第一章 贯引开篇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月光疏淡,树影斑驳。万花庄村口的大柳树下,蹲着四个男孩子。他们交头接耳,正在商量如何去收拾小傻子。 小傻子名叫万恩,是万家大小姐万兰的私生子。这孩子本来就身世特殊,加上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在人们的眼里就是一个另类。 大人们倒是没有什么,不过背地里议论几句而已。而孩子们则是不同,三五成群,总是欺负他。为了避免儿子再遭杀身之祸,母亲只能让他选择了隐忍。 然而,一味的忍让往往会使对方更加猖狂。这些孩童见他软弱可欺,更是变本加厉。见面不是踢他几脚,就是扇他几个耳光,然后一笑而去。 今天上午,万恩扛着一捆干柴正往家里走。可没等走到进南村口,就被前街的三个孩子给拦了下来。不但扇他几个大耳光,还点燃了他的柴草。 暴烈无法抑制的暴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他抡起柴刀发疯似的冲了过去,不但以一抵三,还把三个孩子打得是屁滚尿流。 万花庄的孩子们很多,大多数都欺负过万恩。时间一久,就把“打小傻子”当成了一种乐趣。 今天倒好,不但乐趣没找到,反被人家给揍了一顿,三个孩子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天晚上就找来了万钧。 万钧是万花庄有名的大孩头儿,更是万恩母亲的亲侄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参与这件事。 不过两家人素有怨隙,加上奶奶经常对姑姑咒骂的缘故,在万钧的心里,早把这个姑姑视为贱人。 当他得知三个大孩子竟然被小傻子给揍了一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撸起了袖子,低声说道:“每个人都准备几块大石头,就站在小傻子家的西墙外,使劲的往他家窗户上扔石头!” 万恩家坐落在水井旁,茅屋两间,四周绕以石墙。四个孩子生怕路上撞见熟人,便沿着围墙猫腰而行。 东大墙的下面有一座狐仙庙。始建于一百多年前,由于当地的民众极其信奉狐仙,修筑城墙时也就没舍得扒掉。 当四个孩子接近狐仙庙时,突然传来一声绵长的叫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庙台之上蹲坐着一只小狐狸,通身如雪,双眼血红,正冲着他们呲牙怒吼。 万钧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拿北方的话来说,这小子有点二楞巴道、虎啦吧唧的。他为了在众人面前彰显自己的胆量,便破口骂道:“他奶奶的,狐大仙儿多你娘个屁!” 右臂高举,朝前一垫步。就在石头将要出手的时候,那狐狸腾身一跃,由眼睛里射出一道红光。 红光虽然不是很刺眼,但被这光芒一照,脑袋顿时晕晕乎乎的,就连眼睛也变得说不出的恍惚。突然发觉,眼前正是万恩家的大门口。 万钧身为老大,无论什么事他都喜欢出头。迈步走到大门前,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喝道:“小傻子,你他娘地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双扇门“吱呀”一响,打里面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生得斜眉吊眼,手里还握着一根烧火棍子,正是小傻子万恩。 万钧抱着肩膀,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拿腔拿调地道:“小傻子,听说你小子长能耐啦?今天还……” 不等他把话说完,万恩手中那根烧火棍子忽地立了起来,灵光一闪,“啪”的一声,正抽在万钧的额头上。 “我的妈呀!”万钧两手捂着脑袋满地乱蹦。虽然被打得晕头胀脑,但嘴里却是不依不饶。破口骂道:“我稀你奶奶的!脑瓜门子给我整个大包,你们三个用石头往他脑袋上削!” 三个孩子一拥而上,就在举起石头的一刹那,不但万恩不见了,就连眼前那座小院也变成原来的狐仙庙。 三个孩子颇为诧异,轻咦了一声,刚想要说话,却听庙台上传来咯咯的笑声。 转头望去,见万恩正蹲在庙台上,尖声尖气地嘲笑道:“三小孬儿,个不高儿,人家一打滋滋蹽!大傻均,真是傻,装屁不成挨顿打!” 万钧号称打架大王,被他打过的孩子不在少数,哪受得了这等窝囊气?当下举起手中的木棒,恶狠狠地道:“小傻子,今天我要不把你小腿儿打折了,我都不姓万!”咬牙切齿地冲了过去。 其他三个孩子也举起手中的大石头,在后面紧紧跟随。 万恩见四个孩子追了过来,蓦然起身,把身子倏然一转,竟然朝庄外狂奔而去。三个孩子如影随形,在后面穷追不舍。 岂料万恩奔跑的速度极快,身法又飘忽诡异,看似就在眼前,却始终相差不到几步远,就是追之不上。于是就漫无天日的追了下去。 除了万钧之外,其他三个孩子都是家中的宝贝疙瘩。眼看一更已过,还不见孩子们回家,几个家长便开始四下寻找了起来。 当三个家长找到东沟口的时候,发现前边有一个硕大的光圈,正在徐徐地转动。四个孩子汗流如雨,搭拉个大舌头,就像老驴拉磨似的,绕着光圈不停地奔跑。 一个家长刚想上前,却被另一个家长给拉了回来,低声道:“你先别过去。我觉得这光圈有些诡异,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小鬼儿推磨呀?” 另外一个家长呀然叫道:“一定是中邪了!咱三个谁也别过去,一起喊上几嗓子!” 三个家长气运丹田,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声音宏大,把山谷震得隆隆作响。 你还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不等他们喊完,脚下的光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四个孩子也如梦初醒,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咧嘴刚要想哭,可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突然眼前一黑,如同吃了齐心丸似的,一齐瘫倒在地上。 三个家长急忙跑上前去,见孩子们居然睡着了,喊了几声也不见醒来。焦急之下,各自背起自家的孩子,撒丫子就往家里跑。却把万钧一个人丢在了河床上。 万钧家住在大西头,等他爷爷接到信后,再推着小车赶到这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可能是因为倒在河床上睡觉的缘故,醒来之后,万钧突然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说了一句:“我要拉屎!” 还没等他解开裤腰袋,只听“扑哧”一声,一泡稀屎直接拉在裤兜子里。 万钧咧着个大嘴,哭着叫道:“爷呀,我没憋住!粑粑都干裤兜子里头啦!” 万老爷子本来就很生气,见他脑门子青紫,一副哭唧唧的怂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他按倒在手推车上,用力扯下他的裤子,分别在屁股和大腿上擦拭了几下,远远地抛在了沙滩上。 万钧哭着喊道:“爷呀,我就这一条好裤子!你给我扔了,我可穿啥呀?” 爷爷恨恨地道:“你都傻透腔啦,还穿裤子干什么?我问你,人家几个孩子打架,你装什么大瓣蒜?你是怎么倒在这里的?” 万钧知道爷爷对老姑不错,倘若讲出真话,定会遭到一顿暴打。于是便撒谎道:“我也没帮人家打架呀!就跟他们三个跑圈圈。跑乏了,就想坐在地上歇一会儿,一闭眼睛,就睡着了。” 爷爷早已经知道了大概,见他还在撒谎,不禁大怒:“我叫你撒谎!”大巴掌抡起,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 万钧被打得“妈呀妈呀”直叫,连忙摆手道:“爷呀,爷呀,你可别打啦!我这就跟你讲实话!” 翻身坐了起来,抽噎了几声,便把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万老爷子听完,眉头紧锁,心中感到一种极度的不安?恍然想起万兰与许大膀子那夜孽缘,不正是因为救狐狸所致吗? 这些年来,万兰独自拉扯一个孩子,日子却过异常的滋润,难道是狐仙在保佑她家?那么,万恩又该是谁?难不成就是万兰和许大膀子所生的孽子? 可那个妖孩子明明被万戬丢进了山野里,为何会失而复得?又为何变得奇丑无比?心中疑惑,实在难以理解。 他心里害怕,不敢多想,低声对万钧道:“大孙子喳,以后可别欺负万恩啦!等你肚子好喽,赶紧到你老姑家道个歉,不然没有咱家好果子吃。” 这次对万钧的教训很深,心里极是害怕,当即点头道:“嗯呐,等我肚子好了的,就给我老姑磕头去。” 万钧的爷爷名叫万长富,八年前还是玄狐山一带最有名的大财主。他少年得志,长袖善舞,十九岁就开始做木材和皮毛生意,四十岁已经发了大财。 正当他风光无限之时,家中出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小女儿万兰突然有了生孕。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自家的伙计许大膀子。 在那个年代,姑娘未婚先孕是十分丢人之事。万家乃是当地一方富甲,哪容女儿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盛怒之下,万家不但将万兰逐出了家门,还把许大膀子给活活地打死了。 也不知道是善恶有报,还是破了自家的风水,此后万家霉运不断,厄运连连。万家自富甲一方,到家庭败落,再到家破人亡,不过短短的五个年头。 此后的几年里,万财主摒绝名利,就带着瘫痪的老伴儿和十岁的孙子,住进万花庄最西首的两间茅屋里。 他本打算与女儿修复关系之后,就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谁知苍天不饶人,就在这年的冬季,一起灵异事件彻底打破了这一带的宁静。 无形当中,把万恩卷入凶险的旋涡当中。故事就从腊月二十二这天夜里讲起。 第二章 午夜诡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夜晚。乌云遍天,落雪无声,万家小院里一片宁静。突然西边柴门“吱呀”一声轻响,打里面钻出一只黄鼠狼来。 这只黄鼠狼个头不大,通身如火,唯有脑门上长有一小撮白毛;两只小眼睛不住地闪着幽光,在这漆黑的暗夜里,更显得有些妖异。 它快速地来到鸡舍前,警觉地看了看四下,突然把头一低,火苗一般地钻入一个墙缝里。随后鸡舍里就炸起营来。 万老太太从睡梦中惊醒,一股身坐了起来,拍着窗户大喊:“咳!咳!老头喳,老头喳,赶紧起来。不好啦!老黄偷鸡来啦!” 万长富披上一件羊皮袄,穿好了鞋子,就从灶台前摸起一根烧火棍子,着急忙慌地朝门外就跑。 最近这段日子里,万家手头不大宽裕,万钧一个多月也没吃过一顿肉了,他做梦都想吃顿鸡肉。一听老黄来偷鸡,一股身跳了起来,抓起戳在墙角的大棍子,光着脚丫子就往外面跑。 夜色漆黑,十步之外无法视物。但毕竟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很快就摸到了鸡舍前。 万长富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的小木门,把烧火棍子伸入鸡窝里,一边吆喝一边用棍子敲打着墙壁。 万均站在爷爷的身侧,举着大棍子,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那只黄鼠狼极为狡猾,见有人到来,就钻到鸡翅膀的下面,死死地叼住了鸡翅膀,就是不肯撒嘴。那只大公鸡吃痛不起,依旧“嘎嘎”地叫个不停。 万长富喃喃道:“也没看见黄皮子,这只大公鸡怎么就是叫个不停呢?” 万钧衣衫单薄,又赤着双脚,不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了。见爷爷笨手笨脚,半天也没能赶走黄鼠狼,有点不耐烦了。 大声喝道:“躲开!人老屁股松,干啥啥不中!瞧我的!” 用身子一撞,将爷爷撞到了一旁,把手中大棍子伸进鸡窝里。 万钧天生一副好眼神,虽然鸡窝里一片漆黑,但在他的眼里却瞧得分明。就在挑起公鸡的一刹那,发现翅膀的下面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万钧把棍子缓缓地缩了回来,瞄准公鸡的翅膀,小牙儿一咬:“我楸你娘地!” 大棍子直戳了过去,那只大公鸡“嘎”的一声,猛然扑动两下翅膀,将黄鼠甩落出来。 “楸你娘地!楸你娘地!”万钧照着黄鼠狼接二连三地捅了几棍子,只听“吱”的一声,一只黄鼠狼蓦地窜上了西墙,突然弾身一个旋转,朝木门这边冲了过来。 万钧见这小家伙眼睛溜明铮亮,心里有些害怕,惊叫了一声,连忙丢下手中的棍子,闪身退到了一旁。 黄鼠狼把腰一探,从鸡舍里蹿了出来。 后面还站着爷爷万长富,见黄鼠狼已经到自己脚下,抡起烧火棍子就打。也不知打中没打中,只见黄皮子一塌腰,尾巴向上一翘,竟然放了一个臭屁。 寒风呼啸,四周尽是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万长富微微一怔,那只黄鼠狼便从他胯下钻过。拖着长长的尾巴,朝大门口逃去。 万钧初次经历过这等事情,兴奋不已,见黄鼠狼正在逃窜,跳脚大喊:“爷、爷,黄皮子跑啦!赶紧追啊!” 万老爷子怒叱道:“追什么追!别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光着个大脚丫子,冻不冻脚?赶紧回屋去!” 万均嘟着脸道:“连个黄鼠狼子都打不着,就能在儿孙面前耍威风。”拾起地上的木棍,气呼呼地朝屋里跑去。 近些年里,家中屡遭不幸,老伴儿自打下肢瘫痪之后,总爱遭点儿魍魉魍魉,可今天偏偏打的是一只火红色的黄皮子……他望着那串梅花般的脚印,心里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万老爷子本想看看这只黄皮子跑了没有,可心里咋想咋怕,朝大门那边走了几步,立马又跑了回来。连忙找来了箩筐,将四只鸡抓进箩筐里,搬到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灯光跳跃,暖意融融。万钧两脚塞入被子里,正在奶奶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这时万长富走了进来。 万老太太见老爷子冻得咝咝哈哈,急忙撩开被子,关心地道:“赶紧上炕暖和暖和。四只鸡都没咋地吧?” 万长富把手塞入被子下面,回答道:“没啥事。只有那只大公鸡的膀子上出了一些血,我准备明天就杀了,过小年儿吃顿鸡肉炖酸菜。” 万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身边的长烟袋,一边装着烟叶一边叹道:“这真是越穷越遭棒子打,家里只剩下这四只鸡了,还让老黄给盯上了。” 对着灯火点燃了烟袋锅里的烟叶,连连抽了几口,又说道:“老头喳,这天儿啊,一天比一天冷,鸡也一天比一天瘦。要我说呀,明天你就把四只鸡全都给杀了,然后冻起来。俗话说得好:穷过日子富过年。别看平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地,过年那天必须过得乐乐呵呵地,万一乐呵劲儿一起来,没准儿,就把霉运给冲走了。” 万老爷子刚想说话,却见万钧撇了撇嘴,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哼,乐呵大劲儿了,再把许大膀子给招来吧。” 自打许大膀子死了之后,万老太太经常撞上他,最忌讳这件事。此话一出,顿时觉得脊梁骨一道冰凉,好像什么东西附在身上一般,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最近几年的苦日子,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嘴巴一咧,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万老爷子一脸懵然,笑着道:“四只鸡一只也没丢,你哭个啥呀?” 万老太太充耳不闻,哭得更甚,两手拍着大腿,悲悲切切地哭道:“我的天哪!你们都能乐乐呵呵地过个好年那!我可咋整啊!你们万家怎么这么的狠那!捅了我十二刀还不算那!还把九劫剑插在我心口上啦!眼看就要过年啦,我想回家看看儿子都不能啊……”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万长富见老伴儿举止怪异,说话也变了声调,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对万钧责怪道:“看看,看看,把鬼魂招来了吧?闲着没事,你提什么许大膀子啊!” 万钧一脸的无辜,咧着嘴道:“我就顺嘴儿吐噜出一句话,谁知道就把许大膀子给招来了,我奶也是,一点……” 万老爷子见他还在提许大膀子的名字,不禁大怒,喝道:“够啦!你就是一个丧门星!好事不着边儿,坏事一说一个准儿!赶紧给我下炕去!” 万钧撅着嘴巴,连忙穿上了鞋子,蔫蔫地躲到了房门前。 万老太太自从瘫痪之后,身体虚弱,经常中邪。每当犯病之时,万长富都会为她送送鬼,烧上几张纸钱,再安慰几句也就没事了。 今天当然故伎重演,满脸赔笑,上前抚慰道:“好啦,好啦,别多想啦,赶紧睡觉去,明天我把四只鸡全都杀了,好好地孝敬孝敬你。” 万老太太把眼睛一瞪,喝道:“别他娘地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个老白毛儿顶不是个东西!不但逼走了女儿,连自己的亲外孙子也不放过,你还算个人么?滚一边去!”身子一扭,抄起身边那杆长长的大烟袋。 恰好万老爷子伸手要为她擦拭眼泪。万老太太把烟袋抡起,出手如同闪电,“砰”的一声,正打万长富的右手背上。 万老爷子吃痛不起,“嗷”地叫了一声,捧着手在地上转了一大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便要流出来。 万钧反应迟钝,直到现在还未察觉到奶奶这是妖邪附体。方才被爷爷训斥了一顿,心里正在闷闷不乐,见奶奶打了爷爷一烟袋锅子,心里说不出的解气。 咧着小嘴笑道:“咦耶,我奶真够厉害的了!一烟袋锅子把我爷削得嗷嗷嚎!” 万老太太把屁股一颠,蓦地转向了万钧,破口骂道:“你这个小犊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你臭美,等着的,今天我就叫你家死光光!” 万钧一脸惊怖,急忙闪到爷爷的身侧,扯着爷爷的胳膊道:“爷、爷,大瘫巴来神儿了,她要弄死咱俩,这可咋整啊?” 四年前,万老太太得过一场很大的异病,接连请来了两个巫师,跳了一夜的大神儿也无济于事。巫师见病人张口一个万兰,闭口一个万兰,就建议把女儿万兰请到家中。 可万兰与家中素有怨隙,说什么也不登万家的大门;最后由家族中的几个长辈出面,经过好一番的劝说,万兰这才抱着孩子回到了家中。 说来也怪,万兰一走进卧室,万老太太立刻就停止了哭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怀中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傻笑。 巫师见此招初见成效,连忙做了一个驱邪打鬼的法术。又派人在十字路口烧了几张纸钱,万老太太的病也就好了。 眼下囊中羞涩,根本就请不起巫师。在这孤立无援,充满恐惧的世界里,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女儿万兰更加重要了。 万老爷子把头一转,对万钧道:“大孙子,你奶撞上许大膀子了,赶紧把你老姑喊来。” 第三章 妖邪难逐(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家住在万花庄的大东头。万钧胆子虽大,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听到爷爷的吩咐,面如苦瓜,不住地挠着自己的脑袋:“爷,我真的害怕呀!要不咱俩一起去吧?” 万老爷子道:“家里必须得留一个人,万一许大膀子把你奶弄死可怎么办?听爷爷的话,赶紧去,明天爷爷就给你杀鸡,两个鸡大腿儿都给你吃。” 万钧犹豫了半晌,最后在爷爷软硬兼施之下,胆战心惊地走出了房门。 寒风凛冽,寒号鸟的叫声苍凉入骨。万钧总觉的身后有动静,惊惧之下,小肚子一腆,小脖子一扬,撒丫子就往东边跑。 万兰家就住在村东头的水井旁。那里有茅屋两间,乃是许大膀子生前所留。 当年东窗事发不久,许大膀子就离奇地失踪了。在父母、后娘、哥嫂们的威逼之下,万兰无处可去,只能住进这两间茅屋里。 饥寒交迫,前景无望,悲愤之下,万兰就想要悬梁自尽。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一个美妙少女。 她自称名叫胡思雨,家住在东海小涂山胡家大院,是替父亲报答救命之恩。 万兰恍然想起半年前那件事,更是悔恨不迭,更想一死了之。 胡思雨深知她心病根源,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日夜陪伴其侧,对她进行劝导开怀。当问起孩子本无罪过,为何要结束这小小的存在时?万兰却是摇头不语。 胡思雨见腹中的婴儿才是万兰惟一的牵挂,就给她讲了好多母爱如山的故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她想到腹中婴儿的时候,也就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胡思雨见她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就送给她两样宝物。有了这两样宝物,无论生活还是安全都有了保障,也就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半年后,便产下了一子。 孩子出生那天,雷电大作,劈开万花庄村头的一株千年古树。那些不明真相村民都觉得这孩子不大吉利,就让李半仙儿给掐算掐算。 李半仙儿两眼微眯,掐算了半晌,骇然说道:“这孩子不但是个讨债鬼,而且还是个害人的妖怪。” 当时万家正走向衰落,而且近期厄运不断,万老太太本来就疑神疑鬼,听李半仙儿如此一说,更加确定这孩子就是一个讨债鬼儿,就怂恿大儿子万利戬设法除掉这个孩子。 万戬也就是万钧父亲,此人心狠手辣,天生暴戾,当即就带着几个家丁闯进万兰的家中,不但抢走了孩子,还将那孩子丢到了大山里。 万兰悲痛欲绝,就在想要自寻短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万兰赤着双脚跑出了门外,见门前摆放着一双被子,被子的上面放着一个男婴。 万兰欣喜若狂,将孩子抱了起来,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这孩子虽然身体健康,但长得却是斜眉吊眼,面无表情,与自己的儿子相差甚远。正不知该不该收养之时,胡思雨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对她说道:“万兰姐姐,这孩子正是你的亲生,只不过在他脸上罩上一层面具而已,以免日后再遭伤害。” 万兰高兴不已,便把孩子抱进房中,此后逢人便讲:为了精神上有个寄托,又收养了一个孩子。 万戬也曾多次派人察看,但见这孩子奇丑无比,确实不是被他丢进大山里那个孩子,也就没有再对这孩子痛下杀手。 万兰为了报答胡思雨的救助之恩,就给孩子起名叫许淮恩。但又担心可憎的大哥前来报复,只能子随母姓,叫他“万恩”了。 自己叫万兰,儿子叫万恩,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容易被人误解,但一想到只是个临时用的名字,因此也就没有在乎太多。 晃眼八年过去,随着时日的推移,孩子这件事早已被人们浑然忘却。至于万兰与万家有怎么样的恩怨情仇,后面自有交代。 却说万钧疯也似地跑到姑姑家的大门口,见大门紧闭,就翻墙而过,直接跑到了窗前。 拍着窗户大声喊道:“老姑!老姑!不好啦,许大膀子又来收拾我奶来了,我爷叫你到我家去一趟!” 万兰对父母虽有怨恨,但毕竟已经过去八九年了,况且万家已经落败成这个样子,父母的身旁已经没有了亲人,那些过往恩怨仿佛都变得缥缈淡薄起来。 当即唤醒了熟睡中的儿子,对他道:“不好啦,丑儿,你姥姥又犯邪病了,咱俩赶紧过去看看。” 万恩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脸严肃地道:“娘,我的脸火烧火燎的,可能有妖魔作祟。” 万兰不禁一愣,刚想说话。却听万钧嚷道:“老姑,别听小傻子瞎嘚嘚。你麻溜地!我先走了!” 万兰喊道:“天黑路滑,还是咱们一起走吧。” 万钧嚷道:“不行,那老瘫巴可厉害啦!方才一烟袋锅子把我爷削得吧吧嚎。我得赶紧回去,万一我爷被许大膀子给弄死了可咋办。” 万兰叮嘱道:“路上小心一点。我过会儿就到。” 万钧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家里就跑。 这段时间里,万老太太在老爷子的百般安抚之下,安静了许多,哭闹了一阵子,非得让万长富给他杀鸡炖肉。 万长富不敢不从,当着老太太的面就宰了一只老母鸡。 万老太太见他十分听话,也就不再哭闹了,对万长富吩咐道:“老万头儿,赶紧把鸡肉剁成几大块,不许加盐,烧开锅之后闷上几分钟,再捞出来晾一会儿,等温热合适的时候,就给我端进来。我有点困了,先眯瞪一小会儿。” 说完,两腿一蹬,游蛇似的钻进了被窝里。 万长富走进厨房,按照人家的吩咐,把鸡肉剁成几大块,放在铁锅里。 灶火熊熊,锅里的水翻开如浪。万老爷子不住地琢磨着:“老伴儿体弱多病,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我不如趁她睡觉这工夫,给她送送。” 一念及此,便开忙豁了起来。 送鬼的道具大概需要四五样东西。有碗、水、筷子、纸钱;如果要是强行驱赶的话,还得需要一把菜刀。 因为碗是人们吃饭的工具,每天都得端饭碗,所以碗代表人的灵性;水属于制阴之物,则代表鬼的灵性。 而筷子的讲究更多:筷子成双,是遵循阴阳;圆头代表天,方头代表地,据说立筷子能够沟通阴阳。倘若筷子立在水中,就证明是被鬼上身了。 万老爷子先剪了几张纸钱,又从厨房里拿出一双筷子和一把菜刀,舀了半碗清水,摆放在风匣上。 正准备做法送鬼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开门一看,见万钧跑了回来。 万钧刚想说话,却见爷爷竖指禁声。万钧瞄了一眼风匣上道具,知道爷爷这是要做法驱鬼,静静地站在一旁。 只见万长富把一双筷子浸泡在水中,使两根筷子抱成一团。然后竖立在水碗之中。筷子不住地倾倒,万老爷子一边立着筷子,一边喃喃道: “万家已经家破人亡了,你就别再祸害万家啦!我知道万家此前做过好多错事,你就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请问附体的人到底是谁?若是我家老二万庆,你就给我站起来。若是缺钱的话,我这就给你送去,别再缠磨你娘了。”把手一松,两根筷子居然倒下了。 万老爷子连忙将筷子扶住,又说道:“不是我家老二,那一定就是许大膀子。若是大膀子,你就给我站起来。” 把手散开,筷子竖立了片刻又倒了下去。 万老爷子再次将筷子立在水碗里,缓缓地道:“别羞羞答答地,如果是大膀子,你就站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提,我保证满足你的要求,请你别总缠磨老太太了。 “她年老多病,经不起折腾,明天若是好天气的话,我就在十字路口给你送一大包子钱;若是想孩子,就让万兰带着孩子给你去上坟。”把手撒开,筷子居然立了起来。 万老爷子抡起菜刀,正砍在筷子上,“哗啦”一声,两根筷子飞出多远,最后掉落在了地上。 爷孙俩生怕惊动老太太,趴门朝卧室里瞄了一眼,见老太太仍在睡觉,这才转过身来,拿起那叠纸钱,放在灯火上点燃。 万钧打开了房门,万老爷子一边做着驱赶的动作,一边“吼吼”的朝外驱赶。站在房门口停顿了一下,又朝前迈了三大步,然后将半碗清水和一叠纸钱丢到了门外。 也不知是心理恐惧还是怕将鬼魂招回来,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哐呛”一声,将房门死死地关上。 爷孙俩见驱鬼完成,也不见万老太太有什么反应,以为是驱鬼成功。 正在暗自窃喜之时,忽听卧室里“哐”的一声巨响,吓得二人目瞪口呆。趴门一看,见屋里草木灰满屋乱飞,什么也看不见了。 过了片刻,柴灰飘落,这才看清,原来炕上的火盆被万老太太摔在了地上。 第四章 妖邪难逐(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爷子拎着笤帚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一边收拾清扫着地面一边解释道:“我忙着给你炖肉,你还耍啦个啥呀?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直说,千万别祸害我家呀!” “你放屁!”万老太太把屁股一颠,颠起一尺多高,指着万长富破口骂道:“你这个老瘪犊子,蔫了吧唧的跟老娘耍心眼子!还对我动刀子!你们觉得烧几张破纸就好使吗?”抡起一把长烙铁,照着万长富的后背就是一下子。 打得万长富“妈呀”一声,拔高一蹦,拔腿就往门口跑。 万钧见爷爷挨了打,不禁大怒,一个健步就冲到房中,大骂道:“大瘫巴,我今天跟你拼啦!”伸手去抓戳在墙角的大棍子。 “小王八羔子你还反天了呢!”万老太太双眼血红,面容扭曲变形,稀疏的三颗门牙交错紧咬,嘴里发出“嗤嗤”的响声,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万老爷子已经猜到是邪魔附体,生怕孙子吃亏,一把搬住他的肩头,厉声喝道:“你给我消停一点儿!” 万钧天生倔强,牛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住地摇晃着肩膀,大声吼道:“别拉我!” 万老爷子见喝止不住,又不敢跟他明说,无奈之下,一把扯过他的后脖领子,连三遍四地抽了他几个大耳刮子。 万老太太转怒为笑,手舞足蹈,拍手笑道:“好玩儿,好玩儿,真好玩儿,两只大狗咬一团儿。嘻嘻嘻。” 万钧见爷爷真的动怒了,立刻停止了挣扎,哭唧唧地道:“我……我这是在帮你,你为啥还打我呀?” 万老爷子故意恶狠狠地道:“打你,我还想整死你呢!死玩应,一点儿也不听话!”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抡,又照着他的屁股又猛踹一脚,将万钧踹出了卧室。 先给他丢了几个眼色,可万钧反应迟钝,依旧大哭大骂。只好扯过他的耳朵,附耳道:“你奶可能是被黄皮子给迷上了,咱俩打不过她,你就别再添乱了!” “啊,不是撞上许大膀子啦?”万钧又惊又骇,顿时止住了哭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可怎咋整啊?” 万老爷子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先稳住她,等你老姑来了,再想法子。” 爷孙俩的对话不知是被万老太太给听见了还是有所感应,只听她破口骂道:“你们两个瘪犊子,还想搬兵收拾我,土疙瘩开屁股眯门儿!”抓起炕上的东西就往地上扔。 万老爷子急忙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连连作揖道:“大仙儿息怒,大仙息怒,我们真的没有去搬兵,只想多杀几只鸡,来孝敬神灵。” 万老太太哼道:“烧报纸上坟,你糊弄鬼呢!” 一会儿要砸窗户,一会儿要烧房子,好在万长富比较冷静,好话说了千千万,响头磕了上百个,这才算保住了这所房子。 闹腾了好一阵子,这邪灵大概也是累了,便坐在了炕头上,屈着鼻子,四下嗅了嗅,突然把眼睛一瞪,对万长富喝道:“我饿了!把鸡肉给我端上来!” 万长富哪敢怠慢,连忙从锅里捞出了鸡肉,装入盆里,给她端了进来。 万老太太把头一低,一口叼起一个鸡大腿,也不管鸡肉里有没有骨头,吞到嘴里就是一个劲儿地嚼。 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油汤子顺着嘴角四下横流,弄得到处都是,眨眼之间,便把一只鸡吃得溜溜光。 万老太太似乎吃得很高兴,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白牙一呲,嘻嘻笑道:“万老抠儿还算够意思!” 两腿一盘,两手扳着大腿,身子前悠后荡,嘴里不住地唱道:“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孙子后当爷……” 唱着唱着,突然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地道:“老万家的鸡还真挺好吃,不走了,今天就在他家睡上一觉。”身子一转,游鱼一般钻进了被子里。 万老爷子见她安静了下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趴门看了一眼万钧,见他蜷缩在灶台前,两手捧着头,在黑暗中默默地流着眼泪。 万老爷子本想让他去看看万兰,但见把孙子害成这样,欲言又止,期盼着女儿早一点到来。 万家庄很大,东西足有三四里地远。万兰牵着儿子的手,在凛冽的寒风中艰难而行。 雪花零落,青石板大道上一片雪白。凛冽的寒风吹来,残叶在雪地上翻飞不已,偶尔一只黑猫倏然穿过,无声无息。 万兰伴随着两个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心里说不出的恐惧。心里一直在想:“这妖鬼之事乃无形的东西,万一把附在孩子身上那可咋办?” 爱子之心,乃母亲的天性。当下止住了脚步,朝路北一户人家看了看,见前边就是堂姐万芬的家,便对万恩道: “丑儿,你脸上罩的仙家面具,既然有感应,那一定就是被邪魔附了体。娘把你送到你二姨家,你就在她家等着我。” 万恩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如果是邪魔附体,那孩儿就更不该走了!我要保护娘亲!” 近些年,玄狐山一带发生了多起诡异事件,周边的民众无不慌乱恐惧,为了避免撞见妖邪,无论谁家发生这等事情都选择闭门不出。 见儿子得知有妖邪出现,竟然不惧反笑,坦然自若,万兰心下微奇,瞧着勇敢调皮的孩子,微有怪责,又是骄傲又欢喜,淡然道:“那就一起走吧!” 万家的茅屋里灯光明亮,万老爷子苶呆呆地坐在炕沿上,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搅扰邪灵的安静。 万老太太正在蒙头大睡,仿佛被什么动静所惊动,突然撩开了被子,一股身坐了起来,指着万长富骂道:“好你这个老王八羔子,竟然偷偷摸摸地搬兵去了。” 身子一扭,趴在到窗台上,侧耳听了听,骇然叫道:“不好,是万兰来了。这小寡妇可不好惹,能把许大膀子收拾悲服的……” 扶正身躯,仔仔细细地朝外看了看,突然脸色大变,两只小手儿开始抖动了起来,连声叫道: “不好,不好,万兰的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崽子……这小崽子可惹不起,不但脸上带着仙家面具,身上还笼罩着红光。不行,这小崽子可厉害,我得走,我得赶紧走。” 把身子一转,手脚并用,在炕上爬了一大圈,抓耳挠腮,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不住地喃喃自语道:“他奶奶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身子一转,又坐回在了炕头上。 “仙家面具?”万长富微微一怔,恍然想起八年前被大儿子扔在深山里那个孩子。心中虽然忐忑忧虑,但在这恐怖暗夜里,竟觉得对这对母子说不出的亲近。 这时,母子俩已经走进了大门,万老太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两只小手二抖得溜溜圆,骇然道: “不好,万兰和那小崽子已经走进大门了,我得躲起来。”身子一闪,蜷缩在角落里,抓过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房中静寂,落针可闻。 万兰手里拎着一根烧火棍子径直来到炕沿前,用震撼的声音喝道:“你到底是妖还是鬼?赶紧给我露出你的真面目来!” 话音未落,万老太太头顶上的被子冲天飞起,帘幕一般悬挂在房梁上。 万老太太把头一转,褐色的眼珠里,闪烁着凌厉凶恶的光芒,门牙交错,正要向万兰发怒。 这当时,万恩两眼闪光,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不好,大黄鼠狼子!大黄鼠狼子!” 众人骇然,四下寻找,纷纷问道:“哪呢?哪呢?” 万恩惊恐万状,连连后退,指着万老太太道:“就附在老太婆的身子上。” 万兰知道儿子天生不凡,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她对儿子的话说不出的相信。两眼定定地望向了母亲,陡然想起多年前被母亲凌辱的一幕,心中愤怒与痛苦直欲发狂。怒吼一声,抡起烧火棍子,照着母亲的脑袋横扫过来。 万老太太两手拄地,两脚一瞪炕墙,游蛇一般窜到了西墙下,仰靠在粮食袋子上,不住地摇头晃脑,豁牙子一呲,嘻嘻笑道:“万小丫儿,羞嗒嗒,闲着没事打她妈!”朝她又吐舌头又刮脸。 万兰怒火如沸,腾身跳到了炕上,一把将母亲的头发扯住,用力一推,将她摁倒在炕上,身子一翻,骑在她的身上,左手掐住她的脖子,右手抡起,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打得万老太太大哭大叫,骂道:“你这死丫头,打我干嘛呀?” 原来就在万兰出手的一刹那,邪灵已经出体。万兰悔恨难当,急忙撒开了手,连忙解释道:“娘,你被老黄给迷上了。” 万老太太惊愕迷茫,嘴唇翕动,少气无力地道:“是吗?我说浑身怎么哪都疼呢。”说完便睡着了。 万钧手里握着大棍子,跃跃欲试,见奶奶清醒了过来,急不可耐地对万恩道:“小傻子,你看看黄皮子跑到哪里去啦!” “哎!”万恩连忙运用元神,可这一运用元神不要紧,只听“砰”的一声,脸上的面具崩爆开来,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落在了地上。真容外露,竟是一个俊秀出尘的小男孩。 第五章 妖邪难逐(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爷子、万钧一脸愕然,但彼此都没有说话。只见他眼中精光爆闪,四下游动,电火一般的眼光在大门墙上停了下来。 只见一只火红色的黄鼠狼正趴在墙头上,不住地舔舐着自己的前爪。最为可怖的却是,它的身上散发着阴柔的妖气,仿佛寒夜中的冷雾,笼罩它的周身。 万恩惊讶害怕,指着大门墙,结结巴巴说道:“大……大哥,黄皮子就在西墙头儿上趴着呢。” 别看万钧傻了吧唧,头脑有些迟钝,要说打架那腿脚比谁都快,拎着大棍子就冲出了门外。 万老爷子生怕孙子出现闪失,拎着烧火棍子也跟了出去。 夜色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爷孙俩来到大门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大门墙就是一顿乱打。 北方大多是满族人,大门口都立着祖宗杆子。万恩瞧得真切,见那只黄鼠狼纵身一跃,窜到祖宗杆子的上面,后腿勾住上面的木斗,大头朝下,悬在上面悠悠荡荡。 万恩跳脚喊道:“跑了,跑了,蹽到祖宗杆子上面去拉!” 万钧手里的棍子较长,照着木斗就是一顿乱捅。那黄鼠狼纵身而下,钻进柴垛里就不见了。 万恩扯着嗓子大喊:“钻到柴垛下边去拉。” 万恩木棍当矛使,在柴垛上一顿乱戳,只听“吱”的一声痛叫,此后就不见动静了。翻找了几下,寒风凛冽,天色漆黑一片,偌大的柴垛如何翻找得起? 爷孙俩见翻找不到,也就回到了房中。 灯光摇曳,照在万老太太的身上忽明忽暗,只见她身上颤动了几下,突然一股身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腰,叫道:“诶呦,我的腰怎么这么的疼啊!” “呦呦呦,不行啦!”翻身打滚,大声喊痛。 万钧喊道:“保证是黄皮子搞的鬼!小弟,你再瞅瞅。” 万恩眼中精光爆闪,见柴垛的深处有一只黄鼠狼,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与万老太太的动作不差大致。 便指着柴垛道:“就在柴垛里,不过躲藏的很深。” 万钧怒道:“我这就把柴垛点着了,烧死这个王八羔子!” 万老爷子阻止道:“不得鲁莽!黄皮子极为狡猾,不等你靠近,它早就逃走了。还有,这妖魔十分邪性,万一借着这把大火,来个火烧全庄怎么办?那万家不是成了万人恨了么。” 万钧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让老瘫巴等死啊!” 万老爷子瞄了一眼老伴儿,见她痛苦不堪,十分心痛,沉声道:“硬的不行,咱就来个软的,大家伙都给黄大仙跪下,求求大仙儿放过老太太吧。” 说完,屈膝跪倒在地,对众人道:“赶快给大仙跪下磕头。” 万兰知道不起作用,但见父亲下跪,只得跟随。万钧、万恩见两个长辈双双下跪,也就跪在万兰的身后。 万老爷子磕头道:“黄大仙息怒,黄大仙息怒,恕我万长富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黄大仙,我们愿意跪下来向你谢罪!” 话音未落,万老太太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瘸了,一股身坐了下来。把两腿一盘,小嘴一歪,似乎想要说什么,可那嘴唇突然颤动了几下,鼻子一皱,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道: “我黄大仙儿保佑你万家这么多年,吃你家一只鸡也是吃的着的。你不恭敬我也就算了,还打我几棍子,你们这几个王八羔子怎么这么狠那!” 万老爷子作揖道:“大仙在上,我知道你对我家好,万家孝敬您也是应该的,但您别缠磨我老伴儿啊。他体弱多病,经不起折腾,求求你放过她吧?” 万老太太把嘴一撇,哼道:“说的倒是轻巧。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叫我放过她我就放过她?莫说老太太,就是你们四个我也不会轻饶!” 万老爷子嘴唇颤动了几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万兰接过话来:“黄大仙儿圣明。树有树根,瓜有瓜藤,既然你知道罪魁祸首是我们四个人,又何必让一个无辜的老太太受这无妄之灾?素闻黄大仙儿仁慈宽厚,还请放过她吧!” 万老太太哈哈笑道:“小寡妇,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一旦我成不了附体,你们能放过我吗?再者说了,这老太太命如草芥,死了又有何惜?像她这等伤残之人,最好尽快死光死绝,也好做个鬼国的臣民!万兰,当年把你被逐出家门,正是这老太太出的馊主意,你可不该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万老爷子见她是在挑拨离间,极为愤怒,喝道:“少说废话,你怎么才肯放人?赶紧提个条件!” 万老太把嘴一撇,哼道:“瞧瞧你家这破日子过的吧!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还问我什么条件?好像你能满足似的。” 万老爷子道:“只要你放过我老伴儿,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满足你的要求。”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万老太太鼓掌道:“好,够爷们!” 把头一歪,寻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你想与我和解,那我就说说我的条件。方才我寻思了一下,觉得你们两家都是苦大哈的,就不让你们破费那些钱财了。这样吧,你们立马给我准备十只肥鸡,五只大鹅。另外每个人各剁下一根手指头,我就立刻走人。” “什么!”万长富本想破财消灾,讨个安宁,没想到他竟然提出一个如此离谱的条件,不禁勃然大怒,对万钧道:“鬼怕恶人。大孙子,咱爷俩跟他拼啦!” 伸手摸起一个笤帚疙瘩,还没等直起腰来,却见万钧举着木棍子,“噌”的一下跳到炕上,举起棒子,照着自己的奶奶就是一棍子,嘴里还骂着:“我削你个大瘫巴!” 大惊之下,万老太太右臂疾转,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从炕上疾冲而下,稳稳地坐在西墙下的木椅上。 二郎腿一翘,摇头晃脑,嘴里还嚷道:“打不着,打不着,吓了老娘一身毛!” 万钧跳到地上,举着棍子又冲了过去。却被万恩一把拉住,摇头道:“不要打她!” 万钧气得呼哧带喘,问道:“为啥不让我打她?” 万恩低声道:“黄皮子根本就不在老太婆的身上,还在门口的柴垛下面,它是用邪气在摆布人。莫说你打不着她,就是打到了,老太太也得受伤。” 万兰也补充道:“万恩说的没错,邪魔附体并非钻入人的身体里,而是在百步之内对病人进行迷魂控制。” 万钧又愤怒又无奈,用棍子猛击几下地面,跳脚吼道:“这可怎么办哪!” 万兰朝三个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去了走廊。三个人尾随其后,在灶台前站立。 万兰一本正色地道:“我们几个都不懂道行,单凭武力和哀求是无法驱走邪灵的,想要邪灵尽快离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请巫师。” 万长富抖落几下衣兜,苦着脸道:“我的衣兜比脸都干净,哪有钱去请巫师啊。” 万兰见父亲既可怜又可憎,就想借机教训他几句,怒吼道:“你不是这一带大财主吗?既然能买通官府,救一个杀人犯,难道连请个巫师的钱都没有吗?” 一把拉过儿子的手,忿忿地道:“不管他家的臭事!咱们走!”迈步就往门外走。 万钧以为老姑真的要走,便跪在万兰的面前,哭求道:“老姑,我害怕。你不能走啊!” 万兰捧起他的脸,连连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万钧虽然不知其意,但知道老姑不会抛下他们不管。 就这样,万兰领着孩子先去了堂姐家。 万芬比万兰年长三岁,两个人平时关系最好,当下说明了来意。 万芬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得知万家出了事情,便对丈夫喊道:“赶紧起来。二婶子中邪了。万兰还要去请巫师,家里没人,咱俩过去看看去。” 万芬的丈夫是个上门女婿,对万芬是百依百顺,连忙穿上了衣服,得知万兰要去许家沟去请巫师,主动为她套好了驴车。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一路上万恩几次想问自己的身世,但都被万兰回绝了。并正色地对他道:“眼下你只记住是许家后代就行了,什么也不许问,暂时埋藏在心里。一旦时机成熟,娘自会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你。” 万恩聪明懂事,知道母亲不说必有缘由,索性也不再问了。 驴车在雪路上奔跑,很快就到了许家的大门口。万兰见三叔家中一片漆黑,便大声高喊:“三叔,三叔,我是万兰,请你把门打开。” 巫师名叫许镇山,也是许大膀子的亲三叔。今年五十多岁,患有先天性的小儿麻痹症。由于自幼体弱多病,父母为了好生养,就给他起了一个“秃子”的小名儿。因为他家住在西山下,因此都叫他西山秃子。 可能是久病成医的缘故,许镇山不但会医术还有些道行。他天生腿脚不大好使,不能劳作,为了生存,他自称已经出马了,便带着一个帮军,经常到外边驱邪打鬼或跳大神。因此人们都称他许巫师。 第六章 邪魔难逐(四)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抚孤育子,整整八年。万恩自打被丢进山野之后,经常生病,三叔也就成了她家的私人郎中。 今天大半夜的将他唤醒,以为是孩子又得了什么急病,立刻让老伴儿将万兰迎进房中。 万恩也想进屋暖和暖和,万兰朝儿子丢了一个眼色,低声道:“我想给你三爷爷一个惊喜。” 万恩嗪首微点,就站在走廊没有进去。 许三叔不见万恩到来,当头便问:“孩子又生病了吧?” 万兰摇了摇头,当下就把母亲中邪之事讲了一遍。 万家不但棒打鸳鸯,还害死了自己的亲侄子,因此恨怨很深。当即说道:“万兰,虽然你无名无份,但许家永远承认你是许家的儿媳妇,至于万家的事,就是送我一座金山,我也不管他家的事!” 万兰见三叔态度如此的强硬,当下一笑道:“三叔您先别生气。听万兰给您讲讲利与弊……” 许镇山摆手道:“我不听。俗话说得好,血浓于水。你能与父母修缮关系,就连我这个外姓人看了也很高兴。不过你想把我当成你们之间的一座桥梁,绝对不可以。 “这些年来,三叔看在我亡侄的面子上,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已经付出不少了。不瞒你说,我是会扎诡门十三针,可每扎好一回邪病,自己就会得一场大病。况且我的腿脚也不好使,你还是去找其高人看看吧。” 万兰道:“眼下万家落败成这个样子,父母的身旁几无亲人。我确实想与父母修缮关系,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许家的后代。” 许三叔一脸的茫然,问道:“你,你说什么?什么许家的后代?我没听明白。” 万兰笑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丑儿就是你们许家的骨肉。为了他的安全,故此为他带上了面具,一直隐瞒到了今天。” 把头一转,冲着门外喊道:“丑儿,赶紧拜见你的三爷、三奶。” “哎!”门帘一挑,香风陡转,跑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生得是眉清目秀,十分的精神。撩袍跪倒在两位老人身前,朗声说道:“孙子许淮恩,给三爷、三奶磕头了。”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二老的身前。 许家老太太连忙端来了油灯,在万恩的面前照来照去,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点头道:“嗯,儒雅不失阳刚,是许家的后人。” 许三叔缓缓地站了起来,一笑道:“为了我这个大孙子,老朽愿意到万家走一趟。虽然不能完全化解彼此间所有的矛盾,但至少万家以后不再伤害我家大孙子。” 万兰心中狂喜,转头问道:“要不要带上帮军?” 许三叔笑道:“跳大神那不过是我吃饭的营生,驱邪打鬼还得看道行。” 当下背起了药箱,带好降妖的法具,与万恩一起上了驴车。蹄声嘚嘚,三个人乘车朝万家万花庄驶去。 这段时间,邪灵闹得更欢,幸亏有万芬夫妇两镇着,这才稍稍的消停了一点。大概是折腾饿了,非得逼着万长富为她煮鸡蛋。 大冬天的,万家哪有鸡蛋?没有办法,万芬回到家中拿来十个鸡蛋。放在锅里煮熟,万芬剥开一个,她就吃一个,狼吞虎咽,一会的工夫,就吃了六个鸡蛋。 吃着吃着,忽然竖起了耳朵,谛听了片刻,把手一挥,一巴掌打落万芬手里的鸡蛋,大骂道: “万兰这个小寡妇,我还真以为她赌气走了呢,原来是去搬兵啦。还整来一个栽栽愣愣的大巫师,我才不怕他呢!今天我就和老万家杠上了,看看咱谁能斗过谁!我要是不给万家来点厉害,万家还拿我黄大仙当成病猫呢!” 话虽然说得很硬气,可两只手却抖得溜圆,撩起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躲在了炕角里。 许镇山在万兰母子俩的搀扶下,走进屋子里。 众人刚要和他打招呼,许镇山竖起了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和他说话。 万老太太见有人进来,蓦地撩起了被子,脑袋朝外一探,“喵”了一声,学了一声猫叫,然后冲着许镇山嘻嘻地笑了起来。 许镇山想把她稳住,因此也不理她,一屁股坐在了炕沿边上。 万老太太朝前爬了几步,凑到许镇山的身旁,拿起一个鸡蛋,嘻嘻笑道:“大巫师,您别客气,先吃一个大鸡蛋,过会儿我让万老抠给咱俩炖鸡肉。” 许镇山拨开他的手,淡然问道:“这位黄大仙儿你是从哪里来呀?” 万老太太也不答话,把一个鸡蛋夹在手掌中间,来回搓动了几下,突然“喀嚓”一声轻响,蛋皮破裂开来。 万老太太“诶耶”了一声,当下将剥开蛋皮,把整个鸡蛋塞入口中。 吃下剩余的三个鸡蛋,心情似乎十分舒畅,哼了几声令人难懂的曲子.转头看了一眼许镇山,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许镇山问道:“你笑啥呀?” 万老太太把牙一呲,指着西山道:“你看西山坡上怎么秃的荒儿地呢?” 许镇山见邪灵和自己在逗笑,心里安定了许多,便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呀?” 万老太太咯咯笑道:“你这老家伙真聪明,还听出来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喊你西山秃儿吧。” 许镇山哈哈笑道:“行行行。现在鸡蛋也吃没了,闲着也是闲着,咱俩就唠唠嗑呗?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跟我叨咕叨咕。如果万家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就帮你揍他们一顿!” 万老太太哈哈笑道:“我来万家大半天了,一个会讲人话的都没有,可算碰上一个明白人。行,我看你这老家伙还不错,就和你唠唠嗑。” 许镇山见她对自己颇有好感,也就朝她身边靠了靠,笑着问道:“你是哪路的大仙啊?怎么跑到万家来了?” 万老太太道:“我家住在黄老巢,我爹名叫黄成霸,我叫黄金锁儿。我爷爷就是黄仙庙里供奉黄仙黄道安。 “今天闲着没事,就到山下转悠一圈,刚一下山,就碰见一只雪兔,我就撒丫子去追。结果兔子没追着,还迷路了。 “我又冷又饿,就从西山坡上跑进了万家。本想在他家柴房里待一晚上,可是这老肠老肚总干仗,就想吃他家一只鸡。 “结果鸡没吃成,还被万长富和他那傻孙子给打了一顿。你说我能不生气吗?俗话说得好,柿子专挑软的捏,我见万老太太体弱多病,又是个大瘫巴,就给她给迷住了。” 许镇山又问道:“据说你还把许大膀子也给搬来了?你们俩缠磨一个瘫痪老人,那不是存心害人吗?” 万老太太嘻嘻笑道:“哪有什么许大膀子。我经常到外面惹祸,我爹就给我立了好多规矩,我怕我爹收拾我,就使了一招‘摄魂御鬼法’。也就是借着万老太太惧怕许大膀子的心里,故意装了一会儿鬼魂,没想到被万恩那小王八羔子给识破了。 “我见隐瞒不住了,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独自一人,就跟他家干起来了。没想到万兰那小寡妇还挺尖,偷偷摸摸地溜走了,闹了半天把你这个西山秃子给搬来了。” 把头一转,指着许镇山一脸正色地道:“我知道你有两把刷子,不过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许多管闲事!否则让我爷爷来收拾你这老偏瘫!” 许镇山一直盯着万老太太的眼睛,见她瞳孔很大,动转之时,竟然呈现出一个身穿红袍的小男孩来,不禁有些紧张。 忖道:“这邪魔年纪虽然不大,但根基却是很深。单凭自己粗浅的道法,未必能将他降伏。我不如跟他套套近乎,用诡门十三针将他逼出来,再封住万老太太的脉门,使邪魔不能附体。” 主意拿定之后,便吩咐所有人都到走廊去。 众人纷纷响应,唯有万钧不走。他知道许家与万家有过节,生怕他借机使坏,把万家置于死地怎么办? 许镇山生怕他坏了大事,便厉声喝道:“给我滚出去!” 万钧天生倔强,把脖子一梗,吼道:“我就不出去!爱咋咋地!” 万长富见孙子跟巫师杠上了,急忙跑了进来,扯着膀子将万钧拽到了门口。 许镇山为了讨得邪魔的信任,拾起拐杖,假模假式地照着万恩连打了几下,结果没打着人,都削在门框上了。 万钧见许镇山不但跟邪魔很亲近,还轮棍子打了自己,更加确定许镇山也不是个好东西,转身大骂道:“西山秃子,你等着的!哪天我一把火把你家狗窝点着了。” 许镇山一是真的有些恼怒,二是也想要演戏,就抡起拐杖,再次削在了门框上。 万老太太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突然竖起了拇指:“西山秃子,你真是这份的!” 一番半真半假的神操作,果然赢得了邪魔的欢心。没想到万钧的胡乱猜忌,无形中竟帮了一个大忙。 第七章 一针毙命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许镇山见所有人都去了走廊,便把门关上,神神秘秘地对万老太太道:“你不知道,我与万家也有深仇大恨,想让我帮他,没门!” 万老太太嘻嘻笑道:“对!封住他的嘴。土疙瘩开屁股——眯门!” 许镇山见完全赢得了他的信任,便问道:“黄大仙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万老太太寻思了一下,说道:“我暂时还不想走了!只想等我爹或是我娘找到这里来,我在离开万家。” 许镇山极想知道究竟,便故意问道:“为什么要等你爹娘找你?难道你找不到家了么?” 万老太太哧哧说道:“你这个西山秃子,我堂堂正正的黄大仙儿,哪能找不到家?” 许镇山再问道:“那是为什么?” 万老太太嘻嘻一笑道:“秘密。不告诉你。” 许镇山故意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指着他道:“我诚心把你当做朋友看,你却把我当做敌人瞧,算我自作多情。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我收了万家的钱,那就为万家打鬼驱邪!” 万老太太连忙摆手道:“别介,别介,你这个西山秃子,怎么猴洗孩子不等毛干呢?你着什么急啊!我见你这个老家伙还不错,我就把实情告诉给你吧。” 手脚并用,爬到炕沿前,瞪着贼溜溜的眼睛朝走廊那边看了看,见门外异常的安静,又坐回了原处。 神神秘秘地讲道:“昨天夜里,我发现万兰家那个小崽子头顶有红光笼罩,具有王者风范。我爷爷说过,‘王者进山,黄仙不安。’所以我就想在他家待上一夜,等我爹娘来了,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们,借机把万恩那个小兔羔子给收拾喽!” 许镇山周身剧颤,但稍纵即逝,想不到自己的谨慎行事,竟然打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有心想给它来个先下手为强,转念又一想,自己道行不深,万一降伏不了这妖魔,不但自己好不了,万兰、万恩也得深受其害。 如此一想,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通过方才的对话,觉得附体的邪魔是一个还未成年,估计修行一定不是太深,只要巧妙地靠近她的身体,就很容易找到附体的邪气。 其实邪灵附体,并不是一只灵物钻入病人的身体里,而是在一百步之内,以自己的念力控制他人的意念。 但邪灵并不是对任何人都能控制,除非他的念力远胜对方,否则极容易会被对方反制。因此邪魔大多都选择老弱病残的人进行迷魂或摆布。 一旦控制成功,它怎么动,病人就怎么动,它想说什么,病人就得随着他的意愿而讲话。拿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用一种怪异的东西控制了对方的神经。 这邪气一般不会外露,大多是藏在人的关节处,除非邪灵过度意忘形的时候,邪气就会逸出,比如虎口、下颏、臂弯等关节之处。 万老太太身上穿着厚棉袄,厚棉裤,又是个女人,怎能扒下她的衣服到处翻找啊?再者说了,就是不顾及这些,当你解开衣服的时候,那邪气早就跑了。 于是许镇山就想了一个法子,想让邪灵得意忘形,把邪气引到表面上来。 可眼下又没办法与外面的人进行沟通,尤其万钧那个傻小子,一急眼在削我几棒子,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残月西山,再过一会就要接近黎明了,时不等人,我必须马上行动。 于是用拐杖推开了房门,对门外道:“万长富,你这老家伙真不是个东西。黄大仙儿保佑你家这么多年了,吃你家两只鸡也是应该的,你不但不给,还打了人家。今天我替大仙儿说几句公道话!你们赶紧给我进来,给黄大仙儿赔礼道歉!” 众人虽然不知道许镇山想干什么,但都知道他此番造作必有用意,连声应道:“好好好,我们这就给大仙赔礼道歉。” 万钧头脑简单,不知其中的用意,跳脚吼道:“西山秃子,你为啥要偏向黄皮子?我今天跟你……” 万长富一把捏住他的嘴巴,低声喝道:“你这个好事不足,坏事有余的玩意,处处添乱!” 大怒之下,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声音又脆又响,打得万钧一蹦高,嘴巴大张,刚要嚎啕大哭,万兰也举起了巴掌,低声喝道:“你给我憋回去。” 万钧见人人都要打他,连忙闭上了嘴巴,但还是觉得委屈,抽抽噎噎地道:“就能欺负小孩儿能耐,有本事去……” 话说半截,忽觉嘴巴一紧,转头一看,见万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万钧刚想反抗,只听万恩附耳道:“我们都是一伙的,目的就是引邪灵现身。” 万钧如梦方醒,顿时怨气全消,抬手揉了揉脸颊,当即嘻开了嘴巴,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啊!走,咱俩也进屋看看去。” 六个人陆续走进房中,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 许镇山事先朝众人丢了一个眼色,然后喝道:“以后不许对黄大仙儿不敬!所有的人都给大仙儿跪下。” 众人纷纷跪下。 许镇山再向万长富使了个眼色,厉声喝道:“万老头子,你给我往前一点儿!” 万长富经商这些年,要说逢场作戏那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他故作紧张,双膝颤抖,朝前跪行了几步,突然“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颤声叫道: “我等老眼昏花,不知黄大仙儿光临寒舍,冒犯了大仙,实在是……是罪该万死!万长富乃一家之主,代替全家甘愿惩罚!” 许镇山举起了拐杖,照着万长富后背连抽了几下,虽然下手很重,但抽在身上却是很轻。万长富也很配合,单等棍子往下一落,便凄声惨叫了起来。 邪魔见把万老头子打得嗷嗷直叫,不禁手舞足蹈,又是唱又是跳,极是开心。 许镇山两眼盯住她的两手,突然发现左手的虎口上鼓起一个大疙瘩,知道是这股邪气已经窜到了虎口上。 他腿脚不大好使,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便说了一句:“这炕好热呀。”故意朝前挪动了一下身子。 单等万老太太把手放下,许镇山蓦地探出右手,一把将她的左手抓住,大拇指一抠万老太太的寸关尺,“嘎”的一声惨叫,身子顿时一软,便靠在了东墙上。 两眼微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嘴里还在不住地骂道:“西山秃子,你这老王八羔子!我爷爷是北海一带最大的黄仙,你赶紧把我放开,不然我叫你不得好死!” 许镇山也不理他,大声叫道:“万兰,赶快把药箱里的五行针给找出来。” 两年前,孩子总是疾病缠身,这个药箱子一直放在万兰的家中,想要找到针包,可说是伸手即取,很快就拿出一个针包来。 许镇山又对万兰道:“五行中,中间为土;土为黄色,你赶紧把那根黄色的钢针递给我。” 万兰展开针包,抽出一根黄色的钢针,交到许镇山的手中。 许镇山右手不大利索,钢针虽然在手,可抖动了好半天,就是扎不上虎口那个大疙瘩。 众人都在屏息静观,唯有万恩两眼不错位地盯着万老太太的眼睛,见她通红的眼珠里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男孩在跳跃,手里拿着一把宝剑,一直在指着自己。 万恩越看越怕,突然怪吼了一声,一个健步冲到近前,抡起了拳头,就砸在钢针上。 “扑哧”的一声,两寸多长的钢针几乎全部没入手中,万老太太“嘎”的一声惨叫,当堂就背过气去。 许镇山吓得是目瞪口呆,周身剧颤,两只手哆嗦个不停,两眼盯着那根外露的钢针,骇然道:“死啦,死啦。万恩哪,你这是要害死我呀!” 惊恐杂乱之下,许镇山也没说清。万钧以为是奶奶被扎死了,顿时大嘴一咧,哭着喊道:“奶呀——!你可不能死啊!” 他这一嚎,万长富、万兰也跟着惊呼大叫,一时间,惊呼声迭起,有的叫奶,有的喊娘,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许镇山连连摆手道:“都不要喊啦,人倒是没什么事,可那只黄皮子可能是真死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万钧立刻嘻开了小嘴儿,嘻嘻笑道:“西山秃子你真尿性啊!我用大棒子都没削着,叫你一针就给干死了。” 蓦地竖起了拇指,啧啧道:“尿性,真的尿性!” 众人哧哧而笑。万长富拨了一下他的脑袋,喝道:“滚一边去!话话扯扯的,瞎说个啥。” 万钧两眼望着众人,挠了挠脑袋,笑嘻嘻地躲到了一旁。 许镇山调换一下位置,捏住露在外面的钢针,用力一拨,鲜血随着钢针朝外涌出。万兰急忙用棉团压住了针眼,血是止住了,可还不见万老太太有一点反应。 许镇山转头对万兰道:“你把针包递给我,我这就打通她身上的经脉就好了。” 万兰拿起针包,将五根不同颜色的钢针有序地交到他的手中。 第八章 心惊胆颤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许镇山接针在手,哆哆嗦嗦地在万老太太的人中、虎口、手指肚等处各扎了一针,只听老太太呻吟了一声,缓缓地把眼睛睁开。 见许镇山正坐在自己的身旁,便问道:“小秃儿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等许镇山答话,万长富接过话来:“你这老家伙非得到鬼门关走一趟,结果被许巫师和大家伙给拉回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你还有脸问呢?” 万老太太有气无力地道:“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一丁点儿也不清楚,就梦见我在戏台上跳舞唱戏,一个劲儿蹦啊、跳啊,这个我累的,就是一个乏呀!” 把身子一翻,说了一句:“我好困。”立刻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万芬笑道:“这觉儿来的这快。” 许镇山道:“此前都是假睡,这才是真睡。拿双被子给她盖上,经过一场折腾,估计两三天也缓不过劲来。” 万兰、万芬一齐动手,将被褥铺好,同心协力,将老太太抬到褥子上,展开被子,将她盖好,此后也就不再管她了。 万长富见老伴儿安然无恙,心里心中喜乐安平,连忙来到许镇山身前行礼致谢。 许镇山却是一脸的凝重,叹道:“老太太是好了,可我的麻烦来了。无论送鬼还是送邪,最忌讳下死手。这黄皮子乃是黄大仙的孙子,我弄死了他的孙子,必遭报复不可。” 万长富安慰道:“不会的。无论是妖还是鬼,都怕恶人,从今天起,估计以后黄皮子见到你,都得绕道走。” 许镇山苦笑道:“黄道安乃北方第一黄仙,就我这点儿低劣的道法,就是一千个西山秃子也斗不过他呀!” 众人无语,房中一片寂静。过了半晌,只听万钧责怪道:“都怨小傻子,欠儿不愣登地,你打上一拳头干啥?” 万恩朝前跨了一步,给许镇山行了一礼,解释道:“三爷爷,不是孙子故意想害你,而是这妖邪过于凶狂,留着它必是祸患。其实我也不想杀他,可这妖孽眼神凶狠凌厉,满脸尽是暴戾,手中还握着一把宝剑,当时我害怕至极,就萌生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结果将他一击毙命!” 许镇山见这孩子坦然自若,全无半点惧色,心下大奇,呵呵笑道:“这倒奇啦。当地有个传说,‘宁可下阴间,不碰黄道安’,你这个小东西如此淡定,难道就不怕黄大仙儿报复你?” 万钧插嘴道:“他这叫碟子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 万恩微微一笑道:“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但事已形成,怕又有何用?邪不压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们头上有天,脚下有地,为何要惧怕一个妖魔!”语气虽轻和平淡,隐隐之中却自有一种冲天的豪气。 许镇山心里暗自佩服,忖道:“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等话来,确实不同寻常。难怪邪魔如此怕他。不出十年,这小子定是玄狐山一带风头最健的俊彦。” 正当暗中赞许之际,却听万钧道:“诶耶!小傻子挺会捅词呢!” 万长富喝道:“不许叫万恩小傻子,以后就叫他小弟!” 万芬问道:“你们这些小孩嘎子,为啥都管万恩叫小傻子?” 万钧笑着讲道:“那时候万恩长的贼拉拉的丑,看上去也是傻哄哄的,所以大家伙都拿他开玩笑。一次,东头子二小子故意往地上扔铜钱,扔一个一文钱扔一个五文钱,可万恩专挑小的捡。还说大的买东西太多,他拿不动。你说七八岁大小子,连几分钱都分辨不清,不叫他小傻子,又能叫啥?” 万兰两眼望着儿子,问道:“万恩,你为什么要挑小的捡?” 万恩呵呵笑道:“我若是捡一枚大的,他们以后还会往地上扔钱吗?” 众人皆是一惊,心道:“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心机,长大后必成大业。” 万兰心中一酸,泪水倏然而落,一把搂过儿子,哭道:“八年来,万恩隐姓埋名,脸罩面具,装傻充愣,甘苦自知。我们母子俩每一日、每一夜无不想着重获自由;今天心愿皆了,难道我儿子还不如一个妖怪么?” 万长富一想到万家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自己恶俗不堪,心中陡然升起了负罪感,挥拳猛击了一下炕面,仰天叹道: “难怪万家落魄到这等地步,都是自己造的孽啊!啥也不说了,以后万家再生罪恶,天地难容,愿天打雷劈!” 许镇山摆手道:“行啦,行啦,别起誓发愿的啦。今天能看到你们父女俩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就是我们这些局外人见了,也十分的高兴。” 万芬也说道:“是啊,是啊,毕竟你们的身上流着同一种血,这份亲情永远抹擦不掉。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既然二叔有了悔意,那就用你的真情去补偿吧。” 万长富叹道:“如今风光已经不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一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在胡须上滞留了半晌,最后掉落在地上。 万兰待要说话,却见许镇山把手一举,凝重地说道:“你们暂且别谈家事。妖邪虽然降伏了,但我们千万不能粗心大意。如果这只黄皮子死到外边还好,如果要是死在院子里,那麻烦可就大啦!咱们必须马上行动,在天亮之前必须找到黄皮子的尸体,然后在它身上设一个障物,以免老黄仙找到这里来。” 万钧把手一摆,大声喊道:“废那二遍事干啥?让小傻子……不,让我小弟看看不就得了。他那小眼睛一闪金光,什么都看着了。” 万恩摇头道:“其实我并不是天生神眼,此前那是面具的神奇。眼下面具已经破裂,我的眼神还赶不上你呢。” 万钧似乎对这神奇的面具颇感兴趣,便问道:“小弟,面罩是谁给你的?明个给我也整一个呗?” 万恩摇头道:“不告诉你。” 万钧指着他道:“你要是不告诉我,以后谁要欺负你,我也不帮你了。” 万恩刚想反驳,却听万长富道:“你们俩别闹了,赶紧准备准备,到外面去找黄皮子。” 寒风凛冽,灯火摇曳,万长富手里的蜡烛险些被吹灭,他连忙用手遮住了灯火,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许镇山道:“老万头儿,这样可不成。我建议你抱几捆秸秆或山草来,在院心点上几堆篝火,既能照明又能辟邪,那该多好呀。” 万长富觉得此话有理,当下把蜡烛交到万钧的手中,吩咐道:“用手挡着点,别整灭了。” 万钧接过蜡烛,不屑地道:“放心吧,这点事儿我还干不好。你也小心一点,黑了咕咚的,别让死黄皮子把你绊倒了。” 柴垛整齐地摆在南墙下,万长富咋着胆子,几步就跑到了柴垛前,见旁边戳着几捆玉米桔,抱起两捆,转身就往回跑。 谁知还没跑出两步,忽觉脚下一软,心里暗道:“会不会是黄皮子?” 低头一看,不是别个,正是那只火红色的黄鼠狼。他心里害怕,夹着两捆秸秆,快速地跑到众人的跟前。 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好了,黄皮子真……真的死在院子里。方才被……被我一脚给踩上了!” 许镇山听了这话,心里“咯噔”的一下,低声道:“怕啥来啥,倘若与千年的黄仙结下了梁子,整个万花庄都不得安生啊!”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众人无不害怕,唯有万钧不以为然,竖起了拇指,在自己的鼻尖上点了几下,得意地道:“我万钧就是个活神仙,能掐会算,告诉我爷别绊倒了,一脚就踩上了吧?” 万长富喝叱道:“闭上你这乌鸦嘴。好事不沾边儿,坏事一说一个准儿,你就是一个丧门星!”随着爷爷的一声喝叱,万钧再也不敢吭声了。 云开雪住,弯弯的月亮虽然已经西斜,但还未被山顶遮盖,月光将眼前照得一片明亮。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来到柴垛前,举着火把,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个头不大的黄鼠狼,白牙外露,舌头吐出半截,四条腿僵硬笔直,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许镇山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见脑门上留有一小块斑斑血迹。于是拾起一根木棍,拨开血迹上的绒毛,一个针眼赫然在目。 便指着黄鼠狼的头皮道:“钢针就扎到这里,看样子是一针毙命。尸体上已经没有了温度,估计已经死了良久。” 万兰问道:“三叔,你打算如何处理?” 许镇山凝眉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用土办法在尸体上下个障物,然后再挖个深坑,将黄皮子埋上。” 万钧嚷道:“先别埋,黄鼠狼的皮毛可贵了,等我剥完皮再埋。” 万老爷子见他虎扯扯到处添乱,照着他的屁股就踢了一脚,喝道:“滚一边子去!” 万兰看了一眼万恩,朝他递了一个眼色。 这些年来,母子俩一直都在提心吊胆中度日,面对各种情况都要共同去面对。时间一久,心灵相通,彼此无需开口,只需一个眼神,便知道母亲的用意。 当即就扯过万钧的胳膊,与他一起朝房中走去。 等两个孩子走后,万长富便许镇山问道:“许巫师,还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第九章 黄仙寻子(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许镇山寻思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赶紧回屋一趟,如果有新鲜的红布更好,若是没有,就给我找几条红绒绳来。” 万长富转身跑进房中,急忙打开了柜子,翻找了半晌,发现柜子的下面铺着一块红布,便拿了出来。见柜子里还有一小团红毛线,也装进了衣兜。 万钧知道爷爷是在对付黄皮子,猛一低头,见万恩崩裂的脸皮还在地上,便用右脚荡了一下,对万长富道:“爷,小傻子的脸皮能辟邪,你把这东西压在黄鼠狼的身上,保证让它蹦不出来。” 万长富也不多想,顺手就捡了起来,裹在红布里,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众人的身前。将红布和毛线都交到许镇山的手中。 万兰、万芬正在挖坑。天寒地冻,两个女人刨了半晌,也没刨破冻层。万芬见天色快要亮了,便跑回了家中,唤来了丈夫,几个人齐心协力,这才挖好一个深深的大坑。 许镇山把红布撕成了两块,把一块红布铺在坑底下,又在黄鼠狼的四肢上各拴了一根红绒绳,看上去非常的喜庆。 他拎起了黄鼠狼,让它俯卧在坑底,再将另一块红布将它盖上。嘴唇翕动,念了一套咒语,这才让大家伙往坑里填土。 灯光昏暗,面皮又薄如蝉翼,往坑里铲土的时候,把这张面皮也埋在了土坑里。 万长富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又搬来几捆秸秆,压在土堆的上面。 邪魔被除,众人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唯有许镇山心中忐忑不安。他眉头紧锁,心中感到强烈的不安,不住地自问着自己: “单凭这一点障物能遮挡住老黄仙的神眼么?一旦他知道是我和万恩所为,我们爷孙俩会有好结果么?”如此一想,不禁激灵灵的打了寒战。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经接近黎明。 万长富见大家伙担惊受怕地忙活了大半夜,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便对万兰、万芬道:“你们俩赶紧做几样酒菜,大家伙都暖暖身子。” 许镇山心里有事,他那里吃得下去,连连摆手道:“饭就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家,研究研究道法,以防不测。” 万芬的丈夫重新套上了驴车,把许镇山送回了家中。 万兰身心疲惫,脑中一片混乱,帮助父亲收拾好房间,发现万恩、万钧不见了。便起身喊道:“丑儿,你去了哪里?赶紧回来,娘带你回家。” 万长富见女儿要走,眼眶登时就红了,眼泪突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用央求的语气说道:“兰儿,今天是小年儿,爹爹的身边再无亲人了,你若是能够原谅父母,就请留下来,与你爹娘一起过个快乐的小年儿。” 万兰望着父亲苍老憔悴的脸容,心中不禁一痛,有心留下来,可满脑子尽是痛苦的回忆,寻思了良久,这才低声道:“我还是问问孩子吧。他要是想留下来过年,我没有意见。” 说话间,万钧、万恩跑了进来。万兰见儿子的身上尽是尘土,连忙在他身上拍打几下,并对他道:“你姥爷想留你在他家过小年儿,你是想回家还是想留下?” 不等万恩开口说话,万钧抢先说道:“不走了。小弟,你就留下来吧。我不但给你杀鸡,我还带你放小鞭儿!” 一是父母刚刚经历过这件事情,身边需要有人照看。二是两个孩子玩得乐不思蜀,万兰经过好一阵子心里斗争,决定吃完午饭再走。 凌晨时分,天气奇冷,万长富点燃了火炉,把一大盆清水放在火炉上,已经做好了杀鸡的准备。 天寒地冻,暂时也无事可做,父女俩围坐在火炉前。 炉火“劈啪”作响,火星跳跃;火光长长短短,将二人的影子拉远又拉近。父女俩的心潮同样汹涌,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万长富才哑声道:“好女儿,千错万错都是父亲的错,你就原谅爹爹吧!” 万兰微微一颤,美丽的眼睛里闪过苦痛凄楚的神色,黯然道:“往事如烟,一切一切都过去了。瞧瞧万家眼下还有谁了?我再记恨你有用吗?” 万长富见女儿终于原谅了自己,心里愧疚而又欣喜,那张沧桑而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朝阳破晓,红霞似火,万里荒寒的大地,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座座雪峰闪耀着七彩光泽,玲珑剔透。 万家的小院里,不知打哪飞来一大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两个孩子大喝一声,群鸟振翅而飞,横掠长空,与流露共舞。 这一夜短暂而又漫长,发生了诸多诡异之事。最令众人欢欣鼓舞的,莫过于父女之间放弃了过往的恩怨,重归于好。 虽然也担心黄大仙儿前来的报复,但那终究是无法预测之事,都埋藏在心中,谁也不愿再提起此事。 中午时分,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鲜美的鸡肉,彼此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烦心涤尽,喜乐平安。 然而,此时的黄老巢却是乱翻了天,已经撒下四路人马,正在寻找失踪一天的黄金锁。 黄老巢并不是村庄,而是黄氏家族的一片墓地。 黄家墓地方圆十里,共有一百二十一座墓穴。一百年前,一场族群的争斗,几乎令黄氏家族死绝,几个幸存者哪还敢在此居住?都隐姓埋名,逃往了外地。 坟茔地年久失修,一片荒凉,时间一久,也就变成了黄鼠狼的天堂。由于这里的黄鼠狼特别特别的多,人们就把这里称作黄老巢。 这些黄鼠狼均是老黄仙黄道安的后代。 原来黄道安有七十二个儿子,二十七个女儿,生到第九十九个孩子时,任凭他如何的努力,妻妾们就是不肯做茧了。 当时妖界有个说法,“儿女足百,统领北海”。老黄仙因为一个孩子而不能统领北海,令他极为失落,此后便退隐江湖,把儿女们分散到五湖四海,期盼着儿女们都能大显神通,实现他心中的大愿。 黄成霸是老黄仙黄道安的长子,妻子葛淑梅也是修炼五百年的精怪。老黄仙见儿子、儿媳修炼已成,就让他们第一个离开了黄仙洞。 两个精怪离开黄仙洞之后,一路南下。这天夫妻俩来到清河的南岸,见这里地广人稀,村庄零落,便在黄家大坟圈子居住了下来。 起初这对夫妻还很文明,从不祸害周边的百姓,有时还为人间做一些有益之事,很快就赢得了当地民众的尊崇。 为了得到黄仙的保佑,当地百姓还在玄狐山的南侧修了一座黄仙庙。每到初一、十五,附近的民众就会到黄仙庙前去烧香供奉,祈求黄大仙降福去灾,一顺百顺。 夫妻俩得到大量的香火之后,不但法术突飞猛进,还生出四个人一样的儿女来。 黄成霸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的父亲另有其主,眼下不便透露。被钢针扎死这个就是黄家最小的儿子,他叫黄金锁,今年刚满八岁。 这孩子天生顽劣,加之父母的溺爱,更是专横跋扈,野蛮任性。自五岁那年起,他就经常跑到村子里,去偷村民家鸡鸭。 黄成霸有时也加以管教,管得轻了,这孩子只当耳旁风;管得严了,这孩子不是倒在地上打滚就是寻死上吊。 母亲葛淑梅极其溺爱孩子,每当父亲管教孩子,他就站在一旁大吵大嚷,总觉得这些年为周边的民众做了好多善事,偷人们几只鸡也是应该的。 有了母亲的荫护,黄金锁更是骄横日盛,有时候公然在人们眼皮底下偷鸡,只要有人前来追打,他就动用邪术。 附近的村民惧怕至极,只要见到这只火红色的黄鼠狼,就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躲避开来。 正因为人们的惧怕与纵容,黄金锁更加无法无天,有时竟敢公然闯进村子里仙堂,蹲在香炉前去偷食香火。 昨天,天降大雪,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他无处可去,只能待在家中。 时间一久,他觉得待在房中有些憋闷,趁父母一个不注意,就从后门溜出家中,打算到附近的村子转一圈,弄一些鸡鸭鹅之类的东西岂不美哉! 谁知刚一下山,就从树林里窜出一只雪兔,他撒腿就追。 雪兔体型较大,奔跑速度极快,很快就在山坡上消失了。 黄鼠狼虽然奔跑的速度不如雪兔,但它嗅觉灵敏,循着气味一直穷追不舍,从中午一直追踪到晚上,也没能将雪兔擒获。 夜色降临,山上的风雪越来越大,黄金锁有心回家,却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他在山上奔跑了半晌,发现山下有点点的灯光,就闯进了村庄,也就上演了开篇的一幕。 黄金锁经常早出晚归,起初也就没引起父母和哥哥姐姐们的重视,直到夜色降临,还不见金锁回来,便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了起来。 整整找了两天两夜,几乎把玄狐山找了个遍,也没有见到黄金锁的影子,黄家父母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就差人去请老黄仙黄道安出山。 第十章 黄仙寻子(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五仙之中,当属狐仙胡万山的法术与修为最高,但他最近十多年来始终隐居东海,极少现身。 黄道安位列第二,不但法术高强,而且生有灵鼻神眼,仰头可以看到九天,低头可以察看幽冥地府,只要打开神眼,百里之内一览无余。 他做梦都想看到自己的儿孙遍布天下,将来能统领北海。得知孙子莫名的丢失,这还了得,不等送信的把话讲完,便踏上妖光朝玄狐山这边奔来。 须臾之间,黄道安便来到了黄老巢。见儿子和儿媳正在大厅里坐着,劈头就问:“金锁怎么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成霸、葛淑梅急忙起身行礼,给父亲让座。 黄成霸讲道:“大前天,金锁到山下玩耍,结果一去不回。我们已经找了三天,仍是音讯皆无,故此请您老人家出山,查查金锁的下落。” 黄道安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掐指算了算,讶然叫道:“金锁命中有难,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下腾身跃起,在高空中盘膝而坐,身下气旋飞舞,如铺垫一般将他凌空托住。双手捏诀,口唇翕动,浑身上下精光闪耀。 突然挥手在眼前一抹,夺魂眼亮起碧绿色的电光,笔直地照射在远处的大地上。 黄成霸、黄淑梅也腾空跃起,围绕着黄道安遥遥飞转;两道绚光从两个精怪的眼中射出,随着老狐仙的眼光不住地朝前移动,形成无数个十字图案。 眼光电掣一般从山山岭岭间掠过,突然在万家的院子里停了下来,笔直地照射在那两捆玉米桔上。 三个人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地底下有一团红光,似乎笼罩着什么?如同隔纱横雾,瞧不十分真切,令老黄仙有所怀疑。 原来许镇山用的是一叶障目法,因为红色代表着喜庆,这样一来,也就冲淡了尸体上的阴气,使黄道安产生一种孩子还活着的错觉。 三个人察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到金锁的影踪,便收回了眼光。 老黄仙喘了几口粗气,对儿子道:“金锁好像还没死,但又好像被深藏在土中。莫非是躲在洞中在睡大觉?你们先等一等,我稳定一下心神,再用灵鼻嗅嗅下面的气味。” 他舒缓一口气长气,把所有的法力完全运用到鼻子上,只见鼻尖处幽光闪闪,突然暴长三尺多长,然后化作一道灵光,笔直地落在那个土堆上。 功夫不大,老狐仙便收回了法术,等鼻子还原之后,皱着眉头道:“地下之人确实是金锁的气味。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在金锁的身上嗅到一股清香之味,好像老狐仙二女儿胡思雨身上的气味。莫非是胡家小女儿打死了金锁?” 黄成霸神色大变,讶然叫道:“十年前,我与老狐仙胡万山因为地盘起了冲突,我令手下对他展开了围攻。谁知这老家伙喷了一口仙气,我们就像风中的残叶,都飘回了黄老巢。 “我遭此挫败之后,并没有气馁,而是一直在运筹帷幄。两年里,我不但花重金收买了他身边的佣人,还暗中雇佣了一百多个猎人。 “有一次,老狐仙中了蛊毒,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带着一百个猎人对他进行围捕。乱箭齐发。 “老狐仙不但中了一箭,逃跑时还踩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猎夹子。我本以为胡万山这下子插翅难飞,没想到刚一下官道,这老家伙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路上驶来一辆马车,我们追了上去,见车上只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再无别物,就顺嘴问了一句:‘你们看见一只受伤的狐狸了吗?’ “那个车把式指着东边的山坡说道:‘往那边跑了。’我就带着猎人朝东追赶。翻过两个山头,莫说狐狸,就是狐狸的脚印也没发现。 “我突然意识到上当了,就打碎了山崖,想将许大膀子和万家大小姐葬埋在乱石之中。没想到这两个人不但没死,还留下一个孩子。您说会不会是老狐仙在保佑万家?” 黄道安叹道:“胡万山是个有恩必报之人,一定是他把胡思雨派往狐仙庙,对万兰母子俩进行保护。” 黄成霸刚想说话,葛淑梅抢先说道:“父亲说得没错。两年多前,我曾见过万兰的儿子,发现他面无表情,奇丑无比,不禁有些好奇,就想靠近他,一探究竟。 “没想到朝前没走上五步远,那孩子的脸上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当时我的身上一阵灼热,连忙退了回来。 “后来我经过多番打探,这面具确实是胡思雨所留。万恩的面具能识别妖魔,估计是金锁在万家惹了祸,结果被万恩给降伏了。那么,金锁的身上留有胡思雨的气味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黄仙手捻须髯,连连点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看来狐仙家族没有参与此事,但万兰与胡思雨的关系如此密切,我们也不得不防。” 寻思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身为一族之主,玄狐山上又有好多灵狐,因此不方便露面。成霸,你明天化成一个路客,到万家打探一下,看看金锁是被关起来了,还是被人给打死了,你一定要查个清楚。” 葛淑梅道:“何必废那二遍事?不如现在就杀进万家,逼迫他们说出地下的秘密。如果金锁没死,就让他们给放出来;如果金锁死了,我就砍下脑袋,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我家金锁!” 黄道安摆了摆手道:“不得鲁莽!眼下土坑里埋葬的是不是金锁还不得而知;即使是金锁的尸体,也要查明真相。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去报复人类,定会引起人神共怒。那么,我黄家岂不是要遭到灭顶之灾?” 黄成霸嚷道:“难道这仇就不报了么?” 黄道安缓缓地道:“仇一定是要报的!但报仇也得讲究一个策略。既能让万家的人死绝,还得不露声色,这才是智勇双全的高人。上次智杀胡万山不是干得不错么!” 黄成霸点了点头,当即回到房中,去做准备去了。 次日一早,黄成霸扮成一个货郎。肩头上挑着担子,手里拿着拨浪鼓,虽然已经进了村门口,但他既不摇鼓也不吆唤,径直走到村西头。 眼看快要接近万家的大门口时,这才摇起了拨浪鼓,大声地吆唤道:“花生、瓜子、香酥糖唻!小鞭、儿钢鞭儿二踢脚唻!” 天气奇冷,万花庄买卖铺子遍地都是,谁买一个货郎的东西。吆唤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出来。黄成霸放下了担子,故意撕开一挂小鞭儿,摆放在地上。 取出火柴,将一挂小鞭儿点燃,小鞭儿噼啪作响,把万钧吸引了出来。他一见鞭炮,立刻小牙一呲,笑嘻嘻地道:“咦耶,这老些小鞭儿咋的?啧啧,真招人稀罕!” 黄成霸见他生得虎头虎脑,说话也是虎啦吧唧,决定从他口中打开突破口。于是,笑着道:“小兄弟,我这小鞭儿可响了,既然喜欢,那就买一挂呗。” 万钧咧嘴一笑道:“不买。不瞒你说呀,我家穷的是屁股上挂铃铛,叮当响。拿个屁买吧。我要是放两个屁,你给我一挂小鞭儿,这还不错。” 黄成霸见他虎扯扯的,便开始从他口中套话:“没有钱可以拿东西换。比如像鸡鸭、鸡蛋之类的东西都可以。” 万钧把头一偏,哼道:“还鸡蛋呢!就是鸡粑粑都没有啦!前几天,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小黄皮子,在我家闹了一宿,我爷一赌气,把四只鸡都给杀了。” 黄成霸不禁一震,随即问道:“黄皮子抓到了没有?” 万钧欲言又止,半晌才摇头道:“没有,没有。” 黄成霸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从担子里抓起三块糖来,笑着道:“我见你这小孩儿挺好,给你几块糖吃吧。” 万钧接过三块香酥糖,见上面还包着花花绿绿的玻璃纸,爱不释手,不住地欣赏着。 黄成霸问道:“怎么不吃啊?” 万钧嘿嘿笑道:“舍不得吃。想等着过年那天在吃。” 黄成霸道:“吃吧,过会儿我还给你。” 万钧道:“我奶说过,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若是吃多了,嘴巴生疮屁股流脓。” 黄成霸见这小子傻了吧唧的,贪念又是极强,只需稍稍施加一点恩惠,就能从他嘴里套出好多东西来。 于是,把眼珠一转,便说道:“今天的天儿很冷,我不想卖东西了。回家太早又怕我爹骂我。小兄弟,咱俩找个避风的地方晒晒太阳,你若是陪我待上半天,我不但给你糖吃,还给你两挂小鞭儿。” 自从万家破败之后,万钧一年到头也没尝到糖的滋味,更别说过年放鞭炮了,一听这话,乐得他直蹦高,拍着手道: “行啊,那咱俩就到南河沟子猫一会儿去。我爷一打我,我就滋滋地往沟里跑,那里既避风又能晒太阳,可暖呼啦!” 黄成霸生怕有大人前来围观,那岂不是带不走万钧了。当即就挑起了担子,沿着一条夹道,朝南走去。 万钧乐颠颠地尾随其后,很快就来到南河沟子。 第十一章 黄仙寻子(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南河沟子很深,沟底铺满坚冰。沟两侧积满了残叶,黄成霸找个平坦的地方放下了担子,让万钧收罗一些枯叶,两个人便坐在枯叶堆上。 万钧剥开一块糖,欣赏了半天糖纸,这才把糖块塞入口中,含了片刻,便开始嚼了起来。 咝啦、咝啦地吸了两声,一笑道:“这糖又香又甜,比我奶熬的糖浆子可甜多了!她整的那破玩应邦邦硬,还直粘牙!” 黄成霸指着他手中的糖块问道:“既然好吃,那就吃呗。手里不是还有两块么?” 万钧用手指点着手中的糖块,小牙一呲,嘻嘻笑道:“这块是给我爷的,这块是给我奶的。” 黄成霸顺口说道:“他们都那么大的年纪了,怎么会要你的糖?” 万钧嘴巴一咧,一本正经地道:“咋不要呢!我要是给他们,屁股都能乐歪了!” 黄成霸哧哧而笑,为了找到杀死儿子的真凶,假装赞许道:“你小子还挺孝顺呢!吃吧,你若是听话,我什么都给你。”探手从担子里摸出几块糖和一把花生,装进万钧的衣兜里。 万钧高兴不已,早已把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当成至交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黄成霸突然问道:“万花庄有巫师吗?” 万钧摇头道:“万花庄倒是没有,不过许家沟倒是有一个。” 黄成霸见他已经入套,接着问道:“那个巫师叫什么名字?他能治疗邪病吗?” 万钧寻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就知道他姓许,都管他叫西山秃子。那老头子可能耐了,大前天,我奶叫……”恍然想起爷爷的警告,话说半截,又咽了下去。 黄成霸见他话说半截,很是着急,急着问道:“你倒是说呀!干嘛吞吞吐吐的?” 万钧笑嘻嘻地摇头道:“我不敢说。我爷说了,我要是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就把我小腿儿打折了插到屁股里去,我害怕。” 黄成霸已经猜了八九,但很想知道儿子金锁是死在谁的手里。见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人,便稳住情绪,继续问道:“你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的?” 万钧摆弄着那张糖纸,摇头不语。 黄成霸有些急了,干脆拿出两挂鞭和一包糖块,放在万钧的面前,对他道:“你若是讲出来,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都给你。你要是不讲,就把兜里的糖、花生都给我掏出来。”伸手向他衣兜里掏去。” 万钧急忙捂住自己的衣兜,笑嘻嘻地道:“大哥别闹,大哥别闹。我告诉你还不行么!” 在鞭炮和美食的诱惑下,万钧就把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黄成霸听完,霍地站了起来,拾起地上的东西,挑起担子就走。 万钧低头一看,发觉眼前的鞭炮不见了,便起身开始追赶,边跑边骂道:“你他娘地真不是东西!就能唬弄小孩儿,你给我站住!” 等他爬上沟沿,却见四下空旷,没有一个人影,顿时呆立在那里。望着空旷的四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害怕。 万钧向来反应钝感,倘若别人见到这等光景,一定会觉得诡异,然后告诉给家人。然而万钧却不然,他生怕爷爷问起此事,便躲在壕沟里,先把衣兜里的花生糖块统统吃光。 想要起身回家,见这些花花绿绿的玻璃纸挺好看,就拾了起来,叠成一摞,装进衣袋里,这才返回家中。 红日当头,已是中午时分,奶奶趴窗而望,正等着万钧回家吃饭,见他忧心忡忡地走了回来,问他去了何处? 因为有爷爷警告在先,他不敢讲出实情,只说在村头遇到了几个小伙伴儿,就玩了起来。奶奶信以为真,也就不再追问。 放下这边不说,却说黄成霸回到了黄老巢,便把打听到消息告诉了父亲。 老黄仙听完他的讲述,垂头不语,半晌才说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你妻子,一是怕他经受不住打击。二是怕她一时冲动,给黄仙家族带来灾难。” 黄成霸点头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黄仙寻思了一下,长叹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不但凡人要走亲访友,那些散仙也要到人间凑凑热闹,此时动手,恐怕会引火烧身,还是等过完初五,再谈报仇之事吧。明天你去一趟万家,把金锁的尸首带回黄老巢,先保存起来,如果有人问小锁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暴病身亡,包括你的妻子来都要隐瞒下去。” 黄成霸给父亲行了一礼,低声道:“孩儿明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理此事。”说完,把袖子一抖,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年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忙碌不停,开始了当地的三大事项,杀猪、淘米、做豆腐。 万家的日子越过越穷,自然是异常的平淡。只能拿出家中仅有的三斤大豆,与侄女万芬家搭了个伙,豆腐做好之后,分给他家几碗水豆腐和十块豆腐块。 万老爷子见十块豆腐一天两天也吃不完,就准备冻上几块。天还没有大亮,万老爷子就早早地起床了。 他来到厨房,把六块豆腐块放在帘子上,端到外面,放在一个平台上,开始自然冷冻起来。 老伴儿自打被邪魔附体之后,已经瘫痪在床了,里里外外全都指着他一个人,他抱来一捆柴草,刚想生火做饭,忽然右眼皮狂跳不已。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万老爷子颇为害怕,连忙掰下一小节草棍,用舌尖舔湿后,粘在右眼皮上。 可眼皮依旧狂跳不止,不禁胡思乱想了起来,忖道:“这眼皮子一大早就跳个不停,莫非要招惹什么灾祸?难不成黄皮子要来找我寻仇?” 如此一想,心里更加害怕,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计,想去许巫师家讨个凶吉。刚刚走到院心,忽听栅栏门一响,由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朝雾迷茫,万长富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就朝前走了几步。见来者年龄在这三十一二岁,个子不高,面皮白净,衣着阔气,搭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外乡人。 那男子面带微笑,向上一抱拳,很客气地问道:“这位叔叔,您是这个家的主人吗?” 在万长富的心里,妖怪都是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见来者不但富贵,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忖道:“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妖怪?” 万花庄外来客很多,进门讨点水、问个路也是常有的事,因而他也就不太在意。 便顺口答道:“是啊,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男子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阴冷冷地道:“老家伙!大前天夜里,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你把他埋在了哪里啦?” 把手往脸上一抹,模样大变,只见那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连鬓络腮的红胡须如同火苗;一双铜铃似的大眼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虽然脸带笑意,但那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心生惧意,此人正是黄老巢的主人黄成霸。 万长富被吓得是三魂出窍,惊叫了一声,掉头想跑。黄成霸纵步上前,一把将他后脖领子抓住。 万长富刚想呼救,忽觉脖领子一紧,身子已经悬在了半空。只见黄成霸朝他吹了一口气,眼前立刻幻化出几个粉红色的光圈。 此后脑袋晕迷,两眼也是说不出的恍惚,也不喊了也不叫了,就像奴仆一般,狗屁颠似的跟在人家的身后。 黄成霸喝道:“万老头子,你们把那只黄鼠狼埋在了哪里?赶紧告诉我!” 万长富躬着身子,一路小跑,来到土堆前,搬开上面的柴草,指着下面的土堆道:“就埋在这里了。” 黄成霸一把将万老爷子推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手指的跳动,沙土朝四下飞翻,工夫不大,一具黄鼠狼的尸体露了出来。 黄成霸把手往高处一抬,那具尸体悠然地飘出坑外。 万长富如同呆傻,站在一旁一个劲的傻笑。 忽听黄成霸喝道:“别愣着!给我找四根秫秸来。” 万长富躬着身子,来到柴垛前。抽出四根笔直的秫秸,将表皮剥得溜光,这才交到黄成霸的手中。 黄成霸用四根秫秸在地上摆成一个“井”字,嘴唇翕动,念了一套咒语,幽光一闪,那四根秫秸竟然变成了一台小轿。 万长富抱起那只黄鼠狼,小心翼翼地放到轿上。黄成霸叫了一声“走”!车轮滚动,朝大门外驶去。 过了半晌,万长富似乎有了意识,震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朔风扑面,雪地冰冷,过了半晌,才把此前之事一一想起。 他想从地上爬了起来,可两腿发软,怎么也爬不起来,哑着嗓子呼喊:“万钧,万钧,赶紧把我扶起来。” 万钧与奶奶还倒在被窝里。万老太太见喊声有点不大对劲儿,就推了万钧一把:“大孙子,赶紧起来,你爷出事了。” 万钧急忙穿上了衣服,着急忙慌地打屋子里跑了出来,见爷爷瘫坐在地上,两眼苶呆呆的发愣,便问道:“你咋还坐在地上了?别冰拉稀喽!” 万长富伸出颤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道:“赶紧拉我起来。” 第十二章 路遇道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架起爷爷的胳臂,用力搀扶。可万老爷子两腿僵硬,身子说不出的沉重,尽管十分努力,就是站不起来。 万钧又害怕又无奈,急忙爬上了东墙头,大声喊道:“二姑,二姑,我爷瘫巴啦!赶紧快过来帮我一把!” 东邻居是万芬的家。她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这话,急忙翻墙而过。两个人又是抬又是抱,废了好大的劲,这才把万长富弄到炕头上。 连冻带吓,加之上了年岁,过了好一阵子,万长富这才舒缓了过来。当下就把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天夜里,万芬也参与了驱邪这件事,她生怕遭到黄皮子报复,推说家中有事,心惊胆战地跑回家中。 屋子里异常的寂静,万钧搭了个脑袋,心里一直在想:“那货郎到底是什么人物?是不是昨天我泄的密?” 万老太太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便开始埋怨了起来:“驱邪打鬼最忌讳下死手。那天晚上就不该让万恩那败家孩子瞎掺和。看看,这回把黄大仙整急眼了吧?接下来就是报复。” 万长富见老伴儿埋怨起万恩母子,很是生气,怒怼道:“你要不让黄皮子给迷上,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人家一心一意的来帮你,你还埋怨起别人来。你还是人吗!” 万老太太啧啧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句这话。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跟我瞎吵吵。从今往后我装哑巴还不行么!” 万钧吼道:“都火烧鼻梁子了,还有心思瞎叽咯!你们倒是想个法子啊!” 万长富也觉得事情很严重,便对万钧道:“大孙子,你赶紧去你老姑家跑一趟,把黄皮子登门这件事告诉给你老姑,让她去一趟许巫师的家,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万钧答应了一声,拔腿就往村东头跑去。 万兰正在做早饭,忽见万钧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便问道:“这么着急,家中出了什么事了?” 万钧由于跑得着急,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来。 万恩见万钧到来,也跑进了厨房,见万钧不住地喘着粗气,连忙为他摩挲后背。 过了片刻,万钧这才缓上一口气来,咽了一口吐沫,说道:“不好啦,黄皮子找上门来了。不但知道是谁弄死的小黄狼子,还把那只死黄狼子也给挖走了。” 万兰听了这话,吓得是目瞪口呆,喃喃道:“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呀!你爷、你奶没出什么事吧?” 万钧嚷道:“咋没事呢!都把我爷吓瘫巴啦。不过还好,让我和万芬二姑给搀到炕头上了,能说话了。我爷叫你到西山秃子家去一趟,问问他有什么法子。” 万兰放下手里的活计,对万恩道:“你赶紧换一身衣服,咱俩去你三爷家窜个门,顺便问问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万恩答应了一声,朝屋子跑去。 万兰从后屋拿出一个篮子来,里面装有三斤猪肉、两瓶酒和一个点心匣子,对万钧道:“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告诉你爷你奶,不用害怕,邪不压正,我们会有办法对付这些邪魔的。” 万钧完全被篮子里东西给吸引住了,似乎对万兰的话充耳不闻,小嘴一咧,嘻嘻笑道:“咦耶,这些好东西,今天可干着了!” 万兰喝道:“我在跟你说话呢!” 万钧愣头愣脑地问道:“你都跟我说啥来地?” 万兰拿这个傻侄子也没办法,苦涩地摇了摇头道:“你赶紧回家吧。告诉你爷,我这就赶往许家沟。” 万钧嗯了一声,提起篮子往家中跑去。 这些年来,母子俩孤独度日,身旁几无亲人。唯有三叔、三婶儿把这对苦命的母子当成亲人看待。在万兰的心中早已当作至亲之人。 眼看就要过年了,不发生这件事情也想给三叔、三婶儿拜个早年,没想到出了这等大事,连饭也没来得及吃,带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就走出了大门。 母子俩刚刚走出不远,迎面走来一个道士。只见他白须银眉,鹤发童颜;头绾牛心发卷,上面别着一根半尺的银簪;青鞋布袜,身穿一件八卦仙衣;右手摇着熟铜铃铛,左肩头上扛着一个白布招牌。 招牌上写着黑色大字:能测过去未来,可算富贵祸灾。下面横写着一行小字:讲命谈天,卦银一两。 那道士见对面有人走来,便手摇铃铛,朗声吟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快到母子俩的身前时,又叫道:“乃时也、命也、运也。知生,知死、知贵、知贱、若问前程,先赐白银一两。” 万兰正自为黄皮子报复之事而担忧,本想讨个凶吉,却见招牌上写着卦银一两,也就放弃这个念头。 就在与道士擦肩而过之际,却听那道士叫道:“二位慢走。我见这孩子不同寻常,想为他免费为他算上一卦。” 万兰大喜,见北大墙下又避风又暖和,三个人一起来到墙下。 那道士蹲下身来,托起万恩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点头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孩子将来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万兰道:“我们吃饭都得靠人家施舍,怎能成为大富大贵?道长专挑好听的说,应该不是想讨得更多的赏银吧?” 道士笑道:“我已经说过,是免费为他占卜,与赏银根本不沾边连。” 说话间,又看了看万恩的寿纹,不禁大吃一惊,讶然说道:“这孩子眼下命中遭劫,如不加以破解,只怕活不过半个月了!” 万兰非常生气,怒道:“你就是一个骗子!方才还说这孩子大富大贵,马上又说他活不过半个月,是不是想给我儿子破解劫难?然后再来个狮子大开口?” 那道士不恼不怒,一笑道:“卦算得准与不准,实践见真知。我算你们这一路上必然经历这样的三件事。第一,公鸡上树;第二,撒尿冲出一锭金银来;第三,童子尿浇头。” 万兰见他的话尽是与“尿”有关,更加确定这老道不是个好人,索性也不搭理他,拉起儿子就走。 许家沟坐落在大山里,抄近路也要走三里多的山路,母子俩沿着崎岖的山路朝前走,走着走着,万恩便放下篮子,想在路边撒一泡尿。 就在转身解裤带之时,篮子里那只大公鸡挣脱了绑绳,突然从篮子里跑了出来。万恩尿也来不及撒,一边大喊一边追赶。 万兰也放下手中的包裹,绕到前面进行拦截。前后夹击,大公鸡见无路可逃,大惊之下,展翅朝下方飞去。 大公鸡虽然挣脱了腿上的绑绳,但另一条腿上还缠着长长的麻绳,飞行之中,麻绳缠在山下的一棵柳树上,大公鸡就被挂在了树冠上。 母子俩跑到柳树前,万兰在树下面踮起一块石头,这才将树上的公鸡抓住。重新缠住了双腿,将公鸡装进了篮子里。 万恩早已憋耐不住,连忙解开裤袋,转过身子,就开始撒尿。 这泡尿憋了好久,力道很足,将地面冲出来一个小坑。泥土翻卷,下面竟然露出一块亮晶晶的东西。 他系上了裤袋,找来一根木棍,将那块晶亮的东西挖了出来。定睛一看,不禁欣喜若狂,竟然是一个一两重的银锭。 万恩大声呼喊:“娘,娘,我真的浇出一锭银子。” 万兰又惊又喜,回想起那道士所说的话,已经应验了两件事,但还是将信将疑,感觉有点巧合的成分。 当时的一两银子能买二百多斤白米,母子俩自然高兴不已。万兰急忙将银子丢在积雪上,不住地滚动,将上面的泥土和尿液洗刷干净,然后交到万恩的手中。笑着道:“这银子你装着吧,就算是娘给你的压岁钱。” 万恩一蹦多老高,高呼着:“殴,殴,这回可有钱买鞭炮啦!” 母亲见儿子高兴成这个样子,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催处道:“别蹦跶啦!赶紧走吧!” 母子俩继续赶路,很快就到了三叔家。两位老人见母子俩前来拜年,还带来好多的礼物,自然是盛情款待。 万兰借着三婶子下厨做饭之机,便把发生在父亲家中的事情讲了一遍。 万恩本以为许三爷一定骇然惶恐,却不料他却淡然说道:“是祸躲不过,该来的一定会来的。 “万兰,这件事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与孩子乐乐呵呵地过个年。年前年后,诸神纷纷下界,连那老黄仙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不过水没来得先叠坝,这段时间我一定会有所准备。” 万兰问道:“需要我们母子俩准备些什么?” 许镇山轻轻地摇了摇头,探手捏了一下万恩的脸颊,笑着道:“吉人自有天相。有我大孙子在,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万恩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嘻嘻笑道:“原来我是大命之人啊?” 母亲望着调皮的儿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心中的忧虑瞬间全消。 第十三章 万钧泄密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午饭十分丰盛,万恩不但口齿伶俐,又聪明懂事,不住地给三爷三奶斟酒布菜,乐得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 吃完了午饭,母子俩按原路返回,刚走到村门口的大柳树下,突然水滴四溅,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母子俩大吃一惊,急忙朝前跑了五六步,转身抬头一看,哪里是雨?原来山里的孩子调皮,见有人打此路过,便站在树上撒了一泡尿。 好在大树的枝桠粗壮,尿液落在枝干上,四下飞溅,虽然落下来的尿液不是很多,但还是有好多尿液溅在母子俩的头上。 万兰十分生气,破口骂道:“谁家的瘪犊子!有娘养没娘教育的玩应,怎么不掉下来摔死你呢!” 那男孩生怕下面的人扔石头打他,猴子一般的窜上了树梢,叉着双腿,站在树枝上悠悠晃荡。回骂道:“你才是瘪犊子呢!我不是没看着么!” 万兰拾起一块石头要打,却被万恩拦了下来,一笑道:“跟一个顽劣的孩子置什么气。” 说话间,探手摸出两枚硬币,冲着那孩子竖起了拇指,赞叹道:“小哥哥,你真勇敢!我赏你两角钱花,希望你再接再厉,将来一定能成为天底下最大的英雄!”说完,便把两枚铜钱摆在树下的石头上。 万兰瞥了一眼儿子,扑哧而笑,朝前走出五六步,这才低声说道:“你小子可真够坏的啦!” 万恩笑道:“咬人的疯狗不要打,自有屠夫宰了他。像这等人渣如何与他讲理?还不如纵容他几日,等遇上凶狠的屠夫,也就是他的末日。” 万兰突然觉得儿子与众不凡,心里又骄傲又欢喜。恍然想起那道士的话,骇然叫道:“丑儿,三件事完全应验了,难道你真的活不过半个月了么?”不禁惶恐了起来。 万恩却是一点也不紧张,淡然地道:“那道士既然能够算得出来,必然有破解之法,回去后,咱们就去寻找那个道士。” 万兰忐忑不安地道:“那道士若是去云游四海,我们到哪里去找?” 万恩安慰道:“娘,不必忧心。你想一想,那道士既能主动为我算命,必然与我有缘。放心吧,不出我料,明天一早还会出现在咱家的大门前。” 万兰问道:“你怎么如此自信?” 万恩一本正色地道:“我的直觉往往最接近现实。不信我和娘亲打个赌?” 万兰笑着问道:“你想赌什么?” 万恩笑道:“如果那道士明天还会现身万花庄,你就允许我多买一些鞭炮。” 万兰家教很严,虽然手中握有宝物,但她依然省吃俭用,从不允许儿子乱花钱。听儿子要买好多鞭炮,便问道:“为什么要买好多鞭炮?” 万恩一本正色地道:“一则图个喜气;二则送给万钧哥哥一些。他从一个万人仰慕的富家宠儿一下子沦落到寒门苦子,仿佛由天堂来到地狱,他也够可怜的啦。眼下娘亲已经放下了过往的恩怨,作为儿子的,更应该维护好你们之间的关系。” 一番话,说得母亲眼泪横流,当下点头道:“娘准了!三奶奶给你的压岁钱随你使用,不过拾到的银两必须要上交。” 万恩面如苦瓜,苦涩地道:“我这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吗?唉—!姜还是老的辣呀!” 母亲哧哧笑道:“准许你买鞭买炮已经不错了!赶紧走吧。” 不知不觉间,母子俩已经来到自家的大门口。 万兰放下手中的篮子,对万恩道:“你姥爷说不定是如何担惊受怕,咱们过去看看。” 时近黄昏,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挂在路边树梢之上。凛冽的寒风吹来,树枝摇曳,登时将余晖摇碎。 万长富正在倚门而望,手中不住地捻动着两个石球,呆呆地望着层层降临的暮色,脑中如这寒冷的黄昏空茫而又无措。 他已在门口苦等了近半个时辰,若按时间计算,这母子俩早就应该回来了,可一直等到晚上,依旧没有见着母子俩的影子。 莫非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如此一想,他心中登时害怕了起来,蓦地转过身去,冲着屋里大声呼喊:“万钧,赶紧看看你老姑去!” 奶奶拖着两条残腿,正在灶台前炖大锅酸菜。里面有猪肉、粉条、冻豆腐,万钧站在奶奶的身后,望着锅里的肥肉片子,馋得直流口水。 趁着奶奶捣蒜之际,悄悄地掀开锅盖,夹起一片肥肉就塞入口中。 肥肉滚烫,万钧吃痛不起,连忙吐了几下舌头,把肉吐在手里,来回翻动了几下,这才把肉从新塞入口中。 一边开心大嚼,一边朝门口跑去。 万长富刚想说话,却见东边的转弯处,走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牵挂多时的女儿和外孙子,心里立刻转为了轻松,当下把身子一转,朝屋子里走去。 万钧迎着母子俩跑了过去,几步就跑到了跟前,兴奋地说道:“小傻子,我奶给咱俩炖猪肉了!那大肉片子,白亮亮的,一嚼满嘴流油,可香了!” 万兰在他肩头上推了一下,喝道:“以后不许从万恩叫小傻子!” 万钧把脖子一梗,大声嚷道:“全庄子的孩子都叫他小傻子,你干嘛非得数落我!” 万兰也嚷道:“你不是他哥哥吗?你要是不从我叫老姑,那就随便叫。” 万恩一笑道:“没有外号不发家,让他随便叫吧。我本想带我哥去买鞭炮,这回钱都省下了。” 万钧手足无措,心里后悔。拉着长声道:“不给我买就拉倒!明个那货郎子还来,说给我两挂小鞭儿,不老少的二踢脚,谁稀罕你那点儿破玩应啊!” “货郎子?”万兰疑问道:“哪里来的货郎?” 万钧头脑简单,心无杂物,也不多想,随口讲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庄子的。不过对我挺好,给我糖,给我花生,我们俩在南大沟里坐了半晌。货郎子说他娘得了邪病,让我帮他找巫师,如果找到了,就给我好多鞭炮。” 万兰皱眉道:“货郎不卖货,还让你找巫师?这个货郎好生奇怪……” 刚想对万钧进行询问,却听万恩嚷道:“货郎子正是黄大仙所变!我说黄大仙儿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原来是万钧泄的密?” 万兰喝道:“你是不是把扎死黄皮子事情全都告诉给那个货郎了?” 万钧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瞧他神态,多半是做贼心虚。但还是把脑袋摇得溜溜圆,坚定地说道:“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告诉他。”心里害怕,拔腿就往家中走去。 万兰刹那之间已经猜到大概,越想心中越是害怕,片刻间冷汗涔涔,内裳透湿。 转头看了一眼万恩,见他目中忧虑,低着头,不住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在回想那天扎死邪魔的一幕。 万兰知道儿子心劲很重,生怕他过分担忧,便笑着道:“万钧不会傻到这种程度,一切纯属你的直觉推测而已,让你姥爷问问他就知道了。” 母子俩走进房中,万家二老正在摆放着碗筷,万钧却躲在西边的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 万兰对父亲问道:“爹爹,你见过一个货郎吗?” 万长富颇为惊讶,反问道:“什么货郎子?” 万兰道:“方才万钧说:昨天见到一个货郎,他们俩在南河沟子坐了半晌。还让他请巫师,给他鞭炮和糖果……。 不等万兰把话讲完,万长富已经猜到了八九,骇然道:“不用问了。黄成霸会变换嘴脸,那货郎就是黄皮子所变。若不是万钧泄的密,黄成霸也不能一进门就对我发问:‘万老头,你把我儿子埋在哪了?’” 万兰抬头看了一眼万钧,见他仰靠在粮食袋子上,闭着眼睛,似是在装睡。 万长富厉声喝道:“你都跟货郎子讲了些什么?” 万钧拿出极其委屈的样子,晃了几下脑袋,大声嚷道:“我真的没见过什么货郎子啊!方才我是逗小傻子玩呢。” 万长富见他死不承认,一把抓住他的小腿儿,用力一拽,将万钧拽到自己身前,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从他衣袋里摸出五张花花绿绿糖纸。 用力在炕沿上一拍,厉声喝道:“这糖纸是哪里来的?” 万钧仍在狡辩,支支吾吾的道:“捡……捡……不……不是,是前街高二小子给我的。”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万长富怒不可歇,抄起一个笤帚疙瘩,照着万钧的屁股使劲地抽了两下。 打得万钧一蹦高,捂着屁股喊道:“别打我啦!我告诉你还不行么!” 万长富握着笤帚疙瘩,两眼怒视着万钧,厉声喝道:“快点说!” 万钧捂着屁股,朝奶奶那边靠了靠,就把在南河沟里所讲的话如实地说了一遍。 万长富听完,气得牙根儿直痒,举起笤帚疙瘩又要打他。万钧一边抬臂遮挡一边朝后倒退。 万老太太见万长富怒不可遏,要对孙子施以重手,两手拄着炕面,屁股一颠,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急忙用身子护住了万钧,大声吼道:“老家伙,你再打我大孙子,我就跟你拼命!” 第十四章 道长登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生怕事情闹大,也起身劝道:“算了,黄皮子的尸体都被挖走了,你打死他又有何用?放心吧,邪魔是许三叔和万恩扎死的,即使来报仇,也找不上你们。” 万老太太总觉得这件事是万兰在从中拱火,当即把小嘴一撇,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可不是咋地!冤有头在有主,谁惹的祸谁担着!那黄皮子大小也算是个神仙,就是万钧不说,人家也能找到这里来。自己的孩子没管住,还管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万兰与母亲的怨隙向来就很深,一听这话,又伤心又生气,不禁怒上心头,大声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被邪魔附体的人就应该去死呗?” 万老太太胡搅蛮缠了一辈子,见女儿诅咒自己,不禁勃然大怒,破口骂道:“你这个小贱人!从来就没安过好心眼子!祸害完爹娘,又来祸害我大孙子!别以为你给我拿点儿破东西,我就不敢打你!” 屁股一扭,向前一颠,摸起身旁那根长烟袋,就要打万兰。 万兰听到母亲的辱骂,眼前顿时浮现出几年前被母亲肆意凌辱的情景,心神迷乱,悲怒恐惧,突然怖声尖叫,扯过儿子的手,哭着朝门外奔去。 万长富气的咬牙切齿,指着老伴儿骂道:“你这个老浑犊子!在活一百岁也看不着后脑勺子!你咋不早点死了呢!”转身追出大门之外。 他知道这次把女儿伤得不浅,急忙将母子俩唤住,歉意地道:“万兰哪,是爹爹连累了你,对不住啦!回家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 环顾四下,见四周无人,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直接塞进万恩的衣兜里。 低声道:“这是我爹爹传承给我的,虽然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但也算是一个值钱的东西。眼看就要过年了,姥爷无物可送,这玉佩就当是给我外孙子的压岁钱。” 万恩行礼道:“谢谢姥爷。” 探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和一小块银子,对万长富道:“姥爷,这些零钱请您转交给万钧哥哥,让他买些鞭炮和糖果,千万别再贪图别人家的小恩小惠。” 万长富推脱不要。 万兰道:“拿着吧,万恩又不是给你的。他早就有这份心意。” 万长富蹲下身来,捧着双手接过铜钱,含着眼泪道:“我家万钧若是抵住你一个衣角儿,我就知足了。”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万兰哭声说道:“别哭了,让别人看见不好。赶紧回去吧,时间一长,我娘又该跟你干仗了。我们娘俩没事,许三叔说了,年前年后诸神纷纷下凡,老黄仙再想报仇,也不会在这几天动手,他正在想法子呢。” 万长富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嘱咐道:“回家之后,哪也别去。把房门都锁好喽!听到什么动静就从后门往我家跑。” 万兰点头道:“知道了!”牵过万恩的手,朝家中走去。 万长富苶呆呆地站在那里,眼见母子俩越行越远,突然之间,觉得天大地大,自己竟是如此落寞孤单。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大地。母子俩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中。 万兰本想生火为儿子做晚饭,可心里说不出的伤心难过,什么心情也没有,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痛哭一场。但又怕儿子更加伤心,因而隐忍不发。 见柜盖上还有一个点心匣子,原打算明天去万芬姐姐家串个门儿,可孩子一晚上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索性将果匣子打开,放在万恩的身前,对儿子道:“吃点东西吧。如果觉得发干,自己就倒一杯开水。” 说完,便脱下了鞋子,直接坐在炕头上。 冷风吹窗,茅屋清寒,万兰便开始回忆起心酸的往事,不禁悲从心来,一颗泪珠倏然沿着脸颊朝下滑落。 万恩深知母亲心病的根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陪伴在母亲的身侧,劝导开怀。 这一夜虽然是在伤心气苦中度过,但还算平安,直到雄鸡唱晓,东方渐白,始终没发生什么诡异之事。 翌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万兰重新振作起了精神,特意做了两样儿子喜欢吃小菜。 别看万恩年纪不大,却非常的懂事,为了使母亲开心,托碗举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面吞咽菜肴,一面赞不绝口。那称赞中虽有夸大成分,但也有由衷之意。 万兰望着乖灵懂事的儿子,脸上终于流露出开心的笑容。 吃完了早饭,母子俩梳洗打扮了一番,正商量如何去找那个道士,忽然传来摇铃声。 万兰笑道:“我儿子果真料事如神,那道士真的来了。” 当即跑出了大门外,朝那道士招了招手。 道士扛着招牌来到万兰的身前,收起摇铃和招牌,稽首道:“这位女士,贫道所说的三件事是否应验?” 万兰笑道:“道长果然是当世的活神仙,三件事完全应验了。” 那道士微微一笑道:“神仙不敢当,不过懂得一些易学罢了。这位女士,咱丑话可得说在前头。事情应验之后再算卦,卦银可要增长一倍,可否还要算上一卦?” 万兰笑道:“道长既开天价,必有神奇之处。心诚则灵,就是再长价三倍,我也要为我儿子讨个凶吉。道长屋里请。” 道士手捻须髯,点头微笑道:“果然是个贤妻良母!既有诚意,贫道就为你儿子算上一卦。” 万兰把道士让到了客厅,万恩端来了茶果,恭恭敬敬地站在道士的身前。 那道士端起茶杯,小小地呷一口,这才说道:“既然想要问卦,就请报上生日时辰。” 万兰当即报出儿子的生日时辰。 道士掐指一算,惊叹道:“这孩子不但是个富贵之命,而且具有王者风范。不过这孩子命运多舛,好事多磨,王者虽然当不上,但绝对是个传奇的人物。” 万兰摆手道:“至于什么人物那都是未来之事,我只想知道眼下。道长说我儿命中有难,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阳寿,还是请道长救救我儿子吧。” 那道士把万恩拉到身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寿线,缓缓地说道:“你家一向都行逆运,可今年初月,正值命犯岁君,交上了恶运,从这孩子命中看,确实命中该有一劫……” 不等道士把话说完,万兰、万恩“扑通”一声,双双地跪倒在道士的面前,不住地向上磕头。 万兰哀求道:“道长,请您救救我儿子吧!” 那道士连忙将母子俩扶起,沉吟道:“劫难来自于妖魔的报复。贫道可以化解眼下的危机,但保证不了长久。 “这样吧,我送你们五把桃木剑,初六那天夜里,你们母子俩必须躲在地窖里,在将木剑按五行方位悬挂在地窖的四周,方保五个月平安无事。” 掐指又算了算,又说道:“若想彻底化解这场劫难,你们必须在四月初一那天早上,让孩子带上一篮子上好的鲜果,独自一人往西走。” 把头一转,对着万恩道:“娃娃,如果你见到一座雹神庙,就径直走进去。先把一篮子水果放在桌子上。当天夜里,必有两个老头儿在庙里下棋,你就躲在角落隐藏起来,两眼盯着他们。 “如果他们不吃篮子里的水果,你千万不许出来。他们什么时候吃了你的水果,你就站出来,去跪求他们。如果他们棋都下完了,还是对水果视而不见,那贫道也没有什么法子啦。” 母子俩千恩万谢,当下取出二两银子,正准备付给道士卦银时,金光一闪,发现那道士已经不见了。茶桌上只留下五把不同颜色的桃木剑。 母子俩直愣愣呆立了半晌,万兰才说道:“这位道长莫非是仙人?” 万恩沉吟道:“有可能吧。苍天有眼,邪不压正,岂容一群妖魔在人间作乱。” 他拿起了木剑,欣赏了片刻,突然转头对母亲道:“娘亲,这件事祸起万家,又因为我的缘故,无形当中把三爷爷拖入了险境,孩儿的心里有些不安。我想初六那天把三爷爷也接到咱家,与我一起避难,不知娘亲同意不同意?” 万兰怔怔地凝视着儿子,心道:“这孩子虽然身处险境当中,却有王者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当下搂过儿子的脑袋,在他脸颊上重重咬了一口,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一是我们不懂五行剑怎么使用;二是你三爷爷正好精通道法,有他和你在一起,岂不是更加安全一些。就这样定了,哪天我专程去你三爷爷家走一趟。” 万恩寻思了一下,摇头道:“事关重大,一刻也不能耽搁。这些辟邪道具兴许对三爷爷会有大用,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三爷爷家走一趟。” 万兰犹豫了一下,沉吟道:“前几天就和你二姨已经约好了,今天去他家看你大姥儿,还是改天再去吧。” 万恩笑道:“娘,儿子已是九岁的大孩子了,这三里多路一会儿就到,还是自己去吧?” 第十五章 人小鬼大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摇头道:“不行,山里的孩子野蛮,经常结伙拦路打架,你一个人去了我不放心。这样吧,咱俩一起去你二姨家,让许大军给你做个伴。” 万恩点头道:“行。赶早不赶晚,咱们现在就走。” 母子俩准备好了礼物,刚要起身,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户看去,见万钧跑了进来。 一迈门槛,万钧就跪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承认错误:“老姑啊,我错了!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那个人就是黄皮子,打死我也不能说呀! “其实这件事都怨我奶。小时候,我总淌哈辣子,我奶说我嘴松,吃鸡完屁股嘴就能紧撑了。结果一杀鸡就让我吃鸡屁股,闹了半天都是下蛋的老母鸡。 “你说鸡屁股松掰掰的,吃完之后嘴能不松么?所以昨天这张嘴就没有把门了,把这件事就给吐噜出去了。” 连连扇了自己几个小嘴巴,看样子像是后悔不迭。 万恩见他模样滑稽可笑,说话更是虎啦吧唧,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万钧见他在笑自己,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别笑,我说的全是真话。我这嘴就是吃鸡屁股吃的。” 万恩笑得更甚,一下子跌入母亲的怀里,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直叫。 万兰虽然没有笑,但心中的积怨也被他那傻乎乎的样子给冲淡了,长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责怪你又有什么用?你来的正好,过会儿帮我做件事。” 万钧直愣愣地问道:“做啥事啊?老姑,你倒是麻溜地说呀!” 万兰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我想要你陪你小弟去一趟许家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万钧不屑地道:“我的天呢!就这点儿小破事儿,有啥不愿意的!小弟,咱俩现在就走。” 万兰总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嘱咐道:“路上小心,千万不许和别人打架。” 万钧一听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对万恩问道:“你家那把扎枪头子呢?” 万恩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万钧低声道:“许家沟的孩子野性,专门劫道,他们要是截咱俩,我就用扎枪头子捅他们几下子。” 声音虽低,却被万兰听个正着,怒叱道:“你能去就去,不能去就赶紧给我滚蛋!好主意一个没有,坏主意却是一大堆,你要是把人家捅伤了,也得像你爹一样去坐大牢。” 万钧吼道:“人家就顺嘴儿吐噜出来的一句话,你还当真了。瞧你那鸡皮掰脸的怂样儿!” “臭小子,你说谁怂样呢!”万兰举着巴掌就追了过去。 万钧见老姑要打他,便把身子一扭,故意拔高一蹦,挥起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喊了一声:“驾!” 侧着身子,做了一个骑马的造型,一蹦一蹦的朝大门外跑去。 万兰被气得哭笑不得,也就没有再去理他。 万恩见母亲并没有阻止与他同行,也就尾随而去。 一路顺利,很快就到了三爷爷的家门口。 许镇山见万恩、万钧跑了进来,以为万花庄又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迎了出来,劈头就问:“万花庄出了什么事了?” 万恩笑道:“什么事也没出。今天给三爷爷带来一个好消息。” 三爷爷心下安然,将两个孩子让到房中。 万恩四下察看,不见三奶奶,便问道:“我三奶去了哪里?” 许镇山道:“前街有一家亲戚办事情,你三奶也去捞忙。大孙子,给爷爷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万恩极其聪明,他知道万钧口无遮拦,生怕他泄密,就将三爷爷叫到了寝室,当下就把如何巧遇道长,如何为他算命,如何赐他五行剑等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许镇山听完,高兴不已,兴奋地叫道:“苍天有眼,我孙子果然是个大命之人。不过三爷爷初六那天不能和你在一起。” 万恩皱眉道:“为什么?” 许镇山抚摸着万恩的头,笑着讲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那那位道长主动去帮你,说明是你的造化。我若是去了,不但起不到好的效果,可能还会起到犯冲的作用。你们母子俩就按那道士所说的去做,三爷爷就不参与了。” 万恩对他的话半懂不懂,便问道:“难道三爷爷与我一起避难不好吗?” 许镇山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你命中该有的东西,三爷爷就不能随便占有,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你眼下还小,等你成熟了,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万恩忧心地问道:“那你怎么办?” 许镇山笑道:“别看三爷爷腿脚不好使唤,但命不该绝,用不多久,就会沾我孙子的大光!” 说完,便把如何部署五行剑的方法告诉给万恩。 万恩聪明睿智,当然一听就懂,当下便熟记于心,当着三爷爷的面演练一番,这才回到了厅房。 茶桌上摆着一大盘子瓜果梨桃,万钧吃得犹为香甜,因此也不询问。见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当即就揣起两个大苹果,与万恩一起走出门外。乐呵呵地朝万花庄走去。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走出半里多路。前方空旷,树木寥寥,突然树木一动,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 万恩“呀”了一声,急忙顿住身形,脸上尽是惊诧之色。 只见这人年龄在这十三四岁,嘴里衔着一根草棍,肩头上扛着一根四尺多长的木棒,冷冰冰的脸上满是戾气。 万恩心中一凛,不知何以,总觉得在哪里他见过一般。便问道:“昨天在树上尿尿的那个人孩子是谁?” 那少年把头一偏,“嘙”的一声,将嘴里的草棍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道:“是我弟弟又能怎么样?少他娘的废话,赶紧把衣袋里的东西给我掏出来!” 万恩刚想说话,却见万钧紧握着双拳,冷冷地道:“我不掏出来又能咋地?”梗着个脖子,迈步走上前去,要与那少年一决雌雄。 那少年似乎根本不把万钧放在眼里,眼中凶光闪耀,冷冷地瞪视着万钧,眼中尽是狂怒的神色,嘴角挂着阴森的笑意,右手缓缓收紧,将掌中的棍子握得吱吱直响。 冷笑道:“既然你这个傻狍子想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啦!”蓦地举起手中的大棍,想要砸向万钧。 万恩见这小子人高马大,手里又握着大棍子,莫说万钧斗不过他,恐怕就是我俩一起上也斗得过他。 就在快要出手的刹那间,万恩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万钧拽了回来。 万钧把肩膀一晃,拿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冲着万恩喝道:“你拉我干什么?” 万恩用力一扳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后,满脸赔笑,不住地给那少年作揖。 那少年看了万恩一眼,一笑道:“看在昨天你给我弟弟两个铜钱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打你啦,赶紧把你兜里的钱和物都掏出来!”棍子朝前一探,抵住万恩的肩膀。 万恩当下迅速寻思,寻找良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连连摆手道:“大哥、大哥别发火,有话好好说。” 那少年骂道:“说你娘个屁!赶紧把钱掏出来!” 万恩连忙掏出一枚硬币,丢到那少年的脚下,趁他低头看钱之机,转头对万钧低声道:“只要他一猫腰,咱俩就动手。” 万钧螓首微点,当下从衣兜里摸出两个大苹果,紧紧地握在手中。 那少年见万恩只扔过来一枚硬币,不禁大怒,破口骂道:“你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赶紧把身上的钱和物全都掏出来,不然我就开打了!”凶睛暴瞪,再次把棍子举了起来。 万恩故作惶恐之状,骇然说道:“我给,我给。”把兜里的五枚硬币和一张纸币全部掏了出来,一枚一枚地抛在距离他一尺多远的地方。 那少年低头瞄了一眼,见地上的硬币不少,又见把两个小孩子吓成这样,手中的棍子也就松弛了下来,开始猫腰去拾地上的钱。 就在他弯腰捡钱的一刹那,万恩“呀”的一声长啸,弾身一跃,电闪一般冲了过去,用身子压住他的脑袋,想将他摁倒在地。 哪料想那少年力气极大,猛一挺身子,硬生生把万恩扛了起来。 万恩生怕他抓住自己的双腿,再把自己抛甩出去,于是两手一按他的肩头,来个悬空大旋转,倏然来到那少年的身后。 双臂紧紧地锁住他的脖子,任凭他如何抛甩,万恩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贴在他的身上。 那少年勃然大怒,挥起棍子朝后连打了几下,万恩把头藏在他的脑后,嘴巴大张,在他后脑勺子上就是一顿乱咬乱啃。 “稀你奶奶的!你这只癞皮狗!”那少年吃痛不起,又无法将他甩掉,气得是哇哇大叫。大踏步地朝一棵树下走去,想携着万恩朝树干上撞击。 别看万钧经常打架,其实他却很笨,被他欺负的都是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孩子,几巴掌下去,一场架也就结束了。 今天却是不同,彼此间不但下了死手,还缠斗在一起,始终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第十六章 妖云又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若是换作别人,早就冲了上去,用手里的苹果使劲地往他身上凿呗!即使占不到更大的便宜,也不至于让万恩如此的被动。 可万钧则不然,手里握着两个大苹果,一边哭唧唧地叫骂,一边绕着两个人转圈圈。比量了好几次,也没能将手里的苹果打出去。 好在那小子扛着万恩朝前一迈步子,便把两条大腿完全暴露出来。万钧这回可抓住了机会,手臂抡起,弾身一个垫步,嘴里还骂着: “我楸你娘的!我楸你娘的!”将两个大苹果重重地砸在那人的大腿上。 距离较近,劲力又大,那小子发出一声痛楚的大吼,双臂一振,丢下手中的棍子,一个站立不住,便跪倒在了地上。 万恩借势朝前一扑,将他按倒在地,可惜他身轻力薄,被人家一拱身子,就把万恩被凌空抛出三尺多远。 那小子刚要起身,万钧一个饿虎扑食将他扑倒在地上,猛一翻身,又使了一招“跨骑战马”,抡起大拳头,照着那少年的脑袋连捶四五拳。 那小子一边叫骂一边一边反抗,万钧斜眼一看,见身边有一根酒盅粗细的柳树棍子,拾捡了起来,照着那少年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那小子“妈呀”了一声,再也不挣扎了,把脑袋一抱,立刻就服软求饶。 万钧上来那股狠劲哪管这些,抡起木棍把他好一顿暴打。打得那人哭爹喊娘,杀猪似的哀嚎。 万恩见他的叫声十分凄惨,传播的也很远,生怕惊动附近的村民,连忙跑了过去。 见那小子不住地反踢万钧的后腰,就照着那少年的大腿猛踹几脚。然后拾起地上的钱,说了一句:“赶紧跑!”拔足向西狂奔。 万钧打得正起劲,根本就没在乎万恩说些什么,打了几棍子之后,猛一抬头,见万恩已经跑出十丈开外,心里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两手一拄那人的肩头,弾身一蹦,转身就跑。 那小子被打得委实不轻,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去捡那根大棍子,咧着个大嘴朝前追了几步,觉得周身无处不痛,也就放弃了追赶。 万钧生怕被人家给逮住,也不敢回头。小脖子一扬,小牙一呲,两眼瞄着万恩的身影,拼命地朝前奔跑。 万恩本想等他一会儿,见万钧拼了命地狂奔,以为后面有人追赶,心里害怕,也拼了命地跑了起来。 两个孩子狂奔了一里路,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双双地停了下来。 万钧回头看了一眼,见后面没有人追赶。连忙弯下身子,两手拄着大腿,不住地喘着粗气。 万恩见他停了下来,也就止住了脚步,见万钧两手拄着大腿,不住地干呕,便返了回来。关心地问道:“没什么事吧?” 万钧指着万恩骂道:“小傻子,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跑了也不说打一声招呼。” 万恩指着他道:“你这个人真有趣!谁说我没跟你打招呼了?你上来那股狠劲,如同疯狗一般,听不见你怨谁?” 万钧努力回想了一下,感觉好像是提醒过自己,心里的怨气顿时全消,舒缓了半晌,这才直起腰来。 转头看了一眼万恩,莫名地笑了起来:“都叫你小傻子,其实一点也不傻,你小子蔫不唧的尖!要不是你想出扔钱这一招,咱俩还真打不过人家!” 万恩哼道:“明知打不过人家,偏要去硬拼,那叫自不量力。那才是全天下第一大傻瓜呢!” 万钧撇着嘴道:“别夸你两句就找不到北了!一大把钱都给了人家,还臭美个啥!” 万恩探手摸向衣兜,抓出一把零钱来,哈哈笑道:“看看,钱在这呢,一文都没少!气死你这个大倔驴!” 万钧哭丧着脸道:“你小子什么也没搭上,就我不划算,把两个大苹果都给削没了!告诉你的,到家就赔我两个大苹果。” 万恩笑道:“你这个歹人真有趣,把人家打成那样,还心疼起苹果来了。要不你让我揍你一顿,然后给你两个大苹果?” 万钧摇头道:“不干,不干。反正苹果是白来的,丢了就丢了吧!” 兄弟俩相互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沿着山路朝家中走去。 万兰对儿子管教很严。这次把那小子打得很重,万一人家大人找上门来怎么办?因此万恩也就不敢隐瞒,便与万钧一起来到二姨万芬的家中,当众就讲述起打架的经过。 万芬的儿子名叫许大军,听了那少年的轮廓,便很定地说道:“昨天撒尿那个和今天打架这个是哥俩。老大叫范尚,老二叫范科。家里还有一个光棍儿爹。这爷三个偷鸡摸狗什么都干,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打他一顿就对了。” 万恩本以为母亲会痛揍他一顿,没想到母亲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还赞许道:“拦路抢劫就是土匪。你为正义而战,打的好!不过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等事情,要尽量避开,不许在外面惹是生非。” 万恩忐忑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捂着胸膛,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万钧见老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赞自己打的对,心里极为得意,便比比划划地讲了起来: “老姑,你家小傻子一点儿也不傻呀!这小子,小眼珠儿一转,尽是心眼子!你没看见呢,那大小子比我还高半截子。手里拿着一根大棍子,我俩一起上都打不过他。 “你说咋的?人家小傻子掏出几枚硬币来,吧噔,吧噔,一个劲儿的往地上扔钱。那大傻小子低头一捡钱,万恩赠的一下子,就把他脑袋给按住了。 “那小子还真有劲儿,把小傻子给扛起来了。小傻子把小狗牙儿一呲,使劲地咬那小子的后脑勺子,把那小子疼得嗷嗷嚎……” 许大军听他讲的很有趣,便插嘴问道:“那你在干啥?” 万钧把肩头一耸,傲气地说道:“我……我比小傻子厉害多了。砰砰就是两个大苹果,一下子就把那小子给削趴下了。然后往他的身上一骑,大拳头、大棒子……我就一顿的猛削啊!把那个大傻小子打的,管我直叫爹!” 万恩见他又在吹大牛,朝门外一指,吓唬他道:“不好,上税的来了!” 万钧直楞楞地道:“哪呢?哪呢?” 万兰、万芬哈哈笑道:“吹大牛,上大税,长老会的人找你来了。” 万钧颇为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反正我说啥你们也不信!不跟你几个扯了!”转身朝门外走去。 万恩也跟了出去。一走出大门口,却听万钧笑嘻嘻地说道:“小弟,前街杨大胖儿家卖鞭炮。我看你手里的零花钱不少,我回家也取一些零钱来,咱俩买点鞭炮得了呗?” 万恩很想庆祝一下,听他如此一说,兴奋不已,拍着手道:“好啊,回来咱就放小鞭儿。” 万钧回到家中,把万恩给他零钱儿全都拿了出来,一起朝前街跑去。 两个孩子买了两挂小鞭,当即就拆开了一挂。人手拿着一个香头,就在万家的院子里放了起来,说不出地开心。 时间飞速,眨眼春节过去,接下来就是初一、初二、初三……当地有句俗语:不出正月都是年。 在这正月里,庄子里的人便开始会年茬子。 所谓的会年茬子,就是一大年过去了,亲朋好友之间、邻里之间、平时相处不错的乡亲之间相互请请客,聚在一起吃点饭,喝点酒而已。 万兰不但被逐出了家门,在村民们的眼中就是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自然没人请她。闲着没事,就带着儿子在自家的院子挖了一个很大的地洞。 洞口虽小,里面却掏开一个三四尺宽的厅堂。为了让洞口更加隐秘,万兰又用冰雪筑起一扇弧型的冰门,只留一个透气孔,盖在洞口上。 初五这天晚上,万兰不但蒸了一碗肉,还特意为儿子做了一条鱼。吃饭之前,便对万恩道:“儿子,赶紧放一挂小鞭儿,迎接财神,把穷神给我送走喽!” “哎!”万恩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拿起一挂小鞭儿,乐呵呵地走出了房门。 西边的天际上,一朵蝌蚪状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涌来;落日西沉,夕阳只露出一条极细的红边,在这暮霭茫茫的天幕上,显得妖艳而又诡异。 万恩见空中的云朵有些妖异,急忙跑进了厨房,对母亲道:“娘,西边有一朵蝌蚪云,我觉得有些妖异,晚饭别吃了,咱们是不是躲进地洞里去?” 万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门前朝西张望。 西方的天际上果然有一朵怪异的云朵,过了片刻,便慢慢地消失了。只留下两点圆形的光亮,宛如野兽的眼睛一般,令人感到害怕。 万兰骇然失色,连忙返回屋子里,对万恩道:“儿子,赶紧收拾收拾,今晚就在洞中过夜。” 母子俩开始忙活了起来,把好多应用的东西搬进洞中。好在洞中较为宽敞,否则好多东西无法放下。 万恩拿起五行剑,回想了片刻,便开始悬挂起来。 第十七章 睚眦必报(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东方甲乙木,悬挂青剑;西方庚申金,悬挂白剑;南方丙丁火,悬挂红剑;北方壬癸水,悬挂黑剑;正中间戊己土,悬挂黄剑。 一切准备完毕,母子俩吃了一些东西,便坐在厚厚的草垫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气温骤降。万兰用冰雪将洞口堵上,狂风从气孔中刮入,呼啸若狂,仿佛万千个婴儿的哭嚎之声,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万恩苶呆呆倚坐在母亲的怀里,入神地想着心事。 万兰极少见儿子如此缄默,知他必定在为妖邪之事在忧惧,心中一动,温言道:“不必多想了,过了明日也就平安无事了。” 万恩点了点头,侧着身子躺了下去,面对着潮湿的土壁,和衣而睡。 这边已经做好了防范,黄老巢那边更是按捺不住了。刚一接近子时,黄成霸就取出尘封已久的火灵刀,来到父亲的房间,请求要下山去报仇。 黄道安让儿子坐下来,耐心地劝阻道:“成霸,报仇这件事情千万急不得。昨天晚上,我特意打开神眼,在万家庄窥探了几眼。 “无意中扫到井边那座小院,见这那孩子的身上不但有红光笼罩,还有仙气护体。从他身上的红光来看,即使不是君临天下,也有仙人护佑,因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黄成霸不屑一顾地道:“我不管他是什么转世,总之他属于血肉之躯。即便是拼出黄老巢所有人的性命,也要将这两个凡夫俗子干掉!” 黄道山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关键是你这等冒冒失失地杀进去,不但杀不了对方,弄不好还会被对方反制。你先等一等,我这就打开神眼,看看那孩子在做什么? “如果他和普通人一样,还在被窝里睡大觉,你就立马下山,将这母子俩一起干掉。如果这母子俩早有防范,说明这孩子确实不同于凡人,你就立马给我罢手。” 黄成霸行礼道:“全听父亲的吩咐。” 黄道安缓缓起身,健步登上了神坛,盘膝而坐,把双手放在大腿上。手心向上,指尖相对,开始慢慢向上挪移。 当双手挪动到眼前时,突然说道:“六神归一,寻物可见!”蓦地将两手拉开,两个眼球陡然变成了绿色,好像两颗绿色的珠子在眼眶里转动。 突然一道碧色的光芒从眼睛里射出,沿着山腰,徐徐向万花庄蜿蜒飞行。掠过高山,跨过清河,最后落在井边那座小院里。 只见大门紧闭,房门上锁,家中连个人影都没有。黄道安不住地移动着眼光,结果了无发现。 心里暗道:“难道这小崽子当真有先知之能?” 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将目光慢慢地渗透到地下,发现母子俩正倒在地洞里熟睡,这才收回了眼光。 稳了稳心神,转头对黄成霸道:“成霸,事情远超我的想象之外。这母子俩已经躲进地洞里。既然有了防范,必有克制你的手段,眼下你还不能下山,容我想个法子。” 黄成霸怒吼道:“我等不及了!即使他藏在地缝里,我也要把他挖出来。”说完,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 黄道安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在我还没想出办法之前,你胆敢走出黄老巢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黄成霸了解父亲的个性,他向来说一不二,他的话向来是不可抗拒的,听到他的怒喝声,连忙顿住了脚步。 转过身来,想要跟父亲争辩什么,但看着父亲那张铁青的脸,欲言又止,袍袖一甩,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黄道安也不说话,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把身子向后一仰,半倒在椅子上。 过了良久,老黄仙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温和的黄成霸道:“成霸,其实为父的杀心比你更重,只是我怀疑这小崽子大有来历。 “方才我把这一带转世的仙人想了个遍,但都不能与这孩子对上号。我怀疑他是九天玄女宫中的仙童转世?如果当真如此,这个孩子理应阳寿不长,可他已经九岁了,倘若九天玄女让他拿我们渡劫,那黄家称霸北方的梦想可就要破灭了。” 黄成霸霍然起身,咆哮道:“我不管他是什么转世,今天他必须得死!” 黄道安反问道:“凭你眼下这点本事,你能杀得了他吗?就算你把他给宰了,仙界能放过我们吗?你这般的冲动,不但杀不了仇敌,反而还会给黄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黄成霸听完这话,顿时就冷静了下来。讷讷地问道:“那金锁的仇就这样算了么?” 黄道安缓缓地抬起头来,森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几个人必须得死!” 静默了片刻,又平和地说道:“方才我琢磨了一下,我打算把魔法运用在我的神眼上,这样一来,神光就可以化作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杀完人之后,我就立马从密道逃回黄仙洞,从此闭门不出,在洞中修炼一年半载,即使仙界彻查下来,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 “西山秃子别看自称巫师,但本事并不大,凭你眼下的本事,杀他还不在话下。但为了族人的安全着想,杀西山秃子时千万不能明目张胆,同样要用手段杀人。” 黄成霸皱眉道:“父亲请明示,您说我该怎么杀他才好?” 黄道安探出手指,在水杯里轻轻地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火”字。 黄成霸两眼盯着那个“火”字,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放火烧死他?” 黄道安点头道:“家中白磷有多是,凭你的本事,随便酿成一场火灾还不容易?我的意思是:让西山秃子生于自然,死于自然。这样一来,你不但不被怀疑,还不会失去人间的香火。” 黄成霸心中佩服,当下行礼道:“父亲高明。孩儿自叹不如,愿遵从父命!” 黄道安叹道:“胜负难料,眼下还谈不上高明!”把身子一转,再次登上法坛。 他来到法坛的正中间,盘膝而坐,调真气,运魔法,脸色突然变得青紫,低吼了一声,两眼精光爆闪。 静默了片刻,再将双手漫天一舞,把魔力完全运用到两眼上,碧光蓬然,仿佛一把利刃隐藏其中。 手腕一转,抬手遥遥指向了万花庄,大声呼道:“金生木落,化光为刀!疾!” 话音未落,一道碧色的光芒从眼睛里射出,划过淡蓝色的天空,刹那间将井边那座小院照得一片雪亮。 碧光纵横飞舞,在洞口略略盘旋了一周,“轰”的一声爆响,那碧光陡然一个旋转,化为一把三尺长的幻光刀,以电闪之势朝洞口直戳下来。 尘土飞扬,土石乱飞,就在接近洞口的一刹那,由洞中射出五道不同颜色的奇光。奇光的正顶端,各站着一个仙人,手执一把不同颜色的宝剑。 五个仙人同时舞起宝剑,剑光绕着幻光刀旋转不止,“砰”的一声,幻光刀瞬间崩裂,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黄道安嘴唇翕动,十指跳动不息,显然还在做法。 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痛,定睛一看,只见五位仙人脚踏飞云,手里端着五色宝剑,已从五个方面朝他刺来。 愣怔之间,只觉一道刺眼的强光冲向自己的双眼。大惊之下,他右臂疾转,在半空一个筋斗,从法坛上疾冲而下。 突然脚下一绊,脚尖勾在四周的栏杆上,登时失衡摔倒,一头撞破墙壁,逃进另一个房间里。虽然躲得及时,避得迅速,但两眼还是酸痛难忍,泪水狂流。 黄成霸想要给父亲医治,黄道安摆手道:“来不及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万花庄那孩子天生不凡,你千万不能去碰他,等我养好了眼睛之后再来对付他。西山秃子你可以除掉,但千万不能明目张胆。” 黄成霸点头道:“爹爹请放心,孩儿一定冷静处理此事,决不会干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来!” 黄道安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臂,原地转了一圈,一蓬妖光亮起,已从密道逃回了黄人山。 黄成霸口念秘诀,将密洞关好,当即回到自己的房中,佩戴一把火灵刀,将一包白磷粉装入自己的口袋里,通过密道走出了黄老巢。 他很快就到了万花庄,为了不被人们发现,他摇身一晃,变成一只雪白的黄鼠狼,贴着石墙,很快就溜进井边那所小院。 万兰爱子心切,虽然那位道士让他们躲过初六,但为了让儿子能更好地躲过这场劫难,准备陪儿子在洞中再住上一夜,等初七早晨在走出地洞。 这只黄鼠狼躲在柴堆里看了半晌,结果了无发现。 有心到洞口察看一番,又一想,父亲的本事超过我几十倍,他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我去了不就是去送死么? 于是,那只雪白的黄鼠狼按原路返回,在一座矮山上现出原形。身形一转,架着妖光来到了许镇山的家中。 第十八章 睚眦必报(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成霸见许镇山独自一人坐在炕头上,就想趁其不备,将这个半身不遂的老家伙就地掐死! 于是便现出了原形,仰着脑袋向上看了看,见走廊的窗户已经破旧不堪,便纵身跃上了窗台,抓破了窗纸,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走廊。 许镇山知道今天定有大事发生,因此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黄成霸毕竟是个精怪,如何能拦得住它?见门槛子下面有个缝隙,就打算从下面钻进去。 没料到它刚一接近门槛子,便从门缝射出一道精光,打在身上,如同火炭落在身上一般,浑身上下一阵的灼痛。 黄鼠狼连忙缩回身子,重新变回了人形,有心将房门踹开,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靠不了房门。 时间一久,定会将西山秃子惊动。这老家伙懂得一些道法,我绝不能在阴沟里翻船。想到这里,便将一包白磷粉撒在他家的灶坑里,化作一道妖光,朝西山上飞去。 许镇山一生无儿无女,直到四十岁那年才找了一个老伴儿。老夫妻俩相敬如宾,日子也过得十分幸福。 初六这天,村子里有两家办六十六岁大寿,老伴儿到前街去随礼。 许镇山本来走路就不大方便,加之料到今天会有灵异事件发生,在万恩的启发之下,也做了一套五行剑,按五行方位布设在卧室里,自己选择闭门不出。 老伴儿知道他的腿脚不利索,临走时把饭菜都放在锅里,柴禾也放在了灶坑的旁边,只要生着一把火,饭菜也就热乎了。 许镇山坐在炕头上足足等了半天,中午已过,也不见有什么怪事发生。他感到很饿,就拄着拐杖到厨房去做饭。 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把茅草,刚往灶台里一送,只听“砰”的一声,一团大火喷了出来,瞬间头发胡须被烧焦,身上的棉袄棉裤也燃烧了起来。 许镇山一边拍打一边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不好啦,不好啦,着火啦!快来人啊” 他本来就是个跳大神的出身,嗓门本来就很大,这用力一喊,更是传得很远。 邻居也姓许,是当家的一个侄子,都叫他许牛子,这天他正在门前干活,忽听三叔呼喊救命,他急忙跑了过来。 一脚踹开了房门,见三叔浑身是火,便拿起脸盆,在水缸里舀了一盆水,直接泼在他的身上,“嗤啦啦”地冒起了白气,又连泼几盆水,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许牛子把地上的余火扑灭,然后把他搀扶到屋子里,帮他脱下了衣服,找来被子盖在了身上。 此时的许镇山已经不成了人样,满脸乌黑,头发、胡须只剩下半截,根根向里打着卷。本来这老头的容貌就有些丑陋,这样一来,更有几分妖鬼之象。 许牛子忍不住的想笑,但又不敢,故意趴门朝灶台前看了一眼,见柴草距离灶台很远,觉得这把火有些不可思议。 便皱眉道:“我真纳闷儿啦!就烧这一把火,怎么还把自己燎成了这样?这火可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许镇山料到是黄皮子搞的鬼,但不敢明说,长叹道:“这就叫引火烧身那!牛喳,你就别问了,听三叔的话,别在我家待得太久,赶紧回家去吧。” 许牛子知道三叔懂得道行,对他的话极为相信,转身就往门外走。刚一走出房门,却见自家的柴垛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又听妻子火急火燎地喊道:“许牛子!许牛子!不好啦,咱家柴垛着火啦!” 许牛子讶然叫道:“不好,是我家柴垛着火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村子里有两家办喜事,人客自然不少,见这边浓烟滚滚,大家伙一窝蜂似的往这边跑。 众人纷纷拿起铁锨、扫把,将外围的火焰扑灭。虽然柴垛没能保住,但控制了大火的蔓延,没有损失其他的财物。 就在人们刚要散去之际,却见村子里火光冲天,又有多家柴垛着起了大火。一时间,火焰冲天,整个山村都笼罩在火光与浓烟之中。 众人惊骇万分,撒腿就往自己的家里跑。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大家伙都不要着急往家里赶!” 众人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去,见许镇山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 只听他大声说道:“这是妖邪作祟,谁救火谁家就着火。如果你们相信我,就随我到村头老君庙去降香祈祷,人越多越好。” 众人望着自家的方向,心里担忧。一时间进退两难,六神无主。 却听人群中有人说道:“别听西山秃子瞎白话。再不回家去救火,几间王八窝就该化为灰烬了。” 此话一出,登时人群沸腾,撒腿就往家里跑。 落日西沉,尚未消散的一点余晖,将那厚重的黑云镀上了金边。汹涌乌云之上,天空流彩变幻,绚丽而又妖异。 许镇山看了一眼天色,对许牛子道:“牛喳,搀扶着三叔,咱们到村头老君庙里去降炷香,顺便祷告祷告。” 许牛子生怕自家再着火,因此有些犹豫。 许镇山催促道:“赶紧走吧。这是一把邪火,你看也看不住。要想家宅平安,惟一的办法,就是祈求神仙显灵。” 许牛子听了这话,这才架起许镇山的胳膊,来到村头的老君庙前。 许镇山连忙跪倒在地上,许牛子也跪在他的后面。 只见许镇山捏香三炷,高举过顶,朗声说道:“太上老君在上,弟子许镇山为万家驱赶邪魔,不慎下手过重,导致邪魔身亡。 “祸是我许镇山惹下的,黄大仙儿找我报仇也算说得过去,可这孽畜却是大开杀戒,想要火烧全村。太上老君您是无极大道,恳请您显显灵吧,救救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庄吧!” 话音未落,忽听凭空一声霹雳,乌云滚滚,瞬间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两个人听到震耳的雷声,心中一阵激动,一个劲地给太上老君叩头。 大雪纷飞,落在喷吐的火焰上,发出“嗤啦嗤啦”的响声,立刻冒起漫天的白色水汽,火光之中,宛如云雾突起,火光迷离,煞是好看。 大雪足足下了半柱香的工夫,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人们这才聚集在一起。据初步统计,共有十二家柴垛着火,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帮助别人家救过火。 大火着得奇怪,大雪下得更为及时,这不得不让人们产生一致的推测:一定是妖邪作祟,老天为了护佑灾民,这才降下一场及时大雪。 人越聚越多,都感到此事太过于神奇。正在揣摩之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嗓子:“太上老君显灵啦!走,赶快拜庙去!” 人们无不响应,一窝蜂似的朝村头跑了过来。众人也不说话,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纷纷跪倒在老君的圣像前。 火云聚散,暮色渐深。苍茫夜空与万里荒原连成一片。老君庙前香火袅袅,“多谢神仙显灵”之声群山响彻,闻达百里。 祈祷完毕,许镇山在众人的搀扶之下这才勉强地站了起来。他先给众人行了一个拱手礼,歉意地道:“乡亲们,今天这场大火都是因我而起,实在是对不起!” 此话一出口,大家伙登时就愣住了。过了半晌,许族长才问道:“这着火和你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许镇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把年前针杀黄皮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许族长在村子里威望极高,颇有地位,当下讲道:“邪魔附体,就是该杀!我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秃子三哥,你回家后好好研究研究。想个法子,把这些祸害人的黄皮子都给弄死了。” 许镇山摇头道:“莫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就是有,也不能把所有的黄皮子赶尽杀绝呀!还请大家伙做好自我防范吧。” 许族长问道:“这些黄皮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许镇山生怕惹祸上身,有心不说,但一想到黄皮子不会善罢甘休,干脆就讲出了真相:“这些黄皮子都来自于清河南岸,黄老巢就是他们的家。” 众人大吃一惊,当下交相议论了起来。 有的说:“都是河南岸几个村子修建黄仙庙惹的祸。” 有的说:“黄家大坟圈子一向戾气很重,都是黄皮子搞的鬼。” 这时,忽听许族长大声说道:“从今往后,凡是我们许家沟村的人,都不准到南山黄仙庙里去烧香上供,如有违背者,就按照族规处理!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好好看看火场,哪里有火星子,及时扑灭。下黑睡觉时都精神一点,小心黄皮子再来报复。” 一个村民问道:“那黄皮子若是真的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呢?” 许族长对驱邪打鬼之事也是外行,便把目光投向了许镇山。 许镇山寻思了良久,这才缓缓地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如果黄皮子来闹事,大家伙就大声呼救,都往庙前跑,我不信一个小小的邪魔敢在道祖面前害人?” 村民们都担心火灾,说了一会儿话,都各自回家去了。 第十九章 千里雹神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月光疏淡,树影浮动,黑暗之中,一只雪白色的黄鼠狼从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鬼头鬼脑地看了一下四周,沿着南墙根,溜出村门口。 黄成霸回到了黄老巢,他没敢去见妻子,而是直接走进自己的厅房。摘下了火灵刀,闷闷不乐地半倒在太师椅上。 他原以为这件事应该是手到擒来,岂料西山秃子早有防范。倘若单单有所防范也算罢了,偏偏这老家伙竟然进庙烧香,竟然使神仙显灵,反而把自己推向了险境。 黄成霸怒恨交集,恨不能将万花庄、许家沟的村民碎尸万段,敲骨吸髓。 他有心将此事告诉给妻子,再聚集黄老巢全部之力,一起杀向这两个村庄。可父亲的话语犹在耳边,也就放下了这个念头,起身朝密室里走去。 密室空旷,正中间的玉石台上,放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翡翠匣子,碧光幽然。黄成霸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支这三寸多长的犀牛号角。 这号角不是普通的号角,乃黄仙家族的宝物,名叫“传音犀角”。有了它,就能与远在千里的父亲说话了。 黄道安自从神眼被破之后,一直躲在洞中养伤。这时,侍女端来了一碗补药,老黄仙侧身倚肘,正要喝药,忽然有一股柔密的细音,从远方射入黄仙洞之内。 黄道安连忙喝退侍女,盘膝坐在玉床上,打开神耳开始侧耳倾听。 传音犀角将黄成霸声音凝成一股定向音流,直达老黄仙的耳鼓,只听他说道:“爹爹,恕孩儿无能,不但西山秃子没杀了,还惊动了太上老君!” 黄道安听到这里,顿时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黄成霸讲道:“这西山秃子确实有两把神砂,早早就在卧室里布下了五行剑,用五行阵法封住了卧室。 “没有办法,我就把一包白磷粉放在灶坑里。就在计谋实现到一半时,却跑了来了一个邻居,结果把大火给扑灭了。 “我精心布署的大好局面,瞬间就被他给毁了,孩儿怨恨交集,一气之下就点燃了他家柴禾垛。 “没想到这小子的人缘还不错,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好多人前来救火。我越看越气,我就把白磷粉撒到各家的柴垛上。 “孩儿本想震慑一下这些愚民,没想到这西山秃子竟然搬动了太上老君,天降大雪,结果把我放的神火给浇灭了。” 黄道安敲着手,苦涩地说道:“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可好呢!临行前,我拎着耳根子告诉你,谨慎,谨慎,千万不要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可你倒好,不但大放邪火,还点燃了多家的柴垛,你小子可真长能耐啦!” 黄成霸见父亲犹为生气,连忙解释道:“这帮愚民当真气人,我只想给他们一个震慑,并没有索取他们的性命。” 黄道安叹道:“好在没闹出人命来,否则你就会遭到天打雷劈!你眼下还是一个精怪,一旦惨遭雷劈,元神就会迸散,莫说转世投胎,就连孤魂野鬼也做不得了!” 黄成霸心中剧震,他虽然想过自己死时的壮烈情景,但极少想到死后情形。听父亲这般说来,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森冷惧意。 骇然问道:“孩儿下一步该怎么走?” 黄道安沉思了良久,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赶紧来我黄仙洞躲避数日。趁我养伤这段时日,再传授你一些法术。” 黄成霸也觉得势态严重,不敢多做一刻停留,当下与妻子简单地做了个别,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黄老巢。 夜色越来越深。却说万兰母子俩依旧躲在黑暗的洞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灯油已经渐渐枯干,突然跳跃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 万兰将被子盖在儿子和自己的身上,便在草堆上仰面躺下。 夜风凄切,残叶随风乱舞,一片片地涌向了气孔,然后又被大风高高地卷起,发出凄楚的哀嚎声,令人惶恐而又不安。 万兰心绪纷乱,难以入眠。想到近期所发生之事,心中忽而愤怒,忽而感慨,忽而后悔。 忖道:“都怪我故装孝顺,结果闹了个挨累不讨好。不仅自己危险之至,还要累及自己的孩子。 “眼下已经进入最为凶险的关头,只要一步走错,不仅我们母子危险之至,还要累及整个村庄。” 她心中自责懊悔,恨不能狠狠地搧自己几个耳光。 万恩似乎知道母亲之所想,把头紧紧地贴在母亲的胸前,低声道:“娘,地洞里又安全又暖和,其实待在洞穴中满不错的。” 万兰听儿子说出这等的话来,心中悲喜不自胜,一颗泪水倏然从眼角涌出,滑过脸颊。这一刻,突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儿子,没有比他更加重要了。 母子俩相互依偎着,说了好半天的夜话,万恩这才甜甜地入睡了。 万兰心绪纷乱,难以入眠。守在儿子身边,一直坐到天明。 黎明将至,红日喷薄,万兰推开洞口上的冰门,提心吊胆地爬出了地洞。四下察看,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到房中,开始生火做饭。 万恩一觉醒来,发现母亲不在身边,便急忙爬出了地洞。猛一抬头,见母亲满脸含笑,正趴门向外张望。 万恩心下大宽,喊了一声“娘”,这才转身朝东南方向望去。 万里蓝天,白云飞舞追逐,苍鹭盘旋,崇山峻岭之上,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金光,原本忐忑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 母子俩刚要吃早饭,这时万钧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劈头就问:“这两天你们去了哪里?我来你家三四遍了。” 万兰不敢道出实情,只说去大河东串个门儿,一直没在家。万钧信以为真,也不多问。 话锋一转,对万兰道:“老姑,你们走了就对了。听说昨天黄皮子在许家沟作起妖儿来啦,把许家沟二十多家柴垛都给整着火了。后来下了一场大雪,把大火给浇灭了。” 万兰急切地问道:“你听谁说的?没伤着人吧?” 万钧一笑道:“许家沟距离万花庄还没有老母猪一泡尿远,谁能不知道啊!一个叫许牛子的还特意到你家来一趟,见你家大门上锁,就回去了。临走时,让我爷给你捎个话儿:村里的人都很好,西山秃子也没事,叫你不要担心。” 母子俩听完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后的十余日,所有的村子都派出巡逻人员,昼夜巡逻,始终也没有诡异事件发生。时间一久,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冬去春来,晃眼间就到了四月初一。 万恩虽然聪明智慧,但毕竟是一个还不满九岁大的孩子,让他一个人到雹神庙去见神仙,万兰委实有些不放心,有心陪伴儿子一同前往,可那道士却说过,只让他一个人前往。 自己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有着不干净的历史,生怕把儿子的好运给冲散了,即使放心不下,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前往。 当地有个说法,这天早上吃饺子,预示着“侥幸”。 母子之情,乃出于天性,为了让儿子一切顺顺利利,万兰就起了一个大早,特意为儿子包了一顿饺子。 万恩心事重重,哪里吃得下去?胡乱地吃了几个,拎起篮子就要出发。 雹神庙不知坐落何处,西部又是十分的荒凉,母亲担心儿子路上会遇到饥饿,早早就为他包了一大包饺子,连同一瓶清水放入篮子里。 万恩简单地与母亲做了个别,挎起了篮子就走出了大门。 儿行千里母担忧,万兰叮嘱了几句,与儿子一同走了大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晨雾当中。 她依然兀自站在晨风里,像木雕一样一动不动,仿佛儿子在她心头上系了一根绳子,走一步,一步牵,牵得她心头阵阵作痛。 玄狐山草木笼葱,山脉绵延环合,正中间有道断裂,形成一道又深又长的大峡谷,要想西行,要不就是翻山,要不就得穿越这道峡谷。 山上林海茫茫,经常有野兽出没,万恩又对路况不熟,决心穿过这道幽深的峡谷。 涧河奔流,粼光闪耀,万恩一路胡思乱想,沿着河边的一条小路一直朝前走。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峡谷。 脚下突然出现无数条小路,通往四面八方。万恩眉头连皱,看了半晌,最后选择一条较为宽阔的小路,继续向西走。 前方尽是漫漫的丘陵,一簇簇低矮的灌木宛如绿云,绵延万里,一望无际。他翻山越岭,毫不歇息,直到烈日当头,别说雹神庙,就连户人家也没见到。 他又累又乏,便在一株较为高大的大树木下歇息。吃了一些饺子,喝了几口清水,忽然困倦来临,仰靠在树干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却被一阵恐怖的叫声给惊醒了。 第二十章 路遇狐仙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心里害怕,急忙起身,循着声音望去,见前方突然多了一株参天大树。枝叶繁密,树叶片片如同蒲扇,狂风吹过,簌簌作响,在漫漫矮树丛中极为醒目。 树顶上赫然倒挂着一只似猴非猴的怪物。周身都是黄毛,双眼血红,嘴如红色鸟喙,正朝着他龇牙大吼。 万恩自幼跟母亲长大,身边几无亲人。母亲怕儿子寂寞,就给他买来好多山海经的连环画,似乎在书中见过这种怪兽。 努力回想了片刻,低声叹道;“这不是雍和吗?书中说:雍和属于凶兆异兽,倘若此兽在此地出现,这一带定会必将发生极为凶残的事情。难道玄狐山一带真的会有一场灾难吗?” 正自胡乱猜想之际,忽然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转头望去,见那怪兽已从树上飞身而下,长臂一探,一把将他手中的篮子抓住。 万恩一边拉扯一边大喊,可四野空旷,没有一个人影,眼看手中的篮子就要被怪兽夺走,盛怒之下,猛然踢出一脚。 这一脚又快又狠,正踢在怪兽的肚子上。 那怪兽立刻撒开手爪,朝后倒退了一步,屈唇呲牙,哼哼直叫。蓦地抬起了前爪,看样子是要攻击人类。 万恩见这怪兽狰狞凶恶,害怕至极,把身子一转,当下拔足狂奔。 谁知忙中出错,突然脚下一绊,勾在一条半露的树根上,登时失衡摔倒。双手一震,手中的篮子飞出三尺多远。 万恩探手刚要回抓,那怪兽早已跃到前头,抓起了篮子,弾身一跃,蹲在了树杈上。掀起蒙在上面的蓝布,见里面尽是水果,嘻嘻的一阵好笑。 万恩嚎啕大哭,爬将起来,拾起一块石头就追了过去。 那怪物呲牙瞪眼,口中发出尖锐的怪叫。突然飞窜而起,在枝叶之间穿掠勾悬,从这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眨眼间便消失在一片树林里。 万恩把这篮子水果视为生命,眼见着精心准备的水果被怪兽抢走,悲愤欲绝,双眼圆瞪,嘴唇颤抖了半晌,半晌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像是哭泣,又像是怒吼…… 突然拔足狂奔,朝着那片树林追了过去。树木寥寥,林中空空荡荡,哪有什么怪兽的身影? 万恩泪水滚滚,狂呼怒吼,照着树木发狂似地打了一阵石头,只觉身心交瘁,精疲力竭;喘着气,颓然坐在了地上,汗水与泪水一齐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心里一直在想:“难道我真的就有几天阳寿吗?” 就在这孤独无助之时,却听树叶簌簌,从树林的那端走来出一个人来。万恩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再次拾起一块大石头。 晚雾如烟,林中更加朦胧,等那人走近,这才看清,来者竟然是个女子。 她青衫淡雅,臂弯处挎着一个篮子。轻纱蒙面,只露出秋水明眸,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虽然看不清脸容,但肤白如雪,杨柳细腰,当真是个美人无疑。 万恩丢下手中的石头,很客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姐姐,你见过一个像猿猴一样的怪物吗?” 那女子嫣然笑道:“你打听这些干嘛?难道你是打猎的吗?” 万恩苦涩地道:“我要是个猎人早就好啦,也不会被到那怪兽欺负?它抢走了我一篮子水果,我正想找回来。” 那女子哧哧笑道:“猴儿嘴里怎能吐出酸枣来吗?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万恩摇头道:“不成,这篮子水果对我非常重要,如果我若是丢了这篮子水果,那我就……” 有心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但又不知这女子是敌是友,话说半截,也就不再讲下去。 那女子似乎对他的身世不感兴趣,也不问他的来处,只是淡淡地道:“我正想雹神庙降香,故此带了好多新鲜的水果,如果小兄弟觉得我篮子里的水果还可以,就分给你一大半。” 说话间,掀开上面的黄绸缎,递到万恩眼前。 万恩探头望去,见篮子里尽是水果,硕大的桃子黄里透红,鲜嫩多汁,恨不能立刻就咬上一口。比起自己那篮子水果,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于是银牙一呲,嘻嘻笑道:“多谢姐姐了,以后一定加倍偿还。” 那女子也不理他,说了一句“跟我走”。柳腰款摆,飞快地朝山下走去。万恩稍稍犹豫了一下,在后面紧紧跟随。 那女子始终不肯回头,忽东忽西,绕折奔行。她所选路线,均是刺木灌丛,不过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夹道。人行其中,穿梭自如。 万恩也不知她要将自己带到何处,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也记不起来,唯独对她颇感亲切信赖,当下也不多问,一直尾随其后。 转过一座矮山,道路明显变宽,由于树木茂密,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大树掩映间露出黄墙一角。 又向前走了十几丈远,一座庙宇呈现在眼前。大门上匾额写着:“雹神庙”三个大字。 那女子也不说话,径直推门而入,在神龛前庄严而立,一双新月明眸盯着眼前的神像,樱唇翕动,也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还愿。 万恩初次拜庙,一时不知做什么才好,也学着那女子的样子,站在一旁默默地祈祷。 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从篮子里取出三个桃子,摆放在供盘里,然后捏香三炷,插在香炉碗里,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过身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万恩,一本正色地道:“篮子里的水果全部送给你,雷神、雹神就在这张供桌上下棋,我建议你躲在角落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靠你自己了!”迈步走出庙门,瞬间远去。 万恩心下一惊,心道:“我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又没把此事告诉过她,她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莫非她是神仙?” 疑窦丛生,急忙追至门前,可人影全无,只有十余只秃鹫正站在巨石上,昂首睥睨,瞧见有人跑了出来,顿时尖叫着冲天飞起。 万恩愣怔了半晌,这才失落落地返回庙中。见西南的角落里戳着一块破旧的牌匾,决定就藏在这块牌匾下面。 他把一篮子水果摆放在香案上,望着又鲜又嫩的水果,突然觉得又饥又渴,便从中挑了三个较小的苹果,装进衣兜里。 他搬开牌匾朝地上看了两眼,心想:“神仙下棋,一定不同于凡人,一盘棋说不定会下到什么时候。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哪受得了?万一冰出几个臭屁来,要是把神仙给薰走了,我岂不是猫咬尿泡空欢喜半截?” 于是四下寻找了起来,发现神像的后面有两块木板,就抱了过来,铺在地上,吃了两个苹果,坐在牌匾的后面耐心地等待。 万恩虽然未曾见过雷神,但小的时候,每当顽皮或夜间哭闹的时候,母亲便经常吓唬道:“再不听话,雷公就要来啦!” 那时虽不知雷公是谁,但总觉得是什么可怕的怪物。时日久远,此时想来,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心想:不知这雷公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大约过了两刻钟,突然金光一闪,现出两位仙人。前面这位,身高不过六尺,矮矮胖胖,笑容可掬,背上斜挂一个巨大的葫芦,冒着寒冷的白气。正是庙里的主人雹神。 后面跟着一个老者,身材瘦小,脸上浑无一丝表情;长须如墨,肤似古铜,身穿一套黄金甲,火红色的征袍猎猎飞舞;眼睛虽然不大,但澄澈有神,睥睨之间,电光四射,凛凛生威。此人正是雷神。 雹神笑道:“这里很安静,咱俩下好最后的一盘棋。谁要是赢了,日后谁就是大哥,谁要是输了,那就甘心去做小弟。” 雷神哼道:“若不是你耍赖悔棋,输赢早有定论,今天咱丑话可得说在前头,谁要是悔棋,就等于认输。” 雹神把大袖一拂,地中间现出一张石桌,一个棋盘摆放在石桌上。 他笑着对雷神道:“咱俩谁也不用说谁。我悔过棋我承认,可你也没少悔过呀。过去的事一概不提,且看今日棋局,如何开端,如何结局。” 雷神把衣袖一挽,叫了一声“好”。两个仙人相对而坐,摆开了棋局。 两个仙人果然是棋逢对手,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也分不出胜负。 万恩透过牌匾上的窟窿,隔一会儿就朝外偷窥,见两个仙人专心致志地下棋,对篮子的鲜果看都没看过一眼。 心里十分的焦急,忖道:“难道天要灭我么?”两眼一闭,仰靠在石墙上。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可能是雷神占据了上风,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吟唱了起来。 雹神本来就有些被动,听他一唱,很是反感。立刻板起了面孔,警告道:“告诉你的,你胆敢在哼哼呀呀,我就不下了,这盘棋就算作和棋。” 雷神哈哈笑道:“你这个输不起的老东西,又想耍臭无赖!好,我不唱了,看看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把头一偏,看见一篮子水果,轻咦了一声,拿起一个桃子就吃了起来。 雹神嘿嘿笑道:“天一亮,就算散局喽!我还忙个啥呀?不吃不喝耽误自个!我也吃一个大桃子。” 两个神仙也不看棋盘,开始吃起了水果来。 第二十一章 夜见雷神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雷神见雹神半天也不走一步,只顾吃桃子,便催促道:“你倒是赶紧走啊!告诉你的,半刻钟走不出一步,就等于认输。” 雹神嘿嘿笑道:“咱俩下了这些年的棋,我觉得还没立过这种规矩,今天现立的规矩不算数。” “喀嚓”一声,狠狠地咬了一口桃子,嚼了嚼,拉着长声着:“这桃子鲜嫩多汁,不次于仙桃,可真好吃啊!不着急,等我吃够了,再走下一步棋。” 雷神指着他骂道:“你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臭无赖!”拎起了篮子,藏在自己的身后。 万恩见两位仙人均吃了自己的水果,便从牌匾下钻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石桌的下面,向上磕头道:“仙人在上!求求您救救我吧!” 雹神眼看就要输掉了这盘棋,见一个小男孩突然钻了出来,不禁几分欣喜,借机把棋局搅乱,连声道:“不玩了,不玩了。来人了,不玩了,这盘就算是和棋。” 雷神一脸怒色,指着万恩喝道:“你是谁家的败家孩子?干嘛要来这里捣乱!” 万恩直挺着上身,向上作揖道:“草民家住万花庄,姓万名恩,今年刚好九岁。就在年前腊月二十二那天,一只黄鼠狼进村子偷鸡,结果被我姥爷打了几下。 “从此怀恨在心,并动用了邪法,将我瘫痪的姥姥迷住。后来被一个巫师将其降伏。我见这妖邪凶心不息,日后还会祸害人间,一气之下,一拳砸向了五行针,致使妖邪一针毙命。 “按理说老黄仙属于修炼千年的仙人,本应该重整家风,来化解此事。可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心想要寻仇。 “正月初六这天,老黄仙黄道将神眼进行了魔化,要将我们母子俩置于死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终究战胜了邪恶; “可他的儿子黄成霸却是于心不死,在许家沟遥街放火,暗中杀人,我们全家命悬一线,故此求助神仙相助。” 雹神见他口齿伶俐,说话有板有眼,很是喜欢,便对雷神道:“你执掌五雷,又是众生之父,万灵之师,你就管管这件事吧?” 雷神看了一眼散乱的棋局,愤愤地道:“你身为雹神,为何不管?” 雹神笑道:“我虽然能发雷使电,却不掌握五雷天心正法之术,惩处妖魔邪恶之事,还得有劳你雷神的大驾!” 雷神气恼恼地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你若是觉得这孩子不错,就同这孩子一起下凡去吧。” 万恩见雷神一直在为这盘棋的输赢而纠结,便央求道:“棋可以明天在下,输赢可以日后再分,可雷神再不管管人间的邪恶,我们的命可就没了!难道我们的性命还不如一盘棋重要?” 雷神脸色一冷,怒道:“小小的孩子,你少来教训我!神仙不管人间事,这件事我管不了!” 万恩见他回绝的干净利落,便想起篮子里的水果之事,故意看了一眼篮子,便问道:“我篮子里的水果是谁吃了?我想回家。把水果还给我,我去孝敬其他神仙去。” 雷神一怔,指着篮子问道:“这……这篮子水果是你放在这的?” 万恩答道:“正是。我花光了家底儿,特意买来一篮子水果孝敬您老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近人情。还给我,不然我就四处贴告示,就说你二人偷吃我的水果。” 雷神沉默不语。雹神却是笑呵呵地道:“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们俩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就帮这孩子一个忙吧。” 雷神点着万恩道:“小兔崽子,原来你是在给我下圈套!既然吃了你的水果,我就……” 不等他把话说完,万恩立刻就跪倒在地上,朗声道:“谢谢雷神相助!草民给您磕头了!”“梆梆梆”连磕了五六个响头。 雷神苦着脸,摊着两手道:“我还没说怎么帮你呢,你小子干嘛要给我磕头致谢啊?” 雹神哈哈笑道:“水果也吃了;头也给你磕了,老雷公,你再不给人家办事可就说不过去啦!” 雷公指着雹神道:“我和这胖子整整较量了一百年,始终分不出高低胜负,今天可算见到了一点眉目,还让你这个小子给搅黄了。我本不想帮他,但见你这孩子聪明智慧,坦荡真诚,心里产生了一丝好感,决定帮小子一次。” 万恩刚想答谢,雷神摆手道:“小子,你先不要谢我。咱丑话说在前头,明天我若是赢不了这盘棋,就把你化成一颗棋子,整天在棋盘上摔你。” 万恩见他和自己开起了玩笑,很是开心,朗声道:“雷神深明大义,保证棋棋获胜。” 雹神哈哈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是想逼着我认输啊!” 雷神哧哧而笑,也不理他,当下取出一把奔雷刀,放在一张纸上。 沉思了片刻,口中念动一套咒语,探手在刀身上一指,金光闪烁,一把奔雷刀跃然在纸上,已经化作一道灵符了。 雷神把这道符纸交到万恩的手中,讲解道:“这是一张刀光符。一旦发现村子里有异常情况,你就早早地把灵符贴在玄狐山西大砬子上。倘若黄皮子胆敢进村报复,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 雹神摇头道:“这张灵符虽然威力无穷,但只能保证村子平安无事。关键是黄皮子一心想报复这个孩子,你必须为孩子想个克制邪魔的办法。” 雷神凄苦的一笑道:“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黄道安的子孙不下几百,他们不但功法特别,而且更有一个共同的宗旨,把仇怨两个字看得非常之重。 “凡是有人开罪了他们,哪怕是毫厘之怨,也要报复到底。甚至近亲三代都不放过。北海有句‘宁可下阴间,不碰黄道安’之谚。 “你想一想,这黄皮子黏缠到什么程度?况且黄道安毕竟属于人们信仰中的一堂仙儿,我怎么也不能劈死他们全家吧?” 雹神敲着手,焦急地道:“难道这孩子连神仙也救不了吗?” 雷神掐指算了算,沉吟了片刻,附耳对雹神道:“这孩子乃玄女宫中的九天仙童转世,本来就寿命不长,我怎么也不能逆天行事吧?不过他出生之时斩杀了一条妖蛇,拯救了全村的百姓。为此上仙为他增添过几年阳寿,因此活到了现在。这次遇上了十分黏缠的黄大仙,即使帮他,也算是一次渡劫。既然是渡劫,那只能靠他自己了。” 雹神点了点头,低声道:“即使是这样,那你也得为他想个法子。” 雷神看了一眼万恩,啧舌道:“我可以帮助他,只可惜这孩子年岁太小,恐怕没有这个胆量。” 雹神见他对万恩毫无信心,便嚷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说出来,怎么就知道这孩子没有这个胆量?你就别在拿拿捏捏的啦,赶紧讲出来!” 雷神微微沉吟了一下,转头对万恩问道:“有一个犹为重要的任务,不知你愿否一试?” 万恩见他终于肯和自己说话,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说道:“弟子谨遵雷神之命。” 雷神淡淡道:“你小子先别急着应诺。这任务凶险之至,稍有不慎,立刻就有性命之忧。但若是成功,不但可以反败为胜,还能为你延年增寿。” 万恩肃然道:“只要能打败妖魔,拯救万民,什么危险都值得一试。雷神只管明示!” 雷神瞳孔微微收缩,点了点头道:“想必你也清楚得很,黄大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杀了他的孙子,以黄道安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据我推算,不出一个月,黄道安必然拿你上山。我建议你不躲不藏,也不做抗争,任凭他们把你拿进妖穴。 “本神赐你两颗天雷,一颗叫‘掌手雷’,另一颗叫‘贴雷’,你一进妖穴时就把‘贴雷’粘贴在大门口,另一颗握在手心,只要你念动秘诀,一张手,掌手雷就会自行爆炸。 “这两颗天雷威力极强,足能将山上的妖邪全部杀死,这样一来,不但成功帮你渡劫,还能积累功德一件。” 万恩豪情激涌,也不多想,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雷神放心,既然万恩是渡劫,更应该竭力而为!” 雷神眉心舒展,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道:“好样的,我这就送你两道雷神符。” 当下幻化出两张黄裱纸,在每张纸上分别写下一个“雷”字。并把使用的方法以及秘诀详细地告诉给了万恩。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 雷神看了一眼雹神,喊道:“咳,死胖子,咱俩的胜负还没决出来呢,眼看天就要亮了,咱俩找个地方,再来一盘定输赢。” 雹神长长打了一个哈欠,一笑道:“我本想来个千年一梦,没想到遇上了你这个死疯子。走,我非得赢得你哑口无言!” 雷神哈哈笑道:“死胖子,你就吹吧!” 两道金光冲天而起,雹神庙里顿时暗了下来。 万恩把灵符藏于身上,朝着两位神仙远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这才走出了庙门。 万恩心情激动,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大峡谷。 第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朝阳喷薄,霞光万道,峡谷之中一片金黄绚烂。满地沙粒都在闪闪发光。万恩无心欣赏美景,顺流而下,很快就跑出了这道峡谷。 穿过大峡谷,便踏上了通往万花庄的土路,他极想把这件喜人的事情告诉给母亲,一路疾行,毫不歇息,终于回到了家中。 儿子一夜未归,万兰极是担心,正在跪在自家的神龛前为儿子祷告,忽听珠帘一响,万恩笑如春花地走了进来:“娘,儿子回来啦!” 万兰咋惊咋喜,疑在梦中,当确定一切都属于真实的存在,心中欢喜无限,泪水从笑靥的脸颊上倏然滑落。 阳光明媚,房中温暖。母子俩偎依在火炕上,万恩将便将这一路际遇一一述说。他原本口齿伶俐,说讲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当讲到路遇那个美妙的女子时,万兰突然皱了皱眉头,脱口说道:“难道是思雨妹子?” 万恩转头望向了母亲,问道:“思雨是谁?是那位漂亮的姐姐么?” 母亲微微一笑,低声道:“思雨是咱家的大恩人。小小的孩子,不需你知道得那么多。接着讲讲庙里的事情。” 万恩吐舌一笑,便把庙里所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当母亲得知儿子还要独闯妖穴,心里又是恐惧万分。 万恩见母亲满脸愁云,便讲解道:“娘,你不用担心。我突然想到:冥冥之中,两位尊神已经为我安排一切。我们想到的,他们早就已经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既是如此,我们这般胡思乱想又有何益?只需按着雷神的旨意努力地去做,自然便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万兰点头道:“我儿子说得很对。黄皮子就是一群盯着你不放的恶魔,一味地躲避,会使他们更加猖狂,一旦将你扑倒,恐怕连块骨头都不剩。只有转过身来,将他们全部打死,才能有生存下来的希望。” 就这样,母子俩在房中整整坐了一上午,虽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彼此肝胆相照,热血沸腾。 近期黄人山那边也是同样的平静,黄道安经过两个多月调养,神眼、灵鼻也恢复到了从前。 黄成霸火烧村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害怕仙界的追杀,一直躲在黄仙洞里,闲来无事,就在洞中演练各种功法。 只等风声一过,在悄无声息地杀进万花庄,为儿子金锁报仇雪恨。 然而老天不随人心愿,黄成霸的妻子葛淑梅却坐不住了。黄金锁突然暴病身亡;丈夫离奇的出走,而且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不禁让她产生了怀疑。 这天,葛淑梅闲着没事,便把大儿子黄金刚、二儿子黄金钟、小女儿黄金玲叫到身前,对三个儿女道: “昨天我特意看了看金锁的尸体,不但身上有泥土,脑门上还有一个针眼儿,我怀疑是被五行针给扎死的。还有,你爹突然离开黄老巢,一定是他私自下山去寻仇,结果闯出了大祸,不然怎会一去不回?” 黄金钟寻思了片刻,对母亲道:“我上次前往黄人山,见爷爷两眼充血,整天都在淌眼泪。我爹爹始终躲在洞中,就连吃饭都得靠人去送,这里一定有问题,我估计是爹爹前期下山去报仇,结果一脚踢到石砬子上了。” 葛淑梅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只是你爹怕连累家人,故此一直隐瞒到今天。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山下打探打探,看看你爹究竟捅了什么样的大篓子。” 女儿黄金玲道:“爹爹一直瞒着我们,就是怕我们参与此事。如今爹爹不在,咱们更不能私自下山。 “近些年,黄老巢与万花庄的村民关系还算不错,记得在庄子里还有几个要好朋友,不如我们做个法术,把他们请到黄老巢做客,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一番,所有的一切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葛淑梅鼓掌道:“好主意。万花庄有个算命先生,人称李半仙儿。这家伙好吃懒做,专靠算命骗钱度日。 “他经常去黄仙庙里去降香,你爹我俩见他很虔诚,不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暗地里帮了他不少的忙。 “金钟,你天生沉稳,又善于变通,请李半仙儿之事就交给你了。明天早晨就动身,悄无声息地把李半仙儿带进黄老巢。” 黄金钟行礼道:“全听母亲的吩咐。” 李半仙儿名叫李长有,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可他却从不下田劳作,每天都敲着竹板,游走各个村落,专靠算命为生,因此人们都叫他李半仙儿。 李半仙儿家境十分贫困,四十多岁还是光棍一根,直到前年五月,不知打哪里跑来一个疯女人,就让李半仙儿给留了下来,成了他的妻子。 这天早晨,李半仙儿正在院子里闲逛,正合计去哪个村子发点小财,忽然大门前驶来一辆马车。车上走下来一个青年男子。 看年龄在这二十左右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个子不高,长得白白净净。来到李半仙儿的身前,先行一礼,然后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您就是李长有李老先生吗?” 李半仙儿睁开瞎觑觑的小眼睛,上下打量来者一番,黄牙一呲,嘻嘻笑道:“正是,正是,请问您是……” “哦。”来者一笑道:“我是小黄庄的,我姓黄,我爹是个生意人,他近期想去关内谈一笔生意,不知顺利不顺利。听说您老人能掐会算,故此请您到我家给我爹算上一卦。” 李半仙儿见买卖找上门来了,那肯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黄牙一呲,嘻嘻笑道:“我们这些算命的都有个规矩,那就是出外算命可得出个大价钱。” 这位黑衣人正是黄成霸的二儿子黄金钟,见这家伙想借机想多挣点钱,当下由兜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问道:“这锭银子算作卦银够不够?如果算得准,还会重赏。” 李半仙儿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银锭,又惊又喜,那双瞎眼睛瞪得溜明铮亮,抹了一下嘴巴上的口水,颤巍巍地道:“够啦,够啦,我保证把卦算得准准的!” 伸手刚要去接,他那个傻媳妇突然从身后窜了出来,一把夺过银子,又蹦又跳,大声嚷道:“我要买香饽饽!我要买香饽饽!” 李半仙儿急忙追了上去,掏出三枚铜钱,连骗带哄地道:“这铁疙瘩买不了香饽饽。赶紧还给我,我给你三个大钱花。” 傻媳妇把银锭交到李半仙儿的手中,夺过他手中的三枚硬币,左看右看,不住地嘻嘻傻笑。 黄金钟家这个家脏的有些令人恶心,连忙催促道:“李先生,咱们抓紧上路吧。” 李半仙儿哎哎了两声,端着肩膀跑进屋里,将银子藏好后,拿起算命的道具,坐在了马车上。 黑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李半仙儿,见他四平八稳地坐在了车上,便喊了一声“驾!” 车轮滚滚,一出庄子,这才发现,这车无马无鞍,只有空车一辆,但动转自如,奔跑如飞。 李半仙儿坐在车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两侧树影急速倒退,宛如在云端飞行。 起初他生怕被甩出车外,两手死死地抠住两边的车压箱,后来发觉这辆车跑得又快又稳,便放开了双手。一想到还会得到更多的赏钱,得意地唱起了歌来。 大约走有半个时辰,小车在一座土丘前停了下来。那男子两眼盯着土丘,嘴唇翕动,叫了一声“开”! 幻光一闪,眼前竟然现出一个很大的院落,楼阁重重,皆由灰白色的方石砌筑而成,石缝细微,如同雕刻一般,结构独特,别具一格。 李半仙儿大吃一惊,惶恐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请吧,进去就知道了。” 李半仙儿见这男子始终都很客气,因此也不害怕,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把手一背,尾随那男子走进一间厅房。 刚一踏入,却听房门“哐呛”一响,仿佛把刘半仙的心给关闭了半截,周身剧颤,没来由地一阵害怕。 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角落里一个女子脆生生地笑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请随便坐吧。” 声音沙甜腻人,刘半仙儿只觉心口仿佛被万千蚂蚁爬过,周身几万个毛孔齐齐打开,又是舒服又是难过。 李半仙儿心中一凛,循声望去,见角落中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黄鼠狼,坐在石桌的一旁,正笑吟吟地望着他。正是黄老巢的女主人葛淑梅。 李半仙儿登时愣在了那里,似乎与她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凝想之时,却听那女子咯咯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没记错的话,在南山黄仙庙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李半仙儿恍然想起一年前的一幕,顿时吓得是面如土色,双膝颤抖,“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颤声叫道: “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老头子,冒然闯进黄大仙的厅房,实在是……是罪该万死!不知黄大仙奴才唤来,有何差遣?李长有别无他求,只盼能为黄大仙儿披肝沥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三章 小人当道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葛淑梅摩挲几下怀中的黄鼠狼,咯咯笑道:“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我家金锁是怎么死的?我丈夫在万花庄究竟遭遇了什么?希望你如实地告诉我。” 李半仙儿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嘻嘻笑道:“原来夫人想问这些事呀!那您算是找对人了。我刘半仙儿经常走村串户,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在下这就给您讲讲。” 李半仙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怯生生地来到石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刚想要说话,却见葛淑梅抬起手臂,在石桌上轻轻地一拂,幽光一闪,桌面上现出几样酒菜。 冲着李半仙儿浅浅地一笑道:“李先生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这桌酒菜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咱们边吃边聊吧。” 李半仙儿立刻嘻开了小嘴儿,给葛淑梅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便欠身坐在一把椅子上。 先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后为自己斟了一盅酒,小小地呷了一口,也不知道是辣得难受还是酒香迷人,小嘴儿已咧,黄牙一呲,嘴里还“咳”了一声。 抹擦一下嘴巴,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小嘴儿连动,吧嗒吧嗒直响,黄黄的油汤顺着嘴角向下直流,简直就是恶心透顶。 几盅酒下肚,小脸儿喝得跟猴屁股一般,话也多了起来。 葛淑梅一直都在逗弄她怀中的黄鼠狼,见李半仙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和李半仙儿聊了起来: “李先生,年前年后我黄家连遭不幸,先是我家金锁莫名地死亡,后是公公被人家离奇地刺伤了双眼;再后来是丈夫莫名地离家出走。我估计这件事与万花庄的村民有关。可丈夫就是不肯告诉家里,请你给我讲讲,当时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半仙儿经常走村窜巷,东家子长西家子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况且这两起灵异事件曾经震惊了清河两岸,加之李半仙儿又对易经、道学略知一二,一合计就知道这两件事与黄大仙有关,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他先讲金锁之死,后讲许家沟如何突发大火,再讲如何被大雪浇灭……,他的职业就是靠这张嘴骗钱,说将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无形当中添加了好多细节,如同他亲眼目睹一般。 葛淑梅虽然知道丈夫定会逢凶化吉,但每到关键枝节,仍是忍不住担忧惊惧,感同身受。当她问起金锁是被何人所杀之时,稍稍犹豫,最后说出万恩才是罪魁祸首。 万恩出生那天,电闪雷鸣,劈开村口的一株古树,人们觉得有些不吉利。李半仙儿自称会算,为了讨好万家,想得到一些赏钱,就把这孩子说成妖怪。 当时万家正走背运,兄弟俩就信以为真,竟然带人闯进了妹妹的产房,不但夺走了婴儿,还将这孩子抛到原始森林之中。 李半仙儿本以为这孩子已成野兽的腹中之物,却不料八年后竟然重现万花庄。他生怕这孩子长大后对他进行报复,就想借助黄仙之手,将万恩置于死地。 然而许镇山却是不同,他们俩都是天生残疾,可谓是同命相怜。 况且李半仙儿的易学、命理全拜许镇山所赐,也算是有半师之恩,因此极力地为许镇山开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万恩的身上。 葛淑梅虽然不相信一个还不到十岁大的孩子具有如此大的本事,但击伤公公的眼睛却是事实。银牙紧咬,心里暗暗地发誓:“我要是不杀了此人誓不为人!” 黄家几个儿女都在隔壁倾听,得知万恩是杀死弟弟的真凶,如同一窝被激怒的毒蛇,纷纷涌将出来,请求立刻下山,要将这娃娃碎尸万段。 葛淑梅毕竟修炼五百年的精怪,虽然杀心荡荡,但还是较为冷静。 对儿女们道:“如果杀他轻而易举,你爹爹岂能留他到现在?这小兔崽子一定是有神仙护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前段时间,你爹爹已经惊动了神明,我们决不能再添乱了。” 大儿子黄金刚眼喷怒火,大声嚷道:“难道我们黄仙家族要向一个十岁的孩子所屈服么?” 葛淑梅摇头道:“人争一口气,仙争一炷香,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我们要想个策略。” 二儿子黄金钟看了一眼李半仙儿,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黄金刚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那里卖关子啦!” 黄金钟给母亲、哥哥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便来到了隔壁一间空屋里。 黄金钟低声道:“大哥本事高强,不如让他附在这个瞎老头子的身上,然后施加迷术对瞎老头进行控制摆布。这样一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近万恩,一旦机会成熟,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一刀结果他的性命!” 葛淑梅寻思了一下,忧虑地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但能为金锁报了仇,还能让这个瞎老头子成为咱们的替罪羊。只是这小崽子天生不凡,我担心会被他一眼识破。倘若把金刚封印在瞎老头子的身体里,那他这辈子可就完了。” 黄金刚信誓旦旦地道:“不会出事的。我就隐伏在李半仙儿的皮肤下面,目的就是对瞎老头儿进行摆布。如果李半仙儿能杀死了那小崽子,我们将是大功告成。如果杀不死他,我就立马离开他的身体。据我了解,万、李两大家族怨隙很深,即使杀不死万恩,也能在两个族群制造矛盾。冲突一起,咱们就可以浑水摸鱼,从中获益。” 黄金钟笑道:“父亲经常骂我大哥就是个猛张飞,今天看来,果真是粗中有细啊。” 黄金刚推了二弟一把,笑着骂道:“你给我滚犊子!我这就跟瞎老头子商量商量去。” 葛淑梅伸手将他拦住,一笑道:“不用跟他商量。瞎老头儿吃了咱家好多的酒肉,邪气已经渗入他的体内。从现在起,李半仙儿就是我们的附体,随时随地可以对他进行摆布。” 三个人回到了客厅,见李半仙儿正惬意地喝茶。 葛淑梅笑靥如花地来到李半仙的近前,转头对黄金玲吩咐道:“李先生来一回很不容易,金玲,我看李先生的衣衫已经破旧,你给他找一套上好的衣服来。” 黄金玲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工夫不大,拎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打开一看,衣帽鞋袜样样俱全,乐得李半仙儿合不拢嘴。 葛淑梅拎起了包裹,对李半仙儿道:“黄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千万可别忘了黄家的恩德呀!” 刘半仙儿连声应道:“那是,那是。黄家的恩德刘某永世不忘。” 葛淑梅微笑地拎起包裹,朝他身上一丢,那包裹自行打开,一蓬幽光亮起,再看李半仙从上到下,竟然焕然一新。 李半仙儿感恩不尽,连忙跪地磕头。 就在李半仙儿低头的刹那间,黄金刚已经骑在他的脖子上。一蓬幽光闪过,再看李半仙儿的后脖颈子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既而神智迷离,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几只蝙蝠在黛蓝色的天空中穿梭。 万恩正与万钧正在院子里玩打嘎儿的游戏,忽听母亲喊道:“万恩,你赶紧到杂货铺里买二斤咸盐回来,咱家一粒盐也没有了。” 万恩正要开打,听到母亲的吩咐,立刻放下手中的木板,对万钧道:“我去买咸盐,回来后接着玩。告诉你的,我的嘎尖面向哪边我都记得,不许耍赖!”转身跑进屋子里,拿了一些零钱,朝西跑去。 万钧见万恩已经跑远,便把嘎子稍稍地变了个方向。猛一抬头,却见李半仙儿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穿一身绿色的锦袍,头戴一顶崭新的毡帽,迎门还按着一块玉。圆圆的小脸儿喝得红扑扑的,褪着袖子,哼哼呀呀地走进大门。 万钧惊疑地道:“咦耶,瞎半仙儿今个儿穿得像新姑爷子似的,是不是又骗到大钱了?” 李半仙儿把瞎觑觑的小眼睛一瞪,喝叱道:“去!这孩子,我可是你二爷呀。怎么没大没小的呢!” 万钧吐出舌头,学了一声公羊的叫声,然后才说道:“谁管你叫二爷?叫你二孙子还差不多。” 李半仙儿举起拳头,要打万钧。 万钧撒腿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喊:“老姑,老姑,瞎半仙儿要打我!” 九年前,因为孩子的缘故,万兰与李半仙素有怨隙,彼此从不来往,今天却穿着一身新衣服,突然来到自家,感觉没有好意。 万兰满腹狐疑地瞧了瞧他,但出于礼貌,勉强地一笑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请问二叔到此,可有什么事吗?” 李半仙儿忽觉脊梁骨一道冰凉,此后便在黄金刚的控制之下了,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突然问道:“万恩去了哪里?” 万兰答道:“他出去买些盐巴,你找他有事吗?” 李半仙儿从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刀,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今天我在山上捡了一把宝刀,想送给你家娃娃。” 第二十四章 痛打李半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扫视一眼他手中的刀子,不屑地道:“我只想让我儿子熟读私塾,将来考取个功名,不喜欢舞刀弄剑。谢谢二叔的好意,刀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你赶快离开我家。” 黄金刚就附在李半仙二的后脖颈子上,透过皮肤朝外偷看,见万兰是个俊美的少妇,不禁婬心怦动,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要杀死万恩之后,再将万兰掠走。 念头方起,李半仙儿就不由自主的有所行动,黄牙一呲,一只鸡爪一般的手伸了过来,还没等接近万兰,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黄金刚猛一抬头,见一个俊秀的男孩朝这边跑了过来。只见他青衫鼓舞,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光晕,柔和而又静谧。 他知道这孩子就是万恩,正合计如何让李半仙儿刺他一刀,突然间,万恩的胸前射出一道电光,如利爪一般的朝他劈了过来。 黄金刚感知不妙,立刻破体而出,早已逃出百丈之外。 邪魔离体,李半仙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万兰,又望向手中的刀子,惊愕莫名,嘴里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干嘛要杀万恩?” 脑中一片混乱,回想了半响,也没能想起此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万兰听他一番喃喃自语,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原来李半仙送刀子是假,刺杀万恩才是他真实的目的。 俏脸勃然变色,猛一回身,从灶台上拾起一把铁勺子,直指李半仙儿脑门,厉声喝道:“瞎半仙儿,你是不是想杀我儿子?” 李半仙儿连忙丢掉手中的刀子,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那!我也好生糊涂,怎么跑到你家来了。” 万钧骂道:“瞎半仙儿,你喝了二两猫尿,就来这里刮旋风!还想欺负我老姑,没门!”抡起打嘎儿那根扁棍子,照着李半仙的屁股就是一下子。 此时正值初夏,衣服穿得较为单薄,疼得李半仙儿一蹦高,捂着屁股就往大门外面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万家杀人啦!” 万钧天生好打架,见李半仙儿想跑,哪里肯放过他?当即拾起刀子,拔足就追。万兰生怕他闹出人命来,伸手拉了他一把,结果没能拉住。 黄金刚就躲在水井下边的矮墙里,见万钧正在追杀李半仙儿,便喷出一口邪气,化作一个粉红色的光圈,很快就渗入李半仙儿的身体里。 邪气一入身体,李半仙儿不但胆量大增,浑身上下也充满使不完的力气。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害怕了,突然顿住了脚步,随即使了一招“野驴倒弹蹄”,那条笨重的老腿竟然倒踢三尺多高。 万钧追击得过于太猛,躲避不及,正蹬在万钧的前胸上。一声闷响,胸骨宛如被震碎了一般,登时大叫一声,仰面翻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万兰连忙蹲下身子,托起万钧的头颅,见万钧脸色煞白,已经晕迷,悲怒之下,爆发一声悲切的怒吼。 银牙紧咬,指着李半仙儿骂道:“瞎半仙儿,你不得好死!”伸手摸起地上的短刀,“呀”的一声,直刺过来。 李半仙儿有邪魔相助,自然全然不怕,见万兰一刀刺来,把身子微微朝旁边一闪,一把将她手腕抓住,指尖在万兰手腕脉门上一扣,轻而易举地将其手臂反转制住。 万兰忽觉手腕一麻,手中刀“当啷”落地。李半仙儿环手缠住万兰的脖子,使她动弹不得。把脸贴近她的耳朵,颤声叫道: “万兰大侄女,我见你寡妇失业的,带个孩子也不容易,二叔今天遇见到一户好人家,想给你做个媒,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万兰一边挣脱一边大骂:“瞎半仙儿,你给我滚开!有那么好的人家,怎么不把你娘和你的傻媳妇介绍给人家?” 李半仙儿本想给她来个软硬兼施,使她乖乖俯首听命,没想到她被骂得狗血喷头,不禁大怒,回骂道: “别他娘装贞洁!我就是许大膀子的附体,今天由不得你啦,你就属于我黄家的人!”探手朝她胸部摸来。 这当时,万恩拎着一个小盐袋子已经跑到了院心,猛一抬头,见李半仙儿的头顶黑烟缭绕,一看就是妖气。便抡起盐袋子,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李半仙儿一缩脖子,正削在他的后脖颈子上。 别忘了,万恩的身上还藏着三张霹雳神符,随着他愤怒的一击,神符也隐隐被激怒,一团碗口大小的火球子破空飞舞,循着邪气的来源直劈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石头四下乱飞,一只两尺多长的黄皮子在空中旋转飞舞,惨叫了几声,顿时被化为了焦骨。 邪气飘散,李半仙儿的本事也就瞬间消失,低吼了一声,一头扑倒在地上。 万兰属于烈性的女子,自从被逐出家门之后,经常饱受他人的白眼。这些年来,她为了自证清白,一直都在小心行事,本分做人,村民们也渐渐地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没想到守了十年的贞洁,竟遭到一个瞎觑觑的穷老头子的羞辱。羞怒交集,举起手中的短刀,向李半仙儿的腰间刺去。 李半仙儿只是摔了一跤,脑袋却是十分清醒,见万兰一刀刺来,撅起屁股想要逃跑。没想到屁股一撅,这一刀整好刺在他的屁股上。痛彻心肺,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吼。 万兰余怒未消,拔出刀子,还想刺出第二刀。 万恩朝前一扑,急忙将母亲的手臂抱住,大声喊道:“娘,杀人犯法,因为一个瞎老头子坐牢不值得!” 万兰瞬间清醒了过来,将刀子丢在了一旁,搂着儿子放声痛哭。 这时,万钧完全苏醒了过来,见李半仙儿侧着身子,捂着屁股“诶呦诶呦”直哼哼。他越看越生气,把身子一翻,使了一招“翻身跨战马”,骑在李半仙儿的身上,抡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打。 轰鸣声、哀嚎声、哭喊声……早惊动了周边的民众,都纷纷涌入了万兰家的小院。见万钧正在暴打李半仙儿,便将他拉开。 万花庄姓万的姓李的居多,万氏家族大多来自于本地,家庭都比较富裕。而李氏家族大多是从南方移居而来,土地较少,很多人沦为显贵们的奴役。 起初但求平安,都选择忍辱负重。后来经过努力,李氏家族日渐强大,两个家族为了争夺权利,偶尔也有小小的纷争。 矛盾彻底激化是在四年前的一天。那年春天旱情严重,万家大儿子万利戬因为水源与李家产生了纷争,结果大打出手。 万利戬天生霸道,言语不和,就对李家人大打出手。 李家人也不是善类,依仗着人多,当时就把万利戬给揍了一顿。 万利戬哪受得了这等窝囊气,就别着一把斧子,拎着一把铁锨闯进李家,结果造成四死一伤的灭门惨案。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自然要管。当天就把万戬打入了死牢。 当时万家还没有败落到眼下的地步,卖房卖地,打通了官府,又给了李家好多赔偿,最终保住了万利戬的一条命,眼下还在狱中服刑。 两大家族的关系原本就很紧张,因为这件事,使族群之间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李半仙儿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毕竟是自己的族人,见他被人万家人打成这样,个个义愤填膺,誓要为李半仙儿讨个说法。 万家人也来了不少的人,万长富也在其中,见李家人都在声讨万兰,便说道:“万事都有个原因,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打人吧?你们都别吵吵,咱们一起问问原因。” 把头一转,对万兰问道:“李半仙儿来你家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万兰心里委屈,一直都在哭泣,一时无法启齿。 当时万恩并不在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也讲不清楚。 这时,万钧冲到了前头,指着李半仙儿骂道:“瞎半仙儿给黄皮子溜须添腚演子,挣个花布衫子,就在我老姑面前瞎显摆。 “你别看这瞎哄哄的王八头样儿,花花心倒是不小,说他是许大膀子附体,抱着我老姑的脖子,要占我老姑的便宜。 “这还不算,还整一把小破刀儿,要杀死万恩,我们三个就跟他干起来了。就是这回事,你老李家说,这瞎半仙儿该不该打!” 李半仙儿撑起身子,辩解道:“不是那回事!我也是出于好意。见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就想给万兰介绍个对象,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削我。” 把屁股调转过来,哭唧唧地道:“你们看看,这就是小寡妇用刀子给我扎的。” 李族长名叫李长发,是李半仙儿的一个家族哥哥。 今年个六十多岁,身材高瘦,说话总爱拿腔拿调:“你们婆说婆有理,一时半会儿也难断真假。这把刀子究竟是谁的?黄皮子属于邪魔怪物,更是无影无形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李半仙儿是黄皮子的附体?可有证据吗?我们来的时候,只看见万钧在暴打李半仙儿!” 第二十五章 大闹万花庄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见李族长明显偏向自己的族人,霍地站了起来,指着水井下面的矮墙道:“邪魔害人,人神共愤,因此惨遭雷劈。你们若是不信,就请到那道崩塌的墙根下看看去。” 李族长把手一挥,对族人道:“走,看看是真是假。” 人都有个好奇之心,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诡异,便朝水一般朝水井那边涌了过去。 矮墙已经坍塌,石头被炸得到处都是,大家伙搜寻了半晌,果然在石碓里找到了一只被烧焦了黄鼠狼。 众人无不惊讶恐惧,又纷纷回到万兰的家中。 万家人见自己占理,便围着李半仙儿喝道:“李半仙儿!你以妖为伍,调戏妇女,今天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李半仙儿不敢正面回答,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撑着身子,哭着喊道:“族长啊,你可是李家人的主心骨啊!不能看着我挨打呀!” 李族长见他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又是酒气熏天,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把手一摆,对李家人吩咐道:“找块门板来,把这现世报儿给我抬回去!” 万钧得理不饶人,阻止道:“事情没整清楚之前,不能把瞎半仙儿抬走!方才这瞎子玩应可厉害了,小腿儿朝后一踢,就把我踹个仰八叉,现在脑袋还在嗡嗡的呢!赶紧给我拿赔偿!” 万家族人也一齐喝道:“不许走!今天必须把事情弄清楚再走!” 万长富见家人并未吃亏,不想激化族群间的矛盾,便上前阻止道:“李半仙儿穷得生疼,饿得直哼哼,他拿什么赔你?算啦吧,冤家宜解不宜结,让他赶紧走吧。黄皮子这东西最记仇儿,咱们还是齐心协力,共同对付黄皮子吧。” 李族长自知理亏,当下连连点头称是。 过了片刻,便假模假式地走到众人面前,大声地讲道:“为了避免像许家沟一样的诡异事情发生,近些日子大家伙都精神一点儿。李家也好,万家也罢,在妖邪面前,都要冰释前嫌,精诚团结。我建议:夜里都派一些巡更人手,以免黄皮子祸害村庄。” 这工夫,瞎半仙儿已经被李家人给背走了。一场莫名的争斗,就这样结束了。 人们陆续散去,井边的小院立刻安静了下来,母子俩静静地站在门前,心中的波涛,远比清河上的波浪还要汹涌不息。 星星出来了,寥寥落落,在淡蓝色的夜空闪闪发光。一群群飞鸟疾驰地从头顶掠过,乌云一般朝玄狐山上飞去。 万恩凝望着空中的鸟群,低声对母亲道:“夜鸟惊飞,必出大事发生,要不要把灵符贴在山上?” 万兰凝眉想了想,低声道:“邪魔狡猾,还是不动为好,万一妖邪发现山上有符光闪耀,一定会改变报复手段。还不如让它们疯狂一时,再叫它们灭亡。” 万恩笑道:“母亲说得极是。上苍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万兰拍了拍儿子的头,一起朝屋子里走去。 当时的北方都属于萨满习俗,传说有世间有五大出马仙,俗称“狐黄白柳灰”。 这五仙分别是狐仙,指的是狐狸;黄仙指的是黄鼠狼;白仙指的是刺猬;柳仙指的是蛇;灰仙指的是老鼠。 五仙中当属黄仙报复性最强,一旦有人开罪他们,就会死缠到底。不但报复本人,甚至连祖孙三代都不放过。 葛淑梅得知大儿子黄金刚惨遭雷劈的消息后,面色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颤声道:“万家小贼……又是这个万家该死的小贼!” 不到半年的时间,万恩连杀她两个儿子,令她痛不欲生。对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可谓切齿痛恨;听闻他还在万花庄,怒恨交加,恨不能立刻将其擒杀。 二儿子黄金钟不但冷静沉稳,而且智谋过人,当即献计道:“娘,你千万不能冲动。万恩天命不凡,背后又有仙人护佑,你不但杀不了他,闹不好还会反杀自己。 “我建议你念一套拘仙咒,把这一带的黄鼠狼全部拘到这里来,今夜就让这些小动物大闹万花庄。 “人间有句老话,叫做法不责众,就算是万恩的背后靠山能耐再大,也不敢涂炭生灵。等把万花庄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也就是村民对万恩斥责的时候。 “等把万恩母子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咱就化作万花庄的村民,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将万恩、万兰以及西山秃子通通杀死。” 民间经常讲狐狸、黄鼠狼等迷人的故事,但不是所有的狐狸、黄鼠狼等都会迷人,都能变化人形…… 它们当中大概分为两类,一种为“灵”,一种为“草”。只有那些具有灵性的物类才具有这迷人的本事。 比如灵狐、灵黄、灵蛇……像那些草狐、草黄、草蛇……不过就是我们常常见到的小动物而已。它们不但不具备迷人的能力,反而有时还成为人们的猎物。 闲言少叙,话归正题。却说葛淑梅觉得黄金钟的话很在理,当下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今天午夜你就陪我下山,咱俩就站在秃头山的山顶上,一是督军奋战;二是寻找机会。” 女儿黄金玲道:“我也随你们同去,我想见见万恩,看看这个小崽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葛淑梅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属于凡人的骨血,千万不要参战。倘若娘出现什么一差二错,你就立马去黄人山报信。还有,密室里还藏有一张图纸,一旦灾难临头,你就按照信中的意思去做!” 黄金玲虽然不大愿意,但也默许了。 当天夜里,葛淑梅念了一套拘仙咒,把周边几十里的黄皮子全部拘到后山坡上。拿出几百只活鸡、活兔、活鸭、活鹅犒赏它们。 吃饱喝足之后,这些黄皮子趴在山坡上睡上一小觉。午夜时分,葛淑梅从腰间摘下一支碧绿色号角,“乌嘟嘟”地吹了起来。 声音怪异,宛如鬼哭狼嚎,五六百只黄鼠狼规规矩矩地趴在了地上。 葛淑梅、黄金钟将身子一晃,也变成两只白色的黄鼠狼,仰颈一声长鸣,然后向山下奔去。 后面的黄鼠狼紧随其后,夹着漫天的尘土,鬼魅一般朝万花庄袭卷而去。 两个妖人在秃头山上停了下来,仰头一声嚎叫,所有的黄皮子迅速散开,从四面八方涌入了村庄。 万兰、万恩知道妖邪定会前来报复,因此眼睫未交。突然听见远处怪异的声音传来,母子俩急忙趴着窗户朝外张望。 夜风吹窗,柴扉摇荡,院子里寂静得如同梦魇。忽听“唰啦啦”几声轻响,无数条黑影从大门的下面倏然穿过,眨眼之间就有十多只黄鼠狼涌进了大门。 母子俩目瞪口呆地望着院心,眼睛里都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 那些黄鼠狼快速地散开,看样子是想多面进攻。谁知刚一走到院心,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道电光射出,将所有黄鼠狼击出一丈开外。 个个仰面朝天,四肢不住地抽搐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些黄鼠狼突然拱起了后背,陀螺一般在地上打转。 “吱吱”的叫了好一阵子,这才晃晃荡荡地爬了起来,如同一群醉汉,踉踉跄跄地朝大门外爬去。 万恩非常开心,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母亲用胳肘撞了他一下,低声喝道:“别笑,咱家有神符护佑,黄鼠狼闯不进来,可其他村民家可就遭殃了。你身上藏有神符,要不要出去,帮帮你姥爷、你二姨他们一些忙?” 万恩寻思了一下,摇头道:“我看这些黄鼠狼不过就是一群小动物而已,一定是在魔法的操纵之下,脱胎换骨,成为妖邪的害人工具,其实也是受害者。 “更何况它们对村庄够不成太大的危害,人们会有好多办法对付他们。雷神符威力无穷,一旦用在这些小动物的身上,估计会是尸横遍野。我一是不想杀生;二是想纵容妖邪进村,来个擒贼先擒王。” 万兰嗪首微点,低声道:“既然不想管这等闲事,那咱俩就赶紧睡觉。” 井边小院倒是安静了下来,其他住户却是被闹得鸡飞狗跳。 几百只黄鼠狼从不同的方向涌进了万花庄。一到街上,立刻就分头闯进各家的院子里,见到鸡窝就里面钻,见到鸭舍就往里面冲; 那些大白鹅此前不惧怕黄鼠狼,可今天来的黄鼠狼来的委实太多,攻击力也是异常的凶猛,别说是鸡鸭鹅了,就是小猪崽儿、小羊羔儿也都不放过。 几只长有白尾巴尖的黄鼠狼胆子更大,竟然闯进了人的卧室,如果发现有人还在熟睡,就在耳朵或鼻子上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快速地溜到门外。 村民们拎着棍棒在自家的院子里到处追打,眼见这些黄鼠狼四处乱窜,只可惜就是打不着。 夜色漆黑,黄鼠狼长得又小,人们空有一把力气,就是拿这些小东西没有办法。 更可气的是,这些黄皮子就躲在柴草或墙缝里,两眼盯着人,只要你往房中一走,它们就立刻冲出来,钻进鸡舍或鸭舍里,一通乱追乱咬。搅得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第二十六章 人心惶惶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晨星寥落,残月隐隐,葛淑梅转头望去,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妖人见折腾得也差不了,便发出一声绵长的叫声。 那些黄鼠狼听到叫声之后,便纷纷从院子里撤了出来,在各家柴堆上拉了一泡屎,撒了一泡尿,然后一起撤出了村庄。 黎明终至,天光已经大亮。村民们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了家门,聚集在东村口的大柳树下,相互问起黄鼠狼之事。 东村头李家二小子问道:“我说老万那,你家来过黄皮子吗?” 那个叫老万的村民用棍子捶了几下地面,大骂道:“这帮该死的黄皮子,不但咬死了我家两只鸡,还把我家小羊羔子给咬伤了!你说这些小黄皮子,真他娘的邪性!就在我眼前滴溜溜地乱窜,我打了好半天,一下子也没打着!都气死我啦!二小子,你家怎么样?” 李家二小子指着自己的耳朵道:“别说啦!我更倒霉了!我正迷迷糊糊地睡觉,小黄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我屋里来了,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把我耳朵咬得直淌血。我翻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村民们越聚越多,人人愤怒,个个叫骂,村东头李大娘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大骂道:“你说这帮挨千刀的黄皮子,它们什么屎都拉,就是不拉人屎,拉一泡人屎还拉柴火垛上了!我想抱点柴火,做顿早饭,还整了我一手屎。” 一个村民笑着道:“李大娘,你骂错了,它们本来就不是人。” 李大娘气得用棍子猛戳两下地面,又骂道:“都把我都气糊涂了!对了,它们本来就不是人,它们比畜生还畜生,就是畜生下的崽子!” 大家伙哈哈笑道:“你骂了半天,它们还是个畜生。” 正在说笑当中,长老会的三位长老也走了过来,逐个询问了一下各家的损失情况。 由于黄鼠狼的个头较小,除了咬死几只家禽之外,损失并不是太大。不过弄的是羽毛漫天乱飞,到处臭气熏天,实在有点恶心。 李闯子与许氏家族素有恩怨,就想借机赶走万恩,便悄悄地对万长老道:“大长老,昨天万寡妇的儿子炸死了一只黄皮子,结果招来黄皮子的报复。 “瓜有藤,树有根,既然罪魁祸首是万恩,不如咱就把这孩子绑了,直接送到南山黄仙庙,交给黄大仙处置,免得让全庄子的人遭受无妄之灾。” 论辈分,万长老应该是万兰的家族伯父,哪能听信他的谗言?当即驳斥道: “要我说呀,罪魁祸首应该是李半仙儿你二叔,若不是他与妖魔狗扯羊皮,黄皮子又怎会进得了万花庄?” 众位村民也上前纷纷斥责。李闯子自找没趣,恶狠狠地瞪视万长老一眼,转身就走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子,蓝衣青鞋,头上扎着蓝头巾,正是万芬。 她来到三位长老的面前,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便开始讲道:“年前腊月二十二那天,万家二婶子得了癔病,当时都以为是撞上了死人许大膀子,送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后来万兰请来了许巫师,用诡门十三针给扎好了,我建议把这许巫师请来,听听他的建议。” 许镇山经常跳大神,多少有点骗钱的成分,因此口碑不是太好。听说请他来降妖,自然是褒贬不一。 但毕竟人家多少懂得一些道行,听听他的建议倒也无妨。如果觉得他的建议可行,那就去采用。如果他的建议有悖常理,那就不予采纳而已。 当即派一个会骑自行车的人,前往许家沟,去请许镇山。 此事也关系到自己的安危,许镇山不请也想来万花庄看看。恰好有人来请,更是要走一趟了。当即让许牛子套上了驴车,就去了万花庄。 上千只黄鼠狼一起祸害村庄,这是千年少见之事,不免心中忐忑恐惧,纷纷涌上了街头,都想听听,接下来怎么办。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众人见许巫师到来,一齐迎了过去。两个小伙子把许镇山扶下了驴车,三个长老也一同上前行礼。 万长老呵呵笑道:“许巫师,你来的及时啊!昨天夜里,不知打哪里跑来好多黄鼠狼,搅得万花庄不得安宁,无奈之下,只好请许巫师破解谜团。许巫师这边请。” 早有人给许镇山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人群寂寞,鸦雀无声,过了良久,许镇山这才讲道:“这些黄鼠狼都来自由清河南岸,黄家大坟圈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黄老巢。 “你们还记得‘北崇狐仙南崇黄,中间清河冰凉凉’这句歌谣吗?虽然这句话来自于很久以前,但这就是事实。 “清河南岸共有三十七个村庄,大约有居民五千多人,他们大多都信奉黄大仙。不但天天烧香上供,还在南山坡上修了一座黄仙庙,据说香火十分的旺盛。正因为黄皮子得了大量的香火,也就逐渐地成了精怪。” 众人听得惊奇,有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镇山呵呵笑道:“这件事还得从年前说起。腊月二十二那天,一只黄鼠狼到老万家偷鸡,结果被万钧打了几棍子,就把万家老太太给迷住了。 “此前以为是撞上了许大膀子,万长富就开始烧纸送鬼,结果不起任何作用。没有办法,就把我请到他的家中。我故意示好,不住地套话,这才知道这些妖魔来自于黄老巢。” 万长老问道:“据听说那只黄皮子是万兰家那孩子扎死的,不知是真是假?” 许镇山点头道:“不错,那妖邪确实是死在万恩之手,不过你们千万不能怪罪这孩子。那妖邪凶顽不化,口口声声说要灭掉万花庄,若不是万恩一针毙命,说不定万花庄更会遭殃。有好多预想的事情我说了也没用,往后的事你们就慢慢地细品去吧!” 马长老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怎能责怪一个孩子呢!许巫师,既然黄皮子住在黄老巢,那我们就组织一些人手,带上铁锨、铁镐和火油,给那黄鼠狼子洞给刨了,再灌几桶火油,把黄老巢给烧了怎么样?” 许镇山摇头道:“万万使不得。黄老巢里的黄皮子有的成了精,有的成了怪,你们不但烧不着它们,弄不好,还会反烧了自己。 “你们要是信我的话,就请忍耐一些时日。经书中有云:上天欲叫他灭亡,首先让他疯狂。就让黄皮子先折腾两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收拾这帮王八羔子。 “我建议大家伙暂且固守田园,最近这两天最好哪也别去,把家里的鸡鸭等物都关好了,以免造成没有必要的损失。”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西山秃子有道行,因而都很听信他的话。都按照他的说法,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一大早就把人家请到这里来,怎能不请人家吃顿饭再走?三个长老就把许镇山、许牛子等人请到了长老会。 特意让大厨做了一些可口的饭菜,五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研究对付黄鼠狼的办法。 就在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李家三胖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声嚷道:“许……许大仙儿,不好啦,李半仙儿中邪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候还唱歌,满嘴竟是胡言乱语,李族长也在李半仙儿家,他让我请您过去看看。” 许镇山笑道:“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李长有自作聪明,一定是得了妖邪的什么好处了。这回人家找上门来了,他不但遭着罪,还得损失钱财。更可怕的是,从此以后,他癔病缠身,很难治愈。” 三个长老咬着牙道:“该!该!该!这个瞎半仙儿整天游手好闲,专门指着骗钱过日子,这就叫做报应!” 许镇山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长有虽然可憎,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怎么也不能眼看他被邪魔折磨死吧?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许牛子赶着马车,拉着许镇山、三长老去了后街。 李半仙儿住在山脚下,孤孤的一户人家。低矮的石墙,围绕着两间破破烂烂的小土房子。院子里蒿草横生,蛙声如鼓,夏虫的叫声连绵不息。 五个人推开栅栏门,刚要往院子走,忽见蒿草一动,李半仙儿从草丛里一头窜了出来,“嗷”的一嗓子,把大家伙吓了一大跳。 万长老厉声喝道:“李长有,你想干什么?” 李半仙儿两只小手抖得溜圆,一双瞎觑觑的眼睛瞪得溜明铮亮,舌头吞吐,尖声尖气地道:“你们杀了我的儿子,我是来讨账来了!”白牙一呲,哧哧作响。 许镇山从后面挤到前头,偷偷地举起手中的拐棍,突然大声骂道:“好啊!小黄鼠狼崽子,竟敢来这里刮旋风!我一棍子削死你得了!” 抡起拐棍,照着李半仙儿的后背就是一棍子。只听李半仙儿“嘎”的一声,登时就背过气去。 当时院子里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见他一棍子把李半仙儿给打死了,不禁一阵惊呼。 许镇山却是淡定从容,让许牛子给他取来针包,抽出银针,为他扎了一套诡门十三针,李半仙儿这才苏醒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惹是生非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凉风扑面,朝露冰冷,李半仙儿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 三个长老见他完全恢复神智,便开始对他进行了审问。 李半仙儿努力回想了半响,仿佛失去记忆一般,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三个长老以为他顽固不化,就想对他动用刑法。 李半仙儿磕头如捣蒜,哭着喊道:“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啦,确实不是装的啊!” 许镇山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上前求情道:“黄皮子的迷术应该位于五仙之首,要想控制他这等软弱之人相当的容易。我看他不像是说谎,恳请三位长老放过他吧。” 三个长老见他可怜巴巴的怂样,也不想对他动用刑罚,就来个顺水推舟,放了几句狠话,也就拂袖而去。 众人散去,唯有万钧没走,他就藏在草丛之中。李半仙儿送走了众人,捂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屋里走。 万钧突然冲了出来,就在李半仙儿开门之际,照着他的屁股就猛踹了一脚。 李半仙儿屁股上有伤,奇痛难忍,惨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一倾,一头扑倒在房门里。 平时他那傻媳妇就知道吃,对于打架这些事根本不会理睬,今天不知为何,见丈夫挨了打了,便拾起一块大石头,含含糊糊地骂道:“我靠你娘的!打死你!” 一块大石头飞了过来,“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石头滚动跳跃,万钧一蹦高,石头从脚下飞过,吓得他脸色惨白,撒丫子就跑。 一口气跑到了村东头,见后面没有人追赶,这才躲进老姑的家中。 万兰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累成这样?” 万钧喘了几口粗气,笑着说道:“方才我也去了瞎半仙儿的家,见他捂着屁股一开门,我就踹了他一脚。他那大傻媳妇举着大石头就削我,险些把我给吓出屁来啦!” 眼珠转了转,突然把屁股一撅,还真放了一个瘪屁,逗道万恩捧腹大笑。 万兰挥手在他后脑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骂道:“你这个大傻瓜。还骂人家傻呢,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尖!” 万钧嘻嘻笑道:“你不知道,那大傻媳妇眼珠一瞪,歪着个脖子,可渗人啦!” 万恩咯咯笑道:“大傻战小傻,这叫傻子大战。” 万钧指着万恩,咧着嘴道:“你小子还骂我傻呢,谁不知道你叫小傻子?我不稀罕说你,我要是一说你,我老姑又该喳喳喳地骂我了。” 万兰照着他屁股就踢了一脚,笑着骂道:“死小子,你说谁喳喳喳的呢?” 万钧捂着屁股嘿嘿而笑,突然说道:“老姑,你一脚给我踢饿了。” 万兰笑道:“万钧一点也不傻,还知道到来我家蹭饭吃呢。” 早餐十分简单,只是煮了一些稀粥,万兰见没有饭给他吃,就给了他三块蛋糕。 万钧好几个月也没吃过这等甜点心,乐得一蹦高,刚想说话,却听墙外有人喊道:“万恩在家吗?” 万恩趴门看去,见是三爷爷和许牛子,便跑了出来。 许镇山一直坐在车里,也不说话,见四下没人,就把一捆桃木剑和一张纸条交到万恩的手中。 许牛子把长鞭子一甩,喊了一声“驾!”蹄声嘚嘚,车轮滚滚,朝东而去。 万恩偷偷地来到房子的东面,将桃木剑包好,藏在柴房里。然后展开纸条,见上面写道:今晚星星上全时,祭出神符。 万恩将纸条扯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房中。 万钧问道:“西山秃子给你啥好东西了?还偷偷摸摸地藏了起来。” 万恩笑着道:“给了我一筐大苹果,怕你吃,所以叫我藏起来了。” 万兰喝叱道:“你别逗他啦!逗真了可咋整?” 万钧嘿嘿笑道:“逗真了,你就给我两个苹果呗!” 万兰再踢他一脚,笑说道:“我踢你个苹果样。”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笑话,两个孩子也就出去了。万兰忙着收拾屋子,也就没顾得上提醒两个孩子。 万钧、万恩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便对万恩道:“小弟,李半仙儿家的大傻媳妇可有意思啦,咱俩偷偷摸摸看看去啊?” 万恩摇头道:“黄皮子时时刻刻都想报仇,还是待在家里吧。” 万钧道:“咱俩也不乱跑,就到后山底下看两眼就回来。” 万恩虽然懂事,但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当他听说大傻子有多么多么的好玩,也就动了好奇之心。 当下与万钧一起绕到房子的东面,翻过一道围墙,就朝北山下奔去。 两个孩子很快就来到北山下,趴在大门口朝院子里看了看,见李半仙儿的傻媳妇没待在院子里,就各自往院子里扔了几块石头,想把傻媳妇给调出来。 石头扔进去好久,仍就不见有动静。万钧道:“可能是睡着了,方才的动静太小,瞧我的。” 他从墙头上拿起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贴着墙根,猫着腰,快速地来到院心。见距离差不多时,照着李半仙儿家的房门砸了过去。 李半仙儿家的房门本来破旧不堪,哪经得起这重重的一击,“哐”的一声,那扇破门登时被砸了个粉碎。 李半仙儿正趴在炕上养伤,其实扔前两块石头的时候,就已经把李半仙儿给惊动了,毕竟昨天做了错事,见两个孩子前来闹事,也就没有搭理他们。 没想到两个孩子变本加厉,竟然把房门给砸坏了,这还了得。 李半仙儿一股身站了起来,趴着窗户骂道:“两个小瘪犊子,我非得弄死你俩不可!” 万钧、万恩听到李半仙儿如此一骂,撒丫子就跑。 昨天,李半仙儿好不容易挣到一锭银子和一套衣服,今天早晨不但得了一场邪病,银子和衣服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心里一直在怀疑是哪个孩子给偷走了,心里极为生气。 眼下李半仙儿有伤在身,不能到外面算卦挣钱,正所谓“穷得生疼,饿得直哼哼”的时候。见房门给砸破了,岂不是正好讹诈他们一把。 于是乎,便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来到的李族长家。 一进房门,李半仙儿就放声大哭,便把万家两个孩子如何打他;如何砸碎他的房门,添枝加叶地讲述了一遍。 两个家族之间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敌视已非一日,本来李氏家族就想找事挑起事端,今天突然有了借口。 昨天万兰、万钧把李半仙儿暴打成那样,因为他私通黄皮子,所以才选择了忍让。今天的事情恰好完全相反。 万钧不但背后打人,又砸碎李半仙儿的家门,这分明是骑在人家头上拉屎!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族长当即找来几个威望很高的族人,想要到万长富家去讨个说法。 族群中有个教书先生,名叫李长信,也是李族长的家族兄弟。此人有些谋略,当下说道: “李家与万家仇怨很深,虽是向万长富讨要说法,不如说是向万氏家族宣战。我建议把李闯子、李猛子等后生都叫过来。咱们大家伙一起去,万一动起手来,咱李家也不会吃亏呀。” 李族长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当下吩咐佣人,把李闯子、李猛子、李三儿、李四儿等人全都叫到这里来。 工夫不大,四个人均已到场。几个人简单地密谋了一番,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万长富家走去。 万钧、万恩以为只是扔了两块石头,就算把门砸个窟窿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把门修上,再赔给他两个大钱儿也就没事了。可万万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李氏家族。 两个孩子正在万家小院子里玩得开心,突然闯进一大帮人来,个个气势汹汹,带着上门打架的气势。 万钧经常在外面打架,一旦被打的一方找到家里来,爷爷、奶奶就会出面护着他,先是骂孙子几句,然后安慰对方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仰仗爷爷、奶奶的荫护,又在自己的家里,因此万钧毫不畏惧,当下撸起了袖子,大步上前,把脖子一梗,冲着李半仙儿破口骂道: “瞎半仙儿!你还有点出息没有?被两个小孩嘎子骂了两句,就哭哭唧唧地找上门儿来啦!你撒泡尿沁死就得啦!” 李猛子是李氏家族最凶狠的后生,见万钧如此狂妄,便把眼睛一瞪,阴冷冷地道:“小瘪犊子!你再说一句!” 万钧见这人目光凌厉狞恶,气势咄咄逼人,立刻就软了下来。 指着门口那棵柳树,结结巴巴地道:“人家……人家也……也没骂你呀。我骂……我骂……我那棵大柳树呢!” “少他娘的放屁!”李猛子杀气凌厉,朝他步步逼来,吓得万钧连连后退。 万恩也吓得脸色煞白,但这个孩子十分聪明,不知何时,已经偷偷地溜到了大门口。 这时,万长富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拦在两个人中间,连连摆手道:“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李族长手捻须髯,缓缓地道:“猛子,有大人在,先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李猛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着众人朝房中走去。 第二十八章 化解矛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见李家人咄咄逼人,估计要出大事。有心去喊母亲,但又怕人家找他当堂对质,于是脚步一偏,便朝二姨家跑去。 见到万芬之后,便把如何惹的祸;李家人如何找上门来之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万芬对族群间的关系颇为了解,见这件事并非砸门那么简单,闹不好就会引发族群间的冲突。 她琢磨了一下,觉得万兰具有化解矛盾的能力,一刻也不敢停留,着急忙慌地朝万兰家中跑去。 万兰得知此儿子闯了大祸,当下摸出几两银子,门都没来得关,急匆匆地跑到父亲的家中。 一迈门槛,李族长便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儿不但打了我的族人,还用石头砸碎了李半仙儿家的房门。这不是欺负我们李家没人么!” 万兰微微一笑道:“两个孩子确实顽皮,这一点我承认。养不教,母之过,在下给各位赔礼了!”身子转动,给众位深深地鞠了一躬。 稳了稳心态,又说道:“俗话说得好,七岁八岁狗都嫌,两个孩子正是不懂事的时候,即使……” 李四儿突然插嘴道:“两个孩子赶像牛犊子似的,不是七岁八岁吧?” 万兰掩口笑道:“我只是借用一下俗语而已,并不是故意隐瞒孩子的年岁。两个孩子确实不小了,但最大的也不过十周岁。眼下他们还不懂得族群间的矛盾,要说上门欺负你们的族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啦? “若按照你们的逻辑,李半仙儿昨天拿着刀子闯进我家,是不是仗势欺人?万家只有老弱病残,你们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是不是仗势欺人? “都在同一个庄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应该把事情搞得那么僵吧?是,今天你们李家人多势众,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掉万家几个老少妇孺。 “但别忘了,我们万家人也不少。我万兰虽然孤身在外,但说句心底的话,一旦有事,不但能获得万家人的支援,还能获得许家人的支援。 “今天你打我一顿,明天我打你们一顿,就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还不如大家伙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如果孩子缺乏管教,日后我一定加强;如果房门砸坏了,我们不但派木匠上门修理,还要对受害者进行赔偿。李族长,你看怎么样?” 她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虽然是道歉,却是不卑不亢,弄得李家人软硬不得。 李闯子两眼盯着万兰,心里砰砰乱跳,忖道:“这小娘们不但长得好,说话也是刚柔有度,不卑不亢。我若是把她弄到手,这辈子也不白活了。” 李四也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万兰,小舌头不住地在唇边横扫,就像一只贪婪的馋猫,在盯着鱼缸里的金鱼。 李族长却是沉吟不决,半晌才叹道:“毕竟两个孩子登门去打人,家族成员个个义愤填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算了,恐怕我的族人不答应。” 万兰平和地道:“这不过就是两个孩子惹点祸罢了,可你们偏要往族群间的矛盾上想,那我也没办法。” 突然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倘若李家执意要挑起事端,我万兰愿意奉陪到底!我告诉你们,别看万家落破到如此地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需我振臂一呼,自然会得到两大家族呼应。但是这样一来,正如三位长老所言,无论哪方获胜,都是黄皮子乐于见到的结果。” 李家人本想动怒,可当她一提起黄皮子,所有的人不禁一怔,一想到李半仙儿邪魔附体之事,报复之心瞬间全消。 李族长也隐隐觉得事情做得有些过分,立刻改变了先前强硬的态度,一笑道:“既然万兰小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李家人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让妖邪钻了空子。这样吧,两个孩子把人也给打了,房门也给砸坏了,理应道歉赔偿。今天我私自做一次主。房门就不用你们来修了,只掏出一两银子作为赔偿吧。” 当时的一两白银能买二三百斤白米,这不是明摆着讹人么? 万长富立刻就翻了脸,怒道:“万钧打人我们没看见!只承认房门是两个孩子打坏的,但一扇破门能值几个钱儿?走,咱们到长老会评评理去。” 李家人当然不让,纷纷站了起来,扬言要砸万家的东西。 万兰生怕事情闹大,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早就打定破财消灾的办法,当即说道:“这件事确实是两个孩子做的不对。养儿不教母之过,无论那扇木门能值多少钱,就当我为两个孩子买个教训。这一两银子我出了!” 当即摸出一两银子,直接交到李族长的手中。 众人见万兰虽是女流之辈,但敢作敢当,说话办事也是干脆利落,在场之人无不折服。 李族长也很给万兰面子,当着众人的面,把李半仙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将这一两银子直接丢到他的手中,这场风波也就结束了。 众人走后,万长富怜惜地望着女儿,哭着道:“本想对女儿加以赔偿,没想到适得其反,处处给女儿添乱。爹爹对不住你了!” 万兰刚想出口安慰,却听万老太太说道:“这银子多余给李半仙儿,有我这个瘫巴老太太在,我不信他们真敢动手砸东西。万兰她趁钱,愿意掏就掏呗!” 万长富听老伴儿说出这等令人伤心的话,气得心尖横蹦,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老该死的!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当时为啥连个瘪屁也不敢放一个?” 万兰伤心难过,不想多留一刻,含着眼泪回到了家中。 万兰不但损失了钱财,还闹个出力不讨好,她越想越憋气,便把所有的火气全都撒在万恩的身上了。 一脚把万恩踹到了西墙下,哭着道:“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就想是让你光耀门庭,给你娘脸上增光。可你倒好,到处惹是生非,你闲着没事砸人家房门干啥?” 拾起地上的一根秫秸,把万恩好一顿暴打。 余怒未消,对他喝道:“你就给我在墙下站着,中午不许吃饭!”转身回到房中,一头扎到炕上,放声痛哭。 母亲家教很严,万恩不敢不从,站在西墙下,忍不住地哭泣。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万芬推门而入,见万恩站在西墙下,泪流满面,便开始为孩子求情。 其实万兰也很心疼孩子,只是她心中的怨气无法发泄,全都发泄到儿子的身上而已。见姐姐上前说情,也就来个借坡下驴,让万恩回到房中。 母亲虽然管教很严,但很少动手打过自己,这是万恩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到母亲的毒打。他铭记在心,心里暗暗发誓,今后决不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了。 然而万钧却是不同,在奶奶荫护之下,只是挨了爷爷几巴掌。此后该吃吃,该喝喝,吃完午饭后,就溜溜达达地来到了老姑家。 万兰看了万钧一眼,也没有理他。 万芬却问道:“看你美滋滋的样子,你爷没打你吧?” 万钧把脑袋一晃,很得意地道:“就打了我两巴掌,结果被我奶给拦住了。等我爷走后,我奶还给我煮两个大鸡蛋。” 万兰一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心中一酸,眼泪倏然滑落。 万芬啧啧了声,拉着长声道:“还是你奶好啊!万恩可就不行啦!不但赔了银子,还挨了两顿打。赶紧看看你小弟去吧。” 万恩独自坐在卧室里,手托着腮帮,出神地望着远处雄奇的夏季雪山,想起许多快乐的往事,心里说不出的幸福。 突然想起连月以来,所经历的阴谋、争斗、杀伐……登时又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厌倦,忖道: “不知何年何月能彻底铲除这伙妖邪?大功告成之日,我就背着书包去私塾读书,与母亲去过以往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突然门帘“哗啦”一响,万钧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青色的山杏子,放在柜子上。 然后凑到万恩的身前,为他擦拭了一下眼泪,歉意地道:“这件事都怨我。其实我也没想去惹事,只是想带你逗拭逗拭那个大傻媳妇,没成想李半仙儿这老家伙,还老母猪喝饭米汤,还糨鼻子啦!更没想到李族长带着一大帮人找上门来了。小弟,你别哭了,哪天大哥带你去报仇,一把火儿,把李半仙儿家的狗窝给点着了!” 里外屋只隔着了一道屏风,万钧的话被两个姑姑听得真真切切,见他还要带着万恩去外面去惹祸,万兰不禁大怒。 起身闯进了卧室,一把揪住万钧的后脖领子,恨恨地道:“你觉得这场祸惹得还不够么?万钧,我警告你,你若是好好地做人,我依旧是你的老姑,随时随地可以到我家来玩;如果你不改此前顽劣的习性,再到外面去惹是生非,休想再登我家的大门!” 万钧咧着嘴,争辩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想真的要去放火啊。我知道你花了点银子心难受,就拿我抓虾爬子!” 第二十九章 伤心气苦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怒上加怒,素手一晃,一把揪住万钧的后脖领子,将他拖出房门之外。 万钧嘴巴一咧,刚要哭闹顶嘴,万兰怒不可歇,素手连挥,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指着他鼻尖道:“你给我憋回去!” 万钧浑身颤抖,嘴巴张得老大,就是不敢发声。 万芬知道万老太太胡搅蛮缠,不好招惹,生怕万兰一气之下,再打万钧几下子。一旦打重了,那岂不是捅了马蜂窝? 于是连忙跑了过去,将万兰拉开,劝说道:“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别跟孩子们一般见识。” 万兰哭着道:“我不恨他别的!自从与万家修缮关系之后,他三番两次地给我家找麻烦。有了今天的教训还不够么?还想带着我家万恩去放火烧人家的房子。” 万钧抽噎了半晌,这才哭声嚷道:“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我烧了么?不用你打我,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奶去。整一辆小驴儿车,把我奶推到你家来。坐在你家炕头上,成天吃鸡蛋黄儿!” 两手遮住眼睛,“咿咿咿”地朝门外走去。 万兰凄苦地说道:“二姐,你说我可咋整?上次可算是与父母修复了关系,可我娘又是怎么对我的?我真想离开万花庄,到其他村子租个房子去。” 万芬劝道:“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眼看孩子也长大了,你就再忍忍吧。你生在万花庄,长在万花庄,好歹这里都是熟悉的面孔。你若是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们母子俩更难熬了。” 万兰点头道:“二姐说的也是。可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 万芬劝道:“为了儿子,难熬也得熬。心放敞亮一点,别多想了。赶紧回屋给孩子做点饭去,说不准夜里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吃饭怎么能行!” 寻思了片刻,又说道:“万兰,我得赶紧回去了,先到万钧家看看去。我真怕那傻小子一片嘴两片舌地瞎说一气。你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的,若是听说你打了她孙子,她还真敢爬到你家来。我得赶紧过去向她解释解释去。” 万兰哭着道:“二姐,妹子竟让你操心了!” 万芬一笑道:“我们是姐妹,我不操心谁操心。”转身朝门外走去。 万兰望着姐姐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直到万芬的身影消失在房宇之中,这才转身回到房中。 撩开卧室的帘门,不禁一怔,见万恩直挺挺地跪在屋地上,两眼尽是泪水,哭着说道:“娘,是孩儿不孝,害得母亲如此伤心。孩儿一定牢记教训,好好地做人。” 万兰悲喜交集,一把搂过儿子的头,痛哭流涕。 万芬生怕万钧在奶奶面前乱说话,便急匆匆地回到家中。觉得空着手过去不是太好,便从自家的菜园里摘了一小筐芸豆和黄瓜,借着送菜之名去了万家。 一进大门,见万钧手里握着一根大棍子,正在院子里嘿嘿哈哈地练着武功。屋子里也是一片安宁,心下稍安。 万老太太见万芬到来,便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搬着右腿,一步一步地挪蹭到了房门口,笑着说道:“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 万芬笑道:“没拿什么东西。我见园子里的青菜不少,就给你家送来一筐。” 迈步走进厨房,将一篮子的菜倒在一个瓦盆里。四下看了看,却不见万长富的身影,便问道:“我二叔去了哪里?” 万老太太叹道:“唉!这两个死孩子不是闯祸了么!赔了人家一两银子,老爷子心里觉得憋屈,就去了长老会,把这件事向几个长老叨咕叨咕。” 万芬见万钧没有把挨打之事告诉给奶奶,心下稍安。拎着篮子来到万钧的身前,微笑地看看了他。 万钧有点羞臊,推了万芬一把,笑着说道:“赶紧回家吧!我知道你在笑话我。” 万芬也推了他一把:“谁笑话你啦!你老姑叫我给你几块糖。”探手入兜,果然摸出四块纸包的糖果。 万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接过了糖块,嘻嘻笑道:“挨了两个耳刮子,换来几块糖,也值了。” 万芬挥手扇了他了一下他的后脑壳,笑说道:“再惹祸我也扇你!” 万钧伸出手来,嘻嘻笑道:“打我就得给糖吃。糖呢?糖呢?” 万芬笑说道:“我打一个糖球样!” 挥手在万钧的脑袋上轻轻地扇了一下,挎着篮子朝家中走去。 这一天短暂而又漫长,经历了好多心惊胆颤之事,最令万兰母子俩高兴的是,没有因为砸门这件事而引发族群间的冲突。但一想起平白无故地损失一两银子,不免有些心疼。 万恩见母亲老是盯着炕上的几枚硬币在叹气,便安慰道:“娘,别难过了。哪天咱俩还去我三爷家,走到那个小河沟,我再撒一泡尿,把损失的银子找回来。” 万兰挥手拍了他一巴掌,哈哈说道:“兔小子,你浇出来的银子也没得好花,这叫猫道儿来狗道儿去。” 万恩笑着说道:“这话你说的可不对了。我又不是小猫小狗。这叫尿道儿来屎道儿去,一下子冲到李半仙儿的手里去。” 万兰哈哈大笑.随着儿子的几句玩笑,心中的憋郁立刻消减了大半。 夕阳已下,彩云漫天,蝙蝠在空中茫然飞舞。眼看着夜色一点一点地降临,母子俩的心中越来越加不安。 万恩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加强烈,心里一直在琢磨:“昨天夜里,黄皮子有恃无恐,大闹了万花庄。今天会不会变本加厉?” 于是便从柴房里取出五把桃木剑,按五行方位悬挂在自家的院子里。 其实,无论妖、鬼都有共同一个特点,那就是欺软怕硬。 葛淑梅见万花庄的村民也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不过就是一些村民手里拎着棍棒,骂骂吵吵,在自家的院子里一阵追打。这样一来,使妖邪更加猖狂。 太阳刚一落山,葛淑梅就念了一套拘仙咒,不但唤来黄老巢里的黄鼠狼,把周边方圆百里的黄鼠狼都拘了过来。 准备今晚大干一场,把万花庄搅得地覆天翻,让玄狐山一带的村民彻底臣服在黄仙家族的脚下。 这些黄鼠狼被拘到了后山上,在她魔咒的驱使下,显得极为兴奋,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杀下山去,喝上几口鸡血,岂不更加快哉! 碧空如洗,繁星灿烂。万恩缓缓地掏出那张雷神符,托举在手中。两眼凝望着苍穹,就是迟迟不肯将灵符祭出。 母亲知道儿子心善肠软,不忍对这些普通的黄鼠狼痛下杀手,便说道:“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你能使一方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杀死更多害人的东西又有何妨?你个人毁誉,又能算得了什么?像你这样诺诺弱弱,如何成得了大器!” 万恩心中一震,忖道:“是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必须得消灭它们,否则自己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心中的犹豫瞬间转化为怒火与豪气。 他手托着雷神符,转身朝西山坡上的黑石崖望去。 山石峭立,在月光下,黑魆魆的,如同一头巨兽在山坡上蹲踞。 万恩昂然而立,把雷神符对准了黑石崖,念了一套咒语。只见手中的雷神符金光万道,一把奔雷刀冲天而起,紫电似的劈开笼罩在西山上的薄雾。 在崖顶上停顿了刹那,突然一个旋转,笔直地插在了山崖上,电光一闪,瞬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万恩觉得发符太过于简单,质疑地问道:“这就成功了吗?” 万兰嗪首微点,没有说话,拉着儿子在院子里察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朝房中走去。 万恩把手从母亲的手里挣脱开来,对母亲道:“咱母子俩总是低三下四地做人,今天正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不然的话,即使拯救了整个庄子,又有谁能知道?” 万兰摇了摇头,低声道:“别说话了。回屋后,娘在给你讲一讲利与弊。” 母子俩走进房中,万兰立马吹灭了蜡烛。黑暗中,母子俩并肩而坐。 万兰抚摸着儿子的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丑儿,我知道你很要强;更知道你压抑了好多年,极想做个不受歧视的孩子。不过娘不想让你这样做,因为这不是你真正的本事,虽然可以红极一时,但会招来杀身之祸。” 万恩摇了摇头,茫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万兰耐心地讲道:“两颗天雷虽然威力无穷,但只能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倘若没有了仙人的护佑,你又是个什么?更何况我们只求保住命,而不是争强好胜,你这样做,岂不是有悖仙人意愿?”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眼下你才九岁,太过引人注目,反倒是对你不利。我们还不如不显山又不露水地生活下去,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强大了,有实力了,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尊重你,甚至还会巴结你。” 万恩待要说话,突然窗外卷起一股旋风,尘土飞扬,打在窗纸上哗哗作响,万兰趴窗朝外看了看,见是一股阴风。 第三十章 妖邪下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心里有些害怕,便对万恩道:“丑儿,我隐隐觉得黄皮子快要来了。赶紧把西面的窗户也打开,四下都能看得到,千万别让黄皮子钻到屋里来。” 万恩点头道:“正合我意。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防止黄鼠狼进屋,还能看到符光闪烁。我这就去搬东西。” 万兰家四邻无靠,西面临街,因此在西墙上还留了一扇窗户。 万兰住进来之后,生怕西窗户会带来危险,就在西窗台上堆放了好多杂物,将整个西窗户堵得严严实实。 母子俩搬开挡在窗户上的杂物,万兰将窗户推开一道半尺宽的缝隙,母子俩站在窗前,各自凝神朝外观望。 此时已经接近二更,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寂静得有些异常。 不知谁家的小狗,偶然从小梦里醒了过来,“汪汪”地叫了几声,仿佛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虑,又完全静默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从长老会的大院里涌出一片灯光,随即走出两个更夫。 巡更的是两个粗壮的男人,一个手中挑着灯笼,一个手里拎着铜锣。沿着大街朝前走了十几步,突然顿住了几步,转身登上路南的一个大土堆。 一个更夫连敲几下铜锣,扯着嗓子喊道:“关门闭户,防妖防贼!” 大约喊了三四嗓子,可能是心里害怕,掉头就往长老会的院子跑。他们这一跑不要紧,引来了狗群的一阵狂吠。 万兰皱眉道:“怎么这些条狗在叫?难道长老会也有所准备?” 万恩寻思了一下道:“中午那会儿,我和万钧在长老会的门前玩,见前街张二顺子牵着两条大猎狗去了长老会。一定是把全庄子的狗聚集在一起,想用狗对付黄皮子。” 万兰叹道:“主意倒是不错,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圆月当空,照得眼前一片雪亮。母子俩伏在窗台上,透过前方横斜的枝桠,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黑石崖,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忐忑。 冷风吹窗,冰凉透骨,卷起的尘沙打在脸上隐隐的作痛。 万恩突然想到,雷神执掌五雷,又是众生之父,万灵之师,我手中握有他老人家的神符,何必要这般害怕? 于是,冲着母亲一笑道:“娘,咱俩何必这么紧张?如果老天要收回咱们的阳寿,谁也左右不了。如果我们阳寿还没有到尽头,干嘛害怕几个妖怪?” 万兰也觉得是这个理,那紧张忐忑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当下关好了窗户,舒舒服服地倒在了炕上。 黄老巢的后山坡上,到处都闪着幽光。一两千只黄鼠狼如鬼魅一般的穿梭,看样子是已经等不及了,冲着葛淑梅吱吱直叫。 葛淑梅媚眼一瞥,朝它们微微一笑,斜举苍龙号角仰颈长吹。 号角一响,大风卷舞,红发黑袍猎猎飞扬。两千多只黄鼠狼立刻列成五个纵队,纷纷匍匐在地上,发出阵阵的怒吼。 葛淑梅、黄金钟将身子一晃,变成了两只银白色的黄鼠狼。仰颈一声怪吼,率先向山下奔去。其它黄鼠狼也尾随而去。 阴风怪吼,怪叫声震天,无数黑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怒潮一般朝着万花庄方向席卷而来。 眨眼间之间就到了秃头山下。当距离南村口还不到一里地。两个白色的黄皮子突然顿住了脚步,仰颈一声嚎叫,两千只黄鼠狼迅速地分散开来,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朝庄子里涌去。 万花庄的民众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已经做好了对抗黄皮子的准备。在三个长老的号召下,不但招来附近最好的猎手,还牵来二十多条猎犬。 这些猎手经验丰富,猎犬更是机敏之极,黄皮子一下秃头山,猎犬就嗅到了气味。狂吠不止,发了疯似的朝大门上扑。 猎人们有的手执钢叉,有的端着老炮筒子,也有的手握着弓箭,正准备敞开大门,去猎杀这些讨厌的黄鼠狼。 葛淑梅毕竟是五百年修成的精怪,听见有如此多猎犬在狂吠,知道庄子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不想让这些黄鼠狼无缘由地丢掉性命,当下唤来了五只黄鼠狼。 这五只黄鼠狼体型硕大,要比普通的黄鼠狼大上两倍,一身草黄色的皮毛,唯有尾巴尖是白色的。 据老人讲,凡是白尾巴尖的狐狸或黄鼠狼,它们的修行至少在百年以上。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葛淑梅对五只大黄鼠狼吱吱地叫了几声,五只黄皮子霍地竖起了身子,朝前一甩尾巴,都叼在口中。幽光一闪,已经进入村庄。 五只黄皮子极为狡猾,生怕被人发现,贴着墙根朝前走了几步,突然使了一招“缩骨术”,快速地钻进墙缝里。 五只黄鼠狼窜着墙缝,很快就溜到长老会的附近。 各自寻找一个较为合适的墙窟窿,纷纷调过身子,把屁股对准长老会的大门,又是放屁又是拉屎又是撒尿。刹那间,四周尽是骚臭之气。 二十多个猎人正准备冲出大门,忽然一股骚臭难闻的气味飘了过来,一入鼻孔,顿觉脑袋晕乎乎的,两眼也说不出的恍惚。 那些猎狗也莫名地停止了狂叫,嘴巴子贴在地上,也不知道嗅着什么,围着一个地方不住地转圈。 一时间,人也不喊了,狗也不叫了,整个万花庄瞬间陷入黑暗与沉寂当中。 村外那两只白色的黄鼠狼显得极为兴奋,腾身跃起三尺多高,半空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 那些黄皮子纷纷竖起了身子,突然欢鸣了一声,闪电一般朝村门口冲了过去。 村民们唯恐家财遭到损失,以每条街为单位,每家每户各出一个人,组成了多支抗击黄皮子的小分队。见黄鼠狼奔涌过来,一边用棒子敲打地面,一边大声吆喝。 这些黄鼠狼别看数量很多,但都是一些草黄,见街上站满了人群,无不害怕,纷纷竖起了身子,脖颈转动,发出惊惧的叫声。 葛淑梅见黄鼠狼骇然不前,十分的生气,就地一滚,现出了人形。 摘下苍龙号角,缓缓地送入口中。然后轻摇晃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号角登时发出凄冽声音。 这些黄鼠狼听到号角声之后,两眼迷离,仿佛看到了满街的肥鸡,显得极为兴奋,把头一低,毫无顾忌地朝人群这边冲了过去。 任凭人们如何恐吓驱赶,这群黄鼠狼全然不怕,把人们围在中间,上蹿下跳,绕着人群不住地转圈。有时还突施冷箭,在脚背上咬上一口。 自古以来,黄鼠狼都是怕人,今天倒好,反倒是攻击起人类。这些村民哪见过这等怪事,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这当时,不知哪个村民怖声叫道:“不好啦!黄大仙报仇来啦!赶紧逃啊!” 这些村民本来就是胆战心惊,听他如此一喊,惊惧更胜,纷纷跑回房中,携儿带女,纷纷朝村外逃窜。 黄金钟见有大批庄民朝纷纷朝村外逃窜,胆子也大了起来,就地一滚,也现出了人形,转头对葛淑梅道:“我们的目的不是对付这些愚民,而是要弄死万恩这个小杂碎!” 葛淑梅镇臂一挥,高声令道:“把井边那所房子给我包围起来。” 一百多只黄鼠狼从石墙里纷纷蹿跃出来,将井边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茅屋里灯火跳跃,万兰紧紧地搂着儿子,完全陷入恐惧之中。但她还不忘记宽慰孩子:“邪不压正。放心吧,不等黄皮子进院子,一个霹雳就把她们全部劈死!” 万恩挺起了身子,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怯生生地来到窗前,透过窗户朝大门口望去。 见葛淑梅站在门石上,哑声长笑。突然把右臂轻轻一振,“呼”的一声,衣袖鼓舞,一道耀眼的红光冲天而起,化为五尺来长的火灵刀。 她木无表情,那双阴寒刻骨的眼睛紧紧盯着房子,充满了凛冽的杀意。沉声道:“小的们,为我观敌瞭阵,这对母子俩就交给我啦!” 话音未落,上百只黄鼠狼迅速散开,忽地一下竖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黄金钟见母亲要杀进房中,便上前阻止道:“我发现院子里有奇光闪烁,千万不能进院子!不如放一把神火,将这对母子俩烧死算了!” 葛淑梅黑衣鼓舞,狞声大笑,用足真气,一字字地朗声说道:“妙极!妙极!我葛淑梅最愿意成人之美,这就送他们一把神火,让母子俩去阴间住上一辈子!”声音阴寒凶厉,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抬起手中的火灵刀,嘴唇翕动,刚想念咒,突听西山坡上传来一声轰鸣声。一道闪电劈开头顶的云层,白光飞旋,化成一把雪亮的奔雷刀,以惊天裂地之势朝下方横扫过来。 “奔雷刀!”葛淑梅骇然大叫,刚想去提醒自己的儿子,忽听身旁一声凄厉的惨叫,继而“呼”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她头顶闪电飞过。 葛淑梅大惊失色,转头看去,见二儿子黄金钟依旧昂然而立,过了片刻,那具无头尸体这才轰然倒地,鲜血在身下迅速地洇散开来。 第三十一章 道高一丈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葛淑梅心痛如绞,狂怒、悲愤、懊悔、气愤、忧惧……张口无声,欲哭无泪。突然悲愤大吼:“万恩你这个小崽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长刀斜举,火灵刀的气焰吞吐不息,就在她要施放邪火的一刹那,一道白光以惊天裂地之势直劈下来。 “轰”的一声巨响,手腕一颤,再看手中这把火灵刀已被击得粉碎。 葛淑梅骇然一声大叫,脚尖一点地,腾身就跑。可还没等飞出三尺远,一把奔雷刀电闪而至,“砰”的一声闷响,已经洞穿了她的胸膛。 闷哼一声,两腮陡然鼓起,仰天喷出一道血雾,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四肢抽动了几下,灵光一闪,已经被打回了原形。 其它的黄皮子惊叫了一声,纷纷撅起了尾巴,开始四下奔逃。 雷神符能识别妖鬼,只是当空响起一声惊雷,对这些普通的黄鼠狼并未造成伤害。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妖邪均被斩首。变故如此之快,就连万兰、万恩都觉得有些诧异。逃出村口的庄民都已楞住,登时沉寂下来。 母子俩望着两具黄皮子的尸体,心忽地一下就平静下来,相互看了一眼,唇角均泛起欢心的微笑。 万兰拍了一下儿子的头,笑着说道:“走,看看庄子里的黄鼠狼是什么下场。” 万恩快速地打开西窗,探头朝庄子里望去。 风势渐止,凄迷的妖雾也已经散去。月光透过了浮云,雪白的照了一地,一切变得历历分明。 此时,院子里的猎人们都清醒了过来,望着满街乱窜的黄鼠狼满脸惊愕。 万长老如梦方醒,指着大街颤声骂道:“稀他奶奶的!我们这是被小黄皮子给迷住了!相亲们,给我狠狠地打,剥下它们的皮,去换酒喝!” 长老会的大门哐然打开,十多个猎人牵着猎犬冲了进来。一时间,人呼犬吠,朝门外追打了过去。 这些黄鼠狼别看数量不少,但都是泛泛之辈。它们若不是中了葛淑梅的魔咒,哪有胆子攻击人类? 眼下葛淑梅、黄金钟都已经蹬腿儿了,黄鼠狼身上的魔咒也就自然消失。见十多只猎犬扑咬过来,吓得毛都竖了起来。 哪还再敢打偷鸡的主意。尾巴一撅,躬着身子,掉头就往庄外跑。 几个猎人同时端起老炮筒子,照着黄皮子就是一顿开火,“砰砰”一阵枪响,十多只黄鼠狼中弹倒地,四肢蹬动,不住地哀嚎。 那些逃走的村民见猎人们把黄鼠狼追得四处奔逃,骇意顿时全消,也转过头来参加了战斗。 一时间,棍棒林立,鼓声、号声、铜锣声密奏交织,呐喊也是不绝于耳。 那五只白尾尖的黄鼠狼见大事不妙,急忙躲回原来墙窟窿里,一直不肯出来。 过了良久,见猎人带着猎犬都追出了村外,一只黄皮子试探性地从墙窟窿里爬了出来,四下张望了好一阵子,吱吱地叫了几声,贴着墙根朝东逃窜。 还没等它跑出一丈远,突然西山坡上精光爆闪,一道蓝色火焰“呼”地喷射过来,登时将这只黄鼠狼烧成枯骨。 另外四只黄皮子连忙缩回身子,只能窜着墙缝一同来到南大墙附近。 南大墙距离南村口不是太远,见那边人山人海,就打算化作人形,混进人群当中,然后蒙混过关。 主意拿定之后,就地一滚,变成四个弯腰背驼的小老头。 雷神符虽然能识别妖鬼,但威力极强,一旦使用,定会伤害平民。 四只黄皮子毕竟是成了气候的精怪,正因为他们了解这一点,也就毫无顾忌地走进了人群当中。 万恩正趴着窗户朝外张望,突然眼睛亮里射出一道白光,将南村口的一切看得极为分明。见这四个老头身穿皮袄皮裤,颧骨高凸,两腮深陷,宛如骷髅,一看就是个妖怪。 便高声大喊了起来:“拦住那四个老头!他们是妖怪!” 村民们听到喊声,顿时沉寂下来,开始开始四下察看。 四个老头见已被万恩识破,不敢多做停留,当下就变回原形,从人缝中穿过,眨眼间就逃出了南村口。 这些猎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见有四只硕大的黄皮子朝南而逃,便大声高喊:“罪魁祸首朝南跑啦!给我追!” 当下嗅起了猎犬,有六七只猎犬朝南追了过去。 庄子里登时沉寂下来,只有村外还是人声鼎沸。万恩见大家伙都在追打黄鼠狼,不禁好奇心大起。 转头看了一眼母亲,银牙一呲,嘻嘻笑道:“娘,我也想出去,跟着大家伙一起去抓黄皮子。” 万兰喝阻道:“哪也不许去!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天亮了再出去。” 万恩不解地问道:“全庄子的人都在追杀黄皮子,难道我凑凑热闹都不行吗?” 万兰用爱慕的眼神看了一眼儿子,耐心地讲道:“凑热闹也不可以。村民们驱走了黄鼠狼之后,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而你却不同,还要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 “方才你大声喧嚷,娘就想批评你几句,在黄大仙还未对你还未动手之前,你要学会韬光隐晦。只有在强敌面前故作软弱之态,才会使黄大仙轻敌。” 万恩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当下点了点头,便站在窗台上,登高远望,见六个猎人,带着七八条猎犬,在后面穷追猛打。 四只黄皮子狂奔了三里地,由于法力耗尽,再也跑不动了,见这些猎犬穷追不舍,便在秃头上停了下来。 秃头上的山坡上乱石迭起,形成许多天然的石洞,四只黄皮子使了一招缩骨法,将身子缩小了一两倍,钻进一个碗口粗细的石洞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些猎犬的嗅觉极为灵敏,嗅到气味后,围着洞口狂吠不止。 猎人们经验颇丰,只消一看,就知道猎物就在洞中。当下割来好多柴草,再往柴草上撒了许多辣椒面子,开始往洞里放烟放火。 浓烟滚滚,四只黄皮子实在挺熬不住,便由其他石缝里钻了出来。 几只猎犬正在洞外围堵,单等黄鼠狼刚一露头,一只猎犬“汪”的一声,凌空跃起,一口咬住黄鼠狼的脖子,另外几只猎犬也扑咬了过来,一顿撕扯,登时呜呼丧命。 另外三只黄皮子借机钻了出来,几个猎人端起钢叉猛刺,两只黄皮子登时被挑得是腹破肠流,另外一只朝山上跑去。 几只猎犬紧追不放,连连越过几块巨石,“汪”的一声狂吠,凌空跃起,朝黄皮子猛扑过去。 黄皮子见势不好,急忙把尾巴一撅,“嗤嗤嗤”接连放了三个臭屁。 说来也怪,那狗闻到屁味如同中了邪似的,立刻停止了追击,嘴巴贴在地上嗅来嗅去,在山坡上转起圈来。 就这样,一只黄皮子躲过一劫,一口气逃回了黄老巢。 黄老巢只留下黄金玲一人,她独自坐在窗前苦等了一个时辰,按照约定,子时一了,母亲就回来。 可她眼睫不交,等到此时此刻,依旧没有任何音信传来,由起初的等待,陡然转至为现在的担忧。 正自焦躁之际,忽然旋风一卷,大门敞开,一只黄鼠狼跑了进来。匍匐在窗台下,不住地给黄金玲作揖。 这五只黄皮子号称黄老巢五怪。这五个家伙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眼下只回来一只,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加强烈。 急忙为它念了一套人形咒,灵光一闪,那只黄皮子立刻变成两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 当即跪倒在地上,哭着说道:“大小姐,赶紧去黄人山报信去吧!夫人和二少爷他们都被雷……雷神刀给劈死啦!” 黄金玲听到这话,脑袋顿时嗡的一声,险些没晕过去,过了半晌,这才问道:“是谁杀死了我的母亲?” 怪老头哭着道:“你娘和你二哥都是被雷神的奔雷刀给斩杀的,至于是谁请来的雷神刀,我们也不清楚。时不等人,大小姐,赶紧走吧!” 黄金玲由窗户跳了出来,对这个老头道:“黄老巢已经没人了,要不要都行。咱们一起前往黄人山。” 当下打开了密道,翻身骑在那只黄鼠狼的身上,飞也似的向黄人山奔去。 当黄成霸得知妻儿在万花庄被斩杀之后,一股悲愤怒火熊熊地窜将上来,烧得他双目通红,双手微微颤抖。 转头想要向父亲去请示,一望之下,不禁骇然。就在这片刻之间,黄道安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百道,刹那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虽然杀气冲天,悲愤至极,但仍能在愤怒躁乱保持冷静,扫视一眼众人,用命令似的语气说道: “所有人都听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走出黄仙洞半步,三七二十一天之后,我自会带着你们重返黄老巢。至于如何去给亲人们报仇,我黄道安心里自有打算。”袍袖一甩,朝洞的深处走去。 黄成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上二十一天,但他知道一定与山上的神符有关。有过这两次沉痛的教训,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待在洞中,饱受着痛苦的煎熬。 第三十二章 自作自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花庄的村民经过一夜的奋战,打死了四十多只黄鼠狼。一时间,欢声如沸,回音响彻群山。 天色已经微明,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却弥漫着破晓的寒气,路边的高草上,树枝上都挂着串串的珠露。 早起的喜鹊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尾巴向上一厥一厥的,发出“嘎嘎”清脆的叫声,好像远远的在向村里传递着喜讯一般。 遥远的天空上,还亮着一颗晨星,发着晶亮的光,好像天神的慧眼,正在窥视着人间。 万花庄万人空巷,都涌到了南村口,争相一睹成了精的黄鼠狼是什么样子。 万恩几次想要出去,但都被母亲给制止了,正在郁闷之时,却见万钧跑了进来,远远喊道:“小傻喳,你没叫黄皮子给吃了呀?” 万恩站在窗前哈哈笑道:“大傻喳,你才叫老黄给吃了呢!” 万钧指着自己的鼻尖,嘿嘿笑道:“真好笑!就我这神通广大的大侠客,它们还敢抓我?方才我也打黄鼠狼子来的。一石头把一只小黄皮子打得一轱辘滚儿,吱吱地叫了几声,钻墙窟窿里去了,厉害吧?走,小弟,大哥带你出看成了精的黄皮子去。” 万恩看了一眼母亲,对万钧道:“我娘不让我去。” 万钧跑进屋子里,指着万兰嚷道:“全庄子的人都在大街上,就你眯在屋里头。真照好人差股劲!” 万兰担心儿子在外面展露风头,因此不让他出去。听万钧如此一说,突然觉得太过于保守,反而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更何况自家的大门口炸死过好多黄皮子,这般的躲躲藏藏,岂不是更让人猜测怀疑? 抬腿在万钧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着说道:“谁说我差股劲啦!走,咱们一起到街上看看去。” 万兰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南村口,这里人头耸动,黑压压的人群站满了整个村口。 六个猎人牵着五条猎犬刚一转过山怀,一群小孩嘎子带着好奇之心,一窝蜂似的跑了过去。 万钧、万恩也在其中。万兰想要喝阻,可两个孩子已经跑出去老远,只能任他们去了。 三只黄皮子确实不小,比家猫还要大上一圈。浑身是血,看上去脏乎乎的,散发着腥臭难闻的气味。 孩嘎子们见这黄鼠狼除了个头大了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便远远地躲到了一旁。 这时有人传过信来,要几个猎人直接到长老会大院里集合,据听说要召开一次表彰大会。六个猎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长老会走去。 李半仙儿自从被黄鼠狼附体之后,就对黄鼠狼敬而远之。昨天夜里,全村子的人都在抓黄皮子,唯有他却躲在被窝里,生怕黄皮子日后找他麻烦。 日头快要升起的时候,李半仙儿这才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怯生生地走出了大门。 一出房门,见一群小嘎子都往东边跑,上前一打听。这才知道,长老会要给参与打黄鼠狼的村民进行奖赏。 李半仙儿一听给赏钱,不禁贪心大动。把瞎眼睛一眯,寻思了半晌,终于想出了一个冒领奖赏的办法。 于是,把袖子一褪,迈着四方步朝长老会的会走了过去。 朝阳喷薄,霞光万道,众人沐浴在阳光之中,相互讲述着这漫长而又恐怖的一夜。当谈到霹雳与红光的时候,一致认为:黄皮子危害人间,引起了人神共怒。 李半仙儿哼着小曲走进长老会的大门,见张二嫂与几个妇女正在谈雷劈黄皮子之事,便凑上前去,故意撇了撇嘴道:“你们只知道神仙相助,却不知道是谁请来的!” 张二嫂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瞎半仙儿,你这是啥意思啊?难不成是你请来的神仙?” 李半仙儿把肩膀一耸,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指着众人道:“你们这些人呢!真是不实可怜。如果没有我,你们这些人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告诉你们吧,是我李半仙儿请来了雷神!” 万恩见他又在蒙骗村民,心里十分生气,真想背后狠狠地踹他一脚。但有过此前的教训,比量了好几下,还是把腿又收了回来。 但他心有不甘,便悄悄地来到万钧的身旁,低声道:“瞎半仙儿又开始骗人了,大哥,你就不能当众羞臊他几句?” 万钧早就想收拾李半仙儿,一听这话,立刻就跟了上去。 万恩见计谋得逞,心里偷笑,捂着嘴巴,跟在他俩的身后。 李半仙儿个子不高,与万钧相差无几。 万钧紧行几步,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笑嘻嘻地逗道:“几日不见,瞎半仙儿长能耐唻!听说你这老小子能搬请雷神了?” 李半仙儿原本对万钧颇有几分忌惮,但在众人面前还需保住面子,便把肩头一晃,没有好声色地喝道:“拿一边子去!小小的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给我滚一边子去!” 万钧不恼不怒,笑嘻嘻地问道:“上次给黄皮子溜须添屁演子,挣个大花布衫子,结果还让我老姑给扎个大窟窿。这次又给你送几件花布衫子啊?” 李半仙儿本想骗取一些赏钱,见他当众揭他的老底,不禁大怒,大声喝道:“没……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你恩将仇报……我……” 突然怒不可遏,把瞎眼睛一瞪,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万钧哪惧怕这些,指着李半仙儿骂道:“瞎半仙儿,别他娘的拉屎攥拳头——假装凶。有本事咱俩就到南河套砸杏核儿去!” 万兰正和万芬在一旁说话,突然听到万钧在吵架,急忙奔了过来。 万兰一把就将万钧推到了一旁,厉声喝道:“你干嘛又和人打架?” 万钧解释道:“李半仙儿吹大牛!说西山坡出现的红光,是他请来的雷神。就他那瞎比哄哄的怂样,请他娘个腿儿吧!不把黄鼠狼子招来就好不错了。我跟他掰扯了几句,他还裤兜子打雷——激眼了!” 万兰推着万钧的肩头,喝道:“他愿意说啥就说啥,咱不管这些事,赶紧走!” 转头又对万恩道:“把你哥带到旁边去玩。” 李半仙儿起初很是害怕,见有人出面拉架,这下子可有了仗势。 他口沫横飞,就开始讲起如何上香、如何登坛做法,如何拜请天神……他本来就喜欢讲这些缥缈之事,这番讲起来更是逼真,一些愚昧的民众不免信以为真。 万钧已经走出了很远,见李半仙儿比比划划,讲得是口冒白沫,越看越生气,突然顿住了脚步,大声嚷道: “李半仙儿,不用你吹大牛。我告诉你的,黄鼠狼子最记仇,用不多大一会儿就把你老犊子给迷上!” 李半仙儿最怕黄鼠狼附体,一听这话,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了,当下就不再讲了。 黄皮子向来就是欺软怕硬,更何况李半仙儿已经沦为黄皮子摆布的工具,他这一害怕不要紧,邪气立马就上了他的身。 李半仙儿突然感到脊梁骨一道子冰凉,随即就失去意识。只见他两手抖得溜圆,那双瞎觑觑的眼睛变得溜明铮亮。 突然扑倒在地,四腿拄地,在人群里钻了钻去。一些妇女小孩吓得尖声大叫:“不好啦!李半仙儿来神儿啦!” 这时,李族长与李猛子走了过了,见李半仙儿到处乱爬,嘴里还在胡说八道,知道他又犯了邪病。 李族长便对李猛子道:“猛子,鬼怕恶人,你火力壮,吆喝几声,或者踹他几脚,再不好就把他抬到家里去。” 李猛子来到李半仙儿的跟前,拔高一蹦,两手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哈哈!小黄狼崽子,你又到这儿捣乱来了,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照着李半仙儿的腰间又踹了一脚。 李半仙儿手脚拄地,正在地上爬行,一脚踹来,顿时就是一个翻滚。 妖邪确实害怕恶人,被李猛子踹了一脚,邪气顿时散去。 李半仙儿也就明白了过来,看了看大家伙,莫名地问道:“我这是怎么啦?” 众人唏嘘不语。张二嫂指着李半仙儿哈哈笑道:“瞎半仙儿,方才你的牛吹大肆了,结果把牛皮吹爆了,迸了你一身屎!” 李半仙儿见众人都在耻笑他,霍地站了起来,辩解道:“方才这是昆仑山上的大神附体,我已经出马了。” 众人见他还在吹牛,一同对他冷嘲热讽。 李族长朝外撩了几下子手,哼道:“还出马呢,我看你是出驴啦!李半仙儿,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家去吧!” 李半仙儿心里也很害怕,见李族长发话了,也就来个借高下驴,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一场小小的闹剧也就结束了。 三个长老把众人召集到台前来,简单地讲了几句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为了激发抗击妖邪的积极性,决定从税银中拿出一些银两作为奖励。 因为担心黄鼠狼再来报复,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三位长老不敢放松警惕,不但侦骑四出,还增派无数庄丁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测。直到第四天雄鸡唱晓,东方渐白,始终再没发生什么玄异之事。 第三十三章 黄九九出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传说黄皮子报仇一般不会超过三天,然而到了第四天头上,仍不见黄皮子现身,村民们那根紧绷的神经也就松弛了下来。 第五天凌晨,长老会组织一百多个壮男,带上锹镐、火油等物,乘船过了清河,将黄老巢搅得是地覆天翻。 出乎意料的是,前天这里的黄鼠狼还是随处可见,今天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一个踪影。 人们得知黄鼠狼一夜走光的消息,无不欢欣鼓舞,自然要大大热闹一番。 三个长老仍然有所顾虑。又陆续派遣九路探兵,侦骑四出,终于确认这伙妖邪全部离开了黄老巢,这才撤回所有的庄丁。村民们也回到正常生活轨道上来。 村民们喜笑颜开,万兰母子俩却是怎么快乐不起来。他们知道,黄大仙在五大出马仙中位列第二,若论起复仇,黄仙家族当属第一。 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若按黄道安以往的性格,别说五更天,恐怕让你连三更都过不去。 然而这次却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万花庄不但风平浪静,一连七天也没有任何玄异事件发生。 母子俩眉头紧锁,心里感到强烈的不安、难道黄皮子真的害怕了吗?难道所有的灾难就可以完全避免了吗? 生死结已经结下了,以老黄仙的性格,他怎能会放过杀他儿孙的仇人呢? 老黄仙在五个出马仙中位列第二,也属于当地的一堂大仙,他十分清楚,这次斩杀葛淑梅的是奔雷刀。能化刀为符的人非雷神莫属。 而雷神执掌五雷,即便是将奔雷刀已经收回,其灵性也可以长达三七二十一天,因此黄道安没敢顶风作案,而是选择了韬光养晦。 黄道安在洞中苦熬了二十一天,这天冒着被雷劈的危险,怯生生地打开了神眼,在万花庄的西山上仔细地察看了一番。 见雷神符的灵性已经彻底消失,便沿着密道偷偷地下了黄人山。 他刚一走出密道,却听北边的山崖上有人叫道:“父亲大人,您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里?” 黄道安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小女儿。便苦着脸道:“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一直都在跟踪我?” 黄道安的小女儿名叫黄芸姗,在家中排行第九十九位,所以都叫她九九。这女子狡计毒辣,半人半妖。 此人生性婬邪,擅会浮凸勾人,据说有多少仙神拜倒过她的石榴裙下。 黄芸姗听父亲说出这话,咯咯笑道:“这哪里是跟踪啊?女儿知道父亲是去万花庄去寻仇,因此想要为父亲分忧解难。” 黄道安怒道:“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我偷偷的下山,就是想与子孙们撇清关系,免得黄仙家族遭受无妄之灾。赶紧收起你的孝心,报仇这件事用不着你来参与,我一个人下山就足够用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黄芸姗不但不走,反而跃下了山崖,撒娇一般地揽住父亲的胳臂,笑着说道:“爹爹,杀鸡焉用牛刀,这几条小鱼小虾就交由女儿来打发吧?” 黄道安轻轻地拿开她的手,用爱慕的眼神望着女儿,沉声道:“九九,你就别再闹了。爹爹知道你有一片孝心,可万恩这个娃娃你杀不了。” 黄芸姗大眼扑闪,惊疑地问道:“为什么?” 黄道安耐心地讲道:“这个村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靠山。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这座靠山隐而不露,至今也摸不清他是谁。起初我怀疑是狐仙家族,可这次斩杀葛淑梅、黄金钟的却是雷神的奔雷刀。 “如果是雷神在暗中保佑着万恩,那一定是奉行哪位上仙的法旨,你去了岂不是去送死吗?” 黄芸姗咯咯笑道:“没有那弯弯肚,怎敢吃那镰刀头儿?九九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决不敢说替父亲排忧解难? “不瞒您说,北海真神不但做了我的入幕之宾,还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在他的帮助之下,我已经修成了内丹,现在九九已是半匹之人了。 “雷神符固然厉害,但它只能识破一些妖魔鬼怪,而我人妖各半,去了妖性就是一个凡人。那么,不但轻易地避开雷神符,还能轻而易举地靠近那个孩子。一旦靠近,他还能跑得了吗?” 黄道安抚摸着女儿的头,哈哈笑道:“想不到我家九九已经转妖为人了!” 笑容一敛,又扳着面孔说道:“你化为人身之后,法术就会立刻消失,可生擒那个娃子得需要法力,一旦惊动过往行人,你岂不是陷入危险之中?” 黄芸姗笑道:“这个用不着你担心。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只听我符命的小雪貂。”把手一挽,怀中赫然出现一只雪貂一般的小动物。 传闻被猛虎吞噬之人,他的神魂必将被猛虎所奴役,此后就成为鬼奴虎伥,助虎为恶,替恶虎觅食。 除非这只老虎死了,否则这个人的魂灵永不能超脱。故此,世间有“为虎作伥”这句成语。 但一只小雪貂竟然被黄芸姗所奴役,当真不可思议。可今天竟然活生生地摆在自己的面前,令这位老黄仙也是瞠目结舌。 愣怔了半晌,黄疸安这才指着雪貂哈哈笑道:“黄怅?你……你这个死丫头,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黄芸姗妙目一瞥,撒娇似的道:“你还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喜欢哭鼻子的黄毛丫头呢?这回该相信我了吧?” 黄道安沉吟道:“虽然你能把雪貂化为黄怅,但不知它的本事如何?” 黄芸姗见父亲依旧顾虑重重,便讲解道:“这些小精怪身材虽然娇小,但生性剽悍凶蛮,发起狂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如果有人来救,它就会化为人形,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况且我属于半匹之人,要想恢复法力,用不了多长时间,您就放心吧,九九保证手到擒来。” 黄道安见女儿信心满满,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低声道:“成功之后,你就沿着清河一直向东飞行。 “清河的南岸有座孤立的山峰,名叫乱石山。山上有我们的巢穴,我打算在那里砍下万恩和西山秃子的人头,来祭告族人的在天之灵!” 黄芸姗螓首微点,就地转了一圈,化作一道妖光便不见了。 这天上午,风和日丽,万钧、万恩和三个小伙伴在东河边的小树林里玩耍。 大家伙堆石子叠罗汉,正玩得热闹,忽然听树叶簌簌,一个女子从身旁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几个孩子抬头望去,只见两丈开外,站着一个女子。 她黑发似漆,身材高挑,雪白丰腴。笑吟吟的桃形俏睑上,彩眉弯弯,媚眼如丝,春意盎然。 身穿一件淡黄色的长衣,衣襟半启,露出高耸的雪丘。脚上穿着淡黄色的长靴,莹白的大腿上纹绣了一朵海棠,娇艳夺目。右手打着花伞,左手抱着一只小雪貂。 万花庄虽然很大,但毕竟距离州城较远,很少见过这样的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万钧与那三个村童便朝黄芸姗围了过去。 唯有万恩远远地站在一旁,虽然身上的神符没有任何反应,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子有些怪异。 黄芸姗得到真丹之后,既能享受妖间的幸福又可以品尝人间的快乐。为了避免五雷轰顶,因此她不想杀人,只想将万恩拿到乱山上,然后交由父亲和大哥处理。 她从来没有见过万恩,虽然已猜到远处那孩子就是万恩,但她还是怕弄错了,便主动与四个孩子搭话:“小兄弟,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爱恋美人之心人人有之,几个孩子见美人在问他们的姓名,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唾沫星子横飞,把黄芸姗逼得连连后退,凝神听了片刻,只是没有听到万恩这个名字,便指向远处的万恩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到这里来?” 万恩见这女子指向了自己,心里又紧张又害怕,有心想逃,一想到雷神所说的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万钧一心想讨好眼前这位美女,可万恩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聪明伶俐,每次与他同行,都是对他赞不绝口。 他生怕万恩抢尽风头,不免要对万恩嘲讽一番:“他叫万恩,是个没有爹的野孩子。还傻了吧唧的,外号叫小傻子。所以不敢见世面,总爱蹲旮旯子!” 他本以为如此一说,就会激起美女的厌烦之心,没想到话一出口,便引来美人的一阵好奇:“是吗?那我得好好的瞧瞧,看看这孩子究竟傻到什么程度。” 万钧懊悔至极,连忙阻止道:“仙女姐姐,小傻子可坏了!他敢往你身上抹粑粑,恶臭恶臭的。你可千万别过去呀!”朝前一跨步,挡在黄芸姗的身前。 黄芸姗咯咯几声脆笑,在小雪貂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那雪貂蓦地竖起了身子,冲着他屈唇呲牙,不住地怒吼。 万钧见这动物凶恶,连忙闪到一旁,咧了咧嘴巴,气恼恼地道:“啥破玩意呢!还想咬人。等哪天的,我非得整死它不可!” 黄芸姗也不理他,腰肢扭摆,朝万恩身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独闯妖穴(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相隔一丈开外,竟有一股独特的幽香扑鼻而来,万恩微微一惊,隐隐猜到这女子有可能是个妖怪。 黄芸姗来到万恩的身前,探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蛋,彩眉一挑,笑吟吟道:“小兄弟,你长得如此俊美,那小子为什么叫你小傻子?” 万恩一笑道:“傻人自有傻人福,我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请问这位仙女姐姐,你是谁家来的亲戚。” 黄芸姗见万恩口齿伶俐,模样可爱,便嫣然笑道:“我是外地来的游客,不是走亲戚的。只是途经这片树林时,突然迷了路,小兄弟,你能陪姐姐到山里走走吗?” 万恩极为聪明,已经猜到这妖女的目的,但为了随她闯入妖穴,故装一副开心的样子,当下笑道: “能与美人结伴同游,乃是我此生的福气。不过我已经十多岁了,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黄芸姗双靥晕红,“呸”了一声,笑啐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孩子,没想到也是个轻薄的坏小子。” 媚眼如丝,笑吟吟地道:“年纪不大,还懂儿女私情呢!小色鬼,你既想对我做什么,那我就遂你的愿吧。” 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上走。 三个孩子见美人在勾引万恩,心里极为不舒服,便去万钧那边去拱火:“小傻子比你可厉害多了。一下子就把美人都给勾走了。你就是一个大笨蛋,咋呼了大半天,到头来狗屁也没闹着。” 万钧一则是气愤,二则也出于对万恩的关心,扯着嗓子嚷道:“小傻子,你给我回来!” 黄芸姗生怕万恩反悔,素手一挥,衣袖飞舞,一股香风扑鼻而来,闻起来薰人欲醉,万恩顿时两眼迷离,就连意识也是说不出的恍惚。 耳中听到那女子淡淡的声音:“什么也不要想,只管跟姐姐走,清醒之后,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声音温柔,仿佛春风拂过耳边,又轻轻地拂过心田。那酥酥麻麻痒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此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万钧缓缓跟在身后,依旧在大声呼喊,可万恩就是不肯答话,不禁有些恼火,指着万恩骂道:“小傻子,我稀你娘的,你是不是找着挨揍啊!” 黄芸姗充耳不闻,牵着万恩的手继续朝前走。 万钧见二人越走越远,越想越生气,几个健步就奔到二人的身后,一边骂着一边朝万恩的背部抓了过去。 黄芸姗手里的花伞藏里藏有各种蛊毒,杀人于无形之中。本想将这个傻小子就地干掉,但一想到带走万恩才是当务之急,决定留这个傻小子一命。 便把手中花伞放在自己肩头上,素手轻轻地一拧,花伞缓缓地旋转了两圈,一缕轻烟喷了出来。 万钧突然嗅到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登时僵硬在那里,随即面色变青变紫,大叫一声,仰身跌倒在地,全身抽搐不已。 黄芸姗也不回头,拉起万恩快速地驶入树林当中,便对雪貂吩咐道:“赶紧将他捆起来。” 雪貂蓦地立起身子,舌头摆舞,“赫赫”作响,万恩忽觉双足一紧,低头一看,却见万千银丝从雪貂的嘴里缤纷冲出,顺着自己足踝急速朝上缠缚。 万恩虽然打定了独闯妖穴的主意,但关键之时,心里不免也有些害怕。想要发声求救,可喉咙如被棉团塞住了一般,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万恩见求救无望,心中反倒是安定下来。忖道:“道士和雷神都说过,今年我命中遭劫,既然无法避免,就随他们的便吧!但愿这妖女能把我领入妖穴。”一念及此,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黄芸姗盘膝打坐,急忙运用妖法,大约过了一杯茶的工夫,终于法术还身,夹起万恩朝东飞去。 万钧中了蛊毒之后,四肢抽搐,昏迷不醒,其他三个孩子远远地望着他。 因为万钧天生顽皮,总喜欢打架。如果他把别人打了,撒腿就往家里跑,有奶奶做靠山,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若是被别人打了,他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开始耍臭无赖。 奶奶极其溺爱孙子,得知孙子被打之后,就坐着轮椅到那户人家去闹事。虽然看她很是生气,但能把一个瘫痪的老太太怎么着? 只能当下软语赔罪,并给她几个鸡蛋或几枚硬币,也就敷衍了过去。因此庄子里的孩子都惧怕万钧几分。 三个孩子虽然距离万钧很近,但谁也没看见过那女子动手打过他,因此都以为他又在耍臭无赖。 见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便笑着对万钧道:“起来吧。你就别装了,人家已经走没影了。” 万钧也不吭声,四肢继续抖动。三个孩子感觉不对,这才近前一看,见万钧脸色青紫,不禁“妈呀”了一声,撒腿就往庄子里跑。 万兰家与这片树林只隔一片菜地,三个孩子从菜地间穿过,径直跑进她家的大门。 惊恐万状地喊道:“万姑姑不得了啦!树林那边来了一个大姑娘,把万钧整趴下了,把万恩也给带走了!” 万兰大吃一惊,连忙抛下手里的针线活,由箱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朝东边的树林里奔去。 此时的万钧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全身酸软,浑身无力,想要离开这里,可就是爬不起来。 这时候万兰已经赶到,将万钧抱了起来,让他靠在一棵大树上,见他完全稳定了下来,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万恩去了哪里?” 万钧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努力回想了片刻,低声讲道: “我们就在树林里玩,突然来了一个大丫头,打着花伞,怀里还抱着一只小雪貂。那大丫头长得可好看了,要带着小傻子到山上去玩,我也想去,可那大丫头不让我去。我也不知道咋整的,把花伞朝后一转,我就趴下啦。醒来后小傻子就不见了。” 万兰已经猜到是黄仙家族所为,明知无能为力,但母爱大于天,还是朝山上追了过去。她翻山越岭,一路嘶声地高喊,可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陡然一阵风吹来,她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过来,忖道:“我真是不长脑子。这样跑这样叫地,能有什么用?黄大仙儿如此的厉害,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样?岂不是去送人头。我不如去许家沟去找三叔,他会一些道行,兴许有办法去帮助我儿子。” 她沉吟了片刻,身子一转,朝许家沟跑去。 翻过一道山梁,迎面走来两个人,他们手里拎着棍棒,好像在山坡上寻找什么。 万兰走了过去,近前一看,见是许三叔家的东邻居,许牛子和他的儿子许大春。 许牛子见是万兰,不禁一惊,便问道:“万兰,你也来找三叔吗?” 万兰不禁一愣,反问道:“三叔他怎么了?难道他也出事了吗?” 许牛子叹道:“半个时辰之前,三叔正在自家园子里浇菜,突然刮起一股阴风,结果把三叔给刮走了。我们爷俩听到喊声,就循着风向寻了过来,结果什么也没看见。” 万兰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倒过去。喘了几口粗气,颓然坐在地上,汗水与泪水一齐从面颊上流下。 当下就把万恩被一个女子带走之事也讲了一遍。 许牛子听完,长叹道:“不用再想了,百分之百是黄皮子搞的鬼。万兰,咱们各回各家,我求求许族长,你求求长老会,让他们发动一下民众。人多不但力量大,声势也很大,万一黄皮子一害怕,兴许就把人给放回来。” 万兰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沿着山路返回了万花庄。 有心直接前往长老会,但见脚上的鞋子已是破烂不堪,便回到家中换了一双鞋子,刚想出门,忽听房门一响,走进来一个女子。 万兰顿时目瞪口呆,全身颤抖,心中如爆炸般的狂喜。那人她轻纱蒙面,只露一双秋水明眸,赫然便是自己的恩人胡思雨。 万兰刚想说话,却听胡思雨竖指禁声,“嘘”了一声。万兰没有说话,上前抓过胡思雨的手,并肩坐在炕沿上。 胡思雨低声道:“万恩、许三叔已被带到了乱石山,黄道安准备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他的亲人。不过姐姐不必过分担心,丑儿有掌手雷在手,他又是那样的聪明,一定会反败为胜。 “只是两颗天雷威力无穷,爆炸之后,这一老一幼估计也会受伤,如果黄皮子都被炸死还好,倘若有漏网之鱼,那丑儿就会步入死劫。所以我必须马上赶往乱石山,虽然不能帮助丑儿渡劫,但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万兰紧紧地握住胡思雨的双手,激动无语,眼泪扑簌簌地向下掉落。 胡思雨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行啦,别哭了。倘若这些事情不发生在我们身上,你我之间又怎会有这样的奇缘?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时不等人,我这就去了。” 万兰叫道:“等等。” 第三十五章 独闯妖穴(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对胡思雨道:“这块玉佩是丑儿身上的佩物,富有一定的灵性。你把它带在身上,说不定找到丑儿更加容易一些。” 胡思雨接过玉佩,直接就挂在了脖子上。 万兰泪蒙蒙望着胡思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纵有千言万语,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思雨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万兰姐,你见外了。”纤纤的玉手从她手中抽离,只见她秀发飘舞,衣袂如飞,刹那间已经到了大门之外。 初夏的清河上空,色彩绚丽而又纯净,就连高空中的寒风也显得格外的清洌。万恩有神符护体,在冷风的吹拂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偷偷地睁开了眼睛,凝神朝四下查探,只见清河南岸矗立着一座高山,险峰怪崖,参差错落,黑魆魆的,好像有许多怪兽蹲伏在山上。 自打与庄子的孩童和好之后,经结伴出游,在山间玩耍,对于周边的山山水水颇为熟悉,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孤立的大山,估计已被带到百里之外。 低头看了看身上层层叠叠的白丝,心里一直在想:“雷神让我把神符贴在大门上,可我的两手被丝线捆绑得结结实实,如何粘贴神符? “还有,即便是黄皮子齐聚在乱石山,我又该如何发射这颗掌手雷?难道我已经步入了死劫?必须与雷同化么?”想到此处,心里无比的难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黄芸姗徐徐盘旋,穿过漫天翻滚的乌云,朝下方飘落。万恩双眼睁得老大,四下察看,虽然雾气茫茫,但那赤红色的大门仍然若隐若现。 黄芸姗飘然而落,右臂微张,万恩便从她腋下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虽然剧痛难忍,但他决不会错过眼前的机会。 就在落地的刹那间,万恩借势几个翻滚,”咚”的一声,撞在大门上。抬头朝上看了看,见拱门高耸,门楣上写着“乱石山黄仙洞”六个大字。 万恩心里暗喜,忖道:“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炸死你们不用费工夫。” 虽然双臂已被捆死,但手腕还能动弹,猛一翻身子,侧卧在门前,把两手触在大门上,嘴唇翕动,念了一套秘诀,灵光一闪,那颗贴雷就不见了。 黄芸姗以为是惯性太强,结果把他摔得满地翻滚,因此也就没有多想。当她发现万恩的头脑处于清醒状态时,不禁大吃一惊。 有心将他再次打晕,转念又一想,山上山下尽是自己的族人,即使他有一些本事,但在众人面前又能泛起什么波澜? 如此一想,心忽地一下安静了下来,指着万恩笑着骂道:“你这个小崽子,竟然能在我的迷术下苏醒过来,果然不同凡人。” 万恩生怕她再将自己迷晕,便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仙女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别杀我行吗?只要你放了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黄芸姗眯起了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万恩,嘴里啧啧有声,在他脸颊上轻轻地掐一把,媚声道: “这般俊俏的小子,如果没有了脑袋,确实有点可惜。不过你小子杀了我大哥一家四口人,即使姐姐真想好好疼你,恐怕也保你不住你的命啦。” 万恩刚想说话,却见她怀中灵光一闪,随即跳下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小侏儒。生的是尖嘴猴腮,微有鸡胸驼背,满脸尽是暴戾神色。 只听他破口骂道:“骚婆娘,一个娃娃也能让你动情怀春,真他娘的恶心。黄大仙马上就要到了,赶紧将这崽子押往祭场。” 黄芸姗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狗奴才,竟敢跟主子这般说话!” 抬手刚想对他动用法术,那侏儒罗圈腿一扭,已经到了万恩的身前,照着他腰部猛踢一脚。 万恩闷哼了一声,被高高地挑了起来。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哐”的一声,撞开了大门,继续朝后翻飞,最终摔在庭院里。 万恩只觉得两眼一黑,此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黄芸姗勃然大怒,指着侏儒骂道:“狗奴才!你把他摔死了,如何祭祀我的亲人!” 手指一点,射出一道精光,那侏儒“啊”的一声痛叫,周身剧颤,又变回原来那只小雪貂。 黄芸姗手指轻弹,一个白色的丝囊飞了过来,绕着雪貂飞了一圈,将它收入了丝囊里。 黄芸姗将雪貂封印了起来,这才走到万恩的身前。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探出手指试了试他的气息。见气息均匀,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知道他不会有事,便把万恩拎将起来,直接来到祭台前。 经过百年的繁衍生息,黄道安的子孙已经达到上千,得知要为亲人报仇的消息,子子孙孙几乎全部到了乱石山。 见黄芸姗已经把仇人生擒上山,又惊又喜,一面寒暄交谈,一面朝祭台那边走去。 万恩被绑在一根石柱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苏醒了过来,见台下摆着四口大棺材,每口棺材的前面,都站着一个黑衣大汉,持盾握刀,一脸的杀气。 万恩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身上的丝线已经不见了,而是换成了一根绑绳。 这绳子花花绿绿,不住地闪着灵光,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万恩试探地挣脱了几下,感觉越是挣脱,反倒是勒得越紧,不禁有些绝望。 一想到马上就被黄皮子砍了脑袋,全身不住地打战。想要大声呼救,可嘴里塞满了破布,任凭他如何呼喊,就是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惶恐不安之际,忽听身侧传来“哦哦”的声音,转头望去,见许三爷爷也被抓到了这里。 他背靠着石柱上,手脚也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塞了破布,两眼盯着万恩,摇头晃脑,似乎在说些什么。 万恩极为激动,一边挣扎一边用喉咙喊叫。 台下的四个大汉同时举起了砍刀,齐声喝道:“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刀光刺眼,虽然相距一丈开外,但凌冽杀气却逼人而来。万恩见这四个妖魔穷凶极恶,生怕他们一气之下砍自己几刀,那岂不是更没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此后他不再挣扎了,爷孙俩就这样相互看着,只能用眼神传递信息。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远处那扇大门缓缓开启,车马辚辚,有人高声长呼道:“黄仙祖先驾到!” 许镇山脸色大变,早已瘫倒在石柱子下面。 万恩不知何以,眼见一批又一批的妖魔到来,心里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越来越加兴奋。 传说黄道安心机深沉,擅长变化之术,极少以真实的面目示人。此次是为了报仇,当着子子孙孙的面,自然不会以伪装的脸面出现。 今天能与这老家伙狭路相逢,万恩的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不知这位令天下人畏惧的老黄皮子究竟怎生模样? 鼓乐声声,使女们分列左右,四个黑衣大汉抬着一把藤椅走了过来。 椅子上斜斜坐了一个瘦小的老者,高冠白发,乌金丝袍飘飘飞扬。脸色枯黄,两腮塌陷,长须如银,八字白眉毛微微下垂,一双细长的眼睛似闭非闭。双手枯瘦,鸡爪似的蜷曲在大腿的一侧,时不时地轻微颤动。 万恩微微一怔,心道:“难道此人就是黄大仙儿?” 原以为黄道安必定气势威严,令人不敢逼视,想不到竟然是一个病病恹恹的小老头儿。 正自惊疑,却见子子孙孙纷纷上前躬身行礼,齐声呼道:“父亲吉祥!爷爷吉祥!”果是老黄仙黄道安无疑。 黄道安象征性地摆了摆手,子孙们纷纷退到一旁。 距离被斩首的时间越来越近,万恩无暇多想,只想着如何挣断绳索,将这群妖孽全部炸死。 两手在身后不住地移动着方向,心里一直在合计:“假如我挣不开绳索,只能背着手发雷,可这些妖人却站在我的前面,我的手掌面向哪个方向才会更好呢?” 这时候,黄成霸已经走到祭台的下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面色铁青,那双阴寒刻骨的眼睛紧紧盯着万恩,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万恩虽不知他究竟是谁,但决不示弱,当下微笑与他对望。 黄成霸紧握着刀柄,身上那宽大的黄袍在风中鼓舞不息,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娇丽的美人,头戴一顶雪莲花冠,银丝白裳随风卷舞,珠贝摇曳,顾盼生姿,周身上下不见一丝妖气。 万恩不禁一惊,忖道:“难道这女子是个凡人?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怎么会与妖起舞呢?” 猛一抬头,见她怨毒地瞪了自己一眼,突然又莫名地朝他嫣然一笑,啧啧道:“传闻万恩乃九天童子下凡,今日一见,果然俊秀非凡,只可惜童子转世向来命不长久,你就认命吧。” 万恩呵呵笑道:“这可不好说。说不定我喝上几碗黄皮子的血,就能益寿延年!” “你……”那女子右臂一举,一把宝刀破袖而出,咬着牙道:“我这就宰了你!” 黄成霸摆手道:“还有祭奠仪式,女儿,让他多活一会儿。” 第三十六章 独闯妖穴(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更觉得莫名其妙,一个凡夫俗子怎么成了黄成霸的女儿?心中疑惑,实在难以理解。眼下命在旦夕,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连忙避开她的眼神,便不再理会。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黄道安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许镇山已经吓得萎靡瘫软,就打算从他嘴里挖出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于是环顾左右,对一个大汉吩咐道:“把西山秃子押到我的身前来。” 那汉子躬身行了一礼,腾身跃上祭台,鼓起了腮帮,在许镇山的身上吹了一口仙气,不但绑绳脱落,就连嘴里的破布也落在了地上。 许镇山早已支撑不住了,这一松绑,立刻瘫软了下去,还没等他坐在地上,忽觉脖领子一紧,双脚悬空,已被那汉子拎了起来。 那汉子昂首阔步,直接将他丢在黄道安的面前,厉声喝道:“跪着说话!” 许镇山腿脚不好使唤,下跪必须得摆个姿势。那汉子骂道:“你他娘的还磨蹭什么!” 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他后腿上。许镇山本来腿脚就不好使,被他这般的一踹,结果闹了一个大前趴,好半天才坐了起来。 黄道安摆了摆手,那汉子躬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黄道安装作一副十分友善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道:“许老先生,你不用害怕,黄仙家族向来爱憎分明,绝不会乱杀无辜。现在我问你几件事情,你必须实话实说,倘若你隐瞒半点真相,你死得比我孙子还要难看!” 许镇山虽然有些道行,但毕竟是个凡夫俗子,在这位令人胆寒的黄大仙儿的面前,早就吓得手脚筛糠。 结结巴巴地道:“别……别杀我。我……我说。凡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黄道安点头道:“好。本仙问你,我儿媳妇和三个孙子究竟是被谁所杀?西山坡上那张神符贴上去的?你们的靠山究竟是谁?” 许镇山不敢撒谎,当下就把发生在他身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黄道安似乎对针扎金锁、庙里拜老君等事不感兴趣,很不耐烦地道:“以前的事情少讲,我只想知道是谁请来的神符?又是谁在暗中操作这件事情?” 许镇山磕头如捣蒜,哭着说道:“大仙儿在上,我西山秃子道法平平,无法接近仙人,真的不知道啊!” 黄成霸大步上前,“呛啷”一声,亮出了火灵刀,咆哮道:“不用再审了!我这就割下他的脑袋,来祭奠我的妻儿?” 许镇山见他杀气凛冽,突然白眼儿一翻,登时就晕了过去。虽是被吓晕,但也不免有几分装死的成分。 黄成霸踢了他一脚,骂道:“你奶奶的,原来是这等怂货!”宝刀还鞘,退到了一旁。 黄道安见从他口中问不出所要的东西,便把眼帘一挑,一道精光直接射向万恩,口中那团破布“吧嗒”一声掉落下来。 万恩憋郁了良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咯咯笑道:“老黄头儿,你这老家伙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今天总算做了一件大好事,不然快要把我给憋死了。” 黄道安见他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虽然不过九岁的年纪,却隐隐有着王者的风范,心里不禁暗自佩服。 手捻着须髯,微微笑道:“嗯,虽然儒雅清秀,但不失阳刚之气,果然不同凡人。只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惜你命不会长久!” 万恩生怕他们对三爷爷动刑,就打算把所有事情全部包揽下来,当下哈哈笑道:“一命抵四命,值了,值了!” 黄道安眼帘一挑,缓缓地道:“如此说来,黄家四口人全是被你杀死的?” 万恩傲气地说道:“那当然。虽说一命抵四命,怎么算都够本,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后悔。若不是我疏忽大意,乐极生悲,怎会落入了这骚女人的圈套?倘若让我再多活一岁,被绑的人可就不是我喽!” 黄道安皱了皱眉头,问道:“此话怎么讲?” 万恩叹道:“我都跟雷神商订好了。明年的六月二十四那天,他让我去西山雷祖祠去见他,如果你们这些妖魔还在人间作乱,他就借给我五颗霹雷。 “分别为天雷、水雷、地雷、神雷、社雷,给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来个五雷轰顶……啧啧,只可惜一时动了贪念,想占这个骚娘们一点便宜,没想到被绑到这里来了。可惜啦!可惜啦!” 他声音清脆动听,虽是骂人,但也如山泉春水,叮叮咚咚。许镇山虽是倒在地上装死,但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 众黄仙大怒,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拔刀大骂。 黄道安极想知道是谁在为他撑腰,摆手道:“干嘛跟一个快要死的小孩子一般见识。都消停一下,等我把话问完了,在杀他也不迟啊。” 众人纷纷把刀还鞘,退到黄道安的身后。 黄道安仍是不急不怒地问道:“你在哪座庙里见到的雷神?又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狐仙庙里的狐仙女吧?” 万恩见他一直在套话,便把小嘴儿一撇,哼道:“你就别在跟我兜圈子啦!什么黄大仙儿、狐仙大仙儿的?你们两家土豆炖山药一个味儿,都是个害人精!老黄头儿,你不就想知道我是怎么见到雷神的吗?我是怎么把神符搞到手的吗?小爷今天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他咽了一口吐沫,接着讲道:“去年腊月二十二那天夜里,你孙子金锁半夜偷鸡,还把一个万老太太给迷住了。 “万老太太再不好,好歹也算是我姥姥,所以也就前去帮忙。没想到你那个小孙子一根轴,不但誓死不退,还用眼睛瞪我。 “我害怕他日后缠磨我,趁我三爷爷扎针之时,上去就是一拳头,结果一针就要了他的狗命。 “半夜偷鸡,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邪术迷人,更是罪加一等。老黄头儿,你这个修炼千年的老黄仙一定比我更清楚。 “按理说你应该从定家规,对子子孙孙进行严加管教。可你倒好,不但不加以管教,还纵容你的儿孙们天天找我报仇。 “坐以待毙,还不如与其一搏!那些天我茶饭难咽,彻夜无眠,天天琢磨如何弄死你们这些害人的死妖精。 “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讲雷公的故事,说雷神掌控着五雷天心正法,如果有人或妖精做了坏事,就遭五雷轰顶。于是乎,我就心血来潮,开始四处去找雷神庙。 “四月初一那天,我一路向西走,整整走了一整天,结果雷神庙没见到,却见到了一个雹神庙。 “我这个人哪,也没念过几天私塾,斗大的字只认识一麻袋,就把‘雹神庙’看成了‘雷神庙’,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走进去了。 “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让我撞个正着;放屁扭腰,赶上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当时雷神也在场。他正和雹神在下棋。他们听到我这么一叨咕,不但现了身,还赐给我一张一张刀光符。 “要我说呀,这就是苍天有眼,善恶有报。你们不好好在洞中修行,却跑到人间做什么恶?这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么!” 万恩这样做,并非贪图解恨,而是故意想把黄道安激怒,这样一来,就能使他方寸大乱,无法瞧破自己真正的意图。 黄道安在出马仙中地位很高,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今天倒好,不但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能问出来,反被这娃娃臭骂了一顿。 怒火窜起,险些连肝肺也一齐气爆,厉声喝道:“小贼,许家小贼!老子……老子……”本想冲上祭台,一掌将万恩拍死。 可一想到还要祭祀亲人,便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吩咐道:“来人,先把这两个仇人押到灵前,等祭奠亡灵之后。再将这二人五骨分尸,去慰劳山上的小的们!” 话音未落,号角长吹,五六百只黄鼠狼四面的山坡上狂奔下来,规规矩矩的趴在四周,两眼盯着二人,不住地舔着小舌头,好像见到美味佳肴一般。 这当时,腥风一卷,黄成霸已经蹬上了祭台,刀光一闪,万恩身上的绑绳已被斩断。 捆绑了许久,万恩的两只胳膊又麻又木,刚想活动活动。忽觉头皮一紧,黄成霸已经抓过万恩的头发,拎小鸡一般将他拎到棺材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不等他爬起来,灵前那两个大汉已经冲了过来,一手拧住他的胳膊,一手扯过他的头发,使他跪在地上。 两个大汉不但控制住万恩,还用两只大脚踩住他的一条腿,不住地碾压,饶他天生顽强,但也痛得他龇牙咧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另外两个大汉也不闲着,开始去收拾许镇山。 许镇山本以为装装死,就能免遭皮肉之苦,可万万也没想到这群妖邪如此可憎,竟然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这一刻,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急忙坐了起来,两手连摆,大叫道:“不要啊!不要啊!” 一个黑衣大汉一脚将他踹晕,此后再也不吭声了。 第三十七章 雷劈乱石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惊怒悲愤,莫可言表。几次想要念动霹雳秘诀,只可惜两只手都在妖人的控制之下,倘若手掌不能对准妖群,掌手雷的威力减小不说,自己也得与妖魔同归于尽。难道今生真的会死在妖魔之手吗? 他心烦意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黄道安哑着脖子呼道:“祭奠开始!” 哀乐响起,漫漫的人群中哭声一片,突然有几个妖人振臂高呼:“将这两个仇人凌迟处死!” 起初声音零落,片刻之后,上千个妖人齐声怒喊:“将万恩凌迟处死!”声震天地,四下回荡。 黄成霸两眼怒视着万恩,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举手说道:“就这样把他俩给宰了,我的妻儿如何瞑目?必须让这个小崽子给我的亡妻、亡儿磕上一百个响头,那才让亡者真正的安心!” 说完,他厉声大笑,悲怒、仇恨、怨毒、狂喜交杂一处,听来犹觉凄厉而又可怖。 围观的妖邪也齐声大喊:“对,对,叫他磕上一百个响头!” 万恩本以为此生即将结束,没想到突然送来了一个机会。他身处绝境,反倒激起他的强烈好胜之心,下定决心,一定要力挽狂澜。 他思绪飞转,心想:“这妖人狂妄至极,倘若我誓死不从,这两个家伙一定会强摁我的脑袋,那么,我岂不有了还手之机?” 于是,他故装凛然姿态,大声喊道:“许家男儿只有割下的头,没有跪下的膝。我宁可魂飞魄散,也决不给妖魔磕头!” “你奶奶的!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他如此一喊,果然将两个大汉激怒,两只大手一齐按向万恩的脑袋,接二连三地往地上撞。 万恩头晕脑涨,头颅好像被撞开了似的,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了,有心立刻念动秘诀,与这群妖魔同归于尽。 可转念又一想:“倘若我死了,我娘她还能活吗?更何况三爷爷急等着我来救他,怎能因为一时的皮肉之苦,而不顾大局?”遂又咬牙苦撑。 众妖人十分得意,有的鼓掌叫好,有的在一旁查数。黄道安两眼微眯,坐在藤椅上默然不语。 万恩起初还能反抗,后来任由两个大汉恣意羞辱摆布。 两个大汉见万恩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不但放开了他的胳膊,还轮番交替,迫使万恩磕头。 万恩终于有了脱手之机,虽然头脑晕眩,但仍然没有忘记秘诀。 嘴唇翕动,秘诀刚一出口,突然感到掌心灼热难当,好像有团烈火要喷出来一般。万恩忍耐不住,大吼了一声,甩手就是一顿乱舞。 两个大汉不知何故,以为这孩子已经发了疯,登时愣在了那里。 就在二人愣怔之时,突听“呼”的一声轻响,由万恩的手掌里喷来一道蓝色火焰,登时将二人烧成焦骨。 众妖魔大惊失色。黄道安蓦地睁开了眼睛,见二人瞬间就被成了焦骨,又惊又怒,只道万恩深藏不露,扮猪吃象,险些连肝肺也一齐气爆。 厉声喝道:“许家小贼,竟敢使诈诓我!老子……老子……”气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突然大喝一声,冲天飞起,右手凌空疾劈,一道绚丽的彩光朝他当头劈落。 此光名叫夺魂光,不但攫人魂魄,还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利器。 万恩满身是伤,眼下还无法站起身来,见彩光飞旋,还夹着惊神泣鬼的狂啸声,知道此光厉害非凡。 可眼下避无可避,只能使了一招就的十八滚。夺魂光笔直射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土石乱飞,把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黄道安见万恩竟能避开夺魂光,不禁怒上加怒,用怨毒的眼光瞄了他一眼,用左手托住右手腕,蓦地探出两个手指,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万恩在气浪的冲击下滚出了一丈多远,惊惧之下,左手微微一扬,掌心上陡然一亮,一颗炸雷破掌而出。 圆溜溜、黑魆魆,在空中呼呼急转,周围空气登时轰然着火,远远望去,好像彗星流火,怒卷长空。 黄道安讶然后退,连忙收回双手,骇然叫道:“轰天雷!”左脚凌空一踏,身如弯弓,从十丈高空上疾冲而下,稳稳地落在祭台上。 他刚想提醒子子孙孙们逃命,却见万恩腾身跃起,右手高举,大声呼道:“妖邪作乱,天地不容。天雷正法!” 单掌微微向上一推,轰天雷冲天飞起,电闪雷鸣,如陀螺般横空疾转。 百丈高空之下,数千只黄皮子见到这等大雷,无不抬头仰望,心里都在合计:“这大石砬子怎么飞到天上去了呢?”一时间,惊骇莫名,漫山遍野顿时沉寂下来。 黄道安心里焦急,扯着嗓子叫道:“还不赶紧逃命,还等什么!” 万恩银牙一咬,冷冷地道:“你们逃得了么!” 抬手朝空中一指,叫了一声:“疾!”一个巨大火球倏然落下,轰然一声巨响,如同上百个焦雷齐鸣,整座山仿佛崩塌了一般,黑烟、碎石、尘土狂舞飞射,一时间什么也瞧不见了。 浩大的冲击波狂涌上来,登时将万恩高高抛了起来,“咚”的一声,撞在祭台的角落里。虽然早有防备,仍觉得周身骨骸被撞碎了一般,眼前一黑,就此晕厥了过去。 黄道安毕竟是修炼千年的精怪,他借着爆炸的冲击之力,高高跃起,见下方火光冲天,儿孙们在烈焰中扭摆哀嚎,急忙脱下身上的黄袍子,抛了下去。 黄袍飘飘然然,落在火焰上顿时熄灭了一大片。 由于黄道安及时扑灭了火焰,致使黄成霸、黄芸姗、黄金玲以及二十个子孙得以存活下来,兴起了妖风,朝山门那边逃窜。 刚一接近大门,只见大门上强光刺眼,现出一个斗大的“雷”字,黄道安叫了一声:“不好!”急忙抽身后退。 随即听到一声轰鸣,一道电光利爪一般向他们直劈过来。惨叫声中,黄道安腾身飞起,使了一招“壁虎断尾”的招数,丢下四条长长的尾巴,向山下逃去。 黄成霸等人虽然也有妖法,但比起老黄仙来,简直相差甚远。除了黄芸姗、黄金玲之外,所有的黄皮子均被化为了焦骨。 黄道安身受重伤,法力已经全失,但他为了活命,一口气向东狂奔了二百里,终于来到马蹄山的山下。 马蹄山是由三座山峰而围成,呈现马蹄形状,故称马蹄山。这里曾经是五儿子的家园,如今一家人都惨死在乱石山上,他只能在这里隐藏了起来。 黄芸姗、黄金玲则侥幸躲过一劫。因为雷神生怕伤到万恩和其他凡人,因此送给他两颗轰天雷时,下了一道咒语,这两颗轰天雷只炸妖精不炸凡人。 黄芸姗自从得到真丹之后,已经成为半灵之人;而黄金玲则有不为人知着的身世,其实她不是黄成霸的女儿,而是一个放牛老头的女儿。 这老头是清河南岸李家沟的人,名叫李老庆,那年五十一岁。他家境贫穷,光棍一根,常年给大户人家放牛。十多年前,葛淑梅渡劫时遇难,结果被李老庆所救。 当时葛淑梅无法行走,就被李老庆抱回家中。经过半个月多月的休养,葛淑梅终于度过了这道死劫。 为了报恩,葛淑梅不但给他搬来好多银子,还与李老庆同了床。 劫难重生,欢喜无限,一个月后葛淑梅回到了黄老巢。她万万也没想到与一个凡人会怀孕,几个月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肚子渐大,暗呼糟糕! 当然黄成霸也没有太在意,以为妻子回来后就怀上了孩子,把他欢喜得直拍巴掌。十个月过后,葛淑梅在黄老巢产下一个女婴,起名黄金玲。 以前生下的孩子都是黄鼠狼的模样,直到修成内丹之后,这才转化人形。这孩子生出来就是人的形状,令黄成霸很是吃惊。 又一合计,一定是妻子渡劫成功,眼下已经成仙得道,所以才生下一个女婴。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两年后黄成霸前往黄人山去看望父亲,无意中讲了此事。 黄道安那是修炼千年的精怪,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当时就告诉黄成霸,这孩子不是黄家的骨肉,一定是你妻子对那个凡人动了真情。 黄成霸见自己被戴上了绿帽子,极为生气,就打算将这孩子掐死。 经过妻子的一番解释,黄成霸陡然产生一个想法:“等这妮子长大之后,我就让她做我贴身的奴仆,一切都为自己所用。” 正因为他产生了这等卑劣的想法,因此也就没对黄金玲痛下杀手。 这两个女子均属于半妖半人,因此都躲过一劫。经历这次劫难之后,两个女子万分的害怕,再也不敢再过这等半妖半人的生活了,经过商议,决定化妖为人。 因为黄金玲知道自己姓李,所以改名叫做李玲;黄芸姗为了掩盖身份,仍然与与李玲以姑姑、侄女相称,不过她也改了名字,叫做李姗。 两个妖人认真地谋划了一番,决定一起渡过清河,到李家沟去认祖归宗。 第三十八章 临危救命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李家沟与万花庄只隔一条大河,两座山到不了一起,两个大活人怎能不碰面?为了安全起见,黄芸姗施了一套法术,就为黄金玲变化一张新的面孔。 考虑到自己还要纵横江湖,所以自己仍保留原来的样子。 就这样,两个妖人飞过清河,来到了李家庄。至于后来都做了些什么?书中自有交代。 万恩本来就是伤痕累累,加上方才剧烈的撞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后来又被四下抛落的石头砸中,眼下已经命悬一线。 不过命不该绝,胡思雨为了营救万恩,就隐藏在河北岸的一座小山上。当她听到比惊雷还要猛烈的轰鸣声,周身剧颤,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有心立刻杀过去,但一想到这是万恩在渡劫,便对自己安慰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狐仙女能够左右得了的,一切听天由命吧!” 于是,按耐住自己焦虑的心情,只能静静地观望,默默地为他祈祷。 明月高悬,薄雾消散,群山历历,谷壑了了。先前漫山遍野的黄皮子突然踪影全无,仿佛刹那间蒸发了一般。 胡思雨心里暗暗高兴,忖道:“一定是丑儿渡劫成功,杀死了所有的黄皮子。” 御风飞行,很快就到了乱石山的上空。她低头朝下望去,虽然看得分明,却始终了无发现。 她越飞越低,在山谷间低掠穿行。狂风凛冽,黑烟腾腾,她伫立在空中,凝神朝下察看。发现两口棺材的缝隙间倒着一个人,便飘然降落。 近前一看,不是万恩,而是一个老头。 她探出手指,放在那老头的鼻子前,见气息均匀,只是被震晕而已,便把袍袖一挥,一团红光气垫一般将他托起,缓缓地朝山下飘去。 胡思雨继续寻找,当她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胸前那块玉佩突然亮起了灵光。胡思雨心下微惊,定睛望去。 祭台的角落里,果然躺着一个男孩子,周身完全被土石所覆盖,只有他那破碎了的衣服上露在外面。好像一面青布旗子,在冷风中猎猎招展。 胡思雨连忙蹲下身子,从土石中将他挖了出来,将他放在狐皮褥子上。 细细地查看了一番,见他心跳已经停止,七窍不住地朝外流血,将下面雪白的狐皮染红了一片。 胡思雨呼吸不得,喃喃道:“小傻蛋,你千万别吓唬姐姐啦!我答应过你娘,一定带你安安全全的回家,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她反反覆覆地念叨着。在这静寂的暗夜里,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个狐仙女,只会哭哭啼啼,身边摆着现成的丹药你为何不用?” 那声音来自颇远的天际,听来虽非震耳欲聋,却是清晰明了,历历在耳。 胡思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繁星灿烂,碧空如洗,却不见一个人影。她目光收回,环顾一下左右,左身侧赫然摆放着一个碧绿色的小玉瓶。 她拿了起来,拔去瓶塞,倒出一粒暗红色的丹丸。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小傻蛋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神仙暗中保佑?” 猜想之际,忽见万恩的左手掌金光一闪,凭空响了一声闷雷,又恢复了此前的宁静。 原来是雷神前来回收灵符,见万恩伤势不轻,这个狐仙女又是束手无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赐他一粒丹药。 胡思雨把丹丸放在他的口中,刚想去拿水,谁知那丹丸入口即化,很快就流入他的腹中。 胡思雨掏出一块香帕,为他擦拭一下嘴角,盘膝坐在狐皮褥子上,撩起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用右手抵住他的胸膛,将真气疏导入他体内。 过了片刻,万恩的脸上居然升起了红晕,手脚也有了温度,眼皮居然动了起来。只是不能苏醒。 胡思雨见他终于有了意识,悲喜交集,玉臂舒展,急忙托起他的脑袋,低声叫道:“小傻蛋,小傻蛋……”声音悲戚而又缠绵,老在万恩的耳边低徊呼唤。 这一声声的呼唤,好像春雷一般把他从晕迷中唤醒。虽然浑身疼痛依旧,但意识却是十分清醒。 他扭动了一下脖子,缓缓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倒在一张软软呼呼的褥子上,与一个女子咫尺对望。她灼灼地凝望自己,眼波中满是关切、担忧的神色。 万恩的脑中一阵轰鸣,心道:“这不是上次帮助过我的那个仙女吗?”心里激动,想要坐起来,可浑身无处不痛,咧了咧嘴巴,又安静地躺了下去。 胡思雨见他意识清醒,登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你终于醒了?”说话间,拉下悬在额头上的轻纱,只露一双秋水明眸。 万恩想要说话,可喉咙干渴,竟然发不出声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胡思雨柔声问道:“你想要喝水么?”当下取出一个羊皮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唇边,先滋润一下他的嘴唇,然后缓缓地倒了进去。 蜜水清凉甘甜,一入胸腹,丹药立刻在他周身循环开来,不但伤势痊愈,精神也跟着振奋了起来。 他心里惊奇,一直在想:“为什么仙女姐姐两次三番地帮助我呢?难道我们之间有着什么奇缘吗?” 一念及此,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多么想好好地看一眼她的真实容貌啊!在那层薄薄的轻纱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一张脸? 于是,把头一偏,脸蛋贴在她的胸膛上,透过一丝缝隙,斜眼向上偷看。 山风阵阵,脸上的轻纱随风舞动,如同轻烟轻雾,什么也看不清楚,万恩一脸的沮丧,翻了一下身子,仰面倒在褥子上。 胡思雨见他挺有意思,忍不住地扑哧一笑,笑着问道:“小傻蛋,你在干嘛?你……你在偷看我的脸吗?”秋波似羞似喜地凝视着万恩。 万恩蓦地紧张起来,但他能言善辩,嘻嘻笑道:“姐姐屡次三番地救我,如果看不到姐姐的真容,日后该如何报答。” 胡思雨盈盈一笑,柔声道:“小傻蛋真会说话。不过姐姐长得丑得很,害怕吓坏了旁人,所以才天天蒙着脸。” 此时的万恩红肿未消,仍是胖头肿脸,额头也被撞得血肉模糊。便指着自己额头,微笑道:“有我这般丑吗?” 胡思雨嫣然一笑,当即跪下身来,寻思了良久,忖道:“如今万恩渡劫成功,我的忙也就帮到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天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就让他看我一次真容吧。” 于是,便笑着说道:“看在你父母的份上,我今天就破一次例,让你看我一次我的真容。” 万恩兴奋不已,一股身站了起来,扫望一眼四下,见不远处有树木还在着火,就拾捡了几根,搭在石头上,形成一堆篝火。 篝火熊熊,平添几分暖意。胡思雨突然脸上一红,有些害羞,笑道:“小傻蛋,你把眼睛闭上,我叫你看时再睁开眼睛。” 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偷看!要不姐姐就永远也不睬你了。” 万恩笑着闭上眼睛,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过了片刻,听见她低如蚊吟地说道:“好啦,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胡思雨跪立在狐皮褥子上,缓缓地扯下脸上的轻纱,一头乌黑的长发水一般的流了下来;尖尖的瓜子脸白净如玉;双眉如画,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在雪白狐皮的衬托下,真如雪山中的冷月,雪地上的寒梅。 山风阵阵,火苗扑啦啦的闪动,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万恩觉得有些看不太清楚,便蹲在她的面前。 本打算再仔细地看上几眼,当他抬起头时,不禁有些失落。眼前这位美女依旧是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杏眼。 万恩满怀不悦地嘟囔道:“哼,好像会把你看化了似的,还把脸蒙起来了。以后……以后……” 胡思雨站起身来,咯咯脆笑,突然问道:“以后你想怎么样?” 万恩低着头,不住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叹道:“我能把你怎样!不让看就拉倒呗!” 胡思雨咯咯笑道:“叫你看一眼已经便宜你啦!一生中,除了家人以外,你是第一个看过我脸面的人,你还唠叨个什么!” 身子一转,指着地上一个包裹道:“此地不可久留,你赶紧拿起包裹,到山下去见你的三爷爷。乱石山距离万花庄大约二百里,你们沿着清河逆流而上,沿途会有零零落落的村庄,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姐姐身份特殊,不能一路相送,对不起了。” 万恩听三爷爷安然无事,心中大喜,当下拾起地上的包裹,定定地望了她良久,突然问道:“姐姐,你是叫胡思雨吗?” 胡思雨没有回答,而是摘下胸前那块玉佩,挂在万恩的脖子上,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微微一笑道: “不要问了,赶紧走吧。自于我们之间有着怎么样的渊源,你娘自会告诉的。你现在已经渡劫成功,阳寿得以延续,姐姐就不能像从前一样经常光顾你家了,但关键之时,一定会现身。丑儿保重!”身形一展,御风而去。 第三十九章 巧遇义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山风清冷,白云悠悠,她已经随着天边的白云一起远去。万恩望着静谧的夜空,怅然若失,心中一阵难过。 篝火燃尽,几块炭火从石头上滚落下来,“哗啦”的一声,万恩这才醒转过来。 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灯火通明的楼阁?却是一座深山老峪。白骨遍地,残尸断体四处悬浮;山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恶臭的焦尸气味。 发生在万恩身上的神奇事情委实太多,已经习惯已常,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背好了包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山下走去。 黎明将至,四下一片漆黑。万恩手扶着周侧的林木,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着。 山路难行,忽然想起了三爷爷,忖道:“三爷爷的腿脚本来就不好,又遭黄皮子的几顿毒打,他能走下这座乱石磊磊的大山吗?”忍不住地呼喊了起来。 黑石无语,四处一片寂静。 万恩喊了半晌,始终没有听见三爷爷的应答,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皱眉道:“奇了,仙女姐姐分明说他就在山下,莫非他下山之后,自己先走了?”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便坐在一块石头上。 此时的许镇山正倒在沙滩上睡觉。原来胡思雨生怕山下藏有黄皮子,为了他安全起见,就用法术把许镇山送到清河岸边。 也不知睡了多久,许镇山这才慢悠悠地醒来。 西山残月,晨星寥落,已经将近黎明时分。凉风扑面,朝露冰冷,许镇山从沙滩上缓缓地爬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过了片刻,这才想起好多此前的事情,至于他如何来到清河岸边,一点也记不清楚。猜想道:“一定是我昏死了过去,万恩把我背到这里来的。” 如此一想,便开始寻找万恩,可四下张望半晌,始终没有见到万恩的身影,心里不免忧急。 于是,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丑儿!丑儿!你在哪啊!” 此时万恩已经下了乱石山,他正不知是继续寻找,还是直接回家。忽然听到三爷爷的喊声,欣喜若狂,连忙应答了几声,寻着声音奔了过去。 劫后相逢,爷孙俩欢喜无限,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恐怖的一幕,心中悲喜不能自胜,泪珠从笑靥上倏然滑落。 两个人抱头痛哭了良久,万恩这才抹了一把眼泪,试探性地问道:“三爷爷,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许镇山摇了摇头,微笑地道:“我也不大清楚。就像睡梦一般,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倒在这片沙滩上。见你不在我的身边,就大声喊了几声。什么也不用说了,神仙护佑!感谢神仙保佑!”对着天空做了三个长揖。 万恩见三爷爷对胡思雨救他之事全然不知,当然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当三爷爷问起万恩是如何逃出妖穴时,万恩只说也同你一样。如同睡梦一般,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 三爷爷信以为真,也就不再追问。 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天空依旧蓝黑昏暗。爷孙俩见天色已经放亮,便蹲在河边梳洗打扮一番,又回到了沙滩上。 万恩打开了包裹,见里面琳琅满目,尽是琉璃纸包扎的方块。他拿起一块,轻巧地剥开,竟然是果膏。 这果膏不知是用什么水果制成的,颤巍巍地跳动不已,刚一剥开,便有一股水果清香扑鼻而来。 许镇山问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万恩不敢实话实说,便撒谎道:“是从妖邪那里缴获来的。” 许镇山自从遭此磨难之后,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道:“黄皮子狡猾,会不会在食物里下毒?还是找一窝蚂蚁试试再吃。” 万恩心中有底,哪顾及这些,一口咬去一大半,开始嚼了起来。果然清香可口,美不可言。 连连点头道:“嗯,好吃,特别的好吃。” 许镇山见他吃得开心,也拿起了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感觉清香可口,又酸又甜,入喉之时清凉甘甜,如山泉汨汨,五脏六腑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当下吃了五六块,不但饥饿消失,而且感觉神清气爽。 朝阳红艳,群山镀金,茫茫的水雾也逐渐消散。万恩从新背上了包裹,搀扶着三爷爷,沿着河岸向西而行。 大约朝前走了两里多路,前方突然烟尘卷舞,蹄声轰鸣,似乎有大批骑兵朝这边奔来。 两个人脸色微微一变,万恩低声道:“人数不少,好像是一支军队。” 许镇山侧耳听了听,凝重地道:“最近清河两岸经常闹胡子。咱俩回家要紧,还是暂且避开。别像此前一样,莫名其妙地与黄皮子起了冲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万恩一脸不屑地道:“我们一老一小,身无分文,即使碰到胡子又能怎么样?这里树木较少,四周尽是沙滩,即使想躲避,又能躲到哪里去啊?一旦发现我们逃跑,便会当作敌人对待,一旦朝我们开枪怎么办?要我说呀,咱们就大大方方地朝前走,看他们能把咱俩怎么样。” 许镇山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好的藏身地点。虽然很不情愿,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胆战心惊地朝前走。 大约朝前又走了十几丈,数百骑战马呼啸而来。马背上坐着的尽是黄衣大汉,右臂上都系了一条橙色丝带,腰悬马刀,身后背着快枪。 爷孙俩急忙闪到河边,低头而立,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前面的几匹快马呼啸而过,后面的几匹马突然停了下来,爷孙俩抬头望去,见锦旗飘扬,绣了“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为首那人能有三十六七岁,身穿一件黄色的大衣,胸前挂着望远镜,腰间别着一把短枪。他飞身跳下战马,朝两个人招了招手,喊道:“你们俩过来一下。” 许镇山看了万恩一眼,责怪似的说道:“我说躲一躲,你偏要逞能。看看,这下子麻烦来了吧。” 万恩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胡子有胡子的规矩,我们穿得破破烂烂,他们劫持我们有什么用?放心吧,兴许还能帮助我们一把呢。” 许镇山哼道:“你这是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碟子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呢!你腿脚利索,先过去吧。” 万恩爽快地答应道:“行,你慢慢走,我看看他们是那个绺子的胡子。”迈步径直朝前走去。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这句话一点也不假。许镇山见万恩走了过去,他就开始装起瘸来。 本来腿脚就不好使,他这一装,更是步履蹒跚,浑身发抖。屁股扭动了好几下,这才朝前迈了一小步。 万恩则是不然,一溜小跑,就来到哪位当官的身前,也学着江湖的规矩,向上一抱拳,朗声说道: “爷爷腿脚不大利索,行走不便,请问几位英雄好汉有什么指示,在下愿意为好汉效劳。” 那头领上下打量万恩几眼,见他衣衫破烂,脸上还留有道道的伤痕,便问道:“你们是那个村子的?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万恩抱拳行礼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姓万名恩,家住万花庄,今年刚满九岁。昨天我被一伙妖精抓上了乱山上。被折磨了一夜,索性得到神仙的护佑,这才逃过一劫。我们生怕走错方向,故此沿着河流往家中走。” 一个长有络腮胡子的汉子,听他满嘴尽是不着边际的话,以为他在撒谎,立刻抽出了马刀,怒骂道:“你奶奶的,什么妖精神仙的?分明是在与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个探子!” 刀光一闪,已经抵住了他的胸膛。 万恩不但不怕,反而指着那汉子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霸道!我要是奸细,听到马蹄声,早就躲得远远地躲开了,你们连个影子都摸不着。神仙、妖精自古就有,只是你们没有遇上罢了。哼,少见多怪。” “诶耶,小兔崽子!竟敢骂我少见多怪,我这就宰了你!”手腕一扭,刀尖顺着衣服上破洞向下划去。 “咯哧”一声,衣服被开了一个口子。 万恩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冷冷地道:“无知者无畏。” 那头领微笑地摆了摆手,对那个那个络腮汉子道:“你就别再吓唬他啦!” 那汉子把刀还鞘,瞪视了万恩良久,突然笑着骂道:“这小崽子,刀都压在脖子上了,竟然不害怕。他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万恩指着那面旗帜道:“你们的旗上分明写着‘替天行道’,我干嘛要怕?你们一定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 那汉子听他叫出“英雄好汉”四字,登时眉开眼笑,笑着说道:“小崽子,你的嘴倒真甜,想不喜欢你都不成了。我问你,昨天夜里,这里轰鸣声不断,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恩再次行礼道:“回各位英雄的话。乱石山上藏有好多的黄仙,曾经大闹过万花庄,结果被我和三爷爷打死了几只。 “没想到这些黄皮子睚眦必报,就把我们抓上了乱石山,就在要砍下我们脑袋的时候,凭空响起了两声霹雳,把这些黄皮子都给劈死了。遍山尽是黄鼠狼的尸体,倘若不相信,你们不妨到山上看看去。” 那头领转身对身后的一个老者道:“吴军师,你查查,这座孤山是不是叫做乱石山,距离东乡山还有多远?” 第四十章 强收义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那位吴军师说了一声“是!”便跳下了战马,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端详片刻,扭头对那个头领道: “大当家的,此山确实叫做乱石山,向东再行三十余里,便是东乡山了。这孩子讲的句句是实话。据说一百多年前,有三千南方的明军驻扎在乱石山,打算在此伏击后金的一支骑兵,没想到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山确实有些诡异。” 那个大当家的转头朝山上看了看,沉吟道:“此山方圆上百里,奇峰陡峭,是这一带的最高点。倘若我们占据东乡山,乱石山就是东乡山西部的天然屏障。” 转头对那个络腮胡子吩咐道:“二弟,你带十个兄弟到山上看看去,如果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说的那样,我们就在此山扎下五百人马。” 那络腮胡子斜眼瞄了一眼乱石山,咧着嘴道:“大哥的主意倒是不错。不过你的计划就好比一缕炊烟。” 那个大当家的两眼盯着那络腮胡子,不解地问道:“此话怎么讲?” 络腮汉子敲着手道:“你也不寻思寻思,这孤孤的一座山,一下子住进五百人马,又不允许打劫周边的百姓,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单凭用马驮子运送那点东西,顶个屁用啊!我认为,这就是擀面杖吹火,根本就是行不通。” 话音未落,却听万恩咯咯一阵好笑。 那络腮胡子把眼睛一瞪,骂道:“小崽子,这是安营下寨,军中大事。你什么也不懂,笑个屁!” 万恩笑问道:“如果门户大开,你们的大本营能保得住吗?乱石山方圆一百里,奇峰陡峭,洞穴密布; “南有沃土,北有清河。如果五百人拿起锄头为农,拿起枪杆子为兵,稍稍加以利用,这里就是南有稻谷之香,北有鱼虾之美。 “当然了,如果你们只贪图眼下的享乐,乱石山要与不要又有什么必要?如果你们想要图谋大业,壮大队伍,必须占领这兵家必争之地。” 众人皆是一惊。那络腮胡子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笑着骂道:“你这个小王八犊子!没想到小小的年纪,还具有领兵打仗的能耐!” 那位大当家也是两眼盯着万恩的脸,大感钦佩。点头微笑道:“这孩子面相特殊,胸有城府,不出十年,定是北方最矫健的俊彦!老二,你赶紧到山上瞅瞅去。” 络腮胡子屈起了手指,在万恩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转身对大当家的道:“大哥,先别放这小崽子走!我到山上看看去,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我就把这小崽子当成祖宗一样供奉起来。” 万恩笑道:“供奉不敢当。如果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就别难为我们这一老一小。如果想要帮助我们,就请安安全全地把我们送到万花庄。” 络腮胡子道:“这算个球啊!如果一切属实,就等于你送我们一个山寨。我不但把你送到家,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好兄弟,家里所有的开销我们全都包下啦!” 说完,翻身上马,把手一挥,率领十多个兄弟朝乱石山奔去。 许镇山见万恩与这些胡子说说笑笑,谈得不亦乐乎,便拄着棍子走了过来。 通过交谈,得知这伙人果然是黑水一带的胡子。 胡子是一种隐晦的说法,实则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因为北方的土匪常年马上马下,无暇修理胡须,典型的特征就是胡子拉碴,显得很有野性,因此就用“胡子”代替了土匪。 这位大当家的姓陆,名叫陆安州,人送绰号小陆逊。 此人有勇有谋,对八卦颇为精通,擅打丛林里的游击战。即使钻进原始森林的深处,只要有他在,保证带队走出森林。 那络腮胡子的汉子名叫张大虎,骁勇善战,是山上的二当家的。 两个人手下有精兵一千,也算是一个大绺子。此前他们在黑水一带占山为王,一次打劫了罗刹国的军用物资,国王动怒,派出两万大军对他们进行围剿。 由于实力相差过于悬殊,胜负不战已分。他们知难而退,沿着连绵的山脉,从黑水一直逃到了玄狐山。 眼下正需要一个立足之地,想要在此地招兵买马,打造一支精锐之师。 许镇山对道法、易学、巫术等也略知一二,两个人谈得颇为投缘。陆安州得知爷孙俩此番壮举,更加敬佩。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大虎带着手下返了回来。一见万恩的面,二话不说,上前就把他抱了起来,用胡须在他脸上一阵乱蹭。 万恩皮肤娇嫩,加之有伤,实在忍耐不住,就连连求饶。 张大虎瞪着眼睛道:“求饶也不行,今天你必须管我叫三声胡子爹!不然你说啥我也不放过你。” 万恩起初摇头不叫,后来实在挺熬不住,喊了三声胡子爹这才罢了。 陆安州有心将许镇山留在山上做个师爷,可他毕竟这么大岁数了,腿脚又不好,更何况这么大岁数,落个土匪的名声多不好,也就委婉地谢绝了。 陆安州、张大虎打算以银子相赠,并打算派手下将二人送到万花庄。谁知话一出口,立刻就遭到了万恩的拒绝。 张大虎嚷道:“这也不要,那也不用,叫我这个都当爹的可咋整?” 万恩扫视一眼队伍,见军中有一头托着行礼的毛驴,便对张大虎道:“胡子爹,我三爷爷腿脚不好,走路费劲,你就把这头驴当作见面礼,送给我吧。” 张大虎性格豪爽之人,觉得人家都喊了自己三声爹爹了,只送人一头毛驴,那多不仗义啊? 便说道:“乖儿子,你胡子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手里还有花不完的钱。当一回干爹,只送儿子一头驴,让外人听来,还以为是干爹打哪里抢来一头驴,送给干儿子做了见面礼,那多不经讲究啊!这样吧,毛驴我可以送给你,不过你衣服都被我划破了,我必须送你俩钱儿,给你买一身新衣服。” 说话间,从腰间解下一个鹿皮袋子,用命令的语气道:“把这钱袋子给我拿着!如果遇到集市,就买一身衣服穿。”抓过万恩的手,就往他手里塞。 万恩感觉袋子十分沉重,又哗啦啦地作响,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里面不是金银,就是银圆。 万恩是个懂事的孩子,哪能收土匪的钱财?便解释道:“路途遥远,我们一老一小,带上这些钱财实在不安全。 “我知道胡子爹爹是一片诚意,但这些金银实在不能收留。这样吧,我打里面摸出两块东西,就当是胡子爹送我的最好见面礼。” 许镇山也说道:“孩子说的对。眼下局势纷乱,窃贼遍地,我们这一老一小带上这么多的银两,恐怕会招惹麻烦。” 陆安州点头道:“两座山走不到一起,两个人走到一起很容易。况且我们还要啸聚东乡山,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老二,你就随孩子所愿吧。” 张大虎把钱袋子打开,托在手心里,对万恩道:“儿子,挑大块地拿,最好用你的小手爪子抓上一把。” 万恩把拇指和食指伸进袋子里,捏出一块银圆和一小锭银子,鞠躬道:“谢谢胡子爹爹。” 张大虎见这孩子乖灵懂事,更加喜欢,嘿嘿笑道:“剩下的银子胡子爹给你攒着,哪天缺钱的话,就到东乡山来找我。” 当即吩咐手下,卸下驴背上的行李,在驴背上铺了一条布袋子,把许镇山搀扶到驴背上。 临行前,万恩给众人深深地行了一礼,又给张大虎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牵着毛驴,沿着清河南岸,一路朝西走去。 爷孙俩归心似箭,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行,第二天上午,终于到了清河的南渡口。 艳阳高照,白沙碧水,河风中满是鱼腥的气息。 只是渡口一片寂静,沙滩上搁着十多艘渡船,横七竖八,散落无序。二人看了半晌,却不见一个人影。 万恩把三爷爷从驴背上搀扶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轻咦了一声:“渡口怎么有船没人呢?” 爷孙俩正在四下察看之时,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汉子,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肩头上担着工具箱子,外边挂着一把锛子和一把大锯,显然是个木匠。 那个人冲着许镇山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是许三叔吧?” 许镇山两眼望着他,感觉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你是?” 那汉子一笑道:“我是小魏沟儿老杨家的。我爹杨贵权,我是他三儿子杨青山,都叫我杨木匠。” 许镇山眼睛一亮,指着他哈哈笑道:“想起来了!你家住在道边儿,年后你家孩子得了癔病,还是我给瞧好的呢。” 杨木匠笑道:“对对对,确实有过这回事。三叔,都说你被黄皮子给抓去了,砍了脑袋,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镇山哈哈笑道:“别看你三叔腿脚不好,但也有两把神砂,黄皮子被我俩给降伏了,正急着回家。渡口怎么没有人呢?” 第四十一章 造谣生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杨木匠笑道:“这两天,你们俩被黄皮子抓走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无不害怕。船工们生怕被黄皮子给抓走了,所以谁也不敢出船摆渡。我在郑家屯做了几天木匠活,完工后想要回家,可惜有船没人渡,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半天了。” 许镇山苦着脸道:“家里说不定都要闹翻天了,我们极想回家,可没有渡船怎么办?” 杨木匠寻思了一下,指着南面的村庄道:“黄家岭我有个熟人,咱把事情跟他讲明白了,再多出点银子,估计能给咱们跑一趟。” 许镇山知道万恩身上有银子,便连连应道:“行行行,回家要紧,出双倍的价钱也值得。” 就这样,在杨青山的帮助下,终于找来了船公。可木船太小,载人却载不了驴,只能分两次载运。 杨木匠年轻体壮,能帮得上船公的忙,就让杨青山与毛驴同渡。在四个人共同的努力下,终于将毛驴推上了船。 临登船时,许镇山对杨青山道:“到了对岸之后,你就把驴拴在树上,然后直接回家。路过万花庄的时候,千万千万向这孩子的家中报个平安,免得万兰惦记。” 杨木匠道:“万兰我认识。即使不认识,我顺路捎个信也是应该的!你老就放宽心,口信我一定能捎到!” 就这样,先把毛驴和杨青山送到了对岸,然后又返航,把许镇山、万恩送到了河对岸。来回一折腾,少说也得耽搁了半个时辰。 万恩、许镇山被黄皮子抓走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每个村落,无论茶楼酒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妖精抓人这件事情。 自打万恩、许镇山被抓走那一刻起,传言接连不断。 有的说被黄大仙儿挖去了心肝;有的说被活埋了;也有的说成了黄皮子的陪葬品……虽然谁也没亲眼看到,但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凶多吉少。 尤其万花庄的几个妇女议论得最欢。 张二嫂左手拎着个猪食瓢,右手拎着一根烧火棍子,圆规似的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张婆子、李婆子,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告诉你们。” 张婆子、李婆子带着满腹的好奇,来到张二嫂的身前。 张婆子问道:“什么事啊?吵吵吧喊的,有事快说。” 张二嫂神神秘秘地道:“据说万兰家的小傻子找到了。脑袋就在南山那座黄仙庙里,血淋淋地摆在供桌上;人身子在黄仙庙附近一个小沟里找到的,从脖腔子朝外直淌血,那场景可惨啦!” 李婆子满脸惊骇,问道:“你听谁说的?” 张二嫂环顾了一下左右,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我听李半仙儿说的。他会法术,昨天夜里就去了南山黄仙庙。” 张婆子与许镇山的老伴儿是表姐妹,不禁为这个表姐夫担心了起来,便问道:“不知我那秃子姐夫死了没有?” 张二嫂摇头道:“瞎半仙儿还真没说,哎,李半仙儿正好在家,咱几个到他家门口看看去,顺便打听打听。” 张二嫂家与李半仙儿的相距不是太远,三个妇女溜溜达达就到了李半仙儿家大门口。 张二嫂扯着嗓子喊道:“瞎半仙儿,你给我出来一趟!” 房门“吱呀”一响,李半仙儿褪着个袖子走了出来,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拿出一脸厌烦的神色,拉着长声问道: “什么事呀?吵吵喊喊的,大晌午头子,想睡个安稳觉儿都睡不上!” 张二嫂是个有名的泼妇,见李半仙儿代答不理,十分的生气,便骂道:“瞎半仙儿,能到你家来,算是看上你了!怎么?你想灶坑打井,房顶开门咋地!” 李半仙儿知道张二嫂不是善茬子,连忙换了一张笑脸,啧啧道:“瞧你那疯婆子的样儿吧!老母猪喝饭米汤,还僵鼻子了!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李婆子问道:“瞎半仙儿,我听说昨天夜里你去了南山黄仙庙,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半仙儿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把瞎觑觑的眼睛一挑,拿腔拿调地道:“这还能有假么!告诉你们的,以后再见到黄大仙儿,要学会对它的尊重,别连打带吓唬的,那玩意有灵气。以后每到初一十五都到我家来,我给黄大仙儿立个牌位,你们要多磕头,多上供,多多施舍……日后会有你们好处的。” 张二嫂喝道:“瞎半仙儿,你少跟我们扯犊子!万兰家的孩子真的死了?” 李半仙儿一本正经地道:“那可不,我亲眼看到的。脑袋血淋淋的脑袋摆在供桌上,身子被丢到山沟里,没有了脑袋,没有了四肢,脖腔子里还插着一根木签子,上面还写着……” 他略略沉思了一下,接着讲道:“刁民冒渎黄仙,杀其二人以做示范,如果胆敢对大仙不敬,全庄子不久均遭天诛!” 张婆子周身剧颤,哭声说道:“西山秃子也死了,我姐可咋整啊!李半仙儿,你见到许镇山的尸体了么?” 李半仙儿摇头道:“没有。黄大仙儿杀人于无形,说不定将西山秃子的尸体丢到那里了。总之你们千万别再得罪黄大仙儿。昨天夜里我就出马了,驱邪打鬼,辟邪消灾无所不……” 就在这时,由北向南跑过去几个男孩子,一边跑一边喊:“看热闹去喽!小傻子回来喽!” 张婆子轻咦了一声,疑问道:“小傻子不是万兰家那孩子吗?方才那几个孩子都在喊,说小傻子回来了,闹了半天李半仙儿是在说谎?” 三个人一齐望向了李半仙儿。他目光闪烁,手脚无措,显然是做贼心虚。 张二嫂已经看出李半仙儿在说谎,指着他脑门骂道:“瞎半仙儿,你诅咒一个孩子,这辈子瞎,下辈子更点儿瞎!呸!”转身就走。 张婆子、李婆子也学着张二嫂的样子,指着李半仙儿的脑门骂道:“李半仙儿,你不但缺德,而且缺德带冒烟儿。你不得好死!呸!呸!”尾随张二嫂而去。 李半仙儿苶呆呆地站在那里,翻了几下瞎觑觑的小眼睛,喃喃道:“他们俩都被黄大仙儿给抓走了,怎么还能回来呢?” 原来李半仙儿也不知道万恩、许镇山是死是活。他以为,如果两个人真的落入妖精之手,百分之九十九都得死。他脑瓜子一转,竟然想出一个修庙挣钱的馊主意来。 反正西山秃子、万恩谁也活不了,不如借机大肆渲染一下,如果在自家的院子里简单地建一座黄仙庙,吸引大量的香客,他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就编出这样的一段荒唐的故事来。 当他得知万恩、许镇山回来的消息,李半仙儿仍是半信半疑,心想:“两个人不过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怎能逃得过妖邪的魔爪?是不是万兰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他带着层层的质疑,悄悄地来到南村口的附近,躲在大墙下面,偷偷地朝外张望。 李半仙儿经常走村串户,周边的人几乎全都认识。见杨木匠的身边围了好多人,他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 有心过去听听风,又见万兰、万芬、万长富、万钧等都在人群当中。他惧怕万钧,也就没敢过去。 他知道杨木匠必然得穿屯而过,就去了北村口,坐在坝堤上等起了杨木匠。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见杨木匠走了过来。 李半仙儿狗屁颠似的跑到杨木匠的近前,黄牙一呲,嘻嘻笑道:“杨木匠,你这是打哪里来呀?” 杨木匠答道:“我在河南郑家屯做了几天木匠活,才回来。给别人捎了一个口信,所以就乱扯了这么长时间。” 李半仙儿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但还是问道:“什么口信这么重要?那些人围着你好像看戏似的?” 杨木匠笑着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渡口碰见了许巫师和万兰家那个孩子了。因为渡船紧张,我先回来了,他们让我给两家报个平安。” 李半仙儿一听这话,顿时呆立了那里,一想到万兰拿刀子扎他的情景,吓得是冷汗直流。 杨木匠见他呆若木鸡,冷汗直流,便问道:“你怎么啦?” 李半仙儿也不吭声,把袖子一褪,沿着北河沟子,偷偷地回到了家中。 他本来就与万家有隔阂,这次无缘无故地造谣生事,万家能放过我么? 一想到万钧那个傻小子,更加害怕,连忙关上了房门,把自家唯一的板柜腾了出来,并在柜子的后面钻了几个窟窿,准备躲在柜子里避难。 傻媳妇见他坐卧不安,以为他又犯了邪病。便指着他骇然道:“病!犯病!黄皮子迷人!” 这令人讨厌的几句话,却让李半仙儿灵思妙涌,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心想: “如果万家若是找上门来,我就装作让黄鼠狼给迷住了的样子,给他来个胡言乱语。如果得知我是在犯病的情况下,才说出这种话,也就没有人怪我了。” 主意拿定,嘴角处流露出一丝的奸笑,挥起拳头击打一下柜盖,嘻嘻笑道:“智慧呀!智慧。” 第四十二章 平安而归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北渡口距离万花庄至少也有三四里地远,还要翻过一座秃头上。许镇山腿脚不好使唤,本打算再骑一会儿毛驴,回家岂不是更快一点。 于是就让万恩把驴牵到土坎的下面,也好来个借高上驴。可这头驴不知为何,竟然耍起了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时不时还尥几下蹶子。 许镇山摆手道:“算啦,别废那个劲了。大孙子,着急也没用,只能溜溜达达地往家里走吧。” 就这样,爷孙俩牵着毛驴,回到了万花庄。 因为先前有了杨木匠捎去的口信。西山秃子、万恩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花庄。人们都想知道是真是假,纷纷涌向了南村口。 爷孙俩一露面,万长富、万兰、万芬、万钧等人立刻就迎了过来。 母子此番重,逢恍若隔世,眼见儿子安然无恙,心中悲喜交集;虽然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互相拥抱,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几个小伙伴儿也围了过来。 万钧咧着个大嘴,笑嘻嘻地走到近前。先推开万兰,然后揪住万恩的耳朵,笑着说道:“小傻子,你真行诶!那大丫头待你不错吧?” 母子俩破涕为笑。万兰挥手打了万钧一巴掌。 万恩也推了万钧一把,笑着说道:“那可不!还送我一头驴呢!” “真的呀!”万钧望着身后那头毛驴,啧啧道:“那个大丫头真挺好,可惜这犊子玩意不带我去。”脸上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众人哧哧而笑。 万芬扇了一下万钧的后脑壳,喝道:“你这个傻玩应!万恩骗你都不知道。你要是想找死,现在就把你送进黄老巢。” 万钧摇着头道:“不去,不去。还是把大丫头留给小傻子吧。” 众人哈哈大笑。万兰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有上百个人围了过来,有的问长,有的问短,都表示很关心。许镇山便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像讲故事一样,简略地讲给了大家。 听得众人又惊又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万恩,无不对他感到钦佩。 万花庄的村民对黄皮子恨之入骨,得知一场磨难,就这样出人意料地消弭于无形,村民无不对二人表示感激。 三个长老也过来相迎,当众表示:由长老会出钱,杀猪宰羊,要为两个英雄庆贺一番,所有的庄民都来作陪。 话音未落,掌声雷动。当即买来一头大肥猪,四只肥羊,就地宰杀。 当天晚上,全庄子的人在长老会的大院里举行欢庆,酒水虽然不足,但众人情绪高昂,尽兴而散。 万兰得知这头毛驴是土匪相送,不知如何处理。 许镇山道:“这头驴既不能卖更不能杀,还是我拉回家饲养一段时间吧。这些土匪翻脸比翻书都快,万一哪天来要毛驴,我们就立马就还给他们,” 万兰觉得此话有理,就让许镇山把驴牵走了。 母子俩对长老们的款待非常感谢,当下行礼,说了一些客套话,便回到了家中。 卧室里灯光明亮,万兰为儿子烧了一盆温水,一边为他擦洗身子,一边为他检查伤情,好在丹药如神,伤口已经痊愈,母亲这才安下心来。 万恩两眼盯着母亲的脸,一本正色地问道:“娘,劫难终于过去了。您也该告诉了吧。胡思雨姐姐究竟是哪路的神仙?她为什么要两次三番的救我?你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奇缘?还有,都说我是许大膀子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我爹他究竟怎么死的?今天你就给我讲讲往事吧?” 万兰叹道:“故事很长很长,你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等过些时日在讲给你吧。据说黄皮子报仇不过三天。三天过后,我们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那时,咱们娘俩倒在炕上,娘慢慢地给你讲,把这十年来的苦辣心酸通通讲给你听。” 万恩嗪首微点,洗完了身子,也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万恩刚刚吃过早饭,万钧和几个小伙伴就跑了进来;没过一会儿,万芬的大儿子许大军也走了进来。 他们听说万恩有诸多壮举,佩服得五体投地,非得缠着他,让他说些此次的趣事。 万恩在歧视中长大,心里憋郁至极,今天终于有了一次让人刮目相看的机会,怎能不炫耀一下自己? 当即把众人带到房东的一棵槐树下,坐成一圈,静静地等他讲述。 万恩连比带划,口沫横飞,叙述间不免夸大其词,只听得几个小伙伴时而心惊胆战,时而眉飞色舞,啧啧称奇。 万钧素来喜欢冒险,对万恩的经历更是大为羡慕。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我觉得树林里那个大丫头挺好的,闹了半天是个大坏蛋,你俩走了,我的心好一阵难过。” 万恩逗道:“大哥,其实那个大丫头对你还真的不错。只因为她舍不得叫你死,所以才没带你去。” 万钧脸一红,推了万恩一把:“得了吧!你就别在泡人儿了!” 一个叫三春的小伙伴问道:“万恩,胡子给你那些钱为啥不要?” 万恩道:“一是那个张大虎老让我管他叫爹;二是拿了土匪的钱,害怕日后招惹麻烦。万一官府清剿他们,把我定个同伙岂不是被割了脑袋。” 几个小伙伴们连连称是。 万钧却是不以为然,指着万恩道:“难怪大家伙都叫你小傻子,你可真是傻呀!要是换做是我,叫爹就叫爹呗,钱装入自己的兜里后,就回敬他一句:我是你爷爷!” 许大军年纪要这些孩子稍大了一些,唯有他不惧怕万钧,听他说出这话,当即撇嘴道: “瞧你那傻了吧唧的样吧!还叫别人小傻子呢,我看万恩比你尖过一百倍!你觉得土匪的钱那么好挣呢?以后让你在万花庄踩盘子,你干还是不干? “干了,就是私通土匪;不干,就一枪就崩了你。只怕你有地方挣没有地方花去。再者说了,就你那虎扯扯的样,别说给你钱花,不削你两大巴掌就不错了!” 万钧在其他几个孩子中间,那是说一不二,见许大军当着好多人的面就羞辱他,觉得有些挂不住劲,虽知打不过许大军,但依仗奶奶撑腰也不畏惧。 当下把小腰儿一掐,小拳头一攥,怒问道:“你说谁傻了吧唧的?” 许大军与他家不但是邻居,还是亲戚,因此也不稀罕搭理他,瞧了他一眼,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万钧攥着一对小拳头,跟在许大军的后面,不停地问道:“你跟谁俩扯呢?你跟谁俩扯呢?” 许大军也不理他,径直往外走。 万恩等人纷纷追了过去,经过一番苦劝。万钧这才把拳头松弛了下来,骂了几句,也就没事了。 几个孩子又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张婆子的孙子突然想起奶奶讲的一番话:“我奶奶说,李半仙儿那个王八羔子说你被黄皮子砍了头,脑袋就供奉在黄仙庙里,说的真真切切的,我听了,把我心疼坏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嚷道:“我也听说过!我也听说过!你的死讯都是从李半仙儿嘴里传出来的!” 万恩淡然说道:“李半仙儿被我们揍过,所以他一直都在憎恨我们,不用搭理他。” 上次因为砸了一下他家的门,结果被讹诈一两银子,万钧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 可李半仙儿也挺尖,总是躲着万钧走,所以一直没能单独碰到他。听到这件事,万钧不禁大怒,对小伙伴们道:“咱到李半仙儿家问问去,即使有仇,也不该造这个谣啊!” 万恩连连摆手道:“拉倒吧!上次因为砸人家的门,我娘把我好一顿暴打。一咒十年旺,愿意说啥就说啥吧。那种人千万不能搭理他。” 万钧嚷道:“上次是咱俩不对;这次是他太缺德,即使不揍他,咱们也得问问他。如果什么都忍,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万恩听他的话有些道理,趴在墙角朝屋里看看,见房门上锁,猜到母亲一定是去了二姨家。 便对万钧道:“咱们几个吓唬吓唬他是可以,但你千万可别来那股虎劲,打他几下可就麻烦了。” 万钧嘿嘿笑道:“揍他一顿怕啥?李家人胆敢刮旋风,就把你胡子爹整来,把李家人都给突突了!” “去你吧!”人群中有两个李姓的孩子,听他说出这话,一起站了起来,拧住万钧的胳膊,喝道:“你再说一句!” 万钧嘿嘿笑道:“说吐噜嘴了。你们两家都是好人,不突突你们两家。” 两个孩子放开他的胳膊,一起翻过北面的矮墙,朝北走去。 李半仙儿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一时间成了万人恨。他生怕万家两个孩子来揍他,整天猫在屋子里,并让他那个傻媳妇在外面放风。 这天,李半仙儿的傻媳妇正坐在自家的矮墙上抓虱子,听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敞胸露怀地往屋里跑,指着外面道:“打,打,打你来啦!” 第四十三章 胡搅蛮缠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李半仙儿早就做好了准备,把一盆洗脸水倒在了地上,然后满地乱爬,又哼哼又是唱,有时还喊上一嗓子。 万钧率先闯进了房门,见李半仙儿浑身是泥,冲着他黄牙一呲,“嗷”的一声,朝前一扑,把他吓了一大跳,连忙退了回去。 傻媳妇也抄起一根烧火棍子,眼珠子一瞪,骂道:“抄—妈—地!打你!” 几个孩子见她披头散发,敞着个胸怀,眼珠子瞪得溜圆,还举着一根烧火棍子,谁不害怕?“妈呀”了一声,撒腿就往院外跑。 别人一跑,万钧也坐不住胆子了,也跟着往门外跑。 中间那趟街的门口有座小庙,庙台的两边各有一棵大柳树。总有好多人在树下说话聊天。见几个孩子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叫三春的孩子就把所见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村民们都很善良,得知李半仙儿犯了邪病,生怕他把房子给点着了,那么岂不是两条性命?经过商量,决定到李半仙儿家里看看去。 大人们在前,几个孩嘎子尾随其后。几个大人走进房中,孩子们却站在大门的外等待。 几个大人一进屋门,见屋子里乱七八糟,李半仙儿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弄得泥猴似的,满嘴胡言乱语,都认为是犯了邪病。 众人跟他说了几句话,见他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脑袋被砍掉了,血淋淋的人头摆在供桌上…… 大家伙更加确定李半仙儿是犯了邪病,生怕他冰坏了,就一齐动手,脱下满身泥巴的外衣,硬生生地把他抬到了炕上。 李半仙儿装得非常像,一会儿抖手,一会儿作揖,嘴里还不住地喊着:“恶人哪!恶人!”突然“吱吱”地叫了起来,四肢着地,不住地转着圈圈。 传说鬼怕恶人。大家伙合计了一下,决定吓唬他一下。 有的拿棍子,有的拿菜刀,齐声大喝:“哈哈!小黄皮子,你敢到这力闹事,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就弄死你!” 李半仙儿见有了台阶可下,激灵灵地打个冷颤,这病也就好了。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了几句话,鼾声如雷,便开始装睡。 经过这件事,都认为李半仙儿不是存心造谣,而是在邪魔的迷魂之下才到处胡说八道,正因为有了这样认为,也就没有人再怪罪他了。 晃眼三天过去,始终也没有什么玄异事件发生,万恩与母亲也是心下大宽。 此前,万恩读过半年多的私塾,孩子聪明伶俐,学习也是非常的好。后来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委实太多,也就放弃了读书。 新年之后,从陪都、海州来了十多个先生。据听说是哪位大老板自掏腰包,在万花庄建了一所西洋学堂。 据宣传单上所讲:新的教学方式,不单存学习吟诗写字,还设立了算数、语文、美术、音乐、体育等好多科目。 虽然广泛招生,但分优劣两个等级。 劣等班学费并不是很贵,优等班的学费却是贵得出奇。一年分两个学期,每学期需要交纳一两银子,一年下来,需要交纳二两银子。 在当时,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三百来块钱,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单有一样,学校承诺,凡是优等班前十名的学生,不但免费念高中,将来还保送燕京大学。 万兰为了能让儿子出人头地,不但给万恩报了名,还把他送进了优等班。 能进优等班读书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家,自然令人羡慕不已。 万钧得知万恩去高档学堂去读书,羡慕不已。回到家中,就开始捉了起来,不是哭就是闹,逼着爷爷、奶奶拿钱,他也要去读书。 万家自从败落之后,手里不但没有钱,还欠下了好多的外债,眼下糊口都很困难,哪有钱供他去念书?当堂就被爷爷给拒绝了。 万钧天生一根轴,遭到拒绝之后,就开始倒在地上打滚,哭着喊道:“你不给我掏钱,我就不起来,冰出病来,让你去请郎中,使劲地祸害你们老万家。” 万老爷子自知办不到,索性也不理他。 万老太太极其宠溺孙子,见孙子倒在地上不起来,可就坐不住了,便对万长富道:“你家闺女不是趁钱吗?你怎么不找她去借?” 万老爷子撒谎道:“她哪来的钱。万恩的学费都是许家人帮着凑上的。” 万老太太小嘴一撇,哼道:“说她没钱,谁可信那!都能把一头大驴送给一个外人,就不能供她大侄子去念书?老爷子,你必须舍出你那张老脸,去求求你那个败家闺女去?” 万长富指着万老太太道:“你整天疯疯癫癫的,见到万兰不是骂头就是骂尾,谁不生气?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让你给整断了,哪还有脸去找人家去借钱?” 万老太太把屁股朝前一颠,拿起戳在墙角的拐杖,气呼呼地道:“你不去我去。好歹她也是我生出来的!我这就向她讨债去。” 万长富问道:“你都跟人家断绝母女关系了,还欠你什么?” 万老太太嚷道:“怎么不欠!她是我生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伺候大的。一泡耙耙八块八,十个月的房租她花不花?” 转头对万钧道:“大孙子,把你二姑家的驴车推过来,我这就找万兰算账去。” 万长富敲着手道:“你就别再闹了!孩子念书的钱,我来掂对。”转身就出去了。 万长富哪有脸去跟万兰借钱,就去邻居万芬的家。 他知道万芬和万兰的关系最好,就像平常唠嗑一般,讲起了万钧要进学堂这件事,目的就是想让万芬给传传话。 一则老太婆混不讲理,说不定真的到万兰家去闹事。意思是让万兰有心里准备;二则看看万兰是什么反应,如果她手里有钱,就让她成全此事。 万芬得知万老太太要去找万兰讨债,着急忙慌地去了万兰的家中,便把万老爷子所讲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万兰听完这话,又气又恼,当下说道:“你说我们孤儿寡母的,哪有银子啊?我看着老太太就是存心来找碴儿。” 万芬道:“你把驴都给了许三叔,再说没钱,她能相信吗?” 万兰苦着脸,敲着手道:“那头驴是从土匪手里得来的,如果把驴给卖了,土匪找我们来要驴怎么办? “我家院子较小,又没有马棚子。许三叔的院子较为宽敞,还有一间牲口棚子,所以就放在他家饲养。再者说了,当年是她逼着与我断绝母女关系,现在跟我算什么帐?” 万芬道:“理事这个理,可老太太胡搅蛮缠一辈子,就咬着毛驴这件事不放,你能怎么办?我真怕她往你家炕上一坐,整天来捉你,你能受得了么?” 万兰把手一甩,怒道:“要来就来!大不了我就搬家!搬到许家沟去,在许三叔家的旁边盖两间茅房,够我们娘俩住就行。” 万芬摇头道:“许家沟都是你老许家的人,搬到那里一定不受欺负。可学堂毕竟设在万花庄,孩子上学不方便不说,一旦矛盾激化到这个程度,老太太能让万恩好好的读书么? “要我说呀,你还是忍一忍,为了方便孩子读书,我建议你别把事情搞得太僵。哪天找时间跟你爹娘见上一面,把你的实际情况跟他们讲一讲。 “万钧不是想上学么?你主动给他出半年的私塾钱,先让他念几天私塾。不是我这个当姑姑的背地里讲万钧的坏话。 “就他那虎了吧唧,愣头愣脑的样,能受得了先生的约束吗?用不了半个月,他就得往家里跑。” 万兰有苦难言,但为了儿子读好书,只能点头答应了。 万芬走后,万兰痛哭一场,天下人谁又能知道她的经济来源? 当年,万兰快要临产的时候,胡思雨承诺帮助她十年,并送了她一个宝盆。这些年,母子俩就指着宝盆过日子。 可眼下十年期限就要到了,如果没有了人家的帮助,母子俩又该怎么活呀? 当天夜里,万兰点燃了香火,把宝盆摆放在供桌上。地上铺好了褥子,母子俩跪在香案前。 万兰指着宝盆,对万恩道:“丑儿,我们娘俩能活到今天,全拜这宝盆所赐。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狐仙家族的恩德。” 万恩登时一愣,急忙问道:“难道胡思雨姐姐是个狐仙女?” 万兰点头道:“你思雨姐姐确实是个狐仙女,她是老狐仙胡万山的小女儿。十多年前,我和你那死爹救过老狐仙一命,狐仙为了报恩,所以就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 “眼下你已渡劫成功,也该到将宝物归还的时候了,以后就靠我们母子俩自食其力了。娘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要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也好出人头地。” 万恩摇头道:“学费很贵的,娘,我不想读书。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我干嘛偏要读书啊?” 万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温柔地道:“今天让你跪在香案前,就是想最后求助狐仙一次,祈求她赐给你一年的学费,你必须苦学习文化,将来也好考个好的前途。” 万恩刚想解释,却听母亲道:“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意已决!”虽然语气平缓,却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万恩理解母亲的心情,也就没有再说话。 第四十四章 历历往事(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跪在香案前,双手合掌,两眼盯着跳动的香火,默默地祈祷了一番,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丢在宝盆里。 哭着说道:“拜托了!” 话音未落,突然银光一闪,定睛一看,白花花的银子装满了一宝盆。 母子俩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万兰这才说道:“十年来,万兰欠下胡家的太多太多,今天只是为丑儿的学费而发愁,不需要这些,请思雨妹子收回一些。丑儿已经长大了,以后的生活可以自食其力……” 不等她把话说完,只见屋子里灵光一闪,传来胡思雨的声音:“未来的路还很漫长,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 “这些银两你们只管收下,眼下若是用不着的话,就买下几亩土地,虽然不能改变你们的命运,但养家糊口还不成问题。 “人妖殊途,小人又在暗中放箭。没有特殊情况,我就不再露面了。虽然我不能经常来看望你们,但如有大事,我一定现身。” 灵光收敛,香案上那个宝盆已经不见了,唯有那十锭银子堆还放在香案上,不住地闪着光芒。 母子俩磕了几个头,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带着感恩与感激,把银子包裹了起来。两眼望着还未燃尽的香火,迟迟不愿意离去。 星辰漫天,香火燃尽,母子俩这才倒在炕上歇息。 万恩心潮澎湃,转侧难眠,对母亲道:“娘,十多年前,你和我爹救过狐仙一命。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有,你与我爹有过怎样的一段恋情?我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万兰转过身来,用胳肘撑起了身子,抚摸了一下万恩的脸颊,轻声说道:“娘本想一直隐瞒下去,直到你长大成人之后,再把一些往事讲述给你。 “可最近的两年里,发生在你身上的玄异事件太多,更何况你还见过胡思雨,想瞒也瞒不住了。那么,我就给你讲一讲十多年前的往事。” 万兰寻思一下,仰面倒在枕头上,缓缓地讲道:“此前的一些事情我就不给你讲了,就从我十七岁那个冬天讲起。” 万恩把头凑到母亲脸前,凝神倾听。 事情发生在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万家正值昌盛。良田百倾,牛羊成群,买卖铺子也不下二十家。 万长富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万戬,二儿子万庆,小女儿万兰。 俗话说得好,温饱思婬欲,当时万长富刚好五十三岁。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接连又纳了两个小妾。 当时万兰正在海州城读高中,一个月也不回了一趟家,对家中的一些情况也不太了解。 晃眼寒假到了,她和同往年一样,乘坐着班车,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一进家门,便听到母亲的咒骂声。 原来母亲对父亲纳妾这件事极为不满,正与父亲吵架。 当时两个儿子不但成家立业,老大万戬也有了自己儿子。都到了儿孙满堂的年纪了,按理说万长富不该这样做。 可木已成舟,即使万老夫人再打再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万老夫人是个霸道之人,天天去找丈夫打架,弄得全家是鸡犬不宁。 万兰当时已经十七岁了,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她的理想并不是很高,打算毕业之后就留在学校,做一名女先生,然后在海州城成家立业。 她本想与家人开开心心地过个年,没想到家中天天吵架,很是心烦,就打算到外边躲躲清净。 恰好阳历一月四号那天,河东二舅家的二儿子结婚。 万家打归打闹归闹,正经事还得要办。万长富就让伙计许大膀子赶着马车,将一家人送到大河东关家屯。 二舅家有个表姐,名叫关丽萍,比万兰年长三个月,姐妹俩很合得来,婚礼结束后,所有的人都返回了万花庄,唯有万兰没有回去。 万兰在表姐家一待就是十多天,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万长富就让伙计赶着马车去接女儿回家。 许大膀子名叫许政强,由于他身强体壮,膀大腰圆,所以人们都叫他许大膀子。 他出生在许家沟,十五岁那年,父母都归于下世去了。为了生存,他十六岁就给万家打零工,一干就是三年。 万长富见他勤劳肯干,还会赶大车,后来就招他为长工。为了图个方便,在万长富的帮助下,在村东头水井的下面盖了这两间房子,也就是万兰现在居住的那两间茅屋。 许大膀子为人诚实,任劳任怨,深得万家人信任,只要万长富有脱不开身的地方,就把事情交给许大膀子去办。 大河东距离万花庄五十多里路,还隔着一条大河,到达关家屯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许大膀子喂了喂牲口,再吃了一顿午饭,已经过了中午了。 万兰那是万家的掌上明珠,舅母、表姐生怕她路上冻着,不但在车上铺好了毡子,还抱来一双被子,盖在万兰的身上。再三地嘱咐一番,两个人就上路了。 许大膀子那年二十五岁了,虽然长相不错,人也能干,可毕竟家境贫穷,至今也没能娶上媳妇。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单独与女人同行,不免要多看几眼。 见大小姐头戴白色的貂皮棉帽,身披天蓝色的斗篷,眉目清秀,姿容俏丽,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好比画中的昭君出塞。 心里暗想:“我若是能娶到这样的一个媳妇,哪怕是天天把她供起来,这一生也值了!” 有心关心她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把这念头强行压住。偶有也曾想到,但就连自己也觉得荒谬可笑,立时移念他想。 夕阳斜照,雪山如画,万兰久居房中,好久未见过这等美丽的景象,更是兴致勃勃。每当遇到美丽的风景,就会指点谈笑,心情极为舒畅。 许大膀子见她开朗乐观,更觉得可爱,于是就主动与她说话,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彼此之间平添几分熟稔之意。 在这漫长的雪路上,身旁只有这一个人,万兰早把许大膀子当成大哥哥一样看待,于感情之事从未多想。 然而许大膀子却是不同,一路胡思乱想,对这位少女的感情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自拔。期盼这条道路无穷无尽,就这样永无休止地走下去。 冬天昼短夜长,等到了西郭屯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寒风凛冽,天气越来越冷,万兰也就没有了此前的兴趣,紧紧地裹着被子,不住地催促道:“大哥,能不能赶得快一点?” 许大膀子满怀爱心地道:“这已经够快了。再快的话,马就得累死了。大小姐,如果你要是觉得很冷,我就把这件羊皮褂子给你披上。” 万兰摇头道:“我能扛得住。就是有些冻脚,扛不住时,我就跟在车后面跑步。” 马车继续前行,伴着吱呀吱呀的响声,已经抵达玄狐山的隘口。这里两山夹道,凛冽的寒风立刻减弱了许多。 万兰的两脚都要冻僵了,便喊道:“许大哥,你停一下,我想跟在车后活动活动。” 许大膀子转头说道:“这里正是玄山的隘口,风向不定。在朝前走几步,转过前面那座大石砬子,风就会更小一些。” 万兰年幼,自她记事那天起,人们都把这道山脉叫做玄狐山。当他说出“玄山”时,不禁有些好奇,便问道:“此山不叫玄狐山吗?你怎么称它为玄山?” 许大膀子嘿嘿笑道:“大小姐满腹经纶,论到我们家乡的常识,你就不如我啦。其实玄狐山此前就叫玄山。 “玄山蜿蜒八百里,以清河为界,分为南玄山和北玄山。北边的山脉较长,自古就有‘玄山灵狐’的传说。 “加上山北有座狐仙庙,因此咱河北岸的人都就把玄山称之为玄狐山。而河南岸的人大多信奉黄仙,因此南边的人依然叫做玄山。” 万兰笑道:“我还以为是两道山脉呢。原来是因为信奉不同,所以才叫出不同的名字啊!难怪河南岸的人不来拜狐仙庙呢。” 许大膀子故意讨好道:“大小姐,等你放暑假的时候,我领着你到南山黄仙庙看看去。每逢初一、十五,烧香拜庙的人都排起了长龙。那边的人可信黄皮子啦!” 万兰连忙竖起了手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打住!我建议许大哥不能随意亵渎黄仙。” 许大膀子嘿嘿笑道:“大小姐真会关心人,你可真好。”搬动车闸,马车停了下来。 由于坐的时间太久,万兰的两脚又麻又木,好像失去知觉一般,车都下不来了。许大膀子大献殷勤,伸手就去抱她。 万兰俏脸醉红,有心拒绝,可两腿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得由他去抱了。这是许大膀子第一次贴近女人的身子。 在许大膀子的搀扶之下,万兰在地上走动走动,两腿的麻木感得到了缓解。 许大膀子这才放开了车闸,任凭马儿缓缓地朝前行走。 大约朝前走了半里路,突然瞧见西边的沟壑中亮起一道绚丽彩光,将蓝黑夜空辉映得五光十色,变幻迷离,随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第四十五章 历历往事(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什么玩意!”许大膀子急忙喝住马匹,手握着大鞭子,开始四下察看。突然灵光一闪,一只狐狸拦住了去路。 许大膀子被吓了一跳,举起手中的鞭子刚想驱赶,却听万兰喝道:“不许伤它!” 许大膀子退到了一旁,示意让大小姐过去。 万兰也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走了过来,见这只狐狸个头很大,雪白的皮毛,红红的眼睛,竟然拖着三条尾巴,轻声问道:“狐狸,你想干嘛?” 那狐狸趴伏在万兰的脚下,摇着尾巴,红眼泪流,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暮色降临,万兰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便蹲下身子,定睛一看,这狐狸的身上尽是鲜血,不但中了一箭,右腿上还夹着一个猎夹子。 万兰试想将猎夹子掰开,可惜劲力很大,尝试了好几遍,也没能将夹子掰开。便转头叫道:“许大哥,这狐狸受伤了,赶紧救他一命。” 许大膀子将马车赶到了一旁,来到狐狸的身旁,定睛一看,不禁一惊,低声对万兰道: “大小姐,这是一只灵狐。能打伤灵狐的人并非一般。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万兰俏脸生嗔,喝道:“少说废话,人心向善。赶紧救治。” 许大膀子“哎哎”了两声,用力将猎夹子掰开,见左前腿骨头已被夹断,就从被罩上扯下一块布来,找来两根木棍,将腿骨复正,用布条缠好。 大腿包扎完毕,这才拔出它身上的箭枝。万兰见狐狸流血不止,又从被罩上扯下一块布来,再将伤口包好。 狐狸感激不尽,摇头摆尾,在万兰的手上舔来舔去,显然是在表示感谢。 万兰在狐狸的头上摩挲了两下,笑着道:“你赶紧走吧,以后走路可要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长呼:“狐狸朝官道上跑啦!我们分头去追!” 许大膀子讶然叫道:“不好,有人追来了。小姐赶紧快上车。” 那狐狸叼住万兰的裤脚,红眼泪流,不住地低鸣。 万兰知道狐狸狐在向她求救,便对许大膀子道:“听这脚步声,猎人一定不少,这狐狸伤成这样,它能逃得了吗?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就赶紧想个法子吧。” 许大膀子皱了皱眉头,对万兰道:“赶紧把被罩拿过来,把狐狸包裹起来。” 万兰拿过被罩,两个人一齐动手,将狐狸打成一个包裹,然后拴在下面的车辙上。 等万兰坐上了马车,许大膀子这才喊了一声:“驾!”那匹马把腰一探,又朝前走去。 工夫不大,从沟壑里冲出六个猎人,当头的是一个环眼虬髯大汉,厉声喝道:“前面那辆马车给我站住!” 许大膀子知道逃不掉,拉了一下车闸,将马车停了下来。 六个猎人奔跑如飞,很快就将马车赶上。 那大汉用手中的猎叉挑起盖在万兰身上的被子,见车上没有他想找的东西,便问道:“你看见一只受伤的狐狸了吗?” 万兰心里恐惧,不敢说话。 许大膀子朝东边一座矮山上一指,淡定地答道:“看见了。是一只白狐狸,好像还受了伤,往东那座小山上跑了。” 六个猎人信以为真,朝东边那座山上追去。 许大膀子见猎人已经走远,急忙将包裹解了下来。 打开包裹一看,见狐狸安然无恙,心下稍安。 大舅家前天杀的年猪,给万家拿来好多的猪肉,有生有熟。万兰见狐狸的肚子饿得稀瘪,就拿出一块熟肉放在狐狸的嘴边。 对狐狸道:“要是猎人追回来,我也保不了你。你叼着这块肉,赶紧逃命去吧。” 那狐狸两眼流泪,叼着那块肉,不住地摇着尾巴,蓦地竖起了身子,给二人做了三个揖,把身子一转,朝玄狐山上奔去。 许大膀子生怕猎人追来,急忙挥鞭打马,大约奔出半里地,眼看就要接近北山嘴子的时候,那匹马突然停了下来。 他用鞭杆子戳了一下马后鞧,那匹马前腿腾空,不住地打着响鼻,好像前边遇到什么东西似的,就是不肯朝前走一步。 许大膀子十九岁就开始赶大车,对牲畜的习性颇为了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对万兰道:“大小姐,前边可能有情况,你坐好喽,我到前边看看去。” 万兰嗪首微点,心里开始惶恐不安了起来。 许大膀子紧握着大鞭子,咋着胆子朝前走了五六步,见前边的雪路上光滑而又平坦,连块石头都没看见,心里纳闷:“路上什么都没有,这马怎么就不走了呢?” 老人常讲:有的时候人看不到的东西,牲畜却能看到了。尤其方才还发生过玄异之事,更加确定这里有问题。 于是,就甩了几下大鞭子。想用鞭声把这些无影无形的东西赶跑。 几声清脆的鞭声响过,四周静寂,鸦雀无声。许大膀子转身坐到前车沿上,喊了几声“驾!”可那匹马依旧摇头摆尾,就是踢蹄不前。 许大膀子隐隐觉得不妙,但他没敢告诉万兰,就暗自调转了马头,想看看这匹马往回走不走。 就在调转马头的刹那间,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右侧的百丈冰崖突然坍塌下来。 山崖崩裂,雪崩滚滚,巨石和冰块向下跳跃翻滚,瞬间就把道路封得严严实实。 那匹马显然受到了惊吓,无需驱赶,奋力狂奔。几块巨石顺着光滑的道路朝前跳跃翻滚,尾随马车滚出十多丈远,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马车奔出了北山口,许大膀子这才拽住马的缰绳。 马车缓缓地停下,许大膀子拉上了车闸。转头朝万兰看去,见她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便问道:“大小姐,你没啥事吧?” 万兰哪见过这等凶险之事,听他如此的一问,心里的惊怖全都爆发出来,“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许大膀子心中一痛,连忙将她搂在怀里。 万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兰香扑鼻,发丝撩人,冰冷的泪水瞬间流入他的胸膛上。听她断断续续地哭道:“许大哥,许大哥,我害怕,我想回家。” 许大膀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都要碎了,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别怕,别怕,有我呢!”展开身上的羊皮袄,盖在她的后背上。 过了半晌,万兰终于从惊怖中走了出来,抽抽噎噎地问道:“许大哥,我还能回家么?” 寒风凛冽,夜色茫茫,通往回家的路不知是否还有凶险?许大膀子摇了摇头道: “大小姐,今天可能是回不去啦。我建议咱们返回西郭屯,那里有一家大车店。店家姓郭,与我也很熟悉。店里的条件虽然不太好,至少不会冻死在野外。” 万兰连吓带冻,脑中一片空茫,在这空旷无人的寒夜里,只要能保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切都由你做主吧。” 车轮滚滚,朝反方向行了有八九里,终于到了西郭屯。 不巧的是,前些日子这里闹胡子,大车店已经关门停业。幸好许大膀子与老板认识,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家,当下说明了一切。 那店家道:“眼看快要过年了,近些日子又经常闹胡子,店里值钱东西都搬到家里来了,你要想住店的话,我就把钥匙给你,自己烧炕,自己做饭。柴草都现成的,你们别把房子给我点着了就行。” 两个人付完店钱,又回到了车店。 推开房门一看,房间冷冷清清,两盘大炕也是冰冰凉凉。没有法子,两个人就开始生火烧炕。 店里共有两个客房,都是对面通炕。万兰打算睡在东屋,就抱来一捆柴草,将一大把柴草塞进炕灶子里面。 划了一根火柴,将里面的柴草点燃。可不知为何,火苗一个劲地朝外窜,浓烟滚滚,熏得万兰眼泪直流,只冒烟就是不着火。 她扯着嗓子喊道:“许大哥,这个炕灶不着火,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烟。你帮我看看。” 许大膀子正在西客房生火,听到喊声就走了进来,抬头一看,便知道其中原因。 原来北方都靠火炕来取暖,烟筒中间都有一块挡板。烧火时,就拉出来,烧完火后,防止从烟筒里往里灌风,在把挡板插上。 万兰生活在富户人家,一直都过着水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懂得这些?见许大膀子到来,便退到了门口。 许大膀子早就动万兰动了真情,心想:“我要是把她骗进我的被窝,一旦生米做出熟饭,她岂不是就嫁给了我?” 想到这里,便说了一大堆谎话:“车店好久没人住了。一定是耗子盗洞,把炕洞子给堵死了。这样吧,咱俩在一个屋里睡,你睡在炕头,我睡在炕梢,中间挂上一双被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万兰单独住在一间客房里,其实也很害怕。一路走来,他见许大膀子人品还不错,两个人就住进一间客房里。 第四十六章 历历往事(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许大膀子是个聪明之人,打算利用万兰的恐惧心理,将她诓进自己的被窝。于是,就暗地里找来一根细绳和一块薄薄的石头。 把细绳在石片上打了一个十字扣,然后藏在自己的褥子下面。 柴火熊熊,火炕滚热,两个人铺好了被褥,各自倒在被窝里歇息。 许大膀子问了一句:“大小姐,你还需要灯么?” 万兰答道:“不用啦。” 许大膀子吹灭了油灯,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他的心也随着暗了下来,正如这车店一样,黑暗而又迷乱。 有心动用诡计,一想到大小姐的学识与文化;一想到不同的身份……又觉得自惭形秽,自叹不如。 他心中酸苦,暗叹道:“大小姐并非乡村人物,我却想着能和她厮守终生,当真是痴心妄想。” 有心放弃这卑劣龌龊的念头,可又不想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一想到大小姐俏丽的脸容;一想到她软玉温香的身体……突然一种奇异的烈焰从小腹处升起,瞬间烈火般烧遍全身。 心中暗暗地说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许大膀子今天就豁出去了!此生能得到大小姐的身子,即便是死了,这辈子我也知足了!” 想到这里,他一边装作鼾睡,一边摸起那块石头片子。 他把石头轻轻地放在地上,不住地拉动线绳,石头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响。节奏均匀,好像什么东西在走路似的。 万兰坐了起来,侧耳倾听。 许大膀子见那边有了动静,便开始轻轻地拉动绳子,石片与地面摩擦,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在这漆黑的暗夜里,说不出的诡异。 此前万兰经历过凶险的一幕,已经把她吓得半死,听到这如此怪异的响声,更加惊惧惶恐,不禁惊叫了起来:“许大哥!什么声音?我害怕!” 许大膀子一股身坐了起来,故意把耳朵竖起老高,突然说道:“有可能是妖精追来了!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万兰一听有妖怪,顿时毛骨悚然,掀开中间那道隔挡,连爬带滚地钻进了许大膀子的被窝…… 讲到此处,万恩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笑意难抑,把被子蒙在头上,笑得是满炕翻滚。 万兰撑起了身子,挥手打了他一巴掌,喝道:“笑什么笑!你爷俩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坏!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你们父子俩的手里了!” 万恩勉强止住了笑意,捧着母亲的脸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倘若没有这段插曲,怎能有如此优秀的儿子?” 万兰白了儿子一眼,妙目中却闪过爱喜的神色,一笑道:“你这个恬不知耻的东西,你让我少操心了?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沦为今天这个样子,你还舔着脸夸自己优秀呢!” 万恩撒娇道:“娘,你就别说我了,长大后我一定好好地孝敬你,让你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还不行吗?别骂我了。接着讲以后的事情。” 万兰两眼出神地望着房顶,眼角突然流出两滴眼泪,低声道:“其实我对你爹爹没有一点感情,当时我的年纪还小,思想单纯幼稚,更是在那种环境下,就带着冲动、感激与好奇,才与你死爹结合在一起。 “回家之后,我也很后悔,也很害怕。但根本没有想到会怀上你这小孽障。你死爹也曾多次想见我,但都被我找借口避开了。 “本打算把这件事就当做一场梦,开学时,我依然继续上学读书。没想到,好日子刚过去一个多月,我就出现了恶心呕吐现象……从此厄运临头,在众人的逼问之下,我不得不讲出了实情。 “你姥爷本想把此事隐瞒下去,等过完正月,就去省城大医院将孩子打掉,可当时军阀混战,道路给封死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肚子也就一天天地渐大,我那两个后娘坏得是头顶生疮,脚底下流脓,她们到处去宣传,一时间,成为万花庄的一大新闻。 “万家人都骂我伤风败俗,你姥姥更是见头骂头见尾骂尾,甚至踩着肚子对我进行毒打。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一个馊主意,想把我带着大肚儿嫁给赵家二小子。 “赵家二小子你也见过,整天大鼻涕流出多老长,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全,唯一的优点,就是赵家的条件不错,我怎么能嫁给他呢? “嫁给他还不如嫁给许大膀子呢!当时我就横下了一条心:既然怀上了许大膀子的孩子,那么,我就非许大膀子不嫁。 “这样一来,不但我遭了大罪,也给你爹带来了灭顶之灾。三天后,你爹就离奇地失踪了,我也被逐出了家门,将我赶到这两间茅屋里。 “我大嫂、二嫂对我百般地劝说,希望我能回心转意,能嫁给赵家这户好人家。当时我的态度也很坚定,誓死不从。 “你姥姥就主张与我断绝母女关系,你那两个舅舅更是赞同。当天一家人就去了长老会,写了一份与我断绝关系的声明。从此之后,我与万家再也不相往来。 “我出生在一个富户的人家,此前洗把脸都需要丫鬟伺候,突然过上了这等贫困潦倒的生活,我哪里过得下去啊? “起初还抱着热切的希望,期待着你爹爹能够回来,然而等来的不是什么喜讯,而是噩耗。 “有的说:马车翻到沟里去了,你爹被砸死了;有的说:半路碰到了胡子,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也有的说:是让你大舅带人把他给杀了…… “总之噩耗接踵而来,我彻底地绝望了,就准备悬梁自尽。就在我刚要踏上凳子的刹那间,房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 “她自报名姓,说她叫胡思雨,是玄狐山上一个狐仙。年前我们救的那只白狐狸,正是她爹爹胡万山。 “她见我形容憔悴,极是担心,就关死了大门,日夜陪伴其侧,对我进行劝导开怀。有了她的陪伴,我的心情略加好转,只是为将来的生活而忧虑。 “她似乎知道我为什么而发愁,当下掏出一个金色的宝盆和一串普通的珠链。她对我说道:这两样东西都是狐仙家族的宝物,你需要什么,心里就想着什么,报出所需要的数目。 “比如你手头紧了,需要钱花,就往宝盆里放上一枚铜钱或一些银两;如果没有米了,你就往盆里放上一把米。 “宝盆虽然能保证你的生活无忧,但保不了你大富大贵,如果你的贪心不重,可以保你十年吃穿不愁。 “她又指着那串珠链说:这珠链具有一定的法力。你孤身一人,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那时,你只需喊出一声‘疾’,那个人就会手脚抽筋,浑身奇痒难忍。 “有了两样宝物,我还怕什么,娘终于鼓起了勇气,为了你这个小兔小子,坚强地活了下来。 “有了宝盆和珠链在手,生活上自然安然无忧,只是当你思雨姐姐不能天天陪着我,走了之后,就会感到单调寂寞。 “万芬你二姨见我整天闭门不出,就常来家中陪伴,有她们二人的帮助,日子过得也算是无忧无虑。 “万家却是不同了。自从把我逐出家门之后,生怕把晦气留在他家。你姥姥就出了一个馊主意。 “都说一福压百祸。万家全府欢腾,鞭炮齐鸣,到处粘贴红福字,就连坟茔的的大门都涂成了红色。 “然而这些红福字并没有给万家带来好运,反而厄运接连而至。先是你姥姥和二舅去什么庙去降香,半路冲出一群野狼。 “马匹受惊,马车跌下了悬崖。车把式和你二舅当即死亡,你姥姥也被摔断左腿,成了瘫痪。 “大约没过去一周,有人举报万家贩卖私盐,不但将店铺和货物充公,还将你老姥爷、你大舅抓进了大牢。花了好多银子,才被放了出来。 “接下来更是悲惨,宅院突然失火,不但房子被化为灰烬,还有八个人在火中丧生。这件事还没处理完,我那两个后娘也卷着钱财跑路了。 “转眼到了六月十四这天,你终于出生了。那天,天空十分晴朗,就在你出生那一刻,突然惊雷阵阵,闪电如刀,好像要把天空劈开了一般。 “突然一声巨响,南村口那棵千年的古树被劈为两半,地上留着一条烧焦了的巨蛇。人们都觉得怪异,纷纷来到南村口察看,便和你的出生联系到一起。 “你大舅天生霸道,没出生的时候就说你是个讨债鬼。你一出生,古树就被劈死了,更加对你产生了怀疑。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瞎半仙儿走了过来,他为了得到一些赏钱,就开始掐算。说你不但是个讨债鬼还是妖精转世。 “万家近期厄运连连,一听这话,你大舅就对你动了杀心。当即带着几个手下闯进咱家,硬生生地把你从我怀中夺走了,直接丢在了大山里。” 第四十七章 历历往事(四)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擦拭一下眼泪,又继续讲道:“当时我哭得天昏地暗,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我欣喜若狂,推开房门一看,见门口铺着一双小被子,上面放着一个婴儿。 “我以为是你大舅动了恻隐之心,又把孩子给送了回来,然而却不是,我抱起孩子一看,模样奇丑,鼻子眼睛几乎都要长到一块去了。 “但思儿心切,怎么舍得将这他丢弃?就打算把他当成一个精神寄托,就将这孩子抱进房中。 “工夫不大,你思雨姐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告诉我,孩子是玄狐山上的灵狐救回来的。 “我担心万家还会报复这孩子,就给他戴上一个丑陋的面具。虽然模样丑陋,但能遮人眼目,以免婴儿再遭伤害。时机成熟,面具自然爆裂。 “当时我欣喜若狂,对生活更是充满了信心。当你长到四岁的时候,一天,你偷偷溜出了大门,竟然跑上了街。 “当人们看到了你那张丑陋的面容,都叫你丑鬼,丑儿这个小名儿也就慢慢地传开了。” 万恩埋怨道:“我娘也是,把脸上的面具扯下来不就完事了么。正因为这张面具,人们不是叫我丑儿就骂我小傻子,整整被欺负了五六年。” 万兰抚摸这儿子的脸,耐心地讲道:“当时你大舅还没有蹲大狱,要是知道你是在伪装,岂能饶了你?还有,这张面皮具有驱灾辟邪之能,因此就一直罩在你的脸上。” 万恩点了点头。寻思了一下,突然说道:“也是。我除了遭欺负之外,好像没受过什么苦。” 万兰笑道:“那是当然。我手里握有宝盆,咱家的日子自然过得很宽裕,你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受过苦。而万家的日子却是每况日下。 “你姥姥自打瘫痪之后,经常被鬼上身,买卖也是屡做屡赔,后来干脆不做买卖了,一门心思要种地。 “要说这倒霉劲儿一上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你五岁那年春天,滴雨未降。你大舅为了争夺水源,跟李家打了起来。 “先是李家人把你大舅给揍了一顿。他一气之下,就拎着铁锨,别着砍刀闯进了李家,结果酿成三死两伤的悲剧,你大舅也被打进了死牢。 “你二舅死了,妻儿都被烧死了;你大舅母也死了,你大舅也被判处了死刑,万家只剩下万钧这个虎了吧唧的家伙了,你姥爷恐怕绝后,就想花钱保你大舅的命。 “为了保住你大舅的命,你姥爷就开始卖房卖地,上下疏通关系,总算保住了你大舅的一条狗命,现在还关押在海州的监狱里。 “李家死了三口人,人家岂能善罢甘休?你姥爷只能花钱平息此事。这样一来,不但家财一空,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 “好在你姥爷过去的朋友很多,外债大多都不要了,才勉强过到这等地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报吧!” 讲到此处,万恩阻止道:“娘,不用再讲了。此后的事情我基本都清楚了,您确实为儿子付出的太多太多,我敢保证,以后一定让您幸福。” 万兰心里高兴,忍不住地亲了儿子一口,笑着说道:“儿啊,娘幸福与不幸福并不重要,你幸福就行。今天给你讲了这些事情,希望你记在心里,但不许怀恨在心。” 万恩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万兰道:“有的人穷其一生,只是为了报仇,最终落得个悲惨而死,你觉得那样做值得吗? “况且那时候我也天真无知,是自己种下的苦果,该当自己吞下。你爹他不安分守己,乘人之危,不但毁了我的一生,还毁了自己。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同情。 “况且这些事大多都与万家有关,我怎能让你去杀死你娘的亲人。为了你一生平安,你知道自己是许家的后人就成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原名叫许淮恩,等你长大光耀门庭之后,你愿意改名换姓名就改换名姓,娘决不反对,但眼下你必须姓万,就叫做万恩。” 万恩点头道:“母亲如此伟大,我喜欢与母亲同姓。这样一来,反而感到更加亲切。” 万兰见儿子乖巧懂事,心里的苦啊、痛啊、恨啊、怨啊……奇迹般的烟消云散。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儿子更加重要了。 明月高悬,已到中天,万兰翻了一下身子,对万恩道:“明天娘不但带你买衣服,还要带你去学校报名,赶紧睡吧。” 万恩点了点头,想了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这才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三竿,万恩急忙穿上了衣服,刚要穿鞋子,忽听外面传来“咿咿”的哭声。 转头一看,见万钧哭着走了进来,抽噎地问道:“我老姑呢?” 万恩答道:“不知道啊,找她有事么?” 万钧抽噎着道:“过……过会儿叫我老姑,到……到我二姑家去一趟。”把手背挡在眼睛上,“咿咿”地哭着走了。 过了片刻,万兰端着一块豆腐走了进来。 万恩连忙对母亲道:“娘,万钧方才来过咱家,两眼哭得如同烂桃,还说让你到我二姨家去一趟。” 万兰牙根一咬,怒道:“万家不是家趁万贯么!干嘛还要累着我!” 万恩见母亲一脸的怒气,怯生生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 万兰把豆腐碗重重地丢在饭桌上,气呼呼地道:“万钧听说你要去新学堂读书,他也要去读书,可家里没钱,想让我掏钱学费。咱家还得靠别人施舍,我哪有钱供他读书啊!我要是不掏钱,你姥姥就到咱家来捉妖儿!” 万恩长叹了一声,对母亲道:“以我姥姥那刁蛮的个性,还真敢来咱家闹事,吃完饭赶紧去我二姨家一趟吧。” 母子俩胡乱地吃了几口饭,一同来到万芬的家中。 万老太太和万钧早已等候多时,单等万兰一迈门槛,万老太太就把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戳,蛮横地道:“今天我跟你算账来啦!万钧的学费你到底掏还是不掏?” 万兰本想解决万钧念私塾的问题,一听这话,大为恼怒,白了母亲一眼,哼道: “十年前我们已经断绝了母女关系,已经无账可算啦!如果你只是为了算账而来,恕不奉陪!万恩咱俩走!” 万老太太把眼睛一瞪,喝道:“今天你要不把这笔账给我算清楚了,我就跟你撞头!”脖子一抻,朝着万兰就撞了过来。 万芬一把将她拉住:“二婶儿,有事大家一块儿解决,你这是在干啥!” 万老太太把手一挥,吼道:“不行!一泡屎八块八,十个月的房租你必须得花!她都能送给外人一头驴,自家侄子的学费他不给交,她还够人味么!” 万兰自己独立这么久,已经磨炼成钢铁一般性格,见母亲说她没有人味,不禁大怒,冷冷地问道: “你有人味吗?你若是有人味就不会那样的冷酷无情!”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转身就往门外走。 “好你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打我!”万老太太愤怒至极。 可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只能两手一拍大腿,就嚎了起来:“我不活啦!我上辈子是造的那份儿孽呀!生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啊……” 万长富正在院子里浇菜,听到吵架声急忙跑了过来。见万兰哭着走了出来,便将女儿拦了下来。 劝说道:“兰兰,你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万钧得知万恩要进高档学堂,他整天磨我,也要去上学,可我眼下手头真的很紧,求你帮我想个法子。我也不知道你娘怎么会掺和进来,他的话就当是放屁,不要理她。” 万兰道:“万芬姐昨天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其实我也想过了,一个十一岁大小子,斗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是那回事。 “据听说新学堂是东瀛人和海州几个富商开的,不但费用高,管理也是非常的严格,万钧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么?恐怕他一时无法适应。 “如果交了钱,还不去读书,这笔钱岂不是白花了吗?我想给他先出个念私塾的费用,让他先在私塾里历练一段时间,如果他表现得不错,咱们在共同想法子。你说我娘也不等我说话,非得要跟我算账。” 万长富道:“你娘胡搅蛮缠一辈子了,你还不知道她吗?她这一辈子,不会别的,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搭理她就好了。方才你的话也很在理,那咱就这么办。” 万兰嗪首微点,刚想往外走,恍然想起驴那件事来,便解释道:“那头驴是一伙土匪送给万恩和许三叔的。你想一想,土匪的东西我们怎敢要?卖还不敢卖,送又送不回去,所以就放在许三叔家饲养。告诉我娘,别整天咬着毛驴这件事不放。” 万长富苦涩地一笑道:“你娘啊!唉……” 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也整不住她。你说瘫巴实痨的,真要打她一顿吧,这么大岁数了,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不打她吧,做出那些事还真叫人受不了。没有法子,只能有事背着她。万兰哪,都是你爹对不住你,什么事你多担待一点儿。” 万兰鼻子一酸,眼泪倏然而落,拉着万恩离开了万芬的家。 第四十八章 神秘之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母子俩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裁缝铺子。前几天万兰给万恩定做了一件新袍子,预定今天来取。 店家很守承诺,袍子果然做好了,穿在身上也很合体。今天正是新生报名之日,万兰就没让万恩脱下来,而是直接去了学堂。 新学堂建在村南的一片空地上,规模很大,气势也很宏伟,门前有保安人员把守。万兰拿出了通知单,又报出万恩的姓名,这才让他们进去。 报名的人数很多,新生接待室的门口排起了长龙。万兰拉着万恩站在了排尾。 新生中有好多万恩的小伙伴,都是父母在排队,几个孩子蹲在地上就弹起球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轮到万兰了,转头一看,见万恩不在身边,便大声地喊道:“万恩,赶紧过来!” 里面坐着一个先生,他听到万恩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皱眉头,抬头对万兰问道:“你是万恩的什么人?万恩在哪?我要见他。” 万兰答道:“我是他的母亲。” 这时候,万恩已经来到母亲的身前。 万兰对万恩道:“这位先生想要见你。” 窗口很高,万恩趴在窗口前,垫脚朝里看了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先生洒然而坐,风度翩翩,正笑容可掬地望着自己。 万恩觉得此人颇为眼熟,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努力回想了半晌,不禁一惊,忖道:“这不是土匪中的吴军师吗?他怎么成了这里的先生?” 正自诧异的猜测之时,哪位先生已经走出了接待室,直接把母子俩带进一间办公室,朝外面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 那位先生先让母子俩坐下,然后拉过万恩的手,低声问道:“你还认识我么?” 万恩低声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那位吴军师吧?” 那先生点了点头,低声道:“正是。我们的队伍已经顺利地入住了东乡山和乱石山。乱石山不但战略位置重要,山南侧坐拥百顷良田。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北有鱼虾之供,南有稻谷之熟,确实是块宝地。说起来,还得托你小子的洪福啊!” 万恩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诶,吴先生,您不在山上,怎么来这里当先生?” 吴军师压低声音道:“据密探来报,有大批东瀛人已经跨越东海,他们收买了好多政府官员,打算进入玄狐山,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挖掘矿藏,砍伐木柴。 “我们虽然是土匪,但在民族大义面前绝不含糊。哪容这些外族人盗采我们的资源?因此我扮成教书先生,在这一带收集情报,一旦机会成熟,就将这些外族人和那些卖国贼消灭干净。” 母子俩目瞪口呆,又惊又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片刻,吴军师又严肃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身份。一旦泄露,不但我的性命难保,山上一千多名兄弟也深受其害。我叫吴思远公开的名字叫武思远,负责学堂的后勤一些事务,以后见面就喊我武先生。” 万兰道:“我们虽然是个山野村夫,虽然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但诚信和正义我还是懂得。放心吧,绝不会从我们口中露出一丝风声。” 武先生笑道:“老朽混了半辈子江湖,你们是什么人,我一打眼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我不相信你们,怎会向你们透露我的秘密?况且这位小兄弟聪明伶俐,高尚仁义,我们好多人都喜欢他。尤其是你那……” 说到这里,武先生霍地站了起来,走到衣柜里前,打里面拿出一个钱袋子,丢在了万恩的面前,呵呵笑道: “这是你胡子爹特意让我捎给你的礼物,下山时,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把你招入学堂,学费完全减免。” 万恩咯咯笑道:“我只是被逼无奈,才喊他三声爹,他还真当真了?” 武先生斜楞他一眼,批评道:“这可是你小子不对了!头也磕了,爹也叫了,哪有一走就不认账的道理?” 万兰笑道:“孩子天生就缺少父爱,冷不丁地喊人家爹爹,有些不习惯,请先生见谅。万恩,既然头都磕了,爹也叫了,你不能出尔反尔。对了,请问你们送万恩的那头驴怎么办?” 武先生笑道:“那头驴是送给你们的。愿意杀就杀,愿意卖就卖,随便你们处理。还有,学堂共有五个免费的名额,万恩的学费免了。” 万兰摊着两手道:“方才我把学费交了。” 武先生寻思了一下,一笑道:“交了也没事,交学费的人很多,换个名字就可以了。过会儿就把学费退还给你们。” 万兰恍然想起万钧来,举手道:“不用了,我有个侄子,名叫万钧。哭着闹着要上学,那就把万恩的名字改成万钧吧。” 武先生点头道:“可以,过一会儿就把他喊来,今天正好我有空,打算带着他们俩去见见各位先生,分班级的时候也好有所照顾。” 万兰盈盈起身,行礼道:“谢谢先生。” 武先生笑道:“区区小事乃举手之劳,万女士不必客气。你们走吧,赶紧把那位学生喊来,我就在接待室等你们。” 母子俩离开学校,径直来到万家的大门口。万兰不愿意见母亲,在大门前等候。 万恩跑进了房中,见姥爷愁眉不展。万钧正在炕沿前整理书包,见万恩到来,便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你小子牛性啊!新袍子也穿上了,好学校也进去了。” 万恩笑道:“这回也叫你牛一把。我娘为你交了学费,现在就带你去见先生。” “太好了!”万钧乐得一蹦高,拔腿就往外边跑。 万老太太正在炕上倒着,一股身坐了起来,叫道:“大孙子,初见先生,得给人家留点好印象,赶紧换一身新袍子。” 两手拄着炕面,爬到炕琴柜前,打里面找出一件绿的带着黑花的长袍。 这袍子是用奶奶的锦袍改成的,绸缎的面料,看上去溜明铮亮,配着万钧的裤子和那双旧布鞋,显得极为不协调。 万长富打量打量,摇头道:“不好看,还是穿原来这身衣服去吧。” 万老太太嚷道:“不行,人家穿新袍子,咱差个啥!” 万长富怒道:“你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疯啦!你瞧瞧,穿一件缎绣的袍子,露个大黑脖领子,配上一双破布鞋,好看吗?瘫巴实痨的,一天就是事儿多!” 扯下万钧身上袍子,揉成一团,用力摔在万老太太的身前。 万老太太咔吧咔吧小眼睛,把袍子拨到一旁,也没敢吭声。 万钧换好了原来的衣服,便和万恩一起跑出大门外。 万兰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接待室,武先生连忙迎了出来,微笑地道:“来的正好,几个先生都在楼上,我这就带两个孩子见见各位先生,争取把两个孩子送入好的班级。” 万兰感激不尽,行礼道:“多谢先生的帮助,万兰在此有礼了。” 武先生笑道:“区区小事,不必客气。万女士,如果有事,你先回去吧,两个孩子就交给我了。” 万兰看了一眼万恩,叮嘱道:“完事之后哪也不去,你们俩直接回家。” 万恩点头道:“知道了,娘,你就回去吧。” 万兰走了,武先生引着万恩、万钧来到北边那座教学楼前。伸手轻轻的一推。两扇玻璃大门缓缓地敞开。 两个人走进了楼门,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墙壁雪白,地面也是溜光铮亮,水晶一般栏杆晶莹剔透,顶棚上还悬挂着圆形的吊灯。 一踏上楼梯,便发出咚咚声响,声音回旋,万钧每走一步都要侧耳听上一会儿。 万恩跟随武先生走进了会议厅,而万钧好像乡巴佬进城一般,看哪都觉得稀奇,左观右盼,似乎对会议室里的人毫无察觉。 武先生拉过万恩,刚想给几位先生介绍,忽听万钧道:“咦耶,这家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一放屁嗡嗡地!”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万恩拉了一下他的衣襟,这才醒转过来。面红耳赤,此后再也不敢抬头看人了。 武先生对几个先生,这两个孩子是我家远房亲戚,一个叫万恩、一个叫万钧,希望你们给予照顾。 几个先生齐声道:“一定一定。我们现在就把两个学生的名字记下来,等开完会之后,就把他们俩分到好班级去。”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武先生见没机会一一介绍,便对二人道:“你们俩先回去吧。三天后正式开学,回家准备好笔和本子,开学那天一定准时到校。你们去吧。” 万钧有些无地自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而万恩却是恭恭敬敬地给众人鞠了一躬,朗声道:“学生告退!”退步走出门外。 几个先生对万恩啧啧称赞:“这个小孩儿可不错。不但长得俊,还懂礼貌。” 另一个先生道:“那个孩子也不错。放屁嗡嗡的。”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两个人走出了教学楼,并肩朝大门那边走。万钧突然顿住了脚步,指着接待室那边道:“大丫头!大丫头!树林里见过那个大丫头!” 第四十九章 重见天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不禁一愣,转头看去,确实有个穿戴时髦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仔细回想,确实与黄芸姗的体态有些相似。 两个孩子互看了一眼,颔首轻点,便朝接待室那边奔了过去。 接待室门前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都很多,等两个人到了近前,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两个人便寻找了起来,四下看了个遍,始终也没看到那个女子。 万恩虽然不同于普通的孩子,但毕竟属于孩子的心性,以为是两个人看走了眼,一见到其他的小伙伴,便玩了起来。 书中暗表,这女子正是黄芸姗。她与黄金玲改了姓氏之后,就到李家沟去认祖归宗。 虽然李老庆已经过世多年,但他的族人还在。见到族长之后,黄金玲就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自称自己叫李玲,与母亲一直住在培洲,母亲是今年二月份过世的,临终前才讲出自己的身世。眼下身边已经没有了亲人,故此与姑姑来这里认祖归宗。 十多年前,李老庆确实在山上背回来一个女人,两个人也确实生活过一段时间,至于是不是怀有身孕,谁也不得而知。 李老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并没有家产继承。况且两个女子说的是有根有据,如果不是他的后人,谁冒充一个穷老头子的后人贪图个啥? 李族长信以为真,也就承认李玲是李家的后人。 可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一个小小的女孩家,日后又该如何生存? 当谈到这件事时,黄芸姗接过话来:“玲儿与母亲在培洲不但有房产还有门市,母亲去世之后,玲儿就变卖了所有的家财,手里的银两足够生活半辈子,眼下只缺一块地皮,打算在这里盖一所宅院。” 一个偏僻的乡村,人烟稀少,找个房基地那还不容易?当天就在族人的陪同下,把能建房子的地方看了个遍。 走了四五处,黄芸姗哪也没相中,最后见西山脚下有一片荒地,面积很大,决定就在这里建一所大宅院。 族人们一致反对,都觉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地又是如此如此贫瘠,在这里怎能修建宅子? 黄芸姗一笑道:“这里十分宽敞,我在海州认识好多能工巧匠,他们设备先进,用不了一个月,保证就能建成一所大宅院。” 族人们见她信心满满,本事又很大,既然人家执意这样做,作为一个外人总跟着参和个啥?因此也就同意了。 黄芸姗毕竟是个修炼五六百年的精怪,想建一所宅院那还不容易?一个多月过后,一所大宅院就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黄芸姗人妖两非,又会法术,手中自然不缺少银两。为了赢得族人的信任与尊重,便披上了好善乐施的伪装。 得知东瀛人在万花庄修建一所学堂,就自掏腰包,把李家沟所有适龄儿童都送进了学堂。 然而她的善举却另有目的,那就是为了获得李姓家族的信任后,借他们之手,去除掉自己的仇家——万恩。 更何况葛淑梅是死在万恩家的门前,稍加鼓动,黄金玲就与万恩血海深仇。 即使这丫头想要从新做人,杀母之仇如何敢忘?把黄金玲送进学校里读书,岂不是给她创造最好的报仇机会? 这几天连降暴雨,河水猛涨,由于渡河不方便,加上她要见一个神秘的东瀛人,也就没让黄金玲等人到学校来,自己顺便为他们报个名。 没想到冤家路窄,还是被万恩、万钧给发现了。幸亏法术还没有全部失去,也就轻松地躲过他们的眼睛。 倦鸟归林,蝙蝠横飞,暮色已经降临。 万恩、万钧在校园里玩耍半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 事情一顺百顺,万兰极为开心。晚上,母亲特意为万恩炖了一条清河大鲤鱼。 万恩玩耍了一天,早已饥饿难耐,见晚饭如此之好,也就托碗举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晚饭,母亲对万恩道:“你那个胡子爹送来好多银子,加上你思雨姐姐的银子足能买下十亩良田,即使咱娘俩不能耕种,就是出租出去,也够咱娘俩半年的费用。我听你二姨说:前街赵财主上个月因病过世了,他那个傻儿子不会经管,就打算变卖土地,我想和你姥爷和二姨商量一下,把土地买下来。你好好看家,哪也不许去。” 万恩点头道:“知道了。你走后,我就把门插上。” 万兰夸赞道:“我儿子真懂事。”梳拢一下头发,就去了万芬家。 万芬对买卖土地之事也不是太懂,就让丈夫趴着墙头,把万长富喊了过来。 等父亲落座之后,万兰就把就购买土地的想法讲了一遍。 万长富又惊又喜,忖道:“一个小女子,还带着一个年幼孩子,手中却积攒了一大笔钱银,真是了不起。” 当下说道:“赵财主卖的那块土地起初就是咱家的稻田,可以说是万花庄最好的良田,即使转包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赵财主买了土地之后就生病了,地契还没来得及更换。父亲把土地权转交给女儿,不但手续好办理,还能减免一笔税银。既然你诚心想买,那就不要再拖延了,现在就去一趟赵家,连同地里的青苗,一同买下来。” 万兰点头道:“好,就这样定了。不过这件事先别告诉我娘,我怕她添乱。” 万长富微微一笑道:“我怎能让她告诉她呢!” 赵家共有兄弟两人,父亲病逝之后,兄弟俩就分家另过。赵家老二脑袋不大灵光,平时在父亲的荫护下,过惯了逍遥自在的生活。 父亲一走,也就没有了约束,整天饭店吃青楼睡,很快就把父亲留下的银子花光了,没有办法,只能卖房卖地。 一个诚心想买,一个诚心要卖,这买卖一谈即成。 当时赵家花了六十两银子买下万家的九亩七分田地,加上地里的青苗钱,赵老二张口要价七十两银子。 万兰也是一个爽快人,也不还价,当下说道:“价格还算可以。不过咱们得先看看土地去。如果禾苗喜人,田地没遭破坏,回来咱就写合同。” 赵老二抹了一下鼻涕,很自信地道:“九亩七分地就在那摆着呢,你随便去看吧。” 万长富笑道:“赵家有伙计打理田地,估计庄稼长势不会太差。但买东西必须要过过眼睛,明天一早,咱们一起到田里看看去。” 次日一早,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一行人就到了田间。 此时已经进入六月,田地里的玉米都已经拔节了,绿油油的,十分喜人。万兰当即拍板:“这九亩七分地我万兰买了下来!” 赵老二道:“地契还是老万头的名字呢,也不用过户了。写一份合同,你交钱,我交地,就算完事。” 万长富经商一辈子,经验颇多,和一个不大健全的人办事不能太草率,便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写文书的时候,把你的直系亲友都喊来。合同不但要在长老会写,还要盖上公章,也算是经公了。” 赵老二气呼呼地道:“我没有亲戚!他们都死光了!走,咱们这就去长老会。” 一行人直接去了长老会,委托万长老写了一份合同,其他两个长老充当证人,所有的人签字画押,买方交钱,卖方交出地契,这九亩七分土地也就交到了万兰的手中。 当地有个规矩,凡是买房子买地,写完合同之后,买方都要准备一桌酒菜,宴请双方的当事的人。 万兰虽是女流之辈,毫不吝啬,她特意在鸿源酒楼定了两大桌酒菜,借着写合同这个机会,打算把万家所有的长辈统统请到酒楼来。 十年来,万兰人鬼两非,饱受歧视,借这个机会与族人修缮一下关系,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建议刚一提出,立刻就得到了万长富和万芬的支持。 酒楼定好了之后,跑腿学舌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万恩、万钧去办。 万家人得知万兰一下子买了九亩多土地,还在万花庄最好的酒楼里设宴,惊讶的同时,也不得对这女人刮目相看。 在开饭之前,大家伙都会围坐在桌前,喝杯茶、嗑点瓜子,相互聊天说话。当问起土地准备转包给谁时,万兰不禁犹豫了起来。 半晌才说道:“我见庄稼长势如此喜人,用不了几个月就该秋收了,转包出去有点舍不得,我想自己经营一年,转包不转包过些日子再说吧。” 万长富掐指算了算,一脸正色地道:“那可不!用不了三个月就该秋收了,转包出去确实有点儿可惜,我建议你自己经营一年,秋收时,认可花高价雇几个人。” 万芬道:“干嘛还要雇人?秋收的时候,我和你姐夫都来帮你。最好把你家的毛驴也牵回来,两头驴拉车,几天就拽回来了。” 众人一听万兰家还有一头驴,更是羡慕不已。 万长富见几个长辈们对万兰改变了看法,当即也表了态:“别看我从来没干过农活,农忙的时候我也能出一把力。” 第五十章 黄衣女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长老不但辈分最高而且在族群中最富有威望,他看了一眼在坐的万家人,缓缓地说道:“不转包就不转包吧,毕竟我们老万家还是一个大户,只要大家伙团结一心,同舟共济,没有度不过去的难关。” 此话一出,万家人都扬眉大笑,纷纷表示:万兰不必发愁。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到时候谁都能帮一把手儿,用不了几天,这点粮食就收回来了。 在这漫长的十年里,万兰从未获得过族人像今天这样的支持,她心里非常激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大家庭的温暖怀抱之中。 当晚,众人尽兴欢宴,大醉而归。 家里一顺百顺,万恩这边也是好事连连,在武先生的大力推荐之下,万恩不但被任命为学生会会长,在开学典礼这天,还让他代表全体新生讲话。 这所学堂是由东瀛人和几个富商共同和投资修建的,竣工典礼和开学典礼又是同时进行,场面一定不小。 据说典礼这天,不但有各州府的高官到场,还有许多外国人拿着录像机进行录像。能在这等场合登台讲话,可以说是极尽荣耀的事情。 开学这天,母亲早早就起床了,不但为万恩包了饺子,还拿出自己的化妆品,想为儿子打扮一番。 万恩摆手道:“不用了。武先生说了,学校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切,只让我早一点到校就可以了。” 万兰将香脂等物收拾了起来,一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什么也不管了。时间还早,今天又是开学第一天,你最好和万钧一起去上学,免得你姥姥说三道四。” 万恩点头道:“我这就去接万钧上学。”背起书包,朝西跑去。 一进大门口,就听见姥爷与姥姥的吵架声,万恩怯生生地走进了房门,见姥爷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见万恩到来,便指着万钧道:“万恩你瞧瞧,万钧穿上这身衣服像不像灵前的小纸人。” 万恩抬头望去,见万钧穿着一件绿地黑花的长袍子,外罩一件淡黄色的马褂;头戴一顶黑色小帽。 帽顶上嵌着一块红色的玛瑙石,帽子的后面还垂着两根红缨穗;配着他那双厚厚的白边鞋子,就是大清时期的打扮。 万恩摇了摇头,轻声道:“是不大好看。” 万老太太嚷道:“一个小孩崽子懂得什么!这是前朝贵族人的穿戴,就穿这身衣服上学,保证让人刮目相看。” 万老爷子满腹怒气,讽刺道:“你可得悠着点儿!千万别把我人家的眼珠子给刮掉了,在找家里赔钱可就麻烦了。” 万老太太把屁股一颠,骂道:“死老爷子,你就能跟我作对!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有本事你找那两个贱人去啊!人家……” 万老爷子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把身子一转,朝门外走去。 万老太太把身子一转,对万钧道:“大孙子,就穿这一身衣服去上学。” 万恩拉起万钧的手,兄弟俩一同朝门外跑去。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从东山顶上跳出。 虽然万恩、万钧来得很早,但校外已经站满了人群。 大清朝已经灭亡了两三年,大街上,几乎看不见有人在穿前朝的服装。万钧刚一露面,忽听有人说道:“咦耶,这大古董打哪里冒出来的呢?” 既而又引来众人的一阵嘲笑。 万恩低声道:“大哥,这身衣服可能真的不好看,你赶紧回家换一身吧。” 万钧哭唧唧地道:“都赖我奶,非得让我穿什么黄袍马褂!” 气得他一跺脚,转身就朝家中跑去。 万恩独自走进了校门,一进门,就被一个姓沈的女先生带进了教学楼。不但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还认真地为他指导了一番。 车水马龙,各地官员以及各族贵侯纷纷前来恭贺。丝竹鼓乐,人语歌声。好多外国人举着录像机、相机不住地录像拍照。场面浩大,极尽荣耀。 大约八点多钟,盛大的典礼仪式正式开始,学生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台下,四周站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在主持人的主持下,官员、富商们纷纷登场讲话,随后又是校长和先生讲话。 一曲音乐响过,忽听主持人高声呼道:“下面由学生代表万恩做誓言讲话!” 万恩翩然离座,神采飞扬地走到讲台之上。他身穿一套黑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衣,领口处佩戴着一朵红色的领花, 原本自身就很优秀,这般打扮起来,更是俊秀出尘。引得全校的女生秋波频传,窃窃私语。 万恩微笑自若,神采照人,深深地对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便开始了一番激情的演说。 他说话的声音原本十分动听,这般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宣讲起来,更有一番独特魅力,让人为其所控,情绪也随之跌宕起伏。 万兰就在场下,耳中有人不断听到有人议论道:“这就是万兰家的那个丑孩子么?怎么变得如此的好看?” “据听说怕他大舅杀他,所以他娘就给做了一个面具。” “啧啧,这么俊秀,这么的会说话,真的了不起。” 万兰又骄傲又欢喜,忽然想起历历往事,心头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万芬就站在她的身侧,连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谁知眼泪越擦越多。 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万兰抬头看去,见儿子正在恭恭敬敬地行礼。 就在他正准备走下讲台时,忽听台下有人喊道:“等等!” 万恩转头一看,见一个黄衣少女捧着一束鲜花翩翩行来,万恩以为是沈先生的安排,便站在了那里。 那少女来到万恩的身前,向万恩敬献完鲜花之后,这才笑着说道:“万恩同学,谢谢你为我们新生增光添彩!向你敬礼!” 高高地举起了右臂,向他敬了一个举手礼。 万恩也还了一礼,说了一句:“谢谢夸奖。” 记者们蜂拥而至,围着二人不停地拍照。 这些乡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没见过世面,见女同学给男同学送花,都感到有些新奇,便开始大肆起哄。 万钧更是唯恐天下不乱,霍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小子拿花儿,管媳妇叫妈!” 一句话,惹得全场哄堂大笑。 几个先生前来维护秩序,指着站着的同学,大声喝道:“都给我坐下!” 其他同学都纷纷坐下,唯有万钧不肯坐下,见万恩与那个女孩子并肩走下了讲台,就冲着万恩一边招手一边高喊:“小傻子喳!快点儿过来!” 于先生厉声喝道:“你给我坐下!” 万钧第一天上学,还不知道学校还有纪律,总以为在喊自己的小弟,其他人根本管不着。便梗着个脖子,怒怼道:“我喊我小弟呢,关你有个屁事啊!” 有个姓桑的副校长,他主管校内纪律。见万钧闹得最欢,就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指着他喝道:“你给我出去!”窜着空隙,朝他冲了过来。 万钧见来者气势汹汹,目光凛冽,有一种要打人的架势,心里顿时害怕了起来,连忙说道:“我老老实实地坐下还不行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毕竟这是新生第一天到校,在众目睽睽之下,桑校长也就没将他强行拖拽出来,怒视他几眼,也就退了回去。 沈先生对万恩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微笑地抚摸了几下他的头,指着东北角一张双人凳子道:“你们俩就坐在那里吧。如果还有什么项目,我就去喊你。” 万恩与那女孩在凳子上并肩而坐。万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那女孩子道:“我叫李玲。家住河南李家沟。我们村子里共有八个孩子报名念书,船接船送,很不方便。” 万恩点头道:“是啊,一旦刮风下雨,就上不了学了,确实不太方便。诶,是沈先生让你给我献的花吗?” 李玲微微一笑,深深的酒窝,仿佛漩涡一般旋转了起来,附耳对万恩道:“我很敬慕你。早就做好了献花的准备。” 万恩又惊讶又欢喜,笑着道:“谢谢你啦!” 万兰、万芬一直都在盯着万恩,见他突然消失在人群当中,便开始寻找了起来,换了好几个位置,直到来到对面,这才看见万恩和那个女孩坐在一起。 见那黄衣女孩与儿子并肩而坐,微微斜侧着身子,一直都在笑吟吟地望着万恩。直到演出开始,黄衣女孩这才转过头来。 万兰终于看到了她的脸容,心中倒是大为意外。见她身材玲珑娇小,苹果似的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嫣红的双颊,深深的酒窝,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盈清澈,满含着浓浓的笑意。只是她两峰高耸,怎么看也不像八九岁的女孩。 然而,又有谁能够想到,在这明媚纯洁的笑容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强烈的杀机! 万兰心中正自诧异,恰好撞见她移转过来的目光,连忙别过头去。心道:“我可不能让她知道万恩的母亲在一直在看着她。” 当下拉了一下万芬,便离开了这里。 第五十一章 奸懒馋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典礼仪式整整进行了一上个午,下午放了半天假,第二天就给这些新生分了班级;一年级共有六个班,一、二、三都是优等班。四、五、六都是普通班。 万恩被分在一年一班;李玲分在一年二班;万钧则分在一年三班……。 开船不等客,当天就正式开课了。万恩聪明好学,在班中始终都是出类拔萃。 然而万钧却是恰恰相反,不但学习不好,而且还经常调皮捣蛋,打架骂人。可以说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没有一个先生说他好话的。 单有一样,别看其他科目都不咋样,唯独对美术情有独钟。 晃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起了秋收。万花庄地广人稀,几乎家家都有好多的土地,秋收时节,学生就出现大批旷课现象。 学校也很人性化,干脆就把休息日归纳在一起,给学生放了五天农忙假。 万兰出身在大户人家,不懂得庄田之事,有心雇佣几个零工,可这段时间里家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工夫到外面去挣钱?没有办法,只能与父亲去收割庄稼。 正自发愁之际,这五天假日如同下了一场及时雨。 万恩自幼懂事,便与母亲一起下田去干农活。 万长富把万钧也带到田里。头一天他还能坚持,第二天就开始耍起了赖皮,除了偷懒耍滑之外,还不住地磨磨叨叨。 在爷爷和姑姑的哄捧之下,这才勉强地干了两个小时的活。 万钧一想还有三四天的活计要干,他开始泛起愁来。心里一直在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要是有点儿病那该多好啊。” 恍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神仙让人生病的故事。忖道:“我不如到小庙儿里求求神仙,赐我一点病儿,这几天也就不用干活了。” 想到这里,借着撒尿之机,偷偷地跑进小庙儿里。直挺挺地跪在神像前,反反复复地祈求道:“多少有点儿病,千万别丧命儿。” 祈祷完毕,便在庙台上坐了下来,期盼着肚子一疼,或者脑袋一痛,他就哭着去见爷爷。这样一来,不但能回家养病,老姑还能给他买一些好吃的。 万芬夫妇俩收割一块地之后,就赶着驴车去万兰家忙秋收。万钧发现后,急忙蹲在庙台的下面。 他自觉感到隐藏得很隐蔽,却不知驴车转弯时,还是被人家看个正着。 万芬丈夫见万钧撅着个屁股,正藏在庙台的下面,有心大喝一声,又一想:这孩子一定是在偷懒,也就没有去打扰他,赶着驴车快速而过。 万钧掩耳盗铃,以为他没看到别人,别人也就没发现自己,等驴车走远了,又坐回在石阶上。等了半晌,也不见有病上身。 心里一直在想:“我跪在神像前求了老半天,怎么还不生病呢?莫非我心不诚?过一会儿如果还不生病的话,我再去庙里拜拜去。” 万芬与丈夫到了田间,就把碰上万钧之事讲了一遍。 万长富十分生气,便对万恩道:“万恩,你把万钧给我喊回来。他要是不回来,就说晚上爷爷不让他吃饭。” 万恩答应了一声,撒腿如飞,很快就跑到了小庙儿前,却没见到万钧的身影。以为他躲在小庙里,便悄悄地趴在庙门前朝里察看。 见万钧直挺挺地跪在神像前,双手合掌,两眼微闭,嘴里反反复复地叨咕着:“多少有点儿病,千万别丧命!” 万恩又生气又好笑,决定给搞个恶作剧。于是运足了气力,单脚一跺,“哈!”的一声大喝。 这一声用的是丹田之力,声音十分响亮,吓得万钧“妈呀”地叫了一声。两手一抱脑袋,大嘴一张,“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此时的万钧已经吓得懵圈了,以为是大仙震怒,便哭着喊道:“大仙儿啊!大仙儿。我不装病了,我这就回去……” 这时,忽听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猛一回头,见万恩正在捧腹大笑。 便站了起来,破口骂道:“稀你娘地,小傻子,你差一点儿没把我给吓死,我非得整死你不可!”拾起一块青砖头子,哭唧唧地追了出来。 万恩见他举着砖头要打自己,嬉笑着朝地里跑去。 万钧正不想干活,借着这个机会,哭唧唧地回到了家中。 万老太太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捡炸开的豆粒,见万钧哭着走了进来,便问道:“大孙子,怎么的啦?是谁欺负你啦?” 万钧生怕奶奶不够重视,就哽咽地说道:“小傻子……小傻子就是个坏。” 抽噎了几声,又说道:“人家正想拜拜神仙,小傻子一脚就把我踹……踹到小庙里去了,然后……然后就吓唬我……把我吓都吓瘫巴了,险些没晕死过去。” 万老太太一听这话,不禁大怒,冲着东邻居扯着嗓子喊道:“大军子!大军子!” 大军子名叫许大军,是万芬的大儿子。听到喊声,便翻墙跳了过来:“二姥儿,你喊我有事么?” 万老太太道:“你赶紧去南河套那块地里走一趟,把你二姥爷喊回来,就说我家出了大事了。” 许大军见万钧哭得如同泪人一般,以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也不多问,急匆匆地跑到田地里。 大声叫道:“二姥爷,二姥爷,我二姥儿叫你回家一趟,说家里出了大事。” 万恩也是刚刚回到田地里,因为万长富正在前面割玉米,所以也没来得及把事情讲给他,加上许大军也没讲清楚,万长富听说家中出了大事,就急匆匆地回家了。 一进大门,见万钧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急不可耐地问道:“出什么事啦?” 万老太太大声嚷道:“你别帮万兰家忙豁去啦。帮她家干多少活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儿。万钧帮她家干了两天活儿,还被万兰家那孩子给踹进小庙儿里去了。瞧瞧,把咱家大孙子给吓的,魂儿都吓丢了。哭着跑回了家。” 万长富摩挲了两下胸脯,责怪道:“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家里真出了什么大事,闹了半天是两个孩子打架呀。” 把头一转,对万钧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万钧天生就能撒谎,就开始胡编乱造了起来:万恩如何把他踹进庙里;如何借助神仙吓唬他;把自己吓得如何如何厉害。 万长富见是两个孩子在打闹,因此更没往心里去,对万老太太道:“以后别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 万老太太嚷道:“都要把万钧给吓死了!这还叫小事啊?万一吓死了可咋办!” 万长富吼道:“他不是没死嘛!”一甩袖子,朝门外走去。 万老太太指着万长富骂道:“你这个死老头子!就知道给闺女打溜须!打也白打,狗屁好处你也闹不着。” 万钧终于找到了不干活的借口,因此也就不哭了,撇着嘴道:“咋闹不着呢。下晚儿能混一顿酒喝。那小酒盅儿一端,吱儿吱儿的,把我爷小嘴巴儿都能乐开了花儿。” 万兰、万芬等人正在为万家担心,却见万长富一脸不悦地走了回来。万兰便问道:“家里究竟出什么大事?” 万长富气呼呼地道:“屁事也没有!万钧说万恩一脚把他踹进小庙里,还吓唬他,把他吓个半死,就这点儿破事。” 万恩一旁嚷道:“我才没踹他呢!”当下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万长富听完,气得牙根直痒,愤愤地道:“这个瘪犊子!不但奸懒馋滑坏,还整天撒谎尿屁的!和他死爹一样,长大了也不是个好东西!” 万芬劝道:“别生气了。万钧从小到大也没干过活,帮着干一天多的活已经不错了,找个借口回家也是正常。” 万长富哼道:“你没看着呢,干点活抽筋剥骨的。大家伙哄着捧着地,这才勉强干了一天的活。你看看人家万恩,比他还小了两岁,要比他要强过百倍。” 万兰道:“别生气,过年说啥也得承包出去。” 生气归生气,但活计还得去干。经过几个人共同的努力,终于把三亩多地的大豆收割回家。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中午大家伙只是吃了一些干粮,万兰决定晚上必须做几样好饭菜。 可自己也是累得腰酸腿疼,就打算从酒楼买一些饭菜回来。主意拿定之后,就换了一身衣服,去了酒楼。 酒楼的老板娘也姓万,与万兰是家族姐妹,得知都是自己的家人吃饭,便对万兰道: “都是自家人,我建议别点炒菜了,我给你炖一条大鱼,再来一个小鸡炖蘑菇。刚出锅的肉包子每人来几个,也就够吃了。炒一些破土豆子、破豆角子,不但费钱也未必有人爱吃。” 万兰点头道:“行,今天你就为我做一把主。不过小鸡炖蘑菇要两份,我娘腿脚不好,不能来我家吃饭,给她也送去一份。” 老板娘笑道:“干嘛要两份?饭店是咱自家开的,我告诉后厨多下一些材料就够老太太吃了。” 就这样,万兰把一份小鸡炖蘑菇和十个包子单独打了一个包。刚一走出楼门,见父亲怀中抱着一只小狗,打东边走了过来。 万兰问道:“哪来的一只小狗?” 万长富笑道:“从东头老孙家要个狗崽子。我家紧把大西头,养一只狗,来个人,来个牲口啥的,多少也能有个动静。” 万兰道:“既然你要回家,就把菜和包子给我娘带回去。马上就开饭了,你到家就赶紧回来。” 万长富答应了一声,拎起饭菜就往家里走。 第五十二章自作自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正在房门口站着,见爷爷手里拎着饭菜,怀里还抱一只着小狗,就乐颠颠地迎了上去:“爷,手里拎的是啥好吃的呀?” 万长富心里一直在憋着气,也就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屋子里。 将狗崽子放在了地上,转身去了厨房,把菜和包子分别装进盆里,将碗筷、饭菜摆放在桌子上。 对万老太太道:“这是万兰给你买的包子和菜,趁热乎,赶紧吃吧。” 万钧正蹲在地上逗狗,猛一抬头,见桌子上摆着包子和鸡肉,一股身就爬到炕上,欣喜地叫道:“咦耶,这大包子!还有鸡肉呢!” 万长富瞪视他一眼,哼道:“干点活抽筋剥骨,见到吃的比谁都积极。” 万钧嚷道:“谁抽筋剥骨啦?我都给他家干了一天半的活啦,还想咋的!” 万长富哼道:“干了一鸟窝那点的活计,你还有脸吃人家的东西?” 万钧充耳不闻,两眼闪动,盯准了一块鸡肉,探手就捏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把头一扬,将鸡肉丢进口中。 万长富越看越生气,突然抡起了大巴掌,“我叫你吃!”照着他的后脖颈子就是一个大脖溜子。 只听“啪”的一声,打得万钧脑袋一晃。嘴巴一张,“啊”地叫了一声,鸡肉从嘴里掉了出来。 捂着后脖颈子,哭着问道:“你打我干啥呀?” 万长富举着巴掌瞪视着他,喝道:“你为啥要告人家万恩的黑状?” 万钧自知理亏,也不回答,咧着个大嘴,哭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就稀罕人家小傻子!咿咿咿……” 万老太太见孙子受了委屈,这下子可不干了,拾起戳在角落里的拐杖,骂道:“老该死的!我让你打我大孙子,今天我和你拼命!”举起拐杖要打万老爷子。 万长富见老太太张牙舞爪的样子,更是生气,真想也揍她几巴掌,又见瘫巴实痨的样子,又无法下手,愤愤地跺了一下脚,转身朝门外走去。 万钧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虽然挨了一巴掌,但见有这些好吃的,也就不哭了。拾起掉在桌子上那块鸡肉,就送入口中。 嚼了几下,转头对奶奶道:“奶呀,这鸡肉可真香啊!赶紧吃来吧,过一会儿就放凉了。” 万老太太放下了拐杖,两手一拄炕面,屁股朝前一颠,就到了桌子前。娘俩就开始大吃大嚼。 吃完这顿饭之后,万钧心里一乐呵,也就把所有的事都给忘记了。 次日一早,见早饭就是高粱米粥和大咸菜,万钧一看就够了,便跑到老姑家蹭了一顿饭。 既然饭都吃了,也得帮人家干点活啊。就这样,跟着万恩干了一会儿农活,大概是干够了,借着尿道又走了。 万兰家总共不到十亩地,在万芬夫妇俩的帮助下,已经收回来一大半。 那些土地较少的人家,活计也忙得差不多了,就抽出时间来万兰家帮忙,不到四天时间,就把粮食都收回家中。地里只剩下一些秸秆,也就不用着急了。 五天一过,万恩、万钧背着书包又上学了。 单说这天下午的第一节课,万钧踢了半天的足球,又乏又累,加之对算数课特殊不感兴趣,越听越觉得烦人,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先生知道他什么也不会,本着在课堂上不调皮捣蛋就行的心里,愿意睡就睡吧,也就没有唤醒他。 万钧睡着睡着,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清河岸边上玩耍,环身四顾,阳光刺眼,依稀看见一个女子站在远处向他微笑,突然她的脸变成了黄芸姗。 她怀里抱着小雪貂,从一片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满心欢喜地狂奔了过去。那女子似乎有些害怕,把身子一转,径直往河里跑。 没跑出几步,突然脚下一绊,一头跌入水中,他心中焦急,一边跑一边大喊:“大丫头!大丫头!” 同学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做题,听他大声一喊,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 先生这回可真的生气了,几步就冲到他的座位前,劈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抡,将万钧甩倒在座位下面。 万钧被摔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你摔我干啥呀?” 先生喝道:“课堂上你不但睡大觉还大喊大叫,你给我在前边站着去!”一把拎将起来,再次一甩,两脚“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诶呀!我的脚丫子碎啦!稀你娘的,等我整死你!”万钧一边抖着脚,一边破口大骂。 先生见他在课堂上就对自己破口大骂,有些挂不住劲了,拾起教鞭就要打他。 万钧也怕挨揍,一股身爬了起来,哭着喊道:“我让你打我,你等着的!回家就告诉我奶去!下黑就找你家去!” 推开房门,撒腿就往家里跑。一路上嚎啕大哭,很快就到了自家的大门口。 万老太太正和万芬的母亲在树下说话,见孙子痛哭流涕地跑了回来,便问道:“怎么啦?” 万钧哭道:“先生打我啦,把我往死里头打!都把我揍趴下啦!” 万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骂道:“他娘的!还红毛了呢!竟敢打我孙子,走,找他去!” 万芬的母亲劝道:“我说她二婶喳,人家先生管孩子,也是为了咱家孩子好,你先别冲动,等万钧他爷回来后,到学校打听打听,等事情问清楚了再解决这件事。” 万老太太把手一摆,嚷道:“不行!有过这一次就有下一次,我今天必须找学校说道说道去。” 恰好万芬家的驴车正在门口拴着,万老太太一手拄着大腿,一步一步地爬到驴车前,在万钧的搀扶之下,上了驴车,万钧牵着毛驴,哭唧唧地来到了学校的大门前。 万老太太坐在学校大门口就开始大骂了起来。 校长和好多先生走了出来,不但没有向他赔礼道歉,还对万钧严加斥责。 万老太太向来胡搅蛮缠,又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几招,就在学校的大门前耍了起来。 校长是个东瀛人,负责纪律桑校长也是个狠角色,他们那惧怕这些,当即对两个门卫道:“把将这个老太太给我轰走!通知教务处,将万钧同学开除学校!” 万老太太一股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与两个校长去撞头。 两个校长也不理他,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两个门卫抓过万老太太的肩膀,拖死狗一般,将万老太太扔进垃圾堆里。 万钧抡起拳头想要打那两个门卫,结果被人家一脚踹翻在地,娘俩只能坐在地上大声地哭嚎。 早有路过的人通知万长富和万兰,先把两个人送回家中,然后与学校进行交谈。 这些东瀛人向来不留情面,当即拿出了校规,告诉万长富,你家孙子犯了哪条纪律,因此作出开除处理。 万长富离开了学校,直接去了长老会,想托三个长老去说情。 三个长老苦着脸道:“人家是私立学校,上面还有大人物撑腰,我们长老会是自己设立的机构,管不着人家,我们的面子在人家那里不值一文钱!” 万长富听完这话,也没有咒可念了,就去找万兰,让她去找武先生说说情。 武先生不但是个土匪,与自己又不大熟悉,万兰可有些为难了。但毕竟是为了自家的侄子,只能鼓起勇气去见武先生。 武先生对万钧颇为了解,万兰话一出口,就被武先生给拒绝了,他缓缓地说道:“既然校方做了决定,谁说情也没用。况且你这个侄子也真不招人稀罕,调皮捣蛋,满嘴脏话。 “开学不到两个月,一共打了五次架。你母亲又在学校大门口大哭大骂,影响实在是太坏了。这些外族人只讲规矩不讲人情,就是我去求情也是没用。 “这学期不属于正式开学,属于实验阶段。万钧交的学费属于下学期的,我跟校长说说,可以把学费返还给他,拿着钱,去找另一所学校吧。” 武先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万兰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恭恭敬敬地给人家行了个礼,离开了学校,直接去见父亲。 三口人都在家中。见万兰到来,急不可耐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万兰摇头道:“这些东瀛人办事方式和咱们不一样。上学肯定是没有希望了,不过这趟也没有白去,学费能给返回来。” 万老太太抄起烟袋,在炕沿上猛敲了几下,骂道:“这帮该死的外族人,敢在万花庄耍威风!给我找根绳子,明天一早,我就吊死在学校的大门上!” 万长富厌恶地甩了一下手,喝道:“你就别再捉了!你觉得耍你那五把招儿管用吗?那些把大门的都别着家伙,不等你上吊,早就把你脑袋瓜子给打爆了!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别再丢人现眼啦!” 万老太太一听把大门的都别着枪,也不敢再咋呼了,转头对万钧道:“大孙子,别着急也别上火。庄子里还有两家私塾,我这就让你爷看看去。” 万长富叹道:“不是那份念书的料,念啥也没用。我怕他到私塾那里再丢磕碜去。” 万钧把肩头一晃,哭唧唧地道:“不嘛!我要念私塾!” 第五十三章 万花庄惊变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摆手道:“不用去了,我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李先生,他说:自打成立学校之后,所有的学生都走了,庄子里的几家私塾都已经关门了。” 万老太太生怕万钧上火,便安慰道:“大孙子,不用上火。俗话说得好,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咱非得指着念那几本破书!明个咱学手艺挣钱。” 万长富点头道:“学手艺还真是一条出路。哪天我问问杨木匠,看看他还招徒弟不招了。” 话音未落,却听万钧道:“我才不学那破玩意呢!死累死累地!” 万兰问道:“干什么不累?那你想学什么?” 万钧虽然念了不到两个月的书,但不知为何,竟然莫名地喜欢上了画画,听姑姑问起这话,便把小嘴儿一咧,嘻嘻笑道:“先生夸我能画画,还说我有天赋。我想当一个大画师。” 万老太太拍手道:“行,奶奶支持你!” 万长富怒道:“你别想就啥是啥!那颜料、宣纸、画笔都是很贵的,你拿个屁支持啊?再者说了,全天下有几个靠画画挣钱的?” 一提到钱,万老太太不禁想起退回来的学费。当把头一转,对万兰道:“万兰哪,学费要是退回来话,你就别要了。给万钧买纸和笔,让他在家里学画画。” 万兰本来就没想过要这笔钱,听母亲还特意提起了这事,很是生气,反问道:“我为万钧交学费的时候,要你们还过钱吗?”气恼之下,转身就走了。 万长富指着万老太太,咬着牙道:“娇妻拧子,不进烟儿的灶坑,都让我给摊上了!这是瞎子闹眼睛——没治了!”当即也走出了房门。 两天后,武先生果然把学费给退了回来。万钧就用退回来的学费买了好多纸和笔,闲着没事就在家中画画。 而万恩的确是一个好孩子,他不但头脑聪明,而且学习刻苦,学习成绩始终在同年组数一数二。 别忘了,一年二班还有一个黄金玲,此人属于半人半妖,智力要比普通人高得很多,两个人同属于一年组的佼佼者,虽然表面相互称赞,但暗中较劲,谁也不想落在谁的后面。 男孩子的缺点就是粗心大意,经常马马虎虎;而女孩子则是认真细心,若论考试成绩,黄金玲要比万恩好上一点点。 要论攻克深奥艰涩的难题,万恩每每要更胜一筹。不但令先生们感到折服,就连这个妖女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学校经常搞各种竞赛,两个人在同一个学年组,有时候竞争,有时候合作,不知怎地,黄金玲明知这小子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但见了他俊秀的脸庞,始终起不了厌憎之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这段时间,黄芸姗一直都在为东瀛人办事,在她的公关之下,买下玄狐山两万多亩林地,不但开了一家林场,还开了三个煤矿和一个金矿。 为了在玄狐山一带站稳脚跟,她把李氏家族中的壮汉完全招募到山上,以保护矿山和财产为由,暗中组建了一支地下武装。 正因为她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顾得上督促黄金玲暗杀万恩之事。 而黄金玲在人们的关怀之下,仿佛脱胎成人一般。在忙碌的学习中,似乎忘记了来此处的目的,心中的杀意也是一扫而光。 黄芸姗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她也不忘打听黄金玲这边的消息,得知她不但在学习上出类拔萃,还经常与万恩待在一起,不禁大怒,这个周末,她突然回到了家中。 一进房门,见黄金玲正在聚精会神地写作业,便阴阳怪气地问道:“你的学习成绩不错吧?听说你的考试成绩回回第一名?还与你的仇人眉来眼去,这是真的吗?”语气虽然缓慢,却是森寒透骨。 黄金玲只觉背脊飕飕发凉,回眸望去,见黄芸姗越逼越近,双目凶光凌厉,甚是怕人。 她与这个姑姑相处数月,知她喜怒无常,出手狠辣,虽然靠自己的身份来打掩护,但这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多半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一念及此,心下不由得慌乱起来。 黄金玲极其聪明,倘若此刻实话实说,恐怕性命难保,还不如说几句假话,先躲过这一劫难。 于是便说道:“姑姑别动怒,其实玲儿每一时,每一刻都想着为母亲报仇。只是刚入校时,始终无法靠近万恩,于是我就刻苦地学习,终于与万恩结为了好朋友。前天晚上,我送给万恩一个毒包子,昨天没看见他上学,万恩可能已经死了。” 黄芸姗眼睛顿时一亮,问道:“你看见他吃了?” 黄金玲点头道:“我眼看着他吃下整个包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把他当场毒翻,因此蛊毒的剂量投放得很小。” 黄芸姗听完这话,立刻转怒为笑,哈哈笑道:“无论多少,只要他吃到肚子里,必死无疑。我给你的是北海蝎蛇蛊,一旦进入人的体内,便顺着气血经脉四处疯狂咬噬,最后沿着脊柱钻入脑中,吸食脑髓,令人疯魔而死。你做得不错,我这就去马蹄山去见你爷爷。”身形一展,化作一团黑烟,便不见了。 黄金玲知道黄芸姗心狠手辣,一旦发现万恩还活着,我岂不必死无疑?连忙收拾收拾东西,就躲进同学李艳艳的家中。 黄芸姗很快就到了马蹄山,见到了父亲之后。便把黄金玲毒死万恩之事学讲了一遍。 黄道安虽然法术全失,毕竟是修炼几千年的老黄仙,掐指一算,便知凶吉。 当下摇头道:“九九,金玲这丫头是在骗你,万恩阳气旺盛,不但没死,反而正处在上升阶段。” 黄芸姗眼中凶光爆闪,咬着牙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竟敢骗我,我这就杀了她!” 黄道安摆手道:“黄金玲千万不能杀,如果她死了,我们就更无法靠近万恩了。九九,眼下不是雪耻前仇的时候,我要你暂且放下恩怨,把精力放在拯救黄仙家族上。” 黄芸姗没明白父亲的意思,起身道:“父亲明鉴,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黄道安叹道:“黄仙家族满门一千多口,眼下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而且都惧怕仙家的追杀,都像冬天里的蛇一样蛰伏在山洞里。 “在这岌岌可危之际,我不需要你冒死去报仇,而是利用东瀛人的势力、利用你特殊的身份,处心积虑地分化瓦解其他家族,在各族之间接连制造矛盾。 “一旦族群之间爆发了战争,我们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混入某个族群当中,这样一来,不但为你的兄弟姐妹找到了一个庇护所,将来还能打下一块属于我们的地盘。” 黄芸姗眉头紧皱,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利用李家打败万家?” 黄道安点头道:“眼下万家得势,李氏族人和其他族群自然气恨难平,我们就利用族群之间的矛盾大做文章,或能收到奇效。” 黄芸姗起身行礼道:“爹爹高明,孩儿就按照爹爹的意思去办。由于九九身份特殊,以后就不能经常看望父亲,爹爹保重。”身形一展,朝洞外飞去。 黄芸姗不再逼迫黄金玲杀人,自然也就风平浪静。 万花庄的夏季凉爽而又美丽,庄子里村民还保留着昔日平等之风,虽然对三个长老十分敬仰,但决不是敬畏的缘故,而是由于由衷的钦佩而产生的。 由于玄狐山一带地处偏远,官府只在这里设立一个简单的机构,虽然委派几个官员,但一个月也不来一次,庄子里一些事情多半由长老会处理。 因此这里没有任何严酷的律例束缚,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州城。百姓的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 万恩由于家庭特殊,在歧视中长大,从未获得过别人的尊重。 自从母亲与万家人修复关系之后,人人友爱,家家和睦,彼此之间宛如亲人。自他记事那天起,从未像现在这般温馨安定,发自内心地快乐过。 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后初秋的一天夜里,李氏族人突然来了一个集体大返乡,赶着十多辆大马车,车上装着好多大箱子,看样子货物很多。 万花庄和平已久,几十年不生战祸,防范意识自然有些懈怠。虽有庄丁巡更守夜,但见这些都是外出务工的乡亲,也就没有详细检查,只是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乡亲一样,笑着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些人经过训练,已经组建了队伍,李猛子、李闯子正是这帮人的首领。 兄弟俩生露出马脚,率先来到几个庄丁的面前,很客气地掏出香烟,给每个人点着。 李猛子满脸堆笑地道:“矿山换了股东,给我的待遇大不如从前,我们撇家失业的走了两三年,正好想回家看看,借机就给这位新老板来了一个大罢工。” 几个庄丁信以为真,都是同村人,也不多想,就放他们进了万花庄。 马车在李家祠堂前停了下来,逐个打开箱子,里面除了武器之外,还有十多个东瀛人。 一个腰挎指挥刀的家伙,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分头行动,按照原计划行事!” 一百多人迅速散开,扼守要道,不但包围了村庄,把长老会和民团也给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训练有素,加之事先早有预谋,大兵如同天降,还没等这些庄丁反应过来,已经被人家缴械了。 第五十四章 小人得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次日一早,钟声长鸣,全体村民都被召集到长老会的大院里。只见长老会的牌匾已被摘除,换上了“守御会”和”金龙会”的牌匾。 一位海州府的官员主持大会,他哑着声音宣布道:“经过海州府决定:从今日起,革去长老会三个长老职务;废除此前的一切规章制度;海州府决定:由李长发先生担任守御会的临时会长,李猛子为守御会的副会长;李闯子为守御团团长。 李家人欢呼雀跃,万家人却如同霜打的茄子,都蔫蔫的低下头来。 当然也有好多人进行抗议,可当时就被带走了,后来也就离奇地消失了。 自从李家掌权之后,党同伐异,不到五天的时间,便处决了十二个庄丁;驱逐了二十户富贵人家,将他们的土地、房产等完全充公; 又以各种罪名囚禁了三名长老和十多名当地的乡绅;一时小人猖獗,歼佞横行,人人自危,缄言自守,惶惶度日,实则这才是万花庄最灰暗时日的开始。 万长富虽然不属于富人之列,但他家与李家过节很深,虽然在他身上无利可图,但他家也在逐出之列。 万老太太这回也不咋呼了,整天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抹眼泪。 万钧也不再画画了,咧着个大嘴,整天咿咿地哭个不停,对爷爷问道:“爷,我们去哪呀?” 万长富叹道:“先在郊外搭个帐篷,你和你奶先在帐篷里过夜。我去见见以前的故友,求他们帮衬一把。” 正当举目无亲之时,万兰领着万恩走了进来。 万兰问道:“你们打算搬到哪里去?” 万长富叹道:“人穷断六亲,我能去哪里!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先搭个临时帐篷,然后在找落脚之地。” 万兰把二两银子偷偷地塞入父亲的衣袋里,低声道:“李家人只是一时的猖獗,蹦跶不了多久。我建议你们往西北走,小魏家沟、小高家沟、马家沟等地都有空闲的房子,不如在那里租两间房子,先安顿下来。等万花庄解禁了,我和万恩就去看望你们。” 万长富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去小魏家沟去找杨木匠,让他帮我租两间房子。” 就这样,三口人坐上了驴车,含着眼泪朝村外走去。 小人得势,疯如猛虎。万兰母子俩虽然与李家没有什么过节,但毕竟母子俩痛打过李半仙儿,因此也很害怕,不敢在街上多留片刻,急匆匆地往家中走。 谁知道冤家路窄,当母子俩走到西胡同的时候,正遇见李闯子带着三个心腹去检查店铺。 李闯子是李猛子的大哥,其实兄弟俩的真名就叫李闯、李猛,那些较为熟悉的人,都习惯后面加一个“子”字,后来叫习惯了,大家伙也就都这般称呼他们。 这兄弟俩天生彪悍,特别能打架,一次李闯子与许家沟的一个许姓的村民发生了口角。当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是放了一句狠话,也就没敢动手。 回到万花庄之后,就唤来一群狐朋狗友,带上砍刀和大棒子,就来许家沟找这户人家打架。 没想到许氏家族很团结,一下子就涌出二十多个人,先用石头打,后用棒子削,把这帮家伙打的是头破血流。 李闯子在这一带横行惯了,哪受得了这个委屈?举着砍刀就要找人家去拼命。 可没等他靠近,一顿大石头就给他削趴下了。接下来又是一顿暴打,结果把左腿给打断了,变成了瘸子。 李猛子也带人多次来寻仇,结果也被人家打得个屁滚尿流。 当时李家人还属于下等人,没钱没势,属于当地的穷棍子。他们也曾告到了官府,可这些当官的拿钱才肯办事,这几顿打也就蔫认了。 如今的李闯子当上了守御团团长,可说是今非昔比。老话说得好,小人得势君子危。李闯子一看见万恩,立刻就想起了几年前在许家沟惨遭毒打的一幕。 有心抽万恩几个耳刮子,再让他骂几句许家人就完事了,可一看到万兰的那张脸,不禁婬心砰动,突然动了罪孽的想法。 转头对三个心腹道:“爷几个,万兰这小寡妇太遭人稀罕了,今天恰好遇上了,先把那小崽子打晕了,再把万兰整到胡同里去,先爽上一把!” 三个心腹都是李家族人,有七叔李长信和两个堂弟李三儿和李四儿。 李长信今年五十多岁了,此前当过几天私塾先生,有些文化,擅长溜须拍马。他早就知道李闯子喜欢万兰,便冲着李闯子一笑道: “万寡妇不但长相迷人,而且颇有文化,若不是出过那档子的事,恐怕早就成了哪位高官的阔太太了。闯子眼下已是今非昔比,前途无量,七叔想给你从中做个媒,将万兰纳为妾身,你看怎么样?” 李四儿咽了一口吐沫,点头道:“七叔说的是。大丈夫理应多娶妻妾,广蓄奴婢,闯子哥手中拥有良田百顷,又贵为团长,更当如此。闯子哥,这娘们可比你家嫂子强多了!” 李三也是李闯子新提拔起来的小头目,极想给李闯子打溜须,一笑道:“万寡妇确实不赖,让我们几个一使唤,都给弄遭尽了。还是闯子哥弄到家里去,独自享受去吧。也让她给你生出一个好儿子,那多棒啊!” 李闯子一听这话,不禁心花怒放,还真动了纳妾之心,把手一举,对手下吩咐道: “三儿、四儿,你们俩把那个小崽子给我控制住,我就把万寡妇扛进我房中去,先送她几两金银,把她收拾完了,在好酒好菜的招待她,我不信她不嫁给我。” 三个人一同附和道:“那可不,女人这玩意是个啥呀!撞见闯子哥,就是撞上福气啦!” 主意拿定,三个手下便横在了路的中间。 李闯子抱着肩胛,站在最前头。他原本便是倨傲自大,现在成了万花庄的守御团团长,更加目空一切,浑身洋溢出轻浮骄横之态。 万恩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在凶险与磨难与凶险的历练下,变得异常的勇敢。 见几个人不怀好意,凛然地走到前头,用身子护住了母亲,双拳紧握,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李闯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没什么!是这样的。如今我们李家翻身做了万花庄的主人,你们万家已经沦为我们的奴隶,而你万……万兰却不同,我想……我想……” 他平时喜欢说笑,谈起男女之事更是滔滔不绝,今天在万兰面前木楞呆板,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李长信见李闯子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非常着急,主动走上前来,呵呵一笑道: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侄子正是如此。万兰哪,本来你也在驱逐之列,可我家闯子贤侄琴心剑胆,不忍心让你们母子俩流浪他乡,你必须得感激他呀! “今日恰好在此撞见了你,七叔忽生一念:闯子贤侄正有纳妾之心,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倘若将你们俩能走到一起,岂不是‘佳偶天成’,良缘天配么?万兰你要是嫁给了闯子,不但确保你家那九亩七分地不失,还能把你爹爹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万恩立刻以牙还牙,回报以颜色,反问道:“李闯子已经重用了你,你怎么不把你女儿嫁给李闯子做妾?家丫儿配家小儿,那岂不是亲上加亲!你这个老浑蛋不但当七叔还能当岳父,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这几句话尖酸而又刻薄,比骂人还要难听几倍,气得李长信面色铁青,眼睛里险些喷出火来,颤声骂道: “小崽子……小杂碎!我……我……”青衫鼓舞,大喝一声,举着拳头朝万恩头部砸了下来。 万恩身材矮小,见拳头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便把身子一蹲。李长信身材瘦高,结果一拳击空。 由于用力过猛,一个收身不住,朝前打了一个踉跄。这样一来,下半身几乎就要撞到万恩的身上。 万恩见机会已到,双拳齐出,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两拳都打在李长信的要害部位。剧痛难忍,仿佛那物和肠子都被捣碎了一般。 李长信“啊”的一声痛叫,仰面翻倒在地,两手捂着裆部,翻身打滚,破口大骂:“稀你八辈子祖宗的!你这是让我断子绝孙啊……” 李三、李四急忙蹲下身子,开始为李长信搓揉肚子。 李闯子那双三角眼惊怒交集,恶狠狠地打量着万恩,仿佛想将万恩撕成碎片。冷冷道:“小兔崽子,我七叔你也敢打,吃了老虎胆了吗?” 万恩冷笑道:“老虎胆倒是没吃过,只想挖出几个恶人胆尝尝!” “那我就成全你!”“呛啷”一声,李闯子拔出了腰刀,目中凶光毕露,杀气更重。 万兰有宝器护身,全然不惧,闪身挡在万恩的身前,指着李闯子喝道:“有事跟大人说,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李闯子婬笑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答应今晚陪我,咱万事皆休,否则,嘿嘿,我李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五十五章 狐女英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冷冷地道:“瞧瞧你那副德行!便如同一只癞蛤蟆,恶俗不堪,当心老天报应!” 李闯子把脖子一抻,淫笑道:“是么!那我就在报应还没有到来之前,叫你尝尝先歼后杀的滋味!” 把头一甩,朝李三、李四递了一个眼色。 三个人自小在一起长大,经常结伙干坏事,时间一久,无需说话,一个眼色就明白他的意图。三个家伙各自散开,曾品字形逼迫过来。 万兰虽然有法器护身,但不到关键之时还不想使用,便转头朝万恩使了一个眼色。 万恩极其聪明,一个眼神已经领会到母亲的用意。便大声地喊了起来:“不好啦!李闯子耍流氓啦!快来救命啊!” 虽然全城宵禁,大街上空旷无人,但临街的门市里都有人居住。 守御会平白无故地查封店铺,已令店主损失惨重。本来就对李家兄弟恨之入骨,得知他在大街上公然调戏妇女,个个义愤填膺,手握着棍棒就冲了出来。 李闯子等人虽然有权有势,但也得注意影响。眼下东瀛人正在收拢人心,倘若此时激起民恨,东瀛人怎会饶过他的? 李闯子强压怒火,把手一摆,说了一句:“住手!” 李三、李四便退了回来。 李闯子把恶毒的眼光瞪向了万兰,然后放下一句狠话:“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万兰,我要不把你弄到手,我李闯子誓不为人!” 把手一挥,朝守御会走去。 母子俩虽然逃过一难,但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眼下小人得势,奸佞横行,以这兄弟俩的秉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万兰回到家中,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想要带着万恩逃往外地。 万恩摇头道:“娘,我还在上学。况且万花庄还有咱家的大片土地,怎能丢下不管?你先别着急,容我想个法子?” 万兰苦笑道:“李家兄弟俩心狠手辣,流氓成性,我们防得了一时,但防不了一世。你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咱虽然惹不起,但还能躲得起。宁可书不念了,土地不要了,咱必须得走!” 万恩没有说话,趁母亲收拾东西之际,便偷偷地留出了房门,径直去了东门口那座狐仙庙。 他撩衣跪倒在神像前,向上磕头道:“狐大仙在上,眼下邪恶当道,他们依仗东瀛人做靠山,为非作歹,不但屠杀族人,还对百姓奴役般驱使。 “百姓们但求平安,忍辱负重。可这帮走狗得寸进尺,竟然干起欺男霸女的勾当。方才他们就拦住了我们母子,公然要霸占我的母亲,简直就是罪恶滔天! “万恩能力有限,实在没有能力保护我的母亲,故此求狐大仙儿显灵,求思雨姐姐显灵,帮我严惩这帮浑蛋!” 话音未落,狐仙像灵光一闪,随即跳出一个女子,轻纱蒙面,只露一双明眸,正是他日夜想见到的思雨姐姐。 她来到万恩的身前,抚摸了一下他的头,低声道:“最近玄狐山一带异事很多,仙界管控得很严。不是姐姐惧怕这些走狗,而是我也在约束当中,因此不敢经常露面。但你放心,他们欺负别人我可以不管,但谁要欺负你家,我决不轻饶!” 万恩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就轻松了下来,冲着胡思雨笑道:“最恨人的就是李闯子那伙人。姐姐,你可得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顿。” 胡思雨扑哧的一笑,然后说道:“这些人虽然可憎,但毕竟属于同一个民族。眼下还不想杀死他们。俗话说得好,打狗还需看主人。这回我就拿他们的东瀛主子开刀。” 顿了顿,一脸凝重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黄芸姗吗?” 万恩点头道:“此人对我害我最深,此生此世永远记得。” 胡思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低声道:“此人对我的阻碍非常之大,我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防此人。这样一来,就不方便四处打探了。你帮我摸清东瀛人的兵营,先灭灭他们的威风!” 万恩寻思了一下,一脸凝重地说道:“不用四处打探。据马长老说:近日,小丰山上的几个煤矿接连遭到不明身份人的袭击,田源老贼从海州城调来一个小队的兵力,他们就驻扎在小丰山附近。” 胡思雨点头道:“如果情报准确,我今晚就动手。不过这次我还不想大开杀戒,只是给他们来个敲山震虎,灭灭东瀛人的威风。” 万恩忧虑地问道:“这样做,能阻止李闯子欺负我母亲吗?” 胡思雨笑道:“如果东瀛人的军营出了事情,守御团就会像狗一样被放在山上,他们哪还有时间去作恶?告诉你娘,有我在,哪也不用去!” 灵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万恩回到家中,见母亲把大包小包都已经准备好,打算先到搬到许家沟暂避几天。 万恩轻轻地按住了母亲的手,低声道:“娘,不用忙了,方才我见过思雨姐姐了。她要我告诉你,哪里都不用去,她会帮咱家解决一切。” 万兰嘴唇一颤,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哭着说道:“你思雨姐姐屡次三番地帮助咱家,我心里愧疚,真不想再麻烦她了。 “东瀛人、守御会个个如狼似虎,不动刀子,是绝对打不过他们的。倘若动刀子,就会酿出人命。 “你思雨姐姐虽然是个狐仙,但也有好多的约束,我真怕她惹下大祸,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万恩安慰道:“娘,我们能想到的,思雨姐姐必然也能想到,你不用为她担心。既然她肯为民除害,必然有逃脱制裁的办法。况且这些东瀛人的走狗还算是个人吗?他们早就该死!” 万兰听他如此一说,心里也就安定了下来。立刻点燃了琼香,默默地为胡思雨祈祷。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万花庄的大街上突然号角裂云破空,蹄声轰鸣,似乎有大批军队朝守御会奔来。 万恩还未起床,却听母亲喊道:“万恩快起床!方才马蹄声如潮,万花庄可能是出大事了。” 万恩一股身坐了起来,快速地穿上了衣服,刚想推开西窗户向外察看,却听远处传来几声铜锣声,接着就听李二埋汰喊道:“全城宵禁,所有人不得外出!” 母亲伸手把万恩拉了回来,低声道:“昨天夜里,你思雨姐姐可能有所行动。你从东墙翻过去,绕到北菜园子,探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万恩答应了一声,转身奔出门外。 他翻过东墙,贴着墙根来到北菜园子,蹲在围墙的下面,透过墙缝,向外偷看。 见守御会大门口刀光闪烁,转眼间又有数十名身穿黄色军装的治安军朝那边奔去。 这时,李二埋汰拎着铜锣从北边走了过来。 路西住着一户姓李的人家,那家男主人探出头来,冲着李二埋汰招手道:“二兄弟,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李二埋汰抹了一下大鼻涕,走到西大墙下面,低声道:“出大事啦!不知道是谁,弄死了两个东瀛人。这还不算,还整个小盒子,还把两颗人头摆在守御会大门口了。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写着:小日子,滚回老家去!老哥,今天四门戒严,你千万别到外面乱走去。” 李家主人点了一下头,着急忙慌地朝屋里跑去。 万恩在菜园子里听个正着,便悄悄地溜回了家中。 母子俩知道是胡思雨所为,又开始烧香跪拜,为胡思雨祈祷。 接下来就是全庄子大搜铺,结果什么也没搜到,只是抓走了六七个嫌疑人。审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还是把这些人关押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守御会的大门口依旧摆放着一个纸盒子,里面装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小日子,滚回老家去! 两天时间,接连有四个士兵被害,而且手法相同,这分明是在向帝国宣战。 金龙会会长田源勃然大怒,命李猛子、李闯子率领所有的守备团,立刻赶奔小丰山,要严加防守,确保东瀛人的安全。 这些守御团正是东瀛人狗腿子,他们对田源的命令是唯命是从,当天中午,就开往了小丰山。 守御团驻扎在外围,在军营外围严加布防。夜幕刚一降临,就开始分批次地巡山。 二更时分,突然狂风大作,石走沙飞,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狂风刮过,发现军中又有两个东瀛人被割了脑袋。人头依旧摆放在守御会的大门口。只是这次纸条上换了一行字:田源老贼,胆敢欺压百姓,下一个就是你! 田源看完,气得是暴跳如雷,当即就扇了李家兄弟五六个大耳光,令他们四周架设电网,夜里谁也不许睡觉。 李家兄弟躬身领命,当即就开始忙活了起来。不但在军营四周架设了电网,还让手下子弹上膛,一宿不许睡觉。 尽管把小丰山围得水泄不通,还是有人溜进了大营,两个东瀛人莫名地被割了脑袋。 第五十六章 威震玄狐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田源见这是针对东瀛人而来,便把驻扎在小丰山上的军队全部撤回了海州城,命令守御团驻守小丰山。 李猛子、李闯子等人那是东瀛人忠实的走狗,得到命令之后,立刻就把守备团、治安军全部调到了小丰山。 李长信见杀手有些诡异,便对李猛子道:“我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干净,单凭手里的枪炮绝对不行。据说黑狗血、乌鸡血能辟邪,咱们不如用鸡血、狗血把小丰山圈起来。” 李家兄弟正无计可施,听到这话,立刻命令手下到庄子里去抓鸡抓狗。 万花庄就是李家兄弟俩的天下,谁敢反抗?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宰杀了上百只鸡,几十条狗。 他们把狗血、鸡血分别装在两个大水桶里。几个人拿着勺子,就像花疆线似的,把山头围了一个大圈。 这天夜里,明月当空,碧空如洗。 可不知何时,突然飘来漫天的浓雾。山风吹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入鼻孔,顿时就觉得晕乎乎的。 突然困倦来临,二百多人如同吃了齐心丸似的,一齐倒在了地上,不多时,鼾声如雷,全都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睁眼一看,不但枪栓没被人卸走了,头发也被剔下了一大块。 大家伙相互观望,个个惊骇莫名。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沉寂下来。 突然有人尖声叫道:“不好啦!狐大仙儿动怒啦,赶紧跪下吧!” 本来就胆战心惊,听他如此一喊,更加害怕,呼啦一声,跪倒了一大片。就连李家兄弟,也是张惶四顾,战战兢兢跪拜。 两个人毕竟是军中头领,倘若他们俩也认怂了,那守御会不就该解散了吗?李猛子大声令道:“全都给我起来,赶紧去找枪栓!” 李四战战兢兢地道:“李会长,别找啦。我估计这些枪栓就摆在守御会的大门口,不如派个人到守御会门口瞧瞧去。” 李猛子点头道:“有可能!你带上两个兄弟,骑上快马,赶紧到守御会看看去。顺便把山上所发生的怪事,禀报给上级。” 李四等人打马如飞,很快就到了守御会大门口,下马一看,不禁吓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守门的岗哨瘫坐在石墙下,怀里抱着长枪,正在呼呼大睡。头顶上白花花的,露出一大块头皮。 大门的两边各摆一个大箱子,一个箱子装的是枪栓,一个箱子装着头发。上面依旧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走狗汉奸不得好死! 李四等人生怕冒犯大仙儿,也不敢乱动,只能站在远处大喊大叫。 守门的哨兵和值班人员立刻苏醒了过来,纷纷跑出门外察看。见箱子里装着好多头发,不禁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的头发也被剔下一大块。 众人无不害怕,只能躲在屋子里,等待着李会长和东瀛人的到来。 过了半晌,李会长和两个金龙会的头领走了进来,看到这等可怖的场景,都很害怕,谁也不敢吭声。 过了好一阵子,李会长对李四道:“一个个整的好像爆花秃子似的,太难看了。这要是传出去,守御会的脸可往哪搁呀!赶紧把库里的军装都拿出来,穿上军装,戴上军帽。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在搞军训。” 起初杀东瀛人的时候,大家伙都没有多想,以为是哪位武林高手干的。通过后面的两起事情,一致认为:一定是挖矿时断了龙脉,结果得罪了大仙儿。 经过商量,只能让小丰山上的煤矿停工停产,把所有的劳工都放回了家。 这样一来,东瀛人不干了,田源下令: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半个月之内,必须擒拿真凶,煤矿复工生产。 李会长等人不知如何是好,既然属于玄异事件,那就去请世外高人吧。 这些走狗汉奸大部分都是山野村民,他们哪知道到什么能人异士?更何况这是在与大仙儿对着干,即使知道哪座山上有高僧、高道,也不敢说出来。 李长发、李猛子等人苦想了半天,恍然想起了黄芸姗,当下就给海州城打去了电话。 黄芸姗正在陪州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得知玄狐山一带出了灵异之事,立刻就乘车赶到了万花庄。 她先拿起一把枪栓,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扯下那张纸条,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把手一摆,低声道:“到客厅里说话。” 黄芸姗与守御会的头头脑脑一同走进会客厅,等众人坐下,黄芸姗一脸严肃地道:“这是玄狐山上的狐妖在作怪,我的法力远远不及,必须搬请北海真神!” 李长发敲着手道:“我们都是一些凡夫俗子,哪里知道什么北海真神啊!黄仙姑,如果你有什么门路,就赶紧说出来,守御会保证人人听令!” 这是突显本事的最好机会,黄芸姗也想去搬请北海真神,可她也有些担忧。万一狐仙家族是在奉法旨行事,岂不是逆天行事? 她犹豫不决,就在地上转起圈来。 李会长哭丧着说道:“黄仙姑,该到你出手的时候啦!如果在拖延下去,恐怕守御会就该变成屠宰场了!” 黄芸姗咬了咬牙,点头道:“既然李会长诚心相求,那我就到北海龙宫走一趟。在我没回来之前,矿山、林场必须全部停工停产;无论守备军还是治安团,也要停止一切行动。” 李长发、李猛子等人也怕得要死,谁还敢冒天下大不韪,与大仙儿对着干啊?经过商量,决定给所有人放假五天。全城宵禁,不得任何人外出。 黄芸姗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念了一套咒语,灵光一闪,跳出一只小雪貂来。 她一脸凝重地道:“事情紧急,老貂头,赶紧驮我去见北海真神。” 那只雪貂周身剧颤,一声怪吼,瞬间变大。黄芸姗翻身骑在雪貂的背上,一蓬妖光亮起,便不见了踪影。 黄芸姗走进北海龙宫,见到老情人之后,自然是痛哭流涕,开始向北海真神诉说起心中的委屈: “奴婢只想好好的挣钱,不过就是借助东瀛人的技术与资金,合伙开了一个金矿和三个煤矿而已。寻思着,等手头厚实了就与真君逍遥世外。 “没想到老狐仙这个王八犊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借着振兴民族之名,对我的矿山进行破坏!郎君哪,你必须得管管这件事,不然奴婢真的要血本无归啦!” 其实北海真神对狐仙家族的所作所为是了如指掌。不过老狐仙十分理智,他只杀了几个外族人而已,对守御会一直都是手下留情。 人家这是为正义而战,倘若自己强行干预此事,不但与狐仙家族为敌,更会引火烧身。 他有心不管此事,但又见自己心爱的人哭得梨花带雨一般,不免有些心疼。 便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沉声道:“芸姗,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真的没法子帮你,你帮助外族人挖煤开矿,已经是触犯仙规了。 “我极力避人耳目,一直在为你开脱,说实在的话,我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再让我去对付狐仙家族,那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黄芸姗哭道:“那我的金矿和煤矿就不要了吗?我不想你和狐仙家族对着干,只要能阻止不对矿山以及我的手下动手就行。” 北海真神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要想保住你的金矿和煤矿,你就拿万恩母子俩相威胁。至于为什么,你就不必多问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敢保证,不出半个月,你的矿山保证能复工生产。” 黄芸姗听完这话,立刻破涕为笑,鼓掌道:“这样一来,不但保障了我的财产,还能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北海真神连忙摆手道:“在这节骨眼上,你不但不能露面,更不能大动杀心!” 黄芸姗大眼扑闪,迷茫不解,便问道:“为什么?” 北海真神讲道:“眼下万恩已经渡劫成功,九天玄女娘娘正打算赐他天书一部,将他打造成战神。驱逐外敌,平定天下。 “目下此人属于备受关注的人物,凭你的本事未必能杀得了他。即便你真的把他给杀了,我们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九天玄女那可是远古大神,要想灭掉我北海龙族,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我建议你还是与从前一样,一直躲在幕后,去做一个幕后的操纵者。这样一来,你不但明哲保身,还能得到东瀛人的敬重。” 黄芸姗螓首微点,娇声说道:“奴婢遵旨!” 两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媚眼如丝,突然用力一推,将北海真神推倒在玉床上。朝前一扑,就把软绵绵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体上。 被她如此一鼓捣,北海真神不禁热血沸腾,怒吼了一声,猛一翻身,敷在黄芸姗的身上…… 彩灯跳动,身上的被子不断剧烈地颤动着,龙宫中传出含糊的呢喃之声,分不清究竟是呻吟还是喘息,是低笑还是哭泣…… 第三天夜里,黄芸姗回到了万花庄,对李会长道:“不管采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万兰母子弄到守御会来。” 李会长老奸巨猾,生怕李家人得罪狐大仙,准备把这个差使推给了马长老。当下小手一抖,哭腔说道:“我的老病儿又犯了,去不了。赶紧去请马长老。” 第五十七章 法场之上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此前,万花庄共有三个长老,分别是万长老、许长老和马长老。万花庄惊变之后,三长老均被关进了大牢。 东瀛人为了对万花庄实行彻底的管控,就对三长老威逼利诱,要他们为东瀛人做事。 万长老、许长老天生倔强,誓死不从。 马长老却是个性情柔和之人,心想:“死在这里,还不如出去。如果利用为东瀛人办事之便,召集心腹手下,劫狱救人兴许还有希望。” 于是,马长老也就选择了臣服,从此他就开始为东瀛人做事。 当李会长让他去请万兰母子来守御会时,虽不情愿,但不敢违命。在没有办法之下,不得不走进万兰家的大门。 见面之后,马长老便把此行的目的讲了一遍,没想到万兰不但不怒,还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就这样,万恩拉着母亲的手,与马长老一起来到了守御会。 然而事情根本不像马长老想象的那样。母子俩刚一走进守御会,李闯子等人就冲了过来,将母子俩按倒在地,五花大绑地捆绑了起来。 当天还要召开公审大会。李闯子生怕母子俩大声喊话,就在他们的嘴里塞了一条破毛巾,然后绑在了旗杆上。 公审大会只是一个过程,李会长既不调查,也不审问,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手捻须髯沉思了片刻,缓缓地道: “既然真凶已经落网,那就将二人押往法场。乱世之秋,必须加以重刑,不杀难平民恨,午时一刻,开刀问斩!带走!” 就这样,母子俩莫名地被押到了法场。 法场之上,三声大炮掠空而过,号角手把长长的号高高仰起,呜呜一阵悲凉鸣叫,在空寂的山峦中回音袅袅。 惨白的阳光下一面膏药旗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舞动。通往法场的道路两旁,站满了无数真枪实弹的兵士,从两里远的道路上一直排到法场。 法场的四周也站满了官兵,正北面搭着一座高台,几十个端着冲锋枪的东瀛人在台前列队肃立,一个个面色威严。 会长李长发,副会长李猛子,守御团团长李闯子等人落坐在台的正中间。 万恩母子俩头戴枷锁、脚镣,被押上了断头台,在官军的强制下,在刑具旁跪下。 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刀斧手,肌肉结实,面貌凶恶,个个红巾包头,怀抱着一口鬼头大刀,刀柄下拴着长长红缨,在冷风中“扑啦啦”地摆动。 李会长手捧着罪状,朗声宣读完毕,便对执行官道:“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李猛子被任命为执行官,他把大令往地下一扔,对行刑的刽子手大声道:“开—刀—行—刑!” 接着又响起了三声追魂大炮,炮声一过,万恩母子俩的人头就得落地。 不过这对母子毫无畏惧,眼珠闪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出现。 就在刽子手举起大刀的刹那间,只听人群中一声高喊:“刀下留人!” 循声望去,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绿袍少年,生得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十分的英俊。 他淡定从容地走到法场中间,凛然地说道:“我才是杀人真凶,与这母子俩无关。请你们不要乱杀无辜!” 众人大吃一惊,李闯子腾身跃起,指着这少年道:“你就是杀人真凶?兄弟们,赶紧开枪射击,不能让他跑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要想跑,你们能抓的住么?” 李闯子的几个心腹端着长枪就冲了过来,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砰几声炸响,可惜子弹没能从枪口射出,倒是炸开了枪膛。 碎片横飞,把几个家伙炸得是满脸是血,连忙扔下手中枪,捂着脸颊,发出阵阵的惨叫。 李闯子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坐回原处。 李会长指着那少年问道:“你说你是杀人真凶,可有证据?” 那少年从衣兜里摸出一把东西来,高高地举起了右手,然后缓缓地向下洒落,竟然是东瀛人的领章和帽徽。 那少年朗声道:“我总共杀了六个外族人,头颅摆放在守御会的大门口,我本打算用这六枚标志来祭奠战场上的勇士,没想到你们这些走狗汉奸竟敢随意草菅人命。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就勒令你们,立刻将这对母子俩放了,我这就伏法。” 一旁的民众也开始齐声高呼:“放人!放人!不许乱杀无辜!” 李会长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只听黄芸姗传来柔细的声音:“李会长,冤有头债有主,就按照此人的意思去办。我在断头台上布下了无形网,料他也逃不了!” 李会长连忙起身摆手道:“万家母子无罪,赶紧放人!” 母子俩淡然地从断头台上跳了下来。 万恩健步来到台前,指着李猛子骂道:“狗贼!你们卖国求荣,不知廉耻,用不多久,就会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李猛子霍地站了起来,指着万恩骂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 不等他把人骂完,也不知打哪里飞来一只大黄蜂,在他的后脖颈子上就蜇了一针。痛得李猛子拔高一蹦:“我的妈呀!”捂着后脖颈子四处乱跑,连连拍打。 围观的群众无不感到解恨,心里直呼:“该!该!蜇死你这个王八羔子!” 李闯子以及手下都觉这少年有些邪性,谁也不敢上前拦阻这对母子,任凭他们昂然而去。 李会长心里也很害怕,一心想要速战速决,便对这少年道:“既然你愿意伏法,那就请这位公子束手就擒。老话讲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请受一刀之罪。” 几个治安军手里拎着绳子,怯生生地来到那少年的跟前,刚要对他进行捆绑,却见那少年把手一摆,凛然地道:“我有胳膊有腿,用不着你们!”从容地朝断头台上走去。 他昂然登上了断头台,站在那根标杆前,张开了双臂。几个治安军连忙将他捆绑了起来。 李会长一刻也不敢耽搁,哑着嗓子喊道:“时辰已到,立刻行刑!” 只听那少年高声喊道:“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东瀛人滚出中国去!”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风烟卷起的土地上。 过了片刻,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定睛一看,绳套工工整整地摆放在断头台上,那少年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忽听“扑通”的一声,一具无头男尸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原来被砍落的人头,竟然是一颗东瀛士兵的人头。 黄芸姗本以为断头台四周布下了灵网,这只狐妖定会插翅难逃。万万没想到,不但狐妖没抓住,反而还搭上了一个东瀛人的一条命。 她又生气又害怕,想起北海真神所说的话,一刻也不敢久留。骑着雪貂,朝海州城那边飞去。 折腾了五六天,不但能没抓到真凶,还搭上了东瀛主子的一条命,李家兄弟害怕至极,那嚣张之态大大地有所收敛。 万兰与儿子回到了家中,心中惴惴不安,怀着满心的期待,希望思雨姐姐尽快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母子俩的心情也由起初的紧张与期待,转至为害怕与担忧。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万兰两眼盯着儿子的脸,骇然地问道:“万恩,你说胡思雨会不会被砍了头?” 万恩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灵光一闪,胡思雨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二人的身前。 母子俩欣喜若狂,刚要说话,却见胡思雨竖指禁声,低声道:“不知是谁在天帝面前告了狐仙家族一状,说我们滥杀无辜。 “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正在蠢蠢欲动,打算拿此事大做文章。没办法,狐仙家族只能停止一切猎杀行动。 “父亲召我尽快回家,但我担心守御会对你们进行报复,打算在狐仙洞里修炼一些时日。虽然不方便与你见面,但毕竟是守在你们的身边。” 说话间,胡思雨拉过万兰的手,亲切地道:“万兰姐,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手中的法器该用就用,不给他们一点儿惩戒,永远也不认识你。” 万兰点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你也要当心。” 胡思雨拍了拍万兰的手,微笑道:“多谢姐姐的关心。邪不压正,我不会有事的。别看我闭观在洞中,但我手下还有多只灵狐,小事由你们自己来化解,大事我会派灵狐暗中保护你们,我这走了,一个月后再见。” 灵光一熄,胡思雨已经不见了踪影。母子俩呆呆地站在那里,惆怅若失,仿佛把安全都给带走了一般。 不过一切还好,这次给李家兄弟俩教训极深,虽有害人之心,却没有害人之胆。母子依旧如故,生活的十分安稳。 黄芸姗虽然没有抓到狐仙女,但煤矿得以复工生产,东瀛人非常的满意,不但给黄芸姗嘉了奖,还为她晋升一级。 但黄芸姗一点也不满足。她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岂能咽下这口气? 有心再次前往北海,可北海真神把话都说到这等份上了,恐怕再说也无益。冥思苦想了半晌,突然想出一个“借刀杀人”的好主意来。 第五十八章 夜行鬼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心机深沉,阴谋狡诈。倘若明刀明枪地与胡思雨对着干,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因此便处心积虑地在李闯子和万兰之间制造矛盾,只要纷争一起,无论两个人谁死,她都有利可图。 李闯子凶狠暴戾,头脑简单,对万兰早就垂涎三尺,只我要稍加鼓动,这小子就会热血沸腾。倘若能让他对万兰实行强迫,胡思雨必然大开杀戒。 北海真神正在着手调查狐仙杀人一事,倘若胡思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伤人,“滥杀无辜”的罪名岂不就坐实了。那时,我把枕头风一吹,胡思雨必死无疑! 胡思雨是万恩的保护者,保护伞倘若没有了,无需我黄芸姗出面,李猛子等人就能将万恩母子碎尸万段。即便是九天玄女怪罪下来,这件事与我又有何干? 想到这里,她再次返回了万花庄,单独把李闯子、李长信、李三、李四等人召集在一起,对几个人道: “经过几天的缜密侦察,杀人者就是北山狐仙庙里的狐仙女。只因万兰救过她爹一命,所以一直都在报恩。” 把头一转,笑吟吟地对李闯子道:“闯子团长,你不是对万寡妇念念不忘吗?我这就给你创造一个机会。明天夜里,我就火烧狐仙庙,将狐仙女逐出玄狐山。倘若狐仙女一走,万兰还成不了你的怀中之物,那你可就别怨我了!” 李闯子细眼微眯,嘻嘻笑道:“那是,那是。如果狐狸精不参与此事,万寡妇自然就是我的如花美眷了。” 黄芸姗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我李珊无意之间竟成了月下老,他日两位金玉良缘之时,千万别忘了送我一张喜帖!” 李闯子连忙作揖谢道:“如果李官员能来捧场,李闯子一家更是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李长信指着二人哈哈笑道:“你们俩说的好像真事一样,拭目以待吧!” 黄芸姗离开了万花庄,直接飞往北海龙宫,从北海真神手中借来了三昧真火。 因为这只是蒙蔽一下李闯子而已,因此她也没敢火烧狐仙庙,只是在狐仙庙周边放了一把大火。 次日一早,就给李闯子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不但把狐仙庙给烧了,还把狐仙女给赶回了东海。 李闯子信以为真,当天就筹划起如何猎取万兰。 胡思雨正在洞中修炼,见黄芸姗放火向她示威,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就派灵狐在万兰家的四周布下了一张无形网。 当天晚上,李闯子佩戴一把短枪,又准备了一些金银首饰,就准备与万兰来个大摊牌。 李长信得知以后,立刻阻止道:“团长莫急。老话说得好:诛人诛心,你这般暴戾,如何能得到万兰的心? “况且万兰是个烈性女子,她要是死了可怎么办?万家人眼下不会追究,狐大仙会不会找你来寻仇! “还有,黄芸姗只是烧了一座狐仙庙。狐仙庙虽然没了,狐仙会不会还躲在山上?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为妙。” 李闯子点头道:“七叔说的极是,你打算怎么办?” 李长信皱眉道:“我总觉得狐大仙儿就在万兰的身边,我建议你找个替死鬼,不妨试探试探,看看狐大仙会不会现身。” 李闯子一时不知道让谁试探才好,忽然想起李四来。这小子一直都对万兰想入非非,我不如让他去探试一下。 想到此处,便离开了守御会,直接去了守备团的团部。见李四正与几个兄弟赌钱,便笑嘻嘻地对李四道: “四儿,你不是也很喜欢万寡妇吗?今天咱俩就打个赌。只要你到她家,偷来万寡妇一只鞋子,我就给你五块现大洋。” 李四不屑地道:“这算个啥!我就说军火库被盗了,正在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每人必须交出一双鞋子,拿到守御会去比对脚印,这不就成了么。” 李闯子笑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主意,那就去试试吧。” 李四不知道人家是在拿他做实验,觉得五块现大洋手到擒来,很是高兴,便说道:“我可以跟你打这个赌,不过这属于执行公务,不能一个人去,你得给我派两个人手。” 李闯子撩手道:“守御团的人你随你挑,愿意带几个就带几个。” 李四也知道,人越多,闹的动静也就越大,万一把这件事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啊。所以他只带了两个最要好的兄弟,就去了万兰家。 他们沿着大街一直向前走,当走到东门口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个人连忙止住了脚步,原地站了半晌,脚下突然出现一条小路。溜光铮亮,异常的平坦。 此时,这三个人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沿着这条小路连说带笑地朝前走。 走了好一阵子,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已经来到万兰家的大门口。 三个人刚要上前叫门,突然脚踝一紧,随即就是一个悬空大回转,不等倒地,三个人就被大头朝下的给吊了起来。 李四等人如在梦靥,心里虽然明白,可就是呼不出声来。试想抓住什么东西自救,可四周空空荡荡,如被倒挂在空中一般,什么也抓不着。 李长信得知李四去了万兰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害怕,便对李闯子道:“你们几个净瞎扯淡。万寡妇刚烈,李四好色,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我看你怎么收拾这个乱摊子!” 李闯子一听这话,不禁也有些害怕,便对李二埋汰和老王头道:“你们俩拿着手电筒,赶紧把李四他们追回来,就说我认输了。” 李二埋汰、老王头拿起手电筒就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万兰家的大门口,也没见到李四等人的身影。 两个人就站在井台上用手电筒四下乱照,突然发现南门外有三个人影,眼看快要到南沟口了,还在朝前走。 在手电筒中,已经认出这三个人就是李四等人,就一边追一边喊。 可三个人始终也不肯回头。当追到老王家大坟圈子的时候,见三个人各抱着一棵树,倒挂在树干上。呲牙咧嘴,脸憋得通红,看样子十分的难受。 李二埋汰以为他们三个在比试工夫,便大声喊道:“咳!你们三个就别瞎扯淡啦!团长有令,叫你们几个赶紧回去!” 随着李二埋汰的一声呼喊,三个人顿时明白了过来。两手撒开,都从树上摔了下来。 睁大眼睛一看,吓得是脸色煞白。这哪里是万兰家的大门口,分明是王家大坟圈子。 好在时间不是很长,几个人又很年轻,很快就舒缓了过来。 出现这等怪异现象谁不害怕?老王头骇然说道:“你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赶紧走吧!” 三个家伙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守御会奔去。 经过这场灵异事件,所有的人都很害怕,以后再也没人敢打万兰的主意了。 不过黄芸姗贼心不死,几天后,又给李闯子打来了电话:说狐仙女对抗天命,结果惹怒了天神,已经被天雷给劈死了。这回绝对没差。 李闯子将信将疑,虽然动了色心,但始终没有这个色胆。 俗话说得好,是狗改不了吃屎。晃眼一个月过去,李四等人似乎把吊在树上这件事给忘了。 这天几个泼皮聚在一起喝酒,李四突然又提起了万兰:“哎,我今天我打万寡妇家门口路过,看见万寡妇了。啧啧,这小娘们可真招人稀罕,我真想冲过去亲她几口。不过这娘们有神儿,我有这颗色心就是没有这个色胆。” 李闯子踹了李四一脚,骂道:“万寡妇是我李闯子的人,你他娘得少打她的主意!都被吊在树上一回了,还不长记性。” 李四连连向上作揖道:“是是是,万寡妇有神儿,我降伏不了。以后保证不再打她的主意了。” 李三哧哧而笑,拉着长声道:“闯子,这句话我听了不下一百遍了,直到现在,我也没看过你摸人家一下手指头,以后你就别说这话了,我都替你嫌磕碜。” 李闯子哼道:“你别着急啊,黄鼠狼吃鸡,那得一口一口地吃。我这不是在等李珊的准信么。只要狐仙女真的死了,我就立马搬到万寡妇家里去住。” 李长信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黄芸姗的话也没个准儿,上次还说狐仙女已被逐出玄狐山,结果把李四吊个半死。要我说呀,谁的命都比李二埋汰的命值钱,不如让李二埋汰到万兰家去撩撩骚,看看狐仙女会不会现身。如果李二埋汰撩骚都没什么事,闯子,七叔再告诉你一个好招!” 李闯子急忙问道:“什么好招?” 李长信两眼微眯,摇头晃脑地说道:“英雄救美啊!你把李二埋汰胖揍一顿,在好好地安慰安慰万寡妇,岂不是赢得了好感?然后再逐步推进,也就水到渠成了!” 李闯子摇头道:“万寡妇清高,就是对她再好,恐怕也是白扯。” 李长信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女人这玩意,一要权,二要钱,三要黏磨缠。俗话说得好,好女架不住赖汉子缠,何况她还是个小寡妇!” 第五十九章 人傻心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李四也顺情说道:“那可不!闯子哥眼下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看上万寡妇那是她的福分。如果给她脸不要脸的话,就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了。只要把她给那个啦,万寡妇也就乖乖地俯首听命了。” 李闯子寻思了一下,当即就让人把李二埋汰喊了过来。 李二埋汰今年三十七岁,依旧光棍一根。以前靠给大户人家打点零工勉强度日。 如今李家人得势,李家兄弟就把他招进了守御会。夜里负责打更,白天负责擦擦桌子扫扫地,也算是清闲自在。 以前糊口都很难,到了守御会之后,不但管吃管住,每个月还能拿到一定的工钱。有了这样的好差使,自然要对李家兄弟感恩戴德。 他躬着身子,奴才一般的来到李闯子的身前,点头哈腰地问道:“团长有何吩咐?” 李闯子呵呵笑道:“二埋汰,这几天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使。叫你去监视万寡妇,如果有机会就去骚扰她几句。” 李二埋汰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咧着嘴,一直不肯吭声。 李四啧啧道:“埋汰二哥,这可是个好差事啊。你光棍一根,她寡妇一个,你们要是凑符到一块,那岂不是一户人家。” 李二埋汰忍不住地“扑哧”一笑,结果喷出一个大鼻涕泡来。连忙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嘻嘻笑道:“别逗我了!万寡妇心气儿可高了,怎能看得上我呀!” 李闯子还真怕李二埋汰把万兰给霍霍了,便提醒道:“我让你去监视,撩撩骚倒是可以,你千万可别动真格的!” 李二埋汰咧着嘴道:“我想霍霍她,可得霍霍了吗?放心吧,团长的女人,我想都不能想!”把袖子一褪,朝门外走去。 从这天起,李二埋汰闲着没事,就在万兰家附近转悠。 你别看这李二埋汰虎啦吧唧,脏兮兮的,野心倒是不小,癞蛤蟆也想吃上一口天鹅肉。 他借着监视母子俩为由,每天都把头发抹得铮亮,拎着一把镰刀,早早就坐在井台上,单等万恩背着书包去上学,他就溜进院子里。 鬼鬼祟祟地蹲在窗台下,听了一会儿墙根儿之后,便把脑袋往出一探,“喵”了一声,再次蹲了下去。 直到等万兰拎着棍子,骂骂咧咧地追了出来,他这才笑嘻嘻的跑了。 万兰家有一块零散的地块,由于地块太小,没有承包出去。开春的时候,万兰就种了一些早熟的玉米,打算吃点青玉米。 昨天,万兰、万芬到地里看看,见玉米都定浆了,再不掰下来,就该老了。两个人一阵忙活,就把青玉米全都掰了下来,用驴车拉回家中。 青玉米委实很多,他们两家能吃多少?万兰就想给附近的住户每家分一点。 万芬阻止道:“一个破苞米棒子,家家都有。给了人家也不当一回事,好像你巴结他们似的。要我说呀,谁也不给。 “街上有一家铺子,门口挂着收购青玉米的广告,我回家时顺便问问,如果还在收购的话,我就让我家大军给你送个信,整个推车子,往铺子里一推,多少还能换俩钱花。” 万兰一想也是,在农村过日子,青玉米家家都有,即使好心给人家送去,也未必瞧得起。更何况这些年也没有几个好朋友,还不如把玉米买了,最起码能给儿子买一些笔和本子。 万芬走了之后,万兰就开始打扫屋里的卫生。 这时,许大军跑到了大门口,大声喊道:“老姨,酒楼东边那家就收购青玉米,让你下午三点多钟给他家送过去。”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说完这句话就跑了。 万兰借来一辆手推车,把玉米装进了麻袋里。这玉米委实不少,足足装了两大麻袋。 一袋青玉米棒子很重,她根本就搬不到车上去。 她推开后门,见万家三叔、三婶儿在菜地里拔草,便招手喊道:“三叔、三婶儿,麻烦你一下,帮我把两袋玉米抬到车上。” 万家三叔答应了一声,便和三婶儿从后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站在水缸前各喝了一碗冷水,刚一转身,发现窗户上现出一条黑影,“喵”了一声,随即就不见了。 万家三婶儿惊疑地看着窗户道:“好像有人!” 万兰低声道:“又是李二埋汰那个王八犊子,三天两头来吓唬我,真是恨死人了!” 三婶儿刚要大骂,三叔竖起了手指,嘘了一声。由灶台前拿起一根烧火棍子,悄悄地来到房门口。就在二埋汰再次起身探头之际,万三叔推门而出。 李二埋汰正在趴着窗户朝里张望,万三叔一个健步冲到近前,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烧火棍子。 打得李二埋汰“妈呀”了一声,撒腿就跑。 万三叔想把他抓住,然后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手臂朝前一探,一把就将他的后脖领子揪住,用力向后一拽,只听“咯哧”的一声,把他的破布衫撕下了一大块来。 李二埋汰借机挣脱了他的手,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万三叔知道追不上他,就把手中的烧火棍子掷了出去,正打在他的后腿上。 李二埋汰闹了一个大踉跄,便跑出了大门。 万家三婶儿觉得挺有意思,便笑着问道:“怎么回事?李二埋汰想干什么?” 万兰叹道:“守御会说完我们家是破坏分子,就让李二埋汰监视我们母子。从大前天起,他总是偷偷地溜进我家院子,就往窗台下一蹲,一会儿一探头,再学了一声猫叫,我想打他好几次,也没打着他。” 万家三婶儿哧哧笑道:“别看二埋汰鼻涕啦撒的,还有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告诉你,你就往窗户底下埋一把刀子,扎死他这个王八犊子!” 万兰叹道:“眼下李家人当势,一些事我还不敢做得太过火儿。可这瘪犊子得寸进尺,三天两头到我家里来,吓得我整天不敢开门。” 万家三婶儿点头道:“也是啊,这李家人轻易还不敢得罪。一旦得罪他们,说不定就给你安上一个什么罪名。万兰,不要怕。如果二埋汰还敢来,你就从后门儿偷偷地去我家,叫你三叔使劲揍他一顿!” 说话间,万三叔已经把两袋子玉米装到了车上,又从后门去了菜地。 万兰关好了门窗,推着手推车去卖玉米。 李二埋汰不但什么也没捞着,还被挨了两下子打,心里很不舒服。他没有回到守御会,而是直接去了李闯子的家。 李闯子见他衣衫破碎,哭唧唧地走了进来,便问道:“埋汰二哥,你怎么搞成这样?” 李二埋汰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哭着说道:“今天我去坏蛋家里去监视,发现万寡妇正和她三叔瞎扯咕,我就喊了一嗓子,结果挨了一顿打。” 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咧着嘴说道:“你看看,布衫子也给我扯坏了!还打了我两棍子,现在大腿还麻舒舒的呢!” “什么!”李闯子肃严地说道:“万兰这是色相勾人。你继续监视,等我查明真相之后,我就在她脖子上挂一双破鞋,拉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李二埋汰这下子有了仗势,更加有恃无恐,走出李家大门之后,脚步一偏,又朝万兰的家走去。 万兰刚刚卖完玉米回来,出了一身的臭汗,烧了一盆温水,正准备擦洗一下身子。 拿过暖瓶,刚往盆里注满了水。忽听房门“吱呀”一响,转头一看,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只见李二埋汰一手握着一块大石头,两眼正色眯眯地望着万兰。 颤巍巍地说道:“大妹喳,二哥长这么大,还没尝试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呢!今天家里正好没人,你就成全二哥一回吧!二哥虽然人长得不咋的,但会心疼人儿,以后保证不会亏待你的。” 万兰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李二埋汰也变了脸色,颠了颠手中的大石头,阴冷冷地道:“臭寡妇,别给你脸不要脸,告诉你的,我这两块大石头下去,不但你的小命儿没了,还会把你打成破坏分子。” 这些年来,万兰可算是饱经风雨,像这样的危险也不止一次。 她临危不惧,从炕上摸起一把尖刀,厉声喝道:“李二埋汰,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捅死你!” 李二埋汰哼道:“我有守御会做主,我还怕你?识相的,赶紧把裤子脱下来,免得我……” 就在这时,忽听大门“吱呀”一响,李二埋汰转头一看,见万恩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万兰见他回头回脑,知道他心里发虚,便怒吼一声,握着剪刀朝他刺了过来。 李二埋汰本来就有些心虚,见剪刀刺了过来,更加恐惧,转身就往门外逃。 万兰那肯放过他,手握着剪刀就追了出去。 李二埋汰急忙翻身越上了东墙,万兰见他要逃,直接把剪刀掷了出去。 剪刀毕竟不是飞刀,旋转着飞了出去,正打在李二埋汰的后背上。“妈呀”了一声,越过了东墙,朝守御会那边跑去。 第六十章 痛打二埋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不知发生了什么,登时就愣在了那里,直到母亲大骂李二埋汰,这才清醒了过来,拾起一块大石头,想要去追赶。 万兰阻止道:“万恩,他们是守御会的人,不要追他。” 万恩直愣愣地问道:“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兰含着眼泪道:“守御会让李二埋汰监视我们。这个臭流氓整天来咱家骚扰……” 万恩双拳紧握,怒火欲喷,阴冷冷地道:“我这就杀进守御会,亲手宰了李闯子、李二埋汰这帮败类!” 母亲摇着头道:“儿子,你不能这样做。守御会毕竟属于官府,别说你杀不了他们,就是把他们给杀了,这个家也就毁了。” 万恩肩头轻颤,虽然脸上依旧是那样冰冷,但握紧的双拳却松弛了下来。 别看万恩年纪不大,但他非常的懂事,虽然动了痛打李二埋汰之心,但为了避免母亲担忧,因而隐忍不发。 转身安慰道:“小人得势君子危,生气也没有什么用。反正也出什么大事,就算了吧。等有机会在收拾他。” 母亲叹道:“我们孤儿寡母,即使有报复之心,又能怎么样。饿了吧,锅里有呼熟了的苞米,你先吃一根,娘这就给你做饭。” 万恩没有说话,揭开锅盖,拿起了一根苞米,独自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便开始琢磨如何教训一顿李二埋汰。 就在这时,万芬走进了大门,远远就问道:“苞米都卖了吗?” 万兰走出门外,笑着答道:“都卖了。正好有汽车在装货,数了数根数,就倒在车上了。总共卖了六块钱,够买一斤肉了。” 万芬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听三叔说,李二埋汰来你家闹事,被他打了一棍子,真有这回事吗?” 万兰点头道:“三叔走了之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握着两块大石头,不住地威胁我。我拿着剪刀与他对峙,这时万恩回来了。这个傻犊子就跳墙跑了。” 万芬道:“李二埋汰总来骚扰你也不是个办法,走,咱俩到马长老家走一趟。把这些事情当他说说。虽然马长老权利不大,但至少也能向上面反映反映。” 万兰应了一声,转身换了一件衣服,对万恩道:“你好好地看家,我和你二姨出去一趟。” 万恩点头道:“你走吧。” 等母亲走后,万恩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李二埋汰家住在小西沟,与万花庄仅隔着一道小山梁,李二埋汰每次回家,都要走北山那条小胡同,万恩就准备在胡同的北面打他一个伏击。 虽然李二埋汰并不强壮,但毕竟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自己如何打得过他?琢磨了半响,恍然想起了雪天打麻雀那个游戏。 每当天降大雪的时候,万恩就在院子里扫出一片空地,然后撒上一些稻谷。地面上事先定好一根钢钎,将一根木棒横在钢钎上。 木棒的一端拴上一根绳子,自己躲在门后。只要麻雀前来吃食物,就用力一拽,木棒就会横扫出去,每次都能打死一两麻雀。 他打算在必经之路上布下机关,像打麻雀一样把李二埋汰打到,然后就冲上前去,暴打他一顿,拔足就跑。 为了伪装自己,万恩又从柜子里找出一顶狗皮帽子,和一张羊皮褥子。 夜色漆黑,戴上狗皮帽子,披上羊皮褥子,只要自己不发声,估计李二埋汰一定认不出自己。 于是就带着试试看的心里,偷偷地来到北山脚下。 万恩把机关布置在胡同口,自己戴好了帽子,把狗皮褥子绑在了身上,然后趴在西边的小壕沟里。 也许苍天有眼,当一个人作恶的时候,总会遭到报应。 自打李二埋汰住进了守御会,晚上很少回家。可今天却是例外,因为衣服被万三叔给扯下来一大块来,露出半个后背。 守御会经常有人光顾,李会长见他衣服破烂不堪,就令他赶紧换一件衣服。 李二埋汰向来懒惰,一件衣服不知穿多少时间,拎出一件不是脏乎乎的,就是破破烂烂的,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恍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件好袍子,就打算回家去取。 他看了看天色,见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等他回来,食堂也该关门了。 你别看他长的虎啦吧唧的,其实心眼儿还不少,临回家时,就偷偷地混进了厨房。趁厨师不注意,偷了一块猪头肉和一包花生米,然后就回家了。 李二埋汰喜欢喝酒,路过一个杂货铺子的时候,还买了半斤酒。 在守御会的大院里,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让他上桌子,给他一些饭菜,让他到一边去吃。 今天有酒有菜,就打算在家里好好地喝上一顿。因为他每天都要敲更打点,因此赶在一更之前,必须返回守御会。 时间极为充足,回家之后,又从邻居要来一碟子大酱、两根黄瓜和一棵大葱。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自己就喝了起来。 万恩虽然知道这是李二埋汰的必经之路,但不知道李二埋汰今夜会不会走这条路,就报着试试看的心里,趴在沟里苦苦地等待。 就在以为李二埋汰不会回来之时,只听山北面传来哼哼呀呀的小曲声。 万恩从沟里爬了出来,定睛望去,果然是李二埋汰。 万恩又紧张又激动,向后倒爬了几步,又回到了原来的沟壑里。 天色漆黑,李二埋汰又喝了好多的酒,也就没有留意地上还横着一根木棒,依旧哼哼呀呀地朝前走。 单等他走到木棒前,万恩用力一拉绳子,那根木棒蓦地横扫过来,正好扫在李二埋汰的脚踝上。 痛得他“妈呀”了一声,连忙坐在了地上。脱下鞋子,抱着臭脚丫子一边搓揉,一边大骂。 万恩天性善良,他本不想对这等可怜人下手。 当他起他欺负母亲的一幕,怒火欲喷,杀气凛冽。从腰间抽出了匕首,电闪一般的冲了出去。 李二埋汰两眼迷离,以为是路上遇上了野狼,早已吓个半死。把脑袋一抱,只是大呼救命。 最近这段时间,风声很紧,守御会又增添了一个巡逻小队。昼夜巡逻,从不间断。万恩生怕他把巡逻队给招来。 愤怒之下,骑跨在他的身上,对准他的后脖颈子就是一刀。 李二埋汰惨叫了一声,一边反抗一边大声高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 万恩见他越喊越凶,再次举起了匕首,准备结果他的性命。 虽然怒火烧胸,但这孩子异常的理智,就在匕首下落时,突然觉得杀一个可憎的流浪汉。有些不值得。立刻把匕首收了回来。 转头一看,见李二埋汰的一只破皮鞋就在身旁,便拾捡起来。 仇恨在胸,憋郁良久,始终得不到化解。打起人来,简直就是疯如猛虎。大鞋底子抡开,不管脑袋屁股上一顿猛抽。 每一鞋底子下去,都传出“啪”的一声脆响。 随后就能听到李二埋汰“妈呀”的一声惨叫。也许是解恨的缘故,在万恩的耳中好比美妙的音乐。 一顿暴打之后,李二埋汰的屁股被打得鲜血淋漓。起初他只在嚎叫,后来实在挺不住了,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喊爷,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远远地传到山的那边。 李三、李四正带着五六个治安军巡逻,听到这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朝这边奔了过来。 万恩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无论怎么打他,都不觉得解恨,大鞋底子已经被他打了个粉碎,就拾起地上的大棒子,又是一顿暴打。 却不知李三等人已经到了胡同口,见一个浑身长满绒毛的东西,正骑着李二埋汰的身上。夜色漆黑,看不清何物,便举起手中的驳壳枪,对空中放了两枪。 万恩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拔足就往山沟里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却听有人喊道:“是人!不是鬼!给我追!” 万恩身上缠着羊皮褥子,奔跑起来十分费力,就想将帽子和羊皮甩掉。可忙中慌乱,怎么解不开。 身后人生吵杂,刀光闪烁,果然有好多人朝这边追来。 就在危机关头,却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别动,赶紧趴在地上。” 那声音来自颇远的山峰,听来虽非震耳欲聋,却是清晰明了,历历在耳。 万恩也不多想,朝前一扑,便趴在了地上。 不多时,李三、李四带着五六个手持长枪的治安军追了过来。 万恩斜眼偷看,忽见灵光一闪,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她手中住着一条龙头拐杖,哆哆嗦嗦地迎了过去。 李三等人顿住了脚步,见是一个老太太,便端起手中的枪,齐声喝道:“举起手来!不然我们就开枪啦!” 老太太如同没看见一般,继续朝前走。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你说我这是得罪谁了?走不动了,就想坐下来歇一会儿。你说李二埋汰这个王八羔子,瞎迷糊眼的,一脚就踩在我的大腿上了,这给我疼的!我就打了他几下吧,还招来一大群黑狗子!你说我是弄死他们啊?还是打他们一顿呢?” 第六十一章法器显神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李三听她如此一叨咕,心里也很害怕,手中的枪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喝道:“你是什么人?别……别往前走了,再走我……我就开枪啦!” “开吧!开吧!早死早托生!你们不怕造孽,就朝我开枪吧!”老太太挥舞着拐杖,一边大骂一边朝前走。 几个家伙见老太太全不畏惧,连连向后退几步,突听李四咆哮道:“开枪!开枪!把这个老妖婆给我打个稀巴烂!” 七个人一齐扣动了扳机,只听几声“咔咔”的脆响,低头一看,不知何以,枪膛里的子弹竟然掉落在地上。 近期灵异事件发生的太多,这些人也是亲身经历过,见到这种情景,谁不害怕。只见李三转身一蹦,“我的妈呀!狐大仙儿来啦!”拔足便跑。 他这一跑,其他人更坐不住胆子了,唯恐爹妈少生两条腿,撒丫子就往沟外逃。 那老太太转身对万恩道:“小子,所有的东西给我留下,赶紧往家里跑。” 万恩料到是思雨姐姐在暗中相助,因此也不答谢,摘下狗皮帽子,解下羊皮褥子,沿着山脉拔足狂奔。 万花庄戒备森严,倘若直接朝庄子里跑,定会被发现。万恩只能绕着山脉向南狂奔,矮小的身子在高草和巨石间穿梭,宛如羚羊越岭,玉兔穿林。 不多时,就到了南村口,他攀上了坝堤,从菜地里穿过,直接回到家中。 母亲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也不多问,帮他脱下了衣服,就钻进了被窝里。 李二埋汰被打个半死,四个巡逻兵连背带扛,好不容易才把他整回了守御会,经过郎中的一番抢救,终于苏醒了过来。 这时,李三、李四也带着几个手下跑了回来。 李长信见他们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三捂着胸膛,半晌才说道:“不好啦,我们几个遇到大仙儿啦。枪也打不响,子弹也掉在了地上,把我们几个都吓屁了!” 李长信被吓得是目瞪口呆。 李二埋汰却是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仙儿,我恍惚地看到,打我那个人,是…是万寡妇家那孩子。” 李三骂道:“滚你奶奶个屁吧!都他娘的怨你!喝了二两尿水子,踩在大仙儿的腿上了,我们险些和你一路去!” 其他人也指着李二埋汰一顿谩骂,唯有李四皱眉道:“近期发生诸多灵异之事,都与万寡妇家有关,是不是万寡妇的儿子打了二埋汰,狐大仙儿在为他解难?我建议马上通知李闯子,咱们到万寡妇家里搜搜去!” 这天正好是李长信值班,他生怕担责任,手捻着须髯,沉吟道:“李四的话不无道理。发生这么大的事,就是不去搜查,也应该向上级反映反映。” 当即就让老王头去给李闯子去送信。 李闯子得知李二埋汰挨了打,马上就怀疑到了万恩。当即穿上了衣服,与老王头一起来到守御会。 听完众人的一番讲述,李闯子道:“既然有所怀疑,那就一定要彻查到底!先把这对母子俩抓起来再说。” 李三阻止道:“闯子团长,可不能搜啊!那个老太太一出来,我们几个连枪都打不响,万一从万寡妇家蹦出来可咋整啊!” 李闯子轻蔑地一笑道:“有个屁仙儿吧!她要是有仙儿,早就收拾李二埋汰了,何必在西山沟子打他?分明是你们过度紧张,把子弹退了出去。时不等人,在过一会儿,恐怕证据就毁了!” 李二埋汰见李闯子的态度如此坚定,便大声嚷道:“我敢保证,打我那个人就是万恩!他带着狗皮帽子,身上披着一张羊皮,我看得清清楚楚,还揪下几把羊毛呢。谁要是撒谎的话,谁都是王八犊子!” 李长信缓缓地道:“究竟是仙儿还是人,到现场查查不就清楚了么!若按照二埋汰所说,现场必然留下好多羊毛。如果能在附近找到羊毛,这就说明是凡人所为。如果现场什么也没留下,那就是大仙儿干的。至于搜查不搜查,回来再说。” 李闯子觉得此话有理,便转头对李四道:“四儿,你小子较为精明,查案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副团长的位置一直都在空闲着,李四惦记了许久。这次能把破案的任务交给自己,那岂不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当即领命,带着几个手下就去了北胡同子。 他们人手都有一个三节电池的大手电,往地上一照。也就历历清楚。 现场虽然已被破坏,但地上凝固的血液中果然有好多羊毛。毫无疑问,暴打李二埋汰这起案件是人所为。 李闯子对万兰爱慕已久,他不想大张旗鼓的去抓人,只想用这件对万兰进行施压,逼迫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对众人道:“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抓人。李三叔、李三、李四,你们三个陪我到万寡妇家走一趟,咱几个先了解一下情况。” 三个人面面相关觑,虽不情愿,但也得遵从。四个人就直接敲开了万兰家的大门。 万兰也不是善类,没说上几句话,言语不和,就争吵了起来。 李闯子怀柔安抚,始终不能得逞。便把大手一挥,高声令道:“把这对母子俩抓走,先打入大牢!” 命令一下,李三、李四掏出手铐就要扣人。 万兰将二人推开,冷冷地道:“我有腿有脚,会自己走路!” 拉起万恩的手,朝门外就走。 一路上,李闯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心里在想:“只要把她关进大牢,那就是我李闯子的天下,看来万寡妇今天是搞定了!” 当走到东门口的时候,万兰突然顿住了脚步,将儿子护在了身后。缓缓地转过身来,俏脸罩霜,冷冷地道:“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天地不容!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左臂高高一举,手腕上的珠链急速飞转,地面突然卷起了一股旋风,只见万兰嘴唇翕动,叫了一声“疾!” 旋风卷动,绕着四个人不住地旋转,顿时感觉阴风刺骨,呼呼地往裤子里钻风,几个人的大腿立刻抽起筋来。 抽痛难忍,四个家伙满地乱蹦,“诶呦,诶呦”地叫个不停。蹦跶了几下,实在是挺不住了,全都坐在了地上。 四个人相对而坐,同时抱起了大腿,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万兰怒视着四个歹人,警告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想要早点死的话,你们就继续作恶!” 四个人齐声哭道:“仙姑饶命啊!仙姑饶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啦。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我们这一回吧。” 万兰愤愤地道:“你们到处作恶,惹怒了天神,只有相互扇对方十个大嘴巴子,才能减轻你们的罪恶。谁扇得最重、最响,谁就好得最快。开始行动吧!”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李闯子已经扇了李长信一个大嘴巴子,打得他面颊发红,热辣辣的疼痛。 “王八羔子玩应,你敢打你七叔!”李长信右手抡起,也还了李闯子一个大嘴巴子。 你还别说,打完一巴掌之后,腿上的抽痛还真减小了几分。此后四个人也就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地扇起耳光来。 万恩觉得有趣,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眼下正值混乱时期,街上巡兵不断,况且他们人手都有快抢,万一开火怎么办?她一刻也不敢停留,拉起万恩转身就往家里走。 四个人真以为遭到了天报,按照万兰的吩咐,一替一下的扇着对方的耳光,当扇到第十个大嘴巴时,发觉腿上的抽痛不见了。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守御会跑去。 母子俩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刚想烧香跪拜,发现香炉碗的前面摆放着一小块石头,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万兰拿起了纸条,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楷书小字:提防小人暗放箭,今晚最好躲一躲,我会尽量帮助你们。 万兰知道是胡思雨所留,感激不尽,把那张纸条合在掌心里,泪蒙蒙地道:“谢谢思雨妹子!”便跪倒在地上。 万恩的心里也是说不尽的感激,也屈膝跪在了母亲的身旁。 过了良久,母子俩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万兰转头对万恩道:“丑儿,咱俩今晚躲在哪里?” 万恩寻思了一下,指着西边道:“我姥爷家现成的空房子,咱俩就到哪里躲上一夜。” 万兰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李闯子等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巡街,咱们赶紧走。” 母子俩只带上了一些银两,便急匆匆地离开自己的家。 再说这四个家伙回到了守御会,相互看了看,见每个人的嘴巴子都肿得多老高,又憨又丑,倍感羞愧。 李长信捂着嘴巴子道:“趁着夜里没人,咱几个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睡上一觉,等红肿消了在出来吧。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多可多磕碜哪!” 李闯子点头道:“七叔说的很对。丢面子不说,以后难以服众。” 寻思了一下,对三个人道:“我家新宅子没人住,只有老王头看宅子,咱们就去那里。再让老王头杀两只当年的小公鸡,先给咱炖上。至于这笔仇什么时候报,等想好了再说。” 就这样,四个人从后门溜了出去,绕过西山沟,朝新宅子走去。 第六十二章 午夜妖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所谓的新宅子,其实并不是李闯子新建的宅院,而是从赵家老二手里强买而来的。 自从赵财主死了之后,赵家老二不是卖房子就是卖地。土地三年前就卖给了万兰,几年过去,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就想卖掉房子。 告示贴出之后,还真有好多人想买。大哥赵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前去制止,并承诺每个月都给他一定的零花钱,要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家的老宅子。 赵老二有了零花钱,也就不再想着卖房子这件事了。没想到万花庄惊变之后,赵明就被逐出了万花庄。 赵老二被断了钱路,又打起卖房子的主意。 李闯子见赵家的老宅院不错,不禁贪念大起,就打起了赵家老二的主意。 眼下李家兄弟就是万花庄的一霸天,谁敢与他争夺买卖权?后来在他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之下,也就顺理成章地买下了这所宅院。 至于花了多少银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赵家老宅子坐落在村子中间,门楼高大,比普通民房要高出一头。家中只有老王头在这里看院子。 老王头见守御团的头领们到来,急忙将他们迎进了客厅。 四个人中了魔法之后,两腿酸胀,又乏又困。闯子对老王头吩咐道:“把你养的小公鸡宰两只。我们四个先迷糊一小觉,鸡肉炖好了,就召唤我们。” 老王头哪敢怠慢,连忙到外面去杀鸡。 四个人迷糊一小觉,感觉精神了不少。李闯子对老王头问道:“鸡肉炖好了吗?” 老王头答道:“快好了!再等十分多钟就能开饭。” 李闯子见李四还在熟睡,就蹬了他一脚,喝道:“赶紧起来!把酒壶子烫上。碗筷摆好喽。” 李四从炕上爬了起来,与李三一起去了厨房。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酒菜端了上来。 几个人被折磨了半晌,确实有些饿了,见到香喷喷的鸡肉,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李闯子和李长信互扇嘴巴的时候,牙齿一错,把舌头咬了一个口子,滚烫的鸡肉一入口,痛得李闯子舌头乱甩,捂着腮帮子嗷嗷直叫。 李长信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怎么啦?大侄子。” 李闯子越想越生气,不禁大怒,破口骂道:“你这个老犊子,还好意思问我!扇嘴巴子的时候,你他娘地使劲地扇,舌头都咬破了!” 抬腿就是一脚,把李长信踹了一个仰八叉。 李长信爬了起来,哭唧唧地道:“我不猛劲能行么!你不也是使劲地扇我么!” 抬手掰开下嘴唇子,碰了碰两颗门牙,凑到李闯子面前:“你看看,牙都被你打给活动了,还好意思踹我。” 李三儿摆了摆手道:“这件事谁也不怨,要怪就怪万兰那个小妖精!只可惜这娘们会法术,谁也收拾不了她!” 李闯子当上守御团长之后,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却不料在这孤儿寡母面前栽了跟头,恼羞之状,莫可言表。 对三个人道:“我李闯子纵横江湖这些年,大风大浪都经过,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你们谁有什么好主意?今天一夜里为我出出这口恶气!” 李三转头问道:“你不想纳妾啦?” 李闯子阴冷冷地道:“还纳个屁!我现在就想要她死!” 李三眼珠飞转,笑着说道:“闯子哥,你不就是想要她死吗?这还不容易。今天夜里,我就带上十多个兄弟,都骑着战马,每个人驮着一大捆谷草。趁万寡妇睡觉的时候,就戳在她家的房子周围,在泼上几桶火油,烧死这对母子俩,不就什么仇都报了吗!” 李闯子拍手道:“这个主意不错!今天夜里你就带人到万寡妇家去放火,烧死这两个瘪犊子!” 李四啧啧嘴道:“烧死万恩我不在乎,烧死万兰那个小寡妇够可惜的啦!我怎么看都觉得可人。” 李长信哈哈笑道:“李四儿啊,你要是觉得万兰可人,就把她的尸体抱回家去,让你搂上几宿!” 李四儿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万寡妇阴气太重,我怕把那玩意整抽筋喽。” 众人“哈哈”大笑,随着这一笑,李闯子心中的火气也就全消了,喝了几口温热的鸡汤,啧啧道:“不错,不错,味道很鲜美啊!” 万兰带着狐仙家族的珠链,与胡思雨感应相通。 这天夜里,胡思雨正在狐仙洞中修炼,突然感到身体一阵不适,低声呼道:“不好,有人要谋害万兰母子!” 她立刻唤来山上的灵狐,对它吩咐道:“万兰姐姐可能有难,你立刻下山,尽快找到这伙人穷凶极恶的歹徒,如果他们杀心不重,就留下他们一命。如果这伙人杀心不息,你就干掉他们几个!” 灵狐竖起身子,给胡思雨做了一个长揖,把身子一转,径直朝万花庄奔来。 这只灵狐具有五百年修行,能辨别善恶,寻着浓浓的戾气,径直来到赵家老宅子的后院。 此时正值初秋,天气依旧炎热。灵狐见宅子的后门虚掩,里面只挂着一个纱布门帘,就钻进了房中。 见李闯子等人正在吃饭,就在板柜的下面藏了起来。从二更一直隐伏到后半夜,他们所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灵狐见这伙人比妖魔还要凶狠残暴,倘若留着他们,说不定会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于便动了杀心。 毕竟灵狐是经过修炼的精怪,它也懂得仙规仙律,倘若亲自动手,可能会殃及整个狐仙家族,准备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将这伙恶人除掉。 四个家伙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谋划起如何放火杀人这件事。 李三把眉毛一扬,淡然说道:“守御会巡逻的都是咱的家人,这还商量个啥?多派几个弟兄,四更时分,把稻草往房子四周一摆,再泼洒几桶火油,不就完事了么!” 李长信摇头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眼下海州府分成两派,已经对我们乱杀村民这件事提出了抗议,并准备立案调查。如果再出现放火杀人这件事可就不好办啦!这些东瀛人要的是矿产与资源,他们可不希望我们随便杀人。” 李闯子不屑地道:“放火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四儿,过会儿你就找来八个心腹手下,你们十个人都扮成土匪的模样。 “再找几样土匪常用的东西,点着火之后,就把这些东西丢在路上,然后骑着马一直往北边跑。 “七叔负责鸣钟报警;我带几个手下在后面追,对天上放一阵子枪之后,追到北山嘴子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回来。眼下万花庄我李闯子就是老大,即便是有人知道了,谁敢放一声瘪屁!” 李四儿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我这就去喊人。” 守御会如同李家兄弟的一样,唤来几个心腹那还不容易?很快就唤来了八个手下,一切准备完毕,李闯子这才吩咐道:“准备出发!” 夜深人静,乌云遍天,云缝中露出几线微弱的星光。夜风吹来,赵家大院里的古槐婆娑摇动,发出瑟瑟的声响。 十多个人牵出了马匹,把一大捆一大捆的稻草捆在马背上。李三儿、李四儿拎着两大桶火油走了过来。 李闯子见油桶如此之大,不禁有些生气,用责怪的语气道:“让你们好好准备准备,你们只知道喝酒扯淡。整这么大的油桶,怎么泼洒火油?” 李长信指着众人责备道:“你们这些人啊!叫我可说你们点儿啥好呢!这么大的油桶,一则携带不方便;二则泼洒也很慢,干这件事必须雷厉风行。赶紧找几个小桶儿来。最好一人一个。” 李三儿道:“其实小油桶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守御会的院子里,喝点儿酒给忘了。圣子,强子,你们俩赶紧跑一趟。” 守御会距离赵家大院不是很远,两个人很快就拿来六七个小油桶,开始分装了起来。天色漆黑,只能拿着马灯照亮。 十多个恶棍围成一圈,正忙着往小桶里倒火油,突然两扇大门“哐啷”一声大敞一开,随即卷进一股浩大的阴风,将稻草吹得满天乱飞。 李闯子叫道:“他奶奶的,是不是万寡妇整的……” 地上的几个油桶忽地卷了起来,“咚”一声,正撞在他的嘴巴子上。 这回他也不骂了,抬手刚一捂脸,“哗啦”一声,好多火油洒在他的身上。 李三儿、李四儿刚要为他擦拭,又有油桶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大量的火油泼洒了下来。 李长信感觉不妙,怖声惊呼:“不好啦!万寡妇来神儿啦!” 这些人做过的缺德事委实太多,都怕遭到报应,撒腿就往大门的外面跑。 狂风呼啸,越刮来越大,朝前没跑几步,又被大风给刮了回来。与后面的人挤撞在一处,推挤叫骂,顿时乱作一团。 李长信老奸巨猾,他见势不妙,便独自溜到一旁,想翻过东边那道花墙,准备沿着东大墙朝前走,这样一来,不但避风还能扶着墙朝前走。 主意拿定之后,便拎着马灯,朝花墙这边走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罪有应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花墙不是很高,若是平时,李长信一抬腿就能跳过去。 可今天的风实在太大,想要立足都难,就在跨越墙头的刹那间,一股旋风席卷过来,一个站立不住,登时失衡摔倒。 双手一震,手里的马灯重重地撞在石墙上。“啪”的一声脆响,灯罩登时碎成数块。更可怕的是,灯火点燃了地上的稻草,立刻燃起了火苗。 众人大呼灭火,李长信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朝火苗上拍了一巴掌。不拍还好,一拍之下,火星四下飞溅,到处都是稻草和火油,登时燃起了冲天大火。 李长信两手拄地,想要爬起来,可身上尽是火油,很快就烧着了全身,他眼睛圆瞪,嘴唇颤抖,半晌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李闯子、李三儿、李四儿的身上同样沾满了火油,大风一刮,火苗一沾到身上,立刻就变成了火人。 火光中只见三个人扭腰摆胯,两手挥舞,大呼救命! 这些心腹手下也想过去施救,可狂风怒吼,到处都是火焰。 那十匹战马的身上都驮着稻草,瞬间也变成了火龙驹。 马匹嘶吼狂奔,立时踩死了三人,余下的人无路可逃,只好跑进房子里去避火。 狂风怒卷,一阵比一阵更强,火苗漫天乱飞,很快就点燃了窗纸,房子也燃烧了起来。 几个手下试图想从后门逃跑,可后门明明是虚掩着,可无论怎么拽,就是打不开后门。 火苗吞吐,整座宅子都燃起了大火,“轰”的一声,房倒屋塌,几个家伙都葬身在废墟当中。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老王头一个人,因为他属于外姓人,李闯子怕他泄密,就让他夹着铺盖到前面的门房去住。 老王头年岁已高,来这里打更,只是为了糊口,也不稀罕管更多的闲事。 虽然也听到院子里有好大的动静,但最近守御会经常半夜抓人,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临时看院子的,管那些事干啥?因此也就没有出来查看。 直到火光冲天,这才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披着被子,哑着嗓子大喊:“不好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胡思雨也是在冲动之下,才让灵狐结果他们的狗命。 当她得知一场大火要了十二条人命的时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害怕。 玄狐山一带,属于北海真神管辖,而北海真神恰好又是黄芸姗的情人,她只需吹几口枕头风,北海真神一定会大动干戈。 父亲曾经和她讲过:世间万物皆由五行生成,人类当然也是如此。 人的躯体毁灭之后,弱小的元神就会回归混沌界,重新分散逸出。附在人体上的,即为来生。 强盛的元神则直接登入仙界,成为永恒的个体神识,是为登仙;重新进入人界,即为转世。 而腐朽的元神因浑浊沉重,难以返回混沌界,更无法登入仙界,只能堕落于冥间鬼界,成为幽灵鬼魂。 如果北海真神将我打出五界回圈之外……,我死了之后,元神无法回归到混沌界中去,岂不是连个孤魂野鬼都做不得了! 胡思雨虽然想过自己会死,但极少想到死后情形。一想到永世不得超生,心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森冷惧意。 她有心飞回东海,去见父亲胡万山,但又怕连累整个狐仙家族,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万恩。 忖道:“万恩与雷神有过一面之缘,如果让他去雷神庙里为我求情,兴许会得到雷神暗中相助。即使躲不过这一劫,至少我不会魂飞湮灭,将来还有转世的机会。” 一念及此,便向万花庄的村西头飞去。 夜色漆黑,屋子里更加黑暗。母子俩如同惊弓之鸟,正在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忽然灵光一闪,胡思雨已经出现在屋子的中间。 她轻纱蒙面,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之色。 万恩轻声叫道:“思雨姐姐!” 胡思雨竖起了手指,“嘘”一声,便来到二人身前,低声道:“坏事了,我闯下了大祸。” 母子俩大惊失色。万兰低声问道:“什么样的大祸?” 胡思雨就把如何纵容灵狐兴风纵火;如何烧死十二个人等事简略地讲了一遍。 万恩问道:“仙界能把你怎样?” 胡思雨道:“若按仙规办事,还有轮回的机会。可这里偏生属于北海真神的地盘,我怕他将我打出五界回圈之外,我死了之后,恐怕就什么也没了……”心里害怕,全身颤抖了起来。 万恩听到这话,心中登时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猛地跳了起来。 挥起拳头砸向了炕沿,咬着牙道:“难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还有错么!哪位神仙管这件事?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万兰喝道:“你给我消停一点!一个凡夫俗子到哪里去找神仙!” 万恩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眼睛里充满愤怒与无奈。 万兰转身拉过胡思雨的手,并肩在炕沿上坐下,关切地问道:“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胡思雨寻思了一下,低声道:“雷神不但能催云助雨,还掌握着五雷天心正法之术,我想让万恩去趟雷神庙,在他圣像前实话实说,求他在执行中,暗中做个手脚,只要不被五雷劈死,我就有重生的机会。俗话讲的好:有病乱投医,不妨让万恩去试试。” 万恩爽快地答应道:“天一亮,我就去雷神庙降香。思雨姐姐对我家恩重如山,只是没有机会报答。就算跪断我的双腿,也要让天神放过姐姐一马。” 胡思雨盈盈起身,微微一笑道:“有小弟这句话,姐姐就是魂飞湮灭,也知足安心了。” 把头一转,又对万兰道:“姐姐,眼下妹妹已经自身难保,就不能再照顾你了,多多保重!” 身形一展,已从窗口跃了出去,消失在月光之中。 这一刹那,母子俩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惆怅与恐惧。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二人和一壁雪白的月光。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听见大门外人声渐多,马蹄声不绝于耳;时常听见有人大声呼叫:“不好啦!赵家大院着火啦!” 万恩眉头连皱,好像想到了某件事情,突然对母亲道:“娘,咱们不能待在这里,赶紧回家。” 母亲有些不大理解,便问道:“我们藏在这里不是很安全嘛?” 万恩摇头道:“李闯子等人不但去过咱家,还在村口动过手,不用想,他们首先就怀疑到我们身上,如果发现我们不在家中,一切就无法解释了。眼下没有思雨姐姐的保护,如果把我们抓到守御会怎们办?” 万兰顿时就慌了神,有心想走,又怕撞见人,便说道:“现在满街都是人,我们这般出去,岂不是被发现?” 万恩道:“人们得知赵家大院失火,一定都往那里赶奔,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我们翻过西墙,从西山绕到南村口,再穿过菜地回家,赶紧走。” 母子俩翻过西边的矮墙,沿着西山沟一直绕到东大园子,再穿过菜地,这才走进家中。母子俩摸黑铺好了被褥,脱下了衣服,着急忙慌钻进被窝里。 话分两头,再说这边。 李家兄弟正处在春风得意之时,得知李团长家中着了大火,都纷纷赶来救火。 可风大火急,加之这是一股妖风邪火,等村民到来之时,这座大宅院已经变成了废墟了。 风停了,火势渐小了。村民们生怕火势蔓延,拎着水桶,拿着铁锨,扑灭了地上的明火,四下查看了一番。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东西两个邻居竟然柴草未损。 众人暗地里交相议论,有的说:“这是事情做得太绝了,神仙看不过眼儿了,就放了一把神火。” 也有的说:“世间最缺德的三件事,那就是踢寡妇门,盗绝户坟,打聋子骂哑巴。结果都让这些人都给做了。这就是害人害地,缺德缺的……” 李猛子、李长发距离这里较远,当他们得知赵家大院着了火,立刻就组织人员前来救火,等他到达这里之时,大火已经完全被扑灭了。 李猛子见大哥倒在东墙下,面目全非,黑不溜秋的,身子缩小到三尺多长。不禁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 “大哥呀,大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陷害你们!你就安心地走吧,等弟弟查明真相,一定替你们报仇雪恨!” 当即把老王头叫到了一旁,问道:“我大哥他们为什么集中在这里来?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老王头披着被子,连吓带冻,说话牙齿打战,含含糊糊地道:“他们商量什么事,也不让我听。只是在我端菜的时候,听他们都在大骂万寡妇,好像和她还打过架……” 李猛子问道:“万寡妇是谁?” 李长发道:“就是万长富的女儿万兰。” 李猛子手托下颚,凝眉沉思了片刻,便对李长发道:“李会长,你带上几个人,到万兰家瞧瞧去。最好把她抓到守御会。” 李长发把手一摆,说了一句:“跟我走!”四个护卫随着他朝万兰家奔去。 第六十四章 晴天霹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好在万恩聪明绝顶,料事如神。母子俩刚刚倒下不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就是一阵喊喝道:“开门,开门,赶紧把门打开!” 万兰急忙坐了起来,稳了稳心神,反问道:“谁呀?有事吗?” 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我是李会长,到你家来查夜,赶紧把门打开!” 万兰转头对万恩道:“你先别动,我出去应付。” 拎起了衣服,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用埋怨的语气道:“天还没大亮呢!大清早的,查什么夜?” “哗啦”一声,门闩拉开,见大门外还站着五个大汉,手里都提着矿灯,在万兰的脸上晃了几下,就往院子里闯。 万兰阻止道:“你们想干嘛!孩子还在睡觉呢,别吓到我家孩子。” 李长发挥起长臂,将万兰拨到一边,很不耐烦地道:“去去去!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几个人闯进房中。万恩也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急忙把衣服穿上。 四个手下拎着用矿灯,四处照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作案工具。 李长发这才问道:“万兰,昨天夜里,李闯子等人是不是来过你家?你们是不是打过架?” 万兰坦然地道:“对呀!你不提起这件事,我也想向李会长反应反映情况。你们守御会的人是什么素质?比土匪还要可憎! “我们母子俩从我堂姐那里回来,半路撞见了李闯子等人,不但狗一样地拦住了道路,还对我污言秽语,对我动手动脚。 “我们母子俩害怕至极,就大声喊人,他们这才放过我们母子俩。李闯子临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说要夜里烧我家房子。你身为会长……” 李长发见她淡定从容,开始告状,有些不耐烦了,撩了几下子子手道:“少说这些!赵家大院失火了。李闯子等十二个人全被烧死,这件事是不是你们母子俩干的?” 万兰故作一惊,然后笑道:“请问李会长,你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干得了这等大事么?” 李会长冷笑道:“你们俩虽然干不了,但证明不了不是你们雇凶杀人。先将她们押入大牢,再慢慢的审问!” 万兰饱经风雨,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脆弱的大小姐了,她俏脸罩霜,嘶声吼道:“你们要是不怕报应,就请抓我吧!” 一个手下得意地说道:“你说对了!我们几个就是不怕报应!”伸手就去拧万兰的胳膊。 万恩两眼一直盯着窗外,始终没说一句话,见他们要抓母亲,猛地跳了起来,指着窗外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睁开狗眼看看,外边已经阴天啦!你们就不怕打雷劈死你们!” 众人隔窗眺望,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清河上空却是乌云滚滚,从地平线上翻腾蔓延开来。 李长发不以为意,呵呵笑道:“孩子,我知道你有两把神砂,可惜你命不长久,就是我们当真遭到了报应,恐怕你也看不了!把这个小崽子也抓……”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道闪电利爪一般劈了下来,把屋子里照得雪亮;随后就是一声霹雳,“咔嚓”的一声,房屋颤动,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五个家伙面面相觑,心中突然升起凛冽寒意,难道这小子真的搬来了神仙? 发生在万恩身上的传奇故事太多,雷声一响,更觉得他神秘莫测,几个人连忙放开万兰的手。一时间进退两难,六神无主。 李长发善会见风使舵,当下假笑了几声,对万兰道:“我们也是接到举报才来抓人的。李二埋汰说万恩把他打个半死,可有这回事?” 万恩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笑道:“当真是个笑话!李二埋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我怎能打得过他么?李会长,上次你们就抓过我们一次,这次又来诬陷我杀人放火,我看你是存心跟我家过不去!那好吧,人作恶,天知晓。那就让老天爷主持一个公道。谁要是作恶,谁就被雷给劈死!” 李长发本来就有些害怕,一听这话,惊惧更甚,一笑道:“看在同村的关系上,我们就不难为你们了。不过这件事还不算完,今天你们母子俩就待在家中,哪也不许去。我这就上报给衙门,让他们处理。”把手一挥,朝门外走去。 乌云翻滚,闪电如刀,五个人刚一走出大门,就下起了暴雨。 大雨有如同瓢泼,五个人抱着脑袋没跑几步,眨眼间就被沦为了落汤鸡。 有心到附近人家避避雨,可刚刚跑过前边这条横路,暴雨突然就停止了。 众人瞠目结舌,木然怔立,抬头凝望着天空。 乌云虽然依旧翻滚,但那块滚滚的乌云已经飘向了远方,东南方向露出一角青天。一束七彩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 一个手下惶恐不安地对李长发道:“李会长,我觉得这雷、这雨都有点儿邪门儿,好像专门给咱几个下的一样。要我说呀,咱几个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辈,以后踢寡妇门,盗绝户坟的事情最好别干,我怕遭到报应。” 另一个侍卫也说道:“可不是咋地!凭空打雷,平白无故地下雨,还专门往咱身上浇,我看这是老天爷在警告我们。如果再欺负人的话,会不会落个李闯子等人的下场。” 李长发缓缓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见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回想起方才那场霹雳暴雨,越想越觉得奇怪。突然又想到李闯子蜷缩在墙根地下那个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当下转头道:“都回家换换衣服,然后到着火灾现场集合。如果李猛子问起这件事,就说经过我们详细的排查,纵火这件事与万寡妇没有一点的关系。” 红日东升,朝霞灿烂,万里大地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 万兰凝望着窗外,突然对儿子问道:“这雷声来得如此及时,是你做的法吗?”, 万恩摊开两手,笑着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起床时就发现清河上空飘着一团乌云,见他们要动手抓人,我就随意吓唬他们一句,没想到还真响起了一声霹雳。” 万兰正色地道:“我猜是雷神显灵,不然哪有这般的巧合?我这就给你去做饭,如果四门还没有戒严,你就去雷神庙里去降香,一定不让你思雨姐姐惨遭五雷轰顶。” 万恩点头道:“清河北岸新修了一座雷神庙,与龙王庙相距不远,我逐个的烧香,逐一的磕头,哪管跪断了双腿,也不让思雨姐姐魂飞湮灭。” 万兰夸赞道:“好孩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思雨姐姐不但对咱家有恩还救过你的命,我们必须竭力报答。” 赵家大宅子门前人山人海,李猛子正领着人为亡者料理后事,家属们身穿孝衣,哭声匝地,好不悲痛。 李长发以及四个侍卫都是李家沟的人,一则与万兰都没有什么过节;二则确实被这神奇的一幕给吓怕了。见到李猛子之后,统一一个口径,都说这件事与万兰母子俩没有半点的关系。 既然与人家没有关系,李猛子也就不再追究,只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由于操作不慎,马灯掉落在油桶上,结果导致一场火灾。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啦。 这段日子里,由于村庄枪声不断,因此学校一直都在停课当中。 万恩吃完早饭,就拿起柴刀,腰间系着绳子,把一盒上好的琼香藏在怀中。扮成上山砍柴的样子,翻过了秃顶山,就到了清河岸边。 他先走进龙王庙,焚香三柱,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磕头完毕,又走进了雷神庙,对着雷神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焚香三柱,插在香炉里。 然后直挺挺跪在神像前,开始虔诚地祈祷,并把心里话如实地讲给了雷神。 他跪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可还是不见雷神显灵。他两腿又麻又痛,多次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但顾及思雨姐姐的安危,遂又咬牙苦撑。 他把自己的心愿,对着神像反反复复地表白了数遍,突然眼前金光一闪,传来一个人的骂声:“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我走到哪里你就粘到哪里,烦不烦人啊!” 万恩抬头望去,金光闪耀,极其刺眼,瞧起来朦朦胧胧的,雷神好像端坐在虚无缥缈的空间。 万恩见雷神终于显灵了,心中一阵狂喜,连连向上磕头道:“雷神在上,上次关系到本人的生与死;这次关系到一个正义之士的毁灭与重生,所以……” 雷神把手一挥,大声嚷道:“行啦!行啦!这点破事都叨咕一上午了,耳朵都磨出老茧来啦!我知道你求我放过那个狐仙女,可这个篓子捅得不小,北海真神又要主动要为死难者伸张正义,谁也不敢徇私舞弊。但看在你小子正气浩然又大恩大义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万恩挺起身子,朗声道:“下民愿意洗耳恭听。” 第六十五章 暗助狐仙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雷神讲道:“你回去之后,最好与狐仙女见上一面,让她就躲在狐仙洞里,近些日子哪都不许去。 “农历七月十五这天,在黄芸姗的帮助之下,好多幽魂纷纷逃出冥门,聚集在北海龙宫前,向北海真神诉说冤情。 “北海真神一心想把狐仙女置于死地,定会编写成奏折,然后奏明给天帝。无论这些人是奸还是恶,毕竟是十二条鲜活的生命,必然惨遭五雷正法。 “你事先准备好五块金属之类的东西,按东西南北中摆在洞口。我出发之前,故意发几个响雷。 “你听到有雷声之后,就让狐仙女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将她衣服盖在五块金属的上面,可以用来遮人眼目。 “万事本无常,如果北海真神非得要参与此事,那么,我只能向洞中发射五雷。关键之时你必须挺身而出,如果你能舍命对她进行保护的话,估计能保住她的元神不灭。” 万恩挺胸说道:“思雨姐姐乃正义之士,我会不惜一切去保护她!” 雷神点头道:“嗯,少年英才,又大恩大义,看来你没让我失望。不过五雷的威力极其强大,在雷电的攻击之下,即使不被雷电劈中,狐仙女也会被化作原形。 “但不要怕,你让她立刻离开玄狐山,逃往东海胡家大院,只要给她服用一粒‘定魂丹’,五年之内,还可以修复原来的形体。 “一旦形体得以修复,狐仙女不但元神不灭,还可以渡劫成人。去吧,我只能帮你到此,希望你小子以后不要来烦我。” 金光一熄,雷神庙又恢复原来的宁静。 万恩见思雨姐姐渡劫有望,高兴不已,给雷神连磕无数的响头,这才走出了雷神庙。 正午骄阳似火,万恩坐在树下喝了几口清水,急匆匆地朝万花庄走去。 当他走到秃顶山的时候,隐隐有鼓乐声传来。 万恩忖道:“一定是在给几个死鬼送路。我这样空着手回去,一定引起守御会人的怀疑,我必须多砍一些柴禾,等吃晚饭时再回去。” 秃顶山不是很高,山上乱石叠起,没有柴草可割。万恩又向东走了两三里,这才砍了一大捆干柴。 路途遥远,又想避开发丧的人群,因此万恩也就没有着急回家,割了一些山草,铺在了地上。 他舒舒服服地倒躺了下来,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仰望着空中的白云,脑子里尽是这几日发生的奇事。 过了半晌,突然困意涌将上来,过不多时,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万恩急忙起身,扛起那捆干柴就往山下走。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黛蓝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偶有晚归鸟群如乌云般的掠过,可就是不见儿子归来。 万兰站在房门口,眼看着夜色一点一点地降临,心里说不出的担忧。她几次想去秃头上看看,可眼下树敌很多,万一被哪个坏蛋盯上了怎么办? 不住地安慰着自己:“丑儿乃大命之人,独闯妖穴都不怕,今天不过就是到庙里降个香而已,一定不会出什么事?一定是雷神没有显灵,因此他才多等一会儿罢了。” 话虽这般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担忧。 就在焦躁之际,只见从秃头上走下一个人来,扛着一大捆干柴。虽然看不清楚,但她认定此人就是万恩,便朝南迎了过去。 万恩又饥又喝,又累又乏,确实有些扛不动了,见母亲迎了过来,干脆放下柴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母亲知道儿子已是疲惫不堪,也不说话,扛起柴火朝家中走去。 母子俩到家之后,先把大门插死,这才走进房中。 等万恩洗漱完毕,母亲这才问道:“雷神显灵了没有?获得了什么收效?” 万恩凑近母亲的耳边,低声道:“基本搞定,不过还有一点点的瑕疵,过会儿我在告诉你。咱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万兰扬眉笑道:“大火、霹雳、暴雨来得如此及时,谁不害怕?估计最近些日子谁也不敢在咱家门口刮旋风。” 转身走进了厨房,端来一盘鸡蛋炒韭菜和一碗红烧肉。 万恩见饭菜如此之好,高兴不已,托碗举筷,开始大吃大嚼。 母亲白了他一眼,用筷子敲着饭碗道:“别只顾着吃饭,你娘等得望眼欲穿。雷神都说了些什么?赶紧让娘听听。” 万恩放下了筷子,冲着母亲嘻嘻一笑,便把一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万兰两手合掌,高兴万分,含着眼泪道:“好人有好报,思雨妹子终于能够重生了!” 可一想到重生之后还会不会认得,心里又是一阵的难过。 万恩洞悉母亲的心思,劝道:“娘,你就不必为分别而难过了。眼下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李猛子等人一死,估计还会全面封城,我们如何走出万花庄?还有,出事之后,思雨姐姐一定会隐藏起来,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她?如何把这件事转告给她?” 万兰擦拭了一下眼泪,点头道:“是啊,距离七月十五已经不到十天了,当务之急,你必须找到胡思雨,倘若她去了东海,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寻思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对万恩道:“儿子,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万恩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万兰道:“那帮死鬼明天下葬,估计明天不会封城。前天,万芬你二姨要我陪她去狐仙庙降香还愿,我不如与她一起前往狐仙庙。” 大山空旷,胡思雨又不知藏在哪里,单凭母亲一个人之力,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 万恩对母亲有点不太放心,便说道:“明天准备一些干粮和水,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如果见不到思雨姐姐,我就在山上寻找几日。” 万兰掐了一下儿子的脸颊,笑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对你娘也不放心啊?别忘了,娘的手腕上带着狐仙家族的珠链,气息相通,只要我对着珠链喊她三声,即使不与我见面也能隔空说话。” 万恩高兴不已,笑着道:“虽然近期坏事接连不断,但我觉得咱家办什么事情总是一顺百顺。” 万兰道:“赶紧吃饭,你陪着娘到你二姨家去一趟。” 最近一段时间,万芬的母亲经常做千奇百怪的噩梦,年初时,万芬在狐仙庙前祈祷时,承诺要在夏季来这里还愿。 可自打万花庄惊变之后,枪声不断,经常有人被误杀,好多妇女都不敢走出庄外。结果就把还愿这件事就给耽搁了。眼看着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就动了上山还愿之心。 万兰极想搭伴而行,就把封城等事讲了一遍。万芬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守御会开一张路条,然后再去玄狐山去拜狐仙庙。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万芬就去了守御会。 此前路条特别的难开,这几天都忙着办丧事,两个会长又不在守御会,几个值班的稍加盘问了一下,大笔一挥,就把路条开好了。 万芬、万兰出了北门,辰时左右,就到了狐仙庙。万芬需要烧香祷告一番,因此需要好长时间。 万兰借着这个机会,就来到庙后面的一座山洞前,对着珠链喊了三声胡思雨。工夫不大,一缕清香扑入鼻息。 十多年来,这气息不知闻过上千次,极为熟悉。她刚想说话,忽觉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衣襟。 万兰在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之下,一直朝里走。千折百转,把她引入一个宽敞的厅堂。 大堂中装饰颇为华丽,长明灯沿壁四立,地上铺满了毛牛皮作为地毯,水晶的椅子蓬然生辉。 最为巧妙之处,山洞的石壁与洞顶竟然可以随意移动,一按机关,头顶立刻打开一扇窗户,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阳光刺眼,万兰眯着眼睛望去,胡思雨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正捂着嘴巴冲着她偷笑。 万兰挥手打了她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险些没把我给吓死。” 胡思雨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道:“隔墙有耳,洞外说话不方便,因此才把你拉进洞里来。丑儿见到雷公了么?” 万兰点头道:“这臭小子怕我不会学舌,还特意为给你写了一封信。”探手入怀,把一封信交到胡思雨的手中。 胡思雨展开了书信,把信中的内容详细地看了一遍。得知自己元神不会毁灭,欣喜激动,泪水倏然而落。 突然拉过万兰的手道:“万兰姐姐,我的元神终于保住了,四五年后,我还会重生。只是那时候的我,与现在的我判作两人,但愿我们来生有缘,还会与你相认。” 万兰登时木愣在那里,失落落地道:“这么一说,前生的一些事你都不记得啦?” 胡思雨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前世有这么深的因缘,即使忘记前生的一切,还会淡淡留痕。” 万兰与胡思雨整整相处了十多年,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自打被逐出家门之后,万兰几无朋友,好不容易有一个忘年好友。 岂料她此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此次一别,不知今生是否还会相见。一想到天地如此之大,再也得不到妹妹的眷顾,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以恩报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思雨也是十分难过,相处十多年的姐妹,此次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如此一想,心如刀绞一般,泪水禁不住地夺眶而出。 一颗泪珠恰好掉落在自己的手心里,胡思雨立刻合上了手掌,升起丝丝的白气,那滴泪珠竟然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她托起万兰的手腕,将这颗泪珠穿在那串珠链上,低声道:“姐姐,这是妹妹的珠泪,无论我会不会忘记前生的一切,只要我能看到这颗泪珠,就能想起好多前生的事情。你务必把它留好,否则我们真的形同陌路了。” 万兰仿佛看到了重逢的希望,终于破涕为笑,拍了拍胡思雨的手背,笑着说道:“如果你依旧不变,你就做我妹子;如果你变得小了好多岁,那就做我的儿媳妇。” 胡思雨脸面羞红,推了她一把,娇羞地道:“你这是指腹为婚,我才不干呢!” 万兰啧啧道:“别臭美,我家丑儿五年后就是一个英俊无比的小伙子,说不定你脑袋削成尖儿往我儿子被窝里钻呢!” 胡思雨脸色更红,再次推了她一把,笑着说道:“不用你臭美,我要是做你儿媳妇,一天打你八遍。” 万兰眉毛一挑,哈哈笑道:“那我也愿意!” 说笑间,却听万芬喊道:“万兰!万兰!你去了哪里!” 万兰深情地看了一眼胡思雨,沉声道:“姐姐走了,希望你渡劫成功。” 胡思雨点头道:“古卷上说:如果两个人真正相互思念,思念到能感天动地,那么一个人的记忆,将会在她最熟悉的地方徘徊,我们来生一定还会相逢。” 万兰一本正色地道:“我是个肉眼凡胎的俗人,也许不能找你,但你必须来找我,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胡思雨笑道:“一定,一定。姐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就这样,两个人在依依不舍中相互挥手告别。 万芬在庙前等了好久,当问起万兰去了哪里,万兰不敢实话实说,谎称那边的树上结了好多红红的果子,只是山崖太高,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听到你的喊声,就跑回来了。 万芬信以为真,也不多问,姐妹俩一起朝山下走去。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都说万花庄距离狐仙庙只有十五里山路,可姐妹俩爬山越岭,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万花庄的北门外。 北门口有官兵盘结行人,幸好两个人有路条在手,很顺利地回到了万花庄。猛一抬头,见墙上贴满了告示,二人走近一看,是守御会颁发的公告。 大概意思是:为了万花庄和平共荣,经过海州府、守御会的决定,从明日起,所有商铺的管理权,均归金龙会、守御会统一管理,希望所有的店主积极配合,如有反抗者,移交海州府衙处理。 万兰低声道:“守御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万芬哼道:“穷人别得力,得力就装屁!就这帮穷鬼能出什么好幺蛾子!让他们管理,都得管理自己腰包去。看着吧,这些做买卖的又该遭殃了。不关咱家的事,赶紧回家吧。” 两个人各自回到家中,万兰推开房门,见万恩不在家中,便走进了厨房。掀起锅盖,见一锅热乎乎的米饭,橱柜上还摆放着两盘切好的青菜。 她刚想生火炒菜,门帘一响,万恩走了进来,先喊了一声娘,然后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万兰笑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事情都办好了。你去了哪里?” 万恩叹道:“我们只知道忙着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万花庄将要遭遇一场空前的惨变啊!” 万兰放下手中的活计,惊异地问道:“我们走进北村口时,看了几眼告示,只知道守御会要接管所有的买卖,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万恩愤愤地道:“他们会管理什么!而是要强行收购所有的买卖铺子,然后转交给他们的东瀛主子。” 万兰骇然说道:“如此一说,这里将要属于东瀛人的天下了!” 万花庄北邻罗刹,东拥沃野,西靠玄山,南有清河。奇珍异宝、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四方民众常到此处交换必需之物。 这里的民众都以农耕渔猎为本,自给自足。若有缺乏,民众之间就到这里互换有无,或用金银进行交易。时间一久,万花庄也就变成了交易中心。 东瀛人见这一带的林木资源、矿产资源、土地资源都十分丰富,又如同独立王国一般,就打算将这里变成自己的租借地。 他们一面收买各地州府的官员,一面修建学堂,大搞慈善,等民心收捡得差不多了,突然涌入了万花庄。 这帮外族人凶如野兽,利益薰心。不但限禁商贸,还掠夺矿产资源。 玄狐山林木茂密,好多民众都拥有自己的林地。东瀛人突然占为己有,这些拥有者自然起来反抗。 不过东瀛人手中有枪有炮,便开始对玄狐山一带实行武力管控。 万花庄的民众虽然表示不满,但在雪亮的刺刀下不得不屈服? 万恩本想去见武先生,可七月十五马上就要到了,在雷劈电击之下,自己是否能够平安归来?于是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只等思雨姐姐渡劫成功在想此事。 次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母子俩吃完早饭,打算去田间拔草。 忽然传来一通铜锣响,只听李二埋汰高声喊道:“长治久安,和平共荣!李会长有令,所有村民都到广场上集合!” 万兰看了儿子一眼,一笑道:“你小子正不愿意下地干活,这回随你愿了!” 万恩摇头晃脑地道:“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办法啊!” 万兰见儿子非常的可爱,爱惜地打了儿子一巴掌,喝道:“走,听听他们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自成立守御会之后,门前的几户人家都迁居到别处,如今修了一个宽阔的广场,讲台上挂着大红的条幅,上面绣着金色大字,只可惜人头耸动,距离又远,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李长发、李猛子以及各地乡绅显贵们都站在台下,看样子是在恭候哪位重要人物到来。 大约过了多半个小时,由北村口驶来两辆轿车,李长发等人急忙迎了过去,躬着身子,奴才一样垂首站在一旁。 从车里下来一个戴眼镜的专员,打开了车门,把手一伸,满脸陪笑,对着车里的人道:“二位会长请下车!” 人影闪动,打里面走出一男一女,竟然是一对东瀛人。 那位专员挺了挺胸脯,对众人介绍道:“这二位就是我们耳闻目睹的,东亚金龙会会长田源先生和尤子小姐。” 话音未落,这些达官显贵们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两个东瀛人又惊又奇,凝神听了片刻,才知他们都是玄狐山一带乡绅,今日听说会长大人光临寒乡,特来拜会; 又听说会长要加强贸易合作,激动万分,普天同庆,特送薄礼聊表敬贺云云。 两个东瀛人被阿谀奉承的唾沫星子逼得直往后退,连连摆手道:“诸位暂且都往后退一点儿,过会儿都留下来,咱们一齐喝杯茶水,叙叙情谊。至于合作嘛,那是一定的!” 众人登时满脸赔笑,放下礼物,纷纷朝后退去。 万恩见这些人如同哈巴狗一般,十分生气,拉过母亲的手,气呼呼地道:“走!我想下田去拔草去!” 万兰扫望一眼四下,见四周尽是持枪的守御会士兵,便对万恩道:“你先走,我过会儿就回家。”就这样,母子俩先后离开了会场。 母子俩在田间干了一天的农活,到了晚上才听说,在守御会和东瀛人的威逼之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这位田源会长强行收购了二十多家商铺。 第三天上午,不知打哪里涌进来一大批东瀛商人,开了几十家商铺,货物齐全,种类繁多,一夜之间,万花庄竟成为这些外族的天下。 万恩虽然愤愤不平,但他毕竟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纵有一千个救国之心,又能怎样?只能默默地祈祷,但求苍天有眼,尽快恢复此前的自由之城。 说话间,已经到了七月十四了,万恩一直在想:“雷神说过,此事已经惊动了仙界,他让我这样做,就是为了遮人眼目;倘若北海真神去做监斩官,岂不更让雷神犯难?万事本无常,我不能单靠别人,自己也得有所准备。” 他凝眉细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来。便对母亲问道:“防止五雷劈身,除了雷神所说的办法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万兰寻思了一下道:“小时候我听你姥姥给我讲过狐仙渡劫的故事。说一个老太太把狐仙藏在米缸里了,雷电劈来之时,老太太就坐在米缸的上面,狐仙这才躲过一劫。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对雷神也不放心吗?” 万恩摇头道:“我对雷神很是放心,可他毕竟属于一个执行者。万一身旁多了一个监管,雷神能抗旨不遵吗?” 第六十七章春光旖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凡事都要谨慎为妙。可咱们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啊。实在不行,就把咱家大水缸腾出来,让你二姨夫拉到狐仙庙去。” 万恩摇头道:“我二姨夫最讨厌这些事,每次我二姨到庙里去降香,他都会大发脾气。倘若你实话实说,那老倔巴头还不得跟你跟你急眼哪!况且北门口盘查得很严,一旦盘问起来,我们要说往狐仙庙送口大缸,也不能放我们过去啊。” 万兰笑道:“这件事好办,我先撒个谎。就说秋季快要到了,你姥爷家想多积一点酸菜,急需一口大缸,恰好学校停课,就叫你随车送去。等到小魏沟的时候,你就跪下来求他,我不信他不去。” 万恩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招呢。闹了半天还得让我跪下来求他。” 万兰哧哧笑道:“为了你思雨姐姐,受点儿委屈就受点儿委屈吧。” 当下收拾收拾,万兰就去了万芬家。 她先把万芬叫到一旁,撒谎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到我家去借缸,说他家的水缸坏了,让我往狐仙庙送一口大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打算今天就送到庙里去。我想让我二姐夫给我跑一趟。” 万芬拜完庙不久,老娘的病情就有了明显的好转,正准备哪天到庙里去还愿,能为狐仙做些事情,岂不是正符合自己的心愿。 刚要去唤丈夫,万兰连拉了一下她的衣襟,对万芬附耳道:“你这样说他能去吗?就说往我爹爹家送一口大缸。” 万芬微微一笑,对丈夫喊道:“孩子他爹,二叔家需要一口大缸,叫你赶车给送一趟,万恩也跟车一起去。” 丈夫干了一天的农活,正想歇息一会儿,没想到又来事了。 气呼呼地道:“一天这破活计没完没了的,真他娘的没招!” 虽然满心不悦,但又能说什么。当即就牵过毛驴,套上了驴车,去了万恩家。 三个人将大水缸抬到驴车上,用绳子固定好。等万恩坐上了驴车,狠狠抽了毛驴一边子,气呼呼地朝北而去。 刚一到北门口,就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了下来。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见车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只坐着一个孩子,也就放他们过去了。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当驴车快行驶到小魏沟儿时,万恩这才讲出了实话。 万芬丈夫登时就火了,骂道:“你娘俩没有一个好东西!整天撒谎尿屁的!闹了半天是往庙里去送缸!竟扯那份王八犊子!我不去!”跳下驴车就要掉头。 万恩见他真的生气了,就给他跪了下来,央求了好半天,这才赶车去了狐仙庙。 狐仙庙坐落在半山坡上,一条山路崎岖不平。要想把大缸弄到庙里,还要爬二十节台阶。他本来就很生气,看到这等的路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拉住了缰绳,让驴车停了下来。转头对万恩吼道:“你给我下来!” 万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车上蹦了下来。 万芬丈夫也不说话,当即解开了绳子,就把大缸卸到了山下。调转车头,在驴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那头驴四蹄蹬开,沿着颠簸的山路向东奔去。 万恩惊愕莫名。伸出手臂,喊了一声:“二姨夫你别……”见人家连头也不回一下,也就罢了。 青山倒影,日已偏西,万恩茫然四顾,却不见一个人影。望着一百多斤的大缸,又无奈又无助,颓然蹲在了地上,捧着头只想痛哭一场。 有心丢下大缸不管,但一想到思雨姐姐的安危,小牙儿一咬,决定把大缸一点一点移到山上去。 他挽起了袖子,调整一下呼吸,抓过缸口的边沿,用力朝前挪动了一下,却感到这口大缸十分轻巧,拎将起来,竟比一个瓦盆差不多。 万恩欣喜不已,心里暗道:“一定是思雨姐姐在暗中帮我。” 当下用绳子把大缸捆好,然后背负在身上,走完山路,踏过石阶,终于把大缸背进了狐仙洞。 狐仙洞曲折缭绕,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走了好一阵子,忽见眼前一亮,原来前面是一个足有两间房大的厅堂。 厅堂里十分的明亮。四下寻找,就是不见胡思雨的身影,正待呼唤,却听洞底传来胡思雨的声音: “丑儿,姐姐正在洞底做忏悔,你先等姐姐一会儿。洞里吃的、喝的什么都有,如果困了就先睡上一觉。姐姐做完忏悔就去见你。” 万恩把大缸固定在一个拐弯处,把那块青石板缸盖靠在石壁上。迈步走进了饭厅,见一张白玉桌上摆满了山珍美味,和一大盘子鲜果,便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等了一会儿胡思雨,还不见她出来。万恩感觉寂寞无聊,便倒在牦牛皮睡着了。 胡思雨做半个多时辰的忏悔,这才走进了厅堂。 见万恩倒在了地上,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倒在床上。见他倒在珠光当中,嘴角微笑,满脸无邪,不禁心中泛起了柔情。 忍不住地“扑哧”一笑,轻声道:“小傻蛋,你睡得这么死。”展开薄被,轻轻地为他盖上。 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胡思雨坐在他的床边,痴痴地望着他的脸庞,那俊秀出尘的面容,那温暖无邪的微笑,让她一阵阵心痛。 亥时一过,她将面对五雷的轰顶,安危难测。即使元神不会毁灭,也要在东海或某个地方修炼三年五载。 一想到此后再不会相见,心如针扎,忍不住低声道:“小傻蛋,小傻蛋。”声音温柔缠绵,竟比外面的杜鹃还要凄切几分。 万恩做了一个梦,梦见思雨姐姐在沙滩上奔跑,突然涌来一个冲天的巨浪,将她拍倒在地,倒退的波澜将她拖入水中,只听她不住地呼喊…… 万恩心里着急,大喊一声:“思雨姐姐,我来救你……”一股身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见胡思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她满脸惊愕地望着自己,不禁有点害羞,羞涩地笑了起来。 胡思雨见他在梦中还在牵挂着自己,心里更加感动,忽然想起在山下挪动大缸的那一幕,蓦地起了怜爱和感激之意,将他紧紧地抱住。 万恩心性成熟,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他已到了情窦初开之时,登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人这般接近。 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胡思雨的纤腰,将胸膛贴在她柔软的胸口上。那独特的清香瞬间钻入万恩的鼻息,令他心神俱醉。 过了良久,胡思雨才轻轻地将他推开,并肩坐在床上。 万恩一向把胡思雨视为自己最圣洁的天使,不敢亵渎,今夜情不自禁地偷搂一次纤腰,已是令他开心得几欲昏厥,岂敢再唐突佳人? 两人就这般并肩而坐,透过天窗,看着星辰闪闪,心中喜乐安平,宛如梦幻。 万恩不敢说话,生怕打破了平衡,这美梦便要惊醒。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眨眼间进入子时,黛蓝色的天空上突然飘来了一朵黑云,从东南方向翻腾而来,迎面吹来的风中,偶尔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天边传来隐隐的雷声。 两个人大惊失色,纷纷站起身来。胡思雨口念咒语,不但将所有的天窗完全关闭,石壁上好多珠光也黯然失色。 胡思雨抬手在眼睛上一抹,精光爆闪,凝神朝洞外看了看,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糟糕!北海真神与雷神一同前来,看样子是要将我彻底毁灭。” 万恩皱眉道:“北海真神是谁?他为什么要害你?” 胡思雨叹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北海真神是黄芸姗的情夫,她知道你和雷神之间的关系,以防暗中作弊,故此与雷神一同前来。事以至此,只能凭天由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解开罗衫,紫色长袍倏然滑落,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衫,玉体玲珑,浮凸有致,活色生香。 她一把将裙带扯断,薄衫也落在了地上。夜风吹来,那红色的薄衫被风卷起,朝着洞底而去。 万恩虽想多看几眼赤着身子的女人,但思雨姐姐在他心中,圣洁可爱,决计不能亵渎。借故追赶了过去,将吹走的衣服捡了回来。 猛一回身,见胡思雨一丝不挂地站在大缸前,在柔和暗淡的珠光之下,仿佛一树梨花,簌簌风中,美得令人窒息。 “思雨姐姐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干嘛要趁人之危?”心中却蓦地起了羞惭自责之意,当下将头别转开去。 虽然没有再偷看过她一眼,但在这一瞥之下,胡思雨的香肩玉背已经烙印在脑海之中,想要将这一幕从脑中抹去,却是已经万万不能。 只听胡思雨叫道:“丑儿,转过身来,把缸盖上吧。” 万恩霍然转身子,搬起那块圆形的青石板,盖在了大缸上,抱起胡思雨的衣服,飞快地跑出了洞外。 察看了一下山形地势,把五块金属按五行方位摆放在洞口。然后按照穿衣戴帽的顺序,把她的衣服蒙在金属的上面。 万恩有心折回洞中,可又觉得有些不放心,便脱下自己的袍子,挂在了洞口的岩石上,故意让雷神知道,万恩就在洞中。 他来到大缸前,绕着大缸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披露,就站在缸的前面。 第六十八章 雷劈狐仙洞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雷声滚滚,闪电如刀,片刻之后,霹雷闪电就接二连三地朝着洞口直劈下来。 万恩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大的雷声,也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厉害的闪电。 当年掌手雷的威力已经足够强大,可比起今天雷电还要逊色几分。几声霹雳过去,眼见胡思雨的衣服已经化为了灰烬,可那霹雷闪电不住地朝洞里钻。 万恩两手捂紧了耳朵,紧闭着眼睛,一直站在大缸前。 而胡思雨则躲在大缸里,一边哭泣一边大喊:“小傻蛋,小傻蛋。你放我出去,我不想连累你!”托起缸盖,想要出来。 万恩瞄了一眼缸盖,见青石板露出一道缝,便大喝一声:“回去!你想让我前功尽弃么!”双手一撑,跃到了缸盖上面。 他盘膝而坐,将缸盖压得死死的,雷声震得万恩胸口隐隐发痛,耳朵嗡嗡作响,但他就是坐在缸盖上不肯下来,默默地在为思雨姐姐而祈祷。 过了好一阵子,这雷声总是消停了下来,闪电也渐渐地消失了,黑压压的天也开始放晴,万恩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从大缸上跳下来,怯生生地走到洞口。 抬头望了望天空,见乌云朝东南方向飘去。 万恩高兴不已,转身返回洞中,见胡思雨已经穿好了衣服,从缸里跳了出来。 媚眼如丝,冲着万恩嫣然一笑,娇滴滴地说道:“小傻蛋,姐姐能有今天,全靠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突然洞外又亮起了闪电,紧接着又是一个霹雳。两个人惊愕莫名,一同朝外张望。 只听云空中有人喊道:“假的!假的!这是狐仙女用的一叶障目法!妖女就在洞中,朝洞中给我发雷!” 胡思雨凄苦的一笑道:“该着我命中当劫。小傻蛋,你已经尽力了,姐姐从心中感谢你!你赶紧离开这里!” 万恩惊怒悲愤,莫可言表。心道:“难道思雨姐姐真的要死在霹雳之下吗?” 一想到雷神此前的承诺,即使北海真神站在一旁,雷神也能蒙混过关。如此一想,心中还保留了一丝侥幸之意。 闪身来到胡思雨的身后,也不管那么多了,抱起她的大腿,任凭她如何挣扎,还是将她塞进了大缸里。 胡思雨在缸里翻了一下身子,又站了起来,俏脸罩霜,大声吼道:“你想干什么!我死与不死与你没有一点的关系!你赶紧给我滚!” 万恩知道思雨姐姐出于一片好心,想把自己赶走。便冲着她一笑道:“怎么没有关系?五年后,你胡思雨就是我婆娘!” 胡思雨脸色羞红,娇嗔地道:“小傻蛋,你真臭不要脸!”立刻蹲下身去。 万恩急忙搬起青石缸盖,将大缸扣得严严实实。 万恩使用过掌手雷,对五雷的灵性颇为熟悉,虽然威力极强,但从不会乱劈无辜,当年雷劈乱石山的时候,黄芸姗不是如此?如果把自己固定在缸盖上,那么,雷电就会绕着我走。 可时间紧迫,到哪里去找绳子?索性解开自己的裤腰带,然后趴在缸盖上,将裤袋两端拴在缸的挂环上。 雷神不忍心朝洞中发雷,但有监斩官在侧,又不得不从,猛一抬头,见万恩的袍子挂在洞口,便指着洞口的衣服道: “洞口晾晒的是凡人的衣服。平时来庙里烧香的人很多,会不会是哪位远道的香客回不去家了,躲在洞里过夜?” 北海真神道:“狐仙洞怎会容纳凡夫俗子?一定是那妖女使用的障眼法。不用管这些,给我往洞中发雷!直到把山洞炸塌下来为止!” 毕竟人家是负责监管,雷神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敢强硬地与他对抗,脑筋急转,便想出另一个确保元神不灭的办法来。 雷神虽然与万恩只见过两次面,但这个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但机智勇敢,而且大恩大义,关键之时他一定会舍命相救。 如果万恩能用身体护住胡思雨,我不将狐仙洞炸塌下来,这妖女的元神就能得以保住。 想到此处,便正色地道:“真神,我可以雷劈整个玄狐山,但我必须强调一点,如果错杀了凡人,天帝怪罪下来,你必须要负全责!” 北海真神听到这话,也有些害怕了,立刻就拿了回头,对雷神道:“你的五雷正法灵性十足,那就只对妖精不对世人。暂时留下这个狐仙洞。” 雷神见计谋得逞,心中欢喜无限,故意强调了一句:“这可是你的吩咐。如果胡思雨的元神不能覆灭,可不许说我徇私舞弊啊!” 北海真神毕竟是一个小神,这次做监斩官,也是他主动巴结来的。其实斩杀一个无名的小妖精,根本就用不着什么监斩官? 既然北海真神主动请缨,又在人家的地盘上,天帝也就答应了他。 虽然北海真神当上了监斩官,但他毕竟是个中界的真神,怎能与天界的雷神相比?他不敢对雷神发号施令,只能不住地催促道:“发雷,发雷,赶紧执法!” 雷神生怕万恩毫无准备,决定先给他来个暗示。双手挥舞,蓦地探出了手指,一道闪电如利爪一般射向洞中,将山洞照得雪亮。 万恩知道这是五雷袭来的前兆,于是用两腿盘住了大缸,两手死死地抠住缸盖,只等五雷劈来。 雷神为了延长一下时间,举起了双锤,故意喊了一声:“明正典刑,五雷正法!”双锤一碰,顿时雷电交加。 这紫色的、蓝色的、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围着大缸一顿就是一顿狂劈乱炸。 万恩趴在缸盖上,虽然伤不着身体,但在气浪的冲击之下,身体在大缸上起起伏伏,两耳震得已经麻痹,五脏六腑仿佛已被震碎了一般。但他天生顽强,他依然咬牙坚持。 雷电大约持续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突然一道紫青色的光浪闪耀飞舞,“轰”一声,在大缸的左侧爆炸开来。 洞内石屑如雨,万恩的背部瞬间就挨到了好多石头,骨骼宛若击碎了一般。大缸瞬间碎裂,万恩翻身滚落,痛楚地叫了一声,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胡思雨听见他的叫声,宛如焦雷轰顶,珠泪夺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突然发出一声悲切的哭喊:“小傻蛋!” 抢身冲到万恩的身前,托起他的头颅,见他面色惨白,嘴角不住地流着鲜血,心里又焦急而又害怕。 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万恩的脸,呼吸不得,喃喃道:“小傻蛋,你不是说想娶我做你媳妇么?你千万可别死呀!你若是死了,姐姐该怎么活呀!”泪水不断地滚落。 大风吹来,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冷,紧紧地抱着万恩,全身瑟瑟发抖。在这漆黑的石洞里,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万恩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见与胡思雨咫尺对望,笑道:“好姐姐,我还以为再也不能抱你了呢。” 胡思雨激动欢喜,热泪横流,喃喃道:“你……你没有死!”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手掌战栗地抚摸着万恩的脸颊,悲喜难抑,抱着他的脑袋失声痛哭。 洞外狂风转小,黑云渐散,一弯明月正在中天。一道跳跃的红光沿着山腰,徐徐向山顶蜿蜒绕行,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远,这次他们是真的远去了。 万恩缓缓地坐了起来,伸手为她擦拭了一下眼泪,一笑道:“姐姐成功躲过地躲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干嘛要哭啊?” 胡思雨泪蒙蒙地摇头道:“劫难还没有真正的过去,五雷虽然没有毁坏我的元神,但我的内丹已被震碎。小傻蛋,你赶紧走吧,过会儿姐姐就会现出原形,那时,你就该嫌弃姐姐啦。” 万恩一脸严肃地说道:“无论姐姐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最圣洁、最完美的姐姐。五年后的春天,我就抬着花轿来这里来娶你。” 胡思雨“扑哧”地一笑,眼帘一挑,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开心地讲道:“我十岁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跟父亲来到玄山,我觉得哪里都很新奇,就四处乱跑。 “当我跑到山下的树林时,一个白胡子老头盘膝坐在凉席上,身前摆放着好多鹅卵石。我问他在干嘛呢?那老头微笑着说:‘我在给别人算姻缘。’ “我又问他,姻缘可以算出来吗?那老头说:‘既然世间的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那姻缘当然就可以算出来了。’ “当时我还不大懂得姻缘,就带着好奇之心,对那个老头说:‘你给我也算算姻缘呗。’那老头微笑地看了看我,就让她抓紧那些鹅卵石,丢在一个清水的碗中,然后凝视着我说:‘情定三生,上天注定。你的姻缘属于第一个偷看你身子的男孩子。 “当时我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决不会喜欢男孩子,更加不会喜欢上偷看我身子的男孩子。 “那老头哈哈地笑了起来,只说了一句话:‘即使他能够偷看到你的身子,说明你们的缘分已经生成了。” 第六十九章 宿命的无奈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思雨转头看了一眼破碎了大缸,又接着讲道:“我蹲在缸里一直在想:万恩是第一个看过我身子的人,我怎么会嫁给他这样的小屁孩儿呢? “现在才明白,五年过后,你已经长大了成人。况且你父母救过我父亲;我又救助过你们母子;现在你又来救我的命,回想起来,当真是割不断的情缘。也是我们的玄狐山奇缘。” 万恩美不胜收,忍不住的欢笑。 胡思雨笑容一敛,泪蒙蒙地道:“丑儿,人妖殊途,我们的未来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你不要笑得太早。 “眼下我的内丹已经破裂,就算是五年后一定会修好,也是记忆全失,再也不是你现在的思雨姐姐啦!如果丑儿真心喜欢姐姐,五年后,你就去东海胡家大院去找我。” 万恩认真地道:“即使我们来生有缘,就请思雨姐姐约个时间、地点,然后我们在这里盟个誓。” 胡思雨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一笑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盟誓就不必了。我现在就送你两样东西,时机成熟,自会有所感应。” 说话间,掏出一块镀金令牌和一串透明的珠子,直接交到万恩的手中。 她两眼盯着万恩的脸,缓缓地讲道:“这是我们狐仙家族的通关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你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进我胡家大院。” 又拿起那串泪珠道:“这串珠子是我在缸里穿成的,珠子是我的眼泪,中间的串线是我的头发,里面装载着我好多好多的记忆。 “我重生之后,会忘记前世的一切,只有吐下这串珠泪,就会想起前生的一些事来;小傻蛋,那时候的我只认信物,可却不认人哦。 “如果你珍惜我们来世的缘分,就像爱护生命一样去爱护这两样东西;如果在这五年里,你偶遇佳人,对我已经不感兴趣,请你务必要将此物毁掉,千万四处留情,那将会害人害己。” 万恩蓦地一阵冲动,突然举起了右手,斩钉截铁地低声说道:“好姐姐,今生今世,许淮恩只喜欢你一人,如有变心,天打……” 胡思雨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摇了摇头,眼眶突然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痴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叹道:“尘埃落定,此生终止。小傻蛋,姐姐这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突然觉得身上又麻又痛,忍不住“诶呀”了一声,秀眉紧蹙,身子蜷紧了三分。 万恩大吃一惊,只见那张娇美的俏脸仿佛水中倒影,急剧荡漾摇晃。 斜挑的柳眉逐渐变成娥眉两点,继而四肢都长出细密的白毛来。周身一阵颤抖,她竟化成一只小巧玲珑的银狐。 那银狐转头看了一眼万恩,突然仰头一声长叫,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洞外跑去。 万恩追至洞口,洞内突然一片漆黑。 洞外风吹树摇,晨星寥落,人影全无,只有一缕幽香犹在怀中。 夜风清冷,乌云聚散,这宿命的无奈竟比遭人欺辱更令他痛不可抑。万恩原想返回洞中,收集一些思雨姐姐使用过的东西,也好留作回忆。 猛一回头,哪还有什么狐仙洞、狐仙庙?眼前却是深山老峪。 于这一刻,万恩终于明白:前生今世,虽然相隔寥寥数丈,却又隔着难以跨越的渺渺时光。他不敢多做停留,径直朝山下走去。 山路难行,等他接近万花庄时,太阳已经升高数丈。 万恩见北村口有好多庄丁游走巡逻,他没有直接走进庄门,而是绕到西山的后面,捡了一捆干柴,沿着山坡回到家中。 母亲得知万芬丈夫赌气独自而回,担心得一夜未睡,见儿子平安而归,当然是欢喜无限。 拉着万恩的手,不住地打量着万恩。见儿子皮毛未损,这才问道:“你思雨姐姐怎样?” 万恩笑着说道:“按班就绪,没出一点点纰漏,娘,你就放心吧。” 得知胡思雨的元神虽得以保住,却被打回了原形。万兰悲喜交集,但愿时光能如白马过隙,一闪即到。 既然宿命如此,又能怎样? 母亲擦拭一把眼泪,又挺了挺胸膛,对万恩道:“娘这就给你做饭去。” 万兰为儿子做了一碗荷包面,万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会儿的工夫,便把一碗面吃得净光。 放下碗筷,转头对母亲道:“娘,眼下我们没有了思雨姐姐的保护,虽然生活上没有什么问题,可在安全上却没有了保障,我隐隐觉得李猛子等人还会对我们动手,要不要去见一见武先生?求他们帮帮我家?” 万兰摇头道:“他们毕竟是土匪,别看他们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眼下东瀛人兵强马壮,即便是这些土匪下山,东瀛人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求他们也没有大用。 “娘已经想好了,准备把土地变卖取出,有了银两之后,咱们就搬到许家沟去。求求许家族长,让许家人为咱盖两间房子,但求平安,只能忍辱负重了。” 万恩凄迷地一笑道:“眼下李猛子等人当令,我们的土地还能卖得出去吗?更何许家沟距离万花庄如此之近,搬到那里又能怎样?” 万兰叹道:“那也比在他们眼皮底下强。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搬到大河东,去投靠你丽萍姨去。” 就在这时,忽听大门“吱呀”一响,万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万恩平安无恙,连忙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前胸,长叹一口气道: “我昨天一宿没睡觉。把我家那个死犊子臭骂了一大顿!你说说,把一个孩子扔在大山里,他一个人回来了,这是人干的事吗?好歹万恩没出什么事,这真要出现什么意外,你说我家不就成为罪人了么!” 万恩没有说话。万兰却说道:“也别全怪我姐夫,咱俩也做得不对。说是去小魏沟儿,一下子把人家诓到了狐仙庙,你说人家能不生气么。” 当万兰提起了狐仙庙,万芬便拍着大腿道:“昨天夜里,狐仙庙被雷电给劈没了!我横穿一条街,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你说是不是世道要变了?” 万恩哼道:“这还用说么,世道不是已经变了吗!” 万芬点头道:“是啊,这世道真的是变啦!方才我听庄民都在议论抓劳工这件事。听说东瀛人在小丰山上又开了好多的煤矿和金矿,到处都在招工,李猛子专门负责这件事。 “下矿背煤,那是吃阳间的饭干阴间的活,庄子里的人谁都不愿意去。不过李猛子的损招可多了,说要睡觉做梦,梦见谁就让谁去。” 万兰哼道:“我看他不是在做梦,那是捞取银子的一种手段。你想想,他这一做梦不要紧,那些有钱人家岂不是争着抢着的往他手里送钱?” 万芬道:“我家四口人,必须摊派一个劳工,不然就得交四两银子。我家哪有这些钱啊?实在不行,只能把我家那头老倔驴给豁出去了。” 万恩越听越是愤慨,越想越是不平。此前虽然贫富差距很大,但村民之间却是不分贵贱,平等友爱。 可眼下东瀛人、守御会和那些族中显贵的特权日益明显,动辄压迫庄民,奴役驱使。各族百姓但求平安,忍辱负重,过着日益凄惨而悲苦的日子…… 心道:“即使母亲不同意我去见武先生,哪天开学了,我也得找机会去见见他。虽然民族大义只是他冠冕堂皇的说辞,但至少能同仇敌忾。倘若能把各大家族的力量融合在一起,自然就可以改变眼下的局势。” 主意拿定之后,再也不说一句了。 几个月过后,随着东洋人的矿坑越开越多,招工也就越来越加频繁,起初李猛子只是用做梦的方式来招工。 后来人员短缺,这一招根本就不管用了,就采用了“三丁抽一”的方式。大致意思就是三个人就要抽出一个,五个人就抽出两个人。 万兰家中只有一妇一儒,虽然不用服劳役,但必须向守御会交纳了二两银子。好在这二年土地的收成还不错,省吃俭用地积攒了几两银子,也就当做雇佣劳工了。 这些远离州府的民众,淳朴善良,与世无争,除了面对矿洞里的危险,还要忍受外族人和守御会的压榨和欺压,但为了活命,只能忍气吞声。 随着守御会的震压不断的增强,准备反抗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九月份,学校也就正常开学了。 那天,万恩背着书包早早就来到了学校,一进校门,就发现四班的教室门前站着一个长满花白胡须的老人,身旁站着小伙伴狗蛋。 万恩问道:“怎么不进教室?” 狗蛋儿两眼挂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位爷爷说道:“狗蛋儿他不念了!家里唯一的一艘渡船也被守御会给充公了。以前靠摆渡还能供他念书,现在唯一的来钱道儿也被堵死了。眼下糊口都难,哪还念得起书啊!今天特来告知先生一声。” 万恩心中一阵难过与愤慨,愤愤地道:“这是什么世道!” 第七十章 出谋划策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人家悲凉地说道:“普天之下,哪里不是一样?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受些委屈也就罢了!” 万恩听了这话,不禁义愤填膺,心里暗暗地骂道:“他奶奶的,我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今天我必须去见武先生,尽量劝说他带兵下山,即使不能将这些外族人赶走,也能好好地教训一下这帮乌龟王八蛋!” 想到这里,把身子一转,朝教学楼那边走去。 武先生正在食堂里吃早饭,见万恩到来,便放下碗筷,与他一起来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死,低声问道:“你一大早就来找我,有什么大事么?” 万恩道:“我曾记得武先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们虽然是一群响马,但在民族大义灭亲决不含糊’。眼下守御会仰仗这些外国人的势力,随意欺压我们的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特来请诸位英雄下山救难。” 武先生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便呵呵地笑道:“你小子气哄哄的,不是向我兴师问罪的吧?” 万恩向上一抱拳,一本正色地道:“兴师问罪学生不敢,只求武英雄能站在大义面前,为这百姓伸张一下正义。” 武先生把万恩拉到一旁坐下,低声道:“我们虽然是土匪,但个个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眼看这些外国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我们的兄弟姐妹,也曾经酝酿过打上一仗。 “只是敌强我弱,在万花庄又没有群众基础,所以选择了放弃了。万恩,你也看见过我们那个绺子,人数不过千人,武器也是以轻武器为主,如何跟强大的东瀛人去抗衡?” 万恩点头道:“你们占据东乡山的时间不是很长,又背负着土匪的恶名,要想获得民众的支持与爱戴,确实不大容易。但话又说回来了,倘若能在这个时间点上杀死几个走狗汉奸,不但能收捡人心,还可以凝集好多家族的力量。” 武先生苦笑道:“孩子,这是打仗而不是打架。乱石山距离万花庄至少也有二百里,敌强我弱,又缺少内应,大军长途奔袭根本就没有胜算。” 万恩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便笑着说道:“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眼下守御会兵强马壮,倘若这般大张旗鼓,带着七八百人攻打万花庄,不到半路,只怕已被敌军杀得七零八落了。 “我是觉得山上不乏武林高手,不如跟他们打一场侠客之战。如果隔三岔五就杀死几个守御会的爪牙,不但震慑敌人,还能起到星火燎原的作用。 “你还记得一年前狐仙怒杀东瀛人那件事吗?东乡山如果能效仿狐仙的做法,一定会获得民众的支持。 “万花庄的民众无比痛恨守御会,倘若东乡山能在这个时候替天行道,再来个广纳群雄,自然就会组成了一支不弱的势力。” 武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说道:“天造之才,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你胡子爹如此喜欢你小子。你的建议确实可行,一可以拾捡民心;二可以杀杀守御会的锐气。我近期就回山一趟,谋划一场侠客之行。” 万恩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武先生笑眯眯地望着他,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怕上了贼船吗?” 万恩挺胸抬头,浩气凛然地道:“严惩奸贼,为正义而战,登上这艘贼船也值得!” “好!”武先生拉过万恩的手,低声道:“从今日起,你就听从我的指挥。今天晚上,你到马记粮栈找我,在我上山之前,先制定出一套作战方案。” 万恩嗪首微点,起身开门,朝自己的班级走去。 夕阳已下,暮色渐深,万恩手里拎着一个小米袋子走进米店的大门。店小二对万恩颇为熟悉,也不说话,只是甩头朝二楼示意了一下,万恩径直走上了二楼。 武先生正坐在桌前饮茶,见万恩到来,便把他引进了密室。端来了茶果,二人相对而坐。 武先生满脸含笑地说道:“你提出的侠义之战,我真的很认可。只是我们在万花庄的民众基础太差,如何动手?对谁动手?打哪里来,从哪里退?就连这点小事我们都搞不清楚,我们怎么行动?故此要向你赐教。” 万恩哈哈笑道:“先生过奖了。万恩不过是一个三尺蒙童而已,谈何赐教?既然先生如此抬举我,那就谈谈我的看法。” 他朝前凑了一下身子,一脸严肃地道:“既然要打侠义之战,那就先把民族大义朝后放一放,咱们就先给他个快意恩仇。” 他看了一眼武先生,见他凝神倾听,接着讲道:“那些外族人虽然是罪魁祸首,但对普通百姓还没有构成直接的伤害,因此对他们的恨怨并不是很深。 “如果先杀这些东瀛人的话,不但获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反而还会引火烧身;眼下最令人深恶痛绝的人,正是那些守御会那些头头脑脑。 “他们欺压百姓,抢夺财产,霸占土地……庄民们对他们是恨之入骨。别看这帮家伙真心诚意地为东洋主子卖命,但在东瀛人的眼中他们连一条狗都不如。 “因此我建议先拿守御会这帮走狗开刀。这样一来,既能起到威震守御会的作用,万花庄的民众也会欢欣鼓舞。” 他不紧不慢,淡淡说来,但条理明晰,均在要害,听得武先生大点其头。过了半晌,才说道: “你的想法与我的想法大致相同。说句实在的话,山上弹药奇缺,别说与东瀛军队抗衡,就是与守御会这些庄丁硬碰硬,恐怕也没有多大的胜算。李长发不但是守御会的会长还是李氏家族的族长,为了收捡民心,我们就先拿他开刀。” 万恩摆手道:“李长发老奸巨猾,虽然骨子里比李猛子还坏,但他极少在人前卖弄,因此民恨并不是很大。 “况且他在李家心中具有极高的威仪,倘若把他给杀了,就会加深族群间的矛盾,甚至会引发族群间的争斗。 “在我这孩嘎子眼中看来,最令人憎恨的人应该是李猛子一家;据我所知,李家人性较差,自从李猛子当上副会长之后,可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但对外姓人进行欺压,就连自己的族人也是骂骂咧咧。像这等仇恨极大之人,理应该死。我建议先拿李猛子一家开刀。” 武先生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乱石山距离万花庄足有二百里,我们的根基又很差,要想做到来无踪去无影,确实难度很大。小鬼头,你在进和退方面有什么打算?” 万恩一笑道:“要想来无踪去无影,必须水路并用。” 武先生如云里雾中,一笑道:“还是详细地讲讲吧。” 万恩探出手指,在杯子里蘸了一些水,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又河北岸写了“沙嘴岭”三个字。 这才低声讲道:“你们逆流而上,把船只停放在沙嘴岭。万花庄虽然集市常开,但每逢三、六、九日最为热闹,周边的民众都来这里进行交易。 “如果让弟兄们扮成普通民众,很容易就能混进庄内;李猛子自知得罪了好多人,因此十分谨慎,他不但枪不离手,府中还有四个看家护院。 “要想灭掉李猛子一家,必须出其不意。据听说李家东西两户都迁走了,眼下房屋还未拆除,我们正好借这些民居来打潜伏。 “等杀了李猛子一家之后,就迅速向沙嘴岭撤离,只要登上小船,就可以顺流而下。从陆地上来,从水路上去,基本就可以做到来无踪去无影。” 武先生鼓掌道:“少年英才,果然不同凡响!” 因为这是第一次实施暗杀行动,因此显得极为谨慎。两个人又把万花庄每条街都研究了一番。 武先生觉得此计划没有什么纰漏,便点头道:“孩子,你赶紧回去吧。下楼时,让店小二给你灌半袋米。时局太乱,守御会的眼线很多,以免遭人怀疑。具体什么时候动手,我在另行通知你。” 书说简短,两天后,武先生借出差之机,偷偷地回到了东乡山。见到陆安州、张大虎之后,便把万恩的建议讲了一遍。 张大虎听完之后,笑着骂道:“这个小王八羔子,脑子里还真有玩意!初三这天我也去,见见这个小崽子,我非得让他跪在地上再喊我三声爹不可!” 陆安州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冲锋陷阵。杀人放火之事还得让吴奎、吴亮兄弟俩去做,你就带着兄弟们好好地练兵,等与各大家族联起手来,咱们不但要攻打万花庄,还要夺回我们的矿山。” 张大虎笑道:“那我就不去了。要不要把吴家兄弟都喊来?” 陆安州道:“怎么不用?现在就把他们喊来。” 吴奎、吴亮是武先生的亲侄子。兄弟俩不但轻功了得,追踪术也是江湖有名,二人所率的侦兵尽是猎杀精锐,虽然不过百人,但身经百战,剽悍团结,足可以一敌十。 两个人好长时间没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了,一想到李猛子家的不义之财,欢喜得几乎要去撞墙。 武先生见两个侄子嬉皮笑脸,便用长辈的口吻对二人喝叱道:“你们两个都给我严肃一点!” 第七十一章 侠义之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武先生在族内极其富有威望,无论学识还是智慧都有惊人造诣。两个侄子自小就崇拜这位叔叔,在他们心中,武先生便如亲生父亲一般,对他是绝对的尊重。 听到叔叔如此一声喝叱,立刻收敛笑容,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身侧。 武先生掏出一张亲手绘制的地形图,铺展开来,当下详细地讲解了一番。 众人凝眉细想了片刻,觉得无甚疏漏,初步决定,在八月初三这天对李猛子一家采取猎杀行动。 陆安州对易学颇为精通,每当决策之前,都要占卜一卦。这是自打占据东乡山以来,第一次做夜黑杀人的买卖,必须得神机妙算一把。 当下设案焚香,几个头领一同跪在香案前,静默了良久,陆安州这才举起了卦盒,在空中摇动了数下,突然倾倒下来,三枚铜钱一字排开。 陆安州两眼望着铜钱,轻咦了一声,然后哈哈笑道:“渭水访贤,大利大吉,占得此卦,如虎添翼。” 行礼完毕,众人缓缓地站了起来。陆安州转头武先生道:“此次行动,必须带上万恩那小子。” 武先生问道:“你从卦象中看到了什么?” 陆安州笑道:“太公插下杏黄旗,收妖为徒归西歧,自此青龙得了位,一切谋望百事宜。吴军师你就是当代的姜太公,必须让万恩上山入伙。” 张大虎反对道:“人家还是一个孩子,不好好的读书,干嘛要人家上山来当土匪?万一耽搁了人家的学业怎么办?” 陆安州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眼下战事频仍,念书还有前途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就依照我说的去做吧,保证耽搁不了你儿子的前途。” 武先生点头道:“这小子聪明绝顶,智谋超人。别看年纪不大,却具有王者风范!我一定拉他上山入伙。” 陆安州叹道:“人的命天注定,即使我们不拉他,也得被逼上梁山。形势所逼,他必须得走响马这条路。我的话就先放在这,若干年之后,这孩子必是北方最大的响马头子。” 张大虎虽然与万恩只见过一次面,但不知为何,对他是特殊的喜欢,听大哥总想拉他入伙,有点不耐烦了,当下摆手道:“八下没一撇的事,别说这些啦。赶紧吃饭,抓紧送吴军师下山。” 学校潜藏着东瀛人的奸细,吴军师虽然恋恋不舍,但也不敢多做停留,简单地吃了一顿饭,便匆匆地下山了。 回到学校之后,一翻记事本,见一年三班缺了三节炉筒子,便把万恩喊了出来,要他去搬炉筒子。 万恩知道要去李家周围察看地形,也不说话,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起走出校门。 李家大院坐落在前街西首第一家,是前任万长老家的房宅。自打万花庄惊变之后,守御会不但囚禁了三位长老,还把他们的家人都逐出了万花庄。 人都被逐出了村庄,房产以及土地也就自然充了公。 近期李猛子表现的极为突出,得到海州府和洋主子们的认可,不但得以了重用,还把万长老的宅院奖励给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猛子掌权后,他全家也跟着咋呼了起来,尤其他的父亲,更是找不到北了。 不顾家人的反对,不但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五岁的小妾,还把自家的大门前刻上了“李府”二字,以示自家的官威。 两个人为了勘探地形,故意绕了一段路,从李家大门前走了过去,见院墙高厚,四角均有炮楼。护院的家丁都背着快枪,至少也有三四个。 两个人从房子的西边绕过,走了好远,武先生这才低声对万恩问道:“你觉得在哪里潜伏最好?” 虽然只是一走而过,但万恩却发现东边的两个院落破败不堪,一看就知道眼下没人居住,便低声道: “东边这两户人家果然没有人烟,明天你派人详细地打探一下,如果这两户人家真的被迁走了,就让兄弟们在这里潜伏下来。” 粮行接触人较多,店小二与顾客闲着没事一唠嗑,便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李猛子生怕报复,便把东边的两户人家给迁走了,准备将这两所房屋全部推平,建几间房舍和两个炮楼。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也就没有施工。 一切按计划而行。却说八月初三这天,吴奎、吴亮从军中挑选出六个精兵,加上他们俩,总共八个人。四个人负责打接应,四个人去搞猎杀。 这天放学以后,武先生又找到了万恩,便对他笑着说道:“万恩,今天需要学生护校,你就别回家了,跟我一起护校吧? 万恩先是一愣,刚要说话,却听武先生又说道:“家里头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你班的同学通知你母亲了,现在就跟我走。” 万恩见武先生私自做主,很是生气,狠狠地瞪了武先生一眼,可一只脚已经登上贼船了,又能怎么办? 饱经生死的磨炼,他似乎对杀戮已经不感到厌倦了。况且李猛子一直在调查李闯子被杀这件事,杀了他,对自家更有益处,因此也就没有反对,尾随他朝粮栈走去。 夜黑杀人不需要人多,因此吴奎、吴亮只带两个高手,一个叫赛猿猴张乾;一个叫火灵子宋万。 在武先生的介绍下,万恩上前与四个人一一握手。众人见万恩虽然长得清秀,但骨子里不失英气,都很喜欢他。 五个人坐在密室里聊了一会儿李家周边的情况,这时店小二端来好多饭菜,五个人饱餐一顿,等夜色完全降临,便沿着胡同,分批次地从后门溜进一所空房子里。 大约隐伏了一个时辰,吴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低声道:“探探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这就动手。” 赛猿猴张乾主动请缨:“我的轻功好,叫我去吧?” 吴奎摇头道:“万恩小弟头脑聪明,对周边的情况最为熟悉,还是让他探探吧。” 万恩点了点头,便爬上一棵大杏树。 时近深夜,明月当空,照得李家大院一片雪白。两旁高墙迤逦,树影横斜,秋虫低鸣,远处蛙声如鼓,影影绰绰地看见有四个家丁在围墙上巡逻走动。 万恩隐伏在树枝中间,四下扫望。整个万花庄已经宵禁,路上空荡无人。对面就是李府的东门,铁门紧闭,两盏巨大的红灯笼高悬摇曳。 北方的秋季,昼夜温差很大。中午还是烈日高照,酷热难耐。夜里却是寒风凛冽,清寒透骨。四个家丁在围墙上来回游走了两趟,便朝两间矮房走去。 万恩快速地从树上爬了下来,四个人把他围成一圈,吴奎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情况?” 万恩低声道:“从这里翻墙而入,过了一个花园和一道矮墙,便是家丁的住所,我建议先把四个家丁干掉。” 吴奎令道:“戴上面罩,准备好挠钩和马刀,翻墙入内,先干掉四个家丁。” 万恩摆手道:“四个家丁手里都有快枪,倘若五个人一起行动,太过引人注目,反倒不利轻便行军。我带两个人便能解决此事。” 吴奎道:“你的轻功太差,爬墙时还得拽你,我和张乾两人就够了。你们三个就在附近等着,干掉家丁之后就给你们开门。” 万恩一本正经地说道:“去年夏天,我们几个小嘎子到万长老家偷过东西,对院内很了解。李猛子住进来时,也没对房屋进行任何改动,我轻车熟路,没有我怎么能行?” 吴奎摸了一下万恩的脑袋,嘿然干笑,本想要取笑他几句,欲言又止。虽然他干的是鸡鸣狗盗之事,不够光彩,但毕竟他熟查门径,不禁欣喜。 吴奎点头笑道:“好吧,我和张乾带着万恩小贼一起进去。其他人就地潜伏,大门不开,谁也不许轻而妄动。” 转头看了一眼万恩,低声道:“走!”三人箭也似的翻过墙头,提气轻身,很快就来到李家的东墙下。 吴亮、宋万也翻过那道石墙,便趴在墙的阴影下面,纷纷拔出了短枪,瞄准李家的东大门,只要有人走出来,就开枪射击。 月牙挂在东门前那棵古槐树上。影照西墙,树影后面“嗖”地窜出一个人来,头裹玄帕,脸笼丝巾,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那人正是张乾,他幽灵一般地来到东大门前,踏着门前的那尊石狮纵身一跃,跃到了墙头上。然后抛下两根绳索。 吴奎、万恩抓过绳索,脚蹬手抓,如猿猴一般,很快就攀上了墙头,低头向下看了看,却不见一人影。 万恩刚想朝下跳跃,忽觉腰间一紧,张乾已经将他的腰缠住。他身轻如燕,飞翔一般跳落墙内的花丛里。 三个人循着夹道鹤伏蛇行,径直来到那所矮房前。万恩侧耳听了听,见四个家丁正在讲着笑话,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吴奎抬腿就是一脚,“哐仓”一声,房门被踹开,三个人挥刀而入,屋中人影纷乱。熊熊的炉火前,四个人讶然站立。 第七十二章 血溅李家楼(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吴奎、吴乾乃杀手出身,对杀人之事颇为在行,双手握刀,大开大合,一出手就来个横扫千军。 四个家丁还没缓过神来,闷哼一声,顿时就萎顿倒地。鲜血喷射在雪白的墙壁上,彷佛雪地寒梅朵朵绽放。 万恩冲着二人竖了一下拇指,低声道:“你们俩出手也太快了。” 二人冲着万恩微微一笑,闪电般抢上,架住尸体的腋下,移入墙下,迅速剥下他们衣裳。手影闪动,已将那家丁身上衣服剥得干干净净。 万恩也蹲了下来,见尸体上尽是鲜血,迟迟不肯动手。 张乾见万恩愁眉苦脸,半天也脱不下那家丁的衣服,心下有些着急,探手抓住那家丁双脚,用力向后一扯,硬生生从衣服里拔了出来。 抓起衣服,往万恩的身上一丢,低声叱道:“这废物玩意!脱件衣服还得半天一晌!” 万恩哧笑道:“堂堂君子,哪能和贼人相比。” 张乾低声喝道:“别废话!赶紧穿上!” 万恩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吴奎转身对张乾道:“算了吧。小崽子只管指路,就让他跟在后面。” 两个人各拾起一杆长枪,挎在肩上,如无其事地走到东大门前,将大门打开,冲着东边招了招手。 吴亮、宋万见三个人已经得手,快速地闯进了进大门,将短枪别好,抽出马刀,转身对万恩问道:“李猛子住在哪个房中?” 万恩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咱们兵分两组,逐个房间歼灭。” 吴奎点头道:“只能这样做了。分头行动。” 吴奎、张乾、万恩奔向那所大房子;吴亮、宋万则向西边那趟小房子奔去。 万恩尾随着吴奎、张乾潜行到大房子的口前。吴奎拔出一把短刀,双手端稳,然后把刀尖插在门缝里,再一点一点地将门闩拨开。 转头对万恩低声道:“你守住门口。”身如闪电,转瞬间便杀进了东卧室。 张乾略一迟疑,翩然随行,向西卧室杀去。 该着李家儿女命里该绝。近期李老爷子娶了一个小媳妇,结果遭到老伴儿的强烈反对,今天早晨,老伴儿因为此事诅咒二人几句,结果挨了老爷子几个打耳光。 老太太哪受得了这等的气?就把两个女儿唤回来。 大女儿住在河东,最近在万花庄廉价买了一套宅院,有些事情需要办理,一家四口人就住进东卧室里。 吴奎一脚踹开房门,提刀闯入卧室,一个男子腾身站起,惊叫道:“来人啊!有贼!”抓起被子就朝吴奎掷来。 吴奎见一双被子朝自己铺盖而来,挥刀一拨,长臂朝前一探,一剑刺在李家大女婿的后背上,当堂倒地亡。 床上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尖声惊叫。吴奎乃土匪出身,哪管什么老弱妇孺。丝幔飞舞,闪电似的冲到了床边,手中的钢刀接连挥舞。“哧哧”几声轻响,几道血箭喷射在墙壁上。 张乾杀进的房间只有两个人。有李猛子的母亲和他的二妹子。 母女俩正睡得香甜,忽听有人低声喝道:“都不许吭声,抱着头,蹲在炕上!” 母女俩睁眼一看,一把雪亮的钢刀压在了脖子上。老太太登时晕了过去。 李家二女儿吓得腿脚筛糠,不住地哀求道:“好汉饶命!钱财浮物随便拿,千万可别杀我呀!” 张乾也理她,反问道:“李猛子和李老爷子在哪里?” 李家二女儿指着北面的房间,结结巴巴地道:“他……他在后屋,正和……和小妾睡觉呢!” 张乾正要动手,这时,吴奎提剑走了进来。 张乾指着后屋道:“李老爷子在后屋,别让他跑了!” 李老爷子正搂着小妾睡觉,突然被哀嚎声惊醒,知道大事不妙,两个人急忙穿上了衣服,想要从后门逃窜。 由于近期结怨的很多,生怕有人前来报复,李老爷子不但锁死了门闩,还找来一根圆木将后门顶上了。 两个人也不敢吭声,搬开圆木,正想打开后门,却听身后一声低喝:“别动!把手举起来,两手抱头走到西边的房间去!” 两个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哪敢不从,按着吴奎的指令走进了西卧室。 一迈门槛,吴奎照着二人的小腿各踹一脚,两个人乖乖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二位好汉,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恳请二位高抬贵手,饶过我们一命吧!” 吴奎喝道:“少说废话!李猛子在哪里?” 李老爷子眼珠转了转,撒谎道:“他今天去了海州城,给一个官员祝寿去了。” 张乾道:“老家伙分明在撒谎,这女子说:一家人睡在后面的洋楼里。” 吴奎阴冷冷地道:“老家伙,你和李猛子一样坏!天道好轮回,苍天难饶过,你去死吧!” 马刀连挥,“喀嚓”两声,李家老头子与他的小妾身形微晃,斗大的人头掉落在地上,头颅“骨碌碌”地转动,迳直滚到炕沿下,艳红的鲜血迅速涸散开来。 大惊之下,老太太和二女儿也惊叫起来。吴奎嘴角闪过阴冷的笑意,冷冷地道:“既然她们也想死,那就成全她们!” 张乾马刀飞舞,惨叫声此起彼落。鲜血四下飞溅,瞬间将墙壁、横梁、屋顶染得斑斑血红,一个豪华的大宅院,突然变成了屠场。 两个人毕竟是土匪出身,杀完人之后,第一个想到不是去驰援,而是李家的金银珠宝。于是,两个人点燃了蜡烛,就开始四下翻找了起来。 可找了好半晌,只找到几个首饰盒和一些零碎的银两之外,始终也没找到藏钱的地点。 万恩在门外守望了许久,忽见屋里亮起了灯光,以为二人杀人不成反遭擒获,便提着短刀闯进了进来。 循着灯光找了过去,见两个人正在翻找东西,便问道:“你们俩在干嘛?” 吴奎笑道:“事已经办完了,顺便捎带一些钱银,为山上的兄弟们筹集一点儿饷银。” 万恩面如苦瓜,点指着二人道:“你们俩还有心翻找钱财?李猛子也属于经过训练的军人,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他手中握有枪支,即使伤不了我们的兄弟,万一鸣枪示警,我们岂不是糟糕透顶?停止翻找,赶紧与吴亮、宋万会合。” 两个人一想也是这回事,立刻拔出长刀,朝其他的房间搜索过去。连续搜了两个房舍,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从衣架上的衣服来看,死者均是仆人。 万恩心里一阵难过,心道:“看来与他们合作就是一个错误。” 正自懊悔之时,忽听吴奎道:“这些人一定是吴亮、宋万所杀,估计是找李猛子去了。可李猛子到底住在哪里?” 把头一转,对万恩道:“小崽子,你估计一下,李猛子会住在哪栋房子里?” 万恩凝眉细想了片刻,突然指向后院,低声道:“穿过这道月亮门,后面便是万长老的妻妾香阁,不出我料,李猛子与家人一定住在香阁里。” 吴奎把手一摆:“走,到后院看看去!” 三个人穿过月亮门,猛一抬头,只见西北高墙上,有两条人影闪电般越过,兔起鹘落,朝香阁楼迳直奔去。 张乾吃了一惊,指着两条人影道:“一定是吴亮和宋万,咱们要不要过去?” 吴奎早已不耐,扬眉道:“走,帮帮他们去!”当下拔足狂奔,眨眼间便到了楼下。 二人气运丹田,拔地跃起,腾空踏步,两个人在无尘阁最低的一个檐角上轻轻一点,又是一个翻腾,朝上飞掠而去。 万恩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自己又不会轻功上楼,只能推开楼门,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所以有人都集中在二楼的一间寝室里,万恩四下扫望,见屋内洁净整齐,素雅简单。一张白玉床上被褥齐全,只是人去楼空,一家人不知去了何处。 只听吴亮道:“我们进来时就是这个样子,其他房间都看过了,只见被褥不见人。” 万恩也不说话,独自走到床前,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感觉还有温热,凝重地道:“被窝里还有温度,估计楼内必有暗道或密室,我们大家伙四处搜搜,尽快找到暗门或洞口。” 众人分散开来,逐个房间开始寻找。 吴奎心下有些诧异。但他对这少年有着一种莫名的奇异信任,知他一言一行,必有其道理,当下也不再相问,随着他一道闪入房中。 万恩转头四顾,见走廊的尽头只有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炉和佛龛,便大步朝前走去。 万恩双眉连皱,仔细看去,发现这供桌竟然与地砖融为一体。而且下面的地砖也与其它地砖颜色有些不同,便指着那块地砖道:“这里有问题!” 吴奎推了几下桌子,居然纹丝不动,气恼之下,抬腿就是一脚,“喀嚓”一声,将供桌劈得粉碎,香炉、佛龛滚落在地上,香炉里的香灰弄得满屋乱飞。 灰尘散尽,再将散落在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定睛一看,见香案的下面有个木柄,紫檀木的,十分光滑。 吴奎用力一拧,那块地砖已被移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暗道。 第七十三章 血溅李家楼(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吴奎打了一声呼哨,其他人都奔了过来。吴奎低声道:“李猛子就藏在暗道里。” 吴亮瞄了一眼那暗道入口,用眼色示意了一下,把身子一转,两腿已经伸进了洞口。 “危险!”万恩一把将他拉了出来,怒叱道:“李猛子手中不乏精良的武器,你这般进去不是等于去送死么!” 吴亮挠了挠头,笑道:“是啊,人家一开枪,我这一百多斤儿就交代了。小崽子,你说怎么办?” 万恩吩咐道:“抱一双被子过来!” 张乾走进一间卧室,抱来一双被子。 万恩将被子卷成一卷,穿戴好家丁的衣帽,用绳子缓缓地朝下方放了下去。刚刚放下几尺远,洞内传来“砰”的一声枪声,万恩连忙朝后一仰,又将被子拉了上来。 转头对四个人吩咐道:“枪声一响,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杀来。反正我们已经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的手雷都拿出来,捆成一捆,然后尽快撤退。” 几个人摸出三颗手雷,捆成了一捆,吴奎劈手夺过手雷,对三个人道:“你们带着小崽子退出楼外,务必要保护好咱家的小兄弟。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时间紧迫,众人不敢迟疑,护着万恩跑下楼去。 吴奎右手举着手雷,左手搬住那块地砖,一拉导火索,将手雷丢在洞中,同时将洞口盖好。腾身朝窗户那边奔去,一头撞破玻璃,朝楼下翻腾而去。 人在半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破碎的玻璃四下飞舞。 不等吴奎落地,六只大手一齐伸了过来,由于惯力太强,没能接住,吴奎“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虽然没能把他接住,但至少卸了一半的重力。众人见吴奎龇牙咧嘴,“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接连不休,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架起他的胳膊,朝大门外奔去。 这一声巨响,早已惊动了守城的庄丁。锣声四起,钟声长鸣。庄子里人声鼎沸,街道上有零星的灯笼火把开始闪动了起来。 万恩道:“你们不要沿着街道跑,赶紧施展出你们的蹿房越脊的轻功来,径直向东南方向跑,翻过城墙之后,直奔秃头山。过了秃头山就是清河北岸。” 吴奎问道:“你怎么办?” 万恩淡然地道:“轻车熟路,我自有去的地方。” 闪身钻进一个胡同里,刚想翻越高墙,忽觉裤脚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一般,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小银狐。 万恩刚想说话,却见那灵狐转身就走。他对灵狐不但具有好感而且莫名的信任,转身尾随灵狐而去。 朝前跑了两三丈远,那灵狐转头看了一眼万恩,然后翻过一道矮墙,不紧不慢地向西跑去,把他引到一片玉米地前。 灵狐蓦地竖起身子,朝万恩抖动了几下前爪,把身子一转,快速地钻进玉米丛中。万恩紧盯着灵狐,在后面紧紧跟随,不多时,就到了学校的宿舍后面。 窗户哐然打开,只听武先生低声道:“从窗户爬进来。” 万恩猜到这是玄狐山上的灵狐,一定是思雨姐姐此前所留,转身刚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可灵狐早已不见了踪影。 窗户距离地面委实太高,幸好武先生早就准备好了绳索,将万恩拉了上来。关好了窗户,把他领进一间卧室,脱下外衣,倒在了床上。 吴奎等人在万恩的指引下,没敢走街道,而是蹿房越脊,眨眼间来到城墙的下面。张乾由包裹里取出一根黑色的长绳,绳头上拴着一把五齿钢爪。 他向后倒退了两步,把手中的钢爪在头顶舞起,激得空气倒流,声音锐烈惊人。 突然把手腕一抖,钢爪流星赶月一般搭在了高墙上,几个人抓绳在手,如猿猴一般蹬上了城墙。 这时远处喧哗更盛,北边漆黑处,灯火一盏盏点燃。越来越多的治安军手持火炬,呼喝着朝李家涌去。 守护南门的庄丁已经各进各位,十几匹战马也备好马鞍,一切准备就绪。 四个人顺着绳索下了城墙,沿着一条林间小路朝南狂奔。 夜色苍茫,寒风凛冽,云雾四下飞散。三人在树林里穿梭,仿佛变成了海底的游鱼,瞬间几里。 刚到秃头山下,四个接应立刻就迎了过来。众人登高远望,见南门外刀光闪烁,战马嘶鸣,转眼间就有数十匹快马朝南追击过来。 不过距离这里较远,越往南走越接近山路,倘若胆敢追击,就打他们一个埋伏。因此几个人并不担心,有说有笑地朝着沙嘴岭走去。 两只小船就固定在岸边,等众人登船坐好,船夫这才解开缆绳。 大河奔流,粼光闪耀,小船顺水逐流,迅速而又轻巧。一想到任务顺利地完成,四个人满心欢悦。只是一想起没能顺手捞一些金银财宝,心里有些不快。 张乾掏出几个首饰盒子,在手中掂量了半晌,发觉只有一对耳环是金子的,不禁仰天叹道:“明明李家藏有好多金银珠宝,愣是没找着!可惜啊!可惜。” 吴奎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又是一凛,这一战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达到了目的,但如今想来,若不是万恩参战,很难大获全胜。 不禁问道:“不知道小崽子怎么样?他会不会被抓住?” 张乾笑道:“那小崽子,比猴儿还尖。绝不会出事的!” 吴亮叹道:“我一只脚都踏入阎王殿了,是那小崽子把我拉回来的,我真要好好地感谢人家才是!” 一把抢过张乾手中的首饰盒子:“这几样东西归我,留给小崽子做个纪念。” 宋万道:“你还别说,那小崽子还真是了不起!若不是他指挥我们往这边跑,我们这几条瞎鱼还真撞到鱼网上了。” 吴奎啧啧道:“若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的智慧和胆量,确实不同平常。难怪大当家的说:若干年后,必是这一带响马头子。现在看来,还真是个好苗子!”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一轮红日从碧波中喷薄而出,金光万道,朝霞流舞。几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谈笑风生。 放下这边暂且不说,却说万花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猛子那是东瀛人最忠实的走狗,如今被灭了满门,这还了得? 不但出动了守御会所有的武装,好多东瀛人参加了搜捕行动。南门的守军向李长发报告:影影绰绰看见有人向南逃窜,追至秃顶山下,再也没见到踪影。 李长发派五百治安军沿着清河两岸朝东搜寻一百里,只发现沙嘴岭有好多杂乱的脚印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李长发怀疑凶手还在万花庄,就下令封锁了村庄。然后十个人一组,开始全庄子大搜查。 李府上下共有二十二人惨遭杀害,除了李猛子和妻妾被炸死在密室里之外,余下的都是一刀毙命。这就说明,杀人者一定是个江湖高手。 万兰家与李家过节最深,加上这母子俩有点神神秘秘,第一个就怀疑到她家,当即将小院包围了起来,李长发带着十多个手下直接闯进万兰的房中。 发现万恩不在家中,李长发便问道:“你儿子去了哪里?” 万兰从容地答道:“学校需要学生护校,今天是他值日。” 李长发令道:“将万兰绑起来,然后押到学校,如果万恩确实在校值日,再将她放了。” 就这样,几个庄丁把万兰押到学校的大门口。 武先生第一个迎了出来,不但证明万恩一直与他在一起,还带着守御会士兵去见万恩。推门一看,见万恩倒在床上正蒙头大睡。 武先生走到床前叫道:“万恩,醒醒啦。一定要配合守御会搜查。” 万恩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眼睛,见周边站着好多人,故作惊恐之态,把武先生紧紧地抱住。 几个庄丁在屋子里搜查了一番,拎起衣服看了个遍,结果了无发现,也就放了万兰。 昨夜万恩一夜未归,李家又遭到了灭门,不用猜,一定是儿子与东乡山上的胡子所为,当即就把万恩带回家中。 经过一番逼问,万恩见隐瞒不住,只得讲出实情。 万兰勒令万恩立刻与山上的土匪断绝来往,不然就独自离开万花庄。 万恩跪在母亲的面前,当即做了一大堆的保证。母亲也知道儿子这是迫不得已,尤其正处在到处搜查期间,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原谅了他。 守御会一千多人倾巢出动,加上五六百个李姓族人,在万花庄整整搜了一整天,就连鸡窝都掏了无数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那些受害者自然是欢喜鼓舞,一致认为,这是李猛子一家欺人太甚,结果遭到江湖侠客的报复。 更有甚的是第二天黎明,天降小雨,等云开雾散之时,红日已经喷薄而出。玄狐山一带,突然出现三环套日的景观。 当地有句“天上三环套,地上人头掉”的谚语,更何况正符合东瀛人的国名,百姓们不期而然地生出同一个心理:“像上次一样,还会有大仙儿临凡。这下子东瀛人可要完蛋了。” 第七十四章 黄袍道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个传说不胫而走,东瀛人不禁大怒,下令把说过这话的人统统抓了起来,说他们妖言惑众,判令斩首,打算来个杀一儆百。 这样一来,更加深了百姓对他们的仇恨,越发坚定了“东瀛人必亡”的信念。 那些汉奸走狗们极是害怕,整天坐立不安。 万恩瞧准了机会,又指使吴奎等人连杀四个巡夜的治安军。并在守御会的大门上贴上一张死亡名单,字迹歪歪扭扭,落款是“恶鬼点名”。 名单上共有十个人,大多都是守御会的头头脑脑。李长发身为会长,他自然要排在第一位。 这个老家伙胆子本来就不大,李家案发当天,他带着手下第一个赶赴现场,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此前一直在忙碌着抓人,也就没想得太多,当事态平静下来,李长发越发越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心里又后悔又害怕。 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贴出了死亡名单,更令李长发怕得要死。 本来就年岁已高,平时总爱头晕目眩,见“恶鬼点名”要杀他,血压突然升高,结果就晕了过去。 经过郎中的抢救,性命算虽然是保住了,可落了一个半身不遂的病症。 守御会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田源考虑了半响,觉得让黄芸姗管理守御会最合适。 当即就把她叫到司令部,让她到万花庄去任守御会会长之职。 黄芸姗做梦都想接替这个职务,不过她去过几次万花庄,短时间驻留还没什么问题,只要一超过半天,脑袋就像针扎似的疼痛。 她感到很奇怪,就去问北海真神。 北海真神告诉她:万花庄的民众对狐仙的崇拜不亚于神仙。几乎家家都供奉着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你们两家形同水火,自然身体会不好受啦。 黄芸姗知道自己震不住狐仙这堂仙,但又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恍然想起父亲此前说过的一段话:胡万山修为很高,没有我的保护,你们谁也别走进他的地盘。 想到这里,忖道:“北海龙宫不乏仙丹妙药,如果我像北海真神讨得一粒丹药,父亲岂不是很快就恢复了功法。如果有父亲暗中相助,我何惧老狐仙! 当即向田源说明实际情况,要他在给自己三天时间,等拿到丹药,再做决定。 田源当即点头,也就答应了她。 黄芸姗谢过田源之后,就去了北海龙宫。当即就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北海真神。 北海真神摇头道:“北海龙宫确实不缺少真丹。不过人妖殊途,仙家的丹药与妖怪格格不入。不但不能恢复你父亲的法力,反而还会把你爹爹变成半妖半鬼的另类。” 黄芸姗心里冰冷,眼见守御会会长的职务就要与她失之交臂,痛心疾首,就趴在北海真神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北海真神把黄芸姗视为心肝宝贝,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于心不忍,便说道:“你爹爹遭到了五雷轰顶,没有任何丹药能恢复他的法力。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童男童女的血,来恢复他的法力。” 黄芸姗笑道:“这个容易,我让族人到处抓几个童男童女,每天轮班放血,不就成了吗?” 北海真神摇头道:“使不得,千万使不得。黄仙家族眼下正在被追杀当中,你这样做,不但是在作死,闹不好,整个家族也得遭到灭顶之灾!” 黄芸姗如冷水浇头,周身剧颤,哭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会嘴唇儿一动。倒是给我想个法子呀!” 北海真神见她纠缠不休,也有些生气,大声吼道:“你爹是妖,我是神,我们本来就格格不入,我能有什么法子!” 黄芸姗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了起来,两眼盯着北海真神的脸,咬着牙道:“好你个北海真神!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你真心一片,而你却对我大喊大叫,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偏生死在你的眼前,让三界都知道咱俩这点破事,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把身子向后倒退两尺,把头一低,朝着北海真神的胸膛,猛地撞击过来。 北海真神把身子一闪,一把将她抱住,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法子,保证能搞到童男童女的血,只是时间稍稍久远了一些。” 黄芸姗也知道黄仙家族身处险境当中,也不敢胡作非为,更何况万花庄还有个万恩,即使坐上了会长这个位置,也不会不康庄。 只要父亲能恢复法力,黄仙家族就能东山再起。一旦黄仙家族重新站立起来,永远都是北方的一霸天。 如此一想,黄芸姗的心忽地平静了下来。 擦拭一把眼泪,推了一下北海真神,娇嗔地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我俩兜圈子!” 北海真神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嘿嘿笑道:“老狐仙有个堂弟,名叫胡万川,也是个修炼几千年的老狐仙。 “他有个妻子,名叫刘翠花,两个人共生了二十个女儿,为求一子,胡万川弄来好多处女,拿处女红炼丹,结果触犯了天条。 “几个月前,胡万川已被仙界斩首,他的家人也遭到了连诛;眼下刘翠花与她二十个女儿就压在我北海的冰山之下。 “你用七根狗血铜锭将她镇住,这只老狐狸和二十个狐女就会听你所用。如果你把这二十个狐女许配给二十个光棍汉。 “一年后,童男童女岂不是一大堆!那时,你就让他们轮番给你爹爹献血,不但能修复你父亲的内丹,还能避开仙家的法眼。” 黄芸姗虽然觉得时间过于太长,但这毕竟是个好办法,当即破涕为笑,温柔似水,将北海真神扑倒在床上,又干起那等风流韵事来。 两个人在北海龙宫里潇洒了三天,黄芸姗直接去了马蹄山,便把此事告诉了父亲。 黄道安得知这个消息,高兴不已,拉着女儿的手,颤声说道:“九九,你不知道啊,能逃过五雷轰顶的少之又少,更别提恢复法术了。只要能恢复我的功法,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也是值得。不过爹爹法力全无,不能出山。只能把你十五哥唤来,叫他替我办理此事。你的身份特殊,责任又如此重大,千万不能参与此事。” 黄芸姗一笑道:“没有我就是不可以。你想一想,十五哥虽然法术高强,但他怎敢在人间露面?二十个女人虽然找到了,一心效忠我们的光棍汉到哪里去找?” 黄道安问道:“难道你有人选?” 黄芸姗哈哈笑道:“那是当然!我在清河以南一百多里处,帽子山下建了一个村庄。我正准备把那些流亡在外的黄姓家族全部接回来,打造一支属于我们的武装。 “眼下黄家共有一百二十多口人,大小光棍也不下二三十人,我从中挑选二十几个光棍,先把他们接到黄家村。” 黄道安点头道:“很好,很好。如有丧偶带小孩的一定要优先。把他们的儿女直接送到马蹄山上来,这样一来,我的法力恢复得会更快一些。” 黄芸姗螓首微点,说了一声“告辞!”便朝黄家村飞去。 黄家村是黄芸姗专门为黄姓家族修建的村庄,坐落在帽子山下。 这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二十个光棍汉,起初还行,整天忙着种地采药,一心扑在生活上。 时间一长,总也见不到一个女人,心里不免有些憋得慌。 有一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黄袍道士,身后背着一个大麻袋。 几个光棍汉正坐在村头的大柳树下闲聊,道士便走上前来,对众人笑着问道:“诸位,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一个三十六七岁的老男人瞥了道士一眼,呵呵说道:“你说我们一帮大光棍子能聊什么?自然是聊女人啦!你这老道也想加入吗?” 黄袍道士一笑说:“聊女人也不是个办法,只会增添饥渴。贫道若能让各位都娶到媳妇,你们可否孝敬我?”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两眼冒光。 不过很快又发出一阵嘘声,那个老男人道:“你竟扯淡,天下哪有这好事?道士,如果你要为我们每人都找个媳妇,我们就把你当祖宗一样供奉起来。” 老道呵呵一笑:“此话当真?” 众人一同举手道:“谁要说话不算数,不得好死!” 道士哈哈笑道:“既然你们相信我,也愿意孝敬我,那我就兑现承诺。” 说话间,就把身上大麻袋丢在了地上,打开里面拎出一只虚弱无力的老狐狸,伸手就从狐狸的身上揪下一撮狐毛,嘴中念念有词。 突然两腮一鼓,喷出一团火焰,那绺狐毛滋啦啦地作响,化为了灰烬。老道将灰轻轻地一吹,顿时变成一个娇弱的小女子。 众人看到这里,惊讶地发出一声惊呼。 黄袍老道牵着那小女子上前问道:“你们谁想娶她为妻?” 这帮大光棍子单身了几十年,如今见到了美女,就想饿狼见到绵羊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高举着手臂,大声喊道:“我,我,我。” 第七十五章 妙计定玄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道微笑着说道:“别急,别急,咱们一个个的来,你们二十人保证都有份。” 说完,又在狐狸的身上拔下一把狐毛,重复先前的法术,当即又变出第二个女子,并对众人道:“这些都是狐女,性情温驯,很听我的话,我要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 听他如此一说,谁也不抢了。二十个光棍汉站成了大一排,就等着往家里领媳妇。 经过如此的一番折腾,狐狸身上的毛都被拔光了一大片,一共变出二十个美女来。 黄袍老道将这些狐女一个一个地送给这些光棍们做老婆。 众人得到了妻子,自然要感恩戴德,纷纷下跪,答谢道士赐给他们的姻缘。 书中暗表,这黄袍道士正是黄道安的第十五个儿子,名叫黄十五,他为了给父亲弄到童男童女的血,就在黄家村住了下来。 这些村民感恩不尽,自然待黄十五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对他是唯命是从。 黄十五也就成为了黄家村的村长。 黄十五为了避开仙人的法眼,就让村民们为他修建一座神仙庙。不但向他进献一日三餐,每到初一十五,还得用香火来供奉他。 只要能控制住这只老狐狸,那些狐女也就乖乖地俯首听命了。 可日子十分漫长,万一发生什么巨变可怎么办?以防万一,黄十五就买来一个大铁笼子,把老狐狸关在里面,贴上一张符咒,就把老狐狸丢在庙后面的一个小黑屋里。 这些光棍汉们自从得到妻子之后,更加有奔头,下田干活自然更起劲了。 黄十五则住在神仙庙里,不但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香火供奉,不但日子过得舒坦,修为也是大有长进。 只盼这些狐女尽快生儿育女,等父亲法术归身之后,再卷土重来。 为了给父亲筹备血源,黄芸姗也就没把黄家人全部迁居在黄家村。二十个光棍汉独享这里的房屋与田地,日子过得自然很幸福。 至于这些狐女什么时候能够生儿育女,咱暂且不表。 却说守御会不能群龙无首,只能由海州城调来了两个东瀛人,让他们临时掌管守御会一些事物。 守御会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主要成员大多都来自于李姓家族,其他七百多人都是从各地招募而来,地位自然要低人一等。 而李姓的人群中又分为两大派系。 第一派系是万花庄的本村人或是李家的直系亲属;另一派系则是来自于李家沟,也就是黄芸姗的手下。 由于黄仙家族触犯了仙规,因此都在躲躲藏藏。唯有黄芸姗这个半人半妖之人一直忙碌在人间。 黄芸姗无法胜任守御会会长,也就无法对守御会进行掌控。为了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她不惜辛苦地开始寻找黄姓族人。 黄姓家族的成员大多都流亡在外,寻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因此她一直游荡在外地,也就没有过问守御会之事。 偶尔也来过万花庄几次,但又怕头疼,每次都是怀抱琵琶半遮面,在守御会坐上一小会儿,也就急匆匆离开了万花庄。 李长发、李猛子在位之时,一切都由当地的李家人优先,另一支李家人其次,最后才是那些那些杂七杂八的雇佣人员。 此前三个派系因为利益偶尔也有纷争,但同仇敌忾,并未离心离德。 可自打两个东瀛人掌管长老会之后,李家人的特权明显减少,眼见这些外姓人与自己平起平坐,自然是气恨难平。此前那些头头脑脑闹得最欢。 万恩见守御会帮派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便对武先生道:“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利用族群之间的矛盾大做文章,或有奇效。” 武先生当即问道:“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万恩笑道:“我娘对我看管得很严,我不能与你经常碰面了。这样吧,两天之内,我向你呈交一份战略部署。如果你觉得可用,就转交给东乡山;如果觉得我的谋略不可用,敬请立刻毁掉。” 武先生点了点头,用极为温柔的语气道:“孩子,你才刚刚十三岁,聪明绝顶,智谋过人,如果没有这些外族人来此捣乱,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可惜你出生在乱世当中,在文章上很难有前途。两个当家的以及好多兄弟都很欣赏你,因此想把你拉入响马之列,成为一个乱世枭雄。 “你母亲把你拉扯这么大,委实不大容易,她这样管制你,就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能随她心愿了。 “后天我出差去趟燕京,借机到山上走一趟,你后天一早就把书信给我,即使不合乎我们的战法,我也会将这封信珍藏起来。” 缓缓起身,含着眼泪把万恩送出门外。 第三天一早,万恩早早就去了学校。武先生知道万恩会来找他,故此在门口等候。 万恩由书包里掏出折叠好了纸条,恭恭敬敬地交到武先生的手中:“先生,你给我出的题我已经答好了,不知做得对不对。请先生过目。” 武先生接过书信,直接塞入衣袋里,满脸微笑地道:“今天我出差,等我回来后再看。” 万恩深深地行了一礼,朝自己班级跑去。 眼看隆冬就要到来,东乡山上急需冬装,武先生就打着做校服的名义,买了好多的棉花与布匹,直接送往东乡山。 陆安州、张大虎一面吩咐弟兄们卸车,一面把武先生让进了密室。摆好了茶果之后,便问道:“万花庄怎么样?” 武先生笑道:“李猛子一死,李长发一得病,群龙无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上个月,田源从海州城派来两个手下掌管守御会,矛盾日益突出,我想借机攻进万花庄,夺取一些物资,让兄弟们快快乐乐地过个好年。” 张大虎拍手道:“正合我意。找准机会削他一下子!” 陆安州掐指算了算,摇头道:“时机不佳,暂且还不能下山。” 武先生恍然想起万恩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拍了一下着急的脑门道:“对了,二虎的乖儿子给我们制定一套作战方案,你们俩不妨看看。” 张大虎笑着骂道:“这小崽子!我以为是给他胡子爹写的想念信呢,闹了半天是什么作战方案。他一个小嘎崽子能做出什么好方案!” 陆安州满脸笑意,长吟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展开书信,详详细细地看了起来。 便开始读了起来。内容大概分为四个步骤:第一步,要陆安州扮成平民百姓,立刻前往朱家沟去见万长老的三儿子万强;赵财主的大儿子赵明。 借助他们的关系,不妨去会一会当地的八大家族族长;争取同仇敌忾,结为同盟。 第二步:利用各族卧底的关系,突袭万花庄,解救出囚禁中的万长老、许长老以及各位群雄; 因为这三位长老德高望重,又是万花庄民众的一面旗帜,只要他们振臂一挥,就可以组建多支地下武装。 我在这里提醒一下:马上就到了大雪封山的季节,无论我军有多大的优势,只可以养兵蓄锐,万万不可攻打万花庄。 因为海州城还驻扎着五千多守备军,司令刘翔奎对田源唯命是从,一旦将田源激怒,定会以剿匪为名,大举报复。 敌强我弱,又是孤军奋战,一旦山寨失守,只能逃往大林深处。大雪封山季节,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步:春暖花开之时,我胡子爹可以带兵在外围打一场狙杀战,对守御会进行威慑骚扰。 民心可用,万花庄的民众自会利用守御会内部的矛盾,进行分化瓦解;一旦军心动摇,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万花庄。 有了八族的支持,我们就等于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即使海州军刘翔奎倾巢出动,我们也能将其击退。 林场、矿山的守军并不是很多,兄弟们最擅长的就是丛林之战,消灭为数不多的守军应该不成问题。玄狐山上自古就属于我们的,希望你们一定要夺回来。 字数虽然不多,但条理明晰,分析到位。三个手里心下惭愧,想到自己戎马一生,竟不如一个毛头小子想得透彻分明。 陆安州将这封信放在密室里,如珍宝一样收藏了起来,对二位道:“就依万恩小兄弟的意思去办。” 武先生叹道:“万恩这孩子确实挺可人,只是他母亲看管得很严,我无法把他请上山来。” 张大虎道:“如果这小子真的有大用,我这就带人下山,把他们母子俩一起绑上山来。” 陆安州摆手道:“强扭的瓜不甜。万事皆有天注定,一切皆由命安排,你记住我的话,不出五年,他自会上山为匪。” 两天后,陆安州带着四个兄弟果然去了朱家沟。 万强和赵明属于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眼下家园、土地平白被人家剥夺,他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虽然眼下告状无门,但他们都没有放弃,四下奔走,一直在寻找复城雪恨的机会。突然有几个土匪来访,两个人不但有所怀疑而且也有些害怕。 第七十六章 八族同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陆安州讲出,他们如何在万恩的带领下,如何灭了李猛子的满门;如何把李长发如何吓个半死,无不欢欣鼓舞。当即把他们请上了首位,以贵客相待。 当问万强起他们是什么来头,陆安州毫不隐瞒,当下说道:“不瞒您说,我叫陆安州,此前是大帅麾下的一个营长。 “东瀛人入侵之后,我军在石桥子一带激战了一天一夜。可敌强我弱,便退到了黑水一带,后来又与罗刹人发生了冲突。 “我军不过一千人,如何抵得过人家两万大军?得知玄狐山一带是片净土,就占据了东乡山。 “眼下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也算安稳。没想到两年后这里也变成了外族人的天下。古人云:未雨先谋,一旦东瀛人站稳了脚跟,必然剿灭我们东乡山。 “这次来见你们,就是想借助你们二人的关系,与各族首领见上一面,争取与各族并肩联合,同仇敌忾,一同抗击外敌。” 两个人均是富家子弟,此前最痛恨土匪,可眼下已经沦落成难民,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突然觉得他们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当下表示:愿尽微薄之力。 两天之后,在二人的引领之下,很快就把许族长、佟族长、田族长、关族长、马族长、姜族长等请到了朱家沟。 最近的一年里,所有的族人受尽了守御会的压榨,也想起来反抗,可惜实力太弱。各族百姓但求平安,只能忍辱负重。 正在苦无办法之时,能与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结为同盟,那岂不是好事?当即鼓掌,无不同意。 万强道:“我和赵明日夜都想着报仇,可能力有限,几乎望穿了双眼。没想到苍天有眼,竟然等来了多家联盟。既然结盟,咱是不是烧柱香、发个誓啊?” 陆安州缓缓起身,给众人行礼道:“陆某有幸与各位结交,一见如故。既然大家都愿意与我东乡山结为同盟,那我们就在香案前盟个誓,从此我们各族团结一致,肝胆相照,一齐打败我们的公敌,恢复玄狐山一带和平!” 许族长当下说道:“终于有了同道盟友,以后守御会胆敢再来催粮纳税抓劳工,我们就削他王八羔子。” 众人哈哈大笑。当下所有的人都跪在香案前,开始焚香立誓,击掌为盟。 守御会里不乏八族的卧底,结盟之后,这些内线也就联起手来。农历九月十五这天,李家人要大开祠堂,无论大人小孩,都要到祠堂去祭拜祖宗。 四门空虚,又有好多人做内应,正是解救三个长老的好机会。 东乡山接到情报之后,张大虎带着五百骑兵,于农历十四这天夜里就住进了许家沟。 上午十点左右,大兵如同天降,在庄内秘密组织的配合之下,不到十分钟的工夫就攻破了东门。 这一战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不但成功地救出了两个长老以及好多英雄好汉,还打劫了三家东瀛人的商铺,自己竟然一人未伤,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事后也陆安州也曾总结过:情报及时,接应到位,张大虎率领的骑兵又是勇不可当,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不给万花庄民众招惹麻烦,万强、赵明主动对外宣布:劫狱救人这件事是他们二人所为;这支神出鬼没的军队,是他们从外地请来的胡子。 万花庄终于平静了下来。两个东瀛头领虽然怒不可遏,但能拿一群来无踪去无影的胡子有什么办法? 只能把守御会的头头脑脑臭骂了一顿,免去好几个人的官职,加强防范,以防偷袭。 两位长老虽然流亡在外,但这杆大旗依旧迎风不倒,万花庄更有马长老做内应,几封密信传递下去,很快就迎来了呼应大军。 虽然形势好转,但陆安州一直没有出兵。 正如万恩所预料的那样,元旦之前,果然有好多东瀛人的军队陆续向南开拔,海州城只剩下刘翔奎五千多人的守备团。 东乡山、八大家族虽然没有出兵,但都没闲着,一面扩大势力,一面派人粘贴传单,对守御会大打心理战术; 而陆安州则是通过关系,从北方罗刹国买来十把狙击步枪,准备狙杀守门的治安军,来配合八族人大打心里战术,从而达到瓦解守御会的目的。 转眼间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陆安州、张大虎决定派一支精锐下山。若论狙杀,当属吴奎、吴亮手下的一百个精兵。 但这次张大虎没让吴奎、吴亮下山,而是他从队伍中挑选十个狙击手。 八族人夜里出动,在万花庄的四周挖了好多坑道。十一个人分别隐伏在坑道里,只要有守城的敌军一登上城墙,保证一枪爆头。 在强大的威慑之下,那些为了混口饭吃的治安军谁还愿意干?干脆脱下衣服,当了逃兵。 盟军的实力越来越加强大,而守御会却是矛盾重重,纷争不断。 陆安州、张大虎见时机已到,便带着八百精兵与八大家族兵合一处。准备对万花庄四面合围,中间开花。 正在制定作战计划之时,忽有岗哨来报:“启禀大当家的,外面来了一个脸罩黑纱的小孩,自称是二当家的干儿子。我们让他摘下模具,他就是不肯。还说不为他通报一声,就让两位当家的揍我们。” 陆安州、张大虎知道来者就是万恩,为了万恩的人身安全,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直接走出了大门。 三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见了面。张大虎笑骂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好大的架子啊,还让干爹拜见你!” 万恩笑着说道:“昨天我娘就把我锁在屋里了,我怕封城,昨天晚上我就从窗户爬了出来,在我三爷爷家住了一宿,跑了三里路,这才见上你们一面。” 陆安州道:“大兵已经集合完毕,准备实行四面合围,中间开花的战术,将守御会以及那些东瀛人一举全歼。” 万恩摇头道:“别看守御会、东瀛人加在一起不到一千二百人,但他们武器精良,留下来作战的,均是训练有数的勇士,其战斗力不可小觑。困兽犹斗犹为凶猛,定会给我方造成更大的伤亡。 “八大家族的男儿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他们起来反抗,就是为了族人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倘若让他们去抛头洒血,那岂不是违背所有人的初衷? “更何况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占领万花庄,而是树立威信,若是杀尽所有,反而却失去人心。我建议围三缺一,需留一条生路。然后率兵在后面追杀。” 陆安州原本心中起了杀意,听他如此一说,不禁一凛,微笑道:“果然天纵英才,言语中饱含着玄机,大有所得,大有所得啊!那就依照你所说的去做,攻打东、西、南三门,放开北门。” 张大虎道:“放开北门也行,不过我得让吴奎带上二十个神枪手,埋伏在北门西边那座矮山上,多狙杀几个东瀛人。” 万恩微笑不语。陆安州点头道:“可以派一些人过去。” 转头又对万恩道:“万恩小弟。你身份特殊,今天就不用参战了。眼下你也回不了家,赶紧按原路返回,就在你三爷爷家等候消息。如果此战获胜,我一定重重地赏你。” 万恩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胡子爹保重!陆头领保重!”转身朝东跑去。 陆安州望着他的背影,赞叹道:“小小的年纪,竟然有如此谋略和王者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张大虎啧了两下嘴唇,没有说话,更加激起敬佩之心。 上午十点左右,三路大军均已准备完毕,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天空,攻城大战正式打响。 守御会加上东瀛人虽然只有一千多人,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又有城墙做掩体,攻防有序。 而盟军这边虽然人数占优,但欠缺实战经验,遭遇这帮顽强善战的敌人,顿时手足无措,四处乱跑,躲在坑道里不敢出来。 陆安州急忙把张大虎以及三百精兵掉到南门,兵合一处,打算从南门打开一个缺口。结果收效不大,牺牲了好几个兄弟。 就在这久攻不下之际,突然南大墙突然倒塌,后面的菜园子里现出七八百人来,前面的手中握着土枪,后面的握着大刀和鱼叉。 正前方摆着三门青铜大炮,马长老手中握着令旗,高声令道:“点炮!” 几个炮手拿着火炬,点燃了导火索。药捻子哧哧地喷起了火花,“轰轰轰”三声炮响,把守门的敌军炸得是人仰马翻。 一个东瀛指挥官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这边举起了指挥刀。 一张烟熏火燎的小脸儿,呲着一口白牙,也不知道喊了一声什么。十几个东瀛人立刻转过身来,看样子要想朝这边射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些手持土枪的民众大多都是猎户出身,还不等他们抬起枪来,枪就响了。 虽然这些土枪杀伤力不是很强,但打击面却是不小,打得这些东瀛人满地乱蹦,嗷嗷直叫。 第七十七章 大获全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张大虎见机会已到,便带着一个爆破小组,冒着枪林弹雨炸开了城门。陆安州一声令下,盟军潮水一般地杀进城中。 守军见城门已破,顿时士气全无,胡乱地放了机枪,掉头就逃。 庄内的民众对这帮家伙恨之入骨,挥舞着刀枪,也追杀了过去。 其他几门的守军见南门已被攻破,顿时旁惶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是战还是撤。 吴亮率兵攻打西门,此前已经发起过两次进攻,折了好几个兄弟,也没能攻破城门,见守军都在惶恐地张望,便从掩体中跳了出来。 他高声令道:“快枪手火力压制,其他人给我杀!” 枪声爆豆一般的响了起来,子弹打在城墙上四下乱飞。本来军心就有些动摇,又见黑压压的大军杀将过来,立刻放弃了抵抗,朝北门那边溃退下去。 东门也不例外,在张乾的率领下,不多时也攻破了城门。 鼓声如雷,杀声震天。陆安州下令不要拦截,只放开一条大道,然后在后面追杀。 东瀛军虽然训练有素,但还要保护这些商人和家眷,因此只能边战边退。当退到距离北门二里地时,西平山上突然响起了枪声。 枪声虽然不是多么密集,但十分精准,眨眼间就被撂倒了七八个。好在不远处有五辆接应的卡车,东瀛人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争先恐后地朝车上爬。 几个守御会的小头目也想乘车离去,下面的指挥官一声咆哮,战刀一挥,就将两个小头目的后背划开两道口子,鲜血横流,从车厢上摔了下来。 两个家伙怒不可遏,破口骂道:“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放下饭碗就骂……”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砰砰”两声枪响,两个狗汉奸身子向后一仰,当堂毙命。 余下的黑狗子也好,黄狗子也罢,都不敢上前。卡车鸣了一声喇叭,尾部喷出几缕黑烟,马达声响起,飞快地朝海州城那边驶去。 东瀛人一退,这下子可苦了这些守御会的士兵喽!前面有张大虎带兵拦截,身后有大批追兵,西北的山上又有狙击手,只能朝东边的上山跑。 这些人依仗东瀛人撑腰,把庄民欺压得好不惨烈,万花庄的民众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今天可抓住机会了,怒骂着冲了过来。 这些庄丁也知道自己坏事没少做,一旦被逮着,非得被活剥皮不可。怨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撒丫子就往山上的树丛里跑,想借着树木打掩护,幻想着有援军来救。 民众们那肯放过,举着刀枪就要往山上追,却听万强喊道:“他们手中有枪,不要追赶!” 众人都纷纷退了回来,张大虎带着追兵一字排开,齐齐卧倒在路边,瞄准树林,准备射击。 万强、赵明对这帮人恨得犹为强烈,恨不能将山上的叛贼碎尸万段,敲骨吸髓。 万强抓起一把土,测试了一下风向,低声对赵明问道:“你带火了吗?” 赵明点头道:“带了。可山高林密,一旦山火蔓延开来,就很难扑灭。长老和族长们不会同意的。” 万强道:“放虎归山留后患,管不了这些了。咱俩偷偷溜到北边那个山沟里,放他把火,烧死这帮王八羔子!” 相互看了一眼,偷偷地钻进山沟里,掏出火柴,将一株干草点燃。 山风凛冽,满山尽是树木枯草,虽然是春回大地,绿草青青,但一点也不影响火势。 三个长老正跟在人群的后面,见有人放火烧山,急忙通知庄里的村民在南边打一条隔离带,以防火势蔓延。 火苗跳跃,很快就烧到了树林,躲在树丛里的庄丁拼命地往山上跑,有的被击毙,有的下山投降。 那些沿着树林往南跑的人很快被大火给吞没。大火掠过之处,留下的尽是黑黢黢的尸体。 好在人数众多,一齐开始救火,当大火燃到隔离带时,火势立刻减弱,很快就把山火扑灭了。 陆安州、张大虎生怕海州守备队前来报复,因此不敢放松警惕,增派精兵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测。 万花庄的民众欢喜无限,打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万花庄。 三个长老以及八大家族族长一同走进阔别已久的长老会,先将守御会牌匾砸碎,从新换上了长老会的招牌。 万强、赵明带着盟军挨家搜捕残余势力,把李长发以及那些做过恶的人通通绑到长老会。 陆安州在海州城也放了好多眼线,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飞鹰传来了情报:守备队只是出兵接应,并没有去增援万花庄的意思。 海州城坐落玄山的东北部,距离万花庄足有三百里。因为山上有三四股绺子经常进城骚扰,因此也没敢派兵前来报复。 陆安州率兵回到了万花庄,便把三位长老和八位族长叫到密室,对他们道:“林场与矿山的守军不是很多,我打算从军中挑选一批精锐,趁士气正旺,把林场和矿山夺回来。” 众人都表示同意。 吴奎、吴亮主动请缨。万强、赵明也自告奋勇。除了一百名狙杀精锐之外,又从各族挑选二百个熟悉山形地势,枪法极准的猎户上山了。 张大虎放心不下,便率领五百多人也去增援。 守卫林场和矿山的只有十多个东瀛人,余下的都来自李家沟,均属于黄芸姗的手下,见大兵一到,便落荒而逃。 张大虎哪肯放过,下令搜山围剿。经过一夜的围剿,最终将林场的守军全部歼灭。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从远处山顶上跳出,把茫茫林海镀成一片金黄,众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凯旋的路上是谈笑风生。 万花庄鞭炮齐鸣,到处披红挂彩,好不喜庆。 见众人凯旋,陆安州、三长老、八位族长以及那些乡绅名流都纷纷出来迎接。钟声长鸣,李长发等人被押上了会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姓家族的势力已经一败涂地,本打算借着外族人的势力称霸一方,没想到被盟军一顿痛打,便像冰山见了太阳,不到一天时间完全倾倒。 乐曲激昂,三位长老被陆安州、张大虎推上了首位,开始宣告这些人的罪状。 罪状刚刚宣布完毕,万强、赵明跨步来到台前。向上行了一礼,万强朗声道: “诸位大人明鉴,李长发等人卖国求荣,勾结外族,屠杀我们村民,实为十恶不赦的奸贼,理应千刀万剐。万强、赵明特来请命,愿意亲手杀了这奸恶的老贼,为我枉死的几百个族人报仇雪恨!” 所有的士兵都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齐声大喊:“杀了他!杀了他!”声如滚滚惊雷,震得群山隆隆回响。 上万民众好像被这山呼海啸的声音感染了一般,也随之呐喊起来。一时间,千臂挥舞,万口怒吼,蔚为壮观。 唯有陆安州、张大虎坐在那里,微笑不语。 万长老摆了摆手,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哑声说道:“李长发身为族长,本应该引领全族保家卫国。可他卖国求荣,残害自己的同胞,简直是罪大恶极!像这样的奸人不杀他难解民恨。我宣布,立刻将李长发押往刑场,凌迟处死!” 李长发本来就身体有病,一听要将自己凌迟处死,吓得全身抖颤,屎尿皆出,含含糊糊地喊道:“饶命,我要从新做人。” 过来几个大汉,架起他的双臂,拖死狗一般,将他拖向了法场。 万长老再次宣判道:“下面被绑之人,虽然不是大凶大恶,但也助纣为虐,欺压过庄民。将这些人以及所有叛贼家属押往矿山,劳役三年,世世代代不准重回万花庄。” 一场天大的乱世,告一段落。家家户户为了废除苛政,置酒庆祝,自然高兴一番,不在话下。 陆安州、张大虎知道这次能大获全胜,完全是万恩的功劳,但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又不敢向长老会如实相告,只想给他家一笔钱财,让万恩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寻找了半天,别说万恩没见着,就连他的母亲也没见到。急忙派庄民去万恩家里去找,可铁锁把门,家里根本没人。 陆安州急忙派张乾、宋万到许家沟去找。 结果令二人颇感意外。从许镇山口中得知,万兰带着万恩于今天一早就离开了许家沟,至于去了何处,老夫妇俩也说不清楚。 张乾、宋万回到万花庄之后,便把母子俩离家出走的事情讲了一遍,陆安州叹道:“一定是他母亲忌讳与土匪来往,故此远走他乡。” 东乡山这伙豪雄都以义气为重,得知万恩离家出走的消息,无不叹息。 吴亮掏出那个首饰盒子,啧啧叹息道:“这小崽子啊,还走了!我想送他一个纪念,结果还没送成。” 张大虎对万恩莫名地喜欢,得知万恩远走他乡,不禁连声嗟叹,对陆安州问道:“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那小崽子对我们有恩,也算是咱山上的人,哪管扔给他一些钱物,我们也算心安理得呀!” 陆安州摆了摆手,低声叹道:“既然人家选择了出走,找到了又有何用?人各有志,莫要打扰他人的安静。我都想好了,等我们回山之前,就给万长老留下一笔银子,让长老会帮个忙,给万恩买几亩地,再给他家盖一所房子。” 张大虎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故土难离,这母子俩用不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的。” 第七十八章 锦囊妙计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花庄欢欣鼓舞,海州城却是一片沉重。田源会长辛辛苦苦扶植起来的一股势力,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彻底地消灭了,令他怒不可遏。 尤其金龙会在万花庄所有的投资都打了水漂,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第三天,就派出三千守备队前来报复。 陆安州料到田源不会善罢甘休,也就没有解散同盟军,打算军民共守万花庄。正在制定作战方案之时,粮栈的店小二突然送来了一封密信。 店小二附耳对陆安州道:“这是小崽子两天前留下的锦囊妙计。他要我必须今天送给你。这小子太过神奇,所以我只能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了。” 陆安州接过锦囊,呵呵笑道:“这小子是想‘计定玄狐山’吗?” 展开书信一看,立刻展颜微笑。 信中大概意思是:大军不要死守万花庄,而是把大军拉到外围,构建两道防线。 第一道:伏兵北山口,借助险峻的山势;趁着敌人轻狂的势头,先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意在杀伤敌人的士气。 第二道防线设在西平山上,这里距离万花庄较近,进可攻退可守。等打掉敌军的炮阵地之后,再绝地大反攻,一战便可成也。 陆安州、张大虎依计而行,分别在北山口、西平山分别布下了伏兵。 这些海州军平时骄横傲慢,经常欺压百姓,根本不把这些山野村民放在眼里。一路长驱直入,打算以摧枯拉朽之势踏平万花庄。 结果刚一进入山口,先是地雷爆炸,后是手雷漫天飞舞,守备司令刘翔奎哪见过这等阵势,当即下令退兵。 田源大怒,把刘翔奎臭骂了一大顿,有心将他撤职,但毕竟守备队是他的人马,一旦逼急了,说不定就会起兵造反。骂他几句也就算了。 五天后,田源亲自率兵出征。这次不单单是五千守备军,还增派一个小队的炮兵。马步军在前,炮兵在后,浩浩荡荡杀进了北山口。 玄狐山上洞穴遍布,加上此前早有准备,炮声一响,八族盟军全部躲进掩体当中。 炮声一停,五千守备军果然发起了冲锋。 盟军从坑道里跳了出来,几百条枪一齐扫射,瞬间就撂倒了一大片。守备军只好退了回去。 田源也是个军事人才,趁第二次炮击山头之机,他兵分两路,一路去攻山,一路去攻打隘口。 这些盟军一大半都是普通的民众,见守备军杀上山来,心中胆怯。胡乱地放了几枪,沿着山脉朝南就跑。 陆安州率领三百多个兄弟抵挡了一阵子,可惜敌众我寡只能退守第二道防线。 吴奎、吴亮率领一百个狙杀精锐在西平山上等候多时,放过自己的人马,开始狙杀。 他们武器精良,枪法奇准,几乎就是百发百中,眨眼之间,守备队就被撂倒了好几个。 田源立刻调来炮兵增援,可还没等摆好阵势,张大虎率领三百勇士从身后的树林里杀了出来。短兵相接,一顿狂杀乱砍,一个小队的炮兵所剩无几。 陆安州见这些八族军纪律涣散,便下了一道死命令:“临阵退缩者斩!” 三个长老和八个族长也手持着宝剑来阵前督战,兵马集合完毕,就开始了绝地大反击。 田源见炮兵已经覆灭,单靠为数不多的掷弹筒无法将狙击手消灭,便动了撤退之心。可他知道,海州城的重兵已经南下,倘若这次失败,再想拿下万花庄也就成为泡影。 虽然眼下局势不利,但他心下不甘,便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去围剿身后这帮胡子。可还没等到达地点,陆安州率兵朝这边杀来。 眼看前面的人马纷纷溃败,只好下令撤退。 陆安州见敌军撤退有序,不敢急于追赶,只能用为数不多的远程武器杀伤敌人。 等敌军彻底逃走,这才下令打扫战场,这场伏击战最终以这帮乌合之众大获全胜。 此后又有重兵大举南下,海州的一些兵力也被陆续调走,城里只剩下刘翔奎的五千多守备军。 一是刘翔奎不听调遣;二是海州城也不太平;只好忍痛割爱,放弃了这块偏僻之地。万花庄又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几年和平。 胜局已定,盟军的内部立刻就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八族百姓都担心东乡山的人马赖在万花庄不走,在残余势力的煽动下,一时间谣言四起。 有的说:这帮土匪结盟是假,占领万花庄才是真;也有的说:这就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恐怕万花庄再也永无宁日了。 陆安州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之后,立刻就找到了张大虎:“眼下流言四起,我们的人个个都是鲁莽的汉子,倘若多待下去,恐怕会节外生枝,我想立刻率兵返回东乡山。” 张大虎眼睛一瞪,气呼呼地道:“这帮狗屁不懂的村民,就会萝卜地放屁——乱呲樱子!既然他们不仁,那么也休怪我们不义。这一仗我们不但损失了好多弹药,还折了二十多个兄弟,咱们必须得拉回一些东西回去。” 陆安州点头道:“头头脑脑正在长老会开会,咱们这就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眼下谣言满天飞,东乡山的人马毕竟是一伙土匪,人心难测,虽然不相信他们会占领万花庄,但长老、族长们也不免有些顾虑。 此时,三长老、八族族长以及各地乡绅聚在了一起,正在商量战后同盟军是否还要存留问题,忽见二位头领到来,纷纷起身让座。 陆安州、张大虎找个空位坐下,当下说明来意。 众人得知他们要撤兵消息,颇为尴尬,纷纷以微笑作为掩饰。 万长老叹道:“若不是诸位英雄的仗义相助,我们八族必然遭受灭族之难,真是多亏了各位。” 陆安州摇头叹道:“可惜我们的实力太弱,害得各族都折损了好多兄弟,实在……实在……” 万长老哈哈笑道:“万花庄风雨飘摇,八族民众已被压迫了一年之久。诸位鼎力相助,能化解如此,我们已是感激不尽了。这次战斗中,贵军出力最大,也折损了二十多个兄弟,我们无物可送,所有的战利品你们就随便拿吧!” 陆安州微微笑道:“这场仗能够赢得漂亮,那是我们盟军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怎能独吞战利品呢?这样吧,库里的枪支弹药我们拉走一半,缴获的物资我们拉走三分之一;不过山上那两个矿井请求归我们暂时管理,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本以为这些土匪会来个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从战利品中拿走一部分,众人莞尔。 万长老笑道:“二位头领光明磊落,坦荡无私,不过短短数月,已恩泽八大家族,实是难得之至。以后我们还要精诚团结,共同对抗外敌。” 陆安州哈哈笑道:“那是,那是。村庄丢了,我们还可以夺回来,人心离散就不能愈合了。时间不早了,请长老为我们安排一些车辆,这就打马回山。” 万长老红着脸吩咐道:“赶紧给英雄们备好马车!” 守御会、东瀛人的物资委实不少,足足装了十大马车。 临行前,陆安州、张大虎把二百块银圆直接交到三位长老的手中,要求长老会为万恩母子俩盖四间房子,并要求好好待见这对母子俩。 三位长老以及八位族长疑惑不解,都以为万兰与土匪有什么关系。 陆安州生怕庄民起误会,便讲道:“我们能与你们八大家族结盟,都是万恩出的主意;李猛子灭门之事也是万恩与我们联手干的;围三留一的战术也是万恩制定的;这次伏击战也是万恩留下的锦囊妙计;可以说没有万恩,也就没有万花庄的今天。” 三位长老、八族族长听了这番话,都叹服不已。尤其这孩子不计功劳,一直躲在背后,更是肃然起敬。 万长老叹道:“若非这位少年英雄智勇双全,仗义相助,这次大劫非得七、八年才能平息;那时即便村庄完壁,但也元气大伤,民心离散。能促使多家联盟,一战就定了胜负,真是多亏了这个孩子啦!” 众人纷纷说道:“既然万恩功不可没,万花庄给他家盖一所房子也是理所应当,何必需要你们掏银子呢?” 张大虎嘿嘿笑道:“你们都不知道!万恩是我的干儿子,别人盖的房子他不稀罕要,唯有我这个胡子爹给他盖的房子才肯收下。” 万长老道:“你们帮助我们消灭了守御会和东瀛人,已经令我们感激不尽了。房子可以说由你张大虎赠送,但钱就不需你们出了。” 这些绿林好汉讲究的就是义气,不让花钱哪能行,况且这次结盟,不但保障了东乡山的安全,还缴获了不少的物资与枪炮。 尤其矿山的管理权归东乡山所有,更应该为万恩花上一笔银子。 几个月过后,房子也盖好了,可仍不见母子归来。三个长老就派人到万长富那里去打听。 万长富一直躲在山沟里,他们哪知道万兰母子的下落?恍然想起了万芬,就去万芬家去打听万兰的下落。 经过万长富再三的劝说,万芬这才说出万兰和儿子的下落。 原来万兰带着儿子住进了河东关家屯,在表姐关丽萍家的西偏房里住了下来。看官要问:母子俩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逃往他乡啊? 第七十九章 远离家园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时战事又起,学校无限期地停课,万兰觉得待在万花庄越来越加危险,见手里的银子足够母子俩生活半年一载,就准备到外面躲避一下战火。 她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要儿子与东乡山断绝往来;二是关家屯有一所私塾,虽然所学的东西不一样,但毕竟能增长一些知识。 主意拿定之后,她就把万恩锁在了家里,独自去了万芬家,要姐姐再辛苦一下,为她家照看一下这个家。 万芬与万兰是最好的姐妹,这点事哪能推脱?当下就答应了。 万兰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之后,便急匆匆地回家了,打算趁万花庄疏散庄民之际,尽快逃离万花庄。 可回到家中一看,却是傻了眼。万恩已经跳窗户逃跑了。 万兰焦急万分,背上包裹就出了东门,经过多方打听,还真有人看见过万恩,说他朝许家沟方向跑了。 万兰心急如焚,沿着山路很快就到了许家沟三叔的家。 三婶子告诉她:“万恩确实来过这里,只是喝了一口水,说他有事出去一趟,过会儿就回来。然后就急匆匆地跑了。” 许镇山也讲道:“当时我正在上厕所,见他跑了出来,我还告诉他:不要乱跑,担心范家大小子打他。” 万兰问道:“范家大小子是谁?” 许镇山道:“范家大小子就是被万钧、万恩打一顿那个孩子。范家二小子前些日子被胡子一枪就给打死了。” 万兰又问道:“是不是往我身上撒尿的那个?” 许镇山点头道:“正是,正是。那孩子顽皮,也像那天一样,站在树上往下撒尿,结果浇在胡子的身上了。那些胡子可不惯着他,一枪下去,就像打家雀子一样,把范家老二从树上打了下来。万恩不但打过范家老大,还鼓励范老二做坏事,因此扬言要杀死万恩。” 万兰听了这话,更是担心。 三婶子连忙安慰道:“没事啊!范老二都被打死了,范老大也老实了不少。别听他瞎咋呼,其实他更没有那个尿性劲儿。再者说了,我那个大孙子那是什么人呢。那是机灵鬼儿,透漏奔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拔根眼睛毛儿,就能当饭吃。他在外面还能吃到亏了?” 万兰扑哧一笑,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也就放下了包裹,在三叔家等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万恩果然跑了回来。 一迈门槛,就遭到母亲的一顿打骂,然后拉着万恩就要走。 此时天已过午,万花庄那边正在打仗,枪炮声坐在炕头上就能听得真真切切,哪能让她们走?就这样母子俩在三叔家住了一夜。 万兰知道儿子与东乡山的胡子关系密切,生怕他们找到这里来,次日凌晨,便带着万恩离开了许家沟。 万恩秉性纯孝,虽然满心不悦,但也得乖乖听命。 母子俩走了好长一段山路,在东边小吴家屯雇了一辆马车,一直把母子俩送到了细河的西河岸,搭乘一艘渡船到了河对岸。 徒步走了六里路,终于到了表姐关丽萍的家,当下说明来意。 姐妹俩自小关系就好,更何况自家的偏房里只装一些杂物,二话没说,当即就为母子俩收拾屋子,从此便在关家屯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玉萍姐领着万兰去了私塾。见到先生之后,就把万恩要来此处读书的事情讲了一遍。 开设私塾是那是先生的一种生计,多一个学生,自然要多收一个人的学费,哪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即就同意了。 次日一早,万兰就领着万恩去拜见了先生。先生见这孩子长相清秀,也很懂得礼貌,自然十分喜欢。 万兰为儿子交完学费,对万恩再三地嘱咐了一番,也就回家了。 万恩跟着先生走进了教室,险些没把万恩逗乐了。 黑洞洞的两间房子,只有十张书桌,桌椅都是用白桦木制成的,连点颜料都没刷,尽是白色的桌凳。 凳子上坐着八个蒙童,最大的也没超过十岁,背着手,挺直了身子,两只眼睛好奇地望着万恩。 万恩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我在这里能学到什么?”可母亲之命,不能违背,也就在最后的一张课桌上坐了下来。 先生开始讲课了,不过就是学学写字,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东西。 万恩都能达到现在的初小水平,怎能还学这些?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只能穷于应付。 一天,他实在熬不住了,就偷偷地向先生讲了实情。先生以为他在吹牛,当下就给他出了几道自己都答不上的算数题。 万恩微微一笑,不到两分钟就答完了。先生看了看,也看不看过程,见得数与自己知道的一样,也就认定他答对了。 既然人家的知识比自己都高,还教人家什么?就准许万恩随便到室外去玩,但有个规定,不经过先生的允许,不得随意走出私塾的院子。 万恩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只好答应了。可没过几天,实在忍不住这样的寂寞与无聊,便向与母亲讲述了实情。 万兰听完,也觉得念这样的私塾没什么必要,但为了拴住儿子,就给万恩买了四只小羊,与一个叫刘二小儿的放羊娃搭伙去放羊。 关家屯西有大河,南、北、东尽是大山,草深林密,加上气候十分湿润,陡峭的山峰上生长着许多珍贵药材,每到春暖花开之时,就有好多外地人来这里采药。 万恩对刘二小儿问道:“这些外地人大老远地来这里采药,药材是不是很值钱啊?” 刘二小儿天生脑袋就不大灵光,除了放羊之外,他什么也不懂,咧着嘴笑道: “可能是吧。听说这玩意挺值钱,哪天你到集市上打听打听去。药材的种类很多,我也不知道哪种药材最挣钱。” 关家屯盛产水果,人称水果之乡。村东头的荒地上设有集市,每逢农历二、五、八日,人们都来这里交易。 说话间就来到了端午节。每逢过年、过节的头一天,都设有集市,万恩让刘二小儿一个人放羊,他自己却去了集市。 骄阳似火,路旁的大杨树洒下一片荫凉。树下屋前尽是临时搭建的铺子,人流穿梭,极是热闹。 端午节的头一天,赶集的人特别的多,刚一走进集市的大门,迎面就走来一个老头。 他瘦骨嶙峋,身上又脏又破,肩头上有一个破钱褡子,尽是油腻;走起路来东摇西晃,人还未到,一股臭气已经扑鼻而来。 万恩的身侧走着一个中年妇女,见那老头走来,眉头一皱,掩住鼻子朝万恩这边靠去。 那老头与这女子擦肩而过,就在擦身的一刹那,手如闪电,瞬息间将钱袋偷入袖中,若无其事地晃荡离去。 手势之快,竟连万恩也丝毫不能察觉。 那女子朝前走了几步,看中了一双鞋子,讲好了价钱,掏钱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便焦急地大喊了起来: “我的钱呢!我的钱呢?方才那老头撞了我一下,是不是被那老头给偷走了。” 万恩听了这话,有所警觉,说了一句:“我去追他。”循着那老头的身影跟了过去。 身处闹市,那老头如鱼得水,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十指如飞,行不过百步,已将己将多人的钱袋盗入褡子之中。 万恩见这老头出手极快,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也就没有提醒众人,想要摸清此人是什么来头。 他两眼盯着老头肩头上的搭子,只见手影闪动,各式各样的鞋袜与衣服倏然晃过,一件又一件的衣物接连不停地纳入搭子之中。 眼见搭子已经装满,再也盛放不下,索性解开衣扣,将衣物一股脑儿全塞进怀里;玛瑙翡翠、水果、鸡大腿……应接不暇,直瞧得万恩眼花撩乱。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自己的钱和物不见了,便大喊了起来:“遭贼啦!快点抓贼啊!” 起初只有一两个,后来越来越多,集市上顿时一片混乱。 那老头愣怔了一下,拔腿往东就走。万恩见那老头想逃,便大声喊道:“拦住那个老头,他就是窃贼!” 那老头见有人发现了自己,两手挥舞,在人群中拨开一道缝隙,向东南方向逃窜。众人蜂拥而上,想把老头拦住。 那老头不躲不藏,反把眼睛一瞪,大声喝道:“都给我闪开!” 手臂一挥,左右一拨,一股大力推来,把拦截的人群推倒了一大溜。 肩头一耸,扭头看了一眼万恩,冲着他诡秘地一笑。足尖一点,身子轻飘飘地跃起二尺多高,凌空踏步,飞一般地向树林里疾驰而去。 万恩见这老头速度奇快,身法又飘忽诡异,更加确定是个世外高人。 当即摘下胸前的泪串,低声叫道:“思雨姐姐快来帮我!” 话音未落,泪串便亮起了灵光。突然精光爆闪,一个晶莹透透的光球始终在眼前飞舞。万恩知道这是狐仙显灵,便尾随着光球追了过去。 第八十章 飞天大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那老头毫不停息地狂奔了十多里,早已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头看了看前边的两棵大树,便朝树下走去。 摘下肩上的钱褡子,盘膝坐在树下。解开腰带,把怀里东西完全部倾倒在地上,脑袋晃动,先拿起一个鸡腿来。 他继续翻找,把衣服、鞋袜等物通通丢在了一旁,下面露出好多食物。 他两眼转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忽然瞧见了某物,眼睛一亮,原来是一个用羊皮制成的酒袋子。 把头一歪,用牙齿拔出塞子,嘻嘻笑道:“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我吃饱喝足了再走!” 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鸡腿,然后就喝起酒来。 地上的食物种类很多,香肠、牛肉、花生米应有尽有,他吧嗒一口菜,嗞溜一口酒,吃得是不亦乐乎。 万恩在光球的引领下,很快就追踪到这里。见这怪老头正在喝酒,便埋伏在一个土坎下面,只想等他喝醉,再将他擒住。 几口酒下肚,怪老头的小脸儿喝得通红,越喝越兴奋,舞东着双手,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 大约喝了半个小时,老头突然打了一个饱嗝,便拍了拍肚子道:“老肠老肚装不下啦,我得回家睡一觉去!” 万恩见他不但没醉,反而越来越加兴奋,不禁有些着急。 便对着那串泪珠道:“狐仙显灵,请您将这老头迷倒。” 话音未落,由泪串中飞出一个粉红色光圈,绕着怪老头的脑袋转了一圈,随后就不见了。 怪老头转身拎了一下钱褡子,感觉如同千斤坠一般,身子朝后一仰,结果闹了一个仰八叉,没过多久,便鼾声如雷。 万恩摸了摸身后的柴绳还在,蹑手蹑足地走了过去。见老头睡得如同死狗一般,就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和脚。 老头咕哝了一声,翻了一下身子,继续熟睡。 万恩知道他功夫了得,生怕捆不住他,就把一块布撕成数条,把他缠得结结实实。 老头似乎有了反映,说了一句:“别闹。”继续熟睡。 万恩见把他捆成这样,估计他也跑不掉了,便托起他的脑袋,用力将他推了起来,喝道:“该死的窃贼,你给我起来吧!” 怪老头坐在地上,蓦地睁开双眼,见眼前站着一个英俊的少年,手握着柴刀,正怒视着自己。 怪老头一声惊呼,想要起身,这才发觉浑身上下缠满了绳子,眼睛里满是愤怒和恐惧的神色。失落落地道:“我把东西给你还不行吗?” 万恩蹲下身来,轻轻地扇了他一个嘴巴,笑骂道:“你奶奶的,撤尿撒到龙王庙来了,竟敢偷老子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怪老头把两眼一闭,哑声笑道:“嘿嘿,想不到我马猴子纵横江湖这些年,号称天下第一盗。没想到栽在一个娃娃的手里,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般待我!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此言一出,万恩登时吃了一惊。 马猴子号称天下第一盗,无所不偷,尤其喜欢宫廷宝物。此人耳闻已久,没想到竟是一个邋遢的糟老头。 万恩眼珠一转,突然笑道:“有趣有趣,没想到天下第一大盗竟然被一个孩子给逮住了,丢人不丢人啊?从今往后,这天下第一盗的名头就得让给我啦!” 马猴子一脸苦相,大呼倒霉。想他纵横天下偷尽万物,今日一不留神,乐极生悲,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毛贼给擒住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眼睛里涌出两滴眼泪。 半晌才说道:“你就砍了一刀我吧。” 万恩摇头道:“那可不成。逮住天下第一大盗那是何等有名?过会儿我就撕开这块花布,为你缝个花布衫,把你打扮成一个大姑娘。然后拉到屯子里,去游街示众,这样一来,我就名声大震了。” 马猴子哀求道:“小兄弟,你千万不能这样。马猴子大小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你这样羞辱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这样吧,你若是放了我,我就答应为你做两件事。” 万恩笑道:“那好啊,我现在可就提了?” 马猴子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随便提吧。就是让我去王宫盗窃宝物也认啦!” 万恩摇头道:“你老虽然干些偷盗之事,但也算是一个英雄。我怎么会让你重操旧业呢?我看你的功夫不错,想让你把功夫传授给我。” 马猴子看了一眼万恩,脸上露出了喜色,赞叹道:“这位少侠不但仁慈智慧,又大恩大义,老朽肝脑涂地,应了!不过我居无定所,如同浮萍,虽然不能亲手教你,但我编了一本武功秘笈,现在就赠送与你!” 万恩问道:“秘笈藏在哪里?” 马猴子连连点了几下下颏:“就在我的怀里。” 万恩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红布包裹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本秘笈。翻看了几页,确是练功秘诀,密密麻麻,有文字有图形,琳琅满目。 万恩见他很有江湖气质,便将他身上的绑绳一一割断。马猴子活动活动筋骨,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下一件事要我做什么?” 万恩见他义气深重,便毫不保留地道:“我叫万恩,家住万花庄。眼下正与我几个义兄抗击倭寇,母亲担心我的安全,故此离开了万花庄。 “眼下我身在外地,也没事可求。我见你大丈夫说话算话,也就不在难为你了。集市上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希望你以后不要对他们下手。” 马猴子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偷他们,只想到集市吃点东西。可这帮山民狗眼看人低,不但不让我吃饭,还对我连打带骂。我一气之下就偷了他们他们的东西……不说这些了,小兄弟,你方才所说的义兄都是哪路的英雄好汉?” 万恩眉毛一扬,得意地说道:“这帮绿林好汉起初都是当兵的,石桥子沦陷后他们就撤到黑水一带,由于与主力失去联系,就在黑水一带占山为王……算了,说多了也没用。我就给你叨咕几个人名,也许你也能听说过。大当家的陆安州、军师吴思远、吴奎、吴亮、张乾、宋万。张大虎是我干爹。” 马猴子听完,不禁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这才摩挲一把脸,叹道:“行啦,你就别说了。日后如有需要马猴子地方,就在海州城的告示牌上贴一张寻人启事。大一点的写一个‘馬’字,我马猴子若是不帮你做事,你就掘我八辈子祖宗!” 万恩也不多问,向上行礼道:“谢谢马师傅传授之恩。从今日起,您就是我的师傅,待万恩出息那日,一定让师傅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马猴子微微一笑道:“马猴子偷盗一生,已经过惯了漂泊的生活,恐怕此生难以安享。多谢小兄弟的好意!” 说话间,霍然起身,拱手道:“青山不倒,碧水长流,后会有期!”转身朝荒原上奔去。 万恩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他先把钱搭子里东西倒了出来,见里面有十多个钱袋子,还有好多钱币和散碎的金银。 万恩向来仁慈,他知道这些村民挣钱都不容易,准备把这些没有动过的钱袋子物归原主。 那些散碎的财物也无法寻找失主,就打算归自己所有。便将这些鞋袜、衣服等物打成了一个包裹,乐颠颠地朝西南方向走去。 等他到了南山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刘二小儿中午把羊赶到家中,下午又赶到了山上。 见万恩背着一包东西回来,嘿嘿笑道:“你娘说你没回过家,我还以为你被狼掏了呢!” 万恩回敬了他一句:“你才被狼掏了呢!” 把包裹丢在地上,看了一眼他脚上那双露脚尖的鞋子,笑问道:“二小儿,我先给你一双鞋袜。如果以后你经常为我放羊,我不但给你衣服穿,还给你买好吃的!” 刘二小儿笑道:“行啊,一个羊也赶两个羊也是放,如果你每天都给我两个大钱儿,我天天为你放羊。” “好嘞!一言为定!”当下解开包裹,先给他找出一双袜子和一双胶鞋,打算让他穿上。 刘二小儿脱下了旧鞋子。万恩见他两脚脏兮兮的,撩着手道:“还是穿你的旧鞋子吧,等你把脚洗干净了再穿。” 刘二小儿嘿笑道:“我这就洗脚去。”从万恩手里夺过鞋和袜子,转身就朝山下的河沟里跑去。 刘二小儿将两脚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穿上了新的鞋袜。 飞快地跑到万恩的身前,两眼盯着脚上的新胶鞋,啧啧道:“这鞋子可好啊!万恩你比我爹娘都好。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回穿新胶鞋。” 万恩微微一笑,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件蓝色的衫子和好多食物,一样一样地摆在地上,数了数,正好十样东西,对他道: “这些东西都归你,不过你得给我放一个月羊。我天天和你一起上山;天天和你一起回家。你不准你偷看做事,更不许告诉我娘。你能做到么?” 刘二小儿连声道:“中中中,都给我买新衣服了,啥都听你的。” 万恩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把所有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吃饱喝足之后,就把余下的钱和物都藏在山洞里。 第八十一章 黄鼠狼讨封(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昏已至,暮色降临。两个人赶着羊群回到家中。当母亲问起中午去了哪里?万恩便把追踪窃贼之事讲了一遍。 讲述中不免加以隐瞒,比如索要秘笈、学习武功等事情都没有讲出,只说追回一些钱袋子,想要归还给失主。 一是初来乍到,很想与村民搞好关系;二是觉得这些村民挣钱都很不易,母子俩便动了恻隐之心,当晚就在村头和集市上贴出了告示。 谁丢钱不窝火、不着急啊?得知这个消息,一些失主蜂拥而至。万兰就以钱数和钱袋子的特征来辨别真假,很快就把十几个钱袋子物归原主。 这些村民们感激不尽。次日正好是端午节,都带着礼物前来看望。 母子俩品德高尚,自然得到村民们的一致好评。 万恩有了刘二小儿放羊,自己就有了充足的练功时间。由于秘诀简单易懂,加之他聪明好学,武功进展得也是十分神速。 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学会了粗浅的武功。 接下来的功法也就越来越难,进展的也就非常的缓慢,万恩一点一点的渗透,决心在两年之后练成一身上好的武功,然后去见心爱的思雨姐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春去秋来,李二小儿望着满地的玉米棒子,突然动了烧苞米的念头。 可羊群散放在山坡上,没人看管怎么能行。便大声呼喊:“万恩!万恩,你出来一下!” 万恩听到喊声,便从石洞中跑了出来。 刘二小儿看了一眼万恩,数落道:“你小子整天神兮兮的,从早到晚也看不着你的人影儿。就不能帮我看一会儿羊啊?” 万恩嘿笑道:“想不到刘二小儿也会发脾气。你想干什么去?” 刘二小儿凑到万恩的身前,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到地里掰几根苞米,放在火上烤,烧苞米可香啦!” 万恩笑道:“原来你小子想要去偷苞米?我看会儿羊倒是可以。就怕你被人家给逮住,再罚你俩钱儿犯不上。” 刘二小儿咧嘴一笑道:“丰收之年,鸟吃多少?放心吧,我就往地里一钻,在地中间掰几根就回来,谁也发现不了。” 万恩挥手道:“你去吧。加点儿小心。” 刘二小儿拿着鞭子走下了山坡,翻过一道大沟,很快就到了地头。就在他刚要钻进玉米地刹那间,打地里传出怪异的说话声:“后生!你看我像人还是象神那?” 万恩经常与刘二小儿开玩笑,以为是他在搞恶作剧,便笑着说道:“滚个屁的!我看你像个大狗屁!赶紧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只见玉米摇曳不止,“唰啦”一声,跳出一个不大的小东西,把刘二小儿吓了一大跳。 定睛看去,竟是一只怪异的黄鼠狼。 它直立着身子,脑袋上顶着一块干牛粪,身上披着一块麻袋片子,往地上一站,不住地抖动着双爪,活像一个小老头。 李二小儿哪见过这种怪异的东西,登时就被吓傻了。小嘴儿一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只黄皮子把乌黑的小嘴巴一动,用又尖又细的嗓音问道:“后生,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那?” 刘二小儿恍然明白了过来,“妈呀”了一声,撒腿就往山上跑,边跑边喊:“不好啦!黄皮子索命来啦!” 无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欺软怕硬,专找那些阳火虚弱的人进行迷惑摆布,如果刘二小儿一直强硬到底,黄皮子兴许就会放过他。 而刘二小儿偏偏说了一句“黄皮子索命”这句话,岂不是正中黄皮子的下怀?于是便跟了过来,决定要拿刘二小儿的小命儿来讨封。 万恩与刘二小儿经常打闹,起初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也就没有动弹。 后来见脸色煞白,呼喊声也变得有些凄切,感觉有些不对,便朝跑到他的跟前。 凝重问道:“二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二小儿连累带吓,指着身后就是发不出声来,嘴巴动了半晌,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黄……黄皮子会……会说人话……” 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只听下方的高草朝两旁一闪,“唰啦”一声,钻出一个又矮又小的小老头来,伸着双臂,半蹲在地上。 眼睛溜明铮亮,抖着干瘪的小手,尖声尖气地问道:“后生,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哪?” 万恩与黄皮子斗了这些年,更在三爷爷身边长大,没少听过黄鼠狼讨封的故事:据说这黄鼠狼是五大家仙之一,修炼到一定火候儿的时候,就会找人去讨封。 所谓讨封,就是借着人嘴得到它想得到的东西。 如果你说它像人,黄皮子的一生修行基本就算是废了,不过它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三年之后,还有讨封的机会。 如果你逆着它说话,或是骂它几句,黄鼠狼一生的修行就算是彻底的废了。 如果你说它像神,黄皮子立马成仙,也就是乡下人常说的黄大仙。 黄皮子报复心很强,凡是说过黄皮子像人或骂过它的人,从此之后,保证家中鸡犬不宁; 如果说它象神,黄皮子成仙之后,这户人家也不会过得太好。因为这些仙家要借口济世,也会选择这户人家,日子虽然多灾多难,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万恩见黄皮子戾气很重,一直穷追不舍,知道黄皮子这是在用人命讨封。 万恩心想:“反正也得罪了它了,还不如得罪它到底!” 于是破口骂道:“我看你像个王八犊子!滚一边子去!” 那小老头呲着个小牙儿,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显然已经动怒了,阴森森地问道:“后生,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哪?” 万恩见他还不肯离开,便从刘二小儿的手中夺过鞭子,再次骂道:“像你娘的屁!你给我滚犊子!” 腾身跃起,抡起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脑地打了过来。 那小老头本想与万恩斗上几个回合,却发现万恩的身上孕育着雷电,知道这小子不是善类。“吱”的一声怪叫,掉过头来,手脚并用,朝山下跑去。 大约跑出六七丈远,突然转身站立了起来,指着二人道:“两个小王八羔子,你们等着的!刘二小儿,你坏了我百年的修行,我跟你没完!” 平地卷起一股妖风,黄皮子便不见了。 刘二小儿早已经吓得半死,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黄皮子,怎么问……问我这种话?” 万恩讲道:“这是一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见你阳火虚弱,就想借你的嘴成仙得道,而你无意中骂了它,因此怀恨在心,想用你的命来讨封。” 刘二小儿害怕至极,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黄皮子要用我的命来讨封?万恩,这可怎么办哪?”惊恐害怕,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万恩安慰道:“二小儿,不要怕。把羊群交给我,你现在就往家里跑。路上无论谁喊你,都不许回头,更不许答话。我这就把羊群圈在一起,赶着羊群回家。到家之后再想对付黄皮子的办法。” 刘二小儿点了点头,撒腿就往家里跑。 刚刚跑到山下,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刘二小儿,你跑啥呀?我这里有几块香饽饽,你把它带回家。” 刘二小儿天生智力有些缺欠,听这声音与黄皮子的声音不太一样,在香饽饽的诱惑下,就把万恩的嘱咐都给忘记了。 猛一回头,哪有什么香饽饽,却是一只两尺多长的黄鼠狼。眼珠子铮亮,闪着绿色的幽光,用尖细的声音问道:“后生,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哪?” 刘二小儿吓得“妈呀”了一声,拔腿就跑。可忙中出错,绊在一块石头上,一头扑倒在地。连吓带摔,立刻就晕了过去。 那只黄皮子绕着刘二小儿不转了三圈,然后就在他身上来回跳跃,想要附在刘二小儿的身上。 就在这时,万恩赶着羊群已经到了山下,见黄皮子在一个地方不停跳跃,就使劲地甩了几下鞭子。 破口骂道:“该死的黄皮子,胆敢迷人,我这就弄死你!” 绕过羊群,朝这边奔了过来。 黄皮子竖起了身子,小脑瓜儿转动了几下,突然把身子一扭,钻进北面的一片玉米地里。 万恩来到刘二小儿跟前,见他两眼微闭,神志不清,嘴里不住地喊着黄皮子,便将他背负起来,赶着羊群急匆匆地往家跑。 黄皮子一心想拿刘二小儿的命来讨封,有心附在他的身上,但见万恩身上闪着电光,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万恩把刘二小儿背到他家的大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大伯、大娘,赶紧出来!” 刘二小儿的父母正在菜地里除草,听到喊声,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羊群眼睛跑进院子里,二小儿爹先把羊关进了羊圈,这才跑了出来。 二小儿娘已经跑出了大门口,惊恐万分的问道:“怎么啦?怎嘛啦?二小儿他怎么拉?” 万恩道:“二小儿中邪了,赶紧去请大仙儿瞧治。” 屯子里是有一个大仙儿,也是二小儿爹的堂妹。 全屯子的人都知道,刘大仙这个女子人品人不正。她根本就不会什么道行,专门以骗钱为主,也就没去请她。 第八十二章 黄鼠狼讨封(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二小爹把儿子抱进屋子里,直接放倒在炕上。喊了半晌,也不见刘二小儿苏醒,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了。 便对妻子道:“二小儿面无血色,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很严重。死马当做活马医,你赶紧把刘大仙儿喊来,让她给收拾收拾。即便是死了,咱做父母的也无怨无悔。” 刘大娘道:“我和她不对付,兴许喊不来。你是他哥,还是你去吧。” 说来也巧,刘大仙明天过生日,一帮狐朋狗友想来她家聚一聚,就想买一只小羊,吃顿全羊宴。 她在街上闲逛,见羊群已经回了家,也就跟了过来。 推门一看,见刘二小儿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父母站在一旁,正在哭哭啼啼。她以为刘二小儿得了什么重病,连忙又退了回去。 刘大娘猛一回头,见是刘大仙儿,连忙说道:“刘大仙儿,你来得正好。我家二小儿中邪了,你赶紧给他收拾收拾。” 刘大仙儿柳腰款摆,走到刘二小儿的跟前。 万恩见她年龄在这三十四五岁,身穿黑色的旗袍,头发抹得溜光铮亮,红红的嘴唇,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打扮得好像妖怪似的,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便冷哼了一声。 刘大仙儿没有说话,只是瞪了一眼万恩。 伸手掰开刘二小儿的眼皮,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讶然叫道:“不好!这孩子得罪了黄大仙儿,眼下已被勾走一魂一魄,用不了三天,二小儿恐怕就要归西了。” 刘家夫妇见她一眼就看出是黄皮子,不得不信。 刘二小儿虽然有些智障,但毕竟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听到这话,刘大娘“扑通”一声就给刘大仙儿给跪下了,拉着她的手哀求道: “刘大仙儿,刘大仙儿,论辈分,你可是二小儿的姑姑啊!嫂子求你了,赶紧救救你的大侄子吧!” 刘大仙儿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刘二小儿病得不清,我需要搬请观音菩萨才能将它赶走。那么,就得需要一些金银来供奉。”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驱走妖邪,父母也不多想,当即就给了刘大仙儿一块现大洋。 刘大仙儿在银圆上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了听,便装进自己衣兜里。 把头一转,对刘大伯吩咐道:“赶紧给我砍几根桃树枝子来。” 刘家房后就有一棵桃树,二小爹很快就砍来一根枝桠,拖到刘大仙儿的面前。 刘大仙儿只是折断一根枝条,便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一请东方甲乙木,二请南方火丙丁,三请中间戊己土,四请庚辛秉虔诚,五请北方壬癸水,六请家堂众祖宗。 “烧上高香冒青烟,点燃蜡烛屋里明;金花圣母坐法场,小小妖邪快点行!” 举起手中桃树枝,在刘二小儿的身上就是一顿乱抽乱打。折腾了好半天,也不见刘二小儿苏醒过来。 刘大仙儿皱了皱眉头,突然说道:“这里有问题,好像处处都在受限制。” 四下看了看,刘大仙儿突然把头转向了万恩,便凶巴巴地喝道:“家人都留下,外人赶紧给我滚开!” 万恩看了一眼众人,见屋子里就他自己一个外人,那就走呗。冷冷地看了刘大仙儿一眼,便朝门外走去。 万恩刚刚走后不久,刘二小儿果然苏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指着窗外道:“不好,黄皮子就蹲在大门墙上!爹,赶紧救我!” 刘大仙儿见刘二小儿突然醒来,以为是自己搬来了神明,赶走了黄皮子,心里非常的得意。 摆手道:“别听这孩子瞎咧咧。有我刘大仙坐法场,就是借黄皮子十个胆子,它也不敢进来。” 为了让刘家人觉得这块大洋花的值得。又拿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长长地打了一声哈欠:“诶呀,真的好累呀!” 刘大娘找来一盒香烟,连忙给刘大仙点上一支。 刘大仙儿也不客气,脱下鞋子,直接坐在了炕头上,拍了一下火炕,扬言道:“我刘大仙就往炕头上一坐,看看哪个王八羔子敢来!” 她哪里知道,原来万恩的身上贴过雷神符,灵气入骨,只要有邪魔侵袭,就会激发他身上的火气。 黄皮子也曾多次想靠近刘二小儿,可万恩就守在他的身旁。只要它一靠近,万恩的身上就闪光。 凡人是看不见,黄皮子却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它始终不敢靠近刘二小儿,只能远远地躲在大门之外,靠此前那口邪气,对刘二小儿进行控制。 黄皮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讨封。那么就得让刘二小儿说话。见万恩一走,黄皮子便收回了邪气,刘二小儿也就苏醒了过来。 刘大仙儿牛哄哄地坐在炕头上,重重地吸了一口,便问道:“二小儿啊,此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刘二小儿回想了一会儿,便讲道:“我想到玉米地里掰两根苞米,烤着吃。可刚一到地边儿,就听见有人尖声尖气地问我,后生,你说我是像人还是象神哪?” 刘大仙儿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刘二小儿咧了咧嘴,一笑道:“我当时还以为是万恩在跟我闹着玩呢,就顺嘴说了一句,你像个大狗屁!” 刘大仙儿指点着刘二小儿道:“你呀!你呀!叫我可说你点啥好呢!瞎迷糊眼的,也不说看清楚了,竟瞎说话。幸好你今天碰上我这个贵人了。” 刘大仙儿见医好了刘二小儿的病,就想让刘家送她一只羊,故意皱了皱眉头,轻咦了一声,摇头道: “不对呀!黄皮子发这么大的火儿,不只是说这一句话吧?老万家那孩子都说了些什么?” 刘二小儿寻思了一下,咧着嘴嘿嘿笑道:“万恩那小子,骂得更狠。他说:像你娘个屁!赶紧给我滚王八犊子!还用大鞭子抽黄皮子。” 刘大仙儿使劲拍了一下大腿,瞪着眼睛道:“什么!万恩骂他滚王八犊子?这下子你可真要完犊子啦!” 三口人惊骇不已。过了半晌,刘大娘这才怯生生地问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刘大仙儿叹道:“这是一只讨封的黄皮子。这东西是最会投机取巧的一位,一般都是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在人的面前出现,做着各种古怪的动作,学人走路,学人说话。 “当它问你是人还是神的时候,你就应该说,你是个神仙。这样一来,不但助了黄皮子的修行,日后还会报恩。 “而二小儿不但没有随它的意愿,反而还骂了它,这就坏了它的修行,别看这次把它送走了,估计还会前来报复。” 刘二小儿咧着大嘴,忍不住地“啊”了一声,骇然说道:“大仙儿,那我岂不是小命儿不保,如果今晚来找我可怎么办?” 刘大仙儿突然唱了起来:“扣扣搜搜穷又酸,旧病难除心病添,吾神也难替你免灾难,三五天内赴黄泉!” 二小爹听她的意思还让加钱,不禁有些恼怒,便对儿子说道:“二小儿,不用怕。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只要骂了这个脏东西,它就会自然而去。鬼怕恶人,有爹爹在,不用怕它。黄皮子倘若敢来,我就去请茅山道士。” 刘大仙儿见刘家干脆封了门儿,立刻就不愿意了,把屁股一颠,就来到了炕沿上,穿上鞋子,就要往门外走。 刘大娘知道丈夫说的是气话,便把刘大仙儿拦了回来,央求道:“大妹子,别听你大哥他瞎说,你先留一会儿,一会儿我给你炒几个菜,在我家喝顿酒再走。” 刘大仙儿知道她留自己吃饭是假,害怕黄皮子进门才是真,于是,推说家中有事,必须得回去。 刘大娘见留她不住,只好让她走了。 谁知刘大仙儿刚一迈门槛,却听房门外传来又尖又细的说话声:“后生,你说我像人还像神哪?” 刘大仙儿低头一看,见门外蹲着一个小老头,双手抖动,眼睛里闪着幽光。 刘大仙儿”哎呀”了一声,连忙退了回来,结结巴巴说道:“黄大仙儿,别动怒,有事好说。咱俩好好谈谈行吗?” 黄皮子把牙一呲,阴冷冷地道:“有什么可谈的!刘二小儿毁了我道行在先,这个仇我不能不报!刘大仙儿,就你那点道行,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若不是万恩那小子守在旁边,我早就把刘二小儿你俩给弄死了!” 二小爹听了这话,便从后门溜走了。 刘大仙儿这下子也不装了,吓得是脸色雪白,连连摆手道:“别介,别介,瓜有藤,树有根,是刘二小儿毁了你的修为,那你就去找刘二小儿去吧!我这就走啦!” 把身子一转,想要从后门溜走。 刚一迈步,眼前幽光一闪,黄皮子又出现在后门口。 他两手拄地,朝前蹦了两步,嘻嘻笑道:“刘大仙儿,你可千万不能走啊。我百年的修为将要毁于一旦,极想得到你们这些懂得道行人的赞誉。刘大仙儿你就成全我吧?” 两眼一瞪,眼睛里绿光闪射,尖声尖气地问道:“刘大仙儿,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哪?” 第八十三章黄鼠狼讨封(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大仙儿虽然对道行只是凤毛麟角,但她知道这是黄皮子用人命在为自己讨封,无论说它像人还是像神,都难逃一死。索性跪在地上求饶,就是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黄皮子大怒,突然发出一声瘆人的怪吼,鸡爪一般的手指急速增长,宛如半尺长的弯钩,上下抓挠,混合着渗人的叫声,异常的恐怖。 关键之时,刘大仙儿狗屁能耐也没有了,“嘎”的一声,登时就背过气去。 黄皮子嘻嘻笑道:“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我这就吸干你们俩的精血,我黄皮子也就该成仙得道啦!嘻嘻嘻,哈哈哈。” 一步一步地朝刘大仙儿身前爬来。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哐”的一声被踹开,只听万恩大声喝道:“大胆的黄皮子,你不但拿人讨封,还要报复人类,罪不可饶!雷神赶快显灵,快将这妖孽五雷轰顶!” 喊声未落,一道电光从万恩的掌心中射出,黄皮子如遭电击,“嗷”的一声怪叫,连忙抖落几下手爪,把头一转,从后门逃走了。 万恩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嘿笑道:“没想到时过两年,雷神符的灵性依旧还在,妙极,妙极!” 二小娘抱着刘二小儿的头,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地发抖,见二小爹走了进来,这才发出痛彻的哭声。 二小爹笑着说道:“黄皮子都跑了。你还哭个啥呀?” 二小娘被吓个半死,正无处诉说委屈。突然拾起炕上的笤帚疙瘩,朝二小爹打了过去:“该死玩意!方才你死到哪里去了!” 二小爹笑嘻嘻地说道:“这件事你还真别怪我,幸亏我聪明,不然你们三个早就被黄皮子给弄死了!我听黄皮子说,‘要不是万恩在二小儿身旁守着,我早就弄死把你们俩了。’我隐隐觉得万恩不同寻常,所以就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狂奔,把万恩喊了过来。” 说完,便趴在门口看了一眼地上的刘大仙儿,低声道:“她呀!狗屁也不是!” 刘大仙儿毕竟倒在自家的走廊里,况且还是自家的妹子,怎么也不能看人家的笑话。便走上前去,对她开始施救。 掐人中,揉前胸,过了片刻,刘大仙儿这才呻吟了一声,缓缓地坐了起来。 二小儿娘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险些没害死我全家!把大洋还给我!” 把手探入她衣兜,把那块银圆抢了回来。 刘大仙儿羞愧难当,红着脸道:“我这是一时的疏忽,结果也中了魔道。黄皮子虽然走了,但夜里还会前来报复。我这条命是万恩救的,报恩也好,良心发作也罢,我只想帮刘家一个小忙。” 二小儿娘把嘴一撇,冷哼道:“你能有那好心眼子?哪凉快就到哪待着去,我家可不用你这个……” 万恩举手阻止道:“这位大仙儿在巫医这一行当中,摸爬滚打也有十多年了,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既然她肯帮我们,就听大仙儿把话说完。” 二小儿娘把头一偏,哼道:“我就怕好招儿没使出一个,再吓死我的家里!” 刘大仙儿坚定说道:“放心吧,就是死在你家,也不让你担责。这个面子我必须找回来!” 二小儿娘寻思了一下,这才说道:“好吧,不过我可一分钱也没有。” 刘大仙儿道:“我分文不取,必须保住我侄子的命。”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留下来吧。四个人一同走进房中,各自找个地方坐下。 刘大仙儿喝了一口茶,这才讲道:“黄皮子十分黏缠,今天夜里一定会来报复。为了保住二小儿的命,你们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二小儿爹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法子?赶紧说。” 刘大仙儿起身走到香案前,上了三炷香。然后拿起一把剪刀,在刘二小儿的头上剪下三绺头发,放在香火上,把头发烧焦。 又让刘大娘舀来一碗白米,再将这烧焦的头发搅拌在白米里。 转身对二小儿爹道:“过会儿你就把这碗米喂给你家那只大公鸡。一更时分,你就把这只大公鸡拴在房门口。 “黄皮子最爱吃鸡,只要它吃的这只阳气最重的大公鸡,就可以为二小儿挡灾了。夜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你在走出屋门。如果黄皮子把公鸡吃了,说明二小儿的灾已被挡过去。 “如果黄皮子没有吃鸡,说明黄皮子铁心想要刘二小儿的命。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另请高道了。” 二小儿爹看了一眼万恩,一笑道:“我看这孩子能辟邪,不如把他留在我家住上几天。” 刘大仙儿摇头道:“这位小兄弟虽然不同寻常,但保你家一时,却保不了你家一世。我说过,黄皮子十分黏缠,如果不彻底做个了断,这辈子你家也消停不了。” 刘家夫妇俩也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当即就把家里那只大公鸡给单独关了起来,把那碗白米放在公鸡的面前。 落日西沉,黑暗渐渐地笼罩了大地。二小儿爹早早就把那只大公鸡拴在了房门口。 大约在一更左右,院子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阴风,那只黄皮子果然又来了。 它趴在门口不停地问:“后生,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哪?” 刘家人把门窗关得死死的,也不理他,整整叫了半个多时辰,突然传来大公鸡的惨叫声,过了不大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次日,刘大伯早早就起来了,发现大公鸡已经被咬死了,只是公鸡没有被黄鼠狼吃掉。 二小爹十分害怕,就到刘大仙儿家去询问。 刘大仙儿得知黄皮子没有吃鸡,登时就愣在了那里,无奈地说道:“这是唯一可以为二小儿挡灾的办法,如果黄皮子一口都没动,说明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只有抗争到底,必须拿出不是他死就是你活的劲头来。” 二小爹问道:“你经常跳大神,对这方面有什么法子没有?” 刘大仙儿凄苦地一笑道:“我这点儿道行,在黄皮子的面前狗屁不是,你还是去求求万恩吧。这孩子可不同于凡人,估计他能拯救你们全家。” 二小儿爹回到家中,就把刘大仙儿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二小娘一筹莫展,便对丈夫说道:“我说他爹呀。不如你上山去放几天羊,让万恩陪二小儿玩几天。我看那孩子挺邪乎,说不定还真能把黄皮子给震住。” 二小爹点头道:“我看也行。只是不知道万恩愿不愿意管这件事。” 二小娘道:“万恩这孩子挺好,他娘我也见过两回面,一说一笑的很不错。走,咱俩去他家好好求求去。” 当天早上,刘家夫妇就去了万恩家,当下说明了来意。 平心而论,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参与这事,可毕竟人命关天,更何况万恩与刘二小儿一起放羊,怎能见死不救?万兰也就答应了。 这天中午,万恩刘二小儿正坐在门前的柳树下乘凉,突然平地卷起了一股旋风,随即从墙缝里钻出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灵光一闪,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尖声尖气地问道:“后生,你说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刘二小儿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惊骇之下,顿时就晕了过去。 万恩一把将刘二小儿抱住,放平放在树荫下。看了看双手,却不见一点反应,不禁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胸前那串泪珠泛起了灵光,隐隐听到:“稳住黄皮子,再祈求雷神显灵。” 万恩稳定了心神,转身对黄皮子道:“黄皮子,咱俩谈谈可以吗?” 黄皮子摇头道:“没什么可谈的,这小子坏了我百年修行,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万恩缓缓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听你的意思是必须分个胜负了?但你可要想好了,跟我万恩动手的结果,那就是必死无疑!” 黄皮子怪笑道:“你就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么?一个娃娃,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在我面前口吐狂言,我今天就要你俩一起死!” 万恩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面南而立,心中默默地在向雷神祈祷,突然感觉浑身一阵火热,尤其自己的双手,好像有火苗将要蹿起来一般。 把腰一弯,不由自主地拾起一块大石头,朝前一跳步,照着黄皮子就是一石头。 黄皮子那也属于修炼百年的精怪,普通的石头是打不着它的。可这块石头积满了雷气,一出手,就化作一个打火球,夹着风雷之势朝他撞击过来。 黄皮子顿时变回原形,转身一蹦,刚想要往墙缝里钻。 可石头上金光万道,早已将它罩住。黄皮子浑身颤抖,就是动弹不得。 “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再看那只黄皮子已经被化为一堆焦骨。 万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见手掌由红色转白色,就连留下在掌心上的符印也不见了。他心里明白,身上的灵气已经耗尽,此后不再具备这种功能了。 毕竟是救人一命,即便是耗尽身上的灵气,也觉得值得。他连忙对天做了三个长揖,这才走到刘二小儿那边走去。 第八十四章 返回家园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二小儿已经从惊雷中苏醒了过来,但他心里害怕,一直闭着双眼。 万恩见他眼球一直在动,便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喝道:“别装死了,黄皮子已经死啦,赶紧起来吧!” 刘二小儿一股身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道:“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呀!” 万恩指着黄皮子的尸骨道:“睁开你的狗眼睛瞧瞧,这是什么!” 刘二小儿霍地站了起来,咧着嘴笑道:“万恩,你小子可真厉害呀!” 二小娘听到轰鸣声,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见儿子不但没死,经历过劫难之后,好像比此前聪明了好多。喜极而泣,抱着儿子的脑袋放声痛哭。 过了好一阵子,这才擦拭了一下眼泪,把手一挥,笑着说道:“走,进屋去,我给你们俩炖鸡肉去!” 这起灵异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刘二小儿继续上山放羊,万恩依旧练功习武。 时日匆匆,眨眼间就到了秋收的季节。 关丽萍家不但有大片的果园,还有四亩土地,秋收这几天自然要起早贪黑。虽然没让万兰到田间去干活,但一些家务都交由她来打理。 这天傍晚,一家人正忙着卸玉米,忽然由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戴一顶鸭舌帽,整齐的长发披在脑后。 细眼微眯,两眼盯着万恩,不住地晃动着脑袋,那张圆脸上满是笑意。 万恩见来者好像是万钧,但对他突然到访又不敢相信。两个人瞪视了半晌,却听那少年叫道:“小傻喳!” 万恩欣喜若狂,一个健步冲到近前,用力推了他一下,欣喜地道:“大懒牤子,你怎么找到来啦!” 万钧哼道:“还好意思问我!因为找你们,险些没把我累趴稀喽!你们娘俩可真叫个玩意,蔫不唧儿地就走了,害得我爷和我一顿好找。我爷、我二姑还有万长老让我接你们回家。” 万兰见万钧到来,又惊又喜,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笑着骂道:“这兔小子,一年多不见,长这么高了!瞧瞧你的头发,不男不女的,整得好像李半仙儿似的。” 万钧摩挲一下脑袋,笑道:“这叫艺人!你懂得个啥呀!” 万兰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用爱喜的语气喝道:“什么破艺人,给我滚屋里去!” 万钧故意一腆肚子,朝房中跑去。 万兰点燃了蜡烛,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万恩问道:“大哥,万花庄一切都好吗?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万钧道:“万花庄可好了!我和我爷找你们俩好长时间了,结果也没找到,最后从我二姑嘴里得知你们去了大河东。 “眼下万花庄可太平了。万长老还给你家盖了四间大瓦房,瓦亮瓦亮的;那地面,不知道用什么砖铺成的,溜光铮亮,都能照进人去了。一走道儿,直劈胯子。” 母子俩见万钧说话还是那样虎了吧唧,逗得二人咯咯直笑。 万兰急不可耐地想了解万花庄的一些事,可万钧却把手一摆,大声嚷道:“我肚子都要饿塌腔了,好酒好菜给我整几样,不然我不告诉你。” 万兰噗哧一笑,连忙去了厨房,为他做了几样好菜好饭。三口人边吃边聊,万钧如实地讲完了万花庄眼下的状况。 万兰得知这些胡子都回到了东乡山,也就动了返乡之心。 当天晚上,就给万恩立下好多条规矩。第一条就是必须要与武先生等人断绝来往,从此不许参与打仗之事。 万恩知道母亲爱子心切,也就一一地答应了。 既然准备回家,几只羊也得处理掉,万兰决定明天就把三只羊拉到集市上卖掉。留下一只,准备宰杀,与表姐等人吃一顿告别饭。 万钧一旁道:“你家现在可趁钱啦!几只破羊还要算计算计,要我说呀,都宰了得了,拉回家一车羊肉那该多好。竟整那扣扣嘻嘻的穷样。” 万兰叱道:“你懂什么!靠别人的施舍,永远也代表不了自己。” 次日一早,刘二小儿又来会万恩去放羊,得知万恩要走的消息,呜呜地哭了起来,抽噎地道: “你对我比我爹娘都好,你一走,我什么也吃不着了,什么穿不上了。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呀?” 万恩一边抚慰一边附耳对他道:“山洞里还有一些碎银和纸钞,都归你了,愿意买啥就买啥。过段时间,我保证回来看你。” 刘二小儿点了点头,抹着眼泪朝山上走去。 一切收拾妥当,第三天一大早,三口人就要上路了。 相处一年之久,姐妹俩说不出的投缘。此前热闹惯了,母子俩一走,关丽萍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哭道:“万兰,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 万兰笑道:“万花庄到西郭屯也有班车了,往来方便了好多,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别哭了,等秋收忙完了,到我家玩几天去。” 关丽萍点了点头。把身子一转,又搂住万恩的脖子,捏着他的脸颊喝道:“管我叫一声娘!” 万恩两眼望着关丽萍的脸,笑了半天,这才将‘姨’和“娘”断开,喊了一声:“姨——娘——!” 关丽萍拍了万恩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小王八蛋,最终还是加了一个‘姨’字。” 万钧咧着个大嘴,嘿嘿笑道:“大姑,万恩他不懂事儿。我没爹没娘的,正好想找个娘。我给你当儿吧?” 关丽萍咯咯脆笑,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收你这个画家当儿子!” 万钧满脸通红,说了一句:“上赶着不是买卖。”转身就爬上了驴车。 姐妹俩依依惜别。丽萍的丈夫赶着驴车将三个人送到了西郭屯。 海州城到万花庄下午没有班车,不过拉脚马车却是有很多,就让万钧去雇一辆。 晃眼十多年过去了,原来的客栈已经不见了,可那几间破房屋子依旧还在。万兰怔怔地站在那里,千丝万缕丛集在她心头。满脑子尽是那一夜的回忆。 想起那一夜的孽缘,又悲又喜;悲的是:一夜之间毁了自己的前程;喜的是:留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正自回忆之时,万钧已经租好了马车,谈好了价钱,直接把三个人送回了万花庄。 三长老以及各族族长得知万恩母子归来,便带着好多庄民到村门口迎接。 母子俩受宠若惊。短短的几个月,万恩竟从一个被人歧视的野孩子,一下子变成众人景仰的少侠,宛如幻梦。 从回故土,又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母子俩自然心情舒畅。 万恩在外漂泊一年之久,十分眷恋故土,就跟母亲商量,要她宽限几日,准备与万钧四下游逛几天。 儿子将近一年没有上学了,重返校园之前让他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二话没说,当即就竖起了三个手指道:“三天。三天之后,必须收拢心思,一心用在学习上。” 万恩挺着胸脯向母亲敬了一个举手礼,与万钧跑出门外。 万恩离家一年之久,很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忽然想起临走时在水坑里养的小鱼. 便对万钧道:“咱俩到东大砬子看看去。我临走的时候,抓了好多小鱼,放在一个水泡子里养,看看还活着没有。” 万钧眼珠转了转,笑道:“行啊,万一那个大丫头再从树林里在钻出来,那多过瘾啊!” 万恩面如苦瓜,指着万钧道:“你是不是被那妖女给迷住了?晃眼两三年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万钧大嘴一咧,啧啧道:“我不是喜欢那个妖精,而是喜欢她那个模样。说句实在的话,大丫头的音容笑貌,让我此生难忘。” 万恩警告道:“那妖女名叫黄芸姗,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你不用对她念念不忘,一旦粘上,你这辈子注定厄运连连。” 万钧撩起了手臂,把万恩拨到一旁,气呼呼地道:“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还不知道咋地!我是喜欢她那种模样的女人,又不是喜欢大妖精!” 万恩见他有点要急眼的架势,也就不再多说了。 两个人来到东大砬子下面,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水泡子,可早已物以人非,别说几条鱼了,就连那个水泡子也变成了田地。 四下看了看,觉得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就按原路返回。 当二人快要走到东村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路边的大槐树下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身前摆放着好多石头。 万恩恍然想起思雨姐姐配姻缘的故事,十分好奇,便走到近前,很客气地问道:“这位老伯,你在做什么?” 那老头笑道:“这是月下佬配姻缘。你想看看你的姻缘吗?” 万恩动了心思,但又一想,我既然与思雨姐姐定了来世情缘,干嘛还算姻缘? 于是,便摇头道:“不算,我眼下还小,等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找到有缘人了。我相信自然。” 老人家脸带微笑,不住地点头:“嗯、嗯,你说的很对。守得云开见月明,情定三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从你面相来看,你命中该当有两次姻缘。” 万恩大吃一惊,没有说话。 万钧却把眼睛瞪得老大,羡慕得口吞馋液,啧啧道:“没想到小傻子还能整两个媳妇。” 万恩摇头道:“咬定青山不放松。我才不会呢!” 第八十五章 心术不正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人微微一笑道:“万般皆由命,一切不由人。孩子,伤害你最深的人,往往就是你身旁的人,要注意提防啊!” 万恩见老人家话有所指,虽然想到了万钧,但又觉得这位傻乎乎的表哥,他怎么会搅乱注定了的姻缘? 毕竟万恩还是个少年,也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万钧蹲在地上,两眼盯着花花绿绿的石头,觉得有趣。突然说道:“万恩都能整来两个媳妇,看看我能整几个媳妇?我的目标是四个。” 那老头看了看万钧的脸,呵呵一笑,然后拿起一个小石子,放在一块大石头的旁边,指着两块石头道: “这就是你的姻缘。你小子一生女人应该遇到不少,不过尽是一群烂桃花。真正的婚姻必须过完三十五岁。你的妻子眼下刚刚出生不久,应该住在万花庄的西南方。” 万钧把嘴一咧,惊叫道:“什么玩意!你是在逗我吧?” 老头呵呵笑道:“我干嘛要逗你啊?不相信,你就朝西南方走走看,估计不出二十里地,你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一个刚出生三个多月的女婴。” 万钧还想争辩,万恩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低声道:“还争辩什么?咱俩就朝西南方向走走,顺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当下给老人行了个礼,然后又扔下一小块散碎的银两,拉着万钧朝西南方向走去。 二人朝前走了十多步,猛一回头,那老头已经不见了。 万恩见老人家不同凡人,心里一直在想:“老人家为我们测试姻缘,难道向我们暗示什么?” 万钧对老人的话颇为不满,一路上絮絮叨叨,大骂老头就是个骗子,还责怪万恩不应该给骗子钱。小傻子、小傻子的骂个没完。 万恩自幼饱受歧视,隐忍性极强,任他一路絮絮叨叨,也不理他。 两个人来到清河岸边,乘船来到清河南岸,一路溜溜达达,朝西南方向走去。 清河南岸,属于山野地带,村庄较少,西南那几道山沟里共有四个村庄,分别是黄花沟、刺茉花沟、三百垄和佟家沟。 两个人一路打听,得知佟家沟有一户姓刘的人家,三个月前添了一个女儿。 万钧嘴巴一咧,一脸正色地道:“你还别说,这老头算得还真挺准!” 两个信步来到了佟家沟,见村庄很小,只有稀稀落落的七八户人家,经过打听,刘家就住在村西头。 万恩想要回去,可万钧执意要看看他未来媳妇长得什么样。 万恩苦笑道:“几个月的孩子你能看出什么?万般皆由命,还是算了吧。” 万钧把脑袋晃得溜圆:“不行,我必须得看看去。” 万恩知道他天生一根轴,他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便对万钧道:“既然你想看看,那咱俩就装作讨口水喝,进屋看一眼就走。” 万钧急皮掰脸地道:“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就在村外等着我,我看一眼就回来。” 山里家家都养狗,万恩正不想与他同往。当下点了点头,就在村外的一个小河边玩起水来。 山村人烟稀少,住户大多彼此互不相邻,万钧绕过一片树林,来到那户人家的房后,就从后门溜进刘家。 恰巧孩子的母亲去上厕所,万钧毫不费力地走进屋里。 见炕上摆着一个糠口袋。袋子的上面铺着一个小褥子,一个女婴正倒褥子在上,咿呀咿呀地玩着。 万钧看了一眼,见这孩子光秃秃的脑袋,模样丑陋,比起他心中的大丫头简直相差十万九千里。 心想:“我要是把她给弄死了,岂不是做不成我媳妇了?”恶念方起,便朝她脖子掐了过去。 那女婴嘶声大哭,母亲拎着裤子就往屋里跑,万钧生怕被人发现,便掏出佩刀,由于慌乱紧张,照着女婴的脑袋就砍了一刀,便从后门逃跑了。 母亲跑进屋里,见女儿满脸是血,额头上赫然多了一道伤口,抱起孩子嚎啕大哭,四下呼喊救命。 后面就是大山,满山尽是树木,万钧毫不费力地逃跑了。 万恩听到救命声,猜到万钧一定干了什么坏事,不敢停留,直接跑到青河南岸。等了片刻,见万钧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万恩并没有多问,直接登上一艘渡船,回到了河北岸。 等船家走了之后,万恩这才质问道:“你对刘家女儿做了什么?” 万钧一脸淡然地道:“什么也没做啊。只是掐了那孩子一把。没想到那小崽子还挺邪性,哇哇地哭了起来,我就跑了。” 万恩再问道:“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难道你只是掐了那孩子一把么?” 万钧把手一举,对天发起誓来:“我要是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就……损寿十年。” 万恩见他目光闪烁,说话期期艾艾,虽然知道他一定干了某种坏事,但绝对想不到他会向一个婴儿动刀子。当下也不理他,径直朝家中走去。 西山沟较为蔽塞,孩子的母亲又没见到人影,好在刀口不是很深,也就没有报告长老会。这件事也就没有传到万花庄。 最近万长富跑销售挣了一些钱,日子越过越好。随着经济的好转,万钧蛮横、自私、混不讲理的个性也日渐凸显了出来。 万恩越来越加讨厌这个表哥,也就很少与他来往。除了读书之外,一有闲暇时间,就暗地里自练武功。 而万钧对画画特别的偏爱,每天都夹着画板,到野外去写生。两个人各有所好,因此都忙个不停,一晃好十多天也没见面了。 这天晚上,万钧给万恩画了一张肖像,乐颠颠地来到万恩的家中,见万恩正在击打沙袋子。 他轻虐地笑道:“武功再高,也怕砍刀。就你那棉花拳头,打八百年沙袋子也是那个味儿!” 万恩笑道:“你以为还是多年前的我么?被你一推一个跟头。如今不同啦!” 万钧把画像放在窗台上,找块石头压在上面。拳头一攥,“呀”的一声,想在万恩的背后来个偷袭。 可还没等到万恩近前,却见他身子一转,两手未抬,只是扫了一下右腿,万钧身子一偏,就被摔倒在地上。 万钧万万也想不到万恩会有功夫,以为是拌在什么东西上了,便爬了起来,用脚荡了荡地面,轻咦了一声:“什么破玩意啊?还把我绊了一个大跟头呢?” 万恩哧哧笑道:“你都到不了我跟前,就是给你一把长刀也是白费。” 万钧把嘴一撇,哼道:“别大家伙夸你几句,你就找不到北。有本事咱俩摔一跤。” 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四臂相交,两个人就支起架子来。 以前两个人经常这样比试,万钧每每推了几下就能获胜。 今天故伎重演,就在用力一推之时,也不知万恩是怎么伸的脚,忽觉右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万钧站了起来,大声嚷道:“你耍赖,我跟你比力气,你下什么绊子?暗中使诈,不算君子。” 万恩笑道:“比力气也可以。我蹲个马步,你把我推动了就算你赢。” 万钧嘴巴一撇,讽刺道:“我说你家怎么没养活牛呢,原来是怕让你给吹死!” 当下挽起了衣袖,又往手心吐了几口吐沫,突然“呀”的一声,斜着身子冲了过来,猛一沉肩,重重地撞在万恩的胸膛上。 他本以为会将万恩撞出一丈多远,没想到肩头触碰到他的胸膛时,如同撞进棉堆里似的,整个身子都凹陷了进去。 正自惊愣之际,却见万恩把胸部一挺,一股大力推来,万钧一个站立不住,朝后踉跄了数步,这才拿桩站稳。 万钧仍然不肯服气,嚷道:“方才我没使劲儿,两个回子打架,看这回子的!” 万兰正在打扫厨房,见两个孩子打得较凶,生怕闹急眼了,便走了出来。想要上前制止,忽见儿子两手不抬,就让万钧甘拜下风,登时惊呆在那里。 万恩猛一抬头,见母亲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连忙收回了丹田之气。 这时万钧如猛牛一般地撞击过来,万恩仰身后退,借势坐倒在了地上。 万钧故意掸了掸手,刚想说话,却见万兰冲了过来。 指着万恩道:“你……你……你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说!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伤心气苦,又气又怒,说起话来期期艾艾。 万恩急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低声道:“在关家屯放羊的时候,自己随便练了几下就成了。” “你撒谎!”万兰拾起一根木棍,厉声喝道:“说!是什么人传授你的武功?” 万恩知道母亲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严厉,就是怕自己去结交那些江湖朋友,为了不惹母亲生气,依旧谎称在山上放羊时捡到了一本武功秘笈,照着书练了几天就成了。 万兰虽然半信半疑,但一想到儿子都已经十三四岁了,已经具备辨明是非的能力,倘若多加管教,定会叛逆,便把棍子放了下来。 用温和的语气道:“娘只想让你好好读书,金榜题名才是娘的最大心愿。儿大不由娘,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以后可以天高任鸟飞,但无论做什么,你都要和娘商量一下。”身子一转,便朝房中走去。 第八十六章 风水之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呆愣了半晌,这才咧着嘴道:“小傻子,你真真有武功秘笈咋得?那你就借给我呗?要是咱俩都会功夫,就能把以全庄子的人都打服了,咱俩当老大。” 前些日子,因为算算姻缘,万钧竟然砍伤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今天竟然说出这等的话来,万恩很是生气,便正色地道: “习武是为了止戈为武,而你却是为了争夺老大,别说我没有秘笈,就是有,像你这等心术不正之辈,我也不会借给你!” 此前万恩在万钧面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这是他第一次与万钧恶语相向。若是放在从前,早就冲了上去,削他一顿大嘴巴子。 可眼下不同,人家有功夫在身。万钧虽然怒不可遏,但又觉得毫无办法,气恼恼地冲到窗台前,把那张画像撕得粉碎。 用力往地上一摔,指着万恩道:“别觉得你认识几个土匪头子就觉得了不起。小傻子,我告诉你的,早晚会有后悔那一天的!咱俩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 万恩望着他的背影,笑着说道:“走好,恕不相送!” 万老太太见孙子气哄哄地走了进来,便问道:“怎么啦?嘴巴子撅得这么高,都能挂住油瓶子啦,是谁招惹你了?” 万钧挥起拳头,重重地捶在炕沿上,瞪着眼睛吼道:“小傻子他丧尽天良!我想从他借秘笈看看,他不但不借,还骂我心术不正,我要跟他家彻底断绝关系!” 俗话说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一个是你的亲孙子,一个是你的亲外孙子,若是换做别人,劝说几句也就没事了,可万老太太偏偏火上浇油,说出一大堆难听的话来: “小傻子和你老姑现在可洋蹦啦!大房子也住上了,大金镯子也卡上了,手里的钱花不完地花,还能把咱家人瞧进眼窝子啦?” 把腿一盘,点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便骂道:“你老姑那骚玩意,整天就会发贱,那是把土匪头子给伺候好了,不然土匪能给她那些钱? “咳—!钱这玩意啊,不得好来,也不得好花。眼下还有点姿色,过几年人老珠黄了,也就没有人得意她了。 “大孙子,不用怕,如果你爷爷把积压的山货都销售出去,保证能挣一大笔钱。那时候,奶奶就给你请一个有名的大画师,天天叫你画画。等你成名了,离小傻子远远的!” 万钧本来就是个混不讲理的人,一听这话,心里更增添几分隔膜。从这天开始,两家人渐行渐远,两个孩子的关系也变得生疏了起来。 万兰也是有个性的人,本来就对母亲怀有怨恨,她这般一闹,彼此之间也就更不相往来了。 自打万花庄惊变之后,百姓的日子大多艰难困苦。战乱来时,那些购货商都不敢到这里收购山货,村民们的手里积压了好多货物,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眼下已经恢复了生活秩序,长老会第一步就得考虑民生问题。 别看眼下万长富已经沦落为贫民,但他外面的门路还是十分宽广,三个长老亲自登门,请他出山,让他到外面找找销路。 万长富正想东山再起,这岂不是天大的机会?第二天一早,万长富就出发了。 他利用以前的老关系,开始跑起销售来。 此前都是生意上的老伙伴,人家求上门来了,哪能不给一点情面?每到一处,都能收下几千斤各种山货。 不到一个月,就把村民手里积压的松子、榛子、蘑菇、猴头、药材等好多山货销售一空。万长富自然也获利不小,日子也就越来越加宽松。 这天夜里,老两口闲着没事,倒在被窝里就唠起了闲嗑,唠着唠着,突然提起了万兰母子。 万长富问道:“我回来这么久了,万兰和孩子也不说来看看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万老太太听他问起这话,小嘴儿就开始叭叭了起来:万恩如何辱骂万钧;万兰如何瞧不起她这个娘……总之七三八四地讲了万兰一大堆的坏话。 万长富叹道:“你这个老白毛儿,始终也改不了你这个浑劲儿。你想一想,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次不是人家万兰帮的忙? “你被黄皮子给迷上了,是万兰母子为你解的危;万钧想要念书,是万兰掏的学费;万钧想要学画画,就把返回的学费钱给了他;我们被赶出万花庄,也是拿万兰往我手里塞的钱; “人家万恩整天大哥长大哥短的叫着,甚至吃一口东西都得想着他这个大哥,你们还有啥可说的?说话办事要讲讲良心。” 万老太太嘴巴一撇,哼道:“如果不是万兰伤风败俗,咱家的风水也不会破,万家也不会败落成这等地步,她心里有愧,欠下我万家的,给咱家钱也是应该的!” “你给我闭嘴!”万长富用胳肘撑起了身子,指着万老太太道: “你这个老杂毛儿,我说你点什么可好呢!咱家的风水被破,不懒别人,就赖你这个老混球!” 万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干了。一股身坐了起来,披着被子,质问道:“万长富,你为啥说我破了咱家的风水?你今天必须给我讲清楚喽!不然我跟你没完!” 有关风水的秘密,万长富本来不想当任何人讲,可老太太老是盯着这件事不放,无奈之下,决定把这件事讲给她。 万长富生怕万钧泄密,转头看了一眼万钧,见他正在熟睡,这才低声讲道: “东乡山上大当家的对风水学颇为精通。他得知我是万恩的外公之后,也就把我当成家人一样看待。 “当他得知万家从一方富甲到现在的贫困潦倒,当即就说咱家的风水被破了。经过我的一番好求,人家看在万恩的面子上,就跟我到坟茔地看了看。 “他说咱家的坟茔地埋的是龙虾穴。龙虾大多数成双成对,万家不但有两个儿子,还会大富大贵。 “因此以前干啥都是一帆风顺;做什么买卖都能挣钱。后来为什么日子越过越穷?都是你这个坏事模子出的馊主意!” 万老太太嚷道:“我咋成坏事模子啦?我出什么馊主意啦?你给我说说!” 万长富嗟叹了一声,低声讲道:“万兰被逐出家门的时候,你乐得好像跳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呜呜喳喳的。 “我问你,到处披红挂彩是不是你指使的?坟茔地的大门和碑文,是不是你让下人们涂成的红色?” 万老太太爽快地承认道:“是啊,驱走这丧门星,我家喜庆喜庆怎么啦?” 万长富指着老太太,咬着牙道:“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龙虾属于青色,煮熟后才变成了红色。 “正因为你把阳宅、阴宅都弄成了红色,才把好端端一个龙虾穴,变成了一个死穴。万家从胜到衰,都是你这个老浑蛋造成的! “四个月前,我把大门涂成了青色,把碑文上红字也描成了黑色。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丰衣足食一定没问题。眼下咱家的运气是不是有所好转?” 万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惊叹道:“我地妈猴子呀!原来是这回事呀?以后啊,这红灯笼啥地,可别随处乱挂了。” 万长富喝道:“行啦,用不着你来提醒!以后你少管点儿闲事就行啦!还有,以后你别天天诅咒人家万兰!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万兰确实是个好女儿。当年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又在那种情况下,即使做了错事,我们作为父母的也应该为她分忧解难才对。 “而你倒好,整天在万戬、万庆面前拱火,不但把女儿给逼走了,还和人家的孩子扔进了大山里了,现在想来,我万家真是缺德呀!” 万老太太向来就混不讲理,见老头子把所有的错都归罪在她的身上,立刻就不干了,就开始揭他的短,拉着长声说道: “这件事我是有责任,不过逼走万兰也不止我一个!你那两个骚玩意也没进好言。哼,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 “够啦!”万长抓起了枕巾,照着老太太的脑袋就是一下子,咬着牙道:“你在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到外边去!” 方才这一声怒喝,声音有点大,把万钧给惊醒了,大声嚷道:“别吵吵啦!还让人睡觉不睡觉啦!” 老两口停止了争吵,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万长富这才低声说道:“风水这件事千万不能到外面乱说,万一碰上那个坏种往坟头上泼点红油漆,咱家连发小财的机会都没有了。” 万老太太保证道:“从我嘴里保证连个话牙儿都不带露出去的。” 看了一眼万钧,见他始终没有动静,也就没有去叮嘱他。 至于两家的关系如何,咱按下不表。 却说一个月后,佟家沟那孩子的父亲赶着驴车来万花庄卖山货,恰好碰见了万芬的丈夫。 两个人不但认识,还沾亲带故,一见面就唠了起来。唠着唠着,就讲起孩子被砍这件事。 第八十七章 狐女有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时卖山货的人很多,听到这件事之后,不是诅咒就是破口大骂。 但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孩子也没受什么大伤,只是额头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也就没人再追究此事。 万芬的丈夫回到家中,就把这件事讲给了万芬。 没过多大一会儿,万兰也来万芬家串门。姐妹俩闲着没事,就把这件事讲给了万兰。 万恩虽然对母亲讲过算姻缘之事,但从来也没说过他和万钧去过佟家沟,因此也就没往两个孩子身上想,骂了几句‘缺德’也就过去了。 话题一转,就把话题扯到许大军相亲这件事来。 万芬滔滔不绝,先从介绍人讲起,然后到家庭情况,再到相亲时的好多细节。等她讲完,日头已经偏西了。 万兰急忙起身,一笑道:“我可不听你讲啦!万恩快要放学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万兰就把这件事讲给了万恩。 万恩不用猜想,这件事一定是万钧干的。气得他是牙关紧咬,真想立刻冲进他的家中,把万钧狠狠地揍上一顿。 气归气,恨归恨,毕竟万钧是母亲的亲侄子,一旦对他动手,不但事情会暴露,还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虽然没有痛打万钧一顿,但决定从此之后与他不相往来。 从这一刻开始,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生疏了起来 最近的几个月里,东瀛人一路南下,海州城只剩下当地的守备队和治安军,更对万花庄够不上威胁。 万花庄的民众渔猎耕种,日子过得也是轻松愉快。 黄芸姗本以为借助东瀛人之力,培植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然后鱼目混珠,让家人也混入队伍之中。然后用邪法和武力来控制万花庄以及周边的村庄。 自古以来,百姓最痛恨土匪。黄芸姗千算万算,就是没算计到一伙土匪,竟然与八大家族结为了同盟。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谋划者竟然是她的老冤家万恩。 眼下林场、矿山全部丢失;守御会、李家人也被盟军彻底消灭,黄芸姗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当即就被田源免去了一切职务。 悲愤之下,黄芸姗干脆离开了海州城。 她本打算到黄家村走一趟,看看这边的血源供应情况,期盼着父亲法力早日还身,也好出山掌控大局。 然而祸不单行,黄家村这边也出事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部分狐仙妻子都为这些光棍汉们生了儿育了女,众人更是皆大欢喜,感觉日子更有滋味了,为此都十分爱自己的家庭。 可这种和谐美满的日子过去不久,黄十五终于对他们发难了。 这天,他把全村的汉子都召集到神仙庙里来,一脸和气对大家伙道:“我是你们的大恩公;没有我,也就没有你们今天的幸福家庭;请问诸位,我的话是不是事实?”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道士咳嗽了几声,忽然脸色严厉了起来,用震撼的声音说道:“如今我正在修炼道法,每三天必需要喝一碗童子血,有劳大家伙轮流供奉。” 言下之意,是要村民们割舍自己的孩子,供他喝血。 众人颇感诧异,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当即就遭到几个村民的拒绝。 黄十五顿时火冒三丈,一掌将木桌拍得粉碎,怒骂道:“你们这帮没有良心的东西,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们吗?谁要是不从,我就把这些狐女完全变成狐毛,叫你们通通都打光棍子!” 如果把妻子化为狐毛,不但孩子保不住,就连暖被窝的也没有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勉强答应了。 黄道安不但要喝血,黄十五练功也要喝血,可几个一岁大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血啊?始终供应不上,气得黄十五天天大骂。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比天消瘦,父母都是心痛不已。 一个有个名叫黄忠的汉子,这几天因为孩子的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怕惊扰到妻儿,就想到外边散散心。 夜空晴朗,树影斑驳,他沿着通往神仙庙的小路溜溜达达地朝前走。突然神庙里传出几声怪异的叫声。 黄忠不禁一愣,就想看看这道士练的是什么功。于是就捡起一根木棍,偷偷地来到神仙庙前。 谁知刚一接近庙门,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硕大的黄鼠狼。“嗷”的一声,奔着他的大腿就扑咬过来。 黄忠吓得“妈呀”了一声,好在手里还握着一根棍子,左拨右挡,险些没伤着自己。他心里害怕,转身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中之后,就哭着将此事讲给了妻子。 妻子并非狐毛所变,而是老狐仙刘翠花的亲生。 在这一年多来,她见母亲被已被控制;这些男人又对黄袍老道惟命是从,因此也就没敢把事实真相讲给丈夫。 今天见他幡然醒悟,便对丈夫讲道:“夫君,我们这些狐女不是狐毛所变,而是那只老狐狸的亲女儿。 “一年前,爹娘触犯了天条,因此累及了全家,被压在了北极冰山之下。那黄袍老道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而是一只成了精的黄皮子。 “他让我们结合在一起,既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成人之美,而是为了索取童子血。至于他用童子血练什么妖法,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黄忠又惊又骇,握着妻子的手,问道:“我们如何除掉这只黄皮子?” 妻子凝眉想了想,摇头道:“你们、我们都是一群普通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黄皮子?如果能救出我的母亲,让我娘去对付他,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黄忠道:“我这就去召集众人,一起去救你母亲。” 妻子摇头道:“不可以。黄皮子一定在我娘的身上布下法器,不然我娘不可能任由他摆布。 “我们连什么法器都没搞清楚,即便是把她救出来,又有何用?闹不好全村子的人都得遭殃。” 黄忠一凛,敲着手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咋整啊!黄皮子每天都催促要血喝,估计这些孩子都挺不过五天啦。你是老狐狸的女儿,就不能跟你母亲说几句话呀?只要有好法子,我们保证照办就是了。” 妻子凄苦地一笑道:“我们均在黄皮子的控制之下,不然怎能被化作一撮狐毛?你先别着急,容我想一想。” 她眉头连皱,回想了半晌,这才说道:“我有个妹子名叫胡思雨,眼下正在东海渡劫。两年前,大哥胡光阳到北海看望我们,他和我娘谈话中提到。 “万花庄有个少年名叫万恩,他与胡思雨私定了婚约,他手中握有胡家的通关令牌……倘若能借到他手中的令牌,我们就能与胡家大院取得联系。” 黄忠苦着脸道:“万恩是李大善人的仇敌,别忘了,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土地,一切一切都是李大善人给的。我们决不能背叛我们的恩人?况且万恩是除掉的对象,我更不能去求他?” 妻子敲着手道:“黄忠你好生糊涂啊!那个李珊就是妖精的妹子,你以为她真的是为你们好吗?她和庙里那个妖精一样,都是披着仁慈的外衣,干着最凶恶的勾当!我明确地告诉你,她才是幕后的黑手!” 黄忠恍然大悟,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嗟叹道:“你说我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笨呢?明摆着是一起阴谋,可我们就是看不出来!” 妻子道:“房檐掉馅饼的美事,不是虚幻就是欺骗。不过幡然醒悟还不算太晚,我这就给你拿信物,今天你必须去见万恩。” 说话间,妻子拾起了剪刀,在自己的头上剪下一小绺头发,直接交到丈夫的手中。 低声对黄忠道:“你赶紧到各家走一趟,收集所有狐女的头发。 “我们这些狐女的头发都富有灵性,只要遇到狐仙的信物,就会化身成形。我们二十个狐女一同去求万恩,估计他一定会帮这个忙。” 黄忠接过头发,转身要走,突然又顿住了脚步。对妻子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就是把他弄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 妻子焦急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万恩虽然没有法术,可他手里握有狐仙家族的通关令牌,如果他能把令牌借给我们一用,就能与胡家大院通话了。胡家大院高手云集,还愁打不过一个黄皮子么!” 黄忠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眼见孩子焦黄精瘦,这些家长都苦无办法,正在为孩子发愁之时,得知万恩能与胡家大院有关系,自然是高兴不已。 于是便开始分头行动,有的准备刀枪;有的煮酒煮肉,去稳住黄十五;有的站在村外站岗放哨。 在众人的掩护之下,黄忠带着二十个狐女的头发,风风扑扑地来到了万花庄。 这天下午,万恩正在上课,忽听门外有人问道:“万恩是在这个班级吗?” 沈先生点头道:“是在这个班级。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黄忠生怕万恩不肯出来,便撒谎道:“我是他一个远房亲戚,有急事要见他。” 沈先生转身对万恩道:“万恩,有人找你。” 万恩走出了教室,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人,不禁一怔,便问道:“你是谁?” 第八十八 章老狐仙脱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忠低声道:“我妻子是胡思雨的堂姐,眼下有二十个狐女均被黄皮子所控制,她特意让我来求你。” 万恩凝眉问道:“我如何相信你?” 黄忠道:“能不能找个僻静地方说话?我有信物给你看。” 万恩点了点头,便与黄忠一同走出校外。 二人来到学校东边的一片树林里,黄忠就把狐女的头发拿了出来,低声对万恩道:“这是二十个狐女的头发,只要见到狐仙家族的信物,她们就有所反映,并且与你见面。” 万恩从脖子上摘下泪串,想要试探一下。谁知刚一挨近头发,立刻就泛起了灵光,随即跳出二十个狐女。 她们哭着说道:“我们是老狐仙胡万川的女儿,也是胡思雨的堂姐。一年前触犯了天条,被压在北海的冰山之下。本想改过自新,争取从宽处理,没想到被黄皮子掠到了黄家村。 “他把二十个姐妹嫁给光棍汉。为了保命,无论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我们都认了,可万万没想到,他天天逼迫我们供奉婴儿的血。 “我们的孩子还不到一岁,经常抽血会死的。眼看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要惨死在他的手中,故此冒死前来。 “万少侠,你少年英才,又大仁大义,看在思雨妹子的面子上,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哭声一片,好不心痛。 万恩摊开了两手,无奈地说道:“我也很同情你们的遭遇,可我的能力有限,如何帮助你们?” 胡家大姐道:“我们不需要你出手。据听说,思雨妹子临行前给你留下一枚通关令牌,只要你肯把令牌借我们一用,我们就能与把胡家大院取得联系。” 万恩点头道:“这个忙还能帮得上。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回家去拿令牌。” 工夫不大,万恩返了回来,由怀里掏出通关令牌,直接交到胡家大姐的手中。 几个狐女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就与胡家大院说起话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几个狐女一脸凝重地走了回来,把令牌交还到万恩的手中。 黄忠隐隐觉得事情不是太妙,便焦急地问道:“胡家大院是不是不肯帮助我们?” 胡家大姐摇头道:“北海真神正在全力搜查胡思雨,极想知道她是生是死。因此利用手中的权利封锁了胡家大院,眼下爱莫能助。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很难。那边的人告诉我:我娘的身上被锭了九枚狗血钉,已经封住了她的法力,所以才任由黄十五摆布。 “如果我们能把我娘从笼子里的救出来,然后丢进水里。狗血丁就会浮现起来。能在半炷香之内,把钉子全部拔出来,法力就会还身。 “凭我娘的本事,杀死那个假道士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过黄十五毕竟是个妖怪,单凭我们这些凡人要想救出我娘,确实有些难度。我们还是回去商量商量吧。” 黄忠笑道:“黄十五天天闭关修炼,只要我们大家伙同心协力,一定能救出咱娘。这样吧,今晚多预备一些好酒好菜,几个人陪他去喝酒;几个人去救人。余下的准备好刀和大棒子,就站在河边,咱们好歹也是三四十人,我不信坚持不了半炷香的工夫。” 狐女们听他如此一说,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纷纷走上前来,向万恩致谢:“谢谢万恩兄弟,如果我们能如愿以偿,一定前来答谢。” 万恩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答谢就不必了,只希望你们好好地过日子,千万不要危害人间。” 胡家大姐表示道:“我们都是有罪之身,能免遭北极冰寒之苦,已经算是福天啦!怎能还会作孽?况且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了,更爱人间,更爱家庭!” 万恩点了点。忽然想起了胡家大院,便对胡家大姐问道:“方才你说胡家大院被封了?” 胡家大姐微微一笑道:“胡家大院不是斗不过北海真神,只是不想激化矛盾而已。胡思雨已经被送到绝密的地方去渡劫。不用担心,胡思雨不会有事的。” 万恩微微一笑,刚想说话,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 万恩猛一回头,见黄忠一本正色地说道:“我家就住在帽子山下。万恩兄弟,如果有什么需要,只需一张纸条,我们黄家村所有人都愿意为你效劳。” 万恩调笑道:“既然愿意为我效劳,那我今天就买几张白纸,多准备一些纸条喽!” 狐女们哈哈笑道:“万兄弟性格外向,说话幽默,果然是人中极品。难怪我家思雨愿意与你私定终身。” 万恩哈哈笑道:“我还等着上课呢,就不听你们吹捧了。祝姐姐们马到成功!” 黄忠收起了头发,二十个狐女瞬间也就不见了。 当天晚上,这些人共分为三组,一组陪黄十五喝酒聊天;另一组去救老狐狸。余下的人都集结在河边,准备与黄十五誓死一战。 这些村民对黄十五向来都很敬重,与他喝几盅酒,相互沟通沟通,也是很正常之事,因此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就与几个村民喝了起来。 黄忠带着三个汉子,偷偷地摸进神仙庙的后院,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大铁笼子打开。 老狐仙被禁锢了这么久,已经是奄奄一息。黄忠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抱着老狐狸就往河边跑,直接将它丢进了大河里。 老狐狸刚一入水,便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黄十五正在饮酒,听到了老狐狸的叫声,立刻就站了起来,说了一句“不好!”转身就要往庙外跑。 几个汉子故装醉意,拦阻道:“酒还没喝完呢,不许走!” “去你娘的吧!”黄十五抬手一推,几个汉子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黄十五怒视着他们,冷哼一声,把身子一展,径直朝河边飞去。 几个汉子爬了起来,一边追赶一边大喊:“外边的人请注意!黄皮子跑啦!” 胡家二十姐和众多汉子立刻就迎了过去,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棍棒拦住了去路。 黄十五阴森森地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都给我下地狱吧!” 舞起了双掌,就和这些人打了起来。 毕竟黄十五是个精怪,奋起神威,腿扫拳击,擒拿抛摔,不大一会儿,就把好多人打倒在地上。 不过这些人英勇顽强,在这生死存亡关头,没有一个选择后退。忍着疼痛,爬起来再战。在众人的围堵之下,黄十五始终也没能靠近大河半步。 这时黄忠跳到河里,发现老狐仙的四肢,胸口、额头都冒出了一枚铜钉子,于是就逐一地拔了出来。 不多时,老狐仙就犹如凤凰涅槃,眼冒灵光,飞身跳出河面。眼见家人堪堪落败,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朝黄十五这边直冲而来。 黄十五“啊”的一声惊叫,拔腿想跑,可两腿却被两个狐女抱住。眼看着老狐仙杀了过来,便挥拳朝下方直击过来。 可惜围攻他的人委实太多,棍棒齐舞,虽然打出了两拳,但拳头都打在棍棒上了。 黄十五颇为无奈,把身子一晃,想要化为作原形,缩小身体逃跑。 就在这时,老狐仙已经拍马赶到,拨开人群,抬手就拍出一掌。 这一掌快如闪电,变幻无端,黄十五两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向后飞退一丈多远。嘴角立刻流出血来。 他惊恐万状地站在那里。面无血色,宛如僵尸,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怒恨之色,咬着牙问道:“老狐狸,是谁破了我的狗血钉?” 老狐仙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阴冷冷地道:“鬼界兴许有人会告诉你!去死吧!” 一记虎爪掏心拳打出,黄十五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凌空飞了起来。两腮陡然鼓起,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摔落在沙滩上。 四肢抽搐了几下,竟然是一只三尺多长的黄鼠狼。 死里逃生,老狐仙欣喜不已,为了感谢众人出手相救。老狐仙便把这些狐女留在了世上,继续做这些人的妻子。 临别之时,老狐仙只是问了一句:“万花庄那个孩子叫什么?” 黄忠回答道:“那少年名叫万恩,今年也就是十四五岁。” 老狐仙点了点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会帮他一次。” 说完,便朝山上奔去。据她的女儿们说,老狐仙躲进深山老林之中修行去了。 黄芸姗本想拿东瀛人做靠山,没想到经过万恩暗中的一番操作,就让强大东瀛军和守御会一败涂地。 想让父亲尽快恢复功法,不但收效不大,还搭上了十五哥的一条命。经过详查,又坏在万恩的手里。 眼见自己辛苦数年布署的大好局面一朝破灭,所有努力付之流水。她怒恨交集,恨不能将万恩碎尸万段,敲骨吸髓。 可眼下肯为自己效力的,只有几十个流亡在外的黄姓族人。 可黄家村已经背叛,会不会起到连锁反应?即便是这些人还在为自己效力,这一小股微弱的势力,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没有办法,她只好再次来到马蹄山,与父亲商量一下以后的布局。 黄道安得知血源被断;守御会也被剿灭。他面色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颤声道:“万家小贼……又是这个该死的万家小贼!” 第八十九章 重启血灵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雷劈乱石山,已经令他名声扫地,黄道安对这位少年是切齿的痛恨;又听说每件事都与万恩有关,更是惊怒交加,恨不能立时将其擒杀。 可法力还没恢复到一半,眼下还无法使用迷魂瓶,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低声对黄芸姗道:“万恩天生就是我们的克星,此人不除,我黄仙家族将永无复兴之日!” 黄芸姗苦着脸道:“我何尝不想,可这个小崽子每每智高一筹,我真的是束手无策。” 黄道安沉思了片刻,低声道:“眼下只有黄金玲能够靠近万恩,我要拿她大做文章!” 黄芸姗摇头叹道:“这丫头自打步入学堂之后,妖性全无。她一心学习,只想考个好的前程。黄金玲的凡心越来越重,恐怕不会干这等杀人的勾当。” 黄道安轻轻地摆了摆手,微笑道:“我们不需要她亲手杀人,只想利用她与万恩的关系。” 说话间,把手一伸,掌心里现出一个青铜盒子,轻轻地一弹,盒盖开启,里面竟然放着一杆十分精致的毛笔。 他指着笔尖道:“这杆笔尖是用你三姐的头发制成的,又在她的血液里浸泡了九九八十一天,已经化为邪灵,名曰:血灵子。 “白天成笔,夜里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虽然迷术远不如从前,但要缠磨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子,估计还不成问题。” 黄芸姗问道:“能把他缠磨死吗?” 黄道安肯定地道:“七天之后精血枯干,必死无疑。只是万恩能不能收下这支笔,这才是关键所在。” 黄芸姗拿起笔盒,藏在衣袖里,得意地一笑道: “黄金玲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只要我讲出她母亲死亡的真相,在她身上涂抹少许的‘合欢香’,两个人保证成功好合,春风共渡。” 黄道安连连摆手道:“你可以讲出她母亲的死亡真相,但千万不能使用‘合欢香’。万恩不但佩戴着狐仙家族的宝物,而且还粘贴过雷神符。 “他的身体已经富有一定的灵性,合欢香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弄巧成拙。万恩并非等闲之辈,你必须要有耐心。” 黄芸姗点头道:“九九明白了。我现在就去一趟学校,让于先生安排一下,明天就让黄金玲复学。”原地转了一圈,朝万花庄而去。 于先生名叫于万长,也属于东瀛人的一条走狗。他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武先生的一举一动。 可他本事平庸,加之好色,整天把心思都放在女学生的身上,因此也就没做出什么成绩来。 事情往往有失也有得,虽然于花肠子没有得到东瀛人的重用,但他的身份却没被发现,因此还能一如既往地在学校里教书。 黄芸姗生怕暴露自己,因此不敢在万花庄现身,就把于万长约到了郊外。 两个人见面之后,黄芸姗便把让黄金玲复学之事讲了一遍。 学校正在全面招生,更何况黄金玲是校内的佼佼者,当即就点头道:“明天让她到学校来,我领着她见见校长就可以了。” 黄金玲自幼在妖穴里长大,从未体验过家的温馨。 到了李家沟之后,人人友爱,家家和睦,彼此之间宛如亲人。十多年来,她从未有过这般的温馨与安定。在她内心深处,多希望不再回到从前。 可月有盈缺,世无圆事。自守御会被全歼之后,李家沟只剩下了老弱妇孺。好在长老会较为仁慈,不但没有追究这些家属的责任,还对李家人给予了安抚和帮助。 黄金玲因为改名叫李玲,生怕长老会对李家人秋活算账,因此一直也没敢上学,只能与族人们相依为命,过起了互帮互助的生活。 这天她正倒在床上看书,黄芸姗突然飘进了房中。 自打上次撒谎之后,黄金玲十分惧怕黄芸姗,见姑姑到来,连忙为她煮茶做饭。 黄芸姗微笑地说道:“不用忙活啦!过来这边坐。姑姑有话想对你说。” 黄金玲怯生生地站在了一侧,轻声道:“愿听姑姑明示。” 黄芸姗笑靥如花地道:“跟姑姑说话干嘛这么客气?” 一把将黄金玲拉到身旁坐下。抚摸了她几下子头,夸赞道:“我家金玲不但越来越懂事,而且越来越漂亮。有半年没上学了吧?” 黄金玲点头道:“嗯,半年多了,学校曾给我们下达过几次通知,可我们都姓李,害怕万家人欺负,所以都没敢去上学。” 黄芸姗叹道:“都怪姑姑心胸狭隘,一心想要复仇,不但殃及了族人,结果也害了玲儿。现在姑姑想明白了,决定忘记恩怨,去过平淡的日子。 “今天我见到了于先生,了解一下校内的情况,并没有对李姓学生进行打压,你明天就去上学,有关一些事宜,于先生都为你安排好了。” “真的?”黄金玲毕竟涉世太浅,哪知这里暗藏着一起阴谋?她大眼扑闪,深深的酒窝如旋涡一般旋转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道:“我终于可以上学了!” 黄芸姗见她眷恋红尘,十分生气,但为了彻底打消黄金玲的疑虑,便满怀爱心地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 “天地之大,眼下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姑姑怎舍得把我这聪明可爱的大侄女拖下火海?不过万恩也回到了学校,他对李家人恨怨极深,你必须主动与万恩修缮关系,以防对你进行伤害。” 说话间,探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青铜笔盒,交到黄金玲的手中。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支镀金的毛笔,不但精致,而且十分贵重。 黄芸姗指着毛笔道:“你们属于同学关系,无物可送,姑姑为你物色一支较为贵重的毛笔,希望你们俩团结友爱,将来一起金榜提名,如果我家金玲喜欢那小子,更愿你们连理同枝,百年好合。” 黄金玲娇羞地一笑道:“若论实际年龄,他比我小了四五岁呢,我才不喜欢他那样的毛孩子呢!我喜欢更成熟一点的大男孩子。” 黄芸姗啧啧笑道:“口似心非!我都听说了,你最喜欢万恩。学生都知道你们俩在搞对象。” 黄金玲脸色羞红,娇羞地说道:“我才没有呢!” 黄芸姗哈哈笑道:“不用掩饰了,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你在恋爱。” 黄金玲脸色更红,心也是怦怦乱跳。 只听黄芸姗笑吟吟地讲道:“如今的万恩可不是以前的毛孩子啦!昨天我在远处偷看了他几眼。一年不见,他已经变成了俊秀出尘的美少年了! “好啦,不谈这些了。眼下李家人对我的怨恨很深,我怕他们向我讨要说法,马上就离开这里。我给你留下一些银两,你先用着,我会每个月都会回来看你。” 刚一迈过门槛,又转身叮嘱道:“请记住,一定要把礼物送给万恩。” 黄金玲满怀欢喜地答应道:“知道啦,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跟他搞好关系。” 次日一早,天气晴好,阳光灿烂。黄金玲乘着渡船过了清河,直接来到了学校。 于先生知道黄金玲要来找他,一大早就站在大门口等候。忽见远处走来一个身穿黄衣的少女。 她天真俏丽,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光景,身段却是浮凸勾人。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微微一笑,深深的酒窝如同漩涡一般,来者正是黄金玲。 于万长虽然本事平平,但他极其好色。对班上的漂亮女同学总是另眼看待。经常借着辅导功课之由,不是摸摸人家的头就是摸摸人家的脸。 班里的男同学大多都很讨厌他,给他起个外号,叫他“于花肠儿”。 一年不见,见黄金玲更加漂亮成熟,不禁婬心怦动,招手喊道:“李玲,我在这呢!” 黄金玲来到他的近前,急忙行礼问好:“于先生好。” 于先生笑嘻嘻地道:“好好好,你复学的事我都跟校长谈好了。书本也为你准备好了,就在我的宿舍里。走,跟我一起到去取。” 黄金玲螓首微点,与他一起上了二楼。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他的宿舍,于花肠子把书本等物一样一样地摆放在床上,拿出十分关心的样子,温柔地道:“好好检查检查,如果缺少什么,我就给你买。” 黄金玲说了一句:“不用啦。”就开始往书包里装东西。 于花肠子借机把头凑到黄金玲的脸前,见她甜如苹果,美若春花,阵阵的幽香撞入鼻息,早巳神魂飘荡,色咪咪地直吞口水。 看了半晌,见黄金玲只顾低头检查课本,便开始假意地帮忙,时不时地碰了碰她的手。发觉黄金玲没有什么反应,便得寸进尺,色心大起,双手朝她纤腰上搂去。 颤声道:“小玲啊,你身份特殊,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忽觉手背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碧绿色的甲壳虫,叮咬在他的手背上。 于花肠儿痛叫了一声,右手甩舞不停,甲壳虫“吧嗒”一声落在地上,眨眼间就不见了。 于花肠子一边抖手,一边寻找,嘟囔道:“这败家的玩意,还咬了我一口。哪来的虫子呢?” 蹲下身子,朝床下看了半晌,结果什么也没看见。便站了起来,皱眉道:“奇怪,奇怪,这是什么虫子呢?咬上一口比针扎得还疼。” 第九十章 情窦初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背起了书包,格格笑道:“可能是一只阴阳虫。于先生你马上就要发阴阳财了!”转身朝门外走去。 于花肠子满脸疑惑,也没听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压挤了几下伤口。猛一抬头,见黄金玲已经到了门外,便招手叫道: “等等。小玲啊,你将近一年也没有上学了,已经没有座位了,我带你去见见班主任,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座位。” 黄金玲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谢,便走出了办公楼。 两个人刚一走下台阶,黄金玲猛一抬头,见从校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 他风神俊朗,洒落自如,虽然只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校服,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优秀气质。 “这不是万恩吗?”此前黄金玲在黄芸姗的唆使之下,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于情感之事从未多想。 分别一年之后,今日初见万恩,登时被这个英俊的少年震得失魂落魄,不能自我。 万恩已经走进了校门,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老对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万恩猛一抬头,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靥如花地朝他奔来,衣袂飘舞,雪白的大腿跳跃如鹿。 “李玲!”万恩也加快了脚步,朝她迎了过去。 此番重逢,都有颇感意外的感觉。双方各有一大堆话要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四手相握,哈哈大笑。 此时正值到校时间,往来的同学很多。 见二人如此亲近,女学生颇感羞臊,捂着嘴巴快速地从他们身旁绕过。男学生却是不同,远远地躲在一旁,开始呼喊起哄。 万恩也不理会,微笑说道:“我听村子里人说,你已经变成了纺织婆,以后不会再上学了,我本想当几天学霸,没想到你又来和我搞竞争。” 黄金玲哈哈笑道:“本来我想做一个纺织婆,可又一想,你我还没比出个高低上下,怎能轻易地让你小子夺得桂冠?所以又回来了。” 于先生天生好色,自打黄芸姗求他那一刻起,就打好了黄金玲的主意。先是小恩小惠,赢得她好感之后,就主动提出要求。 倘若遭到拒绝,就拿黄芸姗的身份相威胁。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怎会不害怕?从而达到长期占有的目的。 谁料阴谋计划刚一实施,却发现这个小丫头对万恩满是情意,不禁醋意大发,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 厉声喝道:“这是学校,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俩在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万恩想把手从她手中抽离,可黄金玲把手握得更紧,挣脱了几下,就是没能挣脱出来。 刚想说话,却见黄金玲白了于花肠子一眼,冷冷地问道:“学校有过男女不许握手的规定吗?难道你经常对女学生摸头掐脸,也是谈情说爱吗?” 于花肠子遭此怒怼,更是愤怒已极,大声喝道:“大……大胆的妖女!你……你大逆不道……我……我这就去……” 他原想将黄金玲与黄芸姗之间的关系戳穿,可他也属于守御会的人,倘若在万恩面前讲出真相,自己也得被拉到矿山去做劳役,盛怒之下却是张口结舌,期期艾艾。 稍稍冷静了一下,这才把话锋一转:“我这就告诉校长去,把你俩开除学校!” 黄金玲冷冷地一笑道:“于先生,李玲辍学已有一年之久,难道我害怕你开除吗?倘若万恩不在学校,你用八抬大轿请我都不来。” 于花肠子无计可施,指着二人道:“难道你们俩真的属于情人关系?” 黄金玲格格笑道:“不错。我与万恩一见如故,在单调的学习之中,经常在月夜之下携手漫步,越谈越是投机,相见恨晚,一见钟情,现在已经是生死不渝的爱侣啦。” 一边说,一边挽住万恩的臂弯,小鸟依人地贴在万恩的身上,苹果脸上满是甜蜜的微笑。抬起头来,柔情脉脉地望着万恩,春水般的眼波,直欲将他融化。 万恩想要挣脱,却见黄金玲朝他连递几个眼色,也就不再拒绝了。 心里暗道:“于花肠儿好色于无形,一定是在打她的主意。李玲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所以才谎称我俩是情侣,这个谎言眼下还不能拆穿。” 当下搂住黄金玲的纤腰,微笑道:“不错。我们俩自幼就定了娃娃亲,可惜两家人失散多年,有了这个校园,才使我找到这等如花的美眷。” 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得好笑。 于花肠子心中登时大痛,暗叹一声,仰着脖子吟唱道:“悲乎哉,不亦痛矣!”转身朝楼内走去。 黄金玲暗自撇了撇嘴,哼道:“该死的于花肠子,一大早就在门口等我。不但向我大献殷勤,还对我动手动脚,真是恶心至极。” 万恩见他果然在打女学生的主意,很是生气,愤愤地道:“此人就是一个人渣,这等人也配当教书先生!” 黄金玲哼道:“别提他了。提他就觉得晦气。” 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个青铜盒子,嫣然笑道:“小情郎,愿你学习更加进步,我送你一支毛笔,希望你能收下。”直接塞到万恩的手中。 万恩见盒子十分精致,如同古玩,刚想打开盒子看看,忽听一个男同学高声喊道:“送情物唻!送情物唻!” 其他同学蜂拥而至,一起围涌了过来。 万恩生怕大家伙四处张扬,急忙装入书包里,转身朝教室走去。 同学们正在上早自习,十分的安静。万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了书包,将那青铜盒子拿了出来。 把头藏于桌下,仔仔细细地欣赏了起来。见盒子上有一个机关,轻轻的一摁,盒盖开启,笔盒内铺着一层金黄色的绸缎,上面摆放着一杆毛笔。 这支毛笔精致而又贵重,镀金的笔杆,佩戴着赤金的笔帽,毛笔的末端还嵌着蓝色的宝石。万恩刚想去拔笔帽,忽觉胸前滚烫,低头一看,那串泪珠正在闪光。 这珠串是三年前胡思雨临别前用眼泪所化,具有一定的灵性,万恩以为思雨姐姐因为嫉妒而闪光,也就没有太在意,只是在珠串上拍了拍,然后拔下了笔帽。 就在拔下笔帽的刹那间,蓦地射出一道红光。 强光耀眼,令他头晕目眩。 恍惚之中,似乎瞧见一只黄鼠狼冲着他呲牙瞪眼。万恩连忙戴上笔帽,那道红光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万恩连忙将盒子盖好,藏在下面的桌堂里。心里一直在想:“李玲究竟是什么人物?这支毛笔又暗藏着什么玄机?” 他疑窦丛生,隐隐觉得有一件极为可怖的阴谋,在自己的眼前徐徐展开。有心去找李玲问个究竟,但又怕打草惊蛇,一时不知怎么做才好。 正自苦思良策之际,忽听门外有人叫道:“万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万恩猛一抬头,见于花肠子正站在门口。他脸色阴沉,眼中尽是仇视与怒怨。万恩灵机一动,便想好了一个主意。 忖道:“我不如向于花肠子故作软弱之态,将这支毛笔转送给他,事后在告诉给李玲。不但可以拿于花肠子做个试验,还可以看看李玲是什么反应。” 想到此处,忍不住地笑道:“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今天我就来个成人之美。”拿起盒子,朝门外走去。 于花肠子已经走出了老远,万恩朝前追了几步,叫道:“于先生等一等。” 于花肠子转头看了一眼万恩,用怨怒的语气喝道:“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万恩紧跑几步,来到于花肠子的身侧,笑嘻嘻地道:“于先生别生气。我现在跟你讲句实话。我和李玲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受人之托,在你面前演一场情戏罢了。” 于花肠子皱了皱眉头,又向上推了一下眼镜子,问道:“为什么要演戏?” 万恩笑道:“于先生,不是我说你。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总整那甜啦巴唆的样子,谁不讨厌啊? “其实李玲真的很感激你。你看,这就是她为你准备的礼物。就因为你对她动手动脚,所以才把这贵重的礼物转送给我。” 展开上面的白纸,一个细长的青铜盒子展露出来,一笑道:“这是一支极其贵重的金笔,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至少也算是一个宝贝。 “我方才我琢磨了一下,我们不过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哪能收受如此贵重的礼物?恰好于先生来找我,我就把这贵重的礼物交还原主。” 双手捧着盒子递到于万长的面前。 于花肠子接过笔盒,摆弄了半晌,也没能将盒子打开。后来在万恩的指导下,一按机关,“喀嚓”一声,盒盖开启,一蓬金光扑面而来。 他定睛看了看,见笔杆金黄,末端还嵌着宝石,笔杆上刻着名人的书法,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嘴巴一咧,顿时眉开眼笑,朝教室那边撩了几下子手:“去吧,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以后要学会尊师爱长。今天这件事我就不在追究了。” 将盒子装进衣袋,把手一背,乐呵呵地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第九十一章 午夜惊魂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想要追根溯源,但又生怕节外生枝,假装肚子疼,便向沈先生请了一天假,背起书包,捂着肚子回到家中。 母亲正在打扫卫生,见万恩捂着肚子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万恩?” 万恩装作一副痛楚难耐的样子,低声道:“我肚子疼。” 母亲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问道:“要不要去请郎中?” 万恩摇头道:“不用啦,可能是着了凉,趴一会儿就好了。”脱下鞋子,趴在了炕头上。 他心里一直在想:“虽然万、李两家形同于水火,可我与李玲素无恩怨,她为什么要送妖物来谋害我? “还有,李家与万家属于族群间的矛盾,黄皮子怎么会参与进来?难道这丫头与黄仙家族有着什么关联?”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想看看,一夜之后,于花肠子会是什么结果。 他在炕上趴了一会儿,便穿上了鞋子,对母亲道:“我的肚子好得差不多了,到外面走动走动,如果彻底好了,我就去上学。” 母亲叮嘱道:“你的病刚好,不要走得太远。” 万恩走出了家门,径直来到鸿源粮栈。 店小二与万恩熟而不拘,笑着问道:“小崽子,你不好好上学,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万恩哼道:“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以后少管我叫小崽子。武先生这两天去了哪里?” 店小二笑道:“回小大人的话。武先生去了培洲,今天下午就能到家,请问小崽子有什么吩咐?” 万恩朝他招了招手。店小二凑到万恩的近前。 万恩低声说道:“我有个女学生。她送我一支毛笔,经过我的验证,这毛笔是一个害人的妖物。我就来个借花献佛,将那支毛笔送给了于先生。 “妖邪大多出现在深夜里,武先生就住在他的隔壁,我想让他为我探探究竟,看看这个李玲究竟是什么怪物。” 店小二哈哈笑道:“看来美人计在你面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难怪都说你是个机灵鬼儿,透露犇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拔根眼睛毛儿,就能当饭吃。果真了不起。放心吧,武先生一回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 一切安排完毕,万恩转身返回家中。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夜空中,月光昏晕,星星稀疏,整个大地都进入了梦乡,唯有于花肠子周身火热,欲念如狂。 不知为何,自从得到这支毛笔之后,于花肠子对李玲的占有心越来越强烈,黑暗之中,他赤身站在床前,两手把着那物,憋得是满地乱蹦。 过了好一阵子,在手的的作用下,全部倾泻殆尽,那燥热之意才有所缓解。 于花肠子这才倒在床上,但依旧浮想联翩,看了半天李玲送给他的礼物,这才将毛笔放回了原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刚刚睡下不久,恍惚听到“砰”的一声,红光满屋,由盒子里跳出一只两尺多长的黄鼠狼。 于花肠子如在梦呓当中,又好像无比的真实,眼见那只黄鼠狼跳到了床上,他想呼喊驱逐,可手脚无力,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就是发不出声来。 他心中恐惧,不敢动弹,当下左眼眯起一条细缝,偷偷地打量。 那只黄鼠狼并没有对他伤害的意思,而是在他身上来回跳跃了两次,便在枕头旁停下,尾巴一弯,十分温顺地在他枕头旁边倒下。 夜风吹窗,一缕幽香的气息钻入鼻息。既熟悉又好闻,好像李玲倒在他的身侧。 于花肠子不但不感到害怕,反倒是感到无比的欢喜。他不敢说话,生怕惊动这只黄鼠狼,一旦打破了这平衡,这好闻的气息也就不在了。 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这般静静地倒着。忽听“唰啦”的一声轻响,斜眼一看,见黄鼠狼吐出长长的舌头,开始轻轻舔抚他的脸颊。 于花肠子心中狂跳起来,连忙闭上眼睛;只觉那温热的舌尖沿着他的耳朵从上往下,又自下往上反覆滑过,麻麻痒痒,险些笑出声来。 那柔软滑腻的舌尖突然在他嘴唇上顿住,不住地旋转,那感觉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惬意,彷佛春风,彷佛海浪。 于花肠子周身剧颤,猛一睁眼,发现床下站着一个妙龄女子,她身姿妖娆,身上的黑丝长袍鼓舞不息;眼角眉梢尽是浓浓的情意。 这一刻,他热血沸腾,一股身坐了起来,刚想说话,却见她身上的黑袍倏然滑落,全身上下丝缕不剩。 他全身僵硬,木楞楞地张大了嘴巴,血红的小眼紧紧地盯在那女子身上,烈焰熊熊,喉中发出低沉的怪响。 那女子款款地来到床前,沙哑的声音在于花肠子的耳边回荡:“小色鬼,尽管放松,姐姐这就带你去一个美妙的世界中去。” 刺溜的一下,已经钻进于花肠子的被窝里。他疑是梦境,探手摸了一下她的身子,触手滑腻,一切真实。突然一个曼妙的肢体朝他身上缠来。 于花肠子脑袋轰的一声,发出一声奇异的怪吼,用尽全身的力量,仿佛要将怀中的女人碾碎。 一阵激情过去,于花肠子全身如棉花一般瘫软下来,此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武先生受万恩之托,偷看了半宿,也没能偷看到什么正经的东西,只见于花肠子光着身子满地乱蹦,做了好多不雅的动作;嘴里还不住地喊着李玲。 坐了一天的火车,委实过于疲倦,监视了一会儿就挺不住了,工夫不大,就进入了梦乡当中。 次日一早,阳光明媚。武先生敲了几下子他的宿舍门,见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就用力再敲了几下,大声喊道:“于先生,于先生,起床了。” 于花肠子折腾了大半宿,身子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极为疲惫。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吵醒,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没有好声色地喝道:“敲什么敲!我想多睡一会儿,别来烦我!” 武先生好心唤他起床,结果遭到一顿怒叱,心里极为不爽,闷闷不乐地去了食堂。 食堂在东边的平房里。武先生刚一走出办公楼,万恩就迎了过来。 武先生没有说话,把他带进一间仓库里,歉意地对万恩道: “对不起,昨天我坐了一天的火车,实在太累了,偷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老于头子天生好色,可能是喜欢上了李玲,憋得是满地乱蹦,后来我就睡着了。方才我唤他起床,还被他呲哒了几句。” 虽然事情并不重要,但在万恩的眼里已经看得分明,即使李玲不是个妖女,也是被妖人所利用。 当下对武先生道:“别看此事不大,但这里暗藏着杀机。不出我料,于花肠儿已经中了妖法,估计活不过五天。” 武先生登时就是一愣,疑问道:“有这么严重?” 万恩一脸正色地道:“妖邪杀人于无形,幸好我身上佩戴着辟邪的法器,否则被李玲害死的人就是我。” 武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凝眉道:“我虽然对李玲不够了解,但这孩子刻苦好学,追求上进,我绝不相信李玲会是妖怪,会不会是哪个妖怪在暗中操纵这件事?” 万恩点头道:“你分析的很对,我身上配有法器,李玲又与我走得很近,但从未发现过有什么异常,她绝不是妖怪。” 寻思了片刻,突然说道“据说李玲来自于陪州,是一个私生子,当时是与她姑姑一起来到李家沟。 “可她那个姑姑神龙见头不见尾,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个暗箱操纵的人有可能就是她姑姑。既然他们想要暗中谋杀,那我们就给他来顺藤摸瓜,然后再直捣妖穴。” 武先生赞同道:“好,既然想要顺藤摸瓜,那我们就来个先发制人,把李玲给绑了,只要她讲出实情,我们就可以直捣妖穴。” 万恩摇头道:“李玲有可能也是受害者,即便是把她绑了,也未必问出什么东西。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就不参与调查此事。只需你帮我做两件事即可。” 武先生问道:“哪两件事?快讲。” 万恩道:“据李家沟的人透露:李玲的母亲是个商人,在陪州有好多家买卖。东乡山在陪州也设有内线,你给他们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帮我查查真假; “第二件事是:一旦于花肠子出现病状。你就故作关心之状,把我三爷爷请来。他虽然道法平平,但足可以控制局面。我这就上山去请高道。如果高道下山,就可以利用这个邪物找到妖巢。” 武先生点头道:“我这就让店小二给陪州打个电话。” 谋划完毕,两个人刚一走出仓库的大门,五六个学生满脸惊怖,一窝蜂似的朝办公楼这边跑了。 见到武先生之后,一个学生气喘吁吁地道:“不好啦,桑校……桑校长被打死了,就……就趴在北村口的路……路上。满脸是血,脑……脑瓜子被砸了不……不老少的大口子。” 两个人大吃一惊。武先生道:“你们在这等着我,我这就去喊人。” 第九十二章 万钧杀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所有的员工正在吃早饭,得知校长被打死后,都吃惊不小,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一窝蜂似的往村外跑。 唯有万恩没动,他眉头连皱,心里一直在想:“什么人与校长这么大冤仇?” 恍然想起万钧说过的一番话:“桑校长这个犊子最坏。等我长大了的,见到他一次就打一次……” 他对万钧颇为了解,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此事一定与他有关。为了探明究竟,撒腿就朝村西头跑去。 万家的厨房里雾气腾腾,万长富正在做早饭,见万恩到来,便笑靥如花地道:“呦,我大外孙子来啦!” 万恩心里着急,也没有答话,径直跑进了卧室。 见万钧正在换衣服,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拎起地上的衣服一看,见上面血迹斑斑。 便指着万钧问道:“桑校长被打成重伤,据说命悬一线,是不是你干的?” 万钧抬手将他的手拨开,喝道:“滚一边子去!一大早我就去画画,哪有工夫打架。小傻子,人命关天,你可不许别乱说呀!” 万老太太也看到了衣服上血迹,把屁股一颠,大声嚷道:“你衣服上血是从哪里来的?快说!” 万钧眼神闪烁,但依旧辩解道:“人家……人家在山上,打死……打死一只兔子……” 万恩焦急地道:“这里都是家人,你干嘛还要撒谎?人命关天,你赶紧说真话!如果人是你打死的,就赶紧离开这里。难道你想和你父亲一样去坐大牢吗?” 万钧一听这话,登时就害怕了,哭唧唧地道:“是我干的!” 万长富端着饭盆走进屋里,一听这话,吓得是目瞪口呆,急忙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人?把人打成什么样?” 万钧先哭了一通鼻子,然后便讲起了打人的经过。 原来这位校长姓桑,家住在侯家岭。此人个子不高,说话办事都非常的强硬。东瀛人当势的时候,他只是个副校长,后来东瀛人被赶走了,他就被提拔为正校长。 万钧虽然只读了三个多月的书,因为打架斗殴,不知被桑校长打了多少次。因此万钧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报复。 今天一大早,万钧想画一幅凌晨美景,天刚蒙蒙亮,他就来到西平山下。还没等他架起画板,隐隐听到有自行车的响声。 万钧天生一副好眼神,凝神一看,见桑校长骑着小洋车,牛哄哄地驶了过来。 万钧上学的时候,桑校长还是一个副校长,主要负责校内的治安。万钧每次犯错误,都被桑校长带进保卫室。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大耳刮子,直到把万钧打得心服口服,这才问起打架的缘由。 更让他怀恨在心的一件事,就是桑校长指使手下,把奶奶拖到垃圾堆的那一幕。 万钧六岁那年就失去了父母,是爷爷、奶奶将他养大。而奶奶对他特殊的疼爱,在他的心中,奶奶如同神圣一般,绝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早在三年前,万钧就想揍桑校长一顿。只是当时年纪尚小,即使撞见,恐怕也打不过人家。 后来万花庄惊变,万家被逐出了万花庄。这段时间里,他一心一意地学习画画,于报仇之事从未多想。 三年后的今天,也许是冤家路窄,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撞见了他,惊怒交加,恨不能立刻将他打废打残。 当下收起了画板,背负在身上,捡起了两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叉着两腿,横在了道路的中间。 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在山谷之间。桑校长恍惚看见有一条人影,来往的行人很多,因此也就没有太在意, 当距离那人两丈多远时,却听他大声喝道:“桑王八犊子,你给我下来!” 桑校长连忙刹住了自行车,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定睛一看,见是万钧这个傻小子,手里还握着两块大石头。 桑校长也不是善类,自觉身手不错,根本就没把万钧放在眼里。当下打开了车梯子,将自行车停放在路边。 转身骂道:“你他娘的还红毛儿了呢!竟敢打劫校长。今天我就把你抓进长老会去,判你几年。” 万钧冷冷地道:“别他娘地瞎咋呼!桑王八犊子,有本事你就过来!” “你敢骂我!”桑校长还以为万钧是三年前那个傻小子,几嘴巴子下去,立刻就俯首帖耳。 盛怒之下,从车架上拿起一根两尺长的木棍,怒骂着朝他逼迫过来。 万钧打架向来都敢下死手,见他拿着棒子冲了过来,便把右手的石头准备已好. 单等距离不到五尺远的时候,突然朝前一垫步,手臂一挥,“我楸你娘地!”碗口大小石头呼啸飞出。 桑校长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敢对一个堂堂的校长下狠手。见石头呼啸打来,吓得“妈呀”了一声,想要闪躲,已经避之不及,只是下意识地用胳膊遮挡了一下。 那石头从他手臂的下方飞过,“砰”的一声,正打在桑校长的嘴巴上。 只觉得眼冒金星,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下,感觉嘴唇子发胀,脸颊发木,嘴里面好像多了一样东西。 他“嘙”的一声,吐在了地上,低头一看,血水之中竟然还有一颗牙齿。 他负责治安这些年,打过学生的次数不下上百,哪个不是俯首帖耳,跪在地上认错。今天倒好,竟被一个傻小子打掉一颗牙齿,更是怒上加怒。 桑校长向前一蹦高,哭唧唧地骂道:“稀你娘的!我跟你拼……” 石头呼啸,又是一块大石头打了过来,“咚”的一声,桑校长眼冒金星,胸部如遭千钧重击,骨骼宛如被撞碎了一般,登时大叫一声,一个站立不住,便倒在了地上。 万钧飞身骑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笑着骂道:“桑犊子,当年你扇了我多少个大耳刮子,今天我必须加倍还给你。” 桑校长要是服个软,挨上几个大耳刮子也许就没事了。可他天生倔强,不但不服软,还破口骂道:“稀你奶奶的!大傻狍子,你等着的。你不弄死我,我这就送你蹲大狱!” 复仇的怒火在万钧的胸中煎熬了许久,一听让他坐大牢,更是怒不可遏,眼睛一瞪,大骂道:“桑犊子,你不是让我蹲大狱么?那好,今天我就送你下地狱!” 摸起一块大石头,朝着桑校长的脑袋猛砸下去。“咚”的一声闷响,头皮、血滴四下乱飞,登时就把头顶砸了一个大口子。 “妈呀!我服啦!别打我啦!万钧、万钧,你别打我,我把洋车子给你还不行么!”桑校长这回也不咋呼了,抱着脑袋求饶。 “谁要你那破洋车子!今天握只想整死你!” 万钧一上来那股狠劲,脑中就是一片空白,觉得一下子也是打,两下子也是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就多打几下子吧! “我楸你娘地!我楸你娘地!”碗口大的石头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在万钧的耳中听来,好比仙乐一般。 他越打越起劲,打着打着,忽然叫声不见了,这才清醒了过来,低头一看,见桑校长已经血肉模糊,白眼儿上翻。 万钧拨了一下他的脑袋,见他毫无知觉,不禁有些害怕,也顾不得拾捡地上的遗物,撒丫子就跑回了家中。 要是换做正常人,告诉爷爷奶奶一声,早就逃跑了。 可万钧却不然,脑子里一直在想:我该如何躲过爷爷的眼睛,千万别让他揍我一顿。 万长富正在做饭,厨房里雾气腾腾,万钧从爷爷的身后溜进了卧室,开始着急忙慌地换起了衣服。 万花庄周边的村庄很多,学生们都结伴上学,发现桑校长被打死在路边,撒丫子就往学校跑。 等众人到达现场,桑校长已经彻底断气了。这才派人到长老会去报案。 万长富得知万钧打死了校长,眼睛都吓直了,拍着大腿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这辈子我是造了什么孽了,儿子杀人,孙子也杀人,这叫我可怎么活呀!” 万老太太把屁股朝前一颠,冲着万长富吼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责怪他有什么用? “一会儿让庄丁把他给抓走了,砍了脑袋,黄瓜菜都凉了。就按万恩说的意思去做,赶紧到外地躲几天去。” 万长富打开柜子,拿出一个钱袋子,直接丢在了炕上,转身对万钧道:“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然后逃往大河东。先到你丽萍姑姑家先躲上几天去。等我安排好了去处,你就逃往其他部落,永远也别再回来。” 万钧抹了一下眼泪,哭唧唧地道:“嗯呐。我就是想我奶。” 万老太太哭道:“大孙子,保命要紧,赶紧走吧。等你爷爷把事情摆平了,就接你回家。” 时间紧迫,只找出几件临时换洗的衣服。 万钧背好包裹,藏好了银子,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上了西山。穿过大峡谷,绕着大山转了一大圈,这才朝东奔去。 西平山下人山人海,负责治安的马长老也陆续到场,经过勘察,地上留下半块画板和两只画笔,很快就认定杀人凶手就是万钧。 庄丁们当即到万家抓捕,可万钧早已逃之夭夭。 第九十三章 北方出马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时战乱频仍,为了自保,每个村寨都实行部落或家族制度,人一逃往外地,也就无法追捕了。 况且这位桑校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东瀛人当势的时候,他也跟着耀武扬威,曾经与于花肠子联手,对武先生、沈先生等人实施过迫害。 还有,他自以为是独立学堂,我行我素,根本不把长老会放在眼里。 三个长老以及八族族长对他的印象也是极差,因此也就没有派人到其他部落抓捕罪犯。 嫌犯在逃,也就成了悬案。 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况且人家还是一校之长,如果如此轻率地了结此案,日后如何服众? 子不教父子过。经过商议,长老会决定让万家拿出一些赔偿。可万家的家业早已经败光了,最近这两年生活刚刚有所好转,哪有钱来赔偿? 虽然三个长老以及八族族长心有偏向,但也不能有法不依。只能将万家现有的两间房子充当赔偿。并将万长富和老伴儿逐出了万花庄。 万长富无处可去,只能带着老伴儿来到了河东关家屯,在关丽萍的偏房里住了下来。 大河东盛产水果和药材,好在万长富外边有些门路,他利用此前的老关系,跑起了销路,中间挣了一些差价,日子过得也算宽松。 放下万钧不说,却说事发之后这两天,先生们无心教书,学生也没心思上课,整个学校成了一盘散沙。 为了不打草惊蛇,万恩也没有上学,他借着追捕万钧为由,跑出了万花庄,去见三爷爷许镇山。 自打上次被黄大仙抓走之后,许镇山受惊不小,决定放弃了巫师这个营生。见家中多了一头驴,就又买了两亩土地,加上自己原有的三亩薄田,开始以种田为生。 当他听完万恩的讲述,许镇山便沉默了下来,寻思了半晌,这才缓缓地道:“听这轮廓,又是黄皮子来寻仇。 “你是三爷爷最喜欢的大孙子,妖邪想要害你,三爷爷怎会不管。不过三爷爷道法平平,被妖邪抓走之后,心里留下了阴影。 “不知为啥,现在一提起黄皮子就害怕,所以我才决定放弃巫师这个行业,不过……” 万恩见三爷爷心里有所忌惮,便说道:“黄皮子始终缠着我不放,搞得我焦头烂额。既然三爷爷不想出马,那你就把你身上的那堂仙儿转送给我吧?” 三爷爷呵呵笑道:“大孙子,这仙儿是随便转送的吗?再者说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出马弟子的。” 接下来就给他讲起出马的整个过程。 其实东北真正的出马仙并不是狐、黄、白、柳、灰,而是胡、黄、蟒、常四大家族,外加鬼仙凑成五路人马。 白仙、和灰仙均属于外五行,他们成仙得道的概率非常之小,根本就不能与胡、黄、蟒、常相提并论。 还有,北方的仙家体系实则是萨满教的延续。 萨满教是一种原始的宗教信仰,在我国东北地区十分流行。具体划分下来,总共分为两种:一种是保家仙;另一种就是出马仙。 保家仙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保佑自己家族运势的仙家。 一般家里供奉保家仙,不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只需要立堂口时,写上胡、黄二仙的名字就可以了。 但这一过程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老师傅帮忙,不然很有可能供奉无效。 而出马指的是一些修炼有成的动物,为了躲避雷劫,就附在人的身体上,借着人体来济世度人,累积功德。 在这些动物中,以胡、黄、蟒、常最为常见,所以被世人称作四大家族。 相传四大家族中,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他们不但位列五仙之首,还要统领或监督天下精灵出马。 想要开堂出马的精灵们,他们会特意选择一些人类作为通体,所以人间就多了一个职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出马弟子。 虽然出马弟子能借助仙家的力量窥探天机,改变某些规则,但也会因此遭到老天的惩罚,注定逃不过五弊三缺这一宿命。 其中五弊为鳏(guan)、寡、孤、独、残。 没有妻子或丧偶的男人为“鳏”;丈夫死去还未再嫁的女人为“寡”;幼年失去父母孩子为“孤”;年老之后膝下无子的老人为“独”;先天后天有残疾的为“残”。 而三缺则指的是:缺钱、缺权、缺命。 普通人想要立出马堂口,不仅要有仙缘,还得被仙家看中。 仙家看上还不行,这些人必须还要四梁八柱齐全才可以。 这四梁八柱指的就是:胡、黄、常、清风;八柱指的是扫堂、看堂、窜堂、护堂、通堂、关碍、归地、探兵。 这些东西缺一样也就不成堂口,这些东西就是走阴阳看百病的前提条件。 四梁八柱齐全了之后,就可以举行出马仪式。 出马仪式的第一步就是摆香案、立香堂,点七星香,迎接七星落位。 因为北斗七星是主管人间修行的仙家,负责发放堂口手续,并办理仙籍,所以这也是出马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步。 拜完七星之后,接下来就是请仙家上身。这时出马弟子会蒙上红盖头,灵魂会被带到七星台上。 台下千千万万个仙家都会逐一的闯关登台,有实力、有道行的便可以过关斩将,出关上马,与出马弟子一起济世度人。 万恩听完,咯咯笑道:“原来出马对人还有这些坏处,那我可不干了!” 三爷爷哈哈笑道:“那可不。我是一个半途而废的出马仙,但也是算是个孤寡残人。三爷爷可不想让我大孙子务错行啊!” 顿了顿,又说道:“你是我的大孙子,黄皮子要害你,虽然我满心不愿意去,但也不能坐视不管。 “这样吧,你马上去一趟青云山。青云山上有个道观,观中有位道长,人唤清云道长。此人涵养高深,正气凛然。他的道法不知要比我强过几百倍。 “不瞒你说,三爷爷这点道行也是拜清云道长所赐。你去观中求求他,估计清云道长一定会帮你。” 万恩点头道:“青云山山高路远,我一去一回估计也得一两天,这期间,还请三爷爷出马,设法将妖邪困住,倘若放虎归山,那将是后患无穷。” 许镇山抚摸着万恩的头,笑道:“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只要武先生来找我,我就立马就到学校去。” 万恩深深地行了一礼,朗声道:“谢谢三爷爷。”转身朝门外跑去。 万恩回到了家中,张口就从母亲要钱。 母亲问道:“你要钱干嘛?” 万恩生怕母亲担心,便撒谎道:“我去帮帮万钧。” 俗话说得好,是亲三分向,无论万钧如何令人生厌,但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得知儿子去帮助万钧,便掏出好多张纸币和一些散碎的银两。 万恩换了一双登山鞋子,简单地向母亲告了个别,便走出了家门。 青云山在万花庄的西北方,同属于玄山山脉,不过路途较远,即便是走山路,至少也有八十里。 万恩自打习武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正想利用这段山路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 环顾了一下周周,见四下无人,便施展起陆地轻功,穿林度莽,翻山越岭,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下午四点左右,便到了青牛镇,他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顿便饭。结账时,便向店家问道:“青云观怎么走?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店家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向西走,至少还要走十里路。” 万恩谢过店家,继续向西狂奔。大山深处,极少见到人家,眼看快要奔到山下时,山怀里现出几户人家。 一个妇女带着女儿正在河边洗衣服,瞧见一个小伙子满面尘土,飞一般从她们身旁掠过,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劲来。 万恩瞧见自己的轻功身法如此了得,心里喜不自禁。 青云观坐落在山腰上,面积不大,道观依山傍水而建,坐北朝南,高低错落有致,形如阶梯。 殿宇巍峨,金碧辉煌,观前有数十丈石崖,高峻雄伟,仿佛把道观高高托起,十分壮观。 万恩提气轻身,一口气奔上五十多道石阶,终于来到了道观前。见大门紧闭,便弯下身子,喘了几口粗气。等恢复了正常,这才伸手叩打几下门环。 工夫不大,双扇门裂开,打里面走出一个小老道,前发齐眉,后发遮肩盖颈,朗声道:“无量寿天尊!你找谁呀?” 万恩急忙行礼道:“我来自万花庄,庄子里出现一个妖怪,特来请清云道长。” 小老道打量几眼万恩,摇头道:“真不巧,师傅他今天下山去了。” 万恩心中失落,再次行礼道:“道长去了哪里?我可以去找他吗?” 小老道再次摇头道:“师傅行如浮萍,我哪知道。小兄弟,你能庄子里的事情能跟我说说嘛?如果事情重大,我可以用飞鹰传书的方式去寻找一下师傅。” 万恩轻轻点头,当即就把事情如实地讲了一遍。 第九十四章 清云道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雷劈乱石山这件事传播千里,小道士得知眼前这位少侠就是万恩,兴奋不已,指着他道: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万恩呢。今日相见,三生有幸。你赶紧给我师傅写一封信,估计师傅还没走太远,我用飞鹰传书方式,把书信传给他。” 万恩高兴不已,与小老道一同走进了道观。 小老道法号明月,对万恩极为友好,当下拿来了纸和笔,催促道:“赶紧写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万恩提笔在手,刷刷点点写完一封信。小老道唤来飞鹰,把书信缠在鹰的大腿上,抛向了天空。 万恩望着空中的飞鹰,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明月见他笑容中略带凝重,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之色,便笑着道:“万少侠,我们的飞鹰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只要师傅还在方圆二百里之内,飞鹰一定能够找到他。” 万恩听了这话,心里轻松了好多,再次行礼答谢。 明月笑道:“少侠不必客气,驱邪打鬼是我们道家的责任,应该的。” 日已偏西,万恩还得回家,简单地与小老道告了别,便朝万花庄方向奔去。 一路顺畅,万恩如何回家咱按下不表。 却说桑校长一死,这些先生也是人心惶惶。嫌犯在逃,他们又都惩罚过万钧,这傻小子会会前来报复? 反正校内也没有领导,几个先生商量商量,就以保护学生们的安全为由,暂时停课三天。这样一来,便给了于花肠子寻欢作乐的机会。 他房门紧锁,白天蒙头大睡,夜里便与那女子鱼水之欢。 整整折腾了三天,于花肠子的精血几乎耗尽。精神恍惚,浑身乏力,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 武先生见他脸色蜡黄,走路两腿发软,也就故装好心,不但把于万长的妻子偷偷地接到了学校,还特意为他请来了郎中。 得了癔病人的脉搏都很不正常,如同海潮,忽起忽落,忽强忽弱。郎中一搭脉就知道是得了邪病,当即摇头,建议找个巫医给看看。 万恩事先交代的很清楚,武先生见事情正按照自己计划的步骤走,自然是很积极了,当即就雇了一辆马车,到许家沟去接许镇山。 万恩与三爷爷早就沟通已好,二话不说,当即就来到了学校。 一进宿舍,便嗅到一股幽香之气。挥手扇了几下,说了一句:“好大的妖气!” 他放下了药箱子,看了看于万长的脸色,先是一惊,然后说道:“先生印堂发黑,阳气枯竭,阴气已上升至到眉间。请问于先生,你是否与妖邪有过不轨的行为?” 于花肠子见妻子就在身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低着头,一直沉默不语。 于夫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品,便愤愤地道:“命都要没了,还有啥不敢说的,赶紧说!” 于花肠子面红耳赤,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由嗓子眼儿里蹦出一个字来,“是!” 许镇山嗟叹一声,半晌才说道:“先生大病已成。而这病不在肌肤,也不在肢体,却是在五脏啊!如今体内阴毒已经侵损肾脏,赶紧去请高道医治,不然的话,乃命之所属,时日不多了!” 于花肠子一听这话,连忙就给许镇山跪下,哀求道:“许巫师在上,你就行行好吧,救我一命吧!只要能保住我这条小命儿,花多少银两我都认可。” 许镇山缓缓地道:“你赶紧起来。实话告诉你,我的道法平平,无法降伏这个妖怪。不过我可以为你们指一条明路。 “玄狐山的西北部,有座道观,观中住着一位清云道长。此人修为高深,却邪打鬼、发符施印样样精通。 “我们此前有个约定,今天要来万花庄。如果他今天能来这里,你的小命儿兴许还能够保住,如果他不来万花庄,那就赶紧安排后事吧。” 于花肠子刚想磕头求饶,许镇山、武先生起身就走了。 于夫人追出门外,拉着许镇山的胳膊哀求道:“许巫师,你可不能这样走啊!于先生虽然不算什么正经人,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许镇山轻轻将她推开,平和地讲道:“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无能为力。我这就去迎接清云道长,至于你丈夫是生是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说话间,掏出一张符纸,交到于先生妻子的手中,低声道:“你也不能在房中待得太久,临走时,把这张符纸贴在门上,千万不能放妖邪走了。如果捎走了于先生的魂魄,即使清云道长现在到来,也无力回天了。” 于夫人眼泪汪汪地望着二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房中。 武先生把许镇山送出了学校,低声道:“万恩的母亲拒绝与东乡山来往,我也不敢蹬他家的大门。 “麻烦你到他家打听打听,看看万恩是否请来了清云道长。这邪魔之事我一窍不通,一切全仰仗你们啦。” 许镇山呵呵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让我孙子与你们交往,可世道变了,不寻求你们这些拿枪的保护,有些事情还真行不通。 “咱俩也别唠啦,我这就去他家。你也赶紧回去吧,一定把于先生留在宿舍里,千万别让家人把他带走喽,否则也就无法找到妖穴了。” 武先生笑道:“眼下于家人六神无主,早已把我当成了主心骨。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于花肠子离开宿舍。” 秋风清冷,尘土夹着落叶在空中漫舞。万恩一大早就坐在庙前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漫天的尘土,脑中如这天空一样空茫混乱。 他已经在此处苦等了一个时辰,按照明月的说法,清云道长于今天一早就应到此,可眼下已经接近了中午,依旧没见着清云道长的影子。一向镇定的他,也不由得胡思乱想。 清云道长向来有求必应,如果接到飞鹰传书,必定会在此等候。可已经过去半天了,仍不见他到来,难道他没能接到我的书信吗? 想到此处,猛地跳了起来,朝北门口那边走去。没等他走出几步,却听三爷爷喊道:“大孙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万恩顿住了脚步,见三爷爷背着药箱子走了过来,立刻返回到庙前,便把昨天去青云观的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许镇山掐指算了算,一笑道:“必要着急,清云道长今天必到。” 浮云飞散,太阳从浮云中转了出来,洒下一地阳光,万恩的心里重新欢悦起来。那莫名的期待,随着呼呼的风声弥散开来。 爷孙俩又等了半个时辰,忽见村北的大路上走来一个道士。他骨骼清健,走路如风,很快就到了他们的身前。 万恩抬头望去,只见他年龄在这六十二三岁,头戴九龙道冠,迎门按块白玉。身穿八卦仙衣,上绣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阴阳鱼。 青缎中衣,布袜云鞋,白护领,白水袖。往脸上看,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颏下长着花白的长胡须,白的多,黑的少,背插镇妖宝剑,手中执着一把拂尘。 许镇山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迎了过去,远远就行礼道:“清云道长一向可好,弟子许镇山在此等候多时了。” 清云道长稽首道:“路上遇到一个病人,故此耽搁了一会儿。你们等着急了吧?” 许镇山摇头道:“没有,没有。道长一向守信,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转身对万恩道:“万恩,赶紧拜见清云道长。” 万恩连忙撩袍跪倒,朗声道:“弟子万恩拜见清云道长。” 清云道长上下打量万恩几眼,微笑地点头道:“嗯,这孩子丰神玉朗,果然不同凡俗。赶紧起来,我这就和你去捉妖!” 三个人一同走进学校,还没走到楼门口,于夫人惊慌失措地跑了下来,一边作揖一边喊道: “不好啦!那个笔盒子开始捉妖啦!在地上直蹦跶。我看于先生也快要不行啦!两位大法师快救救我丈夫吧!” 清云道长走路如飞,很快就奔进了楼内。 万恩也运用轻功,在后面紧紧跟随。 而许镇山朝前快走了几步,累得直喘粗气,见走廊的一侧摆放着一张长椅,干脆就坐了下来。 清云道长、万恩径直来到二楼。武先生正在廊里搓手踱步,见二人到来,指着宿舍道:“你们可算来了,那笔盒子成精了,到处乱撞,赶紧进去看看吧。” 清云道长看了一眼门上的符纸,侧耳听了听,屋内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 他微微笑道:“好在有这张符纸,否则妖邪早就跑了!” “锵啷”的一声,清云道长由背后拔出镇妖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剑指房门,大喝一声:“开!” 碧光蓬然,房门哐然大开,只见室内妖气弥漫,一个青铜盒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似的,陀螺一般在地上打圈。 清云道长迈步走进房中,剑指地上的盒子,厉声喝道:“朗朗乾坤,岂容妖邪作乱,疾!”一道白光射出,那盒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宝剑还鞘,清云道长探手取出一张符纸,手腕一抖,符纸飘然而落,白光一闪,符纸便不见了。 清云道长抬脚轻轻地踢了一下,笔盒子在地上滑行数尺,最后在角落里停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追踪血灵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于先生蒙着被子,浑身不住地打战。 清云道长走到床前,蓦地将被子掀开,见于花肠子脸色蜡黄,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望着他。 突然一股身爬了起来,翻身跳到床下,掏出那物,大声喊道:“我要撒尿!我要撒尿!”身子晃得溜圆,半晌也撒不出一滴尿来。 可能是憋得难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喊:“憋死我啦!憋死我啦!快点救救我吧!” 于夫人见丈夫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上前哀求道:“道长,于万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您就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清云道长嗟叹一声,摇头道:“我们道心无处不慈悲。不是贫道不肯相救,而是先生病入膏肓,毒损肾脏,已是无力回天啦!信我的话,赶紧为他准备后事吧!” 对天打了一个稽首,高呼道号:“无量寿天尊!” 于夫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哀求,而是哭着走出门外。 当即唤来了两个家人,将于花肠子抬上了马车,哭啼啼地朝家中驶去。 许镇山一扭一扭地爬上了二楼,看了一眼墙角处的笔盒子,低声问道:“此物是什么妖怪?” 清云道长竖指禁声,把万恩、许镇山叫到一旁,低声道:“这邪物名叫‘血灵子’,是用黄大仙的毛发和心血炼制而成的。 “这妖邪最大的嗜好,就是吸阳补阴。她利用男人的欲念,对人进行摆布。不但能吸干人的精血,还会将阴毒送入人的五脏。 “不过此物独立性很差,其背后必有操纵者。我准备把‘千里追踪香’抹在毛笔尖,然后放走血灵子。顺藤摸瓜,争取找到妖怪的老巢。” 万恩听到这话,不禁热血沸腾,上前自告奋勇:“妖邪乱世,天地不容。于公也好,于私也罢,万恩愿意跟随道长一起降妖。” 许镇山看了看自己的腿,毫无自信地问道:“我……我也去么?” 清云道长呵呵笑道:“你的腿脚不利索,千里追踪之事你还是算了吧。万恩的身上不但具有灵性,而且正气凛然,有他一人就足够了。 “许巫师,你就在家中坐镇,现在就去万恩的家中。我担心黄皮子利用‘御鬼之术’伤害万恩的母亲,我建议你在他家的院子里布下五行剑,以防妖鬼闯进他的家中。” 许镇山点头道:“我这就去他家。” 等众人走后,清云道长把万恩引入房中,拿起那个青铜盒子,放在桌子上。两眼盯着盒子,嘴唇翕动,显然是在捏诀念咒。 突然灵光一闪,盒盖开启,一只细小的黄鼠狼电也似的窜了出来,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清云道长探袍袖取出一个小瓶子,拔去瓶塞,将一滴红色的药水涂抹在黄鼠狼的尾巴上,然后朝万恩摆了摆手,一起朝楼下走去。 万恩茫然不解,问道:“这就完事了吗?” 清云道长呵呵笑道:“耗子拉木箱,大头还在后面呢!方才我往黄鼠狼身上抹的是‘千里追踪香’,半个时辰之后,血灵子就会归巢。 “我们这次就是寻味追踪。不知要走多么远的路,所以必须备好水和食物,以免路上忍饥挨饿。” 万恩一脸的好奇,笑着问道:“请问千里追踪香是什么?” 清云道长见他很可爱,便讲解道:“千里追踪香乃是一种飞萤幼虫的血,再以五种灵草制成的药水,其味淡不可察; “只要涂抹在某物的身体上,无论相隔多远,我手中这只飞萤都能循味追到。这样一来,岂不是找到黄道安的老巢了吗?” 万恩愤愤地骂道:“他娘的,老黄仙好像吃了不死药似的。我用两颗霹雳都没能将他炸死,躲在暗处总想杀我。这次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清云道长叹道:“黄道安乃是千年修成的黄仙,岂是轻而易举,就能将他降伏?不过咱们齐心协力,将他彻底降伏还有希望。” 两个人来到一家杂货铺,买了一些糕点和水,便来到村口的小庙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忽听远处传来“呜呜”的声音。 清云道长寻声望去,见是一股旋风。 旋风不是很大,只有皮缸口那么粗,夹着几根枯干的玉米叶子,向东疾驰地而去。万恩突然感到胸前一阵火热,低头一看,那串泪珠正闪着光芒。 他刚想开口讲话,却见清云道长把肩头一耸,笑呵呵地道:“妖邪归巢,我们也别闲着了,跟着那个旋风走。” 万恩拔足就追,却听清云道长叫道:“无需追赶,妖穴至少在百里之外,就算我们跑断双腿,又如何追得上这股妖风啊?不要着急,贫道自有办法。” 说话间,探袍袖取出一个盒子,轻轻地打开,萤光蓬然,飞出一只昆虫来。 这昆虫通体金黄,唯有肚子下面长有三条白线。一对翅膀又细又长,有点像萤火虫,但又比萤火虫大的好多。 飞虫在空中盘旋了一周,落在清云道长的手心上。 清云道长探出手指,在飞萤的背上抚摩了两下,低声呼道:“飞萤在天,寻味追踪。疾!” 话音未落,那飞萤便展开了翅膀,如萤火虫一般在前头嘤嘤鸣振,忽东忽西。两个人不紧不慢,在后面紧紧地跟随。 也下知翻过多少山,涉过多少河,在飞萤的引领下,两个人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正在困惑之时,那飞萤似是闻着了什么气味,极是兴奋,不住地振动着翅膀。 清云道长顿住了脚步,望着眼前的飞萤,低声道:“难道是飞萤虫闻着了千里追踪香了吗?” 万恩也止住了脚步,四下察看了几眼,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刚想开口询问,却见清云道长脸露喜色,立时竖指噤声。当下拔出宝剑,朝山上一指。 那飞萤虫“嗡”的一声,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振翼朝坡顶飞去。 两个人紧紧盯着飞萤,在山坡上快速狂奔。 当飞萤飞到半山腰时,好像遇到了什么阻力,在夜风中振翼不前。 清云道长两眼盯着飞萤,嘴唇翕动,也不知道念了一套什么秘诀,那飞萤猛地俯冲而下,直接扑入清云道长的手里。 清云道长抚摸了几下飞萤虫的头,然后放在盒子里,朝盒子里丢下一粒朱红色食物,再将盒子盖好,藏在衣袖里。 低声对方恩道:“这里的阻力很大,飞萤无法向前飞行。估计黄皮子会在洞前设下了障眼法,一般的肉眼也就无法发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待我到上面打探打探。” 万恩低声道:“如果需要我上前,就打一声呼哨。” 清云道长点头一笑,把身形一展,快速地朝山顶奔去。 万恩抬头向上看了看,见山顶兀石嶙峋,犬牙交错,黑漆漆的巨石如同野兽蹲坐一般,看了半晌,也没看见哪里有什么洞穴,便隐身在一块巨石之后。 清云道长一路显得十分谨慎,一边行走一边运用耳目,暗中留意着四周的变化。可察看看了半晌,唯有好多巨石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妖穴在山的那一侧?”正自思量之中,怀中盒子突然“噗噗”乱响,那飞萤似是闻着了什么气味,极是兴奋,四处乱撞。 从飞萤的兴奋度来判断,妖穴应该就在附近,有心运用元神,将五眼打开,但又害怕消耗真元。 这五眼分别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仙眼,只有道术练至极境,才可以五眼打开。 不过要想打开五眼,并非简单的一件事,不但要默念开天眼的秘诀,还要把真气提升到极致,这样一来,必然消耗一定的元气。 他知道,虽然黄道安在霹雳下法力全失,但他毕竟修炼了两年之久,只要恢复一半的法力,也不在自己之下。一旦与他斗起法来,元气耗尽怎么能行? 他凝神看了半晌,可始终也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开始犹豫了起来。 忽然想到万恩雷劈乱石山的一幕,不禁心中大喜,忖道:“有这小子助战,我还犹豫什么?” 当下运用元神,抬手在眼前一抹,低声叫道:“八方归位,随我所见!” 双眼青光爆闪,目光慢慢地集中成一条光线,突然发现,马蹄山高峻雄伟,绝壁万仞,峭壁上的下方,赫然有一个巨大的石洞。 门楣上写着“马蹄山黄仙洞”五个大字。红光闪闪,把一扇大铁门照得极其明亮。 清云道长不敢过多消耗真元,立刻关闭了五眼。提气轻身,轻飘飘地来到门前。 侧耳听了听,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歌声妖媚而又欢悦,好像是在搞庆祝。 清云道长生怕打草惊蛇,不敢多做停留,掏出短刀,在一棵树上刻下了记号,立刻返回原处。 万恩正自为清云道长而担忧,忽见人影一闪,已经侧卧在他的身旁,低声对万恩道: “妖穴距离山顶不远,洞穴里十分的喜庆,好像是在载歌载舞,一定是在为杀你成功而在庆祝。” 万恩又惊又奇,嘻嘻笑道:“原来我在黄大仙的心中是这么重要啊?真是荣幸至极呀!” 第九十六章 直捣妖穴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时玄狐山一带有句谚语:“宁愿下阴间,不碰黄道安。”每逢黄皮子迷人,百姓则闭门不出,以免招惹是非。 可万恩听到这话,竟然不惧反笑,坦然自若。 清云道长心下微奇,暗自升起一丝敬佩之意,笑着说道:“拿人家于先生当替罪羊,算什么本事?” 万恩嘻嘻笑道:“于花肠子道德败坏,流氓成性,又做过东瀛人的走狗,理应该死。我这一箭双雕之计,不但高明,而且还带有民族大义。” 清云道长对这个少年越来越加喜欢,抬手扇了一下他的脑壳,笑说道:“你就别臭美了!洞里不止一个妖邪,够咱俩喝一壶的啦。赶紧合计一下,看看怎样才能降伏黄大仙儿。” 万恩道:“黄道安曾被我雷劈过一次,法力全失,不如咱俩一同杀进去。” 清云道长摇头道:“别看黄道安法力全失,但他自身的邪术也不容小觑。还有,他在洞中修炼这么久,法力会不会有所恢复? “更何况这山洞此前是他五儿子住过的洞穴,里面宛如迷宫,即使我们摸入洞中,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他们,万一中了妖邪的机关算计,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万恩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 当下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一个微小细节,忽然想起黄皮子让村民供奉童子血这件事。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清云道长听完,不禁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这才拍了一下大腿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呢?估计黄道安的功法已经恢复到一半以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好请个帮手过来。眼下什么都晚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万恩啧舌道:“当时心里较为繁乱,也就忽略了这件事。道长,您打算怎么做?” 清云道长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盘着三盘丝线。 他拿出了一盘,捏住丝线的两端,轻轻地一拉,那丝线自动伸展开来,笔直地横在了地上,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不断地变化着颜色。 万恩问道:“这是什么?” 清云道长低声道:“这叫五行丝线,此物非金、非木、非水、非火、非土,属于五行外的东西,刀割不断,火烧不燃,越是挣扎,反而勒得越紧。 “如果把五行线制成套子,下在洞门口……只是眼下还搞不清楚妖穴到底有多少个出口?如何将他们引出洞外?” 二人计划了半晌,万恩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就是最好的诱饵。黄道安对我恨之入骨,只要我站在洞口叫骂几声,估计黄大仙儿立马就会冲出来。” 清云道长沉吟道“这个主意好是好,不过也很危险。我的计划是:我在正面与他斗法;你拿着五行套,在暗中展开偷袭。倘若过早地暴露了……” 万恩嘻嘻笑道:“我的腿脚快着呢!不等黄道安出来,我就藏起来了。” 山风凛冽,月色清冷,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那棵刻有记号的小树,朝前迈了三大步,便把两个五行套拴在两边的山崖上。 万恩见清云道长把五行套下在洞两边,不知用意,等他回到山崖下,万恩这才问道:“为什么不把套子下在中间?” 清云道笑道:“别看你小子聪明绝顶,若论道行,你只能自叹不如。黄仙家族有尊卑之分。 “长者走中间,子孙走两边。五行套虽然灵性很强,但从眼下情形来看,五行套还无法套住黄道安。只能先控制住他的子孙,也能为你背后偷袭扫清障碍。” 万恩为了给道长减轻压力,便笑着说道:“你正面与他交锋,我背后搞偷袭。闹了半天,你想当君子,让我当小人!” 清云道长轻轻地拍了了他一下,笑着说道:“你长的小,自然要当小人喽!我这就去布设法坛,只要看见我一举宝剑,你就大声骂阵。” 万恩轻点头颅,便在山崖下隐伏了下来。 清云道长目测一下距离,朝后倒退十五步,抽出宝剑,将地面上的荆棘清理干净。然后解开包裹,取出五把桃木剑,按五行方位插在地上。 他脱下身上的八卦仙衣,铺盖在五把木剑上。口念秘诀,瞬间化作一个法坛。他步罡踏斗,盘膝坐在法坛的正中间。 而后又取出十二张符纸,全部粘贴在宝剑上。拔去发簪,长发披在肩头上,把宝剑往高一举,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万恩弾身跃起,快速地来到妖洞前。气运丹田,大声骂道:“黄皮子,我稀你八辈子祖宗!有本事你就出来,咱俩真刀真枪地大干一场,暗使阴谋算什么本事!” 喘了一口气,有骂道:“老黄皮子,赶紧给我滚出来!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眼下我急缺一顶黄鼠狼皮的帽子。今天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然后用你的皮做一顶皮帽子!” 黄道安见血灵子不但平安而归,而且精神饱满,说明摄取了好多的精髓。他本以为这次阴谋已经得逞,便唤来了七儿子黄成国,十三儿子黄成云一起前来庆祝。 黄仙家族对万恩是恨之入骨,得知万恩已经身中阴毒,欢喜得直要撞墙,当即带着几个歌女来到了马蹄山。 正在载歌载舞欢庆之时,突然传来了万恩的叫骂声,黄道安面色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颤声道:“万家小贼……又是那该死的小贼!原来他还活着!” 乱石山惨遭雷劈,害得他身受重伤。黄道安对这少年可谓是切齿的痛恨;本以为大仇得报,没想到突然出现在洞前,惊怒交加,恨不能立时将他擒杀。 盛怒之下,已经顾不得一切了,袍袖一甩,腾身朝洞外冲去。两个儿子也咆哮着向洞外杀来。 万恩隐隐听见洞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有三人。有心避开,但又没弄清楚不这声音是否来自洞中。 就在犹豫之时,忽然胸前一阵火热,他不禁一凛,忖道:“这是思雨姐姐对我的暗示么?” 当下把身子一扭,弾身朝下方一跃。 由于过于紧张,落地时没能站稳,不慎滑了一跤,借势翻了两个筋斗,在一块巨石头后面隐藏了起来。 清云道长为了让万恩隐藏得更好,故意吸引黄大仙的注意力,当即取出两张火神符,贴在手掌心上。 突然把手掌朝两下一分,无数个火神兵“呼”地跳将出来,漆黑的妖洞登时一片明亮。 他把手指轻轻地一弹,火神兵徐徐延展开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光镜,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一道红光直射洞中。 黄道安挥臂挡了一下眼睛,破口骂道:“什么人在用火符搞鬼?你他娘地给我出来!” 清云道长宝剑斜指,朗声喝道:“大胆的黄皮子,你不思悔过,仍在人间作孽,还不受降,等待何时!” 万恩扶正身躯,顺着石缝朝外张望。只见妖光一闪,由洞内冲出一个小老头,弯腰驼背,骨瘦嶙峋。小脑瓜儿晃得溜溜圆,看上去有点疯疯癫癫。正是黄道安无疑。 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他这次穿着一套皮袄皮裤,屁股后面竟然还拖着三条尾巴。 三条尾巴也是参差不齐,左边那条很短,中间那条略长,末端还长着一个碗口大小的圆球。唯有右边这条属于完整的尾巴。 万恩忖道:“一定是我的天雷炸在他的屁股上了。” 想起乱石山雷劈黄皮子的一幕,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心道:“上次见到雷神时,我怎么没多讨要一张雷神符呢?” 人影一闪,又走出两个枯瘦的黄衣男子,站在黄道安的身后,鬼魅似的飘忽站立,两张瘦脸上满是诡异的狞笑,手中月牙弯刀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正是黄道安的两个儿子。 黄道安的儿女们修行不是很深,在火神符的照射下,眉头一皱,轻吟了一声,身子突然一矮,竟然变成了两只草黄色的黄鼠狼。 黄道安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殊不关心,小脑袋不住地晃动着,四下察看了一番,始终没有看到万恩的身影,喃喃道:“万家小贼呢?万家小贼呢?我要杀死万家小贼!” 清云道长哈哈笑道:“不用找啦!我怕你这个胆小鬼不敢出来,故此用矫饰的声音骂了你几句! 黄道安听完这话,气得是脸色煞白,恶狠狠地打量着坛上的清云道长,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吃了多少大蒜,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突然发现他手中宝剑竟是一把镇妖剑,不禁面色骤变,惊讶地叫道:“镇妖剑,臭牛鼻子,原来你就是青云老道!” 原来一年之前,黄道安的子子孙孙为了躲避天神的追杀,都纷纷躲避在山洞里,闭门不出。 由于食物不足,个个都饿成了皮包骨。 黄芸姗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就借着黄氏族人修复墓地之名,把黄老巢修复一新。 然后让黄皮子附在人的身体上,偷偷地将他们转移到了黄老巢。 第九十七章 道长降妖(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帮黄皮子在山洞里饥饿甚久,到了黄老巢之后,就纷纷附在黄家人的身体上,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去做妖。 起初只是偷些鸡鸭鹅之类的东西,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利用邪术逼迫村民们给他们烧香上供,向黄老巢臣服。 各村的百姓但求平安,忍辱负重,家家都摆上了黄大仙的牌位,烧香磕头,但愿平安。 可这些黄皮子得寸进尺,不但要求供奉,还霸占人家的女人。百姓们被逼无奈,就偷偷地请来了清云道长。 清云道长没有直接进村子,而是在村子外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每到夜里就有妖雾出现,就在村庄的四周布下了斩妖剑,一夜之间,就斩杀了六只巨大的黄鼠狼。 黄芸姗见势不妙,就从父亲的手中借来了封印,将黄老巢从新封印了起来。 黄道安向来睚眦必报,清云道长斩杀了他六个孙子,对他的仇恨决不逊色于万恩。今见他在自己的家门口蹬坛做法,更是怒不可遏。 阴冷冷地骂道:“该死的牛鼻子,你不但杀了我的孙子,还到我家门口闹事,我这就送你去升天!” 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脚下升起了旋风,螺旋一般将他轻轻地托起。 清云道长见他本事不弱,急忙披发仗剑,挥手一指,大声喝声:“妖邪受死!” 宝剑一挥,十二镇妖符纸如雪片一般朝黄道安飘来。 黄道安双手一挽,破口骂道:“死牛鼻子,整几张破粑粑纸,就能把我降伏么!” 双掌蓦然竖起,掌心绽放出一团蓝色的光波,瞬间变大,“呼”的一声,一团蓝色的火焰燃烧过去,十二道符纸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清云道长大惊失色。 黄道安却是非常的得意,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鄙夷地问道:“牛鼻子,你觉得能打得过我吗?” 嘴唇翕动,脚下升起一缕妖光。黄道安凌空而立,单手捏诀,夺魂眼亮起了碧色的幽光,笔直地照射在法坛上。 清云道长见不是老黄仙的对手,不想与他硬碰。就打算先拿他两个儿子开刀,等搅乱黄大仙儿的心志之后,再用真火将他烧死。 主意拿定之后,宝剑连挥,大声喝道:“金生木落,化丝为网!” 话音未落,银光错舞,两个五行套从石壁上弹射出来,将两只黄鼠狼死死地缠住。 就在黄道安准备对清云道长动手之时,忽听身后传来“吱吱”的叫声。 转头一看,见一条银丝顺着儿子的脖子急速朝后缠绕,如果再不及时施救,马上就会窒息而亡。 他怒视清云道长一眼,阴森森地道:“我让你多活片刻!”弾身向后一转,便来到两个儿子的身旁。蹲下身子,想为儿子解开套索。 清云道长终于有了还手之机,宝剑斜举,朗声呼道:“五行合一,化气为火!疾!” 黄道安转头一看,见一个火球从火镜上激射而出,与风嘶磨,立刻化作熊熊的火焰,朝自己直撞过来。 他失声大叫:“火神符!”弾身跃起,身如陀螺,朝洞里跑去。 可火球神速,没等他跑出两三步,只听“砰”的一声,背部突遭重击,骨骼好像被震碎了一般,登时大叫一声,朝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没有摔倒。 还没等拿桩站稳,又听“噗”的一声,热浪袭人,一团烈焰在他后背上燃烧了起来。黄道安一时不知所措,忙不迭慌地朝后拍了几掌。 他哪知这是三昧真火,不拍还好,几巴掌下去,已是大火顷刻燎原,剧痛攻心,仿佛身上的经脉都被点燃了一般。 他双手挥舞,两条罗圈腿跳跃不息,尖声骂道:“你奶奶的!背后偷袭算什么能耐!” 危机关头,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三个救命屁,便把屁股一撅,“嘟”的一声,放了一个响屁,嘴里还念叨着:“放屁、放屁香!一屁崩出了宝衣裳!” 话音未落,一个粉红色光环从屁股上面升了起来,绕着他旋转了两圈,红光一闪,立刻形成一道臭气层。 尽管蓝色的火苗一直绕着他旋转,可是一触即弹,始终无法将这道气层穿透。 虽然真火烧不着黄道安的身子,但火苗一直围着他旋转,灼热难当,很是难受。 黄道安有些不耐烦了,便把屁股一撅,憋了好半天气力,突然大声呼道:“放屁、放屁臭,牛鼻子身上掉块肉!” 猛一用力,“嗤”的一声,一股臭气终于释放了出来。气力很足,疾风扫叶一般,横扫了过来。 周围的火苗猛一顿挫,在空中逆转,朝着相反方向燃烧了过去。 清云道长见火神符同样被破,又惊又骇,为了不让大火烧到自己,急忙收回双手,那两道蓝色火苗倏然回到他的掌心之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黄道安见轻而易举地破了他的火神符,更加得意,有心杀将出去,可手臂、后背尽是烧伤,虽然不能致命,但火辣辣的疼痛。 有心抓紧疗伤,但又怕清云道长借机杀进来。于是准备再给他来上一屁。 屁股一撅,大声喊道:“牛鼻子,不咋的,一屁崩你二里地!” 由于气力不足,撅了半天,脸憋得铁青,始终也没能把第三个屁放出来。 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血灵子。我何不让她为我抵挡一阵子。 想到此处,大声喊道:“放屁、放屁香!一屁蹦出个大姑娘!” 甩手在屁股上拍了两下,一个粉红色的光圈幽幽渺渺地飘出了洞外,在洞口处旋转了几圈,突然现出一个黑衣女子,正是自己的三女儿黄云青。 她媚眼如丝,屈指一弹,清云道长虽然没看见她弹射出什么东西,却飘来一股幽香,一入鼻孔,登时感到脑袋晕乎乎的。 抬头望去,斜阳入林,树影斑驳,一个红发飘摇的黑衣女子分花拂柳,从树林间走了出来。 她婀娜而行,不紧不慢,似乎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清云道长的心弦上。 万恩见清云道长两眼迷离,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有心杀将出去。但又怕坏了此前的计划。 正自犹豫之时,却见清云道长连连甩了几下脑袋,把一张斩妖符塞进口中,将其嚼碎。 万恩见清云道长虽然中了魔法,但心神不乱,立刻安静了下来,当下扶正了身躯,尽力运用耳目,留意着洞中的一切。 这当时,那女子已经站在了法坛之下。她轻轻地眨了一下右眼,竟然朝着清云道长嫣然一笑。 酒窝深深,眼中几乎滴出水来,柔声叫道:“清云道长!我黄家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与我黄仙家族过不去?” 清云道长充耳不闻,继续嚼动符纸。 那女子探手朝怀中一摸,取出一颗金光闪闪的东西,竟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精光闪耀,有如龙眼大小。普通人只要得到一颗,终身吃喝不尽。 她把媚眼一瞥,媚笑道:“这颗明珠算是送给道长不成敬意的礼物。道长如果肯临驾黄家大院,敞处有醇酒美女,琪林瑤圃,道长不如暂栖鹤驾,咱们共同享受一下人间的乐趣……” 清云道长知道这女子是血灵子所变,心里骂道:“贱人!你以为世间谁都是于花肠子呢!” 等他固定好元神,突然袍袖一拂,冷冷地说道:“黄大小姐此言差矣,贫道乃出家之人,摒绝名利之欲,酒色之念。你却以珠宝和美色相诱,难道要坏我清修戒行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去死吧!” 腮帮一鼓,“噗”的一声,纸屑漫天乱飞,瞬间化作万把钢刀。那女子柳腰款摆,转身想逃,寒光一闪,惨叫声中,胡云青已经被乱刀分尸了。 夜风清冷,山坡上的妖雾已被吹散,雪白的月光照了一地,一切变得历历分明。 清云道长定睛一看,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留下尸体,只有一滴脓血和一团毛发。 这时黄道安的烧伤已经基本痊愈。他本以为黄云青会将清云道长迷得五迷六道,因此也就没有过于着急。 万万没想到这老道还真有几把神砂,只需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血灵子的元神彻底毁灭。他悲怒交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滩脓血,全身凝固,面色煞白。 刚想对两个儿子下达命令,却发现两个儿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体僵硬,舌头半露在外面,显然已经死去了良久。 黄道安瞬间就损失两儿一女,脑袋嗡的一声,突然须眉皆白如霜雪,脸上的皱纹仿佛也多了几百道,刹那间已经苍老了数十岁。 他苶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冰封了一般,半晌动也不动一下,眼角突然溢出两行血泪,急速地朝下流淌。 口中不住地叫道:“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他面色越来越白,双手竟然开始簌簌发抖。 过了半晌,这才缓缓弯下腰去,试想解开儿子身上的五行套子,可五行套富有灵性,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索性抛下两具尸体不管,缓缓地朝洞外走去。 第九十八章 道长降妖(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道安双拳紧握,骨节格格作响。目光森冷而又凶暴,缓缓从清云道长的脸上移过。 清云道长虽然修得一身正气,但被他如此这般的一扫,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连忙固守元神,将心底的畏怯感彻底赶走。 长臂一伸,剑指黄道安的眉心,厉声喝道:“大胆的妖邪,赶紧跪地受缚,难道你还想做困兽之斗吗?” 黄道安狂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今天你必须得死!” 右臂轻轻一振,“呼”地一声,红光闪耀,化作一把血色的蛇形长刀。 脚尖一点地面,腾空而起,双脚踏空,飞快地到了法坛的上空,手腕一抖,红光刺目,蛇型刀斜斜地劈了下来。 清云道长嘴唇翕动,身下的法坛如气垫一般将他托起,左手捏诀,右手仗剑,宏声大喊:“诸神借法,所向披靡!” 宝剑连挥,雷电交加,利爪一般向黄道安劈来。 黄道安左脚凌空一踏,又向上翻起一丈多高,念了一套避雷诀,在把身形一展,如鬼魅一般在雷电中穿梭,抡长刀,使了一招“横扫千军”。 清云道长横剑格挡,虽然将长刀封住,可从刀尖里却蹿出两只黄鼠狼。利爪挥舞,白牙森森,怪叫着朝他扑咬而来。 清云道长见势不妙,倏地咬破舌尖,施展出两败具伤的法术,将元气提升到最大限度,腮帮一鼓,“噗”的一声,喷出一团血雾,登时将两只黄鼠狼化为脓血。 黄道安凶睛暴瞪,长刀挥舞,一片耀眼的红光呼啸扫来。 红光到处,清云道长身上的衣裳接连绽裂,胸肋、大腿、双臂等多处火辣辣的疼痛,刹那之间,已经受了八处轻伤。 万恩见清云道长命在危急,来不及多想,腾身跃到巨石上,大声喝道:“黄老妖,你不想要杀我么?赶紧过来快与小爷儿决一死战!”拔腿狂奔,朝法坛前冲去。 黄道安倒提长刀,细眼微眯,见是万恩,他不怒反笑,哈哈笑道:“来得好啊!来的好啊!” 把头一转,见清虚道长脸色煞白,正在处理伤口,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冷冷地问道:“万恩马上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快死?” 抬腿就是一脚,正蹬在清云道长的胸脯上。 清云道长闷哼了一声,真气消散,身下的法坛也随之不见了。 黄大安得势不饶人,再补一脚。清云道长仰面跌飞,当空喷出一口鲜血,重重跌倒在山坡上。 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左手抚着胸口,默念了一套“避险诀”,竭力在愈合伤口。 万恩看到此处,俊脸失色,就连呼吸都已经停顿。但又见清云道长及时封住了伤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黄道安向来轻狂,见一招两式之下就把清云道长打成这样,哈哈狂笑:“星移斗转,天下无敌!谁想与本仙争锋!”声音浩荡,千山震响,得意已极。 万恩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远不是黄道安的对手,倘若冲杀过去,不但救不了清云道长,自己的小命也是难保。 于是便顿住了脚步,站在一块巨石上。 他心里一直在想:“眼下清云道长伤势很重,如果再遭一击,那就必死无疑。我必须把黄道安吸引过来,可我该用什么法子呢?” 小时候经常被一群孩童欺负,若论单打独斗,万恩并不落下风,于是打不过人家就跑,等甩开一段距离时,就开始大声叫骂。 一旦把那群孩子骂急眼了,就会一齐追打上来。孩子们大小不一,有强有弱,追击时自然是参差不齐,有快有慢。 万恩立刻就迎击过去,把冲在前面的孩子狠狠地揍上一顿,然后转身就往家里跑。今天的情景仿佛,便开始故技重演。 他开始笑嘻嘻地喊道:“大傻安,爬大山,跐溜一跤摔断肩!大傻安,不大点儿,屁股上面扎俩眼儿!” 手舞足蹈,又蹦又跳,趁他还没有太注意自己的时候,便把五行套下在石头下面,然后把身子一转,掉头就跑。 朝前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把手圈成喇叭筒,大声骂道:“大傻安,个不高,人家一打他就蹽!大傻安,真是傻,乒了乓啷挨顿打!” 黄道安本来就对万恩恨之入骨,听他如此一骂,气得是暴跳如雷。咬着牙骂道:“稀你奶奶的,黄爷爷将这就把你打出五界之外,让你连鬼也做不得!” 盛怒之下,撇下清云道长不管,足尖一点,急不可待地朝着巨石这边飞掠过来。 眨眼间就到了那块巨石的下面。他左脚一点地面,右脚已经踏在巨石上,忽听“哧哧”几声轻响,银光错舞,寒气袭人。 黄道安心中大凛,顿时就感觉有些不妙,急忙抬脚,忽觉右脚踝上一紧,似已被什么极为坚韧之物缠住。 转头一看,却见一根银丝从石头底部缤纷冲出,顺着自己的脚踝急速朝上缭绕缠缚。当下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血灵刀朝丝线割了下去。 岂料这五行线虽然细如发丝,却极为柔韧,随着刀锋拉扯回旋,始终没能割断。 万恩见他已经落入自己的圈套,高兴不已,更想将黄道安彻底激怒,等他消耗一定法力的时候,在杀将过去。 于是又大声骂道:“大傻安,真不尖,设下圈套往里钻!大傻安,真是傻,钻进毛楼吃粑粑。” 黄道安羞怒交集,痛恨透骨,咆哮道:“万家小贼,我要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右臂高举,突然朝斜下方劈去。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四处飞溅,竟然砍下了自己的右腿。 他迎风而立,哈哈厉声狞笑,悲怒、仇恨、怨毒、狂喜交杂一处,听来犹觉凄厉可怖。 突然单腿一蹦,跃下了山石,眼中凶光爆闪,脸部扭曲变形,呲着牙骂道:“我稀你奶奶的,小崽子,我这就弄死你!” 万恩见他自断右腿,从五行套中挣脱出来。心里又害怕又后悔。这回也不喊也不骂了,吓得“妈呀”了一声,两腿跳跃如鹿,朝山下快速地奔去。 黄道安气得是哇哇怪叫,怒吼道:“万家小贼,我看你往哪里逃!” 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大声呼道:“六神归一,化气为风!” 话音未落,脚下旋风一转,黄道安身如陀螺,随着旋风朝山下飞速旋转。 万恩的两条腿跑得再快,哪里跑得过风啊?他朝前奔跑了几步,见旋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忖道: “我这样跑也不是个法子,一旦被黄道安给追上,我的小命儿可就保不住了。可在这人迹全无的大山里,我用什么法子把他吓跑了呢?” 恍然想起乱石山上雷劈黄大仙的一幕,便有了主意。 于是放慢了脚步,一猫腰,拾起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又摘下胸前那串泪珠,缠在石头上。 扫望了一眼四周,见前面有个土坎,腾身一跃,便站在了一座土坎上,蓦然转过身来,厉声喝道: “呔!大胆的黄道安!上次我饶过你一次,可你仍不思悔改,今天我叫你魂飞烟灭!” 说话间,已经把手中的石头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朗声呼道:“妖邪乱世,五雷正法!” 黄道安猛一抬头,见万恩昂然而立,手中举着一样东西,还闪着灵光。 他曾经被五雷劈过一次,心里已经留下一层阴影,见这东西黑不溜秋的,还闪着灵光,也就信以为真。 吓得他连忙唤住了旋风,眼中惊疑、恐惧、仇视、难过、悲愤诸多神色闪烁不定,咳嗽道:“你手里怎么还会有一颗炸雷?” 万恩稳了稳心神,淡然道:“别看我年岁不大,却有一身正气,因此雷神符就在我身上生了根,发了芽。 “今天见你这个老王八羔子凶心不息,顽固不化,也就触动了灵符,所以突然又冒出了一颗天雷来。 “嘿嘿,老黄头儿诶!今天注定是你杆儿屁朝凉的日子,我现在就炸死你这个老王八羔子!” 银牙一咬,垫步朝前一蹦,做了一个发雷的手势,可黄道安不但没有逃跑,反而旋风停止了旋转。 万恩生怕计谋败露,急忙把手收了回来,故意凝眉细想了片刻,冲着黄道安问道:“诶?老黄头,你怎么不跑啊?” 黄道安气得直哼哼,破口骂道:“站着也是死,坐着也是亡,今天我就跟你较量较量!” 万恩心下一凛,忖道:“完了!没想到这老黄仙还宁死不屈!” 他心里虽然恐惧万分,但脸上却是一脸的淡然,嘿嘿笑道:“那好,那好。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在你临死之前,我就好好地折磨折磨你这个贱皮骨。” 故意寻思了一下,冲着黄道安问道:“老黄头儿,你说我是先炸他的脑袋还是先炸你的大腿呢? “如果我先炸你大腿的话,我怕把你肚子炸开花。那老肠老肚流一地,血淋淋的,太过于恶心。 “万一把好好的一张皮给弄脏了,我该怎么做帽子啊?我看你这个小脑瓜儿挺不错,尖溜溜的,好像酱斗子似的,还是先炸你的脑袋吧!” 第九十九章 仙人指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道安周身剧颤,依旧站在那里。 万恩单手捏诀,把两眼一闭,对着天空念道:“天灵灵,地灵灵,雷神在上你细听,老黄仙不听话,炸他脑袋行不行?” 故意愣怔了一下,嘻嘻笑道:“雷神他老人家答应啦!” 把手中的石头向前一推,大声吼道:“黄皮子,你去死吧!” 黄道安本来就很怕,听到这话,惊惧更胜,突然全身瘫软,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黄鼠狼。三条腿跳跃了几下,旋风一卷,朝大山的西侧旋转而去。 万恩连累带吓,其实他早已支撑不住了,但在这生死关头,只能咬牙苦撑到现在。眼见自己化险为夷,心下一宽,浑身一软,立刻瘫倒在地上。 他望着满天的星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委屈,竟然咿咿地哭了起来。 边哭边说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活得轻轻松松,我倒好,整天在悬崖边上跳舞。老天爷呀,我还不满十五岁,你能不能动一点儿怜悯之情?别再让我过这种生活了? “我不贪图高官厚禄,只想一门心思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与思雨姐姐相依为命,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上一辈子?” 眼泪一串串地掉了下来,连日来的阴谋与杀戮让他讨厌至极。 就在这时,眼前灵光一闪,云空中现出一个仙人,白须银眉,身穿八卦仙衣,好像给自己算命那个道士。更像一个仙人端坐在云端。 只听他轻声叹道:“人的命,天注定。你小子天生仙骨,注定一辈子吃喝不愁。推己及人,如果天下百姓都能和你一样,你当然可以去过快乐的日子了。 “不过当今天下,到处都是战火,倘若没有称职的战神,几年之内,天下将是极其悲惨的景象!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天下苍生流离颠沛、尸横遍野的场面么? “九天玄女娘娘见你有济世雄心,也有治世之才,故此帮你化解了劫难,把你留在人间。想让你驱逐倭寇,平定天下,重建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 “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必然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倘若能使天下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而你遇到这点小小难处,就想打退堂鼓,真让我大失所望。我实话告诉你吧,将来你所遇到的困难不知要比今天强过多少倍。 “倘若你不能坚韧不拔,百折不挠,你就放下抗争的念头。也同其他人一样,忍辱负重,去过那凄惨悲苦的日子去吧!” 万恩争辩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可以把保家卫国视为己任,但谁愿意与妖魔斗来斗去的!” 仙人哈哈笑道:“国家兴,降祯祥;国将亡,妖孽生。济世的办法千万种,可你偏偏选择了最为困难的一种。 “俗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你一针扎死黄皮子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要走降妖除魔这条路啦。 “小子,还是打消去享福的念头吧!眼下你正在生死边沿上徘徊,唯有抗争到底,才有生路,否则尸骨无存。 “哼,瞧你这等没有出息的样子,遇到这一点儿凶险,就要哭鼻子,哪有一代豪雄的气概?当初我真不该帮你化解劫难!” 万恩心中凛然,脸上却是滚烫,正容地道:“弟子愧对于苍天,今后定当竭尽全力,确保一方平安。” 那仙人问道:“你的话当真么?” 万恩一震,朗声道:“心口一致,绝无谎言!” 那仙人笑道:“嘿嘿,知易行难,你小子可别忘了今夜所说的话呀!” 万恩被他一阵鼓捣,热血豪情不禁涌将起来,一时间,更加感到肩上所负的重担如此沉重,当下保证道:“弟子谨记在心,决不会忘记。” 那仙人看了看他的脸,叹道:“你小子聪明绝顶,智慧过人,又属于正义的化身,几乎堪称完美。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心善肠软,儿女情长。我算你不出二年,必遭情劫。臭小子,我就再帮你一次吧。” 说话间,探袍袖取出一把短剑,一尺来长,碧绿色的剑鞘,看上去十分精美。他甩手轻轻地一丢,就落在了万恩的身侧。 万恩刚想转头察看,又听他说道:“这是一把绝情剑,是以男女之情充作为引子,放在三昧真火中炼烧而成。此剑不但绝情而又毒辣,可以斩断情根。危急关头,这把剑还可以救你的性命。” 万恩心中一凛,忖道:“难道这情劫是出自思雨姐姐的身上?”一想到人妖殊途,心中大痛。 正打算向这位仙人询问未来婚姻的时候,却听那位仙人道:“情定三生并无疑义,只怕妖邪作祟,节外生枝……。 “小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什么也不要想了,赶紧带上短剑,去见清云道长。倘若时间一久,黄道安的伤势得以缓解,他就会杀你们一个回马枪,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清光一闪,眼前的幻象已经不见了。 万恩抬头望去,见明月偏西,星斗满天,四周尽是大山,以为是在梦中。 当即转过头来,定睛一看,身旁赫然摆放着一把短剑。绿色的剑鞘,与方才见到的那把剑一模一样,这才知道一切不是虚幻。 万恩坐了起来,回想着方才那位仙人所说的话,心中的未来也是更加清明透彻。当下挂好了短剑,朝马蹄山的山顶奔去。 清云道长伤势虽然很重,但他防范到位,不但用“避险诀”愈合了伤口,还封住了身上的经脉,及时地阻碍了毒气蔓延。 他静静地倒在山坡上,一边调息静养,一边试探地用功向外排毒。 这时四只蚂蚁爬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他侧过脸庞,见四只蚂蚁都在瞪着他,触角轻轻地摆动,看样子要对他发起攻击。 清云道长挥起衣袖扫了一下,试想将蚂蚁赶走,没想到四只蚂蚁不退反进,一齐叮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连忙蹭了几下手臂,两只蚂蚁被碾死,另外两只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清云道长哑声笑道:“几十年来,贫道驱邪打鬼何止上千,想不到今日僵卧在马蹄山上,竟连几只蚂蚁都来欺负我,倘若黄道安……” 他不敢再想了,仰天叹道:“日月星辰,与我同化,贫道还有何求!”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清云道长本以为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遇到这等凶险之后,即使不被杀死,也得逃之夭夭。 没想到这少年不但机智过人而且义薄云天,忍不住地叹道:“贫道不但降妖无能,在阅人方面也是个失败者。”心里对万恩更加敬佩。 过了半晌,脚步声越来越近,见万恩满脸尘土,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在四下察看。 清云道长故意收敛笑容,板起了面孔,凶巴巴地责怪道:“你小子言而无信,为什么见死不救?” 万恩先是一愣,见他面带微笑,气力又是很足,脸上顿时流露出无比的欢喜,快步跑到他的身前,看了看他的气色,笑嘻嘻地道: “道长莫怪。我这叫以退为进,智计杀敌。倘若像你一样,也被老黄仙给揍趴下了,那咱俩不都完了吗?” 清云道长忍不住地“噗哧”一笑,指着万恩道:“你小子这是羞辱我吧?” 万恩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没有您的一番苦斗,我怎能把黄大仙儿吓跑了啊!” “吓跑了?”清云道长一脸诧异,朝前挪动了一下身子,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是怎么把黄大仙儿吓跑的?” 万恩盘膝坐在了他的身侧,得意地笑了笑,便把吓走黄道安的整个过程如实地讲了一遍。 清云道长得知他用小孩子的把戏将黄道安引到了山下,已经叹服不已。 又听万恩用石头充当天雷,把黄道安吓得落荒而逃,不由得哈哈大笑,连连称绝。 赞叹道:“若不是你小子智勇双全,巧妙地把黄道安吸引到山下,贫道可真的要羽化升天啦。 “这次降妖是我估计不足,万万没想到黄道安法力恢复得如此之快,能把老黄仙打成重伤,真是多亏你了。” 万恩也自我检讨道:“这件事更怪我。如果我要是把童子血这件事早早地讲出来,也不会如此轻蔑草率。” 清云道长吃了一粒丹药,在万恩的帮助下,仰靠在石头上,他掐指算了算,一脸凝重地对万恩道:“此妖不除,必然后患无穷。小朋友,我有一事相托,不知道你能否答应?” 万恩挺着胸脯道:“我们同在降妖济世,何谈求字?您放心,不管什么事,我一定办到。” 清云道长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纸,连同那把镇妖剑交到万恩的手中,低声道:“黄道安身负重伤,估计就在附近,我要你循着血迹一路追寻。 “只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就把镇妖符连同镇妖剑一起插在山坡上,只要困他三个月,黄道安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黄鼠狼。” 第一百章 封印老黄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道安毕竟是个修炼几千年的精怪,虽然断了一条腿,但他邪术还在。 万恩看了一眼手中的镇妖剑,毫无自信地问道:“凭借这把宝剑就能打败老黄仙么?” 清云道长沉吟道:“黄道安伤得不轻,估计法力不是很强,以这两样法宝的威力,降服他应该是没问题。 “不过这老家伙狡猾至极,对幻术、迷术、御鬼术、摄魂术又样样精通。一旦发现你去降他,定会主动反击。 “黄道安有伤在身,估计他不会现身,但他一定会动用摄魂御鬼法术。驱使鬼魂对你进行攻击。为了安全起见,无论路上遇见什么人,你都不许说话。 “其实鬼怪与正常人截然不同,如果你判断准确的话,我建议你立刻劈他一剑。然后把镇妖剑连同符纸插在地上。 “不许说话,不许回头,只要你走出三里地之外,这次降妖也就算是成功啦。” 万恩背负好宝剑,看了看手中的两张符纸,便问道:“把两张镇妖符都贴上吗?” 清云道长笑道:“我刚夸完你聪明,马上就犯起了糊涂。你忘了?校园里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妖精还不一定,给你一张符纸,以防万一。” 万恩嘻嘻笑道:“还是道长想得周到。呀,我走了,你怎么办?” 清云道长笑道:“只要你能镇住黄道安,贫道也就平安无事啦!不用管我,贫道自有办法回山。” 万恩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保重!”转身朝山下走去。 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闪闪发光。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万恩坐在山石上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一些干粮,直到东方的霞光冲天而起,这才发现地面有几滴血迹。 他手提着宝剑一路向西搜寻,好在胸前那串泪珠富有灵性,只要地上一有血滴,泪珠就会闪光。 万恩有珠泪引路,轻松而又快速,翻过两道山梁,来到一座矮山下,那串珠泪突然不再闪光了。 万恩立刻警觉了起来,发现前方有一片树木,正想到树林里察看,突然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气从树林里席卷过来,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心下大凛,当下握住剑柄,抬头朝那边望去。只见树林之中,一个黄袍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大约三十多岁,面色惨白,一脸的困倦。两手不停地擦拭着眼睛,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万恩谨记清云道长的嘱咐,一语不发,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男子朝前走了几步,万恩见他走起路来迟缓而又笨拙,已经看出此人是个怪物,但他声色不露,只等他靠近自己,就劈他一剑! 那男子朝他这边挪蹭了几步,沉声叫道:“万恩,我的儿。我是你爹爹许大膀子啊!” 声音低沉,嘴唇也未能张开,声音好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言行举止,竟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万恩心里好笑,暗自忖道:“黄道安真是用心良苦,果然动用了摄魂御鬼法术,无论这个人是妖还是鬼,我必须将他除掉。” 于是故作一惊,朝前奔跑了几步,当距离不到三尺远时,万恩反手握住剑柄,“呛啷”一声,宝剑出鞘,朝那男子当头劈落。 那男子闷哼了一声,登时化作一团白雾,一个酒盅大小的光球幽幽渺渺地飞走了。 万恩提剑刚想去追,却见眼前的景色大变。哪有什么树林,脚下竟然是一片荒地。 他四下扫望,见不远处有个坟头,杂草丛生,几根高草上还沾着血迹。 万恩绕着坟头转了一圈,发现东南方有一个盗洞。就用镇妖符封住洞口,再把镇妖剑插进洞中。 一蓬白光闪过,再看两样法宝都不见了。他不再多看一眼,辨别了一下方向,头也不回一下地朝西走去。 大约朝前走了十多步,忽然身后卷起了一阵旋风,只听有人悲悲切切地哭道:“儿啊,你管管我吧!如今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已经沦为孤坟野鬼啦,真的好苦啊!” 万恩既不吭声也不回头,继续往前走。 只听那人破口骂道:“你这个狼崽子,难道你是铁石心肠吗?我本以为你会给我烧几张纸钱,或给我磕几个头…… “哪管跪在坟前喊我一声爹也行啊!你这小王八羔子倒好,不但不认我,你还劈了我一剑,我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啦! “万恩哪,爹爹没有别的所求,我只想喊你一声儿子,你能答应就行。儿啊,你就满足爹爹这个心愿吧!” 万恩知道这是黄皮子用的摄魂御鬼术,任凭他如何哭叫,就是不肯回头,直到翻过一道山梁,那旋风“呜”的一声,朝回旋转而去。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从山顶跳出,大地、高山、树木……都镀成了金色,万恩沐浴在阳光之中,一想到老黄仙已被降伏,禁不住地大声歌唱。 两样法宝跟随清云道长已经多年,被化为镇妖法器之后,他立刻就有了感应。见万恩降妖得手,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躺在山坡上,顺手折断一枝丁香花,放在鼻子前深深地一息,叹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我得多倒上一会儿!” 心中激动,禁不住地唱起歌来。 万恩过午才回到家中,一走进大门,许三爷爷、万长富、万芬都迎了出来。 万芬上前就拍了万恩一巴掌,骂道:“死孩子!两天一夜也不回家,你去了哪里?你娘都病了!” 万恩紧行几步,走进母亲的卧室,见母亲仰面倒在床上,额头上蒙着一条湿淋淋的毛巾,上前叫道:“娘,孩儿回来啦!” 万兰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万恩的脸颊,少气无力地道:“回来就好,娘睁眼睛就是你爹,闭眼睛还是你爹。 “他说过得很凄苦,想让你喊他一声爹爹,你就是不叫。就坐在咱家炕头上一个劲地哭啊。你三爷爷送了好几次,也送不走他,你是怎么得罪这个死鬼的?” 万恩抓过母亲的手,放在自己嘴唇前,一笑道:“我没得罪他。这是黄皮子用的御鬼法术,我这就让我三爷爷把他送走。” 说完,便把三爷爷叫到了一旁,当下把今天早晨撞见鬼魂的一幕详细地讲了一遍。 许镇山听完,微微一笑道:“其实鬼魂不迷人,都是这些邪魔魍魉对他们进行摆布,才附体在某个人的身上。 “没什么大事,我这就让你姥爷去花匠铺子买一座小庙儿,再扎一身寒衣和几盆花,放在村口的小庙儿烧了,也就没事了。” 万花庄的纸草铺子不下四五家,万长富很快就买全了祭物,并雇了一辆马,直接将这些纸草拉到小庙前。 许镇山领着万恩来到庙前,先让万恩跪下。 他取出一把桃木剑,比比划划的,也不知唱了一段什么咒语,然后对万长富吩咐道:“点火!” 万长富划着火柴,丢在纸草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许镇山挥舞木剑,做了一通法术,最后让万恩磕了三个头。三个人也不回头,径直来到万恩家的大门口。 万芬站在大门前,一手端着水瓢,一手握着糖块,让每个人各喝了一口水,各吃了一块糖,这才朝屋子里走去。 一迈门槛,三个人顿时就愣住了,见万兰正站在镜子前梳洗打扮。 万恩高兴不已,喊了一声:“娘!”紧紧地将母亲抱住。 黄仙家族几乎全被降伏,即使还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泛不起什么波澜。许镇山乐了,万长富乐了,万兰乐了……,唯有万恩快乐不起来。 李玲是他最好的同学,四年多来,不但没有伤害过自己,对自己从来都是关心和爱护。 不知怎地,万恩明知这女孩是个妖女,但见了她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始终起不了厌憎之心,反而倒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自从下山之后,心里一直在困惑着一件事:倘若李玲真的是个妖精,或是妖邪养育大的孩子,我该不该杀了她?时间一久,这种困惑渐渐地演变成揪心的疼痛。 最近的几天里,不是校外杀人就是校园里闹鬼,师生们人心惶惶,哪有心思好好上课?到校的学生更是寥寥无几。 为了摸清李玲的底细,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学校见见武先生。 次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万恩背起书包就来到了学校。 武先生知道万恩会来找自己,一大早就站在楼前等候,见万恩洋洋洒洒地走进了校门,心中欢喜不已,朝他招手道:“万恩,过来一下。” 万恩尾随着武先生来到宿舍里,开口就问道:“陪州的兄弟来电话了么?” 武先生点了点头,凝重地道:“昨天打来的长途电话。事情基本打听清楚了,陪州根本就没有李玲所说的这回事,这丫头一定有问题。” 万恩一脸的疑惑,低声道:“难道李玲真的是个妖怪?” 武先生摇头道:“也不至于。李玲来学校读书已经三年有余,我始终也没看出有妖异之象,你说她会不会是黄皮子抚养长大的婴儿?” 万恩连连点头,低声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瞒你说,我胸前这串珠链能识别妖鬼,可我与李玲单独在一起不下十次,从来也没闪过光,难道她一直都在妖邪的控制之下?” 第一百零一章 默然离去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武先生寻思了片刻,缓缓地道:“据李家人讲,李玲还有个姑姑,名叫李珊,是个江湖女侠,经常神龙见头不见尾,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万恩凝神细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黄芸姗,便对武先生道:“我这就去一趟李家沟,与李玲好好谈谈,我必须弄清她和李珊的身份。” 武先生有些不放心,阻止道:“李家与万家素有怨隙,你单独前往会有危险。这样吧,今天我就上山,派几个兄弟直接包围李家沟。” 万恩摇头道:“长老会对李家人一直都在怀柔安抚,意在化解矛盾。我们这样做岂不是从中添乱。我毕竟是个学生,以同学的身份前去拜访,估计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武先生沉吟道:“那你就去一趟吧,但一定要多加小心。” 万恩微微一笑,给武先生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外走去。 武先生还是有些不放心,尾随着万恩走出了办公楼。 万恩刚一走出楼门口,见校门外走来一个女同学,粗衣布衫,头上扎着牛角丫髻,正是万恩的同班同学李艳艳。 她一边走一边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拿出一封信来,举过头顶,大声地喊:“万恩,你过来一下。你家小媳妇给你写信啦。” 万恩料到事情有变,急忙奔跑了过去,伸手就要夺取信件。 李艳艳把信藏在了身后,噘着嘴道:“我一大早就跑来给你送信,连声谢谢也不说,就想把信拿走,没门!” 万恩苦着脸道:“别闹,别闹,什么小媳妇?千万别乱讲话,赶紧把信给我。” 李艳艳背着手,不住地摇晃着身子,笑着道:“答应我。他日你俩金玉良盟之时,一定送我一张帖子。” 万恩心中啼笑皆非,一个劲地给她作揖。李艳艳见他不说话,依旧不肯给他。 万恩见拿她没辙,这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行”字。李艳艳这才肯把信交到他的手中。 万恩快步来到武先生的身前,当即撕开了信封。见信中只有寥寥的两行字: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永别了,我的小情郎! 李玲,某年某月某日。 万恩手捧着这封信,苶呆呆地望着天空,想到从今往后与她再无任何瓜葛,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疼痛。 想起她那天的表白,心中更为酸苦枯涩。 “小情郎,我好生喜欢你……”那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旋,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底。 不知为何,万恩的心里又变得迷糊起来,对这天真可爱的小妖女,他是不是也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意呢? 冷风习习,清寒透骨。想到她终于离开了万花庄,心中虽然酸楚,但这样的结果对彼此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万恩正怅然回忆之中,忽听武先生道:“虽然李玲虽然没有害你之心,但她毕竟与妖为伍,她的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就不必再想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万恩转过身来,朝他身前走了两步。 只听武先生沉声说道:“万恩,这件事我本不想跟你说,但又怕突然离开这里,所以还是跟你说了吧,以免心生遗憾。 “眼下山上形势有变,我立马去一趟东乡山,也许很久才能回来,或许是永远永远地离开学校。” “形势有变?”万恩蓦然一惊,然后问道:“山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武先生环顾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低声对万恩道:“上次打了两场大胜仗,谁知惊动了全国。 “大帅得知我们是他失散多年的旧部,就派来了特使,召我们回归本部。兄弟们已经习惯了这等自由散漫的日子,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陆头领把所有在外的人员都召回山寨,打算征求一下大家伙的建议,是去是留,近期就能做出决定。” 万恩与东乡山虽然来往较少,但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早已把他们当成最好的朋友了。更何况东乡山以房宅、金银相赠,对他们的感情更加浓厚。 岂料他们将要远赴万里。此次一别,也许以后再无相见之日,如此一想,登时心如针扎,泪如泉涌。 武先生一笑道:“事情还在商定之中,说不定给我们一个编号,叫我们永远留在东乡山上。小崽子,你不必哭天抹泪的。 “即便是大军走了,山上还会留下一部分人马。东乡山永远是你的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随地可以与山上联系。” 万恩泪眼朦胧,伸手去擦拭,可眼泪越擦越多。半晌才说道:“一旦有了准信,你务必要告诉我们一声,我……我好为……为你们送行。” 武先生笑道:“放心吧。虽然是个军事秘密,但决不会不辞而别。” 沉默了片刻,又语重心长地对万恩道:“眼下战火已经烧遍了全国,在这等形势下,复课已经遥遥无期了。万恩哪,临行前,我以长辈的身份和你讲几句真心话。 “你生逢乱世当中,想要靠文章考取功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啦。我见你智计超群,又精通战法,还不如做个乱世枭雄。 “我知道你不想落个土匪的名号,但哪个绺子又不是被逼上梁山的?其实世间根本就没有对错,更不存在什么公平与正义。明知是理谁肯顾,只有失败和成功。 “只要你能安正本心,摸着良心做事,不去欺负那些无辜的百姓,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好人了。” 万恩点头道:“万恩谨记先生的教导,学生一定铭记在心。” 武先生打心眼儿里喜欢万恩,在他的心里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想到此次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够相见,突然眼圈变红了。 他强忍着心痛,朝外撩了撩手,轻声道:“赶紧回家吧,事情有一定之后,我们都会前来看你。” 蓦地把身子一转,快步朝楼里走去。在他登上楼梯的一刹那,眼见他悄然回首,一颗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万恩见他流下了眼泪,心如刀割的一般的疼痛,苶呆呆地站立了半晌,这才默默地朝家中走去。 最近的两年里,东乡山不断地壮大,由起初的一千来人发展到一千四百多人。其中有九百多人是原来的旧部,余下的都是最新招募而来的新军。 这些新军大多都是穷苦的百姓,他们上山的目的极为明确,就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得知队伍要南下归顺,自然会出现反对的声音。 其实陆安州、张大虎、吴思远等人心下也很忐忑,毕竟失散了六年之久,况且远在几千里的长安,路上会不会被消灭?如今的大帅还是不是当年那位大度容人的大帅? 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陆安州、张大虎也有心将这支新军留在东乡山上。 可这新军不但私心很重,纪律性也比较差,此前有严明军纪的约束还算谨守规矩,一旦没有了约束,定是一盘散沙。 时间稍短,还能和睦共处,久无头领,只怕离心内讧。倒不如把某个头领留在山上,来统领这支新军。 眼下山上最需要的不是亲和力,而是严明的纪律。张大虎觉得吴奎较为适合。他自小受叔叔教诲,秉性刚毅,对于约束军纪,要比其他人强得很多。 吴思远觉得这个侄子太过于刚硬,还需要一个生性随和之人与他搭配,经过商议,决定把吴奎、宋万留在山上,共同打造这支新军。 当时中原一带都已沦陷,倘若这般大张旗鼓,带着一千余人前行,不到半路,只怕已被敌军冲杀得七零八落了。 为了安全起见,陆安州、张大虎只能从西部友军那里借了一条道路,打算一路西行,等到了晋军地界,再转向西南。 因为行军路线属于特等的机密,又是如此的匆忙,因此也就没能与万恩去告别。 头一天夜里,陆安州、张大虎、吴思远分别给万恩写了一封信,连同一百块银圆包在一个包裹里。 次日一早,陆安州便把包裹交给吴奎的手中,叮嘱道:“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能与小崽子相见。包裹里有三封信和一百块银圆,等兄弟们进入友军的辖区,你们俩务必将包裹交到小崽子的手中。” 吴奎、宋万当即点头称是,便与众位兄弟分手告别。 万恩在家里等了好久,始终也有没等到任何的消息,心道:“一定是陆头领、干爹他们舍不得东乡山,放弃了回归的计划。” 如此一想,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万恩心里畅快,而黄芸姗却是畅快不起来,得知父亲封印在马蹄山的消息,立刻就将找到了黄七哥的儿子黄金成。 黄金成性情孤僻,不大合群,万恩雷劈乱石山那次他并没有在场,因此躲过了一劫。 父亲惨死在万恩的手中;如今爷爷也被万恩封印在孤坟之中,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他悲怒交集,当天就去了万花庄,在东甸子一座孤坟中住了下来,寻找机会,想要报复万恩的家人。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遍地都是粮食。这天万芬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乐呵呵地走进万兰的家中。 万兰问道:“你拎个袋子想干啥去?” 第一百零二章 路遇邪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芬笑道:“听说马长老家的玉米收完了,都是雇人干的,一定落下好多的玉米。秋天猫猫腰,吃上几天粮食。走,陪我捡苞米去。” 万兰寻思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儿子给我下了死命令,说我的邪病刚好,不让我到处乱走去。” 万芬咳了一声,拍着大腿道:“许三叔不是给你收拾完了吗?害怕个啥?赶紧走吧!去晚了都被别人捡没了。” 万兰在家里憋了好几天了,也觉得寂寞无聊,也就找了一个小袋子,跟万芬一起走了。 马家的土地都集中在万花庄的东部,出了东门后,还得向东走两里多路。姐妹俩溜溜达达地朝前走着,当走到东甸子的时候,突然窜出一只黄鼠狼。 万兰听到那边的草木“唰啦”一声,转头望去,见是一只草黄色的皮毛,乌黑的嘴巴,拖着长长的尾巴。 见二人到来,那只黄鼠狼竟然竖起了身子。 万兰惊骇万分,尖声叫道:“黄皮子!” 万芬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黄皮子竖着身子,贼眉鼠眼,小脑瓜不住地晃动,身上散发着一种妖气。 万兰前些日子刚得过一场癔病,生怕她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万芬就把万兰挡在了身后。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就朝黄鼠狼打了过去。 瞎猫碰上死耗子,石头还打得还挺准。也不知道打在黄鼠狼哪个部位,只见黄鼠狼在地上轱辘一个滚,又站了起来,朝前面的坟圈子跑去。 突然在一座孤坟前停了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把头一低,就钻进一个坟头里。 黄鼠狼到处都是,也不觉得稀奇。见黄鼠狼已经跑了,两个人继续朝前赶路。 拾捡粮食的人特别的多,腰间系着布兜子,手里握着镰刀,在玉米桔里翻来翻去,不住地翻找。 两个人找了人数较少的地块,由南向北走。 北方大多都是黑土地,垄头较长,当走到一半的时候,只听马家的伙计大声喊道:“玉米荄子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怎么捆啊!都给我出去!” 万兰只捡了七根苞米,见人际撒正往外驱赶,便来到万芬的身前。 探头朝她袋子里瞄了一眼,见她只捡到四根小苞米,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捡了大半天,才捡了四根瞎苞米!” 万芬笑着道:“捡粮食的人比粮食还多,人家正在往外撵人,不捡了,回家吧。” 万兰哼道:“我说不来吧,你偏得拉我来。挨了半天的累,崩一锅玉米花都不够。” 万芬拎起了袋子,直接把四根玉米直接丢进万兰的袋子里,笑着问道:“这回够了吧?” 万兰哈哈笑道:“四根瞎苞米就想堵住人家的嘴!” 万芬也笑着说道:“不然再捡一会儿?” 万兰朝外推了她一把,笑说道:“拉倒吧,赶紧给我回家!” 姐妹俩按原路返回,各自回到家中。 万芬先看了看自家的猪圈,见两头猪安静地趴在猪窝里,便放下手中的袋子,径直走进房中。 母亲正在炕头上坐着,万芬一进屋,立刻就打了一个寒战,便说道:“你一进屋带来一股冷风,冰冷冰冷的。” 万芬看着房门说道:“兴许门关得太猛了吧。我一个人能带多大的风。” 母亲朝炕里头挪动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看了看窗外,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嘴巴一咧,就开始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家的小日子过得热热火火的呀!就是没人管我呀!房子露了一个大窟窿,四处漏风,就是没有人管哪!我在这个家当牛做马地干了一辈子,什么也没落下呀……”拍腿击掌,哭得异常的悲切。 万芬说了一句:“坏事了。”撒腿就往万兰家中跑。 她站在万兰家的大门口,扯着嗓子喊道:“万兰,万兰,不好啦,赶紧到我家来一趟!” 万兰、万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同奔出了门外。 万兰急切地问道:“怎么啦?” 万芬道:“我一进屋,我娘就说我带进来一股冷风,接着就哭了起来。可能撞上什么啦!赶紧走!” 万兰猜到是那只黄皮子在作祟,就对万恩道:“儿子,你赶紧去请你你三爷爷,我和你二姨给你大姥送送去。” 万恩应了一声,撒腿就往许家沟跑。 二人来到万芬的家,由于着急,万芬临走时也没来得及关门,几只鸡都进了厨房,把饭盆蹬撒了一地。 老太太全然不知,就坐在炕头上哇哇地痛哭。 这些年来,万兰尽和妖鬼打交道了,对送鬼之事颇为在行。就在厨房里舀来半碗水,拿着两根筷子就往水中立。 说了好几个死人的名字,当提到万芬父亲的名字时,筷子居然立了起来。 万兰将筷子砍倒,将一碗水泼洒到门外,然后与万芬来到小庙前,烧了几张纸钱,就回来了, 进屋一看,见老太太竟然睡着了。 万芬展开被子,给他盖上,便坐在一旁唠起嗑来。 万兰问道:“这是撞上你爹了。今年清明是不是没填坟啊?” 万芬愤愤道:“可不是嘛!你姐夫那个死玩意,我让他给我爹填填坟,他就夹着一叠纸钱就走了。 “前几天,我听东院小放牛的说:我爹的坟头塌了一个大坑,我也想去圆圆坟,可这得赶上鬼节才行啊。 “我打算年前年后,带着我家大军拉一车土,把坟头好好圆圆,没想到今天就找上门儿来了。” 万兰皱着眉头道:“哎!你说与今天打的那只黄皮子有没有关系?” 万芬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等你三叔来了再说吧。” 万恩跑到了许家沟,见三爷爷正在拉秸秆,就帮他把秸秆码好,赶着驴车来到万芬家。 看了看她的脸色,也没说什么。为老太太扎了诡门十三针,也就回家去了。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也没事,第三天晚上,老太太拎着猪食桶去喂猪,刚一走到猪圈前,一条黑影从墙缝里钻了出来。 速度极快,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老太太的脚下。 “咝”的一声,奔着老太太的脚面子就咬了过来。 老太太吓得连连后退,抡起猪食桶,左拨右挡,这才没被咬到。隔挡当中,可能是打到了那个东西,拖着尾巴就钻进了墙缝里。 老太太见是一只黄鼠狼,心里极其害怕,丢下猪食桶,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万芬,万芬,不好啦,黄皮子咬人啦!” 毕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本来腿脚就不大利索,惊吓之中,脚下突然一拌,竟然摔了一个大跟头,就此晕了过去。 万芬跑了过来,见母亲两眼微闭,神志不清,便喊来了丈夫,将老太太背到她的房中。 万芬叫了好多声,也不见母亲醒来,就打来一盆清水,把毛巾浸湿,放在她脑袋上反复的轻敷。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叫了一声:“黄皮子!”然后就睡着了。 万芬见母亲睡着了,就准备去找万恩,让他把许镇山请来。主意拿定之后,没有吭声,蹑足朝外就走。 还没等她走出房门,老太太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满脸惊恐,抱着枕头,大声地嚷道:“黄皮子来了!黄皮子来了!快点救救我呀!” 万芬丈夫一面安抚,一面用笤帚柄击打炕沿。可还是无济于事,吓得老太太一个劲地往墙角里躲。 万芬听到了叫声,转身又返了回来,大骂道:“该死的黄皮子!我非得掐死你不可!” 你还别说,万芬破口一骂,母亲登时就不叫了,往床上一倒,又呼呼地睡着了。 万芬丈夫道:“你长瘆眼毛子了,能震住了,还是你留在家里吧。我套上驴车,与万恩一起去接西山秃子。” 这个大姥对万恩极其疼爱,尽管满心不愿意再麻烦三爷爷,但也没办法,只能坐上了驴车。 两个人来到许镇山的家,当下就把黄皮子迷人之事讲了一遍。 许镇山叹道:“上次管了一回万家的闲事,险些没被黄皮子给弄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我真不想管了。 “但看在万兰和我大孙子的面子上,我可以到你家走一趟。不过咱丑话得讲在前头,我可以帮你们支支招,收拾黄皮子这件事我可不参与。” 万芬的丈夫连声说道:“行行行,能给我们出出主意就感激不尽啦。”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万芬家。 恰好万芬的儿子许大军也回来了,径直跑到驴车前,将许镇山扶下了驴车,在万恩、许大军的陪同下,围着宅院转了大一圈。 当走到房子的西北角时,许镇山发现西墙下面有一个盗洞。 他蹲在盗洞前,低头嗅了嗅,嗅到一股腥臊的气味,便说道:“这就是黄鼠狼的洞穴,估计是通向屋子。 “我没猜错的话,老太太的病与这只黄皮子有关。走,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如果让老黄给发现了,它会换另一条道儿走,再想抓到它可就不容易了。” 第一百零三章 棒打黄皮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三个人又回到了驴车前,许镇山把两个少年叫到身前,低声道:“你们俩火力强,抓黄皮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了。” 说话间,朝万恩招了招手。万恩把头递了过去。 许镇山附耳对万恩道:“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根五行线么?你栓成套子,夜里下在洞口,保证抓住这只黄皮子。”说完就往车上爬。 万芬急忙走了过来,叫道:“三叔别走。赶上饭时了,不为你做什么,就留你喝几盅酒再走。” 许镇山摆了摆手道:“心情我领了,饭就不吃了。我多待一会儿,兴许就会多一分麻烦。” 既然人家怕招惹麻烦,万芬也就不再强留,目送着驴车远去。 夜深人静,浮云乱飞。弯弯的月亮在云中不住地穿梭。 万恩、许大军悄悄地来到房后,把五行套下在洞口处,另一端绑了一块大石头。 套子下完之后,两个人就去了许大军的房间。 两个人仰靠着行李,说了一会儿闲话,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五更的梆声响起,远处也传来几声鸡鸣。许大军推了一把万恩,低声叫道:“都五更天了,咱俩看看去。” 东方发白,乌云后面出现了晨光。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房子的后面。当距离盗洞不到一丈多远时,就听见菜地里有“哗啦哗啦”的声响。 万恩低声道:“有动静。难道黄皮子把石头拉走了?” 两个人蹲在了地上,侧耳听了听,见动静越来越大,时而还传来动物“吱吱”的叫声。 万恩笑道:“套住啦。正拽着石头走呢。” 许大军惊讶地说道:“看来这只黄鼠狼真的成精了,竟然把石头给拉走了。” 两个人站了起来,人手都拎着一根镐把,寻着声音搜寻了过去。 刚走到西墙边的时候,只见一只一尺多长的黄鼠狼正拖着石头往前走。 眼看着黄鼠狼钻进墙缝里,两个人非常的着急,可那块石头却卡在了外面。无论黄鼠狼如何拖拽,就是无法将五行线扯断。 两个人飞身赶到,一脚将矮墙踹倒,抡起棒子就是一顿乱打。 这只黄皮子毕竟是个精怪,有仙气护体,虽然每一棒子都很重,但打在身上都被轻松弹开。 好在五行线又坚又韧,任凭它如何拖拽撕咬,就是挣脱不断。气得黄皮子一蹦多老高。 万恩见棍棒不起作用,便对许大军道:“不用打了,打也打不着。你回家找一条结实一点的袋子,将它装进袋子里,然后背到山脚下,咱俩慢慢地研究它。” 许大军跑回房中,找来一条布袋子,又跑了回来。 他把袋子放在黄鼠狼的前面,用秸秆将袋口撑开, 万恩用镐把戳了一下黄鼠狼的屁股,黄皮子受惊不小,朝前一蹿,就钻进了袋子里。 许大军急忙踩住了袋口。万恩搬起了石头,许大军一抬脚,万恩就把那块石头装进了袋子里。 万恩掏出一小段五行线,将袋口死死地缠住。 许大军拎将起来,就要往地上摔。 万恩摆手道:“阴邪之物死在自家院子里不好,还是拎到西山脚下,咱俩慢慢地收拾它。” 两个人将袋子绑在镐把上,抬着黄鼠狼来到山脚下。 许大军往手上吐了几口吐沫,拎起袋子就走到石砬子前。双膀一用力,把袋子抡将起来,照着大石砬子连摔五六次。 万恩见里面不动了,有鲜血渗透出来,便笑着说道:“你小子真够狠的啦!摔死了吧?” 许大军笑道:“差不多。等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将五行线解开,刚一打开袋口,那只黄鼠狼“噌”地向上一窜,好在脖子上缠着五行套,这才没能蹦出来。 许大军“诶耶”了一声,连忙将袋口缠紧,摇头道:“这东西邪性,我弄不死它。” 说话间,将袋子丢在了地上,抡起棒子,又打了十多下。 按理说连摔带打,就是一头牛也得被打死了,可这家伙竟然从袋子的破裂处探出头来。 幸亏万恩发现得及时,照着它的脑袋连打了数下,黄皮子这才缩回头去。 许大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我再削他一百棒子,不信就打不死它。” 举起棒子还要打。万恩阻止道:“别打了,袋子打破了,被它咬上一口可就麻烦了。” 许大军道:“放在火上烧行不行?” 万恩摇头道:“我们打都打不死,烧恐怕也没有用。万一把丝线的灵性给烧没了,更降伏不住它了。 “这是一只成了精的黄皮子,单靠凡力是打不死的,必须用道行制服它。可惜我身上的灵气在关家屯已经耗尽了,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样吧,你就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去许家沟去问问三爷爷,估计他能有办法。” 许大军心里有些害怕,对万恩道:“顺便把我爹喊来,我有点儿害怕巴拉的。你可快点回来呀!” 万恩应了一声,朝庄子里跑去。 他先跑进二姨家,把事情告诉给二姨夫之后,又朝许家沟奔去。 好在他轻功了得,兔起鹘落,三里多地的山路,只用几分钟的工夫就到了三爷爷家。喝了一口水,便把打不死黄鼠狼这件事讲了一遍。 许镇山一脸凝重地道:“果然是个邪魔,估计是老黄仙的子子孙孙,确实不好对付。” 寻思了老半天,这才讲道:“当年黄鼠狼大闹万花庄时,记得你在石砬子上贴过雷神符。估计那里的石头还留有锐气。 “你回家后找一把锤子来,从石砬子上凿下几块石头,就用这些石头往它身上砸,即便是黄皮子魔法护身,也会被锐气刺穿,赶快去吧。” 万恩一刻也不敢停留,当即跑回了万花庄。 许大军正为拿黄皮子没辙而发愁,见万恩跑了回来,便哭唧唧地问道:“讨来法子没有?这下子可粘在手里了。” 万恩见黄皮子依旧困在袋子里,心下稍安。 平缓一下心境,这才说道:“不用怕,我讨来法子啦。二姨夫,你赶紧回家一趟,给我找一把锤子和一个篮子来。” 二姨夫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家里跑。 工夫不大,二姨夫就跑回来了。把锤子和篮子交到万恩的手中,问道:“要我跟你一起上山吗?” 万恩只说了一句“用不着”。便攀上了山崖。 很快就来到西大石砬子下面,挥起锤子就砸了起来。 石头很硬,砸了半晌,才砸下来三块碗口大的石头。 时不等人,天马上就要大亮了,一旦被村民看见,不但对二姨家不好,还会引起人们的恐慌。 于是就挎着三块石头跑下山来。 许大军看了一眼篮子的石头,埋怨似地道:“去了半天,就整来三块小石头,能干个屁呀!” 万恩笑着道:“石砬子比你脑瓜子还硬,砸不下来有什么法子。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石头不在大小,有锐气则行,赶紧试试。” 许大军拾起两块较大的石头,牙关一咬,朝着袋子就是两石头。说来也怪,石头砸在袋子上,立刻就泛起了灵光。继而就是一阵惨叫声。 许大军嘻嘻笑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别看石头不大,还真他娘的管用。” 打开袋子一看,见黄皮子浑身是血,小牙呲着,半截舌头也吐了出来,只有尾巴还在不住地摆动。 许大军生怕它不死,拾起地上的石头,又砸了好多下,直到把肠子都砸了出来,这才肯罢休。 万恩摆手道:“好啦,好啦。黄皮子已经死了,还砸它干嘛!赶紧挖个坑,把黄皮子埋起来。” 二姨夫找来了铁锹、铁镐,在山下挖了一个深坑。将布袋子丢在了深坑里,一边填埋一边叨咕着:“远点送,深点埋,别让黄皮子蹦出来!” 晓云开散,红日喷薄而出。许大军与父亲扛起了工具就往家中走。 万恩却没有动,发现自己胸前的泪串又亮起了灵光,忖道:“难道附近还有妖怪?” 环顾四周,影影绰绰看见山北的巨石上站着一个女子,身材高佻,雪白丰腴。从体型上来看,正是黄芸姗无疑。 万恩眉头紧锁,心里一直在想:“莫非这黄皮子是黄芸姗的家人?如果黄皮子想要替父报仇,应该找我才对,为什么要缠磨一个老太太?” 恍然想起母亲在东甸子遇见黄鼠狼那件事,心里突然明白:一定是黄鼠狼想要对我母亲下手,结果被二姨打了一石头。 黄皮子向来睚眦必报,见二姨火力太壮,所以就拿她家人进行报复。黄芸姗一定是得知家人有难,就赶来相救。既然老冤家找上门儿来了,那我就会会她。 拎起镐把,刚想朝那边追赶,突然发现由黄芸姗的脚下窜出一只小雪貂,化作一道灵光,便不见了踪影。 万恩眉头紧锁,心里隐隐的不安,忖道:“这妖女接下来还会干什么?” 这时,只听许大军叫道:“万恩,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回来呀!” 万恩朝那边看了几眼,便朝二姨家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危机四伏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此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万花庄再也没什么诡异事件发生。 自打学校停课之后,万恩除了看书、习武练功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闲来无事,就到深山老林里去追逐猎物。 不但为饭桌上增添一道美味,还能拿一些大型动物演练新学的武功。 晃眼又是十多天过去了,东乡山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万恩心里十分着急,多次跑到粮栈门口去察看。 每次都是铁将军把门,这次却多了一张白纸。万恩定睛一看,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原来是一张“此房出租”的广告。 万恩心里烦乱,悄悄地爬上了西山,坐到高高的山崖上,向着远方眺望。 红日当空,青山百里;过往蹄声络绎不绝,但都不是东乡山上信使,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与惆怅。 心里一直在想:“晃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按理说东乡山该有个决定?眼下粮栈关门,又不见一个人下山,难道把我这个小兄弟给忘了?” 事情正如万恩所想。原来自打陆安州等人走后,吴奎也就成了新的寨主。 大军一走,吴奎知道矿山有可能保不住了,于是便带着众人对矿产进行疯狂的挖掘。 三长老、八族族长得知此事之后,就出面干涉,结果两家闹得是不亦乐乎。 一则与万花庄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加生疏;二则是吴奎做大之后,整天忙着交往各界名流。也就没把几封信放在心上。 宋万却是常常想到过此事,可书信等物都锁在吴奎保险柜里,结果一拖就是两个多月。 陆安州带着一千多个兄弟翻过了玄狐山,一路西行,等到了晋军地界,再转向南行。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长安地界。 当时特派员给山上留下一部小型的电报机,到达目的地之后,陆安州就给山上发来了一份电报。 电报中除了报个平安之外,还特意询问了一下,送给万恩书信以及礼物送去了没有? 吴奎接到电报之后,这才想起了书信这件事,就委托粮栈那个小伙计,把信和银元送到万恩的家中。 万恩打开书信一看,这才知道山上的兄弟们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他除了心里难过之外,不禁开始担忧了起来。 万兰见儿子脸带忧色,便问道:“你担心什么?” 万恩凝重地道:“我担心海州治安部队会攻打万花庄。” 万兰笑着道:“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眼下八大家族已经结为了同盟,不但手里有枪有炮,还经常搞实弹射击训练,放守备团八个胆子,也不敢来犯万花庄。” 万恩摇头道:“此言差矣。以前是以东乡山的人马为主力,八族军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上相互引援而已。 “陆安州、张大虎一走,盟军就如同折断了双翼。还有,东乡山与万花庄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加微妙,如果不能相互支援,这场仗不打已经自败了。” 万兰周身剧颤,骇然问道:“眼下你已经成了东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攻进万花庄,他们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你,咱们要不要准备一条后路?” 万恩低头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银圆,低声道:“水没来先叠坝。你就用这笔钱在外地买下三间房子。如果形势有变,咱们就躲进山沟沟里。” 万兰点头道:“住在这所宅院里心里始终不踏实,其实我早就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你就放心吧,我明天就去办这件事。” 书说简短,半个月的一天,万恩正在屋子里看书,忽然传来几声叩打门环的声音,万恩走到大门前,透过门缝一看,见是给长老会打更的老马头儿。 万恩连忙打开了大门,见老马头一脸的凝重,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万长老有事找我?” 老马头点头道:“你整天死啃书本,不知魏晋。万花庄要出大事啦!三长老、八族族长正在开会,要你赶紧过去一趟。” 万恩点头道:“我回屋换一件衣服,马上就到。” 长老会的会议厅里人头耸动,三长老、八族族长以及各族的英雄豪杰都在其中。 众人见万恩到来,都纷纷起身让坐。万强、赵明走上前去,把万恩让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只听万长老道:“万恩来得正好。田源、刘翔奎昨天向八族下了战书。限我们在五天之内必须解除所有的武装,无条件地向东瀛人投降。 “如若不然,立刻派兵攻打万花庄以及周边所有的村落,我们正不知是战是和,故此把你喊来,听听你的建议。” 八大家族分布很广,田姓家族大多居住在南岸田家洼子,对万恩的壮举并不了解,见万恩不过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了。 转头对万丈老道:“都火烧眉毛了,赶紧谈论正事。跟一个孩子啰嗦个什么!” 万恩微微一笑,也不理他,扫视一眼众人,见八族族长、各路头领以及各地的乡绅富商都在其中,唯独缺少了东乡山上的人。 万恩心里顿时咯噔的一下,便问道:“怎么不见东乡山上的英雄好汉?” 马长老叹道:“我已经派人去东乡山取得了联系。吴头领说:会议就不参加了,但盟约永远不变,一旦海州军攻打万花庄,他们东乡山上的兄弟仍然冲在最前头。” 万恩哼道:“如果人家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他们如何打得了头阵?看来与东乡山的同盟不分已散了。” 万强起身说道:“散就散吧,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眼下东乡山只剩下不到四百个新兵,更缺少像陆头领、张头领那样称职的指挥官。 “若论战斗力,还比不上我们。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想打赢这场仗战斗,还得靠八族兄弟。” 把头一转,对万恩道:“小兄弟,都说你谋略过人,你说这场仗怎么打?” 万恩摇了摇头,一笑道:“万恩不过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哪有什么谋略?我不过就是帮了东乡山一点点的小忙,故此把我捧得很高。至于是战是和,还请三位长老定夺。” 众人沉默不语,唯有田族长起身来到万长老的近前,行礼道:“万长老,你是万花庄最大的长老,这等紧要关头,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众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万长老。 万长老在八族之中极其富有威望,他的一言一行,无论对长老会还是所有的庄民,都有不可言喻的影响。 万恩凝神谛听,极想知道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万长老沉默了片刻,沉吟道:“老夫这些日子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左思右想,觉得此事好生为难……” 万强年轻气盛,早已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准备,知道父亲一直都在畏手畏脚,便抢先说道: “我父亲年岁已高,这等大事他一个人决定不了。诸位都应该权衡一下,然后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不出五天,东瀛人就要兵临城下,是战是和,诸位前辈还是尽快做个决断为好。” 万长老见儿子突然打断他的话,很是生气,当下把头一转,对万强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血战到底,但也得做到知己知彼。 “我们庄内、庄外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还不到六千人。虽然人数不占劣势,可我们的手里不过两千条快枪,和几门老掉牙的青铜大炮。 “而海州治安军则不同,不但人手一条枪,还有小钢炮和两辆装甲车开道。如果让我们的庄民端着土枪去与人家虎狼之师对阵,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众人交头接耳,点头称是。万恩仍是沉默不语,虽然心中有数,但始终不敢表态。 这时,却听赵明道:“我们难道就不能固守城池吗?即使他们攻进来,我们还可以打巷战么!” 万长老摇头道:“如果固守城池,他们就会抽调一些兵力横扫外围所有的村庄。八族人拿起武器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如果让他们放弃自己的家,去保护别人的家园,放在你的身上,你能愿意吗?” 众人纷纷点头,马长老缓缓道:“万长老说得不错,守备队大约有五千多人,与我们的人数不相上下。可人家手里不但有火炮还有装甲,无须攻城,只须要一顿狂轰滥炸,不出三天,我们就支撑不住了。倘若城池被攻破,那些外族人必定会大肆屠杀……” 马长老摇头叹息。众人面色惨白,黯然无语。 万强冷冷道:“难道我们要开门迎盗,就此投降了么?” 万长老摇头道:“那倒不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我想走中间这条路,可这个‘轻’究竟怎么来取?我眼下还没有一个太好的办法。” 众人纷纷转头,异口同声地问道:“哪条路才是中间这条路?万长老,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万长老叹道:“解除长老会,执行海州府的法律法规;不独立、不对抗,愿意交粮纳税……但决不允许官府不在万花庄驻军;必须留下一部分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 “只要我们手里还握有兵权,刘翔奎就不敢对八族人欺诈压迫,凭眼下的实力,恐怕这一点都够呛。”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第一百零五章 临危献计(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赵明起身说道:“我们此前痛击过倭寇,致使东瀛人损失惨重。在田源的心里就是奇耻大辱。他做梦都想消灭我们。即便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恐怕城门一门,他们就会大肆屠村、屠城。” 众人骇然,一个胖乎乎的富商忍不住地哭了起来,问道:“依赵公子之见,难道我们战也死,不战也死吗?” 万长老面如苦瓜,一脸无奈地道:“打又打不过,降又降不得,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交相议论了起来,争论了半天,始终也没能想出一个好办法。眉宇之间,都多了一丝忧惧之色。 唯有万恩有波澜不惊,仿佛超然局外。 过了半晌,却听万强道:“都别议论啦。别看万恩年岁不大,但他有韬有略。现在就请他谈谈看法。” 万长老看了一眼万恩,很客气地说道:“万恩,既然把你请进会场,就有你的发言权。还是谈谈你的看法。” 万恩缓缓起身,给众人行了一个拱手礼,微微一笑道:“既然前辈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扫望众人,见大家伙都在凝神倾听,便开始讲道:“我很赞同万长老的想法。眼下敌强我弱,倘若正面交锋,我军必败无疑。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保全实力的最好的办法!” 话音未落,一个彪形大汉嗤嗤笑道:“这不是废话么!放着光坦的大路不走,专找泥坑子往前蹚,那不是傻子么!关键是这场仗该不该打?一旦交手了,后果又将如何?” 万恩听万强介绍过,此人不但是姜姓家族的族长,还是盟军四大头领之一,名叫姜录山。 万恩当下微笑道:“姜族长,稍安勿躁,请听我给你分析一下眼下的大形势。” 姜录山把手一摆,很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行了,没人听你那些高谈阔论!世界形势跟我们有个屁关系?我只想听听这场仗该不该打?” 万恩果决地回答道:“打!但决不能不能硬碰硬地真打,而是攻其要害,大造声势,争取以打促谈,极力争取留下我们这支地方武装。” 众人更加疑惑,纷纷皱眉。万强也皱眉道:“万恩小弟,此话怎讲?” 万恩认真地道:“敌强我弱,以两军的实力来看,这场仗不用打胜负已分。因此我们必须找到敌人最薄弱环节,重创一下敌军的士气。然后虚张声势,彰显一下我们的战斗力。这样才能把刘翔奎拉到谈判桌上来。” 姜录山觉得他的话好像是在两头堵,当下冷笑不止。 他身为族长,更是盟军的头领,自然有一大群追随者。 一个手下哧哧笑道:“既然虚张声势,那就把所有的大小孩丫全都拉到山上去。每人都发一根烧火棍子,像驱赶山鸡似的,站在山顶上吼吼几声,不就把东瀛人吓跑了!” 一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姜录山豁然起身,冲着那手下假意怒吼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说笑话!” 田族长摆了摆手道:“大家伙都请安静一下,那就听听姜族长的高见。” 姜录山扫视一眼众人,气呼呼地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高见,但也不愿意听一个孩嘎子在这里瞎扯淡! “第一,人家装甲开道,大炮乱轰,等把我们轰炸得差不多了,步兵才发起猛攻。根本就没有什么薄弱的环节? “第二,虚张声势的需要好多人马?一顿炮击全都嗝屁朝凉了,那是再拿八族人的生命开玩笑; “第三,什么以打促谈,谈判桌上争得砝码?就咱这点刀枪人马,跟谁争取砝码?到头来还不是投降吗? “既然选择投降,那就嘎巴楞登脆,在投降书签字画押,也就完事了。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废那二遍事。” 万恩反驳道:“玄狐山地势险要,战线又是如此之长,你怎么知道就没有薄弱环节?难道虚张声势就必须用……” 众人对万恩本来就有些陌生,更对一个孩子就不大信任,当姜录山指出诸多弊端的时候,没有人再听他讲解什么战法与战术,公然对他进行斥责。 姜录山见自己已经大占上风,更加傲慢。冷冷地抿着嘴,气势咄咄逼人,压得万恩喘不过气来。 突然哈哈笑道:“虚张声势就等于是放屁!” 当下仰起头来,屈着鼻子,四下嗅了嗅,嘲笑道:“诶耶,这屁放的,连点臭味都没有。” 万强、赵明见他如此羞辱万恩,怒不可遏,有心想教训他一顿,却见父亲朝他们投来犀利的眼光,也就没敢对他动手。 田族长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见姜录山一伙占得上风,立刻起身,开始埋怨起三个长老:“你们三长老也是,让你们拿个主意吧,你们倒好,整个孩嘎子瞎掺和什么?” 苦着脸,敲着手,又说道:“大家伙都听听,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小战神出的馊主意。你们都想想,难道刘翔奎是个傻子吗? “人家那些机枪、大炮、铁装甲难道是吃素的吗?恐怕不等你虚张声势,就把你给炸上天啦!结果闹个‘虚张’不成,反倒是被全歼,这就是让我们去送人头! “正如姜族长所言:人家放屁还有个臭味呢,这位战神的话连点臭味都没有。我建议:把这孩嘎子逐出会场!” 万恩见姜录山、田族长如此羞辱自己,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后悔之意。 忖道:“我初出茅庐,又没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干嘛要跟他们抢这个风头?还不如与母亲迁居外地,去过平静的日子。” 一念及此,便动了一走了之的念头。 谁知念头方起,忽觉耳朵里一阵火热,一股柔细的声音传入耳中: “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能使玄狐山一带和平,百姓安居乐业,何必在乎别人的脸色? “你有济世雄心,又有治世之才,自然要责无旁贷。难道你在马蹄山下向我许下的承诺都忘了吗?” 万恩一凛,恍然想起对仙人许下的承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万长老见他们越来越加放肆,便把脸色一沉,用震撼的声音警告道: “事情如有分歧,可以进行辩论,但决不可以恶语伤人。从现在起,哪位胆敢恶语相向,我就依照法规,鞭挞四十。” 田族长吐了一下舌头。连忙坐到姜录山的一侧。 会场上鸦雀无声,万恩淡然地转过身子,两眼凝视着姜录山的脸,缓缓地问道:“以姜族长之意,是不是主张缴械投啊?” 传闻姜录山有个表哥在海州府当差,据说两个人还有过秘密接触。倘若此刻劝降,岂不是此地没银三百两? 他见万恩有意在试探自己,便把脑袋晃得如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告诉大家伙,我可没有主张投降的意思啊。” 万恩又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姜录山捶了一下桌子道:“要我说呀:咱就是老太太吃爆花,来个嘁哩喀嚓。既然打算投降,那就托个人,从中说点好话。 “三长老在投降书上一签字,从此什么长老会、八族武装、还有什么联盟军等等,都通通一拍两散。 “就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吃各扎,老老实实地做人家顺民;如果不想投降的话,就把兵力全部调过来,跟他就死磕到底。” 万恩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姜族长,难道眼下只有这两条路可走吗?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最轻这条路呢?” 姜录山嚷道:“难道你的虚张声势就能换得‘两害相较取其轻’吗?我看你就是喝了几瓶墨水……”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万强给打断了:“我觉得万恩的建议不错。姜头领,还是等万恩把战术讲完你在出来反驳。万恩小弟,你简单地概括一下,这场仗你究竟想怎么打?” 万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讲道:“我的意思是把所有主力都拉到外围,挖断道路,不让敌人把重装备轻松地运进玄狐山; “再沿着山脉进行防卫固守,层层吓阻;只要有效地阻遏敌人一次进攻,我们就有机会与刘翔奎去和谈? “这一仗不在于杀伤,而是在于攻其于心。‘两害相较取其轻’,可这个“轻”字绝不是不是托个人谈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争取出来的。” 姜录山虽然与他的想法不同,但也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因此也就没有对他进行嘲笑,只是拉着长声道:“这是兵行险招,只怕被人识破了阴谋,最终惨遭屠城之祸。” 万恩反问道:“即便是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就能阻止这群禽兽大肆屠城么?据线人送来的情报来看。 “海州府兵力大多都调往了南方,眼下也是捉襟见肘,我敢肯定,攻打万花庄的一定是刘翔奎的五千多守备军。 “刘翔奎并不傻,他能在海州城叱咤风云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手中这五千守备军么。如果把他这点儿家底折腾光了,在田源面前狗都不如。 “我们就利用他谨小慎微的心理,沿途部下大批埋伏,一边虚张声势,一边向刘翔奎喊话。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我过会儿再讲。” 第一百零六章 临危献计(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见众人默然无语,继续侃侃而谈:“刘翔奎与田源虽然是一丘之貉,但两个人的目完全不同。田源一心想要雪耻前仇,掠夺矿产资源; “而刘翔奎则是不同,他想的是:如何捞取钱财,如何壮大队伍,将来如何占据一方。 “如果我们以气吞山河之势震住敌人,再把几样好处移交给刘翔奎,他不会与我们死磕到底的。我们以威慑迫使停战,这就是我的唬敌之计。” 他不紧不慢,淡淡道来,但条理明晰,均在要害,听得众人大点其头。 唯有姜录山起身问道:“既然刘翔奎想要这些,那咱就背着东瀛人把刘翔奎请到万花庄,偷偷摸摸地谈一谈条件,这件事不就完事了吗?干嘛还要扯这份蛋!” 万恩见他投降之心越来越加明显,那张俊脸陡然变色,阴冷冷地道:“软弱会使敌人更加贪婪; “如果我们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刘翔奎会给你谈判的机会吗?别忘了,只有这支武装不解散,我们才有自主权!否则就会任由宰割!” 目光凛冽,一字一字地道:“我再说一遍:和平是打出来的,而不是坐在谈判桌上谈出来的;即使谈判,也是在条件均等的前提下而进行的!” 他这几句话说得鞭辟入里,听得姜录山冷汗涔涔而下,哑口无言。便把手朝外一撩,说了一句:“鸡皮酸脸的,我还不掺乎这些破事了呢!” 大战在即,最怕将帅不和。万强为了缓解一下紧张气氛,笑着讲道:“其实还真是这回事儿。就像一个大人跟一个孩子打架,上去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然后问你:‘服不服?’不服,一脚踹趴下,接下来就是一顿爆打,打得你心服口服,还谈什么谈?” 众人哈哈大笑,支持者瞬间又转向万恩这一边。 姜录山见投降的计划已经落空,生怕别人识破他的野心,于是,便假装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捶着胸脯嚷道: “大丈夫宁死不屈。宁可站着死,决不坐着亡,我们八族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万恩冷冷的一笑道:“你拿什么跟人家死磕到底?” 姜录山嚷道:“上次我们不但消灭了守御会,还打退了东瀛人两次反攻,难道这次就做不到了么?” 万恩哼道:“这次与上次迥然不同,如今东乡山上的主力军已经南下,留下的几百人又与我们若即若离。 “而我们庄内只有三千多个庄丁,既缺乏战斗经验,又没有重武器,倘若敌人动用装甲与火炮,以眼下这等情形,姜头领,以你的经验,我们的胜算又有几何呢?” 姜录山根本就没想过如何打仗,被万恩如此一问,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皱眉半晌,才低声道:“几乎没有胜算。” 众人见他前后矛盾,竞走极端,纷纷向他投来厌恶的眼光。 万恩见姜录山处境尴尬,本想借机羞臊他几句。转念又一想,眼下迫在眉睫,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便对众人道:“这场大难,不仅关系到万花庄的得失,也关系到八族人的生死存亡。各位前辈,此中轻重得失,还请仔细斟酌。”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耸然动容。 万长老沉思了半晌,这才缓缓地道:“其实我的想法与万恩的想法如出一辙,只是我始终没想出如何化解战祸的办法来。 “外孙子,我觉得你的建议可行,趁各路头领都在,你马上制定出一套作战的方案来。” 万恩皱眉道:“万长老,我建议您还是给吴奎、宋万写一封亲笔书信,让东乡山增援我们一个炮手,否则铁装甲无法对付。” 不等万长老说话,马长老抢先说道:“大前天我亲自上了一趟东乡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人家一句没有空,就把我打发回来了,看来这个盟已经不宣已散了。” 寻思了片刻,又说道:“咱的武器库里还有三门小钢炮,炮弹还有二十发,八族中有好多人会打炮的,你从中挑选几位。” 万强对借用炮手之事不大理解,便问道:“万恩,你为什么要向东乡山去借炮手?” 万恩讲道:“田源上次吃了大亏,这次一定不会掉以轻心。如果真的派装甲车参战,即使设路障,也无法阻挡铁装甲的前进。 “那么,我们唯一能够打退敌人的办法,就是偷袭敌人的运送油料的车辆。海州城距离万花庄较远,一旦炸毁敌人运送油料的车辆,那铁疙瘩就寸步难行。 “可要想打中行进中的车辆极不容易,不但要有精湛的技术,还需要极好的反应能力。东瀛人训练有素,最多能给你一到两次的发射机会。 “如果还不能撤离,就会遭到敌人的火力的覆盖。那么,不但炸毁不了敌人的油料,我们的人也会惨死在炮火之下。 “据我了解,东乡山上至少有两个有过实战经验的老炮手,如果借用我们一个,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众人听他侃侃道来,又惊又喜,心道:“原来这小子早已安排妥当。人说小崽子智计无双,勇决果断,果然名不虚传,比起我们可要计谋深远的多了。”大感钦佩。 这时只听万强说道:“万恩小弟想得非常周到,打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必须要斗智斗勇。三位长老,你们每人写一封信,我们结盟一回,估计这点儿小忙是能帮得上。” 万长老叹道:“自打上次因为矿山起了纷争之后,东乡山就与万花庄渐行渐远。恐怕写信也没有用。 “据我所知,马家沟那个马烈久对小钢炮颇有研究,不如让他抓紧训练两天,估计一定能行。” 万恩见两家闹得很僵,也就放弃求助东乡山的念头,转头对万长老道:“此事关系到全局,你现在就把马烈久喊来,我现在就想见见他。” 马长老微笑道:“赶早不如赶巧,我家人见我好几天没有回家,就让马烈久给我捎来几件衣服来,此人就在外面,我这就让人把他喊进来。” 转身对门外喊道:“老马头儿,你把大烈久喊进来。” 工夫不大,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房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红脸大汉,朝着马长老一抱拳:“马长老,有何吩咐?” 马长老指着万恩道:“这位就是你常提到的万恩兄弟,他有重要任务要你来完成。” 马烈久转过身来,对万恩拱了拱手,笑嘻嘻地道:“久仰小崽子的大名,有什么吩咐,马烈久愿效犬马之劳。” 万恩见这汉子身体强悍,说话直率而又真诚,便笑道:“你这个名字很有趣,倘若跟别人打架,喷一口酒气,就能把别人熏倒了。” 马烈久哈哈笑道:“熏倒了还不算,他们还得付我酒钱呢!” 众人哈哈大笑。 马长老喝道:“少扯淡,赶紧说正事。” 万恩问道:“听说你的炮打得不错?” 马烈久挠了挠脑袋,笑着说道:“是好是赖我也说不清楚,当时跟吴亮学了两天射击,也放了几炮。你还别说,这瞎猫还真碰上了死耗啦,三发炮弹都让我给蒙上了。” 万恩心中大喜,当下哈哈笑道:“吴亮是我干爹的徒弟,那么你就是我干爹的徒孙了。如果论辈分你从我叫师叔才对。以后你不许叫我小崽子啦!” 马烈久嘿嘿笑道:“什么徒子徒孙的,论个头,论年纪,说你是我长辈,谁能相信哪。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以后咱就是哥俩。我喊你小崽子,你叫我大烈酒。” 万恩见他性格外向,随和无拘,颇为喜欢,便点头道:“那好。马大哥,你现在就去仓库取出一门小钢炮和多发训练弹,去靶场练习打移动目标。” “是!”马烈久给万恩行了一个军礼,笑嘻嘻地走出了门外。 会场肃静,针落可闻。过了良久,忽听万长老郑重地宣布道:“我宣布,从现在起,万恩就是这场战斗的总指挥。总策划者。” 万恩不属于盟军之列,这个决定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有的诧异、有的质疑、有的偷笑……各种表情应有尽有,但谁也没有讲话,只是面面相觑。 沉寂了半晌,只听姜录山拉着长声道:“兔子要是能拉车,还买大骡子、大马干什么?” 万强、赵明年轻气盛,爱打抱不平,见姜录山一直都在鄙视万恩,便踏步上前。 赵明紧握双拳,一脸怒色。万强却是指着姜录山道:“万恩冷静智谋,运筹帷幄,众人皆知。由他们来统领全军,也是入情入理。 “而你倒好,会议开了大半晌,一个好主意也没想出来,三七疙瘩话却崩出了一大堆。如果你要是能掌控全局,这场仗就由你来指挥!” 姜录山虽然生性狂野,但在大长老公子面前也不敢放肆,依旧拉着长声道:“诶——!我可没有那个本事啊!既然你们万家已经内定好了,我什么也不说了。” 第一百零七章 孤胆英雄(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马长老、许长老生怕引起内讧,便把万强、赵明拉了回来。 马长老当下说道:“眼下迫在眉睫,如果再拿不出一套合适的方案来,这场仗不打已经自败了。 “万恩虽小,但他却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你们倒好,除了鄙夷就是嘲笑,还能做些什么! “我们让万恩制定一个作战方案,又不是必须按照他的计划执行,而是摆在桌面上,供大家参考而已。 “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可以共同修改。而你姜录山像个长舌妇似的,絮絮叨叨,成什么体统!” 姜录山见马长老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便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得得得,从现在起我要是再吭一声,都不是人奏的!” 万长老见八族始终不能精诚团结,便起身擦了擦眼角,朝着众人朗声道:“诸位头领,当今玄狐山一带风雨飘摇。 “倘若在这非常时刻,诸位还不能排除成见,团结一致的话,八大家族必要遭受灭顶之灾!只有八族团结一心,同舟共济,方可度过此关。” 众人也觉得被姜录山带走了节奏,当下纷纷起身,一同表示道:“在下愿意团结一致,共度过难关。” 万恩根本不想当什么指挥官,他的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家园。当即走到场地中间,给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不紧不慢地讲道: “万恩初出茅庐,又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一个无德无能之辈,如何统领全军?况且我还要与大烈酒执行特殊的任务。 “战术我可以提供参考,但指挥官万万不敢接任。三位长老在玄狐山一带德高望重,若为盟军之首,必可领袖群雄,那才是天下归心。” 三个长老互望了一眼,眼中露出喜悦之色。 许长老微笑道:“谁为龙头仅在其次,只要八族人同心协力,遏制住敌人的进攻,让这一带不生战火,这才是八族人之福,千秋的功德。” 万恩微笑地摇头道:“许长老此言差矣!” 三个长老人均是一怔,惑然相望。 万恩朗声讲道:“既然要遏制住敌人进攻,谁做龙头当然重要之极。倘若三位长老能够亲临前线,必定可以极大地团结人心,鼓舞士气。同时也能敲山震虎,致使刘翔奎等草包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再者说了,我们的初衷是为了以打促谈,最终还需要谈判。我这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哪能懂得这些事情?所以我觉得三位长老指挥全军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耸然动容。 许长老笑道:“这孩子平时既不显山又不露水,但关键之时却能画龙点睛,果然有大将之风。” 万强也鼓掌道:“谦虚谨慎,淡泊名利,难怪传说万恩乃是天造英才。” 众人心下惭愧,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不如一个少年想得透彻分明,纷纷微笑称是。 姜录山见局势对自己越来越加不利,也就假惺惺地趋炎附势,当即叹道:“万恩小弟深谋远虑,姜某惭愧之至。但不知小弟有何妙计?姜录山等人愿意马首是瞻。” 万恩淡然一笑道:“姜族长取笑了,妙计不敢当,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分享给大家,看看是不是与诸位的初衷相违背。” 姜录山几步就来到地形图前,掀起蒙在上面的黑布,催促道:“抓紧时间,抓紧时间,我看看你想在什么地方摆下战场。” 事关重大,万恩生怕疏漏某个微小的细节,他凝眉细想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走到沙盘前。 他拉过一把椅子,在沙盘前坐了下来,仔细地审视着木制地形图上的每个山头,开始大胆地推演了起来。 众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后。大厅里,静得出奇,更显出战争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沙盘推演,研讨几次,万恩终于站起身来,拿起了指挥棒,分别在西平山、东锅山敲点了一下。 然后一字字地道:“我们就在两山中间摆下战场!”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力。 万强探头看了看,问道:“你能讲一讲利与弊吗?” 万恩指着东西两道山脉道:“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刘翔奎的守备军,而是东瀛人的装甲部队。 “只要能阻止装甲的前进,我们的目的就能达到一半。这里两山夹道,也是道路最狭窄的地段,如果在这里挖壕沟,设置路障,是最好的拦截点; “还有,这里距离万花庄较近,一旦阻截失败,我们还可以退回万花庄,进行严防死守。至于某些细节,我在这里不方便细说。临走之前,我会给三位长老做详细的交代。” 万长老道:“万恩的主意不错。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我们能争取到一点点的自主权,这是最好不过的啦。 “倘若硬碰硬地干,城池毁灭,庄内大乱,八族人一旦元气大伤,更没有对抗敌人的能力了!眼下最关键一环,你如何炸掉敌军的油料车?” 万恩道:“我已经选好了伏击地点,眼下还不方便透露。我这就去一趟靶场,看看大烈酒的打炮的技术怎么样。” 万长老缓缓起身,朗声说道:“既然大家伙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就积极地去备战。动员所有的力量,向倭寇宣战!” 姜录山冷哼了一声,拉着长声说道:“牛拉车,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 万长老怒视了他一眼,袖子一甩,朝门外走去。 八族人如何积极备战不表,却说万恩一路跑到了靶场,见马烈久正单腿跪地,正在练习瞄准。便问道:“炮打得怎么样了?” 马烈久正在聚精会神地练习瞄准,根本没有发觉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听到声音,这才转过头来。 见万恩到来,一脸苦涩地道:“打固定目标还行,打移动目标还差点劲,三发炮弹只中了一发。” 万恩安慰道:“不用泄气,既然打不中移动目标,那咱们就打固定目标。” 马烈久一脸困惑地问道:“汽车跑得飞快,哪有什么固定目标?” 万恩为了打消他心里的忧虑,便逗笑道:“让你喊我一声师叔吧,你还觉得委屈。如果在必经之路上设路障,不就把汽车逼停了么。车一停,你就开炮,这不是打固定目标吗?” 马烈久嘿笑道:“难怪东乡山上的胡子都喜欢你这个小崽子,小脑瓜子里还真有玩意!” 万恩叱道:“去,少说废话。抓紧练习。我们今晚就得出发。” 马烈久苦着脸道:“今天就走啊?我还想和我娘告个别呢。” 万恩一脸严肃地道:“这次任务关系到全局,我们的出行必须严加保密。万花庄不乏奸细,一旦跑了风声,不但油料车炸不成,你我的小命儿也得搭上。别忘了,你和我,都是一朵花没开的人,要是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马烈久嘿笑道:“小崽子年纪不大,还懂得儿女情长呢!啧啧,你小子长的这么俊,又如此的好色,估计将来大姑娘,小媳妇被你少划拉不了。” “去你的吧!”万恩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转身就跑。 朝前跑了五六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对马久烈喊道:“大烈酒,练一会儿赶紧回到长老会去,你准备一头毛驴,还有食物、淡水、刀锯,绳索等一些东西。” 马烈久撩着手道:“赶紧滚吧!不就是上山打猎所需要的那些东西吗?不用你操心啦!” 万恩笑道:“大烈酒真聪明,明个儿给你找两个大傻媳妇,跟李半仙儿的媳妇一争高低。” 马烈久挺起身板,笑骂道:“小兔崽子,不用你臭美!过会儿我把你裤子扒下来,挂在树杈上,给你亮天灯。” 万恩也不理他,径直跑进了长老会。他找了一间空屋,独自画了一张布防图,并把每个作战的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 转眼一天过去,日薄西山,彩霞漫天,蝙蝠在空中茫然飞舞。眼看夜色一点一点地降临,万恩的心越来越发焦虑。 他让马烈久把三位长老请回了长老会,把这封信交到万长老的手中,并叮嘱道: “敌强我弱,只许层层阻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朝敌群中胡乱开枪开炮。妄起战事,只会引火烧身,反被敌人消灭。” 三位长老连连点头,更激起对这少年的敬佩之心。 夜色越来越暗,万恩告别了三位长老,来到西跨院。见马烈久正在往驴背上捆放东西,便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马烈久掰着手指数道:“绳索、刀锯、挠钩、火种、信炮、食物、淡水,还缺什么?请小崽子指示。” 万恩夸赞道:“大烈酒干得真不错。打完仗一定帮你物色一个好媳妇。” 马烈久一边干活一边摇头道:“我可不用你物色。你小子物色那玩意,估计都是你的老相好。闹不好,再把绿帽子扣在我头上吧。” 万恩哧哧笑道:“没想到大烈酒心眼儿还不少呢。” 驴驮子捆好,两个人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什么疏漏,也就出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孤胆英雄(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大战之前,海州府派出了好多的奸细,万恩唯恐暴露目标,牵着毛驴一路西行。 蹄声嘚嘚,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大峡谷前,马久烈见距离必经之路越行越远,十分诧异。 两个人正在说笑斗嘴,马烈久生怕他找到借口攻击自己,便拉着长声叹道:“真是搞不懂啊!说是搞偷袭,可偏偏要背道而行,不知道这败家的小崽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万恩咯咯笑道:“大烈酒,你的任务只管牵驴放炮,其它事情你少管行不行?” 马烈久再次拉着长声道:“中!多干活,少说话,小心挨点儿狗屁呲儿!” 朝前走了四五步,又叹道:“张大虎是我大哥,你是他的儿子,论辈分你应该管我叫叔叔才对。想不到我这个叔叔,竟然给你当起了仆人。真是世事无常,倒反天罡啊!” 万恩也学他的样子,叹道:“命里八升米,难求一斗粮,天生就是仆人的命,上天注定你怨谁?” 两个人相互揭短,打打闹闹,一路上平添几分乐趣。 两个人穿过大峡谷,在西谷口的岔路旁稍作休息,吃了些水果,又起身赶路。 万恩查明西郭屯的方位,好在六十多里路不算太过遥远,东折之后,在玄狐山的末端休息一天,再由这里向北走,到达西郭屯的时间恰好是深夜。 主意拿定之后,两个人继续朝前走。足足走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天明,这才走出玄狐山山系。 前方地势转为平坦,荒草连天,枯树寥落。两个人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前方有一道沟壑,青草杂生,一道清澈的山泉叮叮咚咚地流将下来。 万恩见沟底淌着溪水,便停了下来,当下掏出一张地形图,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对马久烈道: “向东北方向再走七八里路,就到西郭屯了,那里就是军车的必经之路,咱俩就在那里打伏击。” 马烈久不解地问道:“我真的不明白。打一个埋伏,干嘛要选择这么远的路?” 万恩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师叔告诉你。只有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搞偷袭,才最容易得手。” 马烈久在万恩的脑袋上摩挲了一把,咧着嘴笑道:“你还别说,我这大侄子脑子里还真有玩意。” 万恩拨开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道:“路上尽是敌人的侦察小队,白天行军容易暴露,咱俩就在这道沟里熬到晚上。” 马烈久道:“你小子怪性,什么都听你的。” 当下找了一处较好的水源,在附近开辟了一块平地,开始烧水做饭。 万恩从包裹里取出两块牛肉,见半生半熟,便拿到溪边洗净,又在附近寻了几种草药佐味,涂抹腌料,然后放在石头上切成小块,倒入锅中生火煮熟。 马烈久卸下驴背上的东西,拉到溪边去饮水。然后将驴拴在树上,把一袋子草料全部倒在了地上。 走了一夜的路,马烈久感觉又困又乏,见身旁的土坡上长满柔软的白草,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阳光刺眼,摘下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不多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万恩喊道:“大烈酒,开饭了。” 马烈久一股身爬了起来,见灶火熊熊,脂香四溢,就折了两根树枝充当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嚼了嚼,感觉味道独特,美不堪言。 便竖起拇指赞道:“想不到小崽子做饭的手艺如此高超。与你同行,一路上笑声不断,还有美味佳肴,可比与其他人同行强过百倍。” 万恩笑道:“别假意的夸我。你小子这一路竟和我吵架了,我觉得你这个大烈酒好生的烦人。” 马烈久一边吃肉,一边笑道:“你烦我,我可不烦你呢。听你一路上喳喳的吵嘴声,现在想来,就像天上的仙乐。诶,小崽子,如果这次咱俩都能活着回去,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干了。” 万恩笑着问道:“如果我去讨饭,你也跟着我去讨饭啊?” 马烈久出身在贫苦之家,勤劳能干,爱憎分明。虽然言语不多,但每每说起玩笑,三七疙瘩话却是层涔不穷; 而万恩随和无拘,开朗风趣,两个人的年龄和性格虽然不同,但相得益彰。 相处的时日虽然短暂,但在他的心里仿佛早就认识了一般。况且这次任务凶险至极,因此他把万恩当成了生死之交。 马烈久听万恩问出这样的一句话,一本正色地道:“兄弟不分贵贱,贵在真诚。小崽子,你输了,我与你东山再起,你赢了,我与你君临天下。” 万恩心中欢喜,抬手与他击了一掌,笑着道:“大烈酒,等任务完成之后,咱俩就山坡上搂土为炉,插草为香,结拜为兄弟。” 马烈久丢下了筷子,拉着万恩的胳膊道:“吃完饭结拜就不灵了。还磨蹭什么?赶紧设摆香案,结拜为兄弟。” 两个人当下搂土为炉,插草为香,当即就结为兄弟。马烈久要比万恩年长七岁,为大哥;万恩为小弟。 拜礼完毕,万恩喊了一声大哥,马烈久喊了一声小弟,也就草草地结束了。 两个人又回到炉灶前,喝酒吃肉,饱餐了一顿,各自找个平整的地方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天过晌午,两个人蹲在溪边洗了一把脸,又开始生火做饭。 夜色降临,明月初升。万恩见四周很安静,这才牵着毛驴朝北走去。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一个村落,正是西郭屯。 西郭屯东临大河,西壤玄狐山山脉,是通往万花庄的必经之路。两个人站在山坡上向村庄那边看去。 村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寥落的灯火。凝神望去,可以看见街道纵横,房舍鳞次栉比,只是街上空无一人,显然是宵禁甚严。 万恩指着村庄道:“西郭屯房宅空空,战争来临,大多数人家都去外地避难,即使有几户人家,也绝对不敢走出家门。你把驴驮子卸下来,把驴赶得远远的,我们就在这里打伏击。” 月光凄迷,星辰暗淡;马烈久探头向下看了看,见山下景物朦胧,道路好像一条白带子似的,如同隔着一层薄纱,都瞧不真切。 他心下更为诧异,忖道:“漆黑一片,到哪去找拉油的车辆?” 但他对这少年有着一种莫名的奇异信任,知他一言一行,必有其中的道理,当下也不再相问,卸下了驴驮子,将毛驴牵出老远,解下头上的笼头,狠狠抽了它一下:“走吧,你自由了。” 毛驴踢起了几下后腿,朝南奔去。 马烈久返回了原地,见万恩手托着望远镜,正在朝下方察看。 见马烈久回来,对他吩咐道:“赶紧把刀锯找出来,趁着夜色,咱俩把路边那棵大树锯断。” 马烈久也不多问,在东西里翻找了几下,很快就把刀锯拿了出来。两个人各带一把短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了山坡。 万恩见大树很粗,一时半会儿也也无法锯断,便对马烈久道:“大哥,我去放哨,你慢慢的锯,但千万不能把大树锯断,最好是用力一拉,就能将大树拽倒。” 马烈久笑道:“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海州府兵精粮足,又有两辆装甲在前面开路,知道这帮乌合之众奈何不了铁装甲,因此也就没有对这条必经之路实行封禁。 这样一来,就给了二人留下充足的伐树时间。马烈久足足锯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听到风吹大树,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这才罢手。 两个人从新返回到山坡上,把小钢炮架在树林里,为了避免山下人瞧见,砍伐几棵枝叶茂密的松树,移栽在炮口的前面,衬托着后面的松树,不容易被发现。 两个人躲在一处山沟里,小憩了一觉,这才迎来了天明。两个人简单地吃了一口东西,又回到了树林里。 马烈久忧虑重重地问道:“敌人的车辆很多,我该如何辨别哪辆是拉油车?” 万恩道:“东乡山的大军一走,刘翔奎根本不把八族人看在眼里,固定采用长驱直入的战术。两辆装甲在前面开道,军车在后面跟随,后勤补给车辆一定排在最后。不用担心,我拉到大树后马上就回来,听我的保证没错。” 马烈久嘿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神仙转世啊?” 万恩道:“神仙转世倒是谈不上,但我会估算。” 红日东升,天空晴朗。大约在早晨九点左右,忽然远处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两个人透过树枝,探头朝下方望去,见有几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又疾驰而回。 万恩转头对马烈久道:“这是敌军先前侦察部队,后面大军团就要到了,我们一定要做好隐蔽。” 两个人带上草圈,同时趴在了地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远处尘土飞扬,果然有两辆铁装甲转过山怀,长长的炮管,塔楼上上还架着机枪。两辆装甲的后面,跟着十多辆军车和马队。 第一百零九章 狐仙救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大队人马很快就从二人的眼前驶过,万恩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马烈久,笑着问道:“这回明白我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打偷袭了吧?大军一过,敌人立刻就放松警惕。” 马烈久竖起拇指,赞道:“高明,确实高明。东瀛人在聪明,也想不到会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袭击运输车辆。” 万恩点头道:“的确如此。如果敌军一旦形成阵势,就会对物资加以护防。单凭我们这几门小钢炮,别说摧毁敌人的油料车,就是靠近恐怕都难。好了,不说了,敌人的运输车队估计就要到了,我这就下山,把那棵大树拉倒。” 说完,将挠钩、绳索、刀锯背挎在身上。 马烈久刚想嘱咐几句,却见他腾身一跃,翻身越出前面的松树,兔起鹘落,飞也似的朝山下奔去。 动作极快,几乎一气呵成,把马烈久都看呆了,惊叹道:“原来小崽子还会功夫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眨眼之间,万恩已经到了那颗大树前,把绳索拴在挠钩上,举起了右臂,把手中的钢爪在头顶舞动了几圈,激得空气倒流,声音锐烈惊人。 突然把右臂一振,五齿钢爪流星赶月一般的飞了出去,“锵”的一声,五个钢钩挂在一根枝桠上。 万恩扯过绳索,用力向后拽了几下,树木摇晃,就是不能倒下。 万恩手握着刀锯,蹲在大树前,又锯了一会儿大树,直到树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才丢下的刀锯。 为了防止树木不能倒在路的中间,万恩又跑回了路中间。 抓起了绳索,朝斜上方用力一拽,树木轰然倒地。巨大的树冠重重地砸在土路上,枝叶乱舞,尘土冲天而起。 万恩借着冲击之力,腾身向旁边一跃,眨眼间就奔向了河滩。两脚踏着遍地的浮石,快如奔鹿,很快就钻进了树林。 也许树木倒塌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敌人的侦兵,三辆摩托车调转了方向,朝这边驶了过来。 马烈久正自为万恩担心,忽然叶木沙沙,好像有人穿林而来。定睛望去,见万恩快如闪电,已经到了近前。 他高兴不已,连拍几下地面,示意万恩赶快趴下。 万恩侧卧在马烈久的身旁,喘了几口粗气,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冷水,低声道:“路障已经设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马烈久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只要车一停下来,保证百发百中。就怕车上罩着篷布,不知打那辆车为好。” 万恩凝眉道:“通常来说,两端是应该乘坐卫队,中间才是运送货物的车辆。没关系,你照准中间的几辆车开炮。 “车上不乏弹药,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一旦击中,定会引发大爆炸,这样一来,一发炮弹就能解决问题。” 话音未落,一股柔细的声音传入万恩的耳中:”想得美,想得妙,就是怕你小子办不到。” 万恩一凛,寻声望去,见从南侧的壕沟里突然升起了一团迷雾,影影绰绰看见一个老太太,正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 万恩颇感诧异,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泪串,见泪珠一直在闪烁,光芒中呈现出二十个狐女的画面。 万恩不禁一惊,想起她方才所说的那句话,知道自己的分析有错,一定是老狐仙在暗中相助,便迎着老太太爬了过去。 低声问道:“老奶奶,孙子为了保卫家园,想要炸毁敌军的油料,不知这一炮打在哪里才好,还望奶奶明示。” 老太太也不吭声,丢下一张纸条,便不见了踪影。 万恩拾起纸条一看,不禁欣喜若狂,上边竟然写着详细的坐标。就连表尺、高低、方位、角度等数据都写得一清二楚。 万恩又爬回了原处,把纸条交到马烈久的手中。 马烈久看了看,问道:“你打哪里弄来的?” 万恩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便催促道:“就按照这个坐标,赶紧调换方位。” 马烈久知道这个小弟属于传奇人物,也不多问,当即按照纸条上的数据调好了位置。 那三辆摩托车很快就返了回来。从车上跳下来六七海州军,四下看了看,指着地上的树木骂了几句,便开始清理路障。 只可惜树木太大,尽管齐心协力,树木依旧纹丝不动。 他们就从摩托车拿出两根钢丝绳,想用摩托车将树木拖拽开来。 万恩、马烈久非常担心,一旦路障被清除,就很难再打固定目标。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冲出一个老太太,举着拐杖骂道:“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这是我的棺材本儿,不许你们乱动!” 一个小头目拔出手枪,拉动了枪栓,破口骂道:“不知道死活的老家伙,今天我就让你搂着棺材本儿睡觉去!” 扣动了扳机,可子弹竟然卡了壳,没能打响。 那头目气急败坏,命令道:“杀了她!杀了她!” 几个手下同时举枪,但都没能打响,便端着刺刀朝老太太刺来。一刀刺去,只听“咚”的一声,刺刀再也拔不出来了,原来几把刺刀同时刺在一棵大树上。 老太太拾起两根钢丝绳,用力一抛,落在远处的深沟里,然后化光而去。惊得几个伪军是目瞪口呆。 一个守备军道:“我们是不是遇到邪物啦?” 那头目道:“遇到邪物也没有办法。必须把路障挪开,不然我们就得掉脑袋。” 砍下几根枝桠,充当撬棍,一点一点的朝路边撬动。 两个人正自焦虑之际,东北方驶来了六辆运输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好多士兵。 有的砍伐树枝,有的挪动树干。 万恩瞧得分明,对马烈久道:“大哥,要想活着回去,最好是一发命中。” 马烈久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你大哥还有两把刷子。” 他单腿跪在地上,闭上了一只眼睛,竖起了拇指,瞄了瞄准,对万恩道:“这个坐标很准,会落在第四辆卡车上。” 万恩道:“时不等人,赶紧装弹射击。” 马烈久抓起一枚炮弹,直接丢进炮管里。 “咚”的一声,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正落在第四辆车的车顶上。“轰”的一声爆响,黑烟之中,几个弹药箱冲天飞起。 这一炮打得异常突然,下面的士兵听见响声,都趴在了地上。怖声惊叫:“不好,山上有埋伏!” 浓烟滚滚,一时间无法确定油料车是否已被炸毁。正在焦急之时,突然响起一声比惊雷还要猛烈的爆炸声。 二人微微一震,只见一蓬红光冲天飞起,如彗星流火,天空全是红色。车辆相距不是很远,巨大的冲击波很快就把后面那台车掀翻,随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跳跃蔓延,随风席卷。黑烟滚滚,爆炸声接连响起,腾腾的烈焰把蓝天映得一片赤红。 万恩兴奋不已,拍手叫道:“我们成功啦。赶紧逃离险地。” 当下抬起包裹,拉着马烈久的手,沿着身旁那道沟壑朝山那边就跑,只听下方有人高呼:“射击!射击!” 负责押运的大多都是东瀛人。这帮家伙训练有素,很快摆好了阵势。 一时间,机枪、步枪、掷弹筒一同朝山上发射,无数道亮光纵横交错,穿透滚滚黑云,呼啸着朝山上怒射而来。 两个人沿着沟壑朝山上狂奔,爆炸声在山坡上炸响开来。山摇地动,尘土飞扬,碎石、子弹、弹片在头顶呼啸而过。 马烈久仿佛置身梦魇,迷乱害怕,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来。 这道沟壑本来就不是很深,越往上越是窄浅。万恩见北边有座山崖,上凸下凹,宛如骷髅,便闪身躲在山崖下。 马烈久也猫着腰赶到,侧卧在他的身旁,不住地喘着粗气。 万恩道:“这是敌人的火力覆盖,我们暂时不能再动。一顿射击之后,估计敌人就会大举搜山。我们必须攒足力气,赶在搜山之前,以最快的速度翻过山梁。” 马烈久抖了抖帽子上的浮土,骇然说道:“敌人的火力真的好猛。多亏一发命中,倘若再补第二发,我们俩就得交代了。” 万恩抬头向上看了看,指着上方道:“距离山顶不过二十丈远,只要我们穿过这段危险地带,也就安全了。可上面草木较少,很容易被发现,我们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 这当时,密集的枪声戛然而止,万恩匍匐着,来到一个土坎前,凝神向下观望。 青松横斜,人影纷乱,有十多个海州军端着刺刀,朝山上围涌而来。 他立刻退回到马烈久的身旁,低声道:“敌人开始搜山了……” 马烈久心里恐惧,一听敌人已经搜山,起身就想跑,结果被万恩一把按住。低声道:“敌人的火力虽然减弱,但一定会更加精准,你这样跑出去岂不是充当人家的活靶子。” 马烈久嚷道:“不跑就来不及了,不然就返回去。那里还有四发炮弹,我要是准一点打过去,兴许能把敌人击退。” 第一百一十章 死里逃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摇头道:“护卫队的人数不少,你四发炮弹能炸死几个人?别说反败为胜,能逃离此地已经实属不易。别急,容我想个法子。” 环顾左右,突然把目光盯在身旁那棵低矮的山榆树上,朝前爬了几步,然后拔出短刀,很快就削下几根枝桠。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又从马烈久的头上摘下帽子,很快就制成一个假人。 低声对马烈久道:“我把假人抛到沟南岸,意在吸引敌人的火力。你就拼命地往北面的树林里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翻过这道山梁。” “那你怎么那么办?”马烈久一把扣住万恩的浩腕,一脸严肃地道:“咱俩是生死兄弟,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万恩挥手打落他的手,叱道:“别总把死挂在嘴边上。让你跑你就赶紧跑,没有你的拖累,我跑的更快。” 马烈久不吭声了,蹲起身子,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山沟很浅,万恩只能匍匐着来到沟南岸,将假人戳在南岸上,转头对马烈久道:“大哥快跑!” 马烈久腾身冲出了沟壑,闪身钻进北面的树林,这时枪声响起,子弹从假人的身体上穿过,打在前面的山崖上。子弹回旋,耳边尽是嗖嗖的响声。 万恩心下一凛,忖道:“山下有狙击高手,山上有大军搜山,看来是逃不掉了。难道我真的会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心中空茫而又无奈。 就在这时,忽然狂风大作,树木摇摆,整片树林翻滚如浪。一股巨大的旋风朝山下席卷而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黄澄澄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万恩知道是老狐仙在暗中相助,拱手行礼道:“谢谢了,日后再报!” 腾身越出壕沟,在稀疏的几棵松树间穿梭,仿佛海豚穿波逐浪,瞬息就到了山顶。 马烈久虽然跑时在先,可他一直沿着树空向山上爬行,因此还是落在万恩的后面。眼见万恩已经冲到了山顶,这回可能是着急了,腾身跳起,不顾一切地朝山顶奔去。 狂风一过,枪声响起,一排子弹打在他的身后,激起尘土多高。 马烈久看也不看一眼,狂奔几步,终于翻过了山梁。 西侧的坡势较为平缓,又是顺坡而下,两个人跑起来更快。一口气奔出两三里,这才停了下来。 万恩掏出望远镜,见敌军尚未追来,心下稍宽。 马烈久早就跑不动了,若不是顾及自己这条小命儿,恐怕早就坐在地上放赖。 他猫着腰,两手拄着大腿,嘿嘿笑道:“小崽子,能从敌人的乱枪中逃出来真不容易,大哥真是小瞧你啦。” 万恩心中畅快,扬眉道:“这是有你在,我没有心思和他们交手,不然早把他们干掉了。” 欣喜之下,挥手在马烈久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是不是大烈酒?” 一拍之下,马烈久突然痛得呲牙咧嘴,大声叫道:“诶呦!我的肩膀子上好像扎了一根木刺,怎么这么疼啊?” 万恩定睛望去,见皮马甲上有一个小洞,立刻帮他脱了下来,定睛一看,一颗弹头定在他的肩头上。 万恩哈哈笑道:“大哥,你真是大命之人,被乱枪打中了也没事。” 伸手将他拉到沟底,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见弹头已经穿透了皮肤,不过只有厘米之深。 他解开包裹,把药布、刀枪药等物都准备妥当。趁马烈久一个不注意,一下子就拔了出来,痛得马烈久嚎啕大骂:“你这个死崽子,干嘛不告诉我一声啊,都疼死我了。” 万恩一边为他包扎上药一边笑道:“这叫长痛不如短痛,这回不痛了吧?” 马烈久嘿嘿笑道:“就是有点麻木。小崽子,你说我这只胳膊还能保得住吗?” 万恩为他穿上了衣服,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着道:“不过毫厘之深,过几天就好了。诶,你中弹后怎么没有一点儿反应?” 马烈久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枪,就是快到山顶的时候,只听见“咚”的一声,好像有块石头打在我后肩膀子上了。当时只顾逃命,也没顾及这些。莫非我的皮坎肩厚实,子弹没打进去?” 万恩推了他一下:“你给我拉倒吧!这是超出了杀伤射程之外,不然就是穿上铁坎肩也得穿透你的肩膀。” 马烈久一脸惊怖,惊叫道:“我地妈呀,这玩意这么厉害咋地!” 两个人并肩而坐,回想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心中留有余怖。 万恩低声问道:“你看见那个老太太了吗?” 马烈久点头道:“看见了。那可是咱俩的大恩人哪!” 万恩仰望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对马烈久道:“我们能活着回去,多亏那位老狐仙,有机会咱俩从回故地,在伏击点修一座简易的狐仙庙。上几炷香,好好地感谢一下人家。” 马烈久眼珠子瞪得老大,刚要去询问,却见万恩已经站了起来,低声道:“别多想了,走吧,但愿那边不会出现惨烈的战斗。” 云开雾散,晴空万里。两个人绕着山峦按原路返回。 一路上,西部尽是雪山高原,冰川碧水浮光掠影,风光壮丽,美不胜收;但两个人心系着万花庄,实在无心欣赏。 因为敌人的武器精良,作战有素,八族人与这群虎狼之师作战,几乎毫无胜算,因此两个人谁也不敢提起胜负之事。 两个人默默地走出了七八里,马烈久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怯生生地问道:“小弟,你运筹帷幄,有决胜千里之外,现在就估摸一下,这场仗会以什么结果而告终?” 万恩对八族军颇为了解,从来就没抱有过什么信心,如果“唬敌之计”之计能够得逞,万花庄就能避免血光之灾。 虽然已经制定好了战术,但不知他们执行的怎么样?因此他的心里也如十五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听马烈久如此一问,便止住了脚步,仰望着蓝天呆立了半晌,叹道:“我也说不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马烈久见万恩信心不足,更加担心,默默地祈祷道:“苍天保佑,但愿八族人平安。” 话分两头,却说刘翔奎率领五千守备军,在两辆装甲车掩护下,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西平山的北面。 这时前面的探兵连续打了几个旗语,队伍立刻停止了前进。 一个侦兵上前禀报道:“启禀刘司令,前面的道路已被挖断,两侧的山上也布下了伏兵,请司令定夺。” 刘翔奎以及副官、参谋、翻译等纷纷下了汽车,手托望远镜朝山上察看:见山坡上尽是战壕和工事;青旗招展,猎猎绵延。山顶上偶尔有亮光闪动,显是有侦兵在以望远镜来查探敌情。 刘翔奎骂道:“这帮土豹子还真他娘的不怕死!传我命令,装甲开道,步兵在后,炮兵压制,继续前进。” 就在准备前进之时,马长老打着白旗从山上走了下来。 负责警戒的士兵们子弹上膛,高声喊道:“你是什么人?把手举起来,不然我们就开枪啦!” 马长老连忙举起了双手,大声喊道:“别开枪,别开枪。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就说万花庄的马长老给你们送降书顺表来了。” 几个哨兵见是一个小老头,手里还举着白旗,就放他走下山坡。仔细地搜了搜他的身,没有搜出一样的武器来,便将他带到刘翔奎的身前、 马长老给东瀛人做过事,刘翔奎与他打过多次交道。见是马长老,故作一惊道:“诶呦,这不是马长老么?幸会,幸会。赶紧把手放下来。” 马长老来到刘翔奎的身前,拱手先行了一礼,然后拍着大腿道:“我说刘司令啊,咱们可是同喝清河水长大的乡亲,万事以和为贵,你干嘛还要刀兵相见呢?” 刘翔奎冷哼了一声,反问道:“上次你们对我们留过情吗?” 马长老连忙掏出一封书信,解释道:“上次是那些胡子从中作梗,因此才横生波澜。我们痛定思过,决心做刘司令的臣民。这是万长老给您写的亲笔信,他代表整个八大家族,愿意与贵军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说完,双手捧着书信,恭恭敬敬地递向了刘翔奎。 刘翔奎抬手将书信拨开,一笑道:“眼下时机还不成熟,等我军拿下万花庄,再谈受降一事。” 把头一转,对手下吩咐道:“来人,把马长老先带到后面去。” 过来两个侍卫,把马长老带到后面。 刘翔奎向上推了一下墨镜,向前一挥手,低声令道:“进攻!” 马达轰鸣,两辆铁装甲缓缓地朝前驶去,大批守备军在后面跟随。行不到半里地,铁装甲突然停了下来。 翻译官从铁装甲里探出头来,对刘翔奎道:“前面道路已被挖断,铁装甲无法前进,请派工兵马上铺平道路。” 刘翔奎等人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胆战心惊地走到了最前沿,见前方不是石坝就是土墙,密密麻麻,一望看不到边。 脚下有一道宽约十丈,深不见底的大沟,一直延伸到西平山、东锅山的绝壁之下。 沟底浮着一层白色的水,沟的下面尽是黏土。据说这种土黏性极强,只要人陷在里面,就休想再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虚张声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翔奎看完,哈哈笑道:“八族军就是一群土豹子,他们还以为这是冷兵器时代,当真可笑。” 转头对李副官道:“李副官,找两辆旧一点的汽车来,加大油门,直接冲进沟内,充当桥梁来用。再令弟兄们每人搬一块头,哪里有缺陷就填充哪里。” “是!”李副官转身去了后面,工夫不大,驶来两辆卡车,伺机用木板顶住油门,黑烟滚滚,呼啸着朝前冲了过去。轰然一声,坠入深沟里。 后面的士兵开始扔石头填补,工夫不大,一条通路就修好了。铁装甲碾压着卡车,很快就冲过这道大沟,开始在土堆上左右碾动。 万长老见铁装甲势不可挡,便把令旗一摆,开始实行“唬敌之计”之计。 所谓的“唬敌之计”,也就是敌后骚扰战术,在身后的大山上埋伏几十个士兵。 西边由万强带队;东边由赵明带队。他们早就在山上挖好了掩体,单等命令一下达,就冲向山顶,开始朝山下射击。 响动不够,就把多挂响鞭用铁桶罩上,听起来枪声十分密集。 刘翔奎正在得意之时,忽然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也吓得是目瞪口呆。急忙下令向山上开炮。 东西两侧加在一起也不过四十人,更是一群腿脚灵活的年轻人,单等炮声一响,他们早就躲进了掩体。 单等炮击过后,这些人又从掩体中杀了出来,朝山下开枪射击。 刘翔奎有心派出一部分兵力上山去清剿,但见山势极为陡峭,如被刀劈,极难攀越上去,也就罢了。 索性把手一挥,高声令道:“任他多路来袭,我只兵打一路,大军直取万花庄。” 两辆装甲在土堆上不住地碾动,很快就打开了一道缺口。 就在冲向第二道石坝时,忽有通信兵前来禀报:“报告司令,大事不妙!油料车、弹药车全部被炸毁了。是进是退,还请刘司令定夺。” 刘翔奎等人顿时是目瞪口呆,立刻通知前面的装甲部队。 几个东瀛人得知油料车已被炸毁,万分惊骇。 急忙察看一下油表,见油料已经用了一半,哪还敢再继续前进?一旦油料耗尽,装甲车岂不是变成铁疙瘩,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了保住装甲车,立刻就退了回来。 马长老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当他看到这等情景,不禁哈哈笑道:“刘司令,你真以为我们打不过你吗?我实话告诉你,你们的四周都是我们八族的勇士。 “为什么迟迟没有向你们开炮,第一:一国人不打一国人;第二,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会元气大伤;倘若你没有了五千精兵,不知司令在田源面前是什么地位?” 刘翔奎心有所动,但没敢表态,只听身边的翻译官吼道:“八族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刘司令,油料几个小时就能送来,请你务必要坚持半天!” 马长老哈哈笑道:“请不要低估八族人的战斗力,我们能让你坚持半天么?刘司令,请朝山上看!”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巨响,一道彩色的光弹冲天飞起,划过乌云蔽日的天空,刹那间将天地照得一片雪亮。 几乎在同一瞬间,枪炮声接连响起,火光乱舞,无数发炮弹纵横交错,朝山下怒射而来,但都打在前面的土石堆上。 士兵们见到这等景象,惊骇莫名,纷纷趴在了地上。一时间,漫山遍野顿时就沉寂下来。 两辆装甲车本来油料就不是很足,几个东瀛人生怕卷入短兵相接的混战当中,那么,岂不成了人家主要的攻击对象? 几个家伙商量了一下,也没和刘翔奎等人打个招呼,驾驶着装甲朝后疾驰而去。 刘翔奎望着滚滚的浓烟,狠狠地啐了一口。 马长老见机会已到,装作万分焦急的样子,当即拾起那面白旗,一边用力摇动一边高声大喊:“山上的人听着!一国人不打一国人!我们要和平!我们要和谈!” 万长老手托着望远镜看得真真切切,便下令停止射击。一时间,枪炮声戛然而止,四下寂然。 刘翔奎见四周尽是伏兵,心里也很害怕,有心和谈,但又怕田源怪罪,就在犹豫之时,李参谋附耳对刘翔奎附耳道: “司令,山上确实布满了伏兵,即使我们取胜,也会元气大伤。兵书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八族人真想投降归顺,我们何必大动干戈?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兄弟在打仗。” 刘翔奎一脸难色,叹道:“八族军实力不弱,其实我们也不愿意打这场仗,可我们毕竟端着人家的饭碗,就这样不战而退,也说不过去啊。” 李参谋道:“万花庄地处偏远,山高林密,不宜大兵团作战。田源不是做梦都想夺回矿山和林场吗?如果八族人无条件地交出矿山与林场,我们再转送给田源会长,估计他不会难为我们。” 朝前一近身,附耳对刘翔奎道:“一旦进入万花庄,我们每年至少也能收入一两万块现大洋。放着便宜不捡,何必让兄弟们去冒险呢?” 刘翔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东瀛人都跑了,我们干嘛还要冒死苦战?传我命令,偃旗息鼓,后队变前队,退兵五里。” 马长老见刘翔奎真的退了兵,恍然想起万恩信中还有最后一条,“虚张声势”。决定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 便冲着刘翔奎笑着说道:“既然司令愿意和谈,那我们就放开卡子,以免引发误会。” 说完,健步登上登上了土堆,扯着嗓子喊道:“山上的人听着,刘司令诚心和谈,请放开卡子!” 他这一喊,山上也开始喊了起来:“放卡子!” 起初声音只在附近,后来越传越远,四下回荡。片刻之间,就连北山口也传来了喊声。 刘翔奎端起了望远镜,朝山上查看。见一杆大旗格外引人注目。旗幅猎猎挥舞。旗下站着一个白发老人,正是万长老。 只见他右手轻轻地转动着旗杆,好像是在指挥调度大军。 大旗缓缓地转动。每转一圈,就会射出一颗彩光弹,颜色不同。当一枚红色的彩光弹在天空中炸响,突然从山后杀出无数大军。 一时间号角高亢破云,鼓声咚咚震天。“一国人不打一国人”的喊声此起彼伏,声威之盛,远在守备队的五千兵士之上。 刘翔奎抬头仰望,惊骇莫名。忖道:“幸亏我没有冲动,否则就被人家包了饺子。” 海州守备军向后撤退五华里,经过马长老的沟通,双方各派一个谈判团,在西平山下搭了一个帐篷,展开了第一轮谈判。 由于双方求和的意愿都很浓厚,很快就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第一条:解散长老会,万花庄以及周边村落归属海州府所管;所有的居民必须持有官府所颁发的良民证;遵从官府的法制法规,每年要向州府交纳税银两万块; 第二条:海州府可以在万花庄设立衙门,但决不允许在万花庄以及周边村落驻扎十个以上的军队。 第三条:八族必须解散一半以上的地方武装,虽然可以自治,但不许向庄外扩张;如果必须向外派兵,必须得到衙门的批准和同意。 第四条:矿山以及林场管理权归海州府所有,但必须免去劳役制度;工人照常上班,但要按月发放工资,一旦出现事故,抚恤金必须足额发放。 双方虽然都很满意,但这只是初步达成的协议,最终拍板还得取决于东瀛人。 当天下午,刘翔奎就给田源发了一份电报。 田源的金龙会几乎全部毁在八族人的手上,他一心想要血洗万花庄,可偏偏传来八族人有条件的归顺的消息,令他怒不可遏。 但他也知道,八族虽然不大,但也属于最为难缠的几个家族,当年自己倾尽了全力,也不能将他们消灭,反倒损失惨重。 既然矿山、林场又重回自己的手中,招降利用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心里不爽,但也点头同意了。 而八族人为了不遭血光之灾,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血性,但毕竟保住了自己的家园,庄民们免遭背井离乡之苦。 眼下大半个天下都被东瀛人占领,一个小小的万花庄又能苦撑几时?遥想全国,哪里不是一样呢?虽然心里觉得委屈,但能保留一定的自主权,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第二天,海州的守备团就进入了小丰山。 吴奎、宋万对形势估计不足,因此也就没有派兵防守,大军一到,所有的人闻风而逃,林场以及煤矿、金矿也就全部落入东瀛人的手中。 吴奎得知万花庄安然无恙,而自己的产业确是全部丢失,气得他是暴跳如雷,更加怀疑是万花庄为了保全自己,而出卖了东乡山,从此两家互不往来。 一场战祸就此出乎意料地消弭于无形,八族人对万恩等人都极为感激。不等他们走进万花庄,三位长老早已派人去给万恩、马烈久送信。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速之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马烈久正自心中惴惴,岂料目的已经达到,狂喜之下几乎失声痛哭。然而万恩的脸上却是一片哀戚沉重。 心里忖道:“万花庄的危机虽然解除了,可却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日后会不会遭来杀身之祸?我必须避其锋芒,去做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 回到万花庄之后,万恩对马烈久再三叮嘱了一番:“千万不能说运输车队是咱俩炸毁的。一旦露出锋芒,定遭针对。” 马烈久笑道:“你大哥不是个傻子。‘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 万恩没有前往长老会,而是直接回到家中。为了保全自己,母子俩但求平安,决定将这所大宅院主动上交给官府,又搬回原来的两间茅屋里居住。 条约签署后的第二天,刘翔奎就把副官徐忠信和几个心腹手下派入了万花庄,当即解散了长老会,这座古老的大院瞬间就变成了万花庄的衙门。 由于八族人还有自己的武装,虽然县衙掌管一切,但还能和平相处。 在这段时间里,万恩一直混迹于一大群少年之间,不是下河摸鱼抓虾就是上山追逐野兔。徐忠信虽然也特意关注过他,但见他不过就是孩子一般的心性,也就没有找他的麻烦。 晃眼四个多月过去了,说话间又到了年底。这天风和日丽,万兰拆洗几双被褥,拿到外面晾晒,忽听大门口有人喊道:“万兰!” 万兰猛一抬头,见大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那男子年龄在这三十八九岁,身材魁梧,狭长的脸上留有一道斜斜的伤疤,鼻梁上也断了一个缺口,说不出的难看可怖。 万兰似乎颇为眼熟,正自诧异回想,却见那男子眼中凶光爆闪,蛮横地问道:“难道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么?” 万兰又是惊喜又是害怕,紧行几步,来到大哥的身前,定睛看了看,见此人斜眉细眼,满脸跋扈暴戾的神色,直如凶神恶煞,正是当年伤害自己极深的大哥万戬。 相隔八年,他苍老了许多,脸上不但留下一道疤痕,还跛了一条腿。虽然模样有所改变,但他跋扈暴戾的性格似乎胜过从前。 万兰讶然道:“原来是大哥呀?赶紧屋里请。” 万戬摆手道:“我就不进屋了。听说这二年你混得不错,以后要好好地善待你大哥。” 把身子一转,指着身后的女子介绍道:“这是你嫂子李珊。” 万兰抬头望去,见这女子黑发似漆,身材高挑,雪白丰腴。笑吟吟的桃形俏睑上,彩眉弯弯,媚眼如丝,春意盎然。 身穿一领裘皮大衣,衣襟半启,露出高耸的雪球。看上去有几分妖气。 万兰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敛礼道:“嫂嫂好。嫂嫂屋里请。”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不啦,我们还没到家呢,马车还在路边停着。相聚的时间还长着呢,哪天再聚,我们先走了。” 说完,挎起万戬的胳膊朝西走去。 万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极度的不安,隐隐觉得有祸事即将到来。 落日西沉,夜幕降临,万恩打后墙翻过,从东边的夹道走进房中。 万兰苦等了儿子许久,不等他走进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你大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妖媚的女子。跟我说了两句话,态度轻狂而又蛮横,我怕他又会加害于你。” 万恩也是一脸的凝重,低声道:“从咱家走后我就看见了,因为我和几个小伙伴还特意围了过去。此后我又到万长老的家中打探了一下。” 母亲焦虑地问道:“都打听到什么了?那个叫李珊的女人又是谁?” 万恩道:“我大舅属于死囚,前两年李家人当势,花钱要买他的性命。就在快要执行的时候,东瀛人却将这些死囚编入了一支队伍当中。 “原来东瀛人入侵关内之后,战线拉得过于太长,出现兵力不足的迹象,就把狱中所有的死囚都拉到了战场。 “我大舅虽然凶狂残酷,却绝非一味嗜血的莽夫,更象一只冷酷而机狡的猛兽。短短四年的时间,便从一个无名死囚,一下子窜升为小队长。 “今年年初,他在一次战斗中,被炸伤断了左腿,出院之后,就让他回到了海州府。田源不但为他请了功,还把李珊许配给了他;我特意看了几眼那个女子,我怀疑李珊就是……” 万恩十分孝顺,生怕母亲过分的担忧,所以就没有再讲下去。 母亲见儿子有所隐瞒,便焦急地问道:“那个叫李珊的女子是什么来头?你必须实话说,否则我几宿也睡不着觉。” 万恩见母亲如此急切,也就大胆地讲出自己的推测:“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我主观臆断而已。 “我觉得那个叫李珊的女子就是当年绑我上山的黄芸姗。他也是李玲的姑姑,上次李玲送我的血灵子,正是这妖女的阴谋。” 万兰不禁一凛,虽然她对儿子的臆测极其信任,但事关重大,一旦臆断错误,不但与大哥为敌,还会遭到族人的唾弃。 忍不住地再次问道:“这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如果李珊就是黄芸姗,你身上的珠链怎么没有反应?” 万恩一脸严肃地道:“其实我心里也在不住地怀疑,后来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年思雨姐姐在洞中渡劫,我特意了解一下黄芸姗。 “原来这妖女竟然是北海真神宠爱的情人,既然能让北海真神神魂颠倒,从他手里搞到真丹岂不是轻而易举?” 母亲问道:“妖邪的到真丹后会怎样?” 万恩道:“服用真丹之后,黄芸姗就是一个正常之人,可以随便游走人间。据李家沟的人讲,李珊是矿山上的老大。所以我认为:她不单单是我大舅的夫人,还是一个极其隐秘的身份。 “这妖女聪明狡计,心狠手辣,一旦进入万家,她定会在此前怨隙上大做文章。我大舅不过就是一个凶狠的莽夫,在她的操纵之下,一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万兰心中忧虑,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你大舅?” 万恩脸色一冷,咬着牙道:“无论是谁,只要他危机到我的生命,我会亲手杀了他!” 万兰虽然对大哥愤恨至极,但毕竟是自己同胞的大哥,骨肉相残于心不忍,听到儿子如此的一说,便动了躲避的念头。 低声道:“我在许家沟买了三间房子,要不咱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万恩苦笑道:“黄芸姗脑汁绞尽,一心想要杀我报仇,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会追踪到此。 “眼下我无路可退,只有与她斗争到底。只是眼下还摸不清这个李珊是不是黄芸姗,因此还不能先下手为强。” 万兰呆立了半晌,叹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但愿李珊是个贤良的女子,两家和睦相处那该多好。” 万恩哧笑道:“但愿如此,不过难随你愿。” 其实事情正如万恩所分析的那样,这个李珊确实正是黄芸姗无疑。 最近一段时间,黄芸姗的阴谋不但被接连的粉碎,还搭上了好几个家人的性命,她对万恩是恨之入骨,就逃往了北海。 见到北海真神之后又是哭又是闹,并把胡思雨已经渡劫成人之事告诉了他。 北海真神以妖为伍,还加害过万恩、胡思雨等人,倘若胡思雨度劫成人,定会将他状告到天界。因此北海真神也十分害怕。 他惊疑地问道:“这狐仙女是如何逃过五雷轰顶的?” 黄芸姗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知道万恩与雷神有关系,便把自己的臆测与推断讲了一遍。 虽然是臆测,但大多都合情合理。北海真神又惊又怒,决定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当下搂着黄芸姗的肩膀问道:“宝贝儿,心肝儿,你需要我做什么?” 黄芸姗知道北海真神不能随意杀人,因此也不过于难为他,只是从他要了一粒真丹,如果她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岂不是可以靠近任何一个人。 北海真神见她所求不大,也就立刻答应了他。 黄芸姗与北海真神属于狗扯羊皮,因此不敢在北海龙宫多做停留,两个人快活了两天之后,她就去了海州府。 俗话说得好:纸里包不住火。尽管万恩极力的隐蔽自己,但他的事迹还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田源多次败在万恩的计策上,因此对他是恨之入骨。多次让刘翔奎寻找机会,血洗万花庄。 而刘翔奎并不傻,他每年都能获得两万块现大洋,一旦攻打万花庄,那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更何况太平洋战争既要爆发。胜负难料,更不会为他而卖命。 黄芸姗一心想杀万恩,正想寻求田源帮助,樱口一张,立刻就得到了田源的支持。 两个人密谋一番,决定让黄芸姗与万戬结为夫妻,然后利用他们此前的怨隙,在他们之间接连制造矛盾; 万戬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只需要稍加拱火,他就舍命去刺杀万恩。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万钧回家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眼下万花庄已经没有了自主权,万戬杀了万恩更好,倘若被万恩反杀,县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治万恩的死罪。 而黄芸姗则躲在背后,不会有半点风险。 计策谋定之后,田源就把万戬请到了司令部,不但为他授功颁奖,还赐给他一位夫人,并让他近期回到万花庄去完婚。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万戬千恩万谢,望着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如在梦中。 就这样,两个人就以未婚夫妻的身份,驱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万花庄。 自打田源授予他功勋之后,万戬自然成为了战斗的英雄,而李珊曾经也属于举足轻重的人物,县衙自然对二人另眼相待。 到了万花庄之后,徐忠信不但为二人接风洗尘,还主动把万恩上交的大宅院送给二人居住。 三个长老均表示反对,但毕竟属于官府分内之事,他们一个地方武装的小头目又起到什么作用?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旁观。 夫妻俩欢欣鼓舞,当天就住进了那所宅院。 如今万花庄已经改换门庭,此前的规章制度自然全部废除。徐忠信见狱中大多都是李姓族人,就以大赦天下为由,不但释放了所有的囚犯,还解除了李家人的劳役之苦。 有着万戬、黄芸姗这层关系,万钧自然也在特赦之列。 李二埋汰被劳役两年,眼下两间茅屋已经倒塌,他无处可去,就去投奔万戬。 万戬见李二埋汰脏兮兮地,颇为讨厌,就想给他两个大钱,将他赶走。 而黄芸姗的想法则是不同,她见李二埋汰不但是光棍一根,而且还与万恩素有仇怨,一旦给他一点好处,绝对是一条忠诚的走狗,就把他留在府上做了仆人。 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结果把父亲多年积攒的家业全部败光,万戬也觉得有些愧疚,就想把父母接回家中。 尽管这几天的天气很冷,还是李二埋汰雇了一辆马车,去接二老以及儿子重返万花庄。 第三天一大早,李二埋汰顶着严寒,跟着马车出发了。 万花庄距离河东关家屯六十多里地,前些天这里又下了一场暴雪,因此两匹马都跑不起来。到达关家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天气奇冷,万钧也就没到外边去闲逛。三口人围坐在火盆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话,忽听大门外有人喊道:“是关丽萍家吗?” 关丽萍的丈夫走出了房门,见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车前还站着两个陌生人,便回答道:“是啊。找她有事吗?你们是哪里人?” 李二埋汰吐噜一下大鼻涕,大声说道:“我们是万花庄的,是奉万家大少爷之命,来接万家二老以及小少爷回家的。” 万钧命案在身,大少爷几年前就下了大狱,丽萍丈夫以为是衙役来捉拿万钧,也就没给他们好声色: “我不认识什么大少爷、小少爷的,你俩少在我家门口扯用不着的!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很大,隐隐有给万钧报信的意思。 万家三口就住在偏房里,距离大门很近,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万老太太也以为是来缉拿万钧,急忙打开炕上那个板柜:“大孙子,千万别出声,赶紧藏起来。” 万钧腾身跃起,一下子跳进板柜里。 万老太太将柜子盖上,将一把长形的大锁头锁在柜子上。 万长富惊骇不已,低声道:“你们都别动,我到外面探探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害怕被认出自己,特意戴上一顶狗皮帽子,又蒙好了围脖子。站在自家的门口前,用矫饰的嗓音问道:“请问,你们找谁啊?” 李二埋汰也没看清楚万长富的脸面,便摘下帽子,在大腿上摔打了几下,苦着脸道: “我们找万长富老爷子。我姓李,是万家大少爷的仆人。大少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说他爹就住在表妹关丽萍家,可你们偏说不认识他,这可叫我咋整啊!” 万长富见是李二埋汰,心中的骇意顿时消减了几分,朝前走了几步,问道:“你口中所说的大少爷是谁呀?” 李二埋汰道:“当然是万戬啦,五天前才衣锦还乡。” 万长富眉头连皱,忖道:“万戬已被打入了死牢,怎么会衣锦还乡?这小子姓李,是不是让他来这里探风的?” 既是抓人,后面还会有人。万长富又朝前走了几步,探头朝外看了看,见马车前站着一个大汉,正是自家的侄子万全。 此人是一个车把式,为人厚道,当年还给自己家赶过大车,万长富对他的印象不错,便悄悄地来到他的身旁,低声叫道:“万全。” 万全登时一愣,凝神盯着万长富的眼睛,欣喜若狂地叫道:“二叔,可算是找到你们啦!我们真是来接你回家的。万戬眼下混得不错,是他让我们来接你。” 万长富心中大喜,当即扯下蒙在脸上的围脖,兴高采烈地道:“赶紧把马车赶到院子里,冷飕飕的,屋里请!” 关丽萍和丈夫见是一场误会,连忙上前道歉,并帮助二人卸车牵马。 炉火熊熊,屋里暖意洋洋。众人围坐在火炉前,谈笑风生,喜乐安然。 李二埋汰喝了一杯茶,就开始讲述去万戬诸多壮举。如何能打仗,如何立战功……夸赞之中不免添枝加叶,简直把万戬都要捧到天上去了。 万长富得知儿子再给东瀛人干事,心里极其不爽,时而摇头,时而叹息。 而万老太太却听的是热泪盈眶。就在李二埋汰把话讲完的一刹那,突然把头扣在了炕上,又是磕头又是作揖。 痛哭流涕地喊道:“多谢老天爷呀!万家的祖坟终于又冒青烟啦!多谢老天爷,多谢老天爷!您老人家可算是开眼啦!” 万长富喝道:“行啦!一个大老太太,整天魔怔似的,什么玩意!万戬是在给东瀛人干事,有什么值得你欢喜的?” 万老太太转头吼道:“死老爷子,用不着你管!” 李二埋汰把小嘴儿一撇,嗲声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老话讲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让我过好日子,我就跟着谁。” 万钧也赞同道:“那可不!爹亲娘亲不如钱亲。世界上只有钱最好。” 万长富本想对万钧发怒,但毕竟有外人在场,说了一句:“我看看饭菜做得怎么样了。”转身朝门外走去。 天寒地冻,路途又很遥远,经过商量,决定明天上午再走。 次日上午,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万家三口人乘坐着马车,兴高采烈地返回了万花庄。 马车在宅前停了下来。李二埋汰朝屋里喊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赶紧出来迎接万家二老!” 万戬、黄芸姗急忙跑出门外。 万钧猛一抬头,登时呆若木鸡。 三年之前,万钧在树林里初见黄芸姗,登时被震得失魂落魄,不能自己。于那一刻起,便情根深种,难以割舍,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 今天突然出现在眼前,一颗心怦怦乱跳,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 当他看到父亲与心爱的大丫头一起给爷爷、奶奶鞠躬请安时,那种酸楚苦涩的感觉才弥漫开来,空空洞洞,冰冰凉凉,说不出的刺痛与难过。 这滋味奇怪已极,生平以来从未尝过,就像是喝了腊月的雪水,吃了酸涩的柿子,又像是被玫瑰刺痛了指尖,锥心地抽搐着。 直到爷爷说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爹行礼。” 万钧这才清醒过来,象征性地给万戬、黄芸姗鞠了一躬,这才朝屋子里走去。 万长富见万戬住进了女儿的房子,便问道:“万兰娘俩去了哪里?” 万戬不屑地道:“房子充公了。衙门念我劳苦功高,就把这所宅院奖励给我了,现在这房子与万兰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万长富刚想说话,却听万老太太道:“这就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瞧瞧,万兰母子俩前二年那个洋性劲儿,肩膀一咋,都要飞上天了!”端起肩膀,还扭动了几下。 万戬撇着嘴,哼道:“她有什么可咋哄的,不就仗着几个土匪么?眼下都被我们给剿灭了,她还咋哄个屁。等过些日子我就找万恩去算账!” 万长富见儿子还像从前那样凶残暴戾,也没说什么,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借着搬东西为由,便和万钧离开了这里。 一年前,万钧打死了桑校长,长老会就把西头那两间茅房给拍卖了。万芬家与西院只有一墙之隔,也就买了下来。 本打算开春的时候,就把两个院子圈成一个大院,没想到万戬突然回到了万花庄,以强硬的手段,又从万芬的手里把房子买了回去。 晚霞遍天,天空如火,一家人聚在了一起。这是十年来,万戬吃的第一顿团圆饭。 席间,万钧两眼一直盯着黄芸姗,见她经常与父亲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心里陡然升起了酸楚的妒意,胡乱地吃了几口东西,就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目光短浅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夜色漆黑,寒风彻骨,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大丫头,将要成为自己的后娘,心里迷惘、伤感而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至于万钧心里在想什么,四个人毫无察觉,依旧围坐在桌前,欢天喜地,吃吃喝喝。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万戬一边给父亲斟酒一边说道: “万戬大难不死,不但锦衣还乡,还领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真如同梦幻一般。既然李珊不觉得委屈,那咱万家也就别亏待了人家,我想近期举办一场婚礼。” 万长富两眼盯着儿子的脸,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万戬那,你儿子都十七八岁了,按理说也该成家立业了。孩子还在打光棍儿,你作为父亲的,如此大操大办,你觉得好吗?” 不等万戬开口讲话,万老太太抢先说道:“怎么不好!这与万钧有什么关系?我儿子这是光宗耀祖,梅花二度,就该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到时候把万花庄的头头脑脑都叫来,让万花庄村民都看看,万家人不是个孬种,跌倒了还能站起来!” 黄芸姗鼓掌道:“俗话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咱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场婚礼不但要举行,而且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既不花自己一分钱,人家新媳妇又是如此的同意,万长富也就不在干预这件事。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黄历牌,便说道:“既然决定要办婚礼,那就找个先生择个吉日。” 万戬不屑地道:“我们俩都属于经过风浪之人,哪天办哪天好,不相信那玩应。” 万老太太把手举过头顶,一本正色地道:“那可不行!这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必须得择个好日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明天我就让李半仙儿到我家来一趟。咱家也不差那几个大钱儿。” 万长富反对道:“既然要择个日子,就找个明白人给好好看看。李半仙儿除了会骗人,他还能干啥。” 万老太太反驳道:“怎么不会呢!要说批个八卦什么的,他兴许不会,要说看个日子,李半仙儿那还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不用你这死老头子操心了!” 万长富不愿意跟她争辩这件事,撩了撩手道:“好好好,全都听你这个死老太太的。” 婚礼这件事商量完了。万老太太就和李珊唠了起来。一会儿打听这个,一会儿打听那个,听得李珊不胜其烦。 起身说道:“都吃完了吧?那我就把桌子捡下去。”借故去了厨房。 冬天昼短,夜色越来越黑,万戬让李二埋汰找来一辆手推车,将万老太太放在车上,一直推到他家的房门口。 万钧没在家,只能让李二埋汰把老太太背进屋子里。 万老太太坐在炕沿上,拍着炕沿道:“今天我高兴。二埋汰,你坐下待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儿。” 李二埋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拒绝道:“不啦,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等哪天闲着没事,陪老夫人聊上半天。” 转身要走,却听万老太太吩咐道:“二埋汰啊,明天你去一趟李半仙儿家,叫他到我家来一趟。” 李二埋汰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外。 万老太太转身朝炕上摸了摸,感觉火炕还挺热乎,便脱下鞋子,用手搬起左腿,把屁股一扭,就坐在了炕头上。 眼见儿子越来越好,加上喝了几盅小酒,显得异常的兴奋。两腿一盘,小嘴儿就开始叭叭起来: “俗话说得好啊,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看我儿子万戬,就是有本事。从大狱里出来之后,不但没有落败,而且越过越好。 “看看人家那个大房子,亮堂堂的。地面都能照进人去了,苍蝇落在上面都得劈胯子。再看看咱家这两间小土房,啧啧,连人家的狗窝都不如。” 万长富叹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这个狗窝。我们颠沛流离这些年,我看哪里也不如我这个家。” 万老太太撇了撇嘴,装了一袋烟叶,边抽边说道:“哼,这两间小房儿也是我儿子花钱赎回来的。 “这些年,你总夸万兰怎么怎么好。我问你,她和万芬那么好,怎么没说把房子给我赎回来呢?闺女到什么时候都是闺女,儿子到什么时候都是儿子,就是不一样。” 万长富见她竟说一些昧着良心的话,很是讨厌,索性离开家中,朝万兰家中走去。 万兰家中灯光明亮,暖意融融。万恩、万强、赵明、马烈久等人围坐在火炉前,正在商量如何阻止衙门的胡作非为。 忽听大门一响,抬头看去,见万长富走了进来。 众人一同起身,朝外面迎了出去。几个人纷纷给万长富行礼问好。也就一同离去。 万长富被让进房中,万兰为父亲泡了一杯茶,问道:“你家屋里冷吗?” 万长富摇头道:“不冷。你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炕也烧得热热乎乎,爹爹真的感谢你啊。” 万恩抓过姥爷的手,指着自己道:“我还帮你收拾屋子来的,你为啥不感谢我?” 万长富一把将万恩拉入自己的怀中,满脸笑靥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爱喜地说道:“我大外孙子还挑理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来,姥爷给你一点压岁钱。” 说话间,把手探入怀中,摸出两块银元来:“拿着,这是姥爷的一点心意,过年多买一些鞭炮,崩崩你家的煞气。” 万恩推脱不要。万长富撅起嘴巴,问道:“你是不是嫌少啊?” 万恩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姥爷年岁已高,挣钱也不容易,万恩马上就十六岁了,理应孝敬姥爷才是,怎能拿姥爷的钱呢。” 万长富笑道:“这钱你先收下,等你姥爷走不动爬不动那一天,你在加十倍还给我。” 万恩不知道这钱收还是不收,便转头望向了母亲。 万兰一笑道:“既然是压岁钱,那你就收下吧。以后要好好地孝顺你姥爷。” 万恩收起了银圆,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父女俩相对而坐,便谈起了在这一年里所发生的事。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万长富被两次逐出万花庄,尤其最近的一年时间里,父女俩聚少离多,各自经历之事也都应接不暇,很少这般倾谈过。 此次重逢,都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父女二人围坐在火炉前,相互诉说着一年来的经历,极是快意。 当谈到大哥万戬还要举办婚礼的时候,万兰便问道:“婚礼那天我参加还是不参加?” 万长富叹道:“你大哥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估计还得犯罪,你最好别和他来往。再者说了,东瀛人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可他偏偏紧抱着人家的大腿不放,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万兰幽幽叹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算了,各过各的日子,不谈人家的事。这样吧。结婚那天,我人一定不会到场,但礼钱必须到位。婚礼那天,我让万芬为我随一份礼,以免我娘日后说三道四的。” 万长富点头道:“这样做也好,免得族人说你不近人情。” 星辰漫天,炉火燃尽,眨眼间一更已过。 万长富缓缓地站起身来,对万兰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有什么事就让万芬给我传个话,一些事咱暗地里沟通。” 戴上帽子,系好了围脖,万长富突然叹道:“唉—!提起这一家人哪,我看谁都生气。没有一个好饼!包括那个万钧。这小子越来越像他爹,以后让万恩离他们远一点。” 万兰笑道:“人家的儿子,能不像他爹么。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天黑路滑,万兰打算去送送爹爹,便敲门对万恩道:“丑儿,咱俩送你姥爷一程。” 万恩正坐在里屋看书,听到喊声,便跑了出来。 走到母亲的身前,推了母亲一把:“我长得一点儿也不丑,以后你少叫我丑儿。” 万兰笑道:“我叫惯了有什么法子。” 万长富抚摸着万恩的脸颊,笑道:“我外孙子长得确实很俊,以后不叫丑儿,就叫俊儿。” 万恩笑道:“这个名字我爱听。”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门外。一直将老爷子送到大门口,母子俩这才返回。 次日一早,李二埋汰就去了李半仙儿的家。他知道李半仙儿最怕万钧,因此故意不把事情讲清楚。 先用衣袖抹了一下鼻涕,然后笑嘻嘻地逗道:“瞎二叔啊,万老太太让你到他家去一趟。” 李半仙儿知道万戬、万钧都回来了,害怕找他算总账,连忙摆手道:“不去,不去,我今天还要出远门呢。” 李二埋汰笑着说道:“你要不去的话,就不怕万钧就把你这两间狗窝点着了。” 李半仙儿一凛,问道:“万老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李二埋汰故意掩掩藏藏,摇头道:“我不知道。” 万钧打死过桑校长,万戬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此时叫他,必定没有什么好事。吓得李半仙儿冷汗淋漓,拎起他那个破背兜,转身朝外面就走。 李二埋汰用身体挡住了屋门,笑嘻嘻地道:“二叔,不用怕,万老太太让你给择个吉日,万戬要与夫人举办婚礼。” 李半仙儿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个死王八羔子,跟你二叔还开这种玩笑。” 李二埋汰笑道:“不说不闹不热闹。走吧,老夫人还等着呢,今天你又有钱可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择日成亲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半仙儿笑呵呵地背起了破兜子,说了一声:“走!”两个人便沿着西山脚下的小胡同,一同来到万家。 一进门,李半仙儿就给万老太太鞠了一个躬,小嘴一咧,呵呵笑道:“恭喜老嫂子,贺喜老嫂子!” 万太太从嘴里拔出长烟袋,朝后挪动了一下身子,拍了拍炕席道:“哪有那么多的喜事啊!半仙儿赶快坐下,我有事想求你。” 李二埋汰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对李半仙儿道:“我说三叔啊,大少爷正在给东瀛人做事,那本事,可大了去啦!最近要与夫人结婚,你务必给他们择个好日子。” 李半仙儿喝了一口茶,从兜子里拿出两本发了黄的旧书,一笑道: “好说,好说,不过命不可白算,吉日也不可白择。亲是亲,财是财,咱丑话说在前头,择日子必须要付卦礼。” 李二埋汰问道:“卦金需要多少钱?” 李半仙儿挑起那对瞎觑觑的小眼睛,看了一眼万老太太,一笑道:“择日子需要批八字,不知老嫂子是想大批还是小批啊? “小批需要两钱银子,大批需要三钱银子,我看万家正值发达之际,我劝你还是大批吧。” 万老太太道:“万家不差钱儿,儿子再度结婚,必须图个吉利,大批就大批吧。” 李半仙儿要来万戬和李珊的生辰八字,把左手伸出,眼皮向上一挑,就开始掐算了起来。什么长生、沐浴、冠带…哀、病、死、死、墓、绝地嘟囔了好半天。 突然瞎眼睛向上一挑,十分惊讶地道:“咦耶,怪哉,怪哉!这二人不但八字相配,而且还属于天赐奇缘呢!属相相合,八字也不相冲,人人都是大富大贵之命,该当婚配,该当婚配!” 黄芸姗是个妖女,她哪有什么生辰八字?刘半仙儿不过为了挣点卦礼,顺情说一些好话而已。 万老太太一直处在紧张之中,生怕二人属相相克,不成婚配。听他如此一说,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李二埋汰一旁笑嘻嘻地道:“既然二人有姻缘,那你就为他们择个吉日,近期就把婚事给办了。” 李半仙儿掐指又算了算,沉吟道:“二人都是福星照命,按理说哪天结婚都很好,要想更加圆满,我看日子就定在后天的腊月二十。这是本年最后一个双十日,将来不但好事成双还会十全十美。” 万老太太掰着手指算了算,讶然叫道:“今天是腊月十六,掐头去尾,还不到四天,是不是近了一点?” 李二埋汰摆手道:“不怕,不怕。新娘子那边也不来亲戚,你家这边也不想给远处亲戚送信。 “婚房现成的,嫁妆也用不着张罗什么。让裁缝店做两套最好的新行礼。再杀两口大肥猪,办几桌酒席,招待招待屯中的亲朋好友,也就完事了呗!就定在腊月二十吧。” 日子看完了,万老太太由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一些散碎的银两。 翻找了半晌,这才找出一小块银子来。往李半仙儿身旁一丢:“就这些了,拿去喝酒去吧。” 李半仙儿拾起了银子,在手中颠了两颠,小嘴一咧,苦笑道:“讲的是三钱银子,是不是少了一点啊?” 万老太太把脸一沉,气呼呼地道:“都是屯中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叫你看看日子,还钱呀钱呀地。给你就不错了,不要就给我拿回来!”伸手就要往回抢。 李二埋汰也在一旁做帮凶,吓唬他道:“赶紧装起来吧,一会儿万钧回来了,你狗屁也闹不着。” 李半仙儿把银子藏到袖子里,黄牙一呲,嘻嘻笑道:“就这些了,就这些了,不过结婚那天得让我免费喝顿喜酒儿。” 万老太太道:“谁不知道你李半仙儿是个蹭饭高手,那天你早点来,帮着忙活忙活。” 李半仙儿连连点头,哎哎了两声,背起破兜子就走了。 婚期已定,万戬就开始到处下请帖;万老太太也派李二埋汰,给亲亲友友家去送信。 万兰就在本庄住着,大哥结婚的事能不知道吗?便对万恩问道:“我与大舅虽然怨隙很大,但他毕竟是我大哥,你说结婚那天咱俩头影都不露,若是让外人看到了,是不是说咱家不近人情?” 万恩翻开了黄历牌,见掐头去尾只剩下两天,便对母亲道:“不如咱俩去许家沟新房子住上几天,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说出远门了。” 万兰点头道:“就这么定了,赶紧收拾收拾,今天就走。” 母子俩拿些应用的东西,就去了许家沟。 母子俩到了许家沟之后,万恩就去了三爷爷的家中。就把心中的疑虑讲了一遍。 许镇山听完,面露骇然之色,凝重地说道:“既然黄芸姗的容貌都不曾改变,说明不惧怕你杀了她。 “你也知道三爷爷这点本事,确实帮不了你,我建议你还是到青云山走一趟,看看清云道长有什么办法。” 万恩点头道:“我明天就去青云山。” 次日黎明,天幕如海,晨星寥落,天幕如海,千里雪山在空中闪烁。万恩趁着母亲熟睡之时,悄悄地走出家门,朝着青云山方向奔去。 他翻山越岭,足足奔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青云观。 小老道明月见万恩到来,依旧十分的客气,把他让入自己的房中。 对万恩道:“师傅自打上次受伤之后,法力全失,一直在洞中修炼,不见任何人。但你较为特殊,我这就去通禀一声。” 过了半晌,明月返了回来,对万恩道:“师傅叫你去洞中见他。” 万恩在明月的指引下,独自走进了雪洞。 雪洞很长,洞里一片漆黑,朝前走了半晌,这才发现前面有个厅堂。 厅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桌,一个木椅。桌上摆放着一盏铜灯,火光跳跃。 借着微弱的灯光,这才看清,下面的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老者,背对着自己,身影在墙壁上摇晃闪烁。 那人似乎被脚步声所惊动,缓缓地转过身来,与万恩正面相对。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鹤发童颜,双眉入鬓,星目炯炯有光,唇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正是清云道长。 万恩连忙向上行礼道:“弟子万恩,前来拜见清云道长。” 清云道长微微一笑道:“你小子不是单存是来看我的吧?随便坐吧。” 万恩在他身旁的一个蒲团上坐下,笑着说道:“道长神机妙算,弟子确实有一件为难之事,特来向前辈讨个良策。” 清云道长哈哈笑道:“是不是黄道安的小女儿找你来寻仇?” 万恩先是一惊,然后哈哈笑道:“原来道长身在洞中,却放眼世界呀!” 清云道长笑道:“你就不用给贫道打溜须了,还是讲讲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吧。” 万恩见清云道长似乎对外边的世界颇为了解,满心欢喜,故意盘高了双腿,便讲出心中的疑难之事。 清云道长淡然地讲道:“你不用调查了,贫道明确地告诉你:那个叫李珊的女子正是黄芸姗。 “这妖女不但人妖各半,还是东瀛人的特工人员。她为什么来万花庄之前容颜不改?就是给你设下一个陷阱?” 万恩更加疑惑,皱眉道:“陷阱?什么样的陷阱?” 清云道长不紧不慢地讲道:“黄芸姗服用真丹之后,已经入了仙道。即便是把她碎尸万段,毁坏掉的不过是一个驱壳而已,而她的灵魂则翔驰天外。 “别忘了,黄芸姗的靠山可是北海龙神。在他的操作之下,不出三天,很快就能魂魄归体。大不了换一个躯壳而已。 “而你则是不同,平白无故的杀死一个特工,定然是一起人命官司。这样一来,不但衙门要杀你、东瀛人要杀你,就连万家人也不会放过你,因此我劝你不要对这妖女动手,而是以静制动。” 万恩一脸困惑地问道:“难道我拿黄芸姗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清云道长笑道:“黄芸姗自打化为人身之后,也就失去了妖法,她不会亲自对你动手的,而是采用以人制人的策略,你只消防住身边的人就行了。 “但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罪魁祸首仍是黄芸姗,如果不将此妖彻底除掉,你将永无宁静之日。” 万恩问道:“我怎么做才能把她除掉?” 清云道长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对付黄芸姗其实并不难,可要搬到北海真神可就难如登天。 “这样吧,贫道手中有琼香一炷,香自心头起,烟从信中来,一诚通天界,神仙下天来。你小子属于天造之人,把这炷信香杀了,借着香烟把这些事传到天界中去。 “如果能惊动哪位天神,别说黄芸姗了,就是北海真神也好不了。只是天高皇帝远,从我这座小庙里传出去的信香,是否能够引起上仙们重视,还真不好说呀。” 北海真神那是中界的一方神圣,别说是凡世中人,就是一些天神搬倒他都难。万恩明知很渺茫,但依旧凛然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决定试试!”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黄芸姗结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就这样,万恩在清云道长的指导下,在天帝的圣像前烧了一炷琼香,把该说的话全部讲了出来,随着香烟袅袅而去。 万恩离开了青云观,径直回到了许家沟,他本以为会有神仙下凡,能阻止黄芸姗等人的罪行,然而等来的却是唢呐和鞭炮声。 腊月二十这天,是万戬和黄芸姗的新婚之日。婚礼非常隆重。古乐和仪仗队蜿蜒了一里多地。新娘离家过于遥远,只能从村头的土地庙前上轿。 万戬这天非常帅气,白马红衣,英气逼人。骑在马背上,引着花轿一直走到门前。 鞭炮声,鼓乐声,贺喜声,鼓掌声同时大作,震耳欲聋。 万家的院子里挤满了宾客,都争先要看新娘子下轿。真是热闹极了。 按照当地人的风俗,新郎要射箭,祛除妖邪;新娘子要过火,家旺人旺。 两个喜禄双全的喜娘扶着轿子,等着搀扶新娘子下轿。 新娘的手中一路都要各握一个苹果,象征“平安如意”。 黄芸姗心里一直在想:“我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瘸子,他真能帮我除掉万恩么?是不是我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想着想着,一撒手,居然让手中的一个苹果滚落到地上。害得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开始为她捡苹果。 喜娘捡回了苹果,给她送回花轿里去时,黄芸姗挺不好意思地对喜娘掩口一笑。 这会儿,轿子进了万家的大门,停在院子里。司仪高声喊道:“新娘子下轿!” 黄芸姗被两个喜娘扶出了轿子。 司仪高声喊道:“新娘过火,兴兴旺旺!” 早有家人捧来一个烧得好旺好旺的火炉,放在新娘子的前面。 黄芸姗低着头,看到那么旺的火,不禁下了一跳。 黄芸姗穿着一件描金秀凤的百褶长裙,生怕裙子拖进火里,就有些手忙脚乱,又忘了手中的苹果,竟伸手去拉裙子。 这一伸手,那个苹果就又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走了。 “哎呀!”黄芸姗脱口惊呼,也忘了新娘不许开口说话的习俗,脱口喊道:“苹果又掉了!” 两个喜娘又忙着追苹果,这苹果滚呀滚,刚好滚到看热闹的李二小儿的脚边。 他又惊又喜,还以为是身边谁丢的呢,可算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拿起来往外就跑,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跑。 两个喜娘一边追一边喊:“哎!那个孩子,赶紧把苹果还给我。” 一个孩子对李二小儿道:“咱好不容易才捡到的,不给她,咱几个往南河沟子里跑,然后一替一口的把苹果给吃了。” 任凭两个喜娘如何呼喊,几个孩子充耳不闻,依旧朝前跑。 李二埋汰见了,撒腿就追。 毕竟是三十几岁的汉子,几大步就赶上了几个孩子。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几个孩子见他越追越近,便骇然地站在了那里。 李二埋汰几大步就到了近前,劈手夺过李二小儿手中的苹果,又骂骂咧咧的踢了他们几脚。把几个孩子踢得哇哇大哭。 孩子的家长都在人群中看热闹,起初觉得挺着笑,后来见自己的孩子被打哭了,便破马张飞一般地冲了过去。 那时候都讲究自己做鞋,几个妇女一边看热闹一边纳鞋底。纷纷举起鞋底子,朝李二埋汰就打了过来。 李二埋汰起初还没有跑,瞪着眼睛和她们在辩理。 几个妇女哪管那些,抡起鞋底子搂头就打:“我楸你娘的!我楸你娘的!叫你打我孩子!” 李二埋汰一边遮挡一边躲避,见大鞋底子真的往脑袋上削,实在挺不住了,抱着脑袋就跑。 刚到大门口,万钧也冲了过来。李二埋汰以为是来帮自己,便把苹果递给了他。 万钧见自己心爱的大丫头竟然与父亲结了婚,心里正自难受,见苹果交到自己的手中,“喀嚓”一声,就咬了一大口。 李二埋汰指着万钧道:“这是新娘子的苹果,你,你……” 万钧又把苹果递给了李二埋汰,笑嘻嘻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儿子先尝尝后娘的鲜。” 李二埋汰见苹果都被万钧给咬了一口,还要它干嘛?气呼呼地拨开他的手,空着手来到了现场。 万戬问道:“苹果呢?” 李二埋汰哭唧唧地道:“别说了!挨了臭老娘们一顿大鞋底子。苹果倒是追回来了,结果让你儿子给啃了一口。” 万戬刚要动怒,却听司仪道:“大喜之日,千万不要动怒。赶紧换一个更好的苹果来。” 被打的孩子大多都姓李,当年被万戬灭门那户人家,与这几个孩子都是族亲。本来就有深仇,今天又挨了几大脚,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决定给万戬送一些晦气。 见路上有一堆驴粪蛋子,冻得很硬,每个孩子都捡起了两个,背着手,悄悄地来到大门前。 齐声高喊:“万戬长,万戬短,万戬将来遭天谴!万戬长、万戬短,万戬屁股夹大碗!” “小王八犊子我整死你们!”万钧咬牙切齿地追了出来,几个孩子把驴粪蛋子一同打了出去,然后一哄而散。 万钧更是生气,摸起一根棒子,就往门外追。 围观的人很多,生怕万钧对几个孩童下死手,一拥而上,把道路给封得死死的。 万钧看了看众人,见人数很多,也没敢发飙,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万老太太见红地毯上多了几个驴粪蛋子,觉得有些不吉利,连忙让李二埋汰在驴粪蛋子上贴了几张红纸,并在下面压了一枚铜钱。 司仪也会行事,扯着嗓子高喊:“多谢财神童子元宝相送!” 随着司仪这一声高喊,万戬笑了、李珊笑了,整个家人都笑了。 一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人们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仪式完毕,黄芸姗被送入新房,她头顶着红盖头,独自坐在喜榻上,突然想到已经触犯了仙规,禁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 外面宾朋满座,流水席开了一桌又一桌。鞭炮丝竹,接连不断。戏班子一场接着一场地唱着戏,以娱乐嘉宾。 万长富、万戬周旋于众宾客中间,忙得头昏脑涨。 即使如此之忙乱,万戬仍然抽空到新房里去看看新娘子。他握着黄芸姗的手,难过地说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黄芸姗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里瞬间舒畅了很多。 夜里,还有一大堆的繁文缛节。两个人并排坐在床沿上,被大家一顿折腾: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倒宝瓶、撤帐…… 闹完洞房、吃完饺子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新房。三个妯娌喜欢开玩笑,商量了一下,要去新房的窗下听听声。 见新房已经关了灯,三个人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新房的窗台下走去。 走在前面的是堂嫂,她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说道:“窗台下好像有个人。” 后面那两位也跟了上来,定睛一看,窗台下果然蹲着一个人。 他撅着屁股,耳朵贴在玻璃窗上,嘴巴不住地咧动着。似乎听得很入神,距离一丈多远,竟然对来人丝毫没有察觉。 半夜三更的,突然出现一个大男人,三个妇女有些害怕了,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那男子见有尖叫声传来,拔腿朝大门外跑去。 大门口的灯光虽然昏暗,但从隐约的背影来看:此人可能是万钧。 万戬听到了惊叫声,便点燃了蜡烛,趴着窗户问道:“谁呀?” 几个妇女也不敢答话,这场偷听洞房的游戏也就此结束了,但在几个人的心中不免产生了疑问:“他爹入洞房,儿子怎么会去偷听呢?” 都知道万钧虎了吧唧的,又狠又凶,即使认出此人就是万钧,谁又敢到外面瞎说?此后也就没有张扬出去。 第二天一早,新娘要拜新郎家的长辈。万家亲亲友友很多,远道的亲戚都没走,同村的亲朋好友也都请到了万家。 黄芸姗在万戬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由小姑子一个一个地介绍起来 先从长辈的开始,每介绍一个人,黄芸姗都要鞠躬行礼,还要逐个地问安什么阿玛吉祥!讷讷吉祥!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大爷吉祥! 行完见面礼,又在席棚里又摆上几桌酒菜,吃完饭,便有亲戚陆续告别而去。 三天新娘回门,九天回九。黄芸姗纯属黄仙,家族几乎被万恩团灭,哪还有什么父母?眼看就要过年了,一切也就从免了。 黄芸姗本以为自己在万花庄一露面,万恩就会追查到底。没想到万恩不但没有调查,对自己的出现如若无睹,反倒让自己更加恐慌。 最近的一个多月里,东瀛人在太平洋战场上战败的新闻比比皆是。田源也成了泥菩萨过河,想靠东瀛人弄死万恩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不过这妖女属于聪明狡计之人,她见田源这棵大树已经彻底靠不住了,就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万戬的身上。 但她知道,万兰又是万戬同胞的妹妹,就算万戬对自己言听计从,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对妹妹一家痛下杀手。要想让兄妹之间彻底反目成仇,必须在他们之间接连制造矛盾。 可自打结婚那天起,这对母子就莫名地失踪了。这足以说明,万恩早就有了防范。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毒方良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黄芸姗发现:万老太太胡搅蛮缠,对万兰一家颇有成见,只要给她一点恩惠,定会为自己所用。 万老爷子虽然对自己不太友好,可他与万钧都都在关家屯做买卖,对自己的计划不会有什么妨碍。 万钧别看虎了吧唧的,但对自己却是一片痴情,只要稍加勾引,这个傻小子也会为自己而卖命。 可眼下万戬才最好用的棋子,倘若对万钧进行勾引,定会搅得家庭大乱。那么,自己岂不是更加孤立无援了? 为了避免家庭不起纷争,她把万钧列为最后一颗棋子。 自打服用真丹之后,脑袋从来就没有疼过,她决定耐住性子,用时间来麻痹万恩。 眼下要做的,就是收买人心,只要在万家人心中树立起绝对的威信。就能把三个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我如何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呢?”她凝眉想了半晌,突然想到万老太太的那条瘸腿,于是便有了一个好主意。 北海龙宫灵丹妙药应有尽有,随便拿一颗,就能医好万老太太的腿。 我不如让十九哥充当道士,先医好治好老太太的大腿;再利用风水的学说来愚弄万戬和万钧。 这对父子均属于莽夫之辈,得知自家的风水被破,必然大动杀心。 主意拿定之后,这天晚上,便和万戬一同去见万老太太。 万老太太正在做晚饭,她一手拄着个小板凳,一手撑着灶台,勉强地站了起来。 黄芸姗连忙上前帮忙,将饭锅烧开之后,三个人一同走进卧室。 黄芸姗故意查看了一下万老太太的大腿,然后说道:“我认识一个道士,不但医术高超,对风水学也颇为精通,哪天我把他请来,保证能医好母亲的病。” 万老太太捶了几下大腿,叹道:“我都瘫痪五六年了,就是神医来了,恐怕也治不好了!儿媳妇,你这份孝心娘领了,道士就不用请了,别浪费那钱。” 黄芸姗笑道:“百善孝为先,不治哪成啊!况且那道士还会看风水,万家从富甲一方到穷困潦倒,我总觉有煞星在作怪,即使医不好你的腿,也能为咱家看看风水。” 万戬一直怀疑万恩就是一个煞星,自打他出生以来,万家始终霉运不断,加上李半仙儿所说的那番话,更加确定这孩子就是一个讨账鬼。 当年,万戬从万兰手里夺过孩子的那一刻,就想一下子将其摔死,可不知为什么,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罪孽感,也就没有一摔了之,而是把孩子丢在了玄狐山上。 玄狐山野狼成群,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沦为野狼的美餐。事后也曾到山上察看过,结果什么也没有留下,这孩子从此不知所踪。 当时只是听说万兰又要了一个孩子,也曾让妻子和其他人查看过,见这孩子长得奇丑无比,确实不是此前那个孩子,因此也就没有对他下手。 万戬总共服刑七年,后来又被拉上了战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的事也就渐渐忘记。 十几年之后,这孩子不但重现万花庄,而且还成为庄民崇拜的人物,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当黄芸姗提起风水之事时,母子俩不但没有反对,而且表示大力的支持。 自打服用真丹之后,黄芸姗妖法全无,要想前往北海龙宫,必须借着雪貂之力。 次日一早,黄芸姗就去黄老巢。念了一套解封咒。灵光一闪,跳出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 嬉皮笑脸地道:“主人,是不是有事情要求我?不过这次求我办事可是有条件的。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老貂头才肯尽心尽力,否则……” 黄芸姗喝道:“大胆的奴才!你胆敢再胡言乱语,我就念上九九八十套封印咒,困你九百九十九年,将你这只山耗子化作顽石。” 那老头顿时一凛,眼神里流露出骇然的神色,当下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别动怒,别动怒,奴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又没动真格的。主人如有吩咐,奴才定效犬马之劳。” 眼下黄芸姗妖法全无,好多事情都要依靠雪貂来办,因此也不敢对他过度谩骂,只能对他软硬兼施,连哄带骗。 很温和地对他道:“我要你驮我去一趟北海,等我报仇雪恨之后,我就天天与你行夫妻之事。” 老头立刻嘻开了小嘴,满口应道:“好好好,主人,我这就驮你去北海。” 灵光一闪,变成一只硕大的雪貂,趴伏在她的脚下。 黄芸姗坐在雪貂的背上,连忙闭上了眼睛,只听风声过耳,也不知行了多长时间,忽然停了下来,睁眼一看,已经到了北海真神的行宫了。 这里属于仙家之地,黄芸姗不停留太久。与北海真神鱼水了两夜,讨来一粒丹药,便乘着雪貂回到了黄老巢。 老貂头见事已完成,刚想对黄芸姗讨要封赏,忽觉身子一紧,封印咒已经渗入体内。 老貂头破口大骂:“该死的小九九,你卸磨杀驴,等我……”声音越来越小,后来便发不出声音了。 黄芸姗封印好雪貂之后,这才去见自己的哥哥黄十九。 自打黄道安被神符压镇之后,整个黄仙家族也就彻底消声灭迹了,唯有黄十九和两个儿子被封印在黄老巢中。 黄十九见小妹到来,非常激动,含着眼泪道:“九九,哥哥得知父亲被压在马蹄山下,恨不得立刻冲开封印,去为父亲报仇。” 黄芸姗摇头道:“当初父亲为什么要把你封印起来,就是怕你一时冲动,折了性命。黄仙家族已经快要灭绝了,倘若你们再出事,黄家岂不是断根绝后。 “十九哥,复仇计划我正在酝酿当中。眼下急缺一个人手,我要你化作一个道士,去给万老太太治病,顺便给他家看看风水。” 黄十九点头道:“全听小妹的吩咐。” 黄芸姗当下就把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 黄十九听完,也觉得此计可行,摇身一变,化成一个道士。兄妹俩密谋一番,当天晚上,就去了万家小院。 母亲俩正坐在炕头上苦等,忽听栅栏门一响,趴窗朝外一看,见黄芸姗领着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万戬想念若苦,见妻子归来,心如爆炸一般的狂喜,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拖着鞋子就迎了出去。 夫妻见面,自然欢喜无限。在夫妻俩的指引下,这道士走进万老太太的房间。经过黄芸姗的一番介绍,得知此人住在仙人山,灵圣洞,法号云风道长。 万老太太仔细地打量来者一番,见他年龄在这六十三四岁,细高条,大高个,微微有点水蛇腰,眼窝深陷,寿眉很长; 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一提起病情,道士就是大包承揽,看样子口气很大。 万家人一听说能医好万老太太的腿,自然是盛情款待。 酒足饭饱之后,道士就假模假式地给万老太太瞧病。 先在老太太的大腿上一阵搓揉之后,然后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来,打里面倒出一粒碧绿色丹丸。 黄十九摇头晃脑地道:“老太太,你一生洪福齐天,遇上了一个旷世难寻的好儿媳妇,可是修来的福啊!我敢保证,不出五日,你就能下床走路了!” 万老太太满心欢喜,眉飞色舞地说道:“是啊,是啊,我这儿媳妇天底下几乎找不到!” 黄十九又取出一个药酒瓶子,倒了半杯药酒,将丹药融化在药酒里,搅拌均匀之后,让万老太太服下。 大约过了三两分钟,万老太太突然觉得周身一阵火热,尤其受伤的那条腿,热烘烘的,像钻进去一只火耗子,在大腿里乱窜。 万老太太难以忍受,抱着大腿大声喊叫:“不行啦!我受不了啦!” 黄十九把脖子一歪,两眼盯着万老太太的大腿,见皮肤如同波浪起伏,由白转红,再转为紫色,便轻咦了一声,一脸严肃地道: “诶?你命中是不是犯了好多小人?从你皮肤的颜色上来看,不但有人在诅咒你,还在某个地方埋下了射偶人。” 万戬问道:“射偶人是怎么一回事?” 黄十九耐心地讲道:“射偶人属于巫蛊之术,也叫‘偶人厌胜’,就是在木偶的身上写上老太太的名字或生日时辰,用钢针扎老太太的前胸或大腿。然后埋在某个地方,一直在诅咒这个老太太。” 黄芸姗装作一副惊骇不已的样子,急切地问道:“我婆婆会死吗?” 黄十九微笑地摇了摇头道:“我这丹药有如仙丹,如何阻止得了?不过这个老太太会遭一点小罪。不过时间不会太长,邪法就被逼出体外。” 说话间,只见万老太太一头扑向了炕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腥臭难闻的黑水。 又过了片刻,万老太太渐渐稳定了下来,腿上的胀痛感也减轻了不少,皮肤由原来的紫色,转为正常的肤色。 黄芸姗坐在一旁,一边为她擦拭嘴角一边安抚道:“不用怕,有神道在此,不怕小人诅咒你。我家婆婆越活越年轻,至少也能活过一百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偶人厌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闭着眼睛,一边哼哼一边骂道:“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你要与我有什么冤仇,咱就明着来,干嘛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害我!你等着的,我要是查出来,非得弄死他不可!” 黄芸姗旁敲侧击地道:“玄狐山一带懂得蛊术的人不多,除了西山秃子和万恩之外,其他人谁也不具备这种手段。” 万老太太捶着炕沿骂道:“对!保证是万兰那个贱货干的!” 黄十九故装好人,拉着长声道:“老太太,不要胡乱猜忌,就看今天夜里你做的是什么梦了。 “如果是个噩梦,那贫道还真得帮你挖出这个咒物;如果今夜你做的是美梦,就说明‘射木偶’在你身上已经不起作用了。” 低头看了看万老太太的大腿,见肤色不但恢复了正常,说话也是神采奕奕。 便笑着说道:“老太太,你两手扶着窗台,试探地站起身子,如果你能站起来,说明骨头已经接好了,三天后你可以拄着拐杖走路了。” 万老太太爬到窗台前,两手拄着窗台,咬牙切齿地挺起身子,虽然颤颤巍巍,但总算站了起来。 黄芸姗生怕婆婆摔倒,连忙将她扶坐在炕上。万老太太蹬了蹬那条瘫痪多年的老腿,感觉很有力气,欣喜过旺,咿咿地哭了起来。 万戬见母亲走路有望,也是感激不尽,屈膝跪倒在地,含着眼泪道:“谢谢道长,万戬愿意为您肝脑涂地!” 黄十九将他搀扶了起来,一笑道:“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你的爱妻吧。当年李女士不惜重金,为我们修缮了道观,贫道医好他的婆婆,也属于以恩报恩,以德报德。” 黄芸姗一旁道:“道心无处不慈悲,万戬,你就不用客气了,给道长买三只大公鸡,三只大白鹅,准备好了,就让道长回山。” 万老太太一听道士要走,这可着急了,急忙问道:“如果我夜里做噩梦怎么办?” 黄十九笑道:“不用担心,后天上午,我定会下山来看你。” 庄子里的鸡鸭鹅有多是,万戬很快就买回来几只,用袋子装好,打算送这位道长一程。 黄芸姗却阻止道:“道长无需远送,我送他到大门口就行了。” 兄妹俩一同走出了万家的大门,黄芸姗叮嘱道:“十九哥,你直接回到黄老巢,哪也不许去。万花庄供奉好多狐仙,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黄十九点头道:“知道了。”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一缕妖风,便不见了。 万老太太的伤腿一刻比一刻好,母子俩自然欢喜不已。万戬特意从酒楼里买来几样菜,三口人欢欢喜喜地喝了起来。 黄芸姗精通蛊毒之术,其实那半杯药酒就是用蛊虫浸泡的毒酒,不过计量很小,为的就是让万老太太眼前出现幻象,夜里好做几场噩梦。 于是她故装孝心,对万戬道:“母亲这么大岁数了,今天又服用了丹药,万一夜里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丈夫大人,今天咱俩就陪伴母亲一夜吧?” 万戬对这个妻子向来都是言听计从,况且人家是在孝顺爹娘,当即就答应了。 晃眼一更已过,万老太太就睡着了。 前半夜睡得还很踏实,后半夜就做起了梦来。梦中有无数个小木偶,手里握着钢针,朝她扎了过来,吓得她失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黄芸姗、万戬急忙爬了起来,惊惶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此时的万老太太已经从梦中惊醒,脸上尽是冷汗。 黄芸姗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万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少气无力地讲道:“我梦见有好多小木头人儿,手里都拿着一根钢针,专往我大腿上扎。把我给吓的,拄着炕面就往后躲,那帮小木头人儿一步一步的紧逼,我就大喊救命!你们一喊我,就醒了。” 黄芸姗凝重地对万戬道:“这就是道士所讲的‘射偶人’在作怪。不知这个人与万家有什么血海深仇,竟然用这等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对付万家。夫君,你明天再买三只鸡、三只鹅,天一亮,我就去请云凤道长。” 万戬点头道:“全听夫人的吩咐。我必须要找到坑害万家这个人!” 黄芸姗见万戬满脸的杀气,再次拱火道:“万家从富甲一方,一下子跌进穷困潦倒,我估计也与魔咒有关。” 万戬凝眉道:“那可不!我家厄运的出现,全算上不到五年。夫人,什么话也不说了,你来到我家,就是万家的救星,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睡觉!” 揽过黄芸姗的纤腰,将她拖入被窝里。 次日一早,黄芸姗就出发了。她路过万兰的家门口时,特意朝她家中看了看,见铁将军把门,更加欢喜无限,决定马上派人将木偶埋在万兰家的院子里。 她乘船到了河对岸,口念秘诀,走进了黄老巢。 黄十九急忙迎了出来,问道:“这么早就来找我,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黄芸姗摇头道:“什么事也没出,一切都在按计划朝前走。昨晚万老太太做了一个梦,梦见有无数的木偶在扎她的大腿,我想趁热打铁,尽快在万恩家找到木偶,然后让万戬去杀万兰和万恩。” 黄十九一脸的疑惑,哼道:“就万戬那瘸不拉唧的怂样,他能杀死万恩?” 黄芸姗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万戬虽然打不过万恩,但万恩可以打得过万戬。别忘了,万瘸子可是东瀛人的勇士。你想一想,如果万恩打了帝国的勇士,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黄十九笑道:“当然是杀头啦!此计甚高!至于埋木偶,我就让金田或金涛去办。” 黄芸姗道:“我路过万兰家的时候,见她家大门紧锁,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就这样,一桩离间之计就此展开了。 黄十九又化成了道士,乘船过了清河,直接来到了万花庄。 万戬出门相迎,把黄十九请进房中。 黄十九见万老太太精神饱满,正坐在炕头上搓揉着双腿,便笑着问道:“老太太,一向可好啊?” 万老太太向上作揖道:“全托道长的洪福。腿确实好多了,不过夜里总是做噩梦。” 黄十九笑着道:“老太太,是不是梦见了无数个木偶,手拿着钢针要扎你呀?” 万老太太点头道:“是。道长,这是何故?” 黄十九解释道:“拿巫术来说,这就是‘偶人厌胜’。也就是你的仇家,将咒语以及木偶埋在地下,天天诅咒你老人家,所以才做此梦。” 万戬一旁问道:“道长,你能测出木偶的方位么?” 黄十九沉吟道:“魔咒也属于无形的东西,我也说不准。不过贫道可以做个法术,争取将木偶找到。能让老夫人健健康康,贫道也算是报答李珊女士的恩德啦!” 说完,披发仗剑,在地上旋转了起来,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嘴唇翕动,两眼微闭,突然把手中的宝剑向东一指,缓缓地道:“一路向东,木偶就埋在井边那户人家的院子里。” 母子俩听到这话,不禁惊怒交加。 只听万老太太骂道:“果然是我家万兰那个贱货干的!你等着的,木偶找出来之后,我就让万钧把她家全都给杀了!” 黄芸姗淡然地道:“在木偶还没有挖到之前,都不许胡乱猜测。” 转头对万戬道:“夫君,你和李二埋汰,带上锹镐,立刻去万兰家,我路过她家门口时,见她家大门紧锁,此时正是寻找木偶最佳的时机。倘若母子俩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万戬对李二埋道:“跟我走!” 两个人刚一转身,却听黄十九道:“院子如此之大,你们如何能挖到木偶?我告诉你们具体的方位,保证手到擒来。” 附耳对万戬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扛着锹镐朝大门外走去。 两个人来到万恩家东侧,翻墙而过,按照道士所提供的准确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洞口。 这地洞是四年前所留。万兰见凶险不断,就把这个地洞保留了下来,经过装修,变成了一个永久的地窖。 冬季可以储藏蔬菜,一旦有枪炮声传来,还可以充当庇护所。 万戬、李二埋汰打开洞口的小木门,踏着梯子走进地窖,打开矿灯一照,果然发现地窖里摆放着一个木偶。 木偶的身上不但写着母亲的名字和生日时辰,还在木偶的右腿上穿过一根钢针。当时害怕暴露,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装好木偶就回家了。 到了家中,万戬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把木偶丢在了炕上。 黄十九、李珊波澜不惊。 万老太太却是大惊失色,问道:“真是在万兰家搜出来的?” 李二埋汰抹了一下鼻涕,咧着嘴道:“这还有假。就在万兰家地窖里找到的。” 万老太太顿足捶胸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万兰哪!你这个小贱人哪!你怎么这么的坏呀?我可是你的亲娘啊!即使从前我打过你,你也不该用这种损招来害我啊!” 黄芸姗站在一旁道:“你别骂万兰,由我看哪,这件事未必就是万兰干的,我看罪魁祸首就是她的儿子万恩!”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水之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立刻就止住了哭声,回想了片刻,拍着巴掌道:“对啦,我儿媳妇说的没错!罪魁祸首就是万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年秋天,万钧帮万兰家干活。干累了,就到小庙里凉快一会儿,不知道那孩子用的什么邪招,把我大孙子尿都吓裤兜子啦。那小崽子,眼珠儿一转,竟是歪主意。贼拉拉地坏!” 李二埋汰一旁插嘴道:“母子俩同住在一个屋子里,难道万兰就没发现?我看这娘俩是土豆熬山芋一个味。” 万老太太哼道:“有其母才有其子。你觉得万兰是好玩意呢!当姑娘的时候,在家养孩子;后来又跟着人家土匪……” 把头一转,望向了李二埋汰:“听说跟你还有一腿?” 李二埋汰嘿笑道:“我那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呼。不但没划拉着,还被万恩给削了一顿。听说烧死李闯子那把邪火就是万恩放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万戬越听越愤怒,眼中闪过凌厉无匹的神色,阴冷冷地道:“我万戬一生杀人无数,人到中年,突然幡然悔悟。 “本想从此不问世事,与李珊在此颐养天年,可这对母子俩一直与万家作对。不是我万戬喜欢杀人,而是他们逼我大开杀戒!” 青筋爆起,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黄芸姗一旁假意劝道:“夫君不得鲁莽。不就是就是一个木偶么,反正母亲的腿一天比一天渐好,以后防范一点就行了。” 话音未落,却听黄十九道:“不单单一个木偶,还有其他别的。我发现你家废弃的宅院和坟茔地都出现了问题。过一会儿你带我瞧瞧去。” 万老太太眼珠转动,恍然想起万老爷子那天夜里讲述的风水之事。此刻她早把道士当成了亲人,便把这件事讲给了黄十九。 其实黄十九对风水学一窍不通,正不知如何朝下进行,听到这话,立刻给儿子黄金田、黄金涛传去了密音。 黄鼠狼最喜欢在坟茔地里安家,兄弟俩到了万家的坟茔地之后,当即就杀了两只两只黄鼠狼。 将黄鼠狼的血四下淋洒,弄得满坟圈子尽是血腥,把刚刚修复好的龙虾穴又变成了死穴。 黄十九接到儿子的通知之后,这才抱起了拂尘,带着万戬、李二埋汰朝老宅子走去。 万家大宅院已经荒废了好多年,遍地瓦砾,枯草横生。黄十九绕着房宅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正门前。 他取出两枚铜钱,在眼前晃动了几下,突然叫了一声:“开天眼!” 眼中金光爆闪,四下查看了一番,过了半晌,这才对万戬道: “我发现你家宅院里煞气很重,又从水井那边钻出来五只厉鬼,正挡在你家的大门口。这就是所谓的五鬼挡财阵法。原来万家从富甲一方到穷困潦倒,竟然是人为的因素。” 万戬一凛,刚要说话,却见十九哥竖指禁声,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黄十九探袍袖取出一个罗盘,低声道:“都别说话,我用罗盘好好看看。” 他打开了罗盘,蹲在了地上,对准四个墙角,分别都看了几眼,转身指着门楼上鸟巢,一脸凝重地道: “你家的生门,已被五鬼封死了路。死门的上面居然还有个鸟巢,这就是死门劫巢的风水穴。此局会让主人福禄皆休,这真是赶尽杀绝啊!” 万戬双拳紧握,杀气凛冽。 为了激起万戬更深的仇恨,黄十九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讲道:“阳宅看眼下,阴宅看后人。虽然阳宅的风水被破,不过你家的阴宅倒是不错。” 拿起了罗盘,缓缓地转向东南方。摇头晃脑地朗诵道:“小小罗盘圆又圆,下遮地来上遮天。下遮地来遮寒暑,上遮天来保平安。 “刘伯温看得风水地,诸葛亮打下卧龙潭。打下三尺黄沙土,埋下八宝紫金棺;左有青龙来吸水,右有白虎卧沙滩,前有凤凰双翅展,后有龙虾来握钳; “青龙探头出才子,白虎登科出状元。好啊,好啊,好啊,你家的阴宅埋的龙虾穴,此乃大富……” 蓦然一惊,掐指算了算,突然叫道:“不好,你家的阴宅也被破了,看这样子是刚刚破坏不久。这个人够阴损至极,我身为方外之人,不方便参与两家人的争斗。你们赶紧到阴宅那边看看,我这就回去了。” 万戬、李二埋汰拔足向南狂奔。 黄十九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牵出一丝奸笑,转身回到了万家,拎起三只鸡、三只鹅,化作一缕妖风,回到了黄老巢。 万戬、李二埋汰一路狂奔了二三里,终于到了万家的坟茔地,见墓地到处都是枯草,一片凄凉。 两个人沿着若隐若无的小径,来到坟茔前,定睛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坟头上、墓碑上、枯草上到处都是鲜血,万戬看到此景,怒火如沸,脸上那道伤疤顿时立了起来,更加丑陋恐怖。 狞声大笑道:“许家孽畜,既然你们愚顽不化,甘愿与我万戬作对到底,那我就将你们母子俩碎尸万段!”声音阴寒凶厉,听得李二埋汰不寒而栗。 突然把头一转,对李二埋汰道:“走,咱俩这就把万兰家的狗窝点着了!” 李二埋汰一生穷困潦倒,无论跟随哪个主子,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不想干杀人放火之事,连连摆手道: “不成,不成。大少爷,你别把万恩看简单了,眼下他可是众人景仰的人物。别忘了,万花庄还有一支村兵民团,万恩随便可以调动。咱俩烧了他家的房子,不但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闹不好……,我建议还是回家与夫人商量商量去。” 万戬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便放弃了烧房子的念头,转身朝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之后,李二埋汰便把所见所闻如实地讲了一遍。 黄芸姗没有说话,万老太太却破口骂道:“这娘俩就是万家的克星,万戬,哪天把万钧喊回来,把万恩给我弄死喽!” 万戬挥拳砸了一下炕沿,自责道:“都怪万戬当年妇人之仁,如果一下子将孽障抛下山崖,也不至于有今天。” 黄芸姗哼道:“你这个人看似凶暴,其实心肠很软,尤其对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子,更是不忍痛下杀手。” 万戬脸上的戾气更重,从腰间解下短刀,“砰”的一声,插在茶桌上。恶狠狠地道:“从现在起,万兰一家就是我的仇敌,我必须杀了他们!” 黄芸姗见万戬杀气凛冽,便来个火上浇油:“这句话我听过八百回了,我也看过你动过万恩一根头发。还是回家去吧。我这就去找徐忠信,单凭我这模样,不信他不帮我。” 万戬听她有勾引徐忠信的意思,极为愤怒。一句话也不说,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 他蹲在地上磨好了刀子,然后又从柜子里找出了短枪和两颗手雷,准备完毕,让黄芸姗为他做了一桌酒菜。 吃饱喝足之后,又睡了一大觉,打算在午夜时分,趁母子俩熟睡之际,用手雷炸死万兰和万恩。 上次万花庄闹危机,万兰就在许家沟买了三间房子,虽然是个旧房,但要比起井边的两间茅屋还是强得很多。 当时守备军以两辆装甲开道,势如破竹,不到半天就挺进了西平山下。当时庄内仅有守兵五百,面对五千多装备精良的守备军,不战胜负已分。 庄民们正计议着如何去逃难,岂料事件陡然扭转,竟然和平地结束了战局。那么,万兰新买的房屋也就没能用上,一直在闲置着。 可还没有安定几天,万花庄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万恩听完清云道长的建议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也就选择了逃避,以免过早地与敌人进行对决。万戬虽然可憎,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舅舅。 俗话说得好:娘亲舅大,与自己的亲娘舅舅对决,他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于是便与母亲住进了许家沟。 许家沟大多都姓许,他们早已将万兰、万恩视为族人。初到异地,自然都有难处,可许氏族人团结友爱,对这对母子俩是百般的呵护与关爱。 万兰自打被逐出家门之后,除了堂姐万芬之外,几乎没有亲人,突然融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说不出的温馨。 眼下到处都是战火纷飞,想让万恩考取功名也是不可能之事。为此,万兰打算卖掉万花庄的房屋与土地,在这里平平安安地住上一辈子。 但月有圆缺,世无圆事,即便是离开了万花庄,这位凶残霸道的大哥,竟然要血洗这个苦命妹妹的家。 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毕竟万恩不是普通之人,为了防范黄芸姗暗下毒手,就让马烈久、万强、赵明,轮番监视李珊、万戬的一举一动。 可问题来了,这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谁有如此大的精力天天去监视人家? 更况且黄芸姗是个聪明狡计之人,一旦被她发现,不但打草惊蛇,闹不好还会被她倒打一耙。 就在万恩为此事犯愁之时,母亲突然说道:“你二姨就住在他家的隔壁,我让许大军负责此事。” 虽然许大军不是万恩的过命的兄弟,但对万戬逼迫许家立刻交还房屋这件事颇为不满,当万兰提出监视这两个人时,一家人都表示同意。 第一百二十章 以牙还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昨天,黄芸姗领着一个道士走进万家,立刻就引起了隔壁的警觉,许大军当即就跟了过去。 虽然只是远距离的监视,但发觉他们看完老房宅又去了坟茔地,这里一定有问题。 许大军生怕被人发现,不敢监视太久,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赵明。 赵明找到了万强和马烈久,几个人一起去了许家沟。 万恩得知此事后,立刻眉头紧皱,他虽然不知这道士何许人也?但隐隐之中感觉今夜必有某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 沉思了半晌,突然说道:“不出我所料,万戬今夜一定要来我家闹事。” 三个人虽然不知万恩有什么根据,但都知道他料事如神,当下也不多问,齐声道:“我们如何去应对?” 万恩道:“万戬充当过东瀛人的走狗,身上一定不缺乏先进的武器。可我既不想把他打死,还想将他制服,你们谁有好主意?” 万强苦着脸道:“距离远了,人家就开枪;距离近了,人家不但可以动刀子,随时随地都可以拉响手雷。要我说呀,你就别考虑那么多了。我们几个就埋伏在路边,等他一露面,就一枪打爆他的头。” 万恩摇头道:“万万不能这样做。无论万戬有多坏,他毕竟是我大舅,一旦杀了他,不但与姥爷一家成仇,就连万家族人也会对我进行叱责,这只是其一。 “其二,万戬不过就是黄芸姗手中的杀人工具而已,无论我俩谁先死,都是她乐意见到的事。 “别忘了,眼下属于东瀛人的天下,一旦把咱几个关进大牢,不等升堂问案,估计就得惨死在狱中。我的意思是尽量做到天衣无缝,以后过得也会安然。” 赵明苦涩地摇了摇头道:“这可真难了。” 马烈久笑道:“万事不用愁,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众人眼睛一亮,齐声问道:“什么好法子?” 马烈久俯下身来,低声道:“我有个堂弟,名叫马烈火,我们两家三代都是猎人。一般猎人都喜欢白天上山,可我这个兄弟较为特殊,他喜欢夜间狩猎,每次上山,都能抓回好多野鸡、野兔、袍子之类的东西,而且大多都是活物。 “我问过他几次,这小子就是不告诉我。一天夜里,我就偷偷地去跟踪察看,原来这小子养了两只大夜猫子,那玩意叫……叫……” 寻思了一下,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叫做雕鸮!那大家伙赶像大羊羔子那么大,大爪子比……” 万强见他说话呜呜轩轩,便阻止道:“你讲的太多也没用,关键是你家大烈火能不能帮助我们?还有,那两只大夜猫子敢不敢攻击人类?” 马烈久信心满满地道:“我是他大哥,跟小崽子炸过一回运输车,眼下也算是个名人,我兄弟可羡慕我了,我要是叫他,保证得来。 “白天他一般都不上山,我现在就把他叫到这里来,你们几个见个面儿,问问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赵明指着外面的马匹道:“时间紧迫,越快越好,你骑着我的马去。” 马烈久应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马烈久引着堂弟马烈火走了进来。 只见他年龄在这二十左右岁,红脸膛,大高个,身材十分的魁梧。身穿一件鹿皮大衣,腰间挂着一支朱红色的短笛,一看就是个仗义的汉子。 马烈火站在房门口,向上一抱拳,朗声道:“诸位好汉在上,马烈火给你们行礼了!” 万恩拉过他的手道:“什么好汉,都是自家的兄弟。烈火大哥请坐。” 马烈火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早就有心结识各位英雄,由于出生在闭塞的山沟沟里,始终没有结识的机会。 起初见面还有些矜持,但见几个人豪爽热情,也就没有了先前的拘束感。后来又摆上酒菜,几个人把酒相谈,很快就成为熟稔的朋友了。 当万恩讲出请他来的目的时,马烈火笑道:“这个容易。我那两只雕鸮双翅尽展三米多长,能轻松地抓起一只大山羊。如果两只一齐上,保证能把万瘸子扔进大沟里。咱多说也没用,我现在就把两个宝贝疙瘩唤来,让你们几个开开眼界。” 当即走出门外,从腰间摘下短笛,开始呜哇呜哇地吹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听空中传来一声枭的长鸣,两只巨大的雕鸮落在门前的拴马桩子上。 众人走近一看,见这两只大雕鸮体重可达三十多斤,灰色的羽毛,长着一张猫脸,脑袋比足球还要大;两眼半闭半睁,稍有动静,立刻射出两道光芒。 万恩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有这两个宝贝相助,不但不能暴露自己,还能轻而易举地将万戬打伤。” 街上行人较多,万恩生怕被别人发现,便对马烈火道:“二哥,赶紧把雕鸮送走,一旦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马烈火摘下短笛,“呜嘟嘟”地吹了几声,两只雕鸮就飞走了。 几个人回到房中,又在就桌前坐下。 马烈火对万恩问道:“你打算在哪动手?” 万恩淡然地道:“这还用问我么。当是在杠子山上动手喽。” 马烈久批评道:“我说小弟啊,你别那么自信行不行!万一万瘸子骑着小洋车子,从大道来了怎么办?我建议还是派人盯着点。” 万恩笑道:“放心吧,万戬不会走大路的。因为这是夜黑杀人,一定会选择僻静的小路。” 万强点头道:“万恩小弟算无遗算,就听他的。赵明我俩做什么?” 万恩凝重地道:“两个月之前,海州府下了一道暗杀我的密令。黄芸姗、万戬、徐忠信都属于一丘之貉,估计衙门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你们俩喝完酒后,立刻返回到万花庄,找几个信得着的兄弟,只要听到这边有枪声响起,你们就带着庄丁火速朝这里赶,千万不能让衙门把我抓走了。” 万强不屑地道:“从眼下的实力来看,震慑住徐忠信极其容易。就怕他上报海州府,派兵前来攻打我们乡团。” 万恩摇头道:“放心吧,只要我们不闹出人命来,我赌定刘翔奎绝对不会贸然出兵。” 赵明道:“一旦与衙门杠上了,那就是与官府对着干。你怎么肯定刘翔奎不会出兵攻打我们?” 万恩缓缓地讲道:“第一,刘翔奎屡战屡败,对万花庄有一定的忌怵;他清楚地知道,兵派少了,不起作用,倾巢出动,又怕附近的几个绺子抄他的后路; “据线人透露:山北的犟驴子,大幽山上马全勇,以及大熊山上的蒋二赖子,近期都打劫过海州城。战事应接不暇,刘翔奎绝对不敢倾巢出动,来攻打我们。 “第二,夜鸟伤人,我们人又不在场,徐忠信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随意的抓人。我们为了兄弟的安全,与他们展开了对决,也是合情合理。因为一个万戬而引发冲突,估计刘翔奎绝不大动干戈。” 众人连连点头。只听万强笑道:“这帮衙役牛性的很!这次我多带一些人,借这机一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然总把我们民团当成病猫。” 马烈火把手一撩,不屑地道:“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就万戬那个瘸驴样,徐忠信未必肯为他出面。小弟,你打算把万戬收拾到什么程度?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万恩寻思了一下道:“万戬毕竟是东瀛人树立起来的英雄,倘若弄死他,黄芸姗定会推波助澜。 “一旦会引东瀛人的重视,就会引发大规模的冲突。我的意思是,在不暴露的前提下,给万戬来点教训也就行了。” 万强道:“民团都是自己家兄弟,保证随叫随到,关键就看大烈火这两只大夜猫子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最担心两只雕鸮第一次攻击人类,不等到跟前,人家一吆喝,就立马飞走了,我们的计划去不是全泡汤了么!” 马烈火拍着胸脯,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兄弟。杠子山的南边有一片小树林,我和烈酒哥带着雕鸮就埋伏在树林里。 “单等万戬一上山梁,我就放出两只雕鸮。我这两个宝贝疙瘩别看没袭击过人,但那可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能听懂我笛音,比自己的媳妇都好使。” 马烈久嘿笑道:“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趁他昏迷之际,我就用棒子砸断他的手臂,免得以后还会行凶杀人。” 万恩一向心善肠热,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摇头阻止,但这次却下了狠心,淡然地道:“随你便吧,但千万不要把他弄死。” 马烈久指着万恩道:“你这个人就是胆子小,弄死万戬能怎样!大不了咱几个往山沟沟里一钻,时不时地削他们一下子,比受这窝囊气强。” 万恩缓缓地道:“你们想一想,我们几个都可以一走了之,可八族民众还要固守田园。我真不想让八族人因为我,而遭受无妄之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枭伤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起初还以为万恩是在顾及亲情,当听到他最后这句话,恍然明白:原来他并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不想重生战火,累及十万民众。 在这等危急时刻,却仍然心系着八族民众,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更起激赏敬佩之心。 五个人生怕有什么疏漏之处,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一切布置完毕,万强、赵明这才回到了万花庄。 再说万戬一觉睡到天黑,醒来之后,感觉有点饥饿,黄芸姗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盆热粥。 万戬大口大口地吃了两碗,丢下饭碗,就开始武装了自己。 黄芸姗一边帮忙一边提醒道:“眼下你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你们之间就是生死存亡的斗争。我建议你摸到窗下,把成捆的手雷直接扔进屋里去。然后快速地离开。只要你能回到万花庄,也就安全了。” 万戬一把搂过黄芸姗的腰身,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说了一句:“静等佳音。”转身走出门外。 万花庄通往许家沟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山路。山路不但距离较近,还十分的僻静,因此万戬选择了山路。 虽然跛了一条腿,但他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沿着山路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杠子山上。 乱云飞舞,月亮在云中穿梭,照在地上忽明忽暗。他极力运用耳目,侧耳倾听着周边的动静。 林涛阵阵,隐隐地传来几声夜莺苍凉的悲啼声,若有若无,遥远得如同来自天际。 他见四下无人,就在路边坐了下来。摘下腰间的手雷,将三颗手雷捆成一捆,打算一同引爆,将这对母子俩送上西天。 就在他捆绑手雷的时候,突然腥风呼卷,两个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 万戬猛一抬头,见两只大鸟俯冲下来,闪电一般,一掠而到,钢爪起处,已经抓向自己的脑袋。 他一股身跳了起来,连忙缩头向后滑开数步,右手一挥,想要开枪将其驱赶。 可那只大鸟不退反进,一爪落下,剧痛钻心,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万戬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虽然遭到了攻击,但他并不慌乱。只是低吼了一声,还是将子弹上了膛。 就在举枪发射之时,另一只大鸟双翼一敛,也落了下来。两只利爪抓在他的肩胛上。 万戬忽觉手臂十分的沉重,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将手放了下来。 本打算站稳脚跟,朝往树林里跑,可两只大鸟同时振动起双翼,一左一右,朝他夹击过来。 刚想举枪,忽觉衣领一紧,竟被两只巨鸟抓了起来。 天旋地转,两脚离地已有三尺多高,惶恐之下,万戬只能对地面开枪,“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发子弹打在路面上,激起尘土多高。 两只雕鸮似乎被震耳的枪声给震慑住了,怪叫声中,鬼魅一般卷过天空,贴着树木朝南飞去。 山路狭窄,万戬又双脚悬空,落地时一个站立不住,就滚下了山坡。 山坡陡峭,不住地向下翻滚,身子撞在树木和山石上,不住地变向。只听“咚”的一声,头部撞在石砬子上,顿时就晕了过去。 马烈久、马烈火就隐藏在路边的树林里,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双双冲出树林。 马烈火去追雕鸮;马烈久则拎着大棒子,沿着山坡朝下搜寻过去。 大约朝山下走有十多丈,见万戬晕倒在石砬子下面,侧卧着身子,满脸是血,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马烈久见他右臂伸得很直,手指不住地在动弹。牙关一咬,照着他的手臂就是两棒子,顿时将手骨打碎。 万戬周身剧颤,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此后便不动了。 马烈久本想在腿上打两棒子,可此前万恩有过吩咐。马烈久生怕将他打死,也就没有继续对他攻击。 高抬脚,轻落步,从他身旁远远地绕过,朝南奔去。 马烈火已经将两只雕鸮收回,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大哥。见马烈久跑了过来,便问道:“万戬怎么样?” 马烈久道:“死狗似的趴在石砬子下面,满脸是血,我看伤得很重,也没敢多打,就在右手指上削了两棒子。诶,你给小崽子发信号没有?” 马烈火指着他腰间的手电筒,笑着道:“手电筒背在你身上,我拿什么发信号?” 马烈久嘿嘿地笑了几声,摘下手电筒,朝着山东侧晃了三下。 这一夜,万恩眼睫未交,正在山下焦急地等待,见山上发来了信号,也举起手电向上山晃了三下。得知目的已经完成,便朝家中跑去。 万强、赵明听到杠子山上传来了枪声,就带着二十多个兄弟朝这边飞奔而来。 马烈久见万花庄东门外火炬连绵,知道是万强、赵明带兵朝这边赶来,便对马烈火道:“烈火呀,你赶紧回家,今天夜里,务必把你这两个宝贝疙瘩赶走,再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千万可不能露出什么马脚。” 马烈火啧啧道:“两个宝贝跟着我两三年了,真有点儿舍不得。” 马烈久把眼睛一瞪,低声喝道:“是你命重要还是两只大鸟重要?告诉你的,不听我的话,别说我可削你!” 马烈火哼道:“就仗着你是大哥,张嘴削我,闭嘴削我的,哪天给我整急眼了,我呱呱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马烈久嘿嘿笑道:“你是我弟弟,我不削你,削谁呀?赶紧回家吧。听话,路上就把两只大鸟放飞了,以后就别玩这玩意啦。”身子一转,朝山下奔了过去。 黄芸姗与万恩苦斗了这么久,对他颇为了解。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智慧超群。生怕万恩早有预判,不等万戬动手,反遭擒获。 为了稳妥起见,她决定双管齐下。万戬刚一离开家中,黄芸姗就带着刺杀万恩的密令,到县衙去见徐忠信。 不久前,徐忠信也接到了同样的密令,因此两个人不谋而合。当即就让袁大刚召集人马。 警局刚成立不久,人手本来就不是很多,又有好多人回家居住,召集了好半天,才聚集十多个人。 徐忠信万万也没有料到民团会有所行动,就带着十六个的衙役前往杠子山。 却不料民团抢先一步,在马烈久的带引下,很快就找到了万戬。 当时的万戬人事不省,如同一个血人。众人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只听万强道:“既然是维护治安,那咱就来个猫哭耗子。赶紧砍伐树木,制作一副担架。先把万戬抬到山下去,等衙役到来再说。”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徐忠信、袁大刚带着十六个衙役来到现场,高声令道:“闲杂人等靠边,我们要封锁现场。” 万强正好不想参与此事,把手一挥,众人纷纷退到了一旁。 经过郎中的一番抢救,万戬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发觉自己浑身是伤,正全身僵直倒在草地上,与徐忠信咫尺对望。 只听徐忠信问道:“万大少爷,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万戬只记得有两只大鸟袭击了他,后来意识模糊,好像是有人走了过来,还在他手上打了两棒子。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也弄不清楚。 但他知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既然怀疑是万恩干的,那就一口咬定是他。 嘴唇动了几动,半天才蹦出“万恩”两个字,此后就什么也不说了。 海州府曾经下过一道暗杀万恩的密令,可万恩在庄民的心中威望很高,倘若平白无故地缉拿人家,三个长老非得带兵包围县衙不可。 今天终于有了把柄,徐忠信便把手一挥,对手下吩咐道:“留下四个人抬万大少爷回家。其余的随我去缉拿万恩。” 万强听到这话,登时就不干了。快步走到徐忠信的面前,举手阻止道:“慢!万花庄外围的治安应该归我们民团来负责,既然要缉拿真凶,也应该由我们民团去办。” 徐忠信把脸一沉,傲慢地说道:“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官员,更何况万戬是向衙门报的案,你们一个臭民团瞎掺和什么?” 万强料到万恩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因此也不和他极力相争,而是指着万戬道: “从万戬的伤口上来看,分明是被猛禽所伤,而你们只凭一面之词就去拿人,是不是有失公道啊?” 一个衙役依仗自己是个官差,根本不把这些地方民团放在眼里,听他当众指责大人,便破口道: “臭土豹子,徐大人乃一县之长,万花庄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县令想抓谁就抓谁,少他娘地在大人面前指手画脚!” 众人失声惊咦,万强也没动声色。突然向前一近身,乌黑的枪口已经顶在那个衙役的头上:“你胆敢再放一声狗屁,我就一枪打爆你的狗头!” 声音低沉而又阴森,仿佛是咬牙启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其他的衙役刚想抬枪,只听四周齐声大喝:“不准动!”众衙役大骇,一时不敢动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暴制暴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徐忠信见民团人多势众,手里又端着先进的武器。望着乌黑枪口,不免也有些害怕了,连忙赔笑道: “别,别误会。衙门、民团是一家,都是为了维护这一带的治安,闹掰了不好。万公子,别动怒,恕我手下说话不好听,请多多谅解。 “至于这桩案子么?还需要一步一步的来,既然万戬讲出了万恩这名字,那我们就必须要去查一查。请放心,徐某一定会秉公办案的。” 万强听了这话,一脚将那个衙役踹到了一旁,朝着徐忠信拱手道:“万恩也属于我们民团中的一员,此事关系整个民团的声望,既然想要调查,那咱们就一同前往。 “还有一个问题:万戬夜里不待在家中,带着枪支和手雷来杠子山干什么?据我所知,万瘸子十多年前就加害过万恩,如今出狱了,会不会想要谋杀万恩?” 徐忠信道:“万戬伤势很重,眼下不方便提审,等他伤势痊愈之后,本官一定会升堂审理此案。既然万公子也想管管这桩案子,那咱们就一同找万恩了解一下情况。” 当下把手一挥,十几个衙役打着手电,朝许家沟奔去。 万强转身对赵明道:“你带五六个兄弟立刻返回万花庄,集合所有的民团,监视万花庄内外的一举一动。” 赵明低声应道:“是!” 万强把手一摆,命令道:“其他人跟我走。” 乌云遍天,寒风彻骨,万强带着二十个兄弟,沿着崎岖的山路快步前行。 万强的心里开始忐忑了起来,不住地念道:“万恩哪,万恩。万戬已经倒咬你一口,如果你跟马烈火一起走了,那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我真希望你能安安静静地睡在家中。” 万恩确实智慧聪明,他料到徐忠信会来家中搜查,也没与马家兄弟俩去会面,而是忙不迭慌地跑回自己的家中。 只对母亲说了一句话:“娘,如果衙役来咱家搜查,千万不要慌乱。”转身便回到自己的房中。 他脱衣解带钻进了被窝,枕边还放着一本聊斋故事书,翻到自己熟悉的一页,然后扣在了炕上。 大约过有半个多小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大批军队朝这里冲来。万恩触惊不乱,依旧倒在被窝里。 万兰住在西屋,见有人闯进自家的院子,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惊叫:“不好啦!来贼啦!万恩快点起来!” 喊声未落,只听“哐”的一声,房门已被踹开,人影纷乱,七八个衙役端着刺刀闯进了房中。 灯火通明,万恩一边穿衣服一边淡然地问道:“你们黑经半夜的,为什么要私闯民宅?” 徐忠信迈步来到他的床前,拿起那本故事书看了看,一笑道:“此事怨不着我们,是你大舅把你给告了。他说是你在半路袭击了他,将他打成了重伤,我们接到报案后到你家搜查一下。没有办法,这是在秉公办案。” 万恩故作惊疑地道:“我大舅?啊,就是那个该死的万瘸子啊!他遭袭不遭袭与我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又说道:“既然是执行公务,那你们就随便搜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损坏我家的东西,你们一定要照价赔偿。” 徐忠信笑道:“好说,好说。给我搜。” 万强见万恩隐藏得很深,心下方安。 万兰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大声嚷道:“你们这叫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吗?” 万恩将母亲拉到一旁,大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随便去搜吧。” 七八个衙役开始翻找证据,万兰怒不可遏,站在一旁破口大骂。 万强来到万兰的身旁,低声道:“老姑,你也别骂了。大门外都是咱家的兄弟,过一会儿你就冲出去。在街上到处喊人,我想让徐忠信知道知道,八族人不是好欺负的。” 万兰嗪首微点。但想到徐忠信屡屡助纣为虐,心下愤怒,一直与他怒目相向。 十多个衙役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徐忠信便下令停止搜查。坐在万恩的床榻上,翻了翻书页,笑着问道:“想不到万恩也喜欢看鬼故事,请问你看到哪里了?” 万恩知道他怀疑自己弄虚作假,便把所看过的故事的内容简略地讲了几句。 徐忠信见万恩所说的不差,便很和气地道:“既然你被举报了,就请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等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再放你回来。” 万恩知道,进了衙门,就等于走进了地狱,便摇头道:“我不能跟你们走,因为我是民团一员,我想见三长老。” 徐忠信傲慢地道:“我是县令,难道你们……” 就在这时,万兰疯也似的跑向了大门,大声呼喊:“不好啦!衙门仗势欺人,快来救命啊!”夜深人静,声音洪亮,在这静谧的暗夜里传播得更远。 几个衙役拔腿就追,可刚一接近大门口,民团的兄弟们一拥而上,把大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袁大刚破口骂道:“你们这些土豹子,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竟敢与警局对抗,这是妨碍公务!识时务的,赶紧给我闪开,不然官府大军一到,血洗你们万花庄!” 这些庄丁大多都是猎户出身,像弓箭、弹弓子、猎夹子等一些捕猎工具使用得非常好。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暗地里拉起了弹弓子,只听“嗖”的一声,一颗钢球正打在袁大刚的额头上。 “妈呀!”袁大刚捂着脑门跳脚叫喊:“反啦!反啦!这些土豹子想要造反!抓起来,统统给我抓起来!” 马烈久见这家伙骂骂吵吵的极其狂妄,不禁怒火欲喷,从墙头上摸起一块大石头,一个键步冲到他的近前,手起石落,“砰”的一声,正好拍在袁大刚的面门上。 虽然有手臂遮挡,但还是砸得他满脸开花。只觉得眼前金星乱窜,眼睛一黑,仰面倒地,就此晕了过去。 另外几个衙役惊骇万分,刚想喊人,众家丁一拥而上,早就把几个衙役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就是一顿暴打。 几个衙役嘶声惨叫,大呼救命。 徐忠信正在审问万恩,听到呼救声,急忙往外跑。万强、万恩也跑了出来。 徐忠信刚想拔枪示警,可手指摸向枪套时,却发现枪套竟然是空的。惊愣之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已经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转头一看,见万恩那张俊脸冷如寒冰,正用自己的枪顶着自己脑袋。 只听他阴冷冷地道:“万戬私带武器你却不闻不问,只凭他说出‘万恩’两字,你们就来我家强行搜查,请问你们这是秉公办案,还是助纣为虐?” 徐忠信见万恩怒火欲喷,杀气凌厉,不禁汗透衣衫。连连摆手道:“别动怒,别动怒,有话好好说。” 万恩冷哼了一声,缓缓地道:“你欺人太甚,已经让我没有了活路。这样也好,今天我必须弄死你,然后与兄弟们躲进深山。我万恩要是不灭掉你徐忠信的五族,不配做人!” 徐忠信环顾一下四周,见所有的手下都在控制之下,先前的霸气顿时一扫而光,冲着万强喊道:“万大公子,万恩要杀我,你管不管哪?” 万恩知道,倘若被带到衙门,自己必死无疑,瞬间就动了去投东乡山之心。于是,拇指一动,也就搬开了狗头。 万强万万也没想到这位一向仁慈冷静的小弟,今天真的动了杀心。于是跨步上前,一把按住万恩的手,摇头道: “小弟息怒,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一枪把他打死,不但洗刷不了你的清白,还会累及家人。” 万恩把枪缓缓地放了下来,对徐忠信道:“既要查明此案,就在这里公开审理。如果有村民对我进行指证,我愿意伏法。如果此案与我无关,当众还我一个清白。” 徐忠信见民团并不说吃素的,心里也很害怕,忖道:“刘翔奎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东瀛人迟早要完蛋,咱的目的就是借机多收一些钱财,其他的事情少管。’倘若我被一枪打死,刘翔奎也未必替我报仇。” 想到此处,态度立刻回暖,一笑道:“万恩小弟,别冲动,我会秉公办案的。今天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咱就在你家大门口审理此案,如果村民们都能证明你与此案无关,我们立马走人。” 万恩听完这话,便关上了保险。短枪在他手中旋转了一圈,插在他的枪套里。 万强也摆手道:“把衙门里的兄弟都放开,有事说事,动什么手啊!把受伤的兄弟都送到屋里去,赶紧让郎中为他们疗伤。” 许家沟那是许家一大户,一听衙役势前来欺负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拎着棍棒冲了过来,眨眼之间,就把这座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齐声大喊:“官府欺人,天理不容!”声势浩大,震得山峦隆隆作响。 万强把许族长叫到了一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许族长摆了摆手道:“大家伙先静一静,衙门就在这里问案,我们瞧瞧,这案子断得是否公平。” 第一百二十三章 范家父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人头耸动,鸦雀无声。 几个衙役摆放好桌椅,徐忠信端坐在正中间,两旁各站一个衙役。如此一折腾,还真有当众问案的意味。 徐忠信清了几下嗓子,便把万戬在杠子山如遭袭;如何说出“万恩”二字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 众人默不作声,唯有万兰问了一句:“我儿子就在家中睡觉。难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徐忠信缓缓地道:“万女士不必着急么!本官这就当众问案。如果有谁能证明万恩没有参与此事,就请在文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或摁上你的手印。” 顿了顿,又强调道:“不过字不能乱签,手印也不能瞎摁,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有作伪证者,与嫌犯一起收监。”话语中隐隐有恐吓之意。 许族长第一个走到桌前,朗声道:“今晚我在他家门口路过时,看见万恩在打扫院子,我第一个为他作证!”毫不犹豫地就把手印摁在了文书上。 他这一带头,全村子的人无不响应,纷纷为万恩作证。 不过人群中还有一个人,他就是范科。 他不但与万恩有冤仇,在许家沟也不得烟儿抽,有心投靠衙门,可惜自己地位太低,又巴结不上人家。倘若今天能当众指证万恩,不但前仇得报,兴许在衙门里还能混个差使。 想到此处,他声色不动,只等众人都签完字,画完押,这才走到徐忠信的身前,一脸赔笑,不住地向上作揖。 万恩仔细看去,见这少年身材高瘦,斜眉细眼,满脸跋扈暴戾的神色,正是当年被万钧暴打过的范科。 相隔四年,他的身材强壮了不少,眼睛里精光爆射,似乎也学会一些功夫。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紧握着双拳,用凶厉的目光扫望着众人,似乎在警告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此人正是范科的父亲范必得。 徐忠信见他一个劲地作揖问好,觉得有些滑稽,便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检举揭发呀?” 范科突然朝前一迈步,朗声道:“草民范科有重大的发现,要向大人检举一件事情。但此事涉及我人身安全,还请大人加以保护。” 徐忠信拿腔拿调地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安全一定保证。请讲!” 范科耸了一下肩头,指着万恩道:“中午时分,我发现万恩家……”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轰然。 徐忠信猛拍一下桌案,厉声喝道:“安静!胆敢闹事,本官就以咆哮公堂论处。” 几个衙役也在一旁齐呼“威武!” 许族长大声说道:“大家伙都不要乱来,听听这瘪犊子想要说什么!” 众人鸦雀无声。徐忠信把头一转,对范科道:“究竟发现了什么?请讲。” 范科扫望一眼众人,接着道:“今天中午我发现万恩家的大门口不但拴着两匹马,而且在他家的拴马桩子上还蹲着两只大鸟。据说万英雄是被飞禽所伤,在下认为,这件事一定与万恩有关,即便他没有参与谋杀,但他一定是幕后黑手。” 此言一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衙役立刻兴奋了起来,齐声高喊:“查清事实,严惩不贷!” 徐忠信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安静。”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徐忠信把头一转,对万恩问道:“两匹马,和两只大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恩淡然一笑道:“马匹确实拴在我家门前,但大鸟却没见过。既然我成了被怀疑对象,辩解也是苍白无力,请您问问万强和赵明吧。” 万强当即走到场地中间,冲着范科微微一笑道:“那马匹是我和赵明的,当时还有马久烈在场。难道我们与万恩一起喝点小酒,就成为嫌疑人了吗?还有,我们在他家待了大半天,怎么没看见过什么大鸟呢?” 马烈久怒骂道:“别听这瘪犊子瞎比比!我们怎么知道万戬会出现在杠子山?再者说了,山上的大鸟有很多,难道飞到谁家,谁就是嫌疑犯吗?这也太荒唐了吧!” 范科大声嚷道:“你没看到过,不代表我没看到过。两只大鸟就在拴马桩子上蹲着,我看的清清楚楚。大鸟就是你们的作案工具,你们当然不会承认的啦!” 许牛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照着范科就踹了一脚,骂道:“稀你奶奶的!我家与万恩家仅隔两个大门口,我在门前刨了半天的粪,也没看见过什么大鸟?我知道,万恩曾经揍过你,因此怀恨在心,是不是?” 范科把脖子一梗,嚷道:“不是!这件事就是万恩指使别人干的!” 许牛子又要动手,却听身后冷冷地道:“你再打他一下试试!” 许牛子猛一回头,见范必得目光凶厉,一步一步地逼迫上来。 许牛子知道范家父子都不是善类,也就没敢再动手。 范必得见人群中鸦雀无声,以为是被自己给震住,十分得意,大声嚷道:“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希望大家伙都消停一点儿!” 许家三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指着范家父子骂道:“你们爷俩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还为民除害呢!我看应该除掉你们爷俩!大家伙揍他一顿!” 话音未落,众人高举棍棒一拥而上。 万恩急忙上前,伸出双臂阻止道:“诸位长辈,都别冲动。你们一动手,我岂不是罪名坐实了!请容我问他几个问题。”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棍棒,静等万恩的问话。 万恩把身一转,对范科问道:“你说两只大鸟落在我家拴马桩上,请问那大鸟是什么颜色的?长得什么样子?” 范科道:“距离太远,我没看清楚,反正……” 马烈久骂道:“没看清楚,干嘛要放你娘的臭屁!” 范科刚要转身对骂,却听万恩又问道:“你既然说我是本案的主谋,是你听到的还是看到的?请问,我雇的人是谁?袭击的时间、地点又在哪里?” 范科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道:“这是我推测的。不过我真的看见了两只大鸟了。” 万恩冷笑道:“人命关天,单凭你的推测管用么?我还看见你家拴马桩子上蹲着两只大鸟呢,你承认吗?我看你就是纯心打击报复,一心想报当年揍你之仇。” 范科连忙给徐忠信作揖道:“大人,我的话句句是真,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决不能放过杀人真凶!” 许家沟只有两户姓范的人家,都是从外地迁居而来的。那户姓范的人家还算本分,而范必得一家却是胡作非为。 尤其范必得的两个儿子,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什么事都干。前些年,范科的弟弟范尚站在树上朝下撒尿,结果被东乡山上的胡子一枪给打死了。 范家总以为是许家人指使的,因此对许家人恨之入骨,做梦都想借助官府之力,将许家人送进大牢。 许族长咬着牙道:“孽畜不除,早晚都是祸害,把这两只疯狗给我轰出去!” 话音未落,就有十多个人冲了过来。 范家父子以为在官府大人面前不敢对他动手,没想到这些人疯了一般,挥舞着棍棒朝他打来。 父子俩吓得脸色煞白,抱着脑袋就往徐忠信的身后跑。 许家人义愤填膺,哪还管这些,任凭徐忠信百般喝阻,还是将他撇开,不管脑袋屁股就是一顿乱打。 棍棒齐下,打在脑袋上“咔咔”直响,如同击打破瓢上一般。 徐忠信大声呼喊:“赶紧阻止!” 可惜喊话也没有用,其中有六个衙役正在屋子里疗伤,其他几个都被庄丁按倒在地上,唯有身旁两个衙役左拦右挡,但怎能阻止住几十个人的攻击。 父子俩被打得哭爹喊娘,抱着脑袋乱窜。 万恩、万强生怕闹出人命来,急忙上前阻止。可村民已经打红了眼睛,谁阻止也不听,抡起棍棒就是一顿猛削。 万恩见拉不住,便马烈火帮忙。 马烈久不但不肯帮忙,反倒是手舞足蹈,笑嘻嘻地喊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癞蛤蟆蹦蹦跳!” 万恩、万强一脸无奈,便冲着范家父子俩喊道:“你们这两个大傻狍子,赶紧跑啊!” 父子俩都被打蒙了,听到喊声,这才恍然醒觉过来,径直跑进院子里。好在院子里的庄丁没有拦挡,这才翻过墙头,朝远处跑去。 村民们不依不饶,追出一里多地,这才返了回来。但余怒未消,干脆冲进了范家,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这才算罢休。 在这乱世的年月里,有枪就是草头王,能到哪里去说理?父子俩无处可去,决定投奔大阴山,去找一个远房亲戚,从此上山为匪。 等村民们回来后,这个临时的公堂也就撤了。 这些衙役心里十分清楚。当年东瀛军、守御会是多么的强大?还不是被八族人打得屁滚尿流吗?单凭自己这十个人来,十几条枪,能把八族人怎么样? 看到民众的愤怒,当差的无不害怕,都动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心,没有一个再主张带走万恩之事。 徐忠信愤怒而又无奈,只能当众宣布: “此案与万恩无关,至于万戬私带枪支,想要谋害什么人?我们一定要深入调查。一旦查清真相,绝不姑息。” 宣布完毕,便带着十几个衙役灰溜溜地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义结金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朝阳破晓,红霞似火,万里荒寒大地上,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村民们欢欣鼓舞,开始欢呼胜利。 万戬被直接抬回家中,伤势虽然很重,但不至于要命。黄芸姗为他请来了两个郎中,当即剪开身上血淋淋的衣服。 伤口大多都集中在脑袋、脖颈、双肩上。郎中确诊是猛禽的啄伤和利爪的抓伤。唯有右手的三根手指像是遭到了重击,但也不排除是因为撞击而导致的。 黄芸姗心里突然恐惧了起来,心里一直在想:“会不会万恩身旁有仙人护佑?见万戬要去灭门,便放出两只神鸟?” 她害怕至极,急忙让李二埋汰把万老太太接了过来。 万老太太自打服用仙丹之后,伤腿渐渐转好,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路了。一进门,见儿子伤成这样,捶胸顿足,便开始诅咒万兰母子。 黄芸姗生怕她把十九哥看风水的讲出去,厉声喝道:“够啦!接你过来,是让你拿主意。你倒好,大哭小叫的,到处添乱。要不要给他爹和他儿子都叫回来?告诉你的,你儿子死了可别怨我。” 万老太太立刻止住了哭声,对李二埋汰道:“二埋汰呀,我给你拿俩钱儿,你租万全家的马车,把老爷子和万钧都接回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万恩干的,咱就去他家拼命。”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取出两块银元,交到李二埋汰的手中。 天渐渐放亮,万戬总算苏醒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口渴。万老太太为他端来一碗蜂蜜水,用羹匙一点一点的喂服。 黄芸姗见万戬神智已经清醒,便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万戬的嘴唇、脸颊均有啄伤,说话费劲,就用喉咙说道:“我也不知哪来的两只大鸟,一上山梁,就对我进行攻击。” 黄芸姗问道:“什么样的鸟?” 万戬摇了摇头,过了半晌,又用喉咙说道:“鸟很大,把我给抓起来了,一开枪,就吓跑了,结果摔下了山坡,此后就失去了知觉。” 黄芸姗觉得颇为神奇,突然觉得万恩远在自己之上,就动了离开万花庄的念头。 比黄芸姗还要窝火的当属徐忠信,他身为一方县令,不但抓捕不成,还被人用枪顶在脑袋上,他望着六七个受伤的兄弟,十分难过。当天就驾车去了海州府。 赵明负责监视。这一夜,侦兵不绝,但直到天光大亮,始终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他不敢放松警惕,增派精兵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测。 见徐忠信乘着汽车去海州府,急忙给万恩、万强去送信。 万恩得知消息之后,淡然地道:“徐忠信身为县令,今天闹了一个烧鸡大窝脖,又上火又憋气,他要不去搬兵,那就不是徐忠信了。万强哥,你马上返回万花庄,让三位长老出面,去调解此事。” 万强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万恩,你一定要提高警惕,我怕徐忠信架炮轰你家的房子。” 万恩摇头道:“不会的,海州城眼下也不太平,只不过想找回一点儿颜面而已。” 徐忠信当天下午就到了海州城,见到刘翔奎之后,便把民众造反之事讲了一遍,要他立刻派兵血洗许家沟。 当时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东瀛人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往东部战场。田源也上了战场,结果惨死在飞机轰炸之下。 眼下海州城只有刘翔奎的五千守备军,有好多重镇需要防守,眼下确实无兵可派。 便拍着徐忠信的肩膀道:“三弟呀,你糊涂啊!我们兵强马壮之时都无法攻破万花庄,现在就能打得过他们吗?更何况附近的几个绺子也经常大闹海州城,已经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了,哪还有心思去对付万花庄? “据听说东瀛人在太平洋战场上没占到一点便宜,有可能是靠不住了。我们必须巩固自己的实力。一旦东瀛人战败,咱们不投靠别的山头,也得找个地方自立为王啊。 “眼下收罗金银要紧,不必为两个过了时的狗腿子去得罪八族人。真要把八族人整急眼了,我们不但税银捞不着,连你的衙门也得被端了。” 徐忠信听完这话,不禁叹道:“理是这个理,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刘翔奎安慰道:“不用怕,你在海州城快活两天,大后天我陪你去一趟万花庄,让三长老给你赔礼道歉,并拿些赔偿,这个面子不就找回来了嘛。” 徐忠信苦着脸道:“我的手下被打成那样,赔个礼道个歉就算完事了?怎么也得抓捕几个呀。” 刘翔奎拍着他的肩头道:“三弟呀,这件事你做得也不够光明正大,单凭万瘸子说‘万恩’两个字,就带人去抓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别忘了,万花庄还有一支武装。” 徐忠信道:“我没料到民团会因为万恩与我刀兵相见。” 刘翔奎苦笑道:“你在万花庄待了这么久,还没摸清民团的内部结构吗?别看万恩年岁最小,但他可是民团中的灵魂人物。其作用,远超过三个长老!” 徐忠信一凛,皱眉道:“我曾暗中观察过万恩,见他与几个孩童不是上山打猎,就是下河摸虾,也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刘翔奎一脸凝重地道:“传闻万恩乃天造英才,我们所有的失败,都拜这娃娃所赐。现在看来,这就是人家的过人之处。” 徐忠信一脸的困惑地道:“别提他了。说说这件事最终怎么解决?” 刘翔奎沉吟道:“我们虽然不能出兵,但必须要找回面子。这样吧,如果三个长老不给咱赔礼道歉,拿一些赔偿,我就派一队人马,给许家沟轰上几炮。” 徐忠信见司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也就不再提抓人这件事了。 第三天,刘翔奎、徐忠信驱车来到了万花庄,与三位长老会了面。 三位长老为了避免战火重燃,就打算来个破财消灾,赔偿衙门两千块现大洋,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万强、赵明、马烈久对赔偿之事颇为不满,觉得眼下的实力都是半斤八两,谈不拢就将他们赶出万花庄,干嘛还要破财消灾? 万长老叹道:“无危则安,无损则全。我也知道刘翔奎攻不破万花庄,可他要是架炮乱轰一阵子,可不止一千块现大洋啦。 “如今百姓的日子大多艰难困苦,战乱来时,更是苦不堪言。行啦,事情已经解决完了,就别再提起此事。这笔钱先由我们三个长老来出。”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三个人如此一想,似乎也觉得不错,相视一笑,也就不再谈论这件事了。 过了片刻,却见马烈久转了转眼珠子,突然说道:“诶,小崽子真是神了!这结果不正是和他预料的一样么?” 万强哈哈笑道:“以后咱别叫万恩小崽子了,就叫他活神仙吧!” 赵明看了一眼天色,对万强道:“咱是不是把结果告诉给小崽子,顺便到他家混顿酒喝?” 万强笑着道:“一个穷山沟子能有啥。还是咱几个自带酒菜吧。今天在他家吃上一夜,明天在回来。” 马烈久道:“既然这样,那我得回一趟家。大烈火把两个宝儿都放飞了,别把人家给忘了。” 赵明撩着手道:“骑上我的马,不然大烈火把饭都吃完了。看看他家有什么好野味没有,弄一两只来!” “好唻!”马烈久翻身上马,朝马家岭奔去。 红日西下,彩云遍天。万兰正在厨房做饭,忽见万强、赵明走了进来,便冲着屋里喊道:“万恩,万强、赵明来了。” 万恩正仰在行李上看书,急忙将书放下,拖着鞋子迎了出去。见二人笑靥如花,手里还提着好多酒菜,不用猜就知道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便笑着说道:“你们俩赶个饭时来,是不是蹭饭来了?” 万强笑道:“蹭饭还不算,今晚还不走了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相互拍打说笑,一同走进房中。 过不多时,马烈久、马烈火骑着一匹马到了大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进门就喊:“小崽子,把野味给我炖上!” 民众造反,殴打官差,万兰本以为官府不会善罢甘休,正心中惴惴,岂料峰回路转,竟然轻松地化解了眼下的危机,狂喜之下,大声说道:“今天老娘给你们下厨做饭。” 酒菜摆好,几个年轻人觥筹交错,喝得痛快淋漓。 酒过三巡,马烈久突然郑重地道:“眼下祸乱频仍,打打杀杀之事在所难免,咱五个不如义结金兰。” 万强、赵明、马烈火齐声道:“好啊,现在就结拜。” 万恩道:“许大军与我关系很好,几次提出要与我结拜,把他也算上吧?” 万强道:“许大军虽然不是过命兄弟,但人品没的说。我同意。” 当下五个人点破指尖,滴血入酒,立誓结拜。 马烈久年龄最长,为大哥;马烈火次之,万强排列第三,赵明排在第四,许大军虽然不在场,也洒酒于地,列为第五,万恩最小,也就成为六弟了。 拜礼完毕,五个人相视大笑。又重回酒桌,继续喝酒。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推心置腹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强推心置腹地对万恩道:“万恩,现在我们已是兄弟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眼下万花庄危机四伏,我们的敌人不单单是徐忠信,附近的个绺子也在虎视眈眈。 “可我们的兵力不到五百,又分散在各村各寨,一旦有外敌入侵,我们无法应对。为了防范于未然,我想暗地里招募新军。 “你聪明智慧,有决胜千里之能,好多事情都等你来运筹帷幄。你躲在山沟沟里实在不方便,我建议你还是搬回万花庄。” 赵明也劝道:“六弟,军中不能没有你,尽快回去吧。如果别人想杀你,这在哪里都一样。要我说呀,你必须得强硬起来,与他们展开正面对决。” 万恩叹道:“说句心里话,我并不惧怕任何的敌人,最怕的是姥爷家的那堂仙儿。万老太太刁蛮跋扈,混不讲理;万钧虎啦吧唧的,在黄芸姗的唆使下,说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跟他们斗吧,母亲生我一回,真不忍心对母亲的家人痛下杀手;你说我不杀他们吧,还步步紧逼,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万强道:“你越是躲避,他们越觉得你怕他们。生死关头,不用考虑什么亲友之情,请问,你大舅把你当成外甥了吗?你姥姥把咱娘当成亲闺女了吗?” 万恩叹道:“我可以不考虑亲戚的关系,但我必须要考虑我娘亲的感受。” 马烈久也劝道:“六弟,你就搬回去吧。如果万戬、万钧敢找你麻烦,你也别搭理他们,我们哥几个替你出面。就万钧那个怂蛋的样,我要不把他打成猪头,你都别认识我!” 万恩点头道:“好吧,既然几位哥哥都希望我回去,那我就搬回万花庄,不过还得跟我娘商量一下。我自幼没爹,是我娘一手把我拉扯大的,我做儿子的虽不能进孝,但也不能让她伤心吧。” 万强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娘是我老姑,现在又是我的亲娘,更加厚重一层,我这就与她去沟通。” 其实万兰并不担心儿子的安危,只是不想看到骨肉相残的一幕;况且这段时间在许家沟待得挺得福,只想远离是是非非。只想与儿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住上一年半载。 听万强如此一说,表示坚决的反对。 此后兄弟几个轮番劝说,万兰就是不让万恩回到万花庄。 万恩也很无奈,对几个哥哥道:“你们谁也不用劝了,能让我娘改变主意的人,就是我姥姥和万钧。” “你姥?万钧?”众人一脸懵然,只等万恩来解释。 万恩笑着说道:“你们记住我的话,不出五天,万老太太和万钧必来我家闹事,只有让我娘彻底心灰意冷,她才会与亲人反目成仇。” 虽然只是万恩的臆测,但兄弟几个对他的预判极为相信。 马烈火当下说道:“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别看我那两个宝贝已经放飞,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回来,还用雕鸮收拾他们。” 万恩摆手道:“万万使不得,你那两个宝贝一旦出现,袭击万戬之事岂不暴露了么。万一衙门再启动调查,我们就麻烦了。 “即使衙门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在民众眼里也失去英雄形象。别忘了,我们还想打造一支精锐之师呢。” 万强点头道:“小弟说的很对,这次咱几个谁也不阻止万钧,就让许大军多监视几次就行了。一旦发觉苗头不对,我们哥几个就往这边赶。” 万恩淡然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他们胆敢胡闹,我绝不轻饶。” 万恩从来不放狠话,见他语气坚决,面容平淡,都微微吃惊。 因为母亲讨厌他们商量对付万家这件事,几个人也就不敢多谈。万恩只能遵从母亲的意愿,陪她在许家沟再住上一段时日。 这边一片祥和,万老太太却闹得很欢,她把附近的亲亲友友都召集到家中,还特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要他们替自己万兰母子讨一个公道。 虽然都是亲戚,但此事关系到生死,谁敢参与这事?话一出口,众人都推说有事,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人都走光了。 屋子里只剩下刘半仙儿一个人,万老太太气得像葫芦头子似的,把烟袋一摔,对刘半仙儿道:“瞎半仙儿,把酒倒上。他们不吃,咱俩吃!” 刘半仙儿立刻嘻开了小嘴儿,各自倒了一盅酒。筷子连动,就开始吧嗒吧嗒地吃了起来。 万老太太见他什么主意也不出,就知道吃菜,越看越生气,便把老脸一沉,喝道:“别别吃了!拿一盘菜,回家吃去!” 刘半仙儿眨巴几下小眼睛,把筷子一摔,也走了。 房中空旷,仿佛天底下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说不出落寞。万老太太老泪横流,唯一期盼的,就是万钧能早点回来。 可是,李二埋汰已经去了三天,至今也没回来。难道半路也挨截了吗?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万全来她家送信。 原来初春大河开化,马车无法过河。没有办法,李二埋汰只好一个人走独木桥去了关家屯。 马车空车返回,当走到西郭屯时,却遇到一单生意。一户人家要乔迁外地,想雇用万全的马车。 万全以赶车拉脚为生,遇到以一份好活怎能不干?于是就赶车去装货物,结果就耽搁了一天。 却说李二埋汰到了关家屯之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万钧。他正在屋子里画画,见李二埋汰到来,以为又有什么喜事临门。 当他得知父亲被万恩打成重伤,而且生死不明,一脚将画板踹得粉碎。眼睛里凶光爆闪,甚是怕人。 把手一摆,对李二埋汰道:“走,我要不把小傻子给杀了,我都不姓万!” 李二埋汰道:“咱俩走可不行,必须让你爷爷也得回去。” 关家屯人称水果之乡,盛产苹果和白梨,今年由于战火不断,外地的客商无法前来这里收购,结果导致大量的水果积压。 好在家家都有地窖,贮藏了一冬天,水果依然十分新鲜。前几天万长富从陪州领来一个大客商,一下子开来四辆大卡车,准备将水果运往陪州销售。 关家屯的西北角,有个小小的村落,名叫烙铁沟,那里虽然住户不多,但水果却是不少,万长富就带着两辆卡车到烙铁沟去收货。 烙铁沟距离关家屯十二里路,两个人徒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见到了万长富。 李二埋汰把万长富叫到了一旁,就把万戬在杠子山上遭袭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万长富还算是个正义之人,他对大儿子的品行颇为了解,听完李二埋汰的讲述,立刻就猜到了八九分:一定是万戬又想刺杀人家,结果遭到万恩的暗算。 便把手一摆:“我这里很忙,管不了这些事。” 万钧见爷爷一脸冷漠,很是生气,便用警告的语气道:“告诉你的,你不管,我可管啦。我要不把小傻子的脑袋砸开花儿,我都不是你孙子!” 最近这些年,这对父子让万老爷子操碎了心,对他们俩早已心灰意冷,索性把手一摆,冷冷地道:“爱咋咋地!就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我都不管。” 万钧指着爷爷道:“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啊!”转身朝家中走去。 毕竟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万长富虽想淡然处之,但也不想目睹骨肉相残的一幕,当即把李二埋汰叫到一旁,再三地叮嘱了一番,并摸出五块现大洋,也就没有回家。 万钧、李二埋汰过了西大河,徒步来到了西郭屯,本打算在此租一辆马车回家,可最近很不太平,谁还敢拉活计? 两个人只好徒步走了几十里的路。就这样,一来一回在路上耽搁三天。 万钧没有直接去看父亲,而是回到了奶奶的身旁。 一路走来,腹内空空。奶奶为他做了一大碗疙瘩汤外加三个荷包蛋,万钧吃了一大碗,感觉又困又乏,便倒在被窝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万老太太带着万钧去见父亲。见父亲脑袋肿得像葫芦头子似的,头皮也掉了一大块,右手的五指均已折断,翻一下身,都要哼哼半晌,心里十分的难过。 万钧本来就很生气,在奶奶和黄芸姗的挑唆下,更加愤怒,当即说道:“奶,咱俩找小傻子说道说道去。” 万老太太应道:“行!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让万兰那个贱货把我也给弄死喽!” 黄芸姗见二人杀气腾腾,心中欢喜,媚眼一撇,对万钧娇滴滴地道:“小均哪,你可点儿加点小心。那万恩可不是善茬子,你最好带上几样家伙式,万一把你给打死了,我可没有你这个儿子啦!” 万钧见她柔情似水,脑中一片空白,当即说道:“没事的。大丫头,你就瞧好吧!” 当下把一把尖刀和一把砍刀别在腰间,推着一辆独轮小木车,沿着大道朝许家沟驶去。 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许大军的监视当中,当即就跑进了万强的家。 赵明、马烈久、马烈火还有几位好兄弟正在商量组建新军之事,得知万老太太和万钧去了许家沟,当即拿起了武器,沿着山路朝许家沟奔去。 万恩见四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料到有人会来闹事,便长叹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看来咱家又不得消停了。” 话音未落,却听马烈久远远地喊道:“六弟,万钧和老太太来你家闹事,还带着凶器。要不要在半路揍他一顿?” 第一百二十六章 痛打万钧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不等万恩开口说话,却听母亲怒斥道:“这是我自家的事,用不着你们外人来掺和。告诉你们的,不经过我的同意,谁要擅自动手,休怪我跟你们急眼!” 兄弟几个噤若寒蝉,都退到了一旁。 万恩凑到哥几个的身旁,悄悄地说道:“先让我娘来处理此事,暂不参与,关键之时,决不手下留情。” 兄弟五人背地里摩拳擦掌,静等万钧到来。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只听门外响起吱呀呀的响声,见万钧依旧长发披肩,戴着一顶鸭舌帽,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凛冽的杀气。 无论他们带着什么目的而来,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万兰还是迎上前去:“娘,你怎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万老太太把眼睛一瞪,怒吼道:“我不是你娘!你这个贱人,背地里偷多少汉子我不管,但你也不能坑害家人呢!” 把头一转,拐杖直指万恩的眉心,破口骂道:“你这个野种。坏得是头顶生疮,脚底下流脓。不但整小木头人儿害我,还在我家坟圈子里泼血。今天我要不整死你俩,你俩就整死我!” 抡起拐杖照着万兰就是一棍子。 万兰没有闪躲,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但还是咬牙苦撑,以为母亲打她几棍子就会消气了,然后在问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 谁知万老太太蛮横霸道,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万兰实在忍不住了,怒吼道:“够啦!”一把抓住棍子,想要夺下来。 谁知用力过猛,独轮车突然失衡翻倒,“砰唧”一声,朝侧面翻去,万老太太从车上摔了下来,觉得一身老骨头好像被震碎一般,酸痛难言。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万老太太趴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我的天哪!我怎么养了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啊!” 哭着哭着,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来起来:“全村子的人都出来看哪!小贱货打人来啦!” 万兰愤怒而又无奈,不住地掉着眼泪。 万恩等人站在院子里,个个面色凝重,两眼一直盯着万钧。 万钧还算平静,上前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万老太太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一边哭一边骂道:“我地天哪!你这个不正经的贱人哪!祸害完老的,又来祸害小的啊!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活妖精啊……” 边哭边骂,骂出来的话也是异常的难听。 村民们听到哭喊声,都纷纷围拢了过来。起初以为是衙役又来闹事,近前一看,原来是母女在打架,谁又能说个啥? 万老太太见人越聚越多,就开始讲了起来:万兰如何指使儿子作恶、如何祸害他家;如何打她儿子、如何埋木谋害她、如何往坟头上洒血……总之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母子俩的身上。 万兰气得心里横蹦,真想过去痛打她一顿,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对众人道:“大家伙都散了吧!别听这个老疯婆子在这里瞎放屁!” 万老太太见女儿骂她放屁,这下子可不干了。 抓起了棍子,朝前爬了一步,大骂道:“小贱人!我叫你骂我!”一棍子打来,万兰朝后一退,棍子打在了地上。 万兰不再理她,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万钧见她要走,破口骂道:“贱人,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腾身几个跳跃,就来到大门前。 万兰家是一道双扇门。万恩见万钧追了过来,用力一推大门,想要关门阻止他进来。 谁知万钧冲得过猛,大门也关得太给力,一个收身不住,“咚”的一声,正撞在了门板上。 万钧本来就怒火烧胸,又撞在大门上,更是怒上加怒。 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破口骂道:“小傻子,我稀你八辈祖宗!今天我非得整死你不可!” 踹了几脚大门,也没能踹开。当即抽出大砍刀,照着大门就是一顿乱砍。 万恩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当下敞开了大门,指着万钧道:“我念你是我表哥的份上,不喜欢搭理你,你胆敢再胡来,休怪我不客气!” “去你娘个屎的吧!不客气又能咋地!”朝前一垫步,大砍刀劈头盖脑地剁了下来。 众人一阵惊呼,却见万恩脚步轻轻向后一滑,斜眼看了一眼他的右手腕,单等砍刀下落之时,铁拳闪电般的击出,“砰”的一声,正击在万钧的手腕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手腕好像被击碎了一般,万钧抖手大叫:“我的妈呀!骨头断啦!” 手中的砍刀再也握不住了,“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疼痛感也就逐渐地消失了。万钧这才大嘴一咧,哭唧唧地骂道:“稀你娘地,小傻子,今天我跟你拼啦!” 探手又摸出一把尖刀,奔着万恩直刺过来。 万恩移宫换步,身子稍稍一扭,结果一刀刺空,不等他收回手臂,万恩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抬起膝盖一顶他的手臂,万钧立刻撒手扔刀。 万恩并没有罢手,右手扣住万钧的手腕,左手抓住他的长发,用力向上一拎,痛得万钧呲牙咧嘴,大声喊痛。 多少年来,不知被万钧打过多少次,万恩一直都在隐忍,可换来的却是软弱,今天决定给他一个来个教训。 一念及此,抡起了双臂,使万钧双脚离地。下面又使了一招“魁星踢斗”的招式,照着他的裆部猛踢一脚。 这脚一旦踢实,万钧那物就得报废,就在脚踢出去的刹那间,万恩的脚尖做出了改变,只是用力一挑他的裆下。万钧顿时飞起三四尺高,两手挥摆,嘴里呀呀大叫。 不等他身子下落,万恩腾身跃起,凌空就是一个飞踹,嘴里还说着:“你给我滚开!” 一脚正蹬在万钧的前胸上,仰面朝后跌飞而去。 好在南墙下有个柴垛,“咚”的一声,撞在柴垛上,再由柴垛上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尘土飞扬,万钧挣扎着跪了起来,说了一句:“小傻子真狠呢!”突然又仆倒在地,随后两手捂着胯裆,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万恩许久未曾这般痛快的踢出这一脚,仿佛多年的郁闷都随着这一脚释放出来,说不出的舒坦。昂首振臂,仰天狂吼。 万老太太见孙子飞出老远,连忙爬了过去:“大孙喳!你可不能死啊!” 万钧在地上来回轱辘个滚,最后仰面倒在地上。两手捂着裆部,哭唧唧地叫道:“奶呀,小傻子可真损哪!把我鸟蛋都给踢碎了,这回万家可要绝后了!” 万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睛圆瞪,面容扭曲变形,稀疏的几颗门牙交错紧咬,说不出恐怖:“稀你娘地,我这就跟你去撞头!” 单手一拄地,左脚在地上一蹬,朝前窜出三尺多远,拾起地上的尖刀子,照着万恩的小腿就是一刀。 万恩脚尖一点,向后一跳步,结果一刀刺空。 万强有心踹她一脚,但毕竟是自家的老太太,论辈分还得叫人家二奶。脚都抬了起来,却又放了下去。 马烈久、马烈火兄弟俩可不管这些,一脚就把她拿刀那只手踩住,劈手夺下了尖刀,甩向了远处。 万老太太发了疯一般,又去摸起那把砍刀。 此时万钧也坐了起来,拾起一块大石头,用力一扔,可惜手臂疼痛,没能用上力气,石头跳跃滚动,正撞在马烈火的脚踝上。 这下子可把马家兄弟俩给激怒了。只听马烈久说了一句:“大烈火,给我削他!” “稀你娘地!敢打我孙子,我就跟你拼命!”万老太太朝前一扑,一口咬住马烈久的大腿。 马烈久“诶呦”了一声,有心想将她踢开,又怕一脚把老太太踢死,便抡起簸箕一般的大手,“啪”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万老太太立刻撒开了嘴巴,一抱脑袋,尖叫道:“杀人啦!救命啊!” 万恩刚要上前阻止,却被赵明一把给扯了回来。想到老太太气人那股劲儿,当下把头一转,再也不看一眼。 虽然老太太挺恨人,但毕竟是万兰的亲娘,围观的群众将马烈久推开,蹲在老太太身旁好言相劝。 万钧见奶奶挨了打,一边找摸石头一边骂道:“大烈酒,我稀你奶奶!你敢打我奶,我这就整……” 马烈火大踏步地朝他奔去,不等万钧摸起石头,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万钧也不示弱,一边骂一边抓石头。 马烈火弾身一跃,使了一招“跨骑野驴”,直接骑在万钧的身上。大巴掌抡开,里外开弓就是一顿大耳刮子。 起初万钧还在叫骂,几个大耳刮子下去,便把后脑勺一抱,开始求饶:“别打啦!我服啦!我认栽了还不行吗!” 万钧虽然可恨,但毕竟是万恩的表哥,马烈火见他已经服软,也就不在继续殴打。 赵明早就想揍万钧一顿,若不是万兰此前发过话,早就过去踹她几脚。 见马烈火有点手软,便在一旁道:“一个嘴巴子也是打,两个嘴巴子也是扇,大烈火,给我狠狠地打!” 马烈火牙关一咬,大拳头抡开,把万钧打得爹一声娘一声的嚎叫。 万兰正坐在屋里独自流泪,忽然门外传来万钧的惨叫声,急忙跑了出来,首先冲到万恩的跟前,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然后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马烈久、马烈火、赵明见娘亲真的发怒了,立刻蔫蔫地退到了一旁。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狼狈而归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蛮横了一辈子,哪里吃过这种亏,心里特别的委屈。可打又不过人家,便拿出一贯的伎俩,就是倒在地上耍赖装死。 喊了一声:“我不行啦!”便倒在了地上。 万钧浑身无处不痛,见奶奶倒地装死,也在奶奶的身旁倒下。 许族长见苗头不对,便走上前来,对身旁的两个年轻人道:“这两个人不但行凶杀人,还辱骂我们许家的祖宗,将他们绑起来,然后押到许家祠堂前。” 二人充耳不闻,继续倒地装死。 许族长见力度不够,故意气运丹田,高声呼道:“有辱骂许家祖宗者,三刀六洞,然后再割下他们的舌头,来祭奠我们的祖宗。”声音宏大,带有恐吓之意。 两个年轻人也很配合,一脸不耐地道:“干嘛还要押往祠堂,干脆拖到村外去,捅上几刀之后,再把他们的舌头一割,然后再去祭祖。” 许族长点头道:“也行。” 把头一转,对许镇山道:“你属于许家的长辈,就麻烦你老去一趟祠堂,祭出祖传宝刀,今天必须严惩这两个浑蛋家伙。” 别看万老太太生死不怕,当她听到三刀六洞,还要割舌头,也不敢再装死了,急忙从地上坐了起来,拍打一下万钧:“大孙子,赶紧起来!” 万钧一股身坐了起来,把脑袋一晃,很坚定地道:“不行!小傻子把我打成这样,我必须让他家给我拿赔偿!” 许族长冷笑道:“你拿刀杀人,辱骂许家的祖宗,不弄死你们已经是不错了!你就等着吧,过一会儿不但给你看病,还给你做手术呢!” 万老太太懂得族规,心里极是害怕,辩解道:“我也没骂许家祖宗,我就骂万兰和万恩这两个贱人。” 围观的民众大多都是许家人,纷纷走上前来,指着她质问道:“死老太太,你怎么没骂?都快把许大膀子的祖宗根都掘出来了,杀了他!杀了他!” 在这排山倒海气势的震慑下,万老太太吓得是魂飞魄散,连忙对万钧道:“大孙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咱先回家。” 万钧站了起来,可裆下那物肿得如同皮球,叉着两条腿走到独轮车前,哭唧唧地道:“奶,你坐车,我推着你走。” 万老太太本来腿脚就不好,连气带累,早已精疲力竭,哪还爬得上独轮车? 许族长想尽快将这两个难缠的家伙打发走,便对许牛子道:“把你家的驴车套上,赶紧将他们送走,越快越好。” 许牛子转身跑到家中,很快就赶来了驴车。众人一齐动手,将万老太太抬到了车上。 万钧刚想往车上爬,却听万恩道:“把你们的破车给我推走!” 万钧恶狠狠地瞪了万恩一眼,推着独轮车,叉着两条腿朝前走出十多步,突然把头一转,大声骂道:“老许家没有一个好王八犊子,你们等着的,哪天我平了你许家沟!” 围观的民众不下二百人,一听这话,纷纷拾起砖头瓦块,一齐朝万钧打了过去。 万钧这回也不骂了,小牙一呲,叉着两条腿,一蹦一蹦地朝前狂奔,直到跑出村门口,这才把独轮车抬到驴车上。 车轮滚滚,朝万花庄驶去。 万钧杀人不成,反被挨了一顿打,他生怕黄芸姗笑话他,也就没有去父亲家中,而是直接回到了老院子。 要说这一家人还真是个贱皮骨,当时万兰一心想缓和关系,任你打任你骂,什么也没说,你就算了呗。 可这二人却是蹬鼻子上脸,竟然抽拿刀子要杀死人家。结果把人家激怒了,挨了人家一顿暴打。 回到家中之后,爷孙俩越想越怕。从此之后,别说找人家报仇,就是连报仇这件事都不敢再提了。 三天之后,万长富回到了万花庄。 得知老伴儿孙子被打,也十分的生气。可经过打听,这件事根本就不怨人家万兰。 一边是自己的儿孙和老伴儿,一边是自己女儿和外孙子,他夹在中间又能说个啥?只能在中间调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可两家都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了,如何调节得了?索性不再管两家之事,决定将老伴儿和万钧带到关家屯。 万老太太一辈子都说上句,竟然在女儿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就把火都发在老爷子的身上。 指着万长富骂道:“你这个孬种玩意!人家险些没把我们打死,你连瘪屁都不敢放!你愿意走你走,我就跟着我大儿子过!” 万长富凄苦地摇了摇头,点指着她道:“你是越老越不知道好歹呀!你就捉吧,早晚捉进棺材里就好了。” 袖子一甩,当即就带着万钧去了河东关家屯,这场仗也就告一段落。 万兰自打经历过这件事之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不是忍让就能化解的,唯有抗争,才能保护自己。 茅塞顿开,便随着儿子一起回到了万花庄。 当时正值乱世之秋,北方的胡子特别特别的多,经常出现在偏远的山村里出现。 每到傍晚时分,一波又一波的土匪,就站在山顶上向村子里喊话。 自称我们是什么什么军,在什么地方搞抗战。要村子里准备粮食多少斤;牲畜多少头;金银多少两。 在什么时间内,必须将所要钱粮送到什么地方。不然就血洗整个村落。村民们无不恐惧,纷纷向衙门求助。 徐忠信的目的就是消灭民团,对土匪烧杀掠抢,根本不闻不问。 三个长老也曾多次申请出兵剿匪,可徐忠信又很担心。一旦队伍拉出之后,那就失去了控制。因此也就一拖再拖,致使好多村寨民不聊生。 这天,朱家沟的村民突然来县衙报案:有十二个自称救国军的队伍闯进了朱家沟。他们身穿黄军装,手里人人都有枪,奸杀掠夺,无所不干。 徐忠信依旧推三阻四,以无兵可派为由,将这位村民打发走了。 村民摇头叹息,就偷偷地去找民团。 万强,赵明曾经在朱家沟避过难,彼此友爱,直如一家。得知那里的民众惨遭杀害,自然主张出兵前去解救。 民团出城必须得县衙批准,三个长老立刻就向衙门递交了申请。徐忠信以情报不详为由,又开始进行推脱。 万强、赵明怒火中烧,想要越过衙门这道门槛,直接去解救那里的民众。 万恩阻止道:“眼下正在训练新兵,还不是与徐忠信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一旦动起手来,就会重燃战火。其他几股绺子正虎视眈眈,一旦开战,必然会趁虚而入……,因此我们还要韬光养晦。” 万强嚷道:“难道这件事就不管了吗?” 万恩斩钉截铁地道:“管!一定要管!不过眼下衙门里的人盯得很紧,我们多人一起行动,太过引人注目,反倒不利轻易行军。我估计这伙人就是战败的散兵游勇,战斗力不会很强,咱哥六个出马,就能轻松搞定。” 赵明摇头道:“十二个土匪可不少啊!又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这场仗怎么打?万恩你有什么好主意?就赶紧说出来。” 万恩道:“虽然敌人在数量上占优,但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精准打击。除了随身的武器之外,还要带上一门钢炮和两发炮弹。” 万强道:“带什么武器都可以。关键是出我们如何走出万花庄?” 万恩陡然想起父母当年救狐狸的一幕来,便对众人道:“虽然城门口有衙役盘查,但出城检查并不是很严格。我们不如赶着马车出城,把武器藏在车的下面。 “一旦有人问起:就说我家柴火不够了,我们到上山去砍柴。至于这场仗怎么打,还是因情况而定。” 万强点头道:“我同意,不过必须把许大军留下,一是他没打过仗,二是这里需要一个人来周旋。我估计咱几个一出万花庄,衙门就会派人来察看。许大军脾气温和,让他与衙役进行周旋最好不过了。” 主意拿定之后,五个人就开始行动了起来。把枪炮捆成两捆,然后绑在车厢的下面。 四门虽然都有衙役盘查,但出庄子盘查的不是很严谨,更可况五个人都是引领南北风搔的青年俊彦,也就没敢过度搜查。 只是朝车上看了看,见车上只有斧头和锯子,就放他们走出了万花庄。 朱家沟坐落在东南方向,正好要路过许家沟,五个人把马车留在万恩的家里,带着武器就上山了。 五个人翻山越岭,下午三点多钟才来到朱家沟的西山上,万恩扫望一眼四周,见南、北尽是连绵的山脉,山坡上更是草木茏葱,村子的东边横着一条大河,便有主意。 他托起了望远镜,朝村子里仔细查看一会儿。见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前拴着三匹马,院子里烟雾弥漫,隐隐有行人来回走动,估计是在埋锅造饭。 万恩放下望远镜,蹲下身来,低声道:“咱五个分成三组。万强、马烈火,你们俩沿着山脉绕到那户人家的房后,在树林里埋伏起来;我和赵明绕到南山,封锁前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土匪猖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又对三个人讲解道:“如果土匪从后门跑,万强、马烈火你俩就开枪;如果他们从前门跑,我和赵明就开枪,硬逼着他们向东逃窜。东河岸一览无余,我们居高临下朝下射击,争取将他们全歼在河滩上。” 马烈火笑道:“拿我们猎人的话来说,这就是搂草打兔子。只要兔子从草丛里蹦出来,我们就一枪一个。” 赵明笑道:“不管是兔子还是野狼,总之一个也不让他们跑掉。” 四个人分组而行,等进入了射击地点之后,以布谷鸟声音为信号。 马烈久自从炸毁运输车之后,训练更加刻苦,眼下都称他为神炮手。 他把钢炮架在山顶上,一切准备就绪,听到南、北两边都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就瞄准院子开了一炮。 这伙残匪正在院子里喝酒划拳,忽听有炮弹的呼啸声传来,无不抬头仰望,忽听轰的一声巨响,炮弹在不远处爆炸开来,当时就把两个放哨的土匪炸上了天。 “不好,来队伍啦!赶紧抄家伙!” 人喊马嘶,群兵骚动,纷纷跑进房中去拿武器。 因为炮弹较少,因此马烈久显得格外的谨慎。 他托着望远镜朝那户人家看了看,见土匪都往屋子里钻,就把钢炮调了一下方位。 竖起了拇指,瞄了又瞄,觉得没什么差错,这才照着房顶开了一炮。 炮弹呼啸而出,“轰”的一声巨响,房顶登时就被炸了一个大窟窿。 尘土弥漫,稻草、檩木漫天乱飞。土匪顿时一片混乱。见距离后门较近,就争先恐后地往北山坡上跑。 可刚一跑出门口,山上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一个土匪应声倒地。 后面的土匪惊呼道:“不好,山上有埋伏!”掉头就往前门跑。 刚一跑出大门,西、南两面都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土匪们惊惧更盛,以为西、南两面兵力更多,一窝蜂似地向东逃窜。 四个人沿着山脉向东狂奔,单等这些土匪想要渡河的时候,五条枪一齐开火。 马烈火自幼就随父亲打猎,枪法极准,几乎就是百发百中。 其他几个人虽然枪法略逊一筹,不过子弹充足,敌人又在宽阔的河滩上,不到几分钟的工夫,就将十个土匪全部歼灭。 五个人高兴不已,相互击掌示意。这才下山打扫战场。 一共缴获了六条枪,八颗手雷,一百多发子弹,三匹战马,还有十二块银圆。 唯一令人痛心的是朱家沟共有二十五户人家,其中有八户人家惨遭土匪满门屠杀。 一路上,万强、赵明竟瞧见不少相识的死者,一个妇女的手里还拉着一个六七岁男孩子,双双俯卧自家的大门前。 那男孩子两个人都认识,几年前,万强还曾抱过那个孩子,那天真可爱之态犹历历在目,眼下却成了枉死冤魂。心中悲切,泪水登时模糊了视线。 大山里的人家和平已久,从未经历过刀兵之祸,眼见这些妇孺惨遭屠戮,万恩心中的枯涩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想起当日马蹄山下,那位仙人所说的战祸忧虑,登时心有戚戚。 五个人每走一步,心中的悲痛便加深一分,到后来,如同重雾阴霾,将他们压得几个人透不过气来。 恰好这时,一个受伤的土匪捂着大腿想要逃跑,万恩抬起手中的枪,连开数枪,已将他打成了筛子,心里的怒气这才有所缓解。 那些侥幸逃脱的民众得知民团出兵来救,纷纷返回家园。 万恩把缴获来的十二块银圆交到村长的手中,要他们为死者买一些寿衣、棺椁之类的东西,然后将死者安葬。 村长哭着道:“朱家沟闭塞,买口棺材来回至少也要四五天。况且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哪家棺材铺子能预备这些棺材啊?等棺椁买回来,恐怕人都放臭了。” 没有办法,只能把各家的板柜抬了出来,将死者逐一入殓,挖了一个大坑,也算是入土为安。 太阳西下,夜幕降临,这些土匪都是东瀛人的走狗,倘若被衙门人知道是他们干死的,定会找民团的麻烦。 五个人对老乡们再三地叮嘱了一番,这才与乡亲们简单地告了个别,快速地撤离了朱家沟。 五个人没敢直接返回万花庄,而是在许家沟住了一夜,将三匹马送给了族人,把武器藏在万恩家的地窖里。次日上午,到山上捡了一小车干柴,哥几个坐着车便到了东门口。 进城搜查的比较严格,好在几个人早有准备,搜查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就放他们进了万花庄。 五个人见到三位长老之后,便把在朱家沟血腥的一幕讲了一遍。三个长老愤恨不已,要找徐忠信讨个说法。 万恩阻止道:“衙役与这伙残匪同属一家,你们去了不但无济于事,还会引火烧身。不如让八族族长发动一下群众,到衙门门前去请愿声讨。 “如果方便的话,把此消息透露给各大媒体,这样一来,徐忠信既不敢阻止我们去剿匪,也不敢追查这起案子。” 万长老点头道:“这个建议不错,我这就发下告急文书,后天一大早,就到衙门的大门口,去声讨县衙不作为。” 紧急文书发下之后,八族百姓积极响应,第三天一大早,衙门门前就聚集上万个民众。他们抬着棺材,高呼着口号,进行声讨。 徐忠信万万也没想到一下子聚集这些民众,好多记者也蜂拥而至,又是拍照又是采访,一时间,把徐忠信推向最尴尬的境地。 在这十分被动的情况下,徐忠信只能否认这伙残匪是救国军,还当众做出好多承诺,表示一定要保证民众的人身安全。 此后衙门也就放松了对民团剿匪的限制,万恩借着实战进行演练新兵,不到半个月,就灭掉周边六个小绺子。 徐忠信眼见民团的势力越来越大,但可惜实力不济,只能看在眼里,忧在心上。 这天,徐忠信对袁大刚道:“民团日益强大,对我们越来越加不利。悔恨当初,真不该签订这份协议,结果养虎为患。” 袁大刚道:“据民团的内部人透露,上次攻打万花庄,八族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实力。是万恩制定的战术。 “他主张‘攻其薄弱’,也就是炸毁了油料车;然后‘虚张声势’,结果我军真的害怕了。看来这小崽子确实不简单!” 徐忠信叹道:“刘司令乃妇人之见,结果让八族人缓过一口气。眼下形势有变,再想消灭他们可真的不容易喽!什么也不说了,眼下有三件事你必须要抓紧。 他竖起了右手,一件一件地说道:“第一,税银抓紧收缴;第二,对民团的一举一动要严密地监视,有一点风吹草动,必须向上头汇报; “第三,不知妖女李珊对往后之事,又做了怎样的布局?你不但要调查清楚,还要对她暗中协助,纵容这妖女继续与万恩缠斗下去。” 袁大刚点头道:“手下明白。” 黄芸姗为了杀死万恩,不惜委屈,甘愿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万戬为妻。 然而她谋划的每一步,无不都落在万恩的算计中。她心中自责懊悔,恨不能狠狠地搧自己一个耳光。 经历了两次斗智斗勇,她终于见识了万恩的聪明才智。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这少年相比,自己反倒成了不经世事的少年。 虽然在事后能猜出真相,但真正与他斗智交锋的关键时,多半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比如这次万戬的报复行动,看似势在必行,却不料万恩不费一兵一卒,仅用两只大鸟,就将万戬打废打残,而他却声色不露,依旧逍遥法外。 此前黄芸姗想靠田源,可田源却战死在疆场;现在想要靠衙门,可衙门软弱无能;万戬虽然可用,可眼下已经沦为废人。 有心勾引万钧,让他对付万恩。可这傻小子挨了一顿打之后,从此人影无踪。眼下唯有万老太太还在身边,只要稍加挑拨,必定还能挑起事端。 可毕竟万老太太能力有限,凭万恩的智慧与本事,想要靠近万恩都不可能。她悲愤无助,想到天地纵大,却是孤立无援,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地放声痛哭。 黄芸姗有心放下恩怨,远远地离开万花庄。凭借自己的姿容,找个富家公子为夫,也是一件很容易之事。 可她一想到黄仙家族是被万恩所灭,恨得她牙关咬得吱吱直响,恨不得将万恩饮血抽筋,碎尸万段。 于是她放弃了离开万花庄的念头,决定改变策略,打算利用万老太太解不开的心结,在万兰身上大做文章。 万兰是个性很强之人,倘若把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不但暴跳如雷,还会痛不欲生。 万恩是个孝子,哪能看到母亲受辱?盛怒之下,定会对万老太太痛下杀手。 八族人讲究孝字当先,倘若万恩连他姥姥都杀,定会身败名裂。那时,我就可以利用衙门来对付他。 想到此处,便朝万老太太家中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用心险恶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独自待在家中,闲着没事,也在四处打听有关万恩的消息。当她得知万恩的威望越来越高,心中愤愤不平。 大骂道:“小傻子,稀你祖宗的!你不是用小木偶害我么,今天我就以其道还自其身。” 当即就找来两根桃木,削了两个小木人,分别写上万兰和万恩的名字。找来一根细铁丝,将其烧红,在木偶身上烫了一个小眼儿,插上一根钢针,然后埋在地下。 整天磕头烧香,在神像前对母子俩进行诅咒,盼望着灾厄尽快降临在这对母子俩的身上。 黄芸姗见老太太对万兰母子恨怨极深,主动掏出五块银圆,低声对她道:“你不是想让万兰在你眼前消失么?那就把她赶出万花庄!” 万老太太见自己在神像前诅咒了七八天,也不起半点儿作用,正无计可施,听到儿媳妇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欣喜万分,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好法子,赶紧说出来。” 黄芸姗道:“我听你说过,万兰是靠勾搭男人而发家的。她不单单跟着许大膀子,还跟着东乡山上的土匪吗?不如雇几个长舌妇,把这些丑事宣扬出去。一旦在万花庄传开了,她还哪有脸活呀?这就叫做吐沫星子淹死人!” 万老太太自从黄芸姗请来神医,医好她大腿之后,对她是莫名的信任,当即把两手一拍,叫道:“好!我就用这一招弄死这个贱货!” 万老太太知道李半仙儿不但与万兰有过节,还经常走南闯北,如果让他去散播一些流言蜚语,一定会收到奇效。 第二天就让李二埋汰把李半仙儿喊到家中。 李半仙儿正处在穷得生疼,饿得直哼哼关头,一听万老太太让他干这事,立刻就嘻开了小嘴儿,一笑道: “二嫂子,你说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旧事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你想想,万兰跟许大膀子的孩子都十五六了,谁不知道?谁还愿意听这些破事? “东乡山的土匪送给她家一所大房子,要说万兰跟着土匪,兴许还有点新意,但引不起多大的风波。” 万老太太觉得此话在理,便苦着脸道:“是呢!我也在想,总提这些七百年康八百年谷子的旧事,确实没有什么新意。可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啊。半仙儿,你帮我想想。” 李半仙儿把小眼睛一眯,故意寻思了片刻,一笑道:“要我看呢,就说万兰守寡守不住了,一心想物色一个老爷们。这样一来,保证有好多大光棍子到她家去提亲。 “老爷们去她家越多,越说明她越想找男人,这时候,我再使几个银钱,雇佣几个老娘们,再把她的风流韵事往出一抖落,很快就能传遍清河南北。 “万兰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我估计不喝卤水自杀,也得远离万花庄,你老太太岂不是去了一块心病。” 万老太太寻思了一下,问道:“万花庄就这么大的地方,哪有那些大光棍子?” 李半仙儿小牙儿一呲,哈哈笑道:“二嫂喳,干这事你就不如兄弟啦!如果我雇人写几十张征婚启事,往远处的几个镇子里一贴,用不了两天,不把她家门槛子踢平了才怪呢!” 万老太太挥手打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瞎半仙,鬼主意可真多!就这么办啦。” 从衣袋里摸出一块银圆和一几张钞票,递给了李半仙儿:“事情你先办着,如果把万兰那个贱人给我搞垮了,我还给你钱。” 李半仙儿咧着嘴道:“这可是拎着脑袋在为你做事啊,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儿?况且我还得雇几个人去宣传这件事。” 万老太太又摸出一块银圆,往炕上一丢:“就这么多了!替我出完这口气之后,再赏你一顿酒钱。” 当时一块银圆可买三十多斤上好的大米,八斤猪肉,十尺棉布。干这事根本就用不了多少钱,李半仙儿也就装起了银圆。在街上打了一斤酒,称了一斤猪肉,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李半仙儿并不傻,一旦让万恩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非得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于是他就去了大河西,在东沙河子雇了一个先生,写了五十张万兰的征婚告示。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半仙儿就像幽灵一样,开始到处粘贴起来。 万兰相貌绝佳,心高气傲,加上当年有那件韵事,几乎成了名人。一看到这张告示,一些光棍汉和一些好色之徒都闻风前往。 这些年来。万兰守身如玉,最怕流言蜚语,偏偏来了一大群中年男子,有的公开求婚,有的前来说媒,也有一些无赖公然话语挑逗。 把万兰气得心里横蹦,当即操起烧火棍子就把这帮人给打跑了。 李半仙儿也很狡猾,就在村口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见这帮人灰头丧脸地回来了,就主动上前套近乎。 便开始讲起了有关万兰的风流韵事:上学的时候,就如此的不正道,跟许大膀子生完孩子之后,又跟好多土匪鬼混在了一起。 这些上门提亲的人受挫之后,个个恼恨交加,一心想要报复万兰,趁机就大肆宣扬了起来。 渲染当中,不免夸大其词。甚至把某些床上细节也渲染了出来,描摹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睹,亲耳所闻。 一传十、十传百,不免又添加了许多香艳的情节,龌龊不堪,乃至言者脸红心跳,听者口吞馋液,一时间成为这一带最大的风流韵事。 万兰心中悲苦,却又无奈,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被人戳戳点点的年代,她本想一死了之,来个自证清白。 好在有万芬和好多姐妹日夜陪伴其侧,这才没有导致悲剧的发生。 万恩觉得有些蹊跷,平白无故,怎么突然来了这些人向我娘求婚?诸多疑问接二连三地闪过脑海,饶他聪明绝顶,一时之间也猜不透是什么样的用心。 但隐隐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觉得在这些扯老婆舌的事情,背后必定有一个重大的阴谋。于是唤来几个兄弟到各地去打探。 经过两天的查找,许大军终于在西大营子找到一个上门求婚的人。 经过审问,才知道,所有的人都是看见征婚启事后才上门求婚的。自于广告是谁粘贴的的,他也不知道。 但他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那就是当他们走出万花庄的北门时,碰见一个瞎觑觑的小老头,是从他口中得知万兰与土匪鬼混之事。 兄弟六人直接就杀进李半仙儿的家,当即就把李半仙儿一顿暴打。 李半仙儿起初誓死不说,后来实在挺熬不住,这才把万老太太供了出来。 马烈久骂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该死的老太太倒好,为了报仇,竟然把屎盆子往女儿的头上扣!走,我这就把万老太婆的嘴给缝上!” 赵明道:“把李半仙儿也带上,干脆把这两个败类点天灯。” 六个人押着李半仙儿来到了万家,却见锁头把门,原来万长富生怕万老太太在惹是非,就派来一辆马车,强行地将万老太太给接走了。 万恩知道是黄芸姗在背后作梗,有心杀了万戬和黄芸姗,但一想到清云道长说的话,也就没有对黄芸姗动手。 既然万老太太走了,那就拿李半仙儿开刀吧。 万强、赵明等人毕竟都是万花庄的本地人,李半仙儿虽然可憎,但他毕竟还有很多族人,眼下最需要放弃前嫌,精诚团结的时候,几个人决定躲在后面,一切都交给马烈久、马烈火去办。 兄弟俩将李半仙儿两手反绑了起来,在他嘴上贴了一个假舌头。押着他开始游街示众,并在众人面前讲出事实真相。 众人见李半仙儿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对付万兰,人人愤恨,个个叫骂,恨不得冲上去抽他几个大嘴巴。 虽然李半仙儿可恨,但谁也没有对他下狠手,都知道他穷得是叮当响,家里还有一个傻媳妇,倘若把他打死了,那个傻媳妇就得被活活的饿死,只是吓唬他几下也就罢了。 这时,万长老走来到场地中间,朗声说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万兰虽然是个妇人,但宽宏大量,也不想深究下去。 “我们都是同一个庄子的人,应该互尊互重才对,不要用这等下流的手段去伤害人家。以后谁再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子,小心割了他的舌头!” 朝众人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大家伙都散了吧,天已经不早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众人见万兰心胸宽广,既往不咎,更加令人敬佩。 李二埋汰也在人群当中,立刻就向黄芸姗做了汇报、 黄芸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地问道:“万恩把李半仙儿给放了?对万老太太也不追究?” 李二埋汰抹了一下鼻涕,梗着脖子地道:“那可不!万长老当众宣布的,那还有差。” 黄芸姗朝外撩了撩手,示意李二埋汰出去。把身子向后一仰,半倒在椅子上。她凝望着顶棚,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接连失败,已经再无斗志,有心放弃,但心有不甘。琢磨了半晌,决定最后打出北海真神这张王牌。 第一百三十章 真神落幕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天夜里,李珊辗转无眠,见万戬已经熟睡,便悄悄起身,掩门朝北边的空屋里走去。 北面这间屋子里十分空旷,只有一个香案和香炉。她跪在香案前,取出北海真神送给她的那根信香,高举过顶,默念自己的心事,便把信香插在香炉里。 香烟缭绕,火苗跳跃,忽然幻光一闪,北海真神突然出现出在自己的眼前。黄芸姗又惊又喜,刚想说话,却听他“嘘”一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黄芸姗见他如此紧张,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心头,两眼定定地望着他,不敢大声喘气。 只见北海真神警觉地朝外看了几眼,低声道:“跟我走。” 不等黄芸姗说话,北海真神猿臂舒张,蓦地将她扛在右肩,腾空飞掠,朝门外冲去。 黄芸姗软绵绵地垂在他的肩头上,如小鸟依人,弱柳扶风。这一瞬间,如同风中的一丝柳絮,轻飘飘地在半空里沉浮;仿佛又化作了洪流里的一片桃花,在波涛里跌宕起伏。 心里虽然有些恐惧,但复仇心切,她宁愿做这片残花,任由他带着,飘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青山倒掠,夜风呼呼过耳,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北海真神扛到一个冰洞里。洞中宽敞舒适,十分明亮。 地上铺着厚厚的海象皮,四壁悬满挂毯,墙角的青铜九脚火炉里炭火通红,温暖如春,与洞外的凄风冷雪别如天壤。 黄芸姗看了看四下,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北海真神眉尖一挑,冷冷地道:“本神已经躲进冰洞里好久了,全拜你这个妖女所赐。” 声音低沉、沙哑而清晰,仿佛是咬牙启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黄芸姗大吃一惊,刚想去询问,他那只铁钳似的大手便倏地将她手腕抓住,狠狠地朝前一拽。黄芸姗猝不及防,嘤咛一声,撞入他的怀中。 摇晃了几下他的肩膀,嗔道:“放手,你都弄疼我啦!” 猛一抬头,正撞见他的眼睛,陡然又是一惊,只觉一股寒意钻心彻骨,心里纵有诸多的疑问,但也不敢多加寻问。 北海真神目光凌厉狰狞,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虽然相貌依旧,但往日的温柔之态却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散发出如野兽般凶狂的气息。 黄芸姗心中一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道:“北海真神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正在猜想之中,只听“哧”的一声,他竟将她的外裳撕裂开来,既而“哧哧”声连连响起,转眼之间她身上的衣服内扯得寸缕不剩。 黄芸姗惊怒恐惧,喝问道:“你想干嘛?” 北海真神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很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光,赤条条地冲了过来,一把将黄芸姗提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咚”的一声,仰面平拍在木床上。 这下子摔得委实不轻,骨骼好像被震碎了一般,痛得她呻吟失声。眉尖一拧,原想厉声训斥,但心中莫名一酸,泪水反倒滚滚流了下来。 北海真神视而不见,发出一声怪异的怒吼,野兽一般地扑了过来,将她压倒在自己的身下。 分花拂柳,长驱直入,乳波臀浪,翻江倒海。大战了好一阵子,直到倾泻殆尽,北海真神把身子一翻,气喘吁吁地仰卧在她的身侧。 黄芸姗不知他为什么变得这般的凶狂暴躁,便缓缓地坐了起来,一边为他擦拭汗水,一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不知郎君心情为何不好?是不是奴婢伺候得不够周到?” 北海真神不但与妖女鬼混,还助纣为虐,更加严重的是,他依仗自己手中的权势,不但加害胡思雨和万恩,还阻遏过狐仙抗战之举。 几个月之前,万恩借助清云道长的信香,把北海真神所犯的罪行举报给了天庭么?可音讯皆无,如同石沉大海。 清云道长知道北海真神势大如天,生怕他对万恩进行报复,就祈求当地的山神、土地前来帮忙。 山神、土地不过就是一个地界小仙,他们哪敢得罪北海真神?就给了清虚道长一炷琼香,让他直接烧给张天师。 张天师得知北海真神不但与妖女黄芸姗鬼混,还在人间助纣为虐,便悄悄地下了凡间,对北海真神进行暗中调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现北海真神果然做了好多有悖天理之事,可说是罪大恶极。于是便奏明了天帝。 天帝大怒,就派巨灵神下界去捉拿北海真神。 北海真神属于中界神仙,本事自然不是一般。更何况在仙界中也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不等巨灵神到达北海,他就逃到了北海玄冰洞。 他知道巨灵神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的,就打算与黄芸姗同归于尽。 可通过一阵翻云覆雨之后,北海真神又觉得她怜惜可爱,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黄芸姗聪明狡计,擅长表演,得知北海真神将要落幕之时,立刻扑倒在他的胸膛上,俏脸雪白,泪水哗哗流落,哭着说道: “是奴婢连累了你,九九死不足惜!我这就前往天庭,主动向天帝请罪。黄芸姗宁可元神破灭,也要为郎君争取宽大处理。” 搂着他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北海真神忖道:“传说黄九九水性杨花,脱裤子比翻书还快。在这生死关头,她宁可元神覆灭,也愿意为我慷慨赴义。”心里感动,大感钦佩。 当下抬起手臂,为她拢了拢凌乱的长发,一笑道:“谢谢九九的好意。不过一切都晚了,即使你为我开脱,恐怕也无济于事。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万恩彻底的消失。” 黄芸姗立刻止住了哽咽,轻声道:“需要我做什么?奴婢愿为真神誓死效劳!” 北海真神缓缓起身,盘膝而坐,念了一套咒语。幻光一闪,落下来几样东西来。 黄芸姗定睛看去,心中颇为诧异,竟然是狐仙家族的通关令牌和一张去往胡家大院的路线图。另外两样东西是一把短剑和一本秘诀。 黄芸姗见他拿出黄仙家族的东西,不知其中用意,便问道:“你给我这四样东西各有什么用处?” 北海真神指着令牌和线路图道:“万恩与胡思雨情定三生,有着不解的情缘。据我所知:万恩在明年春季就会远赴东海,与胡思雨成亲。一旦两个人连理同枝,那就是你和我的末日。” 黄芸姗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天朝问案,与万恩、胡思雨有什么关系?” 北海真神讲道:“胡思雨渡劫成人之后,就会失去此前的记忆。不过这狐女临行前给万恩留下一串泪珠,里面装载着好多此前的记忆。 “只要她吞下此前的眼泪,就会立刻恢复记忆。你和我好多罪证都掌握在他们俩的手中,一旦联起手来,我俩必死无疑。 “倘若阻止二人走到一起,也就没有足够的证据。不瞒你说,本神在仙界也不缺关系网,只要他们俩不能对我指控,仙界也就无法将我定罪。 “因此我要你设法盗走万恩手中的真令牌和路线图,然后给来个偷梁换柱,用这张假图将万恩引入阴阳墓中,再将他干掉。” 黄芸姗点头道:“同仇敌忾,就是不为了郎君,我也要除掉万恩。” 北海真神点了点头。又拿起那个小本子,翻看了几页,对黄芸姗道:“这是一本解封密诀,我要你尽快救出你的父亲。万恩乃天造之人,凭你的本事无法将他杀死,这件事必须交给你的父亲来做。” 黄芸姗接过秘诀,轻声问道:“真神,我如何为父亲解封?” 北海真神道:“你父亲被封印在马蹄山西边的一个坟丘里,只要你找到那个孤坟,把秘诀压在坟尖上就行了。 “见到你父亲之后,不许说话,转身就走。只要把封印打开,一些事情就交由你父亲自己去解决,你万万不许再参与此事。” 黄芸姗点头道:“奴婢回去就操办此事。” 北海真神将秘诀交到黄芸姗的手中,又拿起那把短剑,叹道:“倘若我被缉拿,估计你也好不了哪去。因此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把宝剑。” 他探出手指,在剑身上荡了一下,又说道:“这把剑是用不死丹炼制而成的,能确保你元神不灭。一旦败露,你就用此剑选择自杀。只要灵魂还能回归到混沌界,你才有转世或重生的机会,否则元魂与驱壳同灭。” 黄芸姗见自己的元魂得以保住,不禁喜悦心怀,娇声说道:“为了郎君不遭砍头之苦,奴婢一定全力以赴,争取下辈子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探出长臂,搂住北海真神的脖子。红唇如花,轻轻地烙在他的嘴唇上。 北海真神不禁热血上涌,这一瞬间,生与死仿佛对他无关紧要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叫道:“来来来,此生还有一瞬间,该潇洒得潇洒,该风流的风流,我与娘子最后在爽上一把!” 说到这里,他翻身而上,两个狗男女又干起那无耻的勾当。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封破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一阵疾风暴雨过后,两个人把臂替枕,说了一会儿情话,突然,洞外凭空想起了一声惊雷,继而乌云遍天,狂风大作。 北海真神骇然叫道:“不好,巨灵神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劈入洞中,冰屑如雨,冰洞仿佛将要坍塌了一般。 北海真神周身剧颤,灵光一闪,竟然变成了一条小白龙,腾空而起,朝洞外疾冲而去。继而闪电如刀,雷声大作,那条小白龙瞬间就不见了。 黄芸姗连忙穿上衣服,从玄冰洞中溜了出来,把一张神行符贴在大腿上,朝万花庄奔去。 晨星寥落,东方已经发白。黄芸姗见万戬还倒在被窝里,便悄悄地走进西边那间卧室,换了一身睡衣,倒在床上歇息。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万戬终于睡醒了,发现妻子不在身边,便喊道:“李珊,李珊。” 黄芸姗心乱如麻,对万戬颇为讨厌,不禁勃然大怒,怒吼道:“别整天叫魂儿似的!我没死!” 万戬扭着个屁股,端着手臂,来到西卧室的门前。趴在门口看了一眼黄芸姗,很关心地问道:“你咋跑这屋睡来了?” 黄芸姗嚷道:“你的呼噜赶像打雷似的,我睡得着么!别打扰我,赶紧给我滚出去!” 万戬把脸一沉,想要发怒,但又不敢得罪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冷冷地站了半晌,这才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黄芸姗把被子蒙在头上,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我该如何盗取万恩的两样东西呢? 他知道万恩对自己早就有所防范,单靠自己绝对不行。雪貂不但聪明敏锐,还能变化人形,其实放出雪貂最为合适。 可万恩的家中一直都悬挂着五行剑。雪貂也属于妖怪中的一种,别说钻进房中,就是走进院子都很难。要想把雪貂进入万恩的房间,必须得有个人配合它才行。 她脑筋急转,把能为自己卖力的人都捋顺了一遍。 万戬虽然对自己确实是死心塌地,可他眼下如同废人,况且与万恩母子俩怀有深仇,别说走进他的房中,就是在万恩家附近转悠一圈,也会引起人家的注意,他绝对不行。 李二埋汰虽然任劳任怨,也很忠诚,但他胆小如鼠,脑子又不大灵光,根本办不了这样的大事。 万老太太虽然能为我出头,可她年岁已高,腿脚又不大利索,即使能够走进万恩的家门,恐怕也得暴露。 这些人中只剩下万钧了。 黄芸姗深知万钧之心,知他对自己早已情根深种,还是孩童之际便对自己魂牵梦绕,生死以系了。可我毕竟是他后娘,如果与他勾搭成奸,岂不乱了伦理? 转念又一想,自己又不是诚心嫁给万戬,来到人间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还考虑这些干嘛?反正此生命不长久,还不如与他恩爱几次,我要让万钧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 主意拿定之后,决定今天中午就前往马蹄山,明天一早,就去大河东去见万钧。 主意拿定之后,她甜甜地睡了一大觉,换了一身衣服就出发了。 马蹄山方圆几百里,要想找到一个孤坟,如同大海捞针。于是她就去了黄老巢,打算让这个老怪物再帮一次忙。 到了黄老巢之后,黄芸姗先解开雪貂身上的封印。 灵光一闪,老貂头跳了出来。他蹲在地上,一脸的猥琐,两眼盯着黄芸姗嘻嘻笑道:“九九,我这头老驴是不是又该上磨啦?” 黄芸姗心里着急,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用愧疚的语气对他说道:“貂兄,你陪伴九九这些年,经历了好多风风雨雨,结果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九九确实愧对于你。九九深表歉意。”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 老貂头连连摆手道:“别介,别介,主人的大礼老貂头实在收受不起。你要有一点儿愧疚之心,就让老貂头好好地爽上一把,此生也没白暗恋你一回。” 若是在以前,黄芸姗定会对这个奴才加以严惩,可在已经到了最关键之时,倘若将他得罪,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她强压怒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俏脸雪白,泪水哗哗流落,凄楚地讲道: “我不是不让你碰我,而是我一直在行走在人间。倘若与你这个老怪物发生那种关系,就会变回原形。” 抬手擦拭一下眼泪,一脸正色地讲道:“北海真神已经彻底暴露了,他已经被押往了天界,没有他的呵护,九九注定命不能长久。 “在我临死之前,九九要你帮我完成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我要你帮我找到父亲的封印之地,我要将他解救出来; “第二件事:我要你去万恩家盗取两样东西,只要你能偷梁换柱,就能把万恩引入阴阳古墓。 “大仇得报之后,估计九九也就彻底的败露了,为了守住元魂,我会选择自杀,那时你就可以待在我的墓中,与我日日夜夜相守在一起,九九不就是你的人了么?” 老貂头再次蹲在了地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闹了半天让我陪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过日子,我不干,我不干,我说啥也不干!” 黄芸姗见他油盐不进,便把媚眼一撇,娇滴滴地道:“谁说人家是冷尸啊?人家可是服用过真丹之人,说不定还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 老貂头先是一惊,拉了几下颏下的长胡须,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半晌,突然嘻嘻笑道:“就这样定了,这份差使老貂头应了!” 黄芸姗见老貂头已经答应愿为自己效力,心下欢喜,当即喝道:“老貂头,听我符命,赶紧带我去寻我父亲。” “奴才听命!”霍然起身,在原地旋转一圈,变成一只硕大的雪貂。 黄芸姗飞身骑在他的身上,一阵阴风卷起,不多时,就到了马蹄山西侧那座小矮山前。 雪貂的嗅觉极其灵敏,很快就找到那座孤坟。 黄芸姗急忙掏出那本小册子,压在坟头上。幽光一闪,坟头蓦地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 低头一看,棺木之中,立着一根铜柱子,上面缠着两条晶亮的铁链。下面坐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小老头。 一条锁链从他的琵琶骨上穿过,另一条铁链缠锁住他的双足,使他动弹不得。 虽然黄道山已是面目全非,但黄芸姗依然认出此人就是父亲,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父亲。 这时,忽有密音传入她的耳中:“九九,赶紧离开这里,我身上不但压着五色石,全身上下还缠着赤晶铁锁和北海玄冰锁链。 “这一链一锁都缠绕在柱子上,只要你一开口说话,铜柱上的机关就会被启动。那一链一锁越缠越紧,最后绞得我形神俱灭。 “眼下我身上的封印已被解开,只要我的手脚还能动弹,终有一天会磨断这一链一锁。用不着你担忧,还是想想自己的后事吧。” 黄芸姗听完这话,心下稍安。她不敢久留,飞身跳上了雪貂的后背,飞一般回到了黄老巢。 黄芸姗又把雪貂封印在巢穴里,自己乘船过了清河,直接回到家中。 万戬见黄芸姗近段时间有些神神秘秘,心里有些怀疑,忖道:“这娘们最近几天总是跟我分床睡,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得问问去。” 于是便走到她的床前,凶巴巴地问道:“你今天去了哪里?” 黄芸姗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回答道:“我请来了云风道长,去了你万家的墓地,想破一破墓地里的煞气。你不用疑神疑鬼,我明天还走。” 万戬又问道:“你还要去哪里?” 黄芸姗愤愤地道:“当然是去大河东,去见你的父母和你的儿子啦。眼下你就是废物一个,是能背还是能扛啊?外人又帮不上忙。我不找你儿子还能找谁!” 抬起手臂,朝外弹了弹手指,用厌恶的语气道:“滚滚滚,我要休息!”拉过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万戬想要发怒,却又不敢,就像一只战败的流浪狗,虽然还在呲牙咧嘴,却夹起了尾巴。怒视她几眼,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芸姗就把神行符贴在大腿上,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关家屯,经过多方打听,这才找到万长富的家。 此前,三口人住在关丽萍的偏房里,可万钧这小子实在不让人省心。 原来关丽萍与丈夫结婚已有十年了,至今也没能生有一儿半女。你别看万钧看似虎了吧唧,但对男女之事却是十分在行。 他见这个表姑姿色绝好,便动了色心。 每天往床上一倒,就开始胡思乱想,忖道:“表姑正好缺孩子,说不定想要借种生子。倘若我主动与她勾搭勾搭,那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自打动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开始大献殷勤。 初冬时节,农活基本都忙完了。这天关丽萍闲着没事,就坐在屋里搓玉米。万钧见表姑自己在家里,就主动前去帮忙。 两个人一边搓着玉米一边唠着嗑,说着说着,万钧便把话题扯到孩子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茨地山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很平静地问道:“大姑,你们结婚都十多年了,怎么不要个孩子呢?” 关丽萍叹道:“我也想要一个,不知道我俩谁有病,始终没能要成。” 万钧小嘴儿一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大姑父焦黄精瘦的,一定是他有病。大姑,没个子女可不行,到时候谁给你养老啊。不如私底下找个人,偷偷地要一个孩子。我的身子骨儿可硬棒啦,不行咱俩试试呗?” 关丽萍见这傻小子在打自己的主意,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拾起身边的笤帚疙瘩,咬着牙骂道: “你这个死牲口!还想打你表姑的主意?我打死你这个死牲口!”抡起笤帚疙瘩就是一顿猛削。 万钧挥臂格挡了几下,想要解释,可几笤帚疙瘩下去,实在扛不住了,抱着脑袋就往门外跑。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毕竟是自家的亲戚,一旦张扬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也就没把此事告诉给丈夫,而是把这件事讲给了万长富。 万长富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地揍万钧一顿。可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本来名声就不好,倘若传播出去,日后连个媳妇都难找。 他又愤怒又无奈,没有办法,只能拿出自己的养老钱,打算在关家屯买下了三间房子。 万老太太一心想回到大儿子的身旁,觉得在关家屯买房子不太划算,死活就是不同意。 便和万老爷子吵了起来:“不行!万花庄又大又好,还有现成的房子,干嘛要在这破山沟子里买房子?” 万长富苦着脸道:“不买不行啊,你那个孙子真的不让我省心啊!你说说他,要和丽萍生孩子。好在丽萍没有告诉丈夫,不然又有架可打了,咱们必须得搬出去住。” 万老太太一凛,骂道:“这个该死的玩意!赶紧给他找个媳妇,哪管瞎子瘸子,能给他暖被窝就行。” 万长富道:“那都是以后的事,还是考虑住处吧。” 万老太太把手一挥,大声嚷道:“那还考虑什么!就回万花庄呗!我要跟我大儿子一起住!” 万长富本来不想说出她干的那些缺德事,气恼之下,怒吼道:“你还有脸回万花庄么!你和李半仙儿干的那些缺德事,满城皆知,玄狐山一带谁不知道!哼,幸亏我接你及时,不然你也像李半仙儿一样,挂着牌子游街示众。” 万老太太周身剧颤,咧着嘴道:“我的麻猴喳!是咋的?” 万长富怒斥道:“你身为亲娘,竟然不择手段地去往亲闺女身上泼脏水,你还是个……” 万老太太连忙摆手道:“得得得,你别说了还不行吗!我同意你在关家屯买房子。” 就这样,万长富在关家屯买了三间旧房子,简单地收拾收拾,就住了进去。 这天,万老太太忙完了家务,正坐在炕头上摆小牌儿,忽听房门一响,见儿媳妇走了进来。 万老太太自然是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连个招呼都不打,来得这么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黄芸姗早就编造好了一套谎话,当下一笑道:“家里一切都很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昨天请来了清风道长,让他给破一下咱家坟茔地里的煞气。 “道长说:那几块被污染的石碑不但要更换一下,还需要后人祭拜一下。万戬眼下如同废人,挖石碑还是个力气活,我就想起万钧来了。 “恰好衙门有车要去海州城,我就搭了个顺风车,坐到西郭屯。多日未见,很想念你老人家。所以就来看看你老人家。” 一番话说得特别的暖心,乐得万老太太嘴丫子都要咧到耳朵上了,当即要为黄芸姗去做饭。 黄芸姗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汽车下午两点返回,估计三点钟就得到达西郭屯,过会儿就得走。请问万钧去了哪里?” 万老太太一边洗水果,一边叹道:“这个死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一天什么活计也不干,整天就执迷于画画。前几天听说海州有一个画师,他的风水画供不应求,一年就挣一所房钱,他一大早就上山了。” 黄芸姗见这是与万钧单独在一起最佳的机会,便问道:“他去了哪座山?” 万老太太寻思了半晌,含含糊糊地道:“八成是去了茨的山吧。” 黄芸姗记住了山的名字,也不多问,吃了一些水果,唠了一会儿家常。给万老太太扔下两块银圆,就离开了关家屯。 万钧确实如万老太太所说的那样,也不知道听谁说,海州城有个姓王的画师,擅长风景画,他的作品都卖到了外国,一年能挣几所房子。 万钧似乎看到了光明,就缠着爷爷出钱。万长富起初说啥也不给,后来被他缠得实在没有法子,就给他三块银圆。 万钧专程去了一趟海州城,买来好多用品,准备去画山水画。 他在关家屯前后住了二年之久,对这里山形水势颇为熟悉,很快就找到一处美景。他支起了画架,拿起了画笔,一幅写生画卷就跃然在纸上。 这天一个外地人见他在画画,便走到近前看了看。见他画得还可以,就对他道:“这里没有太好的风景,哪天你到茨地山看看去。那里好比仙境,不但有花草树木,石林怪石,獐狍野鹿也是随时随地就能看到。” 万钧听了大喜,当即让那人给他画了一张路线图,扛着画板就回家了。准备好所需的物品,当天上午就去了茨地山。 关家屯距离茨地山五十多里路,等他到达山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好在山脚下住着八九户人家,就花了一些银子,找了一户人家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万钧就上山了。只见山谷中奇花异草,各色缤纷,仿佛绮丽织锦,铺延百里。 诸多见所未见的树木参差林立,仿佛无数体态婀娜的美人,在霞光中婆娑起舞,摇曳生姿。 树下花间,蝴蝶翩翩回旋,梅花鹿、雪羚羊等好多动物纷纷回头,耳廓转动,怔怔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万钧支起了画架,拿起画笔。选择不同几个风景,连画了三张风景画。扛着画架又向山里走去。 阳光媚好,晴空万里,他来到茨地山的东侧,但见这里佳木千章,流泉幽发,山光水色堪称双绝。便支起画架,又开始画了起来。 万钧从上午一直画到下午,只累得腰酸腿乏。坐在一块山石上,喝了几口泉水,吃了一点干粮,看了看天色,见太阳已经偏西了,不如再等一会儿,画一幅夕阳美景再走。 过了一会儿,黄昏来临了。晚霞像火一般燃烧,遮掩了半个天空。 火红的太阳缓缓地下沉,在锯齿般的山峰上露出半张笑脸。她把最后的几条光线,像火带子一样贯穿整片树林。给这里的松树涂上一片灿烂的黄金。 万钧勾勾画画,一副美丽的山水夕阳景终于画完了。而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夜色降临了。 万钧背着包裹,扛着画板,小心翼翼地向山下走去。 山高林密,万钧好不容易才走到山下,抬头望去,瞅哪儿都是高山密林。天色一黑,别说找到回去的路,就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万钧自幼在山野中长大,熟知山形地势,很快便找到了一条小溪。 高山上无井可掘,更无河水。若有人家居住,必在山泉附近。于是沿着溪水一直向下走去。 万钧顺流徒徙,不知不觉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溪水的尽头,可这里哪有什么人家,却是一个巨大的水潭。 抬头望去,月朗星稀,此时已经进入一更时分。大山里沟岔太多,又分不清东南西北,倘若这样走下去,说不定越走越远,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在山里住上一夜。 他察看了一下四周,见水潭周围尽是茂密的柳树,枝条下垂,层层叠叠,暗影投谭。只有水潭中心被明月照得雪亮。 水潭的东面立着一块巨大石头,石头上面平整而又宽阔。万钧笑道:“好住处,好住处。四面环水,石头又平整,即使有野狼、黑瞎子出没,这里也比较安全。” 万钧挽起了裤脚,涉水来到巨石前,双手一撑,跃上石头去。打开包裹,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吃饱了,喝足了,便在石头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他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仰望着群星。 凉风习习,枝影婆娑,一天以来从未像这般轻松过。幻想着自己的画也能卖到国外,背着一大袋子银圆昂首阔步地走进万花庄。 把小伙伴儿们都召集到一起,每人发给他们两块现大洋,让他们每人扇小傻子五个大嘴巴子。 我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等大家伙打完了之后,我就用钱袋子去砸小傻子的脑袋,直到他跪地叫我一百声爷爷为止。 想着想着,困倦逐渐涌将上来,过不多时,沉沉地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呢喃之声,温柔娇媚,好像大丫头在唱歌。 万钧睁开了眼睛,见石头上空空荡荡,并无他人,环顾一眼四周,不禁大吃一惊,“啊”的一声惊呼。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寐以求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潭水中碧波荡漾,月光照得明亮,一个黑发女子斜斜地背对着他,莹白的脖颈衬托着乌黑的长发,发丝一直垂到洁白的腰际,随风飘舞。从体型上来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大丫头无疑。 万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揉了几下眼睛,凝神望着她的侧脸,见她艳若桃李,妖娆夺目,越看越像后娘李珊,不禁呆在了那里。 那女子缓缓地转过头来,月光倾泻在她妖媚的脸容上,美目流盼,唇如花开,哧哧笑道:“万大画家,你看够了没有?” 声音沙哑,略带妖媚,不是大丫头又是谁? 万钧当胸如遭重锤,晃了几晃,脑中一片迷乱。 刹那之间,五年前小树林中间的一幕又潮水般卷入脑海。她手里打着花伞,怀中抱着雪貂……那飘飘的姿态又鲜明地出现在眼前。 她那娇美的脸容,妖媚勾魂的声音,这些年来从未淡忘。直到她突然出现在父亲的身旁,令他痛不欲生。 本以为心中梦幻就此破灭,没想到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竟然在这荒山野岭中出现,少年时的震撼与迷恋,又重新涌上心头,令他天旋地转。 这一刻,他几乎便要喜极而泣,豁然起身,不顾一切地朝她猛冲过去。激动之下,竟然忘记下面还有水潭,一脚踩空,“扑通”的一声,跌入冰冷的水潭之中。 潭水很深,很快就将他淹没,万钧腿蹬手挠,终于露出头来,显得颇为狼狈。 万钧朝岸边游了不到两尺远,两脚突然踩到了地面,心里的恐慌瞬间彻底消散。 他朝岸上看了一眼,见大丫头正在掩口偷笑,万钧自觉有些失态,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千万要冷静。千万别让大丫头骂我是个胆小鬼。” 当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嘻嘻地道:“真他娘的,还掉水里了。借机洗个澡吧!”于是在水里舒展着身体,潜了一阵子泳。 潭水森冷,冰凉刺骨,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便游向了岸边。 夜风清冷,打在身上冰冷透骨,万钧抱着肩胛,牙齿打战,但还不忘在黄芸姗面前体现出英雄本色:“他妈了巴子的,想洗个澡,没成想,河水还挺凉!” 黄芸姗杏目迷离,似悲似苦,神色怪异,但嘴角偏偏露出微笑,似乎在为万钧落在水中而幸灾乐祸。 过了片刻,黄芸姗格格笑道:“别唠叨了,赶紧去那边拧干衣服,我这就为你生一堆篝火。” 万钧抱着肩胛,颠着小碎步,咝咝哈哈地钻进了树林。 黄芸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凄楚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地自问自己:“难道我穷其一生,只是为了报仇吗?难道我真要为这傻小子而献身吗?” 一想到乱石山族人被团灭的一幕,心中愤怒与痛恨直欲发狂,不禁怒火如沸,周身骨骼暴响。 咬着牙道:“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必定不拘小节。只要能除掉万恩,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掏出宝镜,周遭的景物完全倒映在镜中,见不远处有一间残破的神庙,隐于林木之间,便朝神庙那边走去。 那神庙年久未修,残破不堪,所供泥神倒像是当地的土地神。蛛网横梁,尘土遍布,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黄芸姗把角落处打扫干净,生起了一堆篝火。 过不多时,万钧端着肩膀,咝咝哈哈地跑了过来,夸赞道:“大丫头,还是你厉害。我转悠半天,也没发现这里还有一座破庙。” 黄芸姗也不看他,一边往篝火里添加木柴,一边对他道:“别废话了。赶紧把衣服烤干。” 万钧蹲在火堆前,一会儿烤前胸,一会儿烤后背,身上的白气腾腾窜起,不多时,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黄芸姗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烧鸡,用木棍串好,不多时就温热了。两个人便围坐篝火吃了起来。 万钧心情欢畅,眨眼之间就吃下了大半只,瞧着篝火下黄芸姗娇美的脸,只觉得一切宛如梦幻。 他心中欢喜,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突然问道:“大丫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毕竟与万钧接触不多,黄芸姗对他还不够了解,因此也不敢实话实说,便讲出原来那套谎话: “清风道长要为咱家看风水,不但要重立石碑,还要大修坟墓,工程很大,你爹眼下就是个废人,一些活计只能靠你了。” 万钧二话没说,当下撸起衣袖,亮了一下肌肉,指着胳膊道:“看看我有多棒!” 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倒纳闷儿了,我爹又老又丑,你咋相中他了呢!瞧瞧我有多强壮!咱俩一边高,咱俩一边大,我爹要是不行的话,咱俩就凑合凑合呗?” 黄芸姗见他果然对自己动了色心,便咯咯笑道:“你小子真是色胆包天,竟敢打你后娘的主意!就不怕你爹一枪崩了你啊?我回去就告诉你爹。” 万钧曾经挨过关丽萍一顿打,心里留下了阴影。连连摆手道:“别介,别介,人家是觉得你很憋屈,就来同情你。你可倒好,不但不领情,还要出卖人家,真是的!” 嘴巴一撇,朝旁边躲了一步,再也不吭声了。 黄芸姗见他对自己确实痴痴情深,便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在他肩头上打了他一下。 把媚眼一瞥,娇嗔地说道:“你这人可真有趣,人家若是不喜欢你,能来大山沟子找你吗?真是个大呆子。” 声音沙哑,尤其那“大呆子”三字,温柔缠绵。 万钧脑中嗡的一响,如被焦雷所劈,顿时呆愣在那里。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的可……可是真话?” 黄芸姗眼波流转,咯咯道:“呆子,我干嘛要骗你?自从你推着小车,去杀万恩那一刻起,大丫头就喜欢上你啦!只是你小子虎头蛇尾,竟然不辞而别了。” 万钧心中狂跳,一时间呼吸不畅,心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千万可不能错过。必须得好好地向她解释解释。” 于是,便坐在她的对面,挺起了腰板,摆出一副英雄勃发的姿态,开始解释道:“大丫头,我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跑的。而是没能杀死万恩小傻子,还被人家给收拾了一顿,总觉得没脸儿见你,所以就悄悄地溜走了。 “其实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你和我爹入洞房那天,我的心都要碎了。就蹲在窗台下开始偷听,结果被几个老娘们给我吓跑了。” 黄芸姗咯咯笑道:“原来偷听洞房的人是你小子啊!” 万钧嘻嘻笑道:“自打你走进我家大门那天,我的心别提多难受了。你不知道,这些年,你总在我梦中出现。 “一次我在课堂上睡着了,梦见你掉进大河里了,我就喊了几声大丫头,结果被先生给打了一顿,还把我从给开除了。你说我有多么喜欢你吧。” 黄芸姗故意嗟叹一声,幽幽地说道:“你爹爹他又老又丑,还跛了一条腿,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他,不过木已成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万钧心中大痛,恶狠狠地道:“大丫头,如果你愿意,就嫁给我吧。万钧虽然没钱没势,但有一颗真诚的心,哪管为你下油锅我也愿意!” 黄芸姗见这傻小子对自己如此痴迷,也就不再隐藏了,当下说道:“大丫头什么都愿意给你,不过你必须为我办一件事。” 万钧霍的站了起来,问道:“什么事?我这就去办。” 黄芸姗拍了拍地面,示意让他坐下。 万钧又坐回了原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静等他的吩咐。 黄芸姗含着眼泪道:“万恩不除,即使我甘心情愿地跟着你,咱家依旧好不了。据我所知,老狐仙送给他两件邪物,不但能克制咱家,还能使他家一顺百顺。 “我想让你配合雪貂,把那两样东西偷梁换柱,一旦得手,万家就会雄起,万恩家就会败落,我也能为你生好多好多个小万钧。” 万钧立刻嘻开了小嘴儿,本想立刻就答应她。 可一想起万恩的本事,立刻低下头来,揉了揉裆部,犹犹豫地道:“我答应你是行,不过我真干不过小傻子。上次我拿着大砍刀去跟他玩命,也没看见小傻子怎么动的手,就把我给干趴下了!” 两手摆舞,继续讲道:“那家伙,‘嗖’的一声,我就飞出多老远。‘咕咚’一声,就撞在柴火垛上了,差一点没把我给摔死喽。” 黄芸姗咯咯笑道:“我说你不顶用吧,你还总是拉硬。惧怕小傻子了吧?” 万钧摇了摇头道:“怕倒是不怕,就怕偷不来,还被人家给削一顿!大丫头,你没看着呢!那天,马家沟那个大烈火骑着我身上打。那大拳头,乒了乓啷的猛劲的凿,险些没把我打晕过去!” 黄芸姗道:“这件事咱不用着急,单等万恩一出门,你把雪貂带进他家屋子里,你只管把门放风,一切都让雪貂去办。” 万钧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地说道:“这还差不多!大丫头,为了跟你在一起,这件事我答应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苟合之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一边归拢着东西,一边说道:“我曾经去过你家,如果一起回去的话,定会引起你奶奶的怀疑。倘若把咱俩单独约会之事告诉你父亲,兴许引起一场风波。我就不去关家屯了,在万花庄等你。” 万钧见她有走的意思,立刻就移坐到黄芸姗的身边,伸手就朝她纤腰上搂去。 黄芸姗全身酥软,格格笑了几声,突然扭腰躲避开来,笑着道:“小色鬼,月黑风高的,你想干什么?” 万钧嘿嘿笑道:“我都想你想了五六年了,你说我能放过这个机会么?天当被,地当床,我要和娘子来圆房。”探手朝那雪丘幽谷摸索而去。 这个举动大出黄芸姗的意料之外,她一边晃肩挣扎,一边伸手推他,红着脸道:“臭不要脸,我现在可是你的后娘,等我你爹死了之后在和你圆房。” 万钧笑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还是偷偷摸摸地来吧。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咱俩把衣服一脱,往地上一倒,就当是圆房了。” 探手解开她的衣服,朝下方摸索过去。 黄芸姗虽然不是人尽可夫之辈,但也是一个婬荡之妇,被他这般胡乱地抚摸,登时瘫软无力,娇喘吟吟,意乱情迷地任他摆布。 万钧正值青春,顷刻烈焰燎原,突然翻身而上。分花拂柳,长驱直入,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结结实实地扣上他父亲的头上。 两个人在破庙里鬼混了一夜,直到次日黎明,两个人这才收拾好东西,一起走下了茨的山。 万花庄坐落西南,而关家屯则在西北,两个人下山之后就分路而行。 黄芸姗找个僻静的地方贴上了神行符,当天上午就回到万花庄。 万钧于中午才到家中,奶奶便把黄芸姗找他立碑之事讲了一遍。 万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道:“这可是一件大事,不能耽搁,我明天就去万花庄。” 次日一早,万钧就把行李收拾好了,简单地与奶奶告了个别,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海州城到万花庄只有一趟班车,上午九点左右路过西郭屯。万钧不到八点钟就到了西郭屯。 单等班车一到,万钧第一个就挤到车内,当天上午就到了万花庄。 因为万钧与后娘干过苟合婬行之事,心里胆怯,不敢面见父亲,因此万钧没有到父亲家,而是直接住进自己的茅屋里。 黄芸姗得知万钧回来了,就以继母的身份前去探望。 万钧一见到黄芸姗,立刻就扑了过去,喊了一声“大丫头!”便搂住了她的纤腰。 黄芸姗一把将他推开,低声喝道:“别乱来!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你就在这里先住下去,一有机会我就通知你。” 万钧点头道:“我全听你的。不过隔三过五的,你得陪我一回。” 黄芸姗虽然对万钧十分的讨厌,但在这最后关头,也不得不答应他。当下点头道:“我会按时给你送饭,有机会就来陪你。” 万钧乐得心花怒放,咧着大嘴道:“大丫头,你可真好。” 此后的日子里,黄芸姗经常为他端菜送饭,一旦有机会,二人不免还云雨一番。万钧幸福而又满足,真希望这样的生活永无止尽。 近期万恩与母亲一直没有离开万花庄,因此黄芸姗也就一直没敢动手。 因为万恩在民团属于核心人物,倘若万钧四下乱逛,万一被民团的人打死了可怎么办?我必须让万钧与姑姑修复一下关系,千万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这天,两个人云雨之后,黄芸姗便对万钧道:“过会儿你到东院万芬家去一趟,让她带你去给你老姑赔礼道歉,我要你主动与万恩修缮一下关系。” 万钧咧着嘴道:“我才不去呢!你没看着呢!那天小傻子险些没把我打死,我都恨死他……” 黄芸姗把脸一沉,厉声喝道:“你懂得什么!他们手中都有枪,如果一枪把你打死了怎么办!我要你去,你必须得去!” 万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完全拜倒在黄芸姗的石榴裙下,她的话如同圣旨一般,必须得服从,当天就翻过墙头,要万芬带着自己去给老姑赔礼道歉。 万芬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哪知道这里暗藏着阴谋?觉得本来都是一家人,干嘛要斗得你死我活?见万钧主动拿个回头,出于好心,就带着万钧到万兰家赔礼道歉。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万钧是自己的亲侄子,万兰见他主动拿了回头,也就原谅了他。 此后万钧也就不再忌怵万恩、马烈久等人,和此前一样,开始在万花庄四处乱逛。 最近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万恩一直忙碌个不停,他率领兄弟接连端掉周边四个山寨,击毙土匪一百多人。 兄弟六人本想好好地轻松一下,结果又出事了。 十天之前,万长老从西部草原购买了一百匹马,打算武装一下骑兵的力量。当路过黑风山时,就遭到土匪的打劫,不但抢走了马匹,还杀害了五个兄弟。 三个长老勃然大怒,就让万恩率领所有的民团荡平黑风山。 这股绺子盘踞在黑风山已有十五年之久,山上共有土匪七十五人,不但干一些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勾当,还多次打劫过往的商队。 万恩擅会用兵,他坐在地图前,把黑风的山形地势仔细地研究了一遍。 他知道黑风山不但路途遥远,地形也十分复杂。当年东瀛人动用一个中队的兵力去攻打黑风山,打出三百多发炮弹,也没能取胜。 通过战况来分析,不是东瀛人装备与兵力上出现了问题,而是东瀛人太过于张狂,大兵直入,使得黑风山上的土匪早就有了防范。 他们化整为零,利用地理上的优势,与其周旋,致使东瀛人久攻不下。由于物资消耗过大,打掉黑风山又没有多大的价值,只是炸毁了山上的房屋,也就退兵了。 万恩思考了大半天,最终决定,只带一百名精兵去攻打黑风山。 众人茫然不解,唯有五个好兄弟微笑不语。但都知道万恩用兵如神,谁也没有出来反对。 第二天夜里,一百个勇士带上了足够的弹药和食物,就悄悄地出发了。 黑风山东南方二十里处,有个峡谷叫白狼谷,万恩下令在谷中隐伏下来。 峡谷中洞穴遍布,弟兄们在白狼谷足足待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天降大雨,看天气,有着大雨连绵的迹象。 兄弟们正想好好地喝上一顿酒,然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觉时,突然万恩传下了命令,要在雨夜偷袭黑风山。 一百多人经过艰苦跋涉,深夜才到达黑风山的山脚下,暂短的准备了片刻,就发起了进攻。 黑风山大当家的名叫熊大山,今年四十六岁,在黑风山落草为寇也有十五个年头了,颇有经验。 他知道万花庄民团有个万恩,智勇双全,能征善战,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就把万花庄周边的绺子全部打掉。 他们抢劫的马匹正是万花庄民团的物资,自然很是担心,就带着兄弟们日夜守护。一连五六天,都在紧张中度过。 今天天降大雨,山高路险,别说外来的军队,就是自己人也不敢雨夜上山,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惕。 这天晚上,熊大山把兄弟们召集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岗哨,其余的人都回房睡觉去了。 他们万万也没想到大兵如同天降。熊大山与妻妾还在睡梦中,就被手雷给炸死了。一百多个勇士分头行动,逐屋进行清剿。 此前,万恩下过一道“不要俘虏,只要尸体”的死命令。因此兄弟们也不喊话,端起枪来就打,抓过手雷就扔,不但半个时辰,就把山上的土匪全部歼灭。 第二天中午,天空转为白色,但依然下着蒙蒙细雨。 众人开始打扫战场,不但夺回一百匹战马,还缴获大量的物资。 手中的马匹如此之多,就捆成一百个马驮子。兄弟们把每人牵着一匹马,打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万花庄。 这次行动,徐忠信始终没有出面干涉。因为他知道黑风山易守难攻,胜算极小,不如借着熊大山之手,让民团元气大伤。然后借机出兵,就地解散民团。 没想到万恩只带一百多个精兵,就把黑风山彻底剿灭,这个结果大大地出乎徐忠信的意料之外。 他当天就给刘翔奎发了一封电文,把民团剿灭黑风山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刘翔奎顿时大惊失色,倘若如此壮大下去,万花庄还能统治多久?当即唤来李参谋,开始从长计议。 李参谋献计道:“以眼下的形势来看,东瀛人最多还能苦撑四五年,要想解散八族人的武装是不可完成之事。他们不是能打仗吗?那么,我们就给他们布下一个族群之间大乱的格局。” 刘翔奎把手一撩,很不耐烦地道:“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儿,你别跟我嚼文吐字地扯那一套,明明白白地说,你究竟想使什么阴谋诡计?”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箭双雕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李参谋呵呵笑道:“西河门抗捐抗税,前些日子又伤了我们那些兄弟。不如给民团下一道指令,让他们去攻打西河门。鹬蚌相争,咱们在一旁养精蓄锐,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在出兵一举歼灭。” 刘翔奎鼓掌道:“好主意。我这就让衙门给民团施压,尽快促成攻打西河门这件事。” 五天后,徐忠信把三位长老请进了县衙,先讲解一番眼下的形势,然后又拿出海州府的指令,命令万花庄的民团去讨伐万花庄。 西河门的民众大部分都是契丹人,后来辽国被女真族所灭,统一姓“修”。城主名叫修万里,此人性格倔强,任折不弯,人送绰号:老倔驴。 修万里家资雄厚,地位显赫,不但具有统治力,而且还极具亲和力。在族人的心中,早把他视为天下最好的城主。 西河门两面环水,背后靠山。大河之外,竟是万顷良田。城民渔猎耕种,生活颇为悠闲。 不过西河门的民风彪悍,不屈不挠,无论前朝还是现在的东瀛人,他们就是誓死不肯投降。 两年前,田源也想攻打西河门,没想到陷入万花庄的乱局当中,始终抽不开身来。也就没有大规模清剿。 经过谈判,双方达成了多项协议。其中有一条,西河口可以自治,但必须不向官府交粮纳税。 修万里为了西河门不生战火,也就在协议上签了字。 头两年还好,后来随着战场上的消耗越来越大,加之一些地方官中饱私囊,随意加捐加税,这样一来,就引起了西河门民众的不满,纷纷起来反抗。 海州府也曾多次派兵攻打西河门,每次都是气势汹汹的来,可立足未稳,就被西河口的庄丁打得是落花流水。可见西河门的战斗力不是一般。 万长老、马长老、许长老个个都是聪明之人,不用多想,这又是一起阴谋。他们的意欲就是挑唆族群间内乱,削弱双方实力。 三个长老虽然心如明镜,但毕竟人家才属于合法政府,怎能当面揭穿或是拒绝? 万长老起身行礼说道:“上级的指示我们一定要遵从,不过事情重大,我们三个实在做不了主。我这就召集各族的族长,好好计议一下,再做决定。” 拿起了公文指令,气呼呼地朝门外走去。 三位长老直接去了团部,恰好万恩、万强、赵明、马烈久等人都在这里。 万长老便把海州府的令件往桌上一拍,破口骂道:“衙门里这帮王八羔子,整天狗屁事也不干,就知道算计别人。你们看看这个。” 众人围拢过来,万强拿起令件,当众就读了一遍。大家伙义愤填膺,纷纷叫骂。 赵明道:“这分明就是刘翔奎、徐忠信的奸计,想让我们两家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好分头收拾我们,我们坚决不上这个当。” 万长老摇头道:“如果我们拒不出兵,就等于公然与官府作对。虽然我们的战斗力也不弱,但也别忘了,大半个中原都属于东瀛人的。倘若调集重兵,我们必败无疑。” 把头一转,对万恩问道:“如果我们派一小部分人马,到西河门比划几下怎么样?” 万恩摇头道:“西河门民风彪悍,战斗力不弱,倘若派少许的兵力去战斗,不但官府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会与西河门结下梁子。以我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来看,觉得这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众人心中疑惑,纷纷皱眉。 万长老皱眉道:“外孙子,此话怎么讲?” 万恩道:“眼下东瀛人战败的势头越来越加明显,国内两个党派都会以武力强行称霸。刘翔奎为什么要在万花庄设立县衙? “因为万花庄偏远而又富饶,是个自立为王最好的地方。记住我的话:不出二年,只要内战一起,烽烟最快燃起的地方,正是玄狐山一带。” 众人云里雾中,不明所以。姜录山冷笑道:“危言耸听。万恩,别觉得你前两次判断得很准确,就随意吓唬我们,你当我们是小孩子么?” 万恩反驳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不出四年将会成为事实。” 姜录山一脸不悦,反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万恩走到台前,目光炯炯的扫望着每一位,一字字的道:“我们唯一的方法,便是借这个机会朝外掀起战事,迫使西河门与我们结盟。” 万长老沉吟道:“妄起战事,只会引火烧身。一旦各族团结起来,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西河门民风彪悍,这盟可不是好结的呀!” 万恩不想透露更多的细节,只是简略地讲道:“不是我们妄起战事,而是刘翔奎逼迫我们掀起战事。 “既然我们无法拒绝,又无法躲避,还不如借这个机会向官府多要一些武器和粮饷,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粉碎刘翔奎的阴谋,还能与西河门的武装并肩联合。万花庄与西河门水路畅通,可以在这水路互为援引。那时,要想打败刘翔奎,那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声音虽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力。 万强点头道:“西河门确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盟友。如果与他们结盟,即使东瀛人真的大举入侵,我们也多了一道强有力的帮手。 “不过这个老修头可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汉子,要想让他结盟,除非让他五体投地,不然的话……”摇头微笑,不在往下说了。 万恩笑道:“三哥,山人自有妙计,我保证会以和平方式征服西河门。” 众人不止一次目睹过万恩的绝世神威,虽然不知他心中之所想,但对着少年莫名的信任,当下都暗暗点头。 第二天一早,三位长老就去了县衙,以武器、粮饷不足为由,向徐忠信递交了一份拒绝书。 徐忠信一心想让这两股势力斗得两败俱伤,当即就答应给民团提供钢炮五门、炮弹一百发、机枪五挺,步枪五十条、子弹三千发、银圆一万块。 三位长老纷纷摇头,都说这场仗一定伤亡惨重,给这点东西不划算。 徐忠信急了,大声吼道:“你们觉得这是做买卖吗!再添一万块银圆,不出兵就强行征调!” 三位长老见徐忠信态度坚决,也就不再争取了。 五天后,海州府果然运来了好多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清点完毕,直接交到民团的手中。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既然要出兵打仗,必然要选出一个称职的指挥官。当天晚上,就在团部里召开一次会议,打算推选出一个会领兵打仗的领袖。 姜录山自告奋勇,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姜某自幼学过兵法,摆兵布阵,逗引埋伏样样精通,为了打好这场大仗,今天只能毛遂自荐了。” 话音未落,场内嘘声一片。 只听马烈久哧哧笑道:“我说老姜啊,你就别‘荐’了,再贱就一文钱也不值了。就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不管死多少人,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如果这也叫兵法的话,我大烈酒也能当指挥官了。” 姜录山羞臊难当,怒火如沸,青筋爆然,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恨不得要将马烈久撕碎一般。 马长老生怕将帅不和,便以叔叔的身份对马烈久喝道:“大烈酒,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给姜族长道歉。” 马烈久连忙起身,给姜录行礼道:“马烈久乃山野村夫,不会说话,请姜族长多多原谅。” 姜录山瞪视马烈久半晌,紧握的双拳总算是松弛了下来。 经过大家伙的一致推荐,最终以“聪明智慧,独识大局,处变不惊,镇定斡旋,坚强表率,指挥若定”为由,让万恩来指挥这场战斗。 万恩推辞再三,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也就成为这次特殊行动的总指挥。 虽是众人的推荐,但姜录山依然忿忿不服,在场地中间站了半晌,最后嘟囔了一句:“人情世故,竟搞一些小圈子。”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万长老见姜录山愤愤不服,便把万恩叫到了一旁,低声道:“近期姜录山与他堂兄接触频繁,担心有变,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万恩微微笑道:“长老不必担心。从眼下来看,姜录山还不至于叛变投敌,但他一定会鼓动与西河门开战。” 万长老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这一仗是一场硬仗,无论胜利与失败,都关系到万花庄的未来,希望你谨慎、谨慎、再谨慎!” 万恩行礼道:“晚辈明白!” 将士们都在积极备战,万恩也在暗中进行军事部署。 他料到刘翔奎、徐忠信等人会暗使阴谋,于是决定尽快出兵。当即传下密令,今天夜里装船,明天寅时出兵。 徐忠信生怕民团起兵造反,就以城内空虚为由,实行全城封禁,也就是把所有的家属都留在城中,来充当人质。 本来民团就没动起义之心,因此大家伙也就不以为意。 万花庄通往西河门最快捷的途径就是走水路,顺着清河而下,在转向西南,就能到达西河门的周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兵贵神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水路虽然通畅,但船只过多,太过引人注目,反倒不利于闪电战。 为了避人耳目,万恩只用了两艘商船,把武器、弹药以及后勤补给,秘密地搬运到船上,并让二十个侦兵与船同行,目的就是打掉西河门的探兵。 两千大军只带轻武器和少量的食物,乘船渡过清河之后,沿着山脉昼夜兼行,以最快的速度向南急行军。 时近中午,骄阳火热,山下虽然树木茏葱,但仍然酷暑难耐。迎面吹来的热风夹杂着鼓噪的蝉声,更觉得燥热难当。 姜家村的庄丁平时训练不够,加之姜录山对万恩心怀不满,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活在万恩的阴影之下。在他的鼓动之下,一大群士兵开始怨声载道。 姜录山为了收买军心,就主动找到了许大军。 许大军在军中属于老好人。姜录山与他见面之后,亲切地叫道:“大军兄弟,这天儿也太热了,都想找个凉快地方休息一会儿,等凉爽了在开始急行军。你和万恩的关系不错,你就向他求个情呗?” 许大军也觉得万恩过于太着急,如果再这样跑下去,定会有好多人中暑倒地。 于是加快了脚步,赶上了赵明和马烈火,对二人道:“咱三个找万恩商量一下,是不是躲过酷暑再行军?” 赵明、马烈火也觉得在烈日下急行军有些不妥,便点头答应了。 万恩、马烈久始终在前头带队,三个人紧跑了几步,将他们赶上。 赵明捂着胸膛,气喘吁吁地道:“天气太热了,队伍急需要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是不是让兄弟们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然后在急行军。” 万恩一脸严肃地说道:“兵贵神速,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徐忠信等人阴险毒辣,我估计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向西河门泄露了军机。 “不过西河门与海州府是个死对头,他透露出的消息未必肯相信,我们就利用修万里犹豫不决这个心理,争取在他们还没有部署之前,围困西河门。因此必须要争分夺秒。” 许大军道:“这样下去,我怕士兵会大发牢骚。” 万恩一脸的冷峻,阴冷冷地道:“军令如山!谁要胆敢发牢骚,立刻处斩示众!” 这时,万强也赶了过来,对万恩道:“人的体质有强有弱,自然有快有慢。这样吧,不如把队伍分成两队,跑得快的在前,跑得慢的在后。让许大军、马烈火去断后。” 万恩摇头道:“如果这样的话,谁还愿意能往前跑?传我命令,一个半小时到达不了石门山者,一律按逃兵论处!马烈火、赵明,你们俩挑选十个心腹做督战队,有违令者就地处死!” 赵明问道:“有中暑倒地的怎么办?” 万恩果断地道:“扔在那里不管。我要的是速度,而不是没有用的废物!一个半时辰之内,必须包围西河门!”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命令下达之后,谁还敢偷懒?所有的士兵都拼命似的朝前跑。 姜录山见万恩不开情面,就故意带着四十几个族人拖后腿,嘴里还一直在为士兵们抱打不平。 他这一埋怨,三个心腹手下干脆就坐在了地上。 赵明、马烈火大怒,立刻就把枪装上了消音器,当众就把这三个人给击毙了。 赵明厉声喝道:“有不执行命令者,这就是下场!” 姜录山见状,脸都吓白了,这回也不敢嘚嘚了,带着几个兄弟比兔子跑得还快。 时近黄昏,天空中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忽然卷起了狂风,飞沙走石。 万恩见前边有两座矮山,如同石门。 便蹲在地上查阅了一下地图,对万强道:“前边就是两门山,山下有河。传令三军,加快脚步,给他们八分钟的休息时间,在天黑之前,必须合围西河门。” 众人早已渴得双唇干裂,得知前方有水,顿时精神大振,拼了命地往山下跑。 山下溪水横流,将士们跪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喝水,简单地吃了两口东西,又开始检查一下装备,时间已经到了。 三军集合完毕,万恩粗略地清点一下人数,由来时的两千多人,只剩下一千二百多人了。 万恩凝重地讲了一番激励鼓舞的话,见将士们士气高涨,这才令赵明、许大军率兵三百,去河边接应船只。 万恩、万强、马烈久、马烈火率领所有的人马朝西河门直杀过来。 徐忠信阴险毒辣,为了让两家两败俱伤,果然对外放出攻打西河门的消息。 西河门向来都把官府视为敌人,当他们得到这样的消息,都半信半疑。 万花庄与西河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更何况同命相怜。他们都不相信民团会攻打西河门,这只是其一; 第二,此前多次与地方武装交过手,均是大获全胜。修万里性情桀骜,根本不把这些地方武装看在眼里。 第三,修万里掌握这些地方民团的打法,都采用一打二吓唬的战术。每每都是大兵直入,气势汹汹,摆出一副气势如山的架势。 因此也就没有事先布下伏兵,只是侦骑四出,把长哨向前延伸十里,只要发现有敌情,立刻快马疾书回家报信。 却不料万恩早有防备,他把一队侦兵秘密派到了船上。因为水路走的是捷径,要比陆地行军快得很多。 这些侦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虽然人数只有二十,但身经百战,骠悍团结,足可以一敌百。 他们在找个僻静的地方上了岸,就在两门山以北五华里的地方设下了埋伏,等报信探马一到,立刻用绊马索绊倒,然后将其擒获。 两门山距离西河门还不到三里路,一队巡兵正在山下游走巡逻,忽听远处一声轰鸣,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在乌云中爆炸开来。 继而杀声震天,似乎有千军万马正朝西河门围拢而来。 十个巡兵抬头望去,见两门山上烟尘滚滚,远远望去,少说也有上千之众,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 旌旗林立,风吹猎猎,夕阳照在旗帜上,将“万花庄民团”五个大字照得分明。 大军如同天降,十个巡逻兵登时呆愣在了那里,望着狂飙一般的大军,都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过了半晌,这才恍过神来:“不好啦!敌人来了,赶紧回城报信去!”转身朝城中奔去。 修万里得知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脸都吓白了,一边换衣服一边喊道:“赶紧吹响集合号角,召集所有的庄丁共同御敌。” 这些庄丁平时渔猎耕种,只有危机到来之时才拿起枪杆。忽然传来高亢而又急促的预警号角声,知道事态紧急而又严峻。 众人心下大凛,纷纷拿起武器就往校军场那边跑。 两千多庄丁集合完毕。修万里朗声说道:“乡亲们,万花庄这帮走狗已经兵临城下,危急就在眼下。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必须把这帮家伙赶走!出发!” 两千多庄丁士气大振,欢呼狂吼,鼓号破空,在令旗指挥下,潮水一般朝北门倾泻而来。 此时万恩带兵已经抢占了各个要塞和最高点。 赵明、许大军也押着大批的武器弹药也陆续就位。 万恩站在高台上,手托着望远镜正在凝神瞭望。忽见城门大开,两个旗手高举两面蓝色的旗帜率先冲了出来。 紧接着走出一个身穿盔甲的老人,腰悬宝剑,手里握着两面令旗,满脸尽是桀骜不驯的神色。虽然已有六七岁的年纪,却隐隐有君临天下的霸者风范。 身后跟随两千多个庄丁,人手都端着一把长枪,从容不迫地朝这边逼迫而来。 万恩转头对万强和马烈久道:“两位哥哥,就看你们的啦!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争取把他们打回城里去。” 万强、马烈久相视一笑,齐声道:“小崽子,你就瞧好吧!” 万强调来五挺轻重机枪,架在前方最高点上;马烈久把两门小钢炮也校对完毕,对万强道:“三弟,你先开抢,等他们退回城门,我就照着城门楼子轰他两炮。” “好唻!”万强手托望远镜远远望去,见大队人马已经快要进入射程之内,低声令道:“照准前军的脚下一起开火!意在威慑,决不许伤人!” 五个机枪手扣动了扳机,一阵“哒哒哒”声响起,打在地上尘烟四起。 两个旗手大惊失色,朝后一蹦,掉头就往回跑。后面的庄丁也连忙后退。 万强见庄丁后退缓慢,又下令朝前延伸两丈,只朝他们脚下扫射。 几百发子弹打出,在他们脚下荡起一阵尘土。 修万里脸色惨白,低声对身旁的两个长老道:“敌军早有准备,硬冲硬打绝对不行。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我军定有伤亡。退回城内,给我严防死守,等探明情况,再大举反击。” 命令下达之后,后军变前军,迅速地退回到城内。 万恩见大军已经后退,便对马烈久道:“大烈酒,这回就看你的啦!” 马烈久嘿嘿笑道:“小崽子,你大哥可不是白给的,若论打炮,可比你强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围而不打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马烈久单膝跪在地上,竖起拇指测量了半晌,这才拿起一发炮弹,丢进炮筒里。“咚”一声,炮弹出膛,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正落在城门楼子上。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楼子的右角立刻坍塌下来。 一发炮弹没过瘾,再来一炮。炮弹在城门楼子的左角爆炸开来。尘土飞扬,弹片横飞,吓得庄丁一阵惊呼,望着漫天的尘土目瞪口呆。 尘烟散尽,几个庄丁关上了大门。万恩端起了望远镜,依稀地瞧见,无数庄丁隐伏在城墙上。 万强、马烈久、马烈火、姜录山见所有人都退回城中,便来到万恩的身旁。 马烈久对万恩问道:“小崽子,接下来做什么?” 万恩令道:“退兵一里,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围而不打,逼迫修万里出城谈判。” 姜录山跳脚嚷道:“你会不会打仗?这样下去不但耗费粮草,还会被一点击破。趁士气正旺,赶紧全军压上。炮轰城门,杀进西河门,活捉修万里!” 万恩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问道:“你的想法怎么和刘翔奎的意图一模一样呢?” 姜录山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有问题么?” 万恩微微一笑道:“怀疑倒是不敢。既然姜族长有高招妙计,就带着你的族人去攻城好了!”把身子一转,径直朝帐中走去。 众人也觉得姜录山有悖意图,都没人理他,尾随着万恩朝帐中走去。 姜录山死了三个族人,本来怨气就很大,听他说出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可偏偏又拿万恩没有办法,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军中。 对自己的部下道:“刀枪无眼,你们在战场上都小心一点儿,别傻乎乎地朝前冲。咱们都让万恩给干死三个兄弟了,我可不想让你们多死几个。” 他的部下大多都是他的族人或是亲戚,对姜录山个个唯命是从,经过商量,决定把自己的营寨偷偷向后移出一里地,把营寨扎在了河边。 姜录山笑着问道:“营寨扎在这里怎么样?” 一个心腹笑眯眯的夸赞道:“前有万恩等人为屏障,后有大河拦挡,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姜族长确实高明!” 姜录山把手一摆,哈哈笑道:“弟兄们,把酒桌摆上,以后咱们就在这里坐山观虎斗!” 赵明、马烈火身为监军,见他们在河边扎下了营寨,便把此事禀报给了万恩。 万恩不屑地道:“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不用去管他。据我了解,河东有个坎家沟,那里暗藏着一支狙杀精英,倘若背后偷袭,岂不是给我们增添一道屏障?” 赵明笑道:“我还真想欣赏一下营寨被炸飞的美景。” 万强一直站在沙盘前,两眼盯着地形图,突然对万恩问道:“小弟,我们要不要给修万里写一封劝降信,顺便与他沟通一下?” 万恩摇头道:“修万里是有名的老倔驴,这样做不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还会加深敌意。西河门的土地大多都在城外,我们围而不打,他们比我们还着急,不出三天,定会主动来找我们谈判。” 万强满脸疑惑,又问道:“难道围困几天,修万里就能屈服吗?” 万恩笑道:“如果围困几天就能屈服的话,那就不叫老倔驴了。谈判桌上换不来和谈,只有战场上才能打出和平。我会略施小计,诱引修万里出兵,只有将他合围,这老头才会心服口服。那时我们再拿出足够的善意,两家结盟也就水到渠成了。” 众人一直都不知道万恩真正的用意,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万恩攻打西河门,并不是想让修万里屈服与敬畏,而是想以德服人,让西河门由衷的钦佩与感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万花庄大兵如同天降,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西河门三面合围,大大的出乎修万里预料之外。 他愁眉不展,连忙召来所有的头头脑脑,商量如何打破眼下的困局。 西河门除了城主之外,下面还有一个长老会。 长老会有三个长老,分别是佟长老、金长老和倪长老。他们都是由各族民众推荐选举而产生的,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金长老是长老会最大的长老,他的一言一行更加重要,因此修城主也想听听他的建议。 金长老也不客气,当下说道:“据细作探知,这次领兵的头领名叫万恩,别看他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是用兵如神。方才我们也试想与敌人交锋,可敌军不但武器精良而且围而不打,看来我们只有固守城池了。” 倪长老沉吟道:“眼下正是盛夏,我们的良田都在城外,如此消耗下去,农田至少要减产一半以上。还有,城中贮存的陈粮只够坚持两个月。他们围而不攻,多半是想逼迫我们耗尽粮食之后,勒令我们乖乖开门投降。” 众人纷纷点头。修万里缓缓道:“倪长老说得不错,万花庄民团无须攻城,只需困守此地,不出两个月,我们就支撑不住了。” 金长老把目光望向了修万里:“修城主,您见多识广,还是请您拿个主意吧。” 修万里冥思苦想了半晌,才说道:“我们与万花庄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突然起兵攻打西河门,让我也有些迷茫不解。难道是因为形势所逼吗?” 庄丁的大头领名叫修忠旺。他起身说道:“绝对不是形势所逼!依我看,就是这几个半大嘎子不知天高地厚。估计是官府许诺让他们升官发财,所以才带兵攻打西河门。 “这帮嘎子们热血沸腾,狗屁也不懂,倘若我们投降的话,必定要大肆屠城,那时全城的百姓无一幸免。以我之意,与他们大战一场。” 佟长老问道:“人家有机枪大炮,不等到人家跟前,就把我们给消灭了,你怎么和人家大战一场?” 修忠旺缓缓地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佟长劳仿佛想到了什么,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来。他们的机枪只往我们的脚下扫射,炮弹只往城门楼子上轰,依我看,不是人家的枪法和大炮打得不够精准,而是手下留情。我建议咱们派出一个代表过去,摸摸他们的底细。” 修万里道:“无论怎么谈,他们的宗旨就是让我们投降。”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故作示弱姿态也很不错,最起码能到敌营走一趟。虽然摸不清他们的军事部署,但最起码能看到他们军规军纪好与坏。 “如果军纪很差的话,我们一边拖延一边用礼物去麻痹他们,等他们的戒备渐渐地松懈下来,我们就来个绝地大反击。” 众人鼓掌道:“这个主意不错。这叫先当孙子后当爷,一旦孙子闹屁啦,咱们就狠狠地揍他们这帮狗孙子。” 修万里见众人都表示赞同,便对金长老、倪长老道:“你们俩天生随和,办事圆滑,明天一早,带上两头猪,两只羊,十坛子好酒,去向敌人去释个好。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你们都不要反对,就说回去商量商量。” 两位长老拱手道:“在下明白。” 万恩料到西河门会故意示弱,意在麻痹。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就想来个将计就计,为他们布下了一张迷网。 次日一早,西河门的城门裂开,走出一匹战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庄丁,身背后插着一杆白旗,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一路狂奔,眨眼间来到民团的营盘之外。 守营的士兵端着枪,高声大喝:“站住!再往前走我们就开枪了。” 那庄丁急忙勒住战马,举着双手喊道:“别开枪,别开枪,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是给你们送信来了。” 士兵们放下了武器。信使走到近前,把一封信交给守门士兵的手中,要他们转交给元帅。 负责守营的正是马烈火,他接过书信,说了一句:“你先等一会儿。”转身来便到万恩的住处。 万恩拆开信封,见上面寥寥数语,大概意思就是:西河门、万花庄向来都是友好之邦,不知为什么突然兵临城下? 如果西河门有得罪之处,愿意向你们赔礼道歉,加以赔偿。我想派两位长老带着礼物前去慰问,希望贵军网开一面。落款是修万里。 万恩对马烈火道:“你告诉送信那个人,就说我家元帅欢迎修城主来营中做客。” 马烈火返回营外,对那个庄丁道:“我家元帅说了,欢迎修城主来营中做客。” 那庄丁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很快就回到城中。 修万里见万恩已经同意两位长老去谈判,心中大喜,当即派了一辆马车,拉着两头猪、五只羊,走进民团的大营。 金长老、倪长老都是见过世面的老油条,见面自然要客气一番。 可万恩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骄横之气,斜眼看了一眼车上的东西,阴阳怪气地道:“送这点儿破东西,就想和本帅谈判?把东西留下,把人给我赶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巧设迷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马烈久把大手一挥,对几个士兵令道:“把猪、羊留下,将这二人赶走。” 金长老、倪长老非常尴尬,刚想说话,却听万恩道:“你们俩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把事情想明白了再说话。” 金长老道:“元帅,这只是一个见面礼,等事情有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却见万恩转过身去,傲慢地说道:“送客!” 马烈久等人横起了长枪,直接把两位长老推出了营外。 万强、赵明、许大军站在远处忍不住地掩口偷笑。 万恩也禁不住地“扑哧”一笑,第一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金长老、倪长老回到城中,众人正在翘首以待,见二位这么快就回来了,隐隐感到事情不太顺利。 两个长老憋了一肚子气,一下马车,就破口骂道:“他奶奶的,什么民团,就是一群狂妄的土匪!” 修万里听了这话,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越狂妄越好!明天二位长老带上银圆两千块、牛、羊五十头,美酒一百坛,一定要彰显我们和谈的诚意。并向他们表明我们的态度:绝不会向民团兄弟开第一枪。”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长老带着厚礼再次来到民团军营,直接把礼单交到万恩的手中。 万恩看罢,顿时笑靥如花,连连朝兄弟们招了招手。 万强、赵明、马烈久、马烈火、许大军等人都端着肩膀,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用手点着礼单,哈哈笑道:“这回咱哥几个可要发财啦!”当即就合计起分赃之事。 金长老、倪长老轻轻地摇了摇头,忖道:“就这样的队伍也能打胜仗?” 这时,却听万恩令道:“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我要好好款待二位长老。” 众人把二位长老请进大帐,自然是盛情款待一番。 金长老突然问道:“万花庄、西河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什么要攻打我们西河门啊?” 万恩叹道:“说句实在的话,我们也不愿意打仗,可我们家人都控制在徐忠信的手中,我们又能奈何呀?” 金长老又问道:“怎样做你们才肯退兵?” 万强抢先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城主,只有放下武器,解除武装,无条件地投降,否则我们就把西河门炸得稀巴烂。” 金长老连声答道:“投降,投降,我们一定投降。不过城民不下数万,一定会有很大的分歧,必须得给我们几天考虑的时间。” 万恩举起了右手,傲气地道:“好!我就给你们五天考虑的时间。谈判这件事暂且放下,感谢二位长老厚礼相送,咱们今天痛饮几杯。等酒足饭饱之后,我带二位长去瞧瞧我军的装备,也让老骨头知道知道我们的实力。” 说了半晌的闲话,中午将至,酒菜就端了进来。除了姜录山之外,万恩把各路头领都唤来作陪。 三五成群,觥筹交错,喝得烂醉。酒一下肚,胆子登时大了起来,竟然与二位长老开始称兄道弟。 万恩虽然只喝了少许的酒,但还是喝得眼睛发直,舌头发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万恩站了起来,拉着二位长老的手道:“二位长老,高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我这就带二位去看看我们先进的武器装备。” 两位长老正想刺探一下军情,一听这话,岂不是喜悦心怀?连忙拱手道:“老朽愿意开开眼界。” 万恩引着两位长老走进一个营盘,远远就传来猜拳行令的嘈杂声。走近一看,士兵们喝得是东倒西歪,枪械扔得到处都是。 万恩登时大发雷霆,下令把这里的头目重打五十鞭子。 万恩红着脸,对二位长老道:“二位长老,不好意思,见笑了。这个营中都是散兵游勇,我带你们去正规军大营去看看去。” 南大营里更是吵杂声一片,有的喝酒,有的睡觉,有的在赌博……更不像话,万恩再次大怒,当堂就冲了过去,当着客人的面,就把一个头领给打了一顿。 万恩索性哪也不去了,将两位长老带进仓库里,参观一下库里的机枪和钢炮,顺手拿起一把崭新的手枪,送给修城主做见面礼。 双方客套了一番,金长老、倪长老也就告别了军营,回城里去了。 修万里正与众位头领商量如何退敌之策,忽有庄丁来报:金长老、倪长老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众人一同出门相迎,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二人走进府中。等众人都落了座,两个长老便把所有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修万里听完,不禁哈哈大笑。对众人道:“今夜三更,我要偷袭敌营!” 坐落在西河门西郊的城主府,一向庄严、豪华、气象万千。可此时却改变以往的模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门前三五千全是身背枪实弹的兵士,列队肃立在广场上,随时等候着出发的命令,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中。 修万里照样穿上祖辈传承下来软盔软甲;手里握着一把宝剑,样式古朴厚重,剑锋淡青,光泽隐隐。 他在队伍的前头踱来踱去,两眼不时地瞥向天空,好像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忽然探马来报:“启禀城主得知,我们的水手已经顺利地渡过东水河,估计已经到达了坎家沟。” 原来大河的东岸十五里处,两山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也就是先前所谈到的坎家沟,那里虽然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却隐藏着一支精锐。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生的是鹰鼻虎目,背负长杆金刀,人称“猎鹰将军”坎钟,他手下有二十个猎杀精锐。善能潜水,身经百战,专门偷袭敌人后方。 修万里点了点头,又问道:“敌营那边有什么异动?” 探兵答道:“敌营中灯光昏暗,一片沉静,但有几支巡兵在营中来回走动!” 修万里把手一摆,令道:“再探再报。” “得令!”向上拱手一礼,转身朝东奔去。 修万里迈着沉重迟缓的步子,走上了将台,神色黯然地往台下扫望了一眼,以他苍老沉重的声音说道: “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我们的反抗惹来了大麻烦。更是老朽一时疏忽大意,致使兵临城下。西河门是我们祖先留给后人的土地,更是经过我们多少次的浴血奋战,才使我们的家园始得以保全。过去不能丢,现在仍然不能丢,我们今天夜里就去偷营劫寨!” 庄丁们刚想高呼口号,几个长老连忙摆手,顿时安静了下来。 修万里宝剑斜举,低声令道:“马摘銮铃,马蹄缠布;大开城门,随我偷袭敌营!” 夜色苍苍,雾霭茫茫。城门缓缓地打开,两千多个庄丁虽然没受过正统的训练,但个个都经历过战火的考验。 他们高抬腿轻落步,牵着马匹悄无声息地朝前行进,当距离敌营不到二里地时,突然翻身上马。 修万里把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高声令道:“给我杀!” 霎时间万马奔腾,呐喊声惊天动地,成品字形朝营盘这边杀了过来。守营门的士兵一边射击一边惊呼大喊:“不好啦!敌人来啦!” 修万里眼见前面的几匹战马被撂倒,便高声令道:“火力压制!” 后面的十门青铜大炮一齐发射,眨眼间就把营门炸得稀巴烂。 西河门的庄丁士气更盛,在令旗指挥下,一时势如疯虎,潮水一般的猛攻,顿时将万花庄民团打得溃散奔逃。 修忠旺率先杀进敌营,见到帐篷就扔手雷,见到人影就开枪扫射,一时间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火光中清楚地看到前面有七八个团丁,站成一个横排,看样子是在端枪射击。 修忠旺举起手中的马刀,双脚一磕马的肚皮,那匹马稀溜溜一声暴叫,电闪一般冲到了敌人的近前。 他马刀横抡,一阵狂杀乱砍,突然发觉这些人不躲不闪,倒在地上一声也不吭。定睛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都是一些稻草人。 转头望去,见庄丁们潮水一般杀入敌营,心下大呼“糟糕!” 急忙调转马头,大声喊道:“有埋伏!有埋伏!赶紧撤退!” 硝烟弥漫,枪声、手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哪里听得见。没有办法,只好催马来到修万里的身旁,翻身下马,焦急地喊道:“鸣锣收兵!鸣锣收兵!有埋伏!”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爆响,修忠旺微微一震,只见一道红光从两门山下冲天飞起,如彗星流火,把天空照得通红。 几在同一瞬间,空中又传来了爆炸声,如同闪电,刹那间将天地照得一片雪亮。继而号角声四起,战鼓咚咚,漫山遍野响起雷鸣般的怒吼声。 黑暗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一个火把,继而一把又一把地亮了起来,迅速蔓延开来,刹那之间四周全被火光照亮。 无数的人影从山脚下、树林中涌将出来。有的手持火炬,有的端着长枪,宛如瞬间解冻的江河,朝大营这边汇集而来。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两千余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擒修万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修万里惊愕莫名,修忠旺大呼上当。 那些庄丁们见到这等景象,无不立马横枪,张惶四顾。 万恩手托望远镜,站在石门山的山顶上,转头对万强道:“三哥,下令喊话。” 万强又发射一枚白色的信号弹,两千多将士齐齐喊喝:“缴枪不杀!”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相互交织,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响起。两千多个庄丁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慑,魂飞魄散,纷纷向外逃离。 可没跑出几步,一阵“哒哒哒”的机关枪声响起,子弹就打在前方不远处,土石乱飞,荡起尘土多高。 庄丁知道这是警告信号,因此也就不敢再朝前跑,只好又退了回来。 修忠旺转头对修万里道:“城主,趁他们还未在完全合围之前,我必须带你突围出去!” 修万里朝四下看了看,见四下都是火炬,沉声道:“后路已经被切断了,往西、往南突围,就等于自投罗网。” 修忠旺咬着牙道:”就是自投罗网,我也要将这网硬生生地撞破!” 不等修万里说话,修忠旺翻身上马,长臂一伸,将修万里拎将起来,横卧在马鞍桥上。双脚一踹绷蹬绳,那匹战马翻蹄亮掌,朝南直冲过去。 还没等跑出十丈远,突然马失前蹄,“噗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两个人从马脖子上摔了下来,飞出一丈多远,刚想爬起来。只听一声低喝:“别动,再动我就打死你!” 抬头一看,一把雪亮的刺刀正抵在自己的胸膛。两个人见大势已去,索性把两眼一闭,只能听天由命,也就不再反抗了。 万恩见有三分之二的庄丁被围困在大营里,便传令改变警示话语。 万强把令旗一摆,两千名士兵齐声大喊:“西河门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我们是万花庄的民团,咱们都是同命相怜的好兄弟。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我们决不为难每一个兄弟!” 眼下城主、头领都下落不明,队伍又被团团包围之中,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警告之下,谁也不想再战?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两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赵明、马烈久、马烈火、许大军带着团丁从四面围了过来,把这两千多庄丁押到一片空地上,四周都架起了机枪。 一时间,偃旗息鼓,一片沉静。 几个士兵把修万里、修忠旺押入中军大帐。 二人抬头一看,见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两个英俊的男子,不用去问,一看就知道是万恩和万强。 两个人昂然站在了那里。一个士兵拍了一下修万里的肩头,厉声喝道:“跪下!” 修万里把肩头一晃,将那士兵的手甩开,凛然道:“修万里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要想让我给你们下跪,没门!” 万强微微一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修万里哈哈笑道:“我修万里一生久争沙场,战无败绩,没想到大意失荆州,竟然落在两个黄毛小子的手中,悲哀呀!悲哀。不过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老倔驴今天认栽了,愿杀愿砍敬请君便!” 万恩也哈哈笑了起来,缓缓地问道:“我看修城主忿忿不服,要不然我把你放回去,咱们再打一仗?” 修万里冷笑道:“娃娃,我老倔驴头可断,血可流,你随便可以砍下我的脑袋,但你不应该羞辱老夫!” 万恩鼓掌道:“无愧为一城之主,有骨气,是一条汉子。” 与万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两个人一同起身,走到二人的身前,亲手为二人解开了绑绳。 修万里、修忠旺登时就愣在了那里,眼睛里惊疑不定,半晌才问道:“你们不杀我呀?” 万恩深深地行了一礼,笑道:“前辈英名盖世,乃是我们年轻人的楷模。更何况万花庄、西河门属于同命相连,怎么会杀你们呢? “俗话讲得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万花庄眼下还在东瀛人的统治之下,更何况衙门控制着我们所有的家人。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冒犯修城主了。” 万强也说道:“城主一不失德,二不作恶,又与万花庄素无恩怨,从来就没动杀人之心,目的就是想与城主化敌为友。” 修万里对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禁老泪横流,颤声说道:“少年英才,又大仁大义,老倔驴自叹不如,给你们行礼了。” 单膝跪地,要给万恩行礼。 万恩连忙将他扶起:“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样做,晚辈可要折寿的。既然修城主如此敬重我们,那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后续之事。” 修万里爽快地答应道:“我这条命都是那么给的,有什么不能谈的?咱们就共同想个良策,既让你们交差,也让我们不受太大的伤害。” 万恩把二位让到了首位,并对传令兵道:“通知各路首领,把西河门的兄弟当成自家兄弟一样看待。有伤的疗伤,有病的看病,把水和食物都准备足了。谁要虐待俘虏,我定斩不饶!” “是!”传令兵拱手一礼,朝帐外跑去。 士兵们端来了茶果,四个人相对而坐。刚想谈谈后续之事,忽然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 四个人一凛。万强惊异地问道:“哪里出事了?” 万恩侧耳听了听,对修万里道:“枪声是从东边传来的,你们在东边派兵了么?” 修万里拍了一下大腿,讶然说道:“一定是猎鹰将军坎钟偷袭营寨。忠旺,你赶紧和他们的人过去,阻止坎将军狙杀行动。” 修忠旺连忙起身,在三个士兵的指引下,来到俘虏的所在地,见这些庄丁都坐在地上说话聊天,心下大宽。 传令兵来到马烈火的身前,连忙为二人介绍,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握手,一起朝东奔去。 原来姜录山耍了一个鬼心眼儿,营盘故意靠水而建,以防敌军偷袭营寨。本想带着族人站在河岸边,看一场二虎相争的好戏。 没想到弄巧成拙,正在扬洋得意之时,忽然水浪冲天,二十个黑衣人破浪而出。动作奇快,很快就冲上了河岸。 为首一员老将,生得是鹰鼻虎目,手提一把长杆大刀,正是猎鹰将军坎钟。 几个姜姓士兵讶然大叫,刚想去摸枪,那老头半转身形,大刀抡起,“哧哧”之声接连响起,血雨冲天喷涌,登时染红了一地。 变故异常突然,姜录山等人毫无准备,手中虽然都有快枪,但疏于戒备,不是挎在肩上就是拄在地上,没等抬起枪口,后面的黑衣人已经杀到近前。一阵砍杀,死伤无数。 余下的人拼命奔逃,纷纷躲进帐篷里避难。子弹上膛,只要敌人一掀门帘,就朝外开枪。 虽知那些黑衣人形如鬼魅,在帐篷里中间穿梭,每到一顶帐篷跟前,就朝帐篷上扔下一颗手雷,帐篷飞翻,里面的人早已被炸上了天。 赵明的人马距离这里最近,听到爆炸声就朝这边赶来。 坎钟见有援军赶到,立刻打了一声呼哨。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扔出几颗烟雾弹,朝大河那边奔去。 姜录山被打个措手不及,都龟缩在每个角落里。见赵明等人一到,他们立刻咋呼了起来,端着枪冲到了河岸,对着水中胡乱地开了一阵子枪,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马烈火、修忠旺等人到了近前,见军营被炸得一片狼藉,地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修忠旺刚想上前致歉,结果被马烈久拉了回来。 赵明向三个人递了一个眼色,马烈火便引着修忠旺返回了大营。 姜录山蹲在地上,望着十几具族人的尸体,心痛如绞,狂怒、悲愤、懊悔、气苦……张口无声,欲哭无泪。 方才还在说说笑笑,不到片刻的工夫,便是阴阳两隔,再也瞧不见这些好兄弟。一念及此,一种强烈如尖锥的苦痛突然直刺入心,令他蓦地爆发出一声沙哑而凄厉的嚎叫。 哭着哭着,突然霍然起身,从一个士兵的手中夺过一挺轻机枪,大声吼道:“兄弟们,我这就替你们报仇去!”迈步朝俘虏营那边奔去。 赵明等人立刻将他拦住。 姜录山端起了机枪,怒吼道:“谁要胆敢拦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赵明把手一摆,手下纷纷托起了枪杆,顶住了他的脑袋。 姜家族人也端起了枪杆,双方展开了对峙。 马烈火、修忠旺回到中军大帐,便把所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讲了一遍。修万里面带忧色,连忙行礼赔罪。 万恩拉过修万里的手,平和地道:“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万恩不会因小节而不顾大局。” 转头对万强道:“姜录山是个跋扈之人,这次吃了大亏,估计要对西河门的兄弟们下手。三哥,姜录山唯独怕你,你赶紧过去一趟。” 万强朝修万里行了一个拱手礼,带着几个侍卫走出了大帐。 赵明、姜录山两波人马正在对峙当中,这时万强赶到,大声喝道:“都把枪放下!” 姜录山知道斗不过人家,就来个借坡下驴,命令手下把枪放下。 第一百四十章 化敌为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强见姜录山态度有所缓和,便笑着说道:“我们八族同属于一家,兄弟姐妹不分彼此。哪有兄弟之间闹一点分歧,就动枪动刀的道理?” 姜录山指着地上的尸体,哭着道:“我死了二十多兄弟,姜录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万强没有理他,察看一下姜录山的营盘,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谁布的兵?怎么把营地扎到东水河岸边了?” 姜录山心中有愧,沉默不语。 赵明指着姜录山道:“姜族长自以为是,不听指挥,擅自离开了队伍。他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故意把营地扎到大后方。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与西河门的人马正面交锋。谁料到敌军突然从水路偷袭后方,结果酿成这等悲剧。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姜录山自作聪明,为了一己私利,擅自离队,他明知错在自己,但还是辩解道:“万恩指挥不力,我见这里有个漏洞,所以就带着族人来守住这个缺口。你们不思感谢,反倒是指责起我们啦!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觉得他的辩解不但苍白无力而且滑稽可笑,一齐拉着长声说道:“这个漏洞可不错,结果把自己兄弟给补进去啦!” 姜录山面红耳赤,见无法隐瞒真相,也就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当即要万强为他们准备两艘渡船,打算带着活人、死人一起回家。 万强为了尽快把这匹害群之马打发走,就让赵明调来一艘大船。把十多个活人连同二十多具尸体一同载向姜家村。 放下这边不说,却说修万里桀骜不驯,一生当中从未向任何人屈服过,通过一番交谈,修万里茅塞顿开,不但愿意韬光养晦,还愿意与万花庄暗结同盟。 和平既定,万花庄与西河门再也不是仇敌,通过半天的接触,两家人很快就成为了兄弟。 修万里千恩万谢,当下就把万恩等主要头领邀请到了城中,当众就在投降书上签了字,并把拖欠的税银全部交齐。 万恩也是诚意满满,当即让赵明把西河门送来的三千块银圆如数交还,更令众人钦佩不已。 当谈起两家秘密结盟之事,无论长老还是庄丁都很赞同。 因为他们目睹过这少年的绝世神威,倘若有一个极有强大的盟友,即使守备团大举入侵,也多了一道强有力的屏障。当下都暗暗点头。 修万里是个性情中人,不知为啥,对万恩莫名的信任与喜爱,当下就让金长老写了一本盟约,要万恩在上面签字。 万恩连连摆手道:“在下不过就是一个临时的小头目而已,签订盟约这件事还需三位长老到场。眼下衙门里的人监视的太紧,咱们约定一个时间,选择一个地点。焚香盟誓,一结同盟。” 万恩虽然年少,但不妄自尊大,更令众人肃然起敬。 修万里一直用赞许的眼光望着万恩,突然说道:“万恩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老朽想收你做我的义子,不知万少侠是否愿意?” 此言犹如春雷海啸,一时间将众人震得尽数愣住。 万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惊喜若狂,连忙拜倒,大声道:“儿臣叩见父亲!” 一语既出,不仅众人惊诧震骇,便是修万里自己,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一个老者沉声道:“城主,万恩虽然年少有为,但终究不是咱本族中人。突然之间收了一个外族人做义子,与族规的规定完全不符。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城主三思,最好与家人商量商量。” 其他好多族人也纷纷劝道:“请城主三思。”只有修忠旺、金长老面露喜色。 修万里缓缓地道:“我与修城主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说不出的投缘。我收万恩为义子,只是为了精诚团结,又不是想让他继承城主之位。干嘛还要参照族规。” 脸色突然一冷,对几个族人问道:“难道外族人就不能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吗?依你们的逻辑,那些外来媳妇与女婿都该赶出西河门喽!” 众人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修忠旺喜形于色,大声说道:“城主要纳子,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赶紧摆酒设宴。” 金长老也附和道:“城主纳子,也是为了加强合作。有了这层父子关系,这份交情岂不是更加厚重?” 几个族人连连称是,两个人也就成了父子。 当天杀羊宰牛,大摆酒宴。 城外的将士们虽然没有进城,但酒菜充足,喝得也是不亦乐乎。 第二天一大早,万花庄的勇士们得胜而归。 万长老接到捷报之后,便带着庄民出城相迎。 万恩把投降书连同税银一起交到万长老的手中,当即就与许长老、马长老去了衙门。 徐忠信登时目瞪口呆,他万万也没想到,一个偌大的西河门竟然被一群土豹子给降伏了,既震惊又害怕,隐隐觉得万恩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万恩为了隐瞒实情,就让三个长老立刻前往姜家村,以为死难者家属多争取多要一些抚恤金为由,抬着棺材来衙门闹事。 徐忠信起初还有所怀疑,总觉得双方一定达成某种协议。突然见棺材遍地,果然战死了二十多人,这才确定双方确实交过锋,也就答应每人追加两块银圆。 三位长老见再闹下去也闹不出什么理表来,也就让这些家属们把棺材抬了回去。从军费中拿出二百块银圆,分发给每个家属。 这次遭难,是姜录山一手造成的,为此他的威信也就一落千丈。姜家村不但更换了族长,乡团也把他除了名。从此万花庄的民团更加团结了。 近些日子,全城宵禁,万兰一直待在家中,因此黄芸姗一直没敢动手。那么万钧也就一直都待在家中。 不过这些日子过得相当的舒坦,饿了,有人送饭,寂寞了,还可以与他后娘销魂一番。 十多年里从没有这般幸福快乐过,每天夜里睡觉时,嘴角都洋溢着微笑,就连梦境都是那样幸福美满。 平定西河门之后,万花庄自然也就解除了宵禁,人们出入自由。那些延后的婚礼也开始操办了起来。 许牛子的儿子后天结婚,把万兰母子俩当成自家人看待,早早就给万兰来了请帖,要他们母子俩必须头几天到场。 万兰在许家沟住了那么久,彼此之间如同亲人。虽然许大膀子已经不在了,可他后继有人,就以许家媳妇的身份去参加婚礼。 而万恩这段时间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刚刚打完这一仗,李家沟一带又出现了胡子。这次抢走的不是财物,而是一个过门不久的新媳妇。 李家沟的男人大多在几年前战死,村子里绝大部分是老少妇孺,万长老为了尽释前嫌,加强团结,虽然知道这些勇士们很累,但还是派他们哥六个带兵前去剿匪。 兄弟六人虽然十分困乏,但在周边村落出现土匪抢人之事,岂能不管?当即就带着十多个精兵,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李家沟。 这段时间,李二埋汰充当起黄芸姗的密探。他每天都到万恩家附近转悠几圈,得知近期家里无人,立刻就告诉给了黄芸姗。 黄芸姗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就找到了万钧,要他做好准备,配合老貂头,近期就去万恩家盗窃那两样东西。 万钧对黄芸姗是唯命是从,自然点头答应了。 李家沟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村子里只有两个村兵。李族长正无计可施,见万恩带兵赶来,不禁欣喜若狂,急忙笑脸相迎。 李族长远远就行礼道:“没想到万少侠能尽释前嫌,这么快就带兵赶到,李家人真是感激不尽啊!” 万恩还礼道:“我们同喝清河水,本来就是一家人。你们有难,我们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保护民众的利益是我们的职责。李族长,不必客气了,赶紧介绍一下情况。” 村民们见民团火速赶到,都纷纷围拢了过来,经过家属讲述,得知被抢走的女子名叫李秀秀,正是同班同学李艳艳的姐姐。 刘秀秀嫁给杨家还不到两个月,是个彻头彻尾的新媳妇。 这伙土匪化作路人,是今天上午进的村子,其中有个中年妇女,长的有些肥胖。 她说是从朱家沟来的,要去万花庄买些东西,口渴难耐,就站在杨家大门朝院子里呼喊:“屋里有人吗?能不能给我一碗水喝?” 白天男人大多都在田间忙活计,家里只留下李秀秀和一位小脚奶奶在家。 李秀秀十分善良,见是个女的,也就没有多想,就给她端来了一碗开水。没想到东边的矮墙下还埋伏着一个持枪的男人,就把李秀秀给掠走了。 李秀秀大声呼救,结果被那男子一拳击晕。 奶奶小脚伶仃,加之年岁已高,走路自然很慢,只能向邻居求救。 邻居男人拎着铁锨追了出去,那胡子背起了李秀秀,转身就朝他开了一枪。 邻居见胡子手中有枪,不敢追赶,只能去通知村丁。 李家沟只有两个村丁,得知有胡子抢人,提着枪就去追赶。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解救难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两个村兵追到东沟口时,突然山沟里冲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左手牵着驴,右手提着一条步枪,照着村兵连开了两枪。 两个村兵见有人接应,立刻隐伏下来。双方相互开了几枪,谁也没能伤到谁。三个胡子把李秀秀放在驴背上,沿着山路,很快就翻过了东山梁。 两个村兵害怕遭遇埋伏,也就没敢再朝前追赶,就没去衙门里报案。 衙门里的人说:这是一起外围治安事件,应该归民团所管。 两个村兵又去了民团的团部,几番往返,等民团乘船渡过清河,了解完情况,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万恩认真地分析了一遍,对众人道:“这三人应该不是山里的胡子。我怀疑就是附近的刁民。他们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绑票要钱。 “杨家虽然不是什么富户,但李秀秀刚刚结婚不久,绑架一个新媳妇,会得到一定的赎金;二是劫匪当中有个单身汉,目的就是抢亲。” 李秀秀的丈夫听了这话,咧着嘴道:“你说……你说这要是关上几天,怀上土匪的孩子可怎们办?” 万恩怒视了他一眼,冷冷地问道:“你妻子命悬一线,你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是命重要,还是一个人的清白重要?” 马烈火也很生气,将杨家老大推到一旁,催促道:“像这等不是人的东西少搭理他。六弟,赶紧研究一下追踪方案。” 万恩叹道:“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沿着这条山路,寻踪觅迹,追踪下去。” 马烈久拍着胸脯,信心满满地道:“我父亲早逝,从八岁起,我就开始上山打猎,当时手里没有枪,为了追逐一只野兔,不知要爬过几座山头。时间一久,练就一套追踪觅迹的本领。如果这伙土匪真的往东边跑了,我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两个村兵肯定地道:“保证没错,就顺着去尖山子那条山路走的,一翻过山梁,就不见了。” 万恩转身对万强道:“三哥,这三个人够不成绺子,人多势众定会打草惊蛇,你和五哥带兵返回万花庄,我们四个去那边搜搜去。” 万强点了点头,叮嘱道:“敌在暗,我在明。你们四个千万要多加小心。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站在山顶上发射信号弹。” 万恩淡然地一笑道:“几个山野恶人而已,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放心吧。”把手一挥,四个人就出发了。 马家兄弟经常在山中打猎,熟知这一带的山形地势,很快就追踪到尖山子。 尖山子是一个村庄,这里有赵明一家亲戚。他扮成走亲亲的模样,独自去亲戚家打探消息。 起初亲戚家一口咬定不是尖山子人干的,一定是过路的土匪干的。 当赵明说出三个绑匪的性别和体貌特征,一家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过了半晌,亲戚家便透露出这样的一条消息: 尖山子共有六十多户人家,都是守本分的良民。唯有东头二仙姑有点不正经。她是个寡妇,前些日子家中突然多了两个男人。 据听说是一对父子,平时不怎么出屋,因此也没看过他们的正脸。有一次从二仙姑家门口路过,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个子很高,大约有四十左右岁。 赵明听这轮廓与三个劫匪不差大致,也不多问,给亲戚家扔下一块银圆,就急匆匆地返了回来,将此事讲给了三个人。 万恩眉头紧锁,寻思了好久,突然说道:“不出我料,这父子俩就是被我们打跑的范家父子。包围东头第一家!” 四个人迅速分散开来,分别从四面包围了过去。 马烈火枪法精准,从正面进攻,依旧采用在朱家沟打土匪一样的战术,先将土匪从屋子里驱赶出来,其三人埋伏在四周,只要三个人一走出屋子,就立刻击毙。 马烈火把枪藏在麻袋里,沿着大街来到二仙姑的大门口。 也不喊话,子弹上堂,朝屋子里就开了一枪,结果把房檐上的椽头给掐断了。 屋里的三个人正在吃晚饭,听到枪响,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拎着枪就从后门朝外逃。 房后是片枣树林,万恩在此埋伏了多时,单等他们一露面。抬手就是一枪,正击中二仙姑的大腿,应声坐在了地下。 两个男子急忙退回房中,掀开炕席,就跳进了地道。 马烈久、赵明分别埋伏在东、西两面。 枪声过去了好久,始终也不见有人出来。两个人心里着急,便从左右冲进了房中。 推门一看,见东屋的炕上有个地洞,就朝里面扔了两颗手雷,此后始终就没有了动静。 这时万恩已将二仙姑拎将进来,经过审问,得知这两个男子是父子关系,父亲叫范必得,儿子叫范科。 原来父子俩想去大阴山去当胡子,结果半路被抓了壮丁。父子俩在军中训练了十多天,就跟着队伍到前线去打仗。 父子俩十分精明,当行至到一座山前,范必得见这里树林茂密,就给儿子丢了一个眼色。 父子俩假借方面之由,就钻进了树林里,结果当了逃兵。 二人手里有了枪,就干起了打劫的勾当。当天夜里,就打劫了两户人家,抢走了二十三块银圆和一些食物。 兵荒马乱的年月,总在外面漂泊也不行啊。可许家沟是彻底回不去了,必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范必得很早之前,就与二仙姑就有着不正道关系,眼下无处可去,就带着试试看的心里,去了二仙姑家。 二仙姑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她懂得一点点巫术,以跳大神为生。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谁还请她去病?因此日子过得非常拮据。 当范必得把十块现大洋交到她的手里时,立刻喜笑颜开,就把他们留在了家中。 范科见父亲整天和二仙姑秀恩爱,心里妒火中烧,就想与父子俩共享一妻。 范必得坚决不同意,手中有枪,还愁没有媳妇?就打算给儿子抢一个媳妇回来。 许家沟与李家沟仅隔一条清河,他们知道李家沟的寡妇很多,又没什么战斗力,就打算到李家沟抢一个女人回来。 范必得、二仙姑事先就踩好了盘子,得知杨家两个月之前娶了一个新媳妇,而且杨家的土地很多,白天男人基本都不在家,就打定了新媳妇的主意。 二人踩好了盘子之后,第二天就绑架了李秀秀。 万恩得知是范家父子所为,心里悔恨不已,真不如那天不去阻止,让村民们打死这两个败类。 他看了一眼炕上的地洞,对二仙姑问道:“这条地道通往哪里?” 二仙姑结结巴巴地道:“就,就通往东墙外。” 马烈久惋惜地道:“都怪我瞎着急,如果多等上一会儿,就把范科给干掉了。” 说话间,劈手抓过二仙姑的脖领子,就将她扔进地洞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地道十分低矮,漆黑一片,就从背包里取出手电。马烈久生怕土匪打黑枪,用嘴叼着手电筒,端着枪抵住二仙姑的屁股,让她朝前爬。 二仙姑腿上有伤,爬的很慢,半晌才爬出一丈多远。忽听二仙姑惊叫了一声,马烈久端起了长枪,喝道:“怎么回事!” 二仙姑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道:“死……死人。前面有个死人。” 马烈久单手提枪,拿起手电朝前照去,见地上躺着一具死尸,正是范必得。 又朝往前搜索了一段路,眼前一亮,马烈久抬头望去,见上面有个地道口,木门大开,知道范科已经逃走了。 马烈久后悔不已,就把气全都撒在二仙姑的身上,咬着牙道:“留着你也是祸害,你们俩到地狱团聚去吧!” 扣动了扳机,在地道里结果了二仙姑的性命。 因为马烈久过于着急,还没等问清人质在那里,二仙姑就被马烈久扔进了地洞里。害得三个人好一番寻找。 三个人逐个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刘秀秀。 当挪动北墙下一个板柜时,发现柜子与地面相连。当即掏出柜子里的东西,这才发现,板柜的下面有个洞口。 马烈火、赵明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竟是一个地窖,里面还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刘秀秀被绑在一张木床上,嘴里堵着一块白布。衣衫不整,精神有些恍惚,显然是被人糟蹋过。 二人为她解开了绑绳,将刘秀秀拉出了地窖。 马烈火找来一套女人衣服,让她换上。然后从马棚里牵出一头毛驴,当天夜里就把李秀秀送到了杨家。 可杨家人得知李秀秀被土匪玷污了身子,说啥也不让她进自家的大门,给了她一些钱和物,结果就把她给休了。 李秀秀自觉没脸见人,就打算一死了之。 赵明见李秀秀长相不错,虽然被范科玷污了身子,但是个地地道道的正派之人。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决定从中做媒,把她嫁给马烈火。 马烈火父母早逝,从八岁起就开始孤独度日,幸亏有马烈久母亲的照顾,才得以生存下来。眼下二十三岁了,还是光棍一根。 起初还好,每当寂寞的时候,就与两只雕鸮扑打嬉闹。可袭击完万戬之后,万恩生怕因为雕鸮而泄露,就让马烈火将两个宝贝放归了大自然。 眼下寂寞难当,闲着没事,攀上高高的崖顶,掏出鹰蛋,回家自己孵化。一是想训练信鹰,二是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马烈火成亲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赵明提出这个建议之后,马烈久眼睛一亮,立刻就作了表态:“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再也别声张,今天就把秀秀送进我弟弟的家中。” 其实马烈火也觉得李秀秀人长得不错,可她毕竟嫁过人,还被土匪糟踏过,因此有点不满意。 听大哥这般一说,便反驳道:“你还打光棍子呢,少管我的事!你要是觉得好的话,就领到你家里去。” 马烈久把眼珠子一瞪,凶巴巴地道:“你还胆儿肥了呢!连你大哥都敢顶撞!今天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削死你!”大步上前,举着巴掌要打。 马烈火对这位大哥十分尊重,见大哥真的发怒了,连忙摆手赔笑。“大哥,大哥,别动怒。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李秀秀毕竟……” 马烈久把手放了下来,指着他道:“瞧你那怂样,还挑人家呢。人家不挑你就好不错了!你想想,真要从远处找了一个,就是做过卖身女,你知道个屁? “你大哥好歹还有一个老母亲做饭,你连一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还晃什么脑袋!我可告诉你的,这件事要是不成,我也不给你当哥哥啦!” 一是在大哥的强压之下,二是李秀秀无论相貌与人品确实真不错;马烈火终于动摇了,讷讷地道:“那,那不得跟李家人商量商量去么?万一人家不同意,那可磕碜到家了。” 万恩举起手来,自告奋勇:“既然二哥愿意,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这就去找李族长去说媒。” 眼下战乱频仍,胡子遍地,倘若李秀秀能跟马烈火成亲,李家沟岂不是多了一个保障?更何况是万恩来求族长办事,更是没有什么说道,当即就去了李秀秀家。 四年前,李秀秀的父亲在黄芸姗的唆使下,也成为守备队中的一员。 当年盟军攻打万花庄时,结果被炸死在城墙上,母亲只能领着姐妹俩和一个六岁大的小弟相依为命。 家中缺少一个顶梁柱,李秀秀的母亲就打算在当地给秀秀找个女婿,虽然不需要女婿有多大帮衬,但至少有些事情能帮上一把手。 李秀秀不但人长得美,而且心灵手巧,得知李秀秀要嫁给本村人,立刻就有媒婆登门说媒,结果就跟杨家大儿子成了亲。 可万万没想到,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摊上这等事。眼下杨家已经把女儿休回了家,能有个人家嫁了就算不错了。 再者说了,人家马烈火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好小伙儿,虽然家穷了一点,但人很有志气,眼下也属于这一带的传奇人物,这不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吗?当然也就同意了。 亲事定下来之后,唯恐有流言蜚语,当天就让马烈火把李秀秀领回家中。 虽然事起仓促,但兄弟几个也要为马烈火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可举办婚礼需要一大笔开销,马烈火手里那点钱都下了聘礼,急得马烈火直打转。 李秀秀十分善解人意,就打算回家把聘礼先拿回来,以后在慢慢偿还。 万恩知道马烈火在为钱上而发愁,就让万强从三位长老那里预支六个人的两个月饷银,兄弟几个慷慨解囊,就开始买东西购物,为马烈火筹备婚礼。 这样一来,万恩就有四五天没有回家了。 万兰得知儿子要给马烈火操办婚礼,加之许家人热情好客,一个劲地挽留,就在许家沟住了下来。 他们这一住不要紧,却给黄芸姗创造了绝好的机会。 这天晚上,黄芸姗贴好了神行符,直接去了黄老巢。 解开雪貂的封印之后,直接去了万钧的家中,当即让万钧去执行任务。 万钧为了与黄芸姗长相厮守,自然愿意为她做事,当下就把雪貂藏在怀里。这样一来,雪貂的妖气就被人的气息给罩住了,五行剑也就失去了作用。 五更鸡鸣,一弯晓月向西沉没,天色漆黑,黎明前更加黑暗。 万钧蹑足来到万恩家的东墙下,悄悄地爬上了墙头,见屋子里一片漆黑,顺手打出一个石子,来个投石问路。 确定屋里没人之后,这才翻墙而过,抽出一根铁棍子,压开了门锁,便走进了房中。 他把雪貂放了出来,灵光一闪,化作一个小老头。 万钧蓦然一惊,刚想说话,那老头便把眼睛一瞪,低声对喝道:“滚,赶紧把门放风去!” 万钧咧了一下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悄悄地躲在了门后,给他放风去了。 老貂头噘着嘴,屈着鼻子,四下嗅了半晌,突然嘻嘻一笑,扭着两条罗圈腿朝西墙那边走了过去。 他搬开一张供桌,发现墙上嵌着一扇小木门,上面还有一把铁锁。老貂头探手一指,一道绿色的光芒由指尖射出,铁锁落地,将木门拉开,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打开了盒盖,见里面装有几样金银首饰和一个小红包。 老貂头小心翼翼的将红包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枚通关令牌和一张路线图。外表与手中的两样东西一模一样。 老貂头将真东西拿了出来,又将假的从新包好,放回原处。 探出手指,再次朝锁头上一指,铁索倏然飞起,将木门锁好。 老貂头缓缓起身,把供桌推回了原处。清理了一下现场,幽光一闪,又变回一只小雪貂,腾身一跃,钻进万钧的衣服里。 万钧见已经得手,就把门关好,也没来得及挂上锁头,慌里慌张地翻围墙,朝北边逃去。饶了一个圈子,沿着北胡同子回到家中。 黄芸姗正在倚门而望。 万钧快速地来到她的身前,笑靥如花地道:“大丫头,得手了,这下子咱俩可以长相厮守了。” 雪貂听了这话,心里泛起浓浓的醋意,本打算在万钧的肚皮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又怕他大喊大叫,便在他怀里撒了一泡尿。 万钧忽觉肚皮上热乎乎的,不禁一愣,继而尿液横流,一股刺鼻腥臊之味扑鼻而来。 万钧跳脚想骂,却又不敢发声,指着雪貂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将他踩死。 那雪貂昂起头来,冲着万钧一呲牙,随即跳入黄芸姗的怀中。 黄芸姗生怕败露,抱着雪貂就朝黄老巢奔去。 到了黄老巢之后,黄芸姗将雪貂丢在了地上,对它道:“老貂头,黄芸姗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我死亡之日,也就是你解封之时。当你解开封印之后,就把这两样东西交到我父亲的手中。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就去墓中去找我,最好帮我借尸还魂,在重回人间。” 老貂头道:“你还魂之后岂不是还要嫁人?那我岂不是……” 黄芸姗笑骂道:“你这个老妖怪,身子给你还不满足,难道让我和你这妖怪长相厮守么?” 老貂头小牙儿一呲,嘻嘻一阵好笑。黄芸姗嘴唇翕动了几下,那只雪貂就不见了踪影。 乌云遍天,夜风清冷,黄芸姗按原路返回。 虽然事情已经得手,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想到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心里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与委屈。 突然之间,心中的痛苦化为尖锐的恶意,她痛恨自己,痛恨万恩,痛恨万戬,痛恨万钧……痛恨所有的一切。 咬着牙,淡淡道:“反正我的阳寿已经时日不多了,在我临死之前,我必须要大开杀戒!即使我杀不了万恩,也要把万戬、万钧这两只恶俗不堪的癞蛤蟆碎尸万段!” 朝前走了几步,恍然想起北海真神的话,倘若我亲手杀了他们,就会被打下地狱,那么,恐怕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 既然不能亲自动手,那我该如何弄死这两只癞蛤蟆呢?我可不想让他们白碰我的身子!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不得不略施小计,让这对父子俩争风吃醋,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我能亲眼目睹父子俩骨肉相残的一幕,那岂不是无比开心的一件事? 主意拿定之后,这才快步朝家中走去。 自打万戬被大鸟啄伤之后,黄芸姗与万戬一直分房住。 昨天一夜都没有回家,他一定喋喋地不休追问下去。因此黄芸姗没走正门,而是翻窗而入,直接去了自己的房中。 为了报仇雪恨,她绞尽了脑汁,日夜无法安睡。一旦放下所有的仇恨,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只想好好地睡上几天几夜。可一想到不久就要自杀身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坐了起来,打开床头柜子,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片迷药,运用口水,直接咽了下去。 这迷药甚为厉害,黄芸姗始终沉睡不醒。万戬极为担心,终日守侯床前,“李珊、李珊”地叫个不停。 到了第三天中午,黄芸姗终于从昏迷中醒转。 万戬大喜,笑眯眯地道:“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谁料黄芸姗却是冷若冰霜,怒叱道:“滚!别来烦我!” 万戬眉毛竖起,真想狠狠地抽她一巴掌。可一想到这位美丽妖娆的妻子跑了怎么办?强压着怒火,朝门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连环妙计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此后几天,黄芸姗不是游山逛水,就吃喝玩乐。对万戬经常大发脾气,怒叱丈夫,就想对待野狗一般。如此恶性循环,两个人之间宛如筑起了一道冰墙。 自从盗窃两件信物之后,万钧从未见过黄芸姗。也曾到她家看望几次,见她不是睡觉就是到外面游玩。 万钧相思若苦,夜不能寐,常常咬着牙关大骂:“大丫头,你就是无情无义的臭表子!”每骂一句,心中的酸痛便加深一分。 马烈火新婚之喜,几个兄弟自然要忙前忙后。 最近这段日子里,几个人都饱历腥风血雨,时刻提心吊胆,少有这般悠闲惬意的光景,借着这个机,更想好好地玩乐几天。 万兰在许家沟有房可住,加上族人热情好客,这家请那家叫,也让万兰待得是乐不思蜀。 每次出门在外,万兰都把钥匙交给万芬,让她照看一下这个家。 这几天田里的农活很重,累得万芬是腰酸腿疼,也就没去万兰的家中去。 活计终于忙完了,万芬想为她家开窗晾晒一下屋子。刚一走到房门口,不禁大吃一惊,见房门被撬,铁锁丢在地上。木门虚掩,在风中来回摇曳。 万芬暗呼“不好”,也没有去喊人,直接去许家沟给万兰报信。 万兰正和几个妇女坐在大门前聊天,见万芬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感知不妙,便问道:“二姐,出什么事了?” 万芬惊慌地道:“不好啦,万兰,你家的门锁被人给撬开了。” 万兰一凛,急忙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万芬摇头道:“我怕破坏现场,没敢进屋。” 万兰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与万芬朝万花庄奔去。 许家人极其团结,得知万兰家中被盗,也去了好多人。 经过勘察,发现家中的东西一样不少,密室里的东西也一样不缺,心下大安。都以为是哪个孩嘎子想偷东西,恰好有人路过,结果被惊动了,也就翻墙逃跑。 财物一样也没丢,因此也就没有通知万恩。 万恩兄弟几人忙完了马烈火的婚事,又开始准备与西河门结盟之事,经过几次秘密的磋商,终于达成了多项共识,并敲定了结盟的时间和地点。 阳历五月五日这天,三位长老在万恩六兄弟的保护下,密密地来到了大青峰下;不多时,修城主带着三个长老以及好多庄丁也按时赶到。 相互见过礼,一行人就登上了山的峰顶,当下在大青峰上焚香立誓,击掌为盟。从此两家终于不再孤独前行,成为同道的盟友。 自从剿灭黑风山、平定西河门之后,万花庄名团名声大震,虽然当时的胡子很多,但没有一个敢到万花庄周边去刮旋风。 玄狐山一带的夏天清凉而又美丽,虽然眼下仍在东瀛人的统治之下,但有民团这支强大的武装,那些官吏也不敢胡作非为。 庄民仍保留昔日的平等之风,生活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 然而万戬的家中却是阴谋迭起,一场血腥的争斗,将要在这父子俩之间展开。 最近这几天,黄芸姗不知为何,不但与万戬和好如初,还亲手把那把短剑送给了他。 万戬见妻子回心转意,自然是加倍的珍惜。 这边万戬在为她迷得神魂颠倒;那边还有一个万钧,他独自倒在凉炕上,在为她相思若苦,望断愁肠。 这天中午,黄芸姗突然走进万钧家的大门。 万钧周身剧颤,多日的相思,仿佛在这一刹那破土而出。他什么也不顾及了,喊了一声“大丫头。”便张着双臂朝她狂奔而来。 黄芸姗故作愁苦之态,柳腰一扭,轻松地闪避开来,右眼轻轻地一眨,低声道:“你爹爹可能是发现我们之间有问题,对我监视得很严。我这是从尿道跑出来见你一面,特意告诉你一声。” 万钧哭着道:“那可咋整啊!我睡不着觉,嘴起泡,撒黄尿。那玩意总是憋得邦邦硬,我都想死你了。” 黄芸姗眼珠旋转,低声叹道:“其实我也很想你,真的没什么好法子。这样吧,哪天你就说新盘一铺火炕,到我家住几天。等你爹熟睡之际,你就钻进我的被窝。” 万钧欣喜若狂,抹了一下眼泪,点头道:“嗯呐,就这么办。大丫头,即使露馅儿了你也不用怕。真要动起手来,我能把万瘸子收拾悲服的!” 黄芸姗媚眼一瞥,哧哧笑道:“只怕你小子没有那个能耐!” 万钧见她不相信自己,便秀了一下肌肉,指着自己的胳膊道:“你看看我这身子骨儿,能把万瘸子打出屎来!” 黄芸姗咯咯脆笑。见计谋已经落实,便把身子一转,柳腰款摆,朝门外走去。 万钧见自己的意愿将要得到满足,小嘴儿一咧,挥拳立刻就做一个给力的动作。别看他平时懒得出油,这回却是干劲冲天,回到屋里就把炕给刨开了。 掏了一阵子柴灰,又把板石铺好,抹了一层大泥,小脸儿弄得灶神爷似的,便朝父亲家中走去。 万戬不但霸道,而且也很要强,见万钧不图上进,半个眼角也看不上这个傻儿子,只要一见面,不是大骂就是怒叱。 万钧对这位凶狠暴戾的父亲也惧怕几分。但在欲望的驱使下,还是胆战心惊地走进父亲家的大门。 黄芸姗正在厨房洗碗,见万钧道来,便朝他飞了一个媚眼,然后咯咯笑道:“怎们弄的?小脸儿整得好像小鬼儿似的。” 万钧嘻嘻一笑,没有吭声,直接走进父亲的房间,怯生生地道:“爹,我家炕堵了,让我给扒开了。睡不了觉,打算在你家住两宿。” 万戬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没有好声色地吼道:“那就搭个板铺呗,往我家凑合啥!” 这时,黄芸姗走了进来,对万戬道:“咱家房子很大,房间有好几个,就让万钧在咱家住几宿吧。” 万戬见妻子都不嫌弃,自己还能说个啥?朝门外弹了弹手指:“回家好好洗洗身子,再来我家。” 万钧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万钧回到家中,烧了一大锅热水,洗净身子之后,穿上了新袍子、新裤子、新鞋子。 在茨水沟的破庙里,黄芸姗要他剪掉长头发,万钧到了万花庄之后,就剪掉了长发,留了一个大分头。 他把头发梳得铮亮,还喷了不少的香水,背着手,吹着口哨,少爷一般地走进父亲家的大门。 万戬瞥了他一眼,哼道:“脑瓜子整得好像牛犊子舔的似的。” 万钧嚷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瞅我哪都不方正!” 黄芸姗连忙劝阻道:“行啦,行啦,都是一家人,什么方正不方正的。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吃饭。” 吃完了晚饭,过不一会儿,夜色已经降临,万钧为了后半夜雀占鸠巢,就早早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泡尿给他憋醒了,就在尿盆里撒了一泡尿,此后再也睡不着了。便悄悄走出了屋门,准备和后娘去云雨一番。 他蹑足来到父亲的卧室前,顺着门缝朝里望去,只见牙床的罗帐半垂,黄芸姗云发蓬松,酥胸全露,眉目间充满了春意。 父亲一丝不挂走到她的床前,直接翻身而上,床榻晃动,传出哭也是呻吟声。 万钧颇感晦气,忍不住地啐了一口,结果惊动了万戬,转头朝这边看来。 万钧吓得半死,急忙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万戬凝神听了一会儿,惊疑地说道:“门外好像有动静。” 黄芸姗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把被子搂在怀里,低声道:“保证是你那傻儿子。结婚那天,在窗下偷窥的那个人就是万钧。还有,前段时间我给他去送饭,他不但对我动手动脚,还把你彻底的嘲讽了一番。” 万戬凶睛暴瞪,脸上的伤疤直立而起,透出一股凛冽夺人的杀气。咬牙道:“我这就一枪崩了他!” 黄芸姗假意劝道:“他毕竟是的儿子,在事情还没弄明白之前,还是先不要声张。明天咱就敞开房门睡,如果万钧真的打我的主意,你在好好地收拾他一顿。”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万钧从床上爬了起来。觉得苦等了一夜,却看到了令他愤恨的一幕,连早饭也没吃,就回家了。 他本打算搭个临时的床铺,不再到父亲家去住,可一想到黄芸姗和他说过的话,不禁色心又起,第二天晚上,又去了父亲的家。 他哪里知道,父亲早已将短枪和短剑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就等他自投罗网。 万戬倒在炕上等了大半夜,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万钧就悄悄地下床了,见父亲的卧室房门大敞,以为是大丫头特意为他留的门,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他蹑足走到黄芸姗的床前,一撩被子,直接钻进了后娘的被窝。本以为大丫头会将他紧紧地搂住,然后好好地亲热一番。 却不料黄芸姗“啊”的一声尖叫,翻身坐了起来,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第一百四十四章 骨肉相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戬伸手拉了一下开关,电灯亮如白昼,见万钧穿着一个大裤衩子,怔怔地站在地中间。而黄芸姗则躲在床角,哭得是梨花带雨。 万戬端起手枪,瞄准了万钧,咬着牙道:“你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竟敢打你后娘的主意,我这就一枪崩了你!” 万钧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吓得魂飞胆魄,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开枪。我迷迷糊糊地,钻……钻错被窝了。” “去你娘的吧!”万戬本想一枪把他打死,又一想,虎毒不食子,何况人呢?枪口朝下一落,“砰”的一声,子弹从万钧的大腿穿过。 “我地妈呀!救命啊!”万钧惨叫了一声,捂着大腿,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跑去。 黄芸姗见他只在万钧腿上打了一枪,十分生气,大骂道:“人家都钻进你媳妇的被窝了,你都不敢杀了他,你还是个男人嘛?” 万戬哼哼了几声,把枪放在了炕上,叹道:“他毕竟是我的亲骨肉,还傻啦吧唧的,要我杀了他,还真于心不忍。” 黄芸姗跳下床榻,一把夺过手枪,杏眼微眯,冷冷的凝视着万戬,缓缓地道:“既然不能痛下杀手,那我李珊就代劳啦!” 拎着手枪刚一迈过门槛,耳畔中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九九,万戬可以死,那傻小子却不能死,他对我们还有大用。” 黄芸姗听到这话,转身就回到房中,把枪口指向了万戬,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冷冷地道: “万瘸子,你这以为我真喜欢你这个又老又丑的癞蛤蟆么?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叫李珊,也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个黄仙。 “万恩灭了黄仙家族的满门,我来到人世间就是为了寻仇。什么破风水、什么木偶人……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我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激起你对万恩的仇恨,让你替我杀了他!没想到你这个老瘸子如此的没用,竟然被两只雕鸮打成这等怂样! “还有,万钧也是我利用的工具。我给过他几次身子,这傻小子就死心塌地地为我卖命。这次他钻进我的被窝,也是我精心设计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让你们父子俩自相残杀!” 媚眼一瞥,对万戬道:“万瘸子,当我看到你击中万钧的时候,这滋味真的妙得狠啊!”她纵声狂笑,激动之下,连泪水都溅了出来。 话语阴毒,仇恨刻骨,听得万戬心底发冷。面如死灰,皱纹仿佛多了几十道,刹那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嘴唇翕动,低声道:“原来你竟是如此的阴毒。” 黄芸姗两眼凶光闪耀,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这又老又丑又瘸的傻狍子吗?你去死吧!你死了之后,我就说父子俩为了争风吃醋,结果酿出了人命,让万家父子遗臭万年!” 万戬那也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他岂能坐以待毙? 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两手反拄着炕上,悄悄地摸起藏在枕头下面的短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向前一扑,猛力朝黄芸姗的前胸刺去。 “噗”的一声,半尺来长的利刃直没刀柄,鲜血喷射,溅得万戬一脸都是。 两个人胸脯相贴,黄芸姗发出愤怒痛楚的大吼,手指连动,“砰砰砰”连开三枪。 万戬双臂一振,仰面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这个恶魔的身下流出,染红了一地。 黄芸姗手捂着胸口,嘴角含笑。身子渐渐的沉重,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就此萎靡倒地,灵魂却是幽幽渺渺地飞走了。 万钧被穿透了大腿,没有生命危险,当即去了诊所,为他包扎止血,好在没伤到骨头,心里暗自窃喜。 当问起是谁开枪打伤了他的大腿,万钧就编了一套谎话:说他家盘了一铺新炕。炕还没干,没有地方住,就打算在父亲家里住几天。 睡到半夜时,不知道两口子因为什么就打起来。自己去那屋去劝架,见父亲手里握着枪,他就想把他手里的枪夺下来。 争抢的时候,不慎枪走了火,就击中了自己的大腿。为了疗伤,自己就独自跑进了诊所,以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衙役也勘察过现场,也确定两个人是相互伤害。 两个人双双毙命,死人嘴里没有对证,万钧的讲述似乎也合情合理,与后娘有染之事也就没有暴露出去。 妖邪乱世,灭亡是迟早之事,万恩得知此事后波澜不惊,只是淡然一笑道:“两个恶魔就这样走了,未尝不是好事。” 两个人毕竟为东瀛人做过事,衙门自然要以自家人看待。当天就派了一辆汽车,将万家老两口接到万花庄。 万家为二人各自买了一口棺材,雇了一波鼓乐。按当地风俗,要在家中停放老人三天。 万恩对这位大舅仇恨很深,始终没有露面。而万兰则拿着一捆纸钱前来吊唁,只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就去了许家沟。 当地有个说法,横死的人不能进坟圈子,就在西山后找个向阳的地方草草地下葬了。一期过后,万长富就带着老伴儿与万钧去了关家屯。 这段时间,兄弟六人之间喜事连连,马烈火娶了李秀秀之后,夫妻俩甜甜蜜蜜,十分幸福。 这天夫妻俩同床夜话,马烈火感叹道:“我能有今天,全仰仗我这些兄弟了。尤其大哥马烈久,这些年拿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简直是操碎了心。 “我这个当弟弟的都成家了,可大哥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也该有个家室。秀秀,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人选,帮我大哥物色一个。” 李秀秀笑道:“当然有了。我有个表姐,住在姜家村,名叫姜翠萍,她不但模样长得俊,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由于战乱的原因,今年都二十二了,一直也没有找到一个好人家,哪天让我娘去说媒,估计准成。” 马烈火笑道:“哪天我带你回娘家,跟你娘好好说说。别看我们哥俩眼下住在马家沟,将来却在万花庄安家。 “三个长老都说了:我们哥俩都属于捍卫家园的大功臣,等形势稍有好转,不但在万花庄免费给我们哥俩盖房子,还每人奖赏十亩地呢。我大哥要是和你表姐成了亲,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三天后,马烈火借了一台自行车,驮着李秀秀回到了娘家。把这件事一说,母亲还挺上心,不久就让两个人相了亲。 眼下马烈久那是万花庄一带令人瞩目的人物,加之这段时间饷银也没少拿,在李秀秀母亲的撮合下,也就订了婚。 万强、赵明都属于富家子弟,早在半年前都结了婚。许大军家境也不错,人品也很好,登门提亲的也是络绎不绝,只是一直在挑挑选选当中。 万恩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因为家庭的缘故,万花庄的女孩虽然都很喜欢他,但没有一个肯嫁给他,因此一个给他说媒的都没有。 这天,修城主给他们哥几个捎来了口信,让他们哥几个来西河门玩上几天。 万恩自打任修城主干爹之后,始终也没有郑重其事地拜访过人家,借这个机会,就精心地备一份厚礼,去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干爹。 上次西河门的庄丁被重重包围,本以为全军覆没,圣城被毁,从此西河门不复存在了。没想到奇峰突起,形势陡转,不但两千多庄丁的性命得以保全,还成了坚定的盟友。 这一切多亏这位智勇双全的少年,西河门民众对万恩的敬重不逊色于君王。 修城主、金长老、佟长老、倪长老、修忠旺等人带着好多民众亲自到城门迎接,刚一接近城门,便响起了礼炮声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六个人心情激动,与两旁的民众不住地打着招呼。 人潮退让,万恩耳中不断有人在议论着:“走在前面那个就是万恩。啧啧,这么年轻,有这么的英俊,这要是留在西河门做女婿那该多好。”他赫然成为了西河门的传奇英雄。 六个人被让进了城主府,自然给予他们最高规模的招待。 盛情款待了两天,西河门却没有说什么,兄弟几人颇为过意不去,经过商议,决定次日一早,就返回万花庄。 万恩也欲告辞,却被修家人苦苦挽留。 修城主有个小儿子,名叫修传一,是七姨太所生,今年刚满十八岁。他与万恩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万恩几次走到了城门口,都被他给拉了回来。 盛情难却,况且万恩与其他人身份不同,几个兄弟也不住地劝说:“你是修城主的义子,属于自家人,陪伴父母身边多待几天,也算孝敬父母。倘若你和我们一起而来一起而去,与朋友又有什么两样?” 万恩也觉得在理,决定在西河门住上一段时日。 修传一狂野高傲,勇猛顽强,虽然有些少年的轻狂,但颇有威信。在西河门乃是诸多少年的领袖。 跟随修传一的一帮少年听说万恩有好多壮举,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每天都围着他,缠着他讲些所经历过的趣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南下拜师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就从一针扎死黄皮子那一夜开始讲起。 他原本口齿伶俐,说讲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虽然明知他定会逢凶化吉,但每到关键枝节,仍是忍不住担忧惊惧,感同身受。 关于与胡思雨、李玲一节,万恩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但已令这些少年干吞馋液,悠然神往。 一群少年终日厮混,越来越加熟稔亲密,就领着他到处去玩。 西河门的少女美丽多情,对这位少年英豪颇为钟情,常常有人尾随万恩,或是在修城主家的大门口远远地等候。 万恩正值情窦初开之时,瞧见这些美貌少女难免有些心动,偶尔也会与她们开几句玩笑。 但不知为何,一想起与思雨姐姐此前的约定,登时便有了歉疚之意,那颗荡漾的心瞬间就被对她的思念所代替。 万恩不但聪明智慧,有勇有谋,长得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城里不免有好多富商,愿意把自家的掌上明珠嫁给万恩。 每次提起婚事,万恩就以年纪还小,正处于战乱时期为由,婉言谢绝了此事。 也许是因为越来越加成熟的缘故,不知为啥,他对胡思雨的思念越来越深。偶尔失眠之时,便将那串泪珠拿出来,睹物思人,神飘万里。 每当这时,他就会不住地扳着手指数着日期:“按照日期,还有八个月就前往东海胡家大院。”一想到能与思雨姐姐结为夫妻,嘴角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他哪知道,胡思雨留给他信物早被万钧狸猫换了太子,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天大的痛苦与磨难。 再说黄芸姗死了之后,老貂头自行解开了封印,依照她生前所托,就去了马蹄山下。找到那座孤坟之后,便将那张神符揭开。 工夫不大,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坟头裂开,见黄道安坐在那根铜柱之下,脚踝上依旧缠着锁链,而手臂上的锁链已被磨断。 他看了一眼雪貂,哑声笑道:“五百年前黄道安已经是北方无敌,没想到被一个娃娃绑在坟墓里……” 仇恨满胸,却是一脸的无奈,半晌才拱手谢道:“老貂头,谢谢你啦,” 老貂头行礼道:“是九九姑娘把我化貂为怅,她就是我的主人。黄大仙你更是我的主人,有事尽管吩咐?” 黄道安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万恩与胡思雨乃天造之缘,如果他们俩要走到一起,不但你、我必亡,九九也会元神毁灭,因此我必须要将他杀死!” 顿了顿,又说道:“要想磨断这两条铁链还需要半年时间,那时的我的真气已经消耗殆尽,走出这个墓穴时,定会有一个劫难。你必须找到万钧那个傻小子,将他骗到南方,回归时正是我渡劫之日。” 老貂头一脸懵然,不住地挠着脑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找那个傻小子?他怎么会成为你的救星?” 黄道安叹道:“眼下与九九同过床的人只剩下万钧这个傻小子了,他的体内还存有九九的阴气,因此我可以对他掌控一切。 “这小子不但头脑简单,而且热衷于画画,你近期就扮成一个画师的模样,将他骗至南方。因为南方为火,能为我带来热量; “北方属水,又能为我带来滋润。我被封印了这么久,急需要水火交融,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强壮起来。” 老貂虽然没说什么,但看样子有些不大情愿。 黄道安耐心地讲道:“老貂头,你千万不能因为他与九九睡过觉,就心生嫉恨,这毕竟是前生之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万钧不单存能够救我,还会对万恩、胡思雨构成极大的威胁,你我要想活命,必须得利用这个傻小子。否则都活不过去半年。” 老貂头点头道:“奴才明白。近期我就去找到他。”灵光一闪,化作一个白色的小怪物,飞也似的向黄芸姗坟墓那边奔去。 黄芸姗不但服用过真丹,而且短剑上还涂抹了不死丹,因此尸体不但不会腐烂,还保存着一定的温度。 老貂头精通邪法,会小搬运,因此吃喝不愁。 他吃饱喝足之后,就搂着黄芸姗睡觉。 而黄芸姗得到他的精血之后,不但体温一天天地升高,也能做一些轻微的动作。 一个月过后,老貂头可能是感到寂寞了,便爬出了墓穴。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卖画的老头,直接就到关家屯去卖画。 万钧整天游手好闲,又爱打架,屯里的年轻人都不与他交往,唯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嘎子整天围着他转,无形当中,他就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几个孩子都想给万钧打溜须,见有人在街上卖画,就跑到万钧家中报信。 万钧做梦都想结识良师益友,一听说街上来个卖画的,如同见到了知音,便跑了过去。探头一看,见人家的画如同拍下来一般,比自己的画的东西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万钧求师若渴,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向上作揖道:“万钧求师若渴,今日终于见到了高人,师傅啊,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老貂头故作一惊,然后问道:“你也会画画?拿来让我看看。” “哎!”万钧答应了一声,就朝家中跑去。 工夫不大,万钧就跑了回来。把他在茨地山上画的几张山水画让老貂头看。 老貂头手捻须髯,摇头晃脑,装作一副很精通的样子,看了半晌,这才点头道:“基本功还算可以,只是欠缺落笔生花之处。老朽见你如此执着,就收下你这个徒弟。 “不过老朽还要去往别处,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一个地址,三天之后就去找我。” 当下拿出笔来,给他留了一个地址。 万钧回到家中,便将此事讲给了爷爷奶奶。 万长富走南闯北,几乎跑遍了全国。拿过地址一看,见上面写着:临安城中心路,剪子胡同,204号。 便大骂道:“现在哪里还有临安?分明就是假地址,不许去!” 万钧反驳道:“那老头年纪大了,写个老地址也正常。我不会照着新地名去找么。” 万长富耐着性子和他讲道:“临安在大南方,距离我们这里至少也有八千里。眼下兵荒马乱的,恐怕不等你找到这个人,就死在半路上。 “还有,你要说学木匠、学铁匠、学石匠、做买卖,我都支持你,你就会拿笔涂抹几下子,就想当画师,我坚决不同意。” 万钧把脖子一梗,怒吼道:“不同意拉倒!不给我钱,我就自己走着去。” 万长富把柜子上锁,转身就走了。 万钧天生任性,自己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然就大哭大闹。爷爷不管他,他就开始捉他奶奶。 遭到奶奶拒绝之后,他竟然玩起了绝食的把戏来。不但不吃不喝,而且一言不发。 每天往炕上一坐,身前摆着一碗卤水和一根绳子,扬言说:“你要不让我去学画画,我就死在你们俩的面前!” 万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十分溺爱,万家的后人已经死绝了,这是唯一的一根独苗,真要因为这事绝食而死,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无奈之下,这天趁着万长富不在家,就用铁棍子将柜子撬开,把仅有的十五块银圆全部给了他。 为孙子收拾好东西,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含着眼泪把他送上南去的道路。 万钧生怕被爷爷发现,只说了一句:“你回去吧。”就急匆匆地跑了。抱着一颗学艺的心,取道去了临安。 他也来到奉天火车站,花了一个高价钱,买一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几经折转,在路上足足走了七天,终于到了临安城。 他拿出地址,经过多方打听,别说没有这个人,就连这个地址都没有。 万钧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骗了,心里又气又怒,悔恨当初不听爷爷的话。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只能用吃一亏长一智来安抚自己。 当天就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打算明天一早就起程回家。谁知祸不单行,就在他到外面吃饭那会儿工夫,放在客栈里的包裹不见了。 也不知是客栈老板干的,还是住客给偷走了,他就找到客栈老板去理论。 毕竟是自己店里丢的,老板见他可怜,只是安慰了他一番,并赔偿他五十块钱。 当时的金圆券贬值得很厉害,五十块钱只能买几个馒头,万钧哪里肯干,便和店主吵了起来。 店主一气之下,就唤来三个彪形大汉,撸胳膊挽袖子的要打万钧。 毕竟身在外地,眼前又站着三个彪形大汉,他怎能不害怕?既然打不过人家,那只能装可怜,就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老板装作一副仁慈的样子,叹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你们就别打他了。” 从衣袋里掏出一些散碎的银两,塞到万钧的手中,朝他连使几个眼色,低声道:“赶紧走吧!现在人命不值钱,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万钧心里害怕,装起了银子,就走出了客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回归之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连日来,万钧连遭打击,让他欲哭无泪。这点钱也买不了车票,只能徒步往北走。没过几天,身上的银子也就花光了,只能一路乞讨。 这一天,他走进一个村子,打算到一个大户人家讨一口吃的,没想到刚一走到大门口,就冲出两只大狼狗。 万钧“妈呀”一声,掉头就跑,结果被两只大狼狗咬成了重伤。 那户人家十分霸道,见被咬的是一个从北方来的叫花子,也不管他,牵着狗就回去了。 万钧爬到狗主人的家门口,想要讨个说法。谁知这户人家蛮横霸道,过来两个家丁就把他扔到了山上。 因为老黄仙还要利用他,就给老貂头传去了音信。 老貂头化作一个道士,狂奔了几千里,见到万钧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就给他服用了一粒丹药。 等万钧苏醒了过来,那道士不但给他好多食物还给他留下两块银圆,对他道:“你一路向北走。务必要多行善事,方可回到家中。”说完转身就走了。 万钧吃了一些东西,感觉还能够走路,就捡来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此时的黄道安已经磨断了拴在脚踝上的铁链,可他元气耗尽,这位修炼千年的老黄仙,已经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黄鼠狼。 它逃出坟墓之后,生怕惨遭雷劈,连夜逃到了大河东,在关家屯东边的一座山上停了下来。 见山上的洞穴很多,便躲藏在一个石洞里,等待万钧回来,希望他能帮助自己逃过这一劫。 秋去冬来,万钧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他身上的衣服单薄,冻得他瑟瑟发抖,只能昼行夜宿,加上经常走错路,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两个多月。 黄道安算到自己命中有劫,可眼下法力全失,又无法和老貂头取得联系,他只能不吃不喝,躲在洞中苦等一个月之久。如此消耗下去,黄鼠狼已经饿成皮包骨了。 倘若再这样苦等下去,定会饿死不可。反正怎么也是死,就甘冒雷劈之险,偷偷地溜出山洞,在山上捕捉一些小鸟、地鼠之类的东西,来苟延活命。 北方的冬天经常下雪,可今年气候却有些反常,一冬天也没怎么下雪,正当他暗自庆幸之时,突然迎来了一场大雪。 梅花大的雪花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鸟兽绝迹了,树木也被大雪所掩盖,整个北方已经了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好在第二天就晴天了,它想到外面追逐一只野兔,便从石洞中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身子,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便走出了洞穴。 它东闻闻,西嗅嗅,忽然它停了下来,嘴巴贴在雪地上,好像嗅到了什么什么气味,于是向下面的山沟里跑了过去。 这是一股烧麻雀的气味,是猎人设下的诱饵,香喷喷的,极有诱惑力。 这只黄鼠狼饥饿甚久,极想得到食物,它循着气味走了过去。向前走了不远,果然在一处少雪的地方发现一只烤熟了的麻雀,它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黄鼠狼十分机警,生怕中了猎人的圈套,没敢直接去咬,而是探出前爪,轻轻地拨动一下麻雀。 这一拨不要紧,只听“啪啦”的一声,雪屑溅起多高,一个黑乎乎的夹子正夹在自己的右前腿上。 黄皮子悬空一跃,跳起三尺多高,向前猛冲了几下,可那猎夹子连着绳子,无论怎么挣脱,就是挣不断。它索性地趴在了地上,红眼泪流,“吱吱”地叫个不停。 就在这时,东边逶迤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中等的身材,穿着一件灰色的破长袍,脚上穿着一双破布鞋子,脚趾头都露了出来。 头发很长,乱蓬蓬的,耳朵上绑着两块硬邦邦的兔子皮。说句不好听的话,冷眼一看,就是一个叫花子。 他身后背着一个破箩筐,里面装着一双破鞋,两手褪着袖子,牙齿打战,嘴里“咝咝哈哈”地响个不停。 一边走一边叨咕着:“这冷啊,这冷啊,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就饶了我吧!眼看就要到家了,千万别把我冻死啊!” 此人正是万钧。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等他翻过山梁,终于看到阔别已久的关家屯。 不禁欣喜若狂,两手挥摆,高声喊道:“我要到家啦!我要到家啦!” 山路又陡又滑,一个不小心,脚下突然一滑,就闹了一个屁股蹲儿。浮雪松软,下面尽是浮石,他这一坐,恰巧坐在石头尖上。 本来身子骨就很瘦,这一坐好像硌到骨头上,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嘴巴一咧,哭叽叽地骂道:“你姥姥的,把我屁股都摔成八瓣了!” 雪地太凉,倘若再多待一会儿,身子就会被冻僵。他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山下走。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板石山,再翻过一座小山梁就要到家了。他刚刚踏上山梁,似乎被什么声音所惊动,注目凝神谛听了片刻。忽然从山沟里传来吱吱的叫声。 万钧把手一拍,哈哈笑道:“一定是谁下的兔套子!保证是套住大兔子了。真是苍天有眼,我要是拎回一只大兔子,我爷我奶还能少说我几句。” 他一蹦一蹦的跑到沟边,定睛向下一看,哪是什么兔子,却是一只骨瘦嶙峋的黄鼠狼。 那只黄鼠狼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冲着万钧连摇头带晃尾巴,嘴巴一张,朝他吐出一个粉红色圆圈。 万钧立刻两眼迷离,出现了一个幻象,仿佛那个大丫头在朝他招手求救。万钧微微一怔,却听李珊嗔道:“呆子,还愣着干什么?” 万钧”呀”了一声,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黄鼠狼的跟前。 定睛一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大铁夹子,正夹在黄鼠狼的右前腿上,脚爪向下撘啦着,显然骨头已经被夹断。 万钧生怕黄鼠狼咬到他的手,便试探地摸了摸它的头,笑着说道:“别怕,别怕。大丫头,我是来救你的,千万可别咬我啊!” 那只黄鼠狼趴伏在他的脚下,眼里泪流,探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舔,似乎带有感谢之意。突然尾巴一摇,雪地上现出一行大字:赶紧往我嘴里吐几口吐沫。 万钧连忙将黄鼠狼抱了起来,运用口水,吐进黄鼠狼的口中。 世间万物都由五行生成,动物也不例外。 万钧从北方而去,又从南方而归,身上水、火兼容。黄皮子得到水、火之后,五行也就全了。不但皮毛闪光,身体也长大了不少。 万钧搓了搓冻僵了的手,对黄鼠狼道:“你别动,我把夹子给你卸下来。” 那只黄鼠狼静静地趴伏在地上。 万钧卸下了箩筐,然后蹲下身子,想要掰开夹子,可这夹子的夹力委实太大,只掰开手指宽的缝隙,再也掰不动了。 他找来一块合适石头,放在夹子的开口处,一点一点的撑大,终于把它的伤腿给拿了出来。又从破袍子上扯下一块布来,缠在它受伤的腿上。 眼前的幻象突然不见了,万钧这才清醒了过来,忖道:“大丫头早就死了,哪是什么大丫头。”心中一阵失落。 黄鼠狼感激不尽,趴伏在他的脚下,不住地摇头摆尾,舔这舔那,弄得他麻痒痒的。 万钧嘿嘿笑道:“别闹,别闹,你赶紧走吧。一会儿猎人来了,你的小命儿就没个保啦!” 谁知那黄鼠狼叼住他的衣襟,就是不肯走,依旧摇着尾巴。 万钧叹道:“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不瞒你说,我去南方学画画,不但画没学成,银子也花光了,没脸去见我的爷奶。 “况且我奶被黄鼠狼给迷上过,都讨厌黄皮子,我要把你带回家中,我爷非得削死我不可。你还是走吧,我真的不能收留你。” 黄鼠狼两眼流着泪,嘴里“吱吱”地叫个不停。突然尾巴在地上一扫,又出现一行楷书小字:你要把我救活,我让你成为有名的画家。 万钧见它能让自己成为有名的画家,顿时就嘻开了小嘴儿,笑道:“既然你如此相信我,那我就带你走。” 当下拿出箩筐里的那双破鞋子,抛到了一旁。抱起那只黄鼠狼,小心翼翼地装到了箩筐里。然后背负在身上,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万钧满脑子尽是黄皮子报恩情景,眼前出现诸多的幻象:金银如山,珠宝似星,妻妾成群…… 他心里那个美呀!鼻子前突然鼓出了一个硕大的鼻涕泡。 正当他梦幻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喝道:“你给我站住!” 万钧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从山坡上跑来一个猎人,头戴一顶狗皮帽子,脸上还蒙着围脖,身上穿着没挂面的羊皮大衣。 左挎着弓,右带着箭,手中端着一杆老土枪。高打着腿绷,两脚趟着厚厚的积雪,雪屑荡起多高,正风风火火地朝他这边追来。 万钧知道猎人是为了这只黄鼠狼而来。心里忖道:“倘若黄鼠狼被猎人抢走喽,还报个屁恩呐?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拼命地往家里跑。 “到家之后,我把黄鼠狼往柴洞子里一藏,瞪着眼睛就说没看见,他能把我怎么样?”想到这里,拔腿就跑。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见家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在欲望的促使之下,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激劲,如同一头奔鹿,在雪地上狂奔。 那猎人见他不肯停下来,便举起手中的猎枪,对空中开了一枪,高声喝道:“站住!再跑我就打死你!” 万钧立刻吓得两腿筛糠,高高地举了双手,结结巴巴地道:“别……别开枪,我,我,我只想买下这……这只……” 猎人紧跑几步,就到了他的近前,厉声问道:“你筐里装的是什么?” 万钧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狗崽子,从……从亲戚家要的。” 猎人向箩筐里看了一眼,便骂道:“你他娘的瞪着眼睛撒谎,你家狗崽子长得这样啊?转过身来!” 万钧举着双手缓缓地转过身子,连声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也是一片好心,想救这黄鼠狼一命。好汉,你就好人做到底,行行好吧。” 那猎人仔细地打量他一番,突然指着他道:“这不是大懒牤子么!” 万钧生性懒惰,什么活计也不干,因此关家屯的人就给他起了一个“大懒牤子”的外号。 万钧见这猎人认识自己,便把手放了下来,笑着问道:“你是谁呀?能不能把蒙在脸上的东西摘下来?” “你看看我是谁?”那猎人扯下蒙在脸上的围脖。 万钧笑道:“闹了半天你是大表哥呀!你都要把我给吓出尿来了。” 这位大表哥名叫关大军,是万钧舅舅的儿子。见万钧混成叫花子样,便问道:“懒牤子,你不是到江南学画画去了吗?怎们混成这样?” 万钧怕丢磕碜,早就编好了谎话。面如苦瓜,嗟叹道:“别说了!这一道儿上,总他娘的打仗。把火车都给炸翻天了,小命儿险些没搭上。包裹也丢了,身上那点钱也花光了,没等到地方就跑回来了。” 万钧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类人,老姑曾经好心收留他一家,可这傻小子竟然打老姑的主意。 关大军为此事一直在耿耿于怀,若是换做别人,也就不要这只骨瘦嶙峋的黄鼠狼了。 但见是万钧,就想好好地难为他一把。立刻说道:“打猎不许空手,你把猎物赶紧还给我。” 万钧笑嘻嘻地央求道:“一只瘦不吧唧的破黄狼子你要它干啥?肉也不能吃,皮也不值几个钱儿。我见它挺可怜的,你就送给我呗?等我把腿上的伤治好了,再放到山上去,也算积一点阴德。” 关大军立刻回绝道:“不行!皮毛再不值钱,也能值几个大钱。况且我方才还开了一枪,浪费了我好多弹药钱,猎物我可以不要,但必须要给我一块大洋。” 万钧见再央求也无济于事,便说道:“咱亲戚里道的,你也别一口价。这样吧,你把黄鼠狼卖给我,连同弹药我给你五十块钱。” 关大军当即说道:“行,赶紧掏钱走人。” 万钧一路靠讨饭才活下来的,兜里分文皆无,要求赊账。 关大军知道万钧最能耍赖,便说道:“谁不知道你小子脱了裤子就不认账,就能耍赖。你一走,我从谁要钱去。” 万钧冻得浑身发抖,极想回家,便对天发了一个毒誓:“我要不给还你钱的话,出门就被车撞死;乱枪打死;吃口饭噎死;喝口水呛死……” 关大军只想故意刁难他一下,见他发起毒誓没完没了,便把手一挥,很烦感地道:“行啦,行啦,赶紧滚吧!” 就这样,万钧花了五十块钱,买回一只又瘦又瘸的黄鼠狼,他一路小跑,来到了自家的大门口。 他不住地想:“走了大半年,画也没学成,带去的银圆也弄丢了,只买了一只令人讨厌的黄皮子,我爷我奶非得生气不可。我不如把它先藏在柴禾洞子里,等它把伤养好了,再把它放走了。” 想到这里,脚步一偏,翻过矮墙,把黄鼠狼藏在自家的柴洞里。对黄鼠狼叮嘱了一番,这才向屋子里走去。 万钧是万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虽然不受人待见,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子。眼下遍地都是战火,孙子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爷爷奶奶颇为惦记。 尤其万老太太,总爱胡思乱想,搅得她寝食难安,终日以泪洗面。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外面积雪很深,也做不了什么活计,老两口就围坐在火盆前,唠起万钧的事情来。 万老太太问道:“老爷子,你说咱家大孙子一走就三四个月了,按理说应该到地方了。你说怎么音信皆无呢?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万长富愤愤地道:“出事也是他自己找的,你说学点啥不好?是木匠、铁匠、瓦匠……你说哪行混不来一口饭?偏偏要学画画,当什么大画家,没想想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万老太太把身子一扭,怒道:“我都要火上房了,你还在埋怨他。他还是不是你的孙子?” 万长富回呛道:“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把柜子撬开,拿走我的银圆,能出这桩事么!都怪你,万钧真要是半路出现什么事,就是你这个死老太太给害的!” 万老太太也觉得自己有些事做得太缺考虑,连连摆手道:“你就别埋怨我俩了。事情已经促成了,你说这些还有用么?要不你拿着地址,到临安找找去?” 万长富苦着脸,敲着手道:“那叫几千里的路啊!眼下战火连天的,你说让我到哪去找?眼下没有什么好法子,就是等。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果年底在还不来信的话,八成是死在外边了。” 万老太太生怕晦气,赶忙啐了一口,这才说道:“一定不会出事的,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咱家大孙子抱着一大摞子的画,笑呵呵地回家了。还说挣了不老少的钱呢。” 万长富哼道:“还钱呢!等着吧,不给你背着一大堆饥荒回来就不错了。” 万老太太推了他一把,喝道:“闭上你这张乌鸦嘴,竟说一些晦气的话。” 万长富拉着长声道:“不说,不说。就说你那好孙子回来了,不但背了一钱搭子的钱,还领回一个新媳妇。” 万老太太咧嘴笑道:“这还差不多。” 老夫妻俩正在拌嘴,忽听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万长富趴窗朝外望去,可窗户上尽是冰霜,影影绰绰地看见个人影,却看不清楚这个人是谁。便说道:“兴许是西院大嫂子,又来找你看小牌来了。” 话音未落,却听门外有人叫道:“奶呀,给我开门!” 老两口听出是万钧的声音,立刻兴奋了起来。 万老太太自打服用过仙丹之后,也能拄棍儿走路了,连忙穿上了鞋子,去给万钧开门。 万老爷子虽然也很激动,但他总喜欢保持着长辈的尊严,依然坐在炕头上烤着火。 万老太太急忙拉开门栓,推开房门定睛一看,不禁震退了一步,由喉咙底发出一声“我的妈呀”。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阔别四个多月之久的万钧。 这时的万钧,可不是从前胖乎乎的样子,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拄着一根大棍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叫花子。 奶奶见孙子糟蹋成这样,心中一酸,哭着问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啊?” 万钧端了一下肩胛,“咝咝哈哈”地道:“奶,你就别问了,我都要冻死了,到屋里再说吧。” 万钧拿走了爷爷的钱,又混成这个样子,生怕爷爷骂他,一迈门槛,“扑通”一声,就给爷爷跪下,哭着说道:“爷,孙子对不住你呀!” 万长富见他冻成这个样子,还能说些什么,让开了炕头,说了一句:“赶紧暖和暖和,有话过会儿再说。” 万老太太很是心疼,帮他脱下身上的破袍子,放下炕头上的行李卷:“大孙喳,赶紧钻进被窝里暖和暖和。” 万长富一言不发,依旧把两手放到火盆上,过了好一阵子,这才问道:“你在外面混了半年,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啊?” 万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把事先编好的谎言,说了一遍。 万长富嗟叹了一声,缓缓地道:“这就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说过多少遍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那也别去,就守在家里。 “你倒好,整天寻死觅活的,耍了十多天。这回好了,银子也搭进去了,画也没学成,还遭了半年的罪!你呀,你呀,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把脑袋撞了一个大包,也就安心了。” 万钧也不吭声,倒在被窝里,一个劲地哭。 万老太太见老爷子数落起来没完没了,连忙替万钧说话:“孙子也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吗?他要知道火车会被炸,他能去吗?要是知道下黑尿炕,还一宿还不睡觉了呢!” 万长富怒道:“你们俩都是那个狗屁味!万钧说话就是十八岁的人了,怎么不长一点儿脑子!整天像个三岁小孩似的,想干啥就干啥,都气死我了!” “得了!”万老太太喝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埋怨他有什么用?就是把他打死也找不回来那几块现大洋。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钧偷鸡(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说话间,又给万钧盖上一双被子,安慰道:“大孙子,别听你爷的,他就是一头老倔驴,咱不理他。钱是人挣的,回来就好。以后多长一点能耐,多挣钱,就不给你爷这老东西买酒喝。” 万钧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万长富挖苦似的说道:“还买酒呢,连尿都喝不上。哎呀,我寻思这回我家能出一个大画师,祖坟也该冒冒青烟了,没想到画师没烧出来,却烧出一个要饭花子。” 万老太太吼道:“闭上你那张臭嘴!孙子在外面遭了这些罪,你当爷爷的也不说安慰安慰孩子。你倒好,大驴脸一拉拉,往那一坐,嘚不嘚,嘚不嘚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孙子,你别听他的,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就把你爷的话当成一个屁,‘噗哧’一声,满屋都是臭味!” 万钧抹了一下子眼泪,叫道:“奶,我好饿。” 万老太太为他掩好被子,对万钧道:“大孙喳,你先挺一会儿,奶这就给你做饭去。拔拉一碗白面疙瘩汤,在加两个荷包蛋。中午先垫吧一口,晚上奶奶给你猪肉炖粉条子,油煎黄面饽饽一翻个儿,再一眨嘛眼睛,可带劲啦!到时候可劲儿地造!” 万长富叹道:“你就惯着吧!都惯成茄种样了。早晚再给你捅出一个大篓子,到那时你就消停了!” 万老太太把脑袋一晃,气人似的说道:“愿意,愿意,我愿意!就惯着,能咋的!有本事把你奶也从坟堆里拉出来,也让她惯着你。” 万长富又生气又无奈,叹道:“你俩就气我吧。早晚把你们俩都轰出这个家门!” 万老太太指着他的脑袋道:“你敢,还胆儿肥了呢,要走也得你走,这房子是……” 就在这时,火盆里“砰”的一声,激起一股尘灰来,把万长富吓得往后一仰。 万老太太小牙儿一咬,解气似的道:“该,该,该!神在了!神在了!叫你这老家伙再嘚嘚!” 万长富拿起一个小火铲子,在火盆里一扒拉,扒拉出一个玉米爆花。 原来是万长富在炕沿缝里捡到了一个玉米粒,顺手就丢到了火盆里,结果崩出一个玉米爆花来。 他拿起爆花,吹去上面的柴灰,嘿笑道:“放屁放屁香,一屁崩出个爆花来。”说完把爆米花扔到了嘴里。 万老太太噗哧一笑,在老爷子的头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老不正经的,我不理你了,给大孙子做饭去喽!” 万钧觉得爷爷奶奶听拌嘴挺逗人,忍不住地想笑,但又怕爷爷骂他,急忙把被子蒙在头上,但还是笑得浑身乱颤。 万老太太见万钧浑身在抖,急忙问道:“大孙喳,是不是冷啊?奶奶再给你盖上一双被子吧?” 万钧道:“不用了,赶紧给我做饭去吧。” “哎!”万老太太答应了一声,拄着拐杖就往厨房里走。 这时,却听万长富道:“你多扒拉一碗,给我也带一份,有他败的,就没有我吃的!” 万老太太转过身来,“呸”了一声,指着老爷子道:“给你带份,等着吧!喂狗也不给你吃啊!”说完转身就去了厨房。 过了好一阵子,万老太太把一大盆疙瘩汤端了进来,把两个荷包蛋夹到一个大碗里,满满的盛了一碗汤,放在万钧的头前。 笑吟吟地道:“大孙子,大孙子,起来啊,趁热乎赶快吃,里面还有鸡蛋呢。” 万钧坐了起来,端起大碗,呲溜滋溜地喝了起来。声音很大,嘴吧嗒地直响。 万长富瞪了万钧一眼,数落道:“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你可忙个啥呀!” 万钧的脾气向来都很大,被爷爷贬低了半天,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怒从心头来,把碗往炕上一丢,嚷道: “我又哪儿得罪你啦?我知道你看我哪儿也不方章,处处跟我找茬儿。我要是知道你对我这样,不如死到外面算啦!” 万长富怒道:“说你几句怎么啦?你觉得这个家你败得还少么?还死到外面?你小子如果有那个骨气,就别进这个家门!” 万老太太冲着万长富吼道:“行啦!吃饭也堵不住你这张嘴!少说两句就不行啊?这一天唠唠叨叨的,这日子没法跟你过了,明个儿咱就分家!” 万长富忍耐了好久,听她说要分家,不禁大怒,怒吼道:“分就分,这个家是我制办的,你们俩现在就给我滚!滚!”拾起身边的汤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老家伙,你还红毛了呢!”万老太太举起棍子要打老爷子。 万长富勃然大怒,一下子把老太太推个仰八叉。 这个家老爷子是根顶梁柱,如果他要是走了,这两个人就得去喝西北风。两个人见老爷子真的动怒了,个个如霜打的茄子,顿时都蔫了。 万长富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刻,穿上了鞋子,呼呼地走出了这个家门。 万老太太生怕老爷子抛下他们不管,穿好了衣服,对万钧道:“大孙喳,你慢慢吃。我看看你爷去了哪?”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朝门外走去。 一小盆汤面下肚,万钧感到身上热乎乎的,他又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忽然他想起了那只黄鼠狼,于是便穿上了棉衣和鞋子,端起剩余的汤面,来到柴禾洞子前。 拿开挡在柴洞前的两捆秫秸,见黄鼠狼还在,便对它说道:“过来,赶快吃点东西。” 那只黄鼠狼爬了出来,把盆里的汤面吃的一干二净,身子一转,又躲进祡洞的深处。 万钧生怕让爷爷奶奶看见,急忙将柴洞从新挡好,急匆匆地跑回了房中。 万长富虽然憋气,但怎能扔下这一老一小不管,只是到较为熟悉的人家,消消气而已。万老太太见老头儿没走,也就拄着棍子回来了。 她中午也没吃饭,觉得有点饿得慌,忽然想起还有一碗面汤,也想吃一口。到厨房一看,盆碗空空,一点都没剩下。 便骂道:“这小王八羔子,真能吃,一点儿也没给我剩。” 就这样,万钧顿顿留一些饭菜,来喂养黄鼠狼。一晃三天过去,这天天气晴好,爷爷奶奶又不在家,万钧就把黄鼠狼从柴禾洞子抱了出来,想让它走动走动。 如果腿上的伤要是好了,就把它放到野外去,免得天天偷东西给它吃,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爷爷打他一顿。 谁知经过三天的饲养,这黄鼠狼不但伤情不见好转,身体更加消瘦了。 万钧苦着脸道:“我天天偷东西给你吃,怎么还不如从前了呢?日子一长,非得被我爷爷发现不可。那老爷子,可狠了,真用大皮带抽我。黄大仙儿,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好?” 黄鼠狼在积雪上扫了一下尾巴,雪地上又出现一行字:大仙儿本来就吃肉,整点稀粥糊弄肚。 万钧明白了,原来这是伙食跟不上去啊!于是,便打起偷鸡的主意来。 可街上到处都是积雪,鸡鸭鹅自然不会上街,大多都趴在自家的窗台上晒太阳。万钧在街上转悠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一只鸡,便回到家中,便打起自家的主意来。 万老太太一共养了九只鸡,太阳一升起来,这些鸡就趴满了一窗台。 万钧心想:“我奶老眼昏花地不识数,就是丢了一只鸡,她也未必能知道,哪天我爷我奶不在家,我就抓一只。” 万老爷子半个眼角也看不上万钧,每天吃完饭就走,跟几个老爷子去看小牌儿,虽然也动钱财,但输赢很小,每天都不会超过两三块钱。 万老太太的娘家就在关家屯,一些老姐妹都健在,她们整天坐在一起,天南地北,东家子长西家子短的闲聊天。 这天,万钧见爷爷奶奶又走了,便蹲下身子,悄悄地摸到窗台下,蓦地站起身子,一把将一只白色的母鸡抓住。 那只鸡先是嘎嘎大叫,然后两爪乱蹬。它这一叫,惊得整个鸡群四处乱飞。 万钧生怕被邻居听到,一把将鸡脖子握紧,用力一拧,将脖子拗断,手中的那只大白鸡扑动了几下,再也不叫了。 他拎着鸡,跑到柴栏子里,掀起挡在洞口的两捆秫秸,把大白鸡往洞里一扔,对黄鼠狼道:“给你,你赶紧吃吧,伤好了就赶紧走。这事要叫我爷知道了,非得把我小腿儿打折不可。” 黄鼠狼叼起了鸡,向柴洞的深处钻去。 万钧生怕被发现,急忙将洞口挡好,拔腿往屋子里就跑。 西院是大舅家。大舅母见院子里鸡群乱飞,便趴着墙头朝这边察看,只看见万钧慌了慌张地往屋里跑,便问道:“怎么啦?刚才鸡怎么炸营了?” 别看万钧头脑迟钝,但要是谎话那是一个顶俩。连忙回答道:“啊,刚才飞过一只老鹰,把鸡给惊到了。” 大舅母抬头向空中看了看,嘟囔道:“这也没有老鹰啊!”又瞅了一眼万钧,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万钧偷鸡(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到了晚上,爷爷、奶奶都回来了。 万老太太端着一小瓢高粱,扫出一块空地,“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几只鸡纷纷地围了过来。 万老太太把高粱倒在地上,几只鸡开始啄米。突然发现少了一只鸡,便喊道:“万钧,咱家那只大白鸡怎么不见了?” 万钧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故意数了数,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我真纳闷了!九只鸡一整天都没离开过窗台,怎么这一会儿就没了呢?” 万老太太端着个小瓢,绕着房子“咕咕”地叫了半天,也不见大白鸡回来,便对万钧责怪道: “挺大个小子,叫你看个家,一只大母鸡还弄丢了!明个托人说个媒,管她瞎子瘸子给你整一个,赶紧自己过去。” 万钧拿出一副万般委屈的样子,哭唧唧地嚷道:“我愿意它丢啊!我又做饭又喂猪的,忙活了一上午,哪有工夫盯着几只鸡?我知道这次弄丢了几个钱儿,一家人都看不上我,哪天我整一根小绳儿,找棵歪脖树上吊去!”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响,万老爷子推门而出,把一根绳子扔到万钧的脚下:“别一天天总拿死吓唬人。你不是想上吊么?绳子给你准备好了。” 万钧咧着大嘴,看了几眼地上的绳子,突然哭声叫道:“奶,我爷逼我去上吊!” 万老太太矛头一转,冲着万长富吼道:“你这个死老爷子,还把绳子拿出来了!鸡是我养大的,爱丢就丢!俗话说得好,家趁万贯,带毛的不算。财去主人安,少在我孙子面前吹胡子瞪眼的!” 万长富又生气又无奈,嘴唇颤动,淌下一颗眼泪。转身就回到了房中。 又过了两天,万钧带着一块玉米饼子来看黄鼠狼,见黄鼠狼不但毛皮发亮,那条受伤的腿也好了许多。 心里高兴不已,嘿笑道:“诶耶,还是这鸡肉管用啊。” 当他把玉米饼子送到黄鼠狼的嘴前时,黄鼠狼却是摇头不吃。 万钧叹道:“我知道你愿意吃鸡肉,可我到哪儿给你整鸡去啊!” 次日,万钧趁父母不在家,偷偷地切了几片猪肉,炸出不少的猪油,再添些水,开锅后把玉米面倒入里面,亲手给它做了一盆香喷喷的面汤。 温热合适之后,就端到柴洞前,黄鼠狼少量地吃了几口,便摇头不吃了。万钧摇头叹道:“你这老哥还真挺难伺候。” 一声叹息,端起了汤盆,向猪圈那边走去。 黄鼠狼只想吃鸡,这下子可愁坏了万钧,有心将它轰走,又一想:“倘若黄鼠狼死了,它还如何报恩?这些天我不白忙豁了吗?不行,杀人杀个死,送佛送到西,我还是在给它搞几只大肥鸡来。” 眼下爷爷天天在家,家里的鸡暂时不能动,我必须到别人家偷几只去。可到谁家去偷呢? 他把较为了解的人家逐个地捋顺了一遍,突然打起邻居老吴家的主意来。 东邻居姓吴,主人叫吴老九,人们都叫他吴九钩子。儿女们都在外地,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本来邻居家东西不应该动,可眼下万钧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自家的鸡不敢再偷了,屯子里家家都有大男人,抓不着还好说,真要是被抓住了,那些大男人非得把我一顿胖揍不可。 而老吴家只有老两口,老爷子耳朵又有点聋,老太太整天病病殃殃。偷他家的鸡会保险一些,即使发现了,我也能逃跑。 白天他故意到吴家去串门,鸡窝在什么地方都看好了。半夜时分,万钧翻墙而过,蹑足来到吴家的房檐下,侧耳听了听,屋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万钧大喜,悄悄地来到鸡窝前。鸡窝的挡门很简单,只是立着一块木板,用一根长木顶着。 他将长木头挪到一旁,再把木板放到地上,把手伸进了鸡窝,一触碰到鸡的身子,小鸡子便发出“咯咯咯”轻微的叫声。 他把手缓缓地向上摸去,握住了鸡脖子,然后用力握住鸡脖子,那只鸡只是扑动了几下翅膀,还真叫不出声音来。 万钧把一只母鸡拽了出来,翻过墙头,将这只老母鸡塞到柴禾洞子里,黄鼠狼摇头晃脑地跑了出来,将鸡叼走了。 万钧觉得偷得如此轻松,决定下次给他连窝端,估计在吃三四只鸡,黄鼠狼的腿就能好了。 又过了两天,黄鼠狼的肚子又瘪了,万钧白天睡了一大觉。半夜过后,他悄悄起身,见爷爷、奶奶都在熟睡,便掩门而去。 翻过墙头,来到吴家的鸡窝前。 吴家总共只有四只鸡,次日一早,就发现丢了一只鸡。附近的人都很本分,唯有万钧无所事事,经常打架斗殴。 老夫妻俩猜到是万钧干的,但毕竟这猜疑,老话讲得好,抓奸拿双,捉贼拿脏,没看见人家偷鸡,邻里间住着,胡乱猜疑不好,也就蔫不唧地算了。 只是把鸡舍门加固,睡觉时精神一点。 万钧有了上次的经验,更加大胆。他直接翻墙而过,悄悄地来到鸡窝前。 鸡舍的木门绑得十分牢固,万钧拽了数下也没拽动,结果闹出了动静来,吴老九虽然耳朵有些背,可老伴耳朵却不聋。 似乎听到了动静,捅咕了一下吴老九,低声道:“唉!老头子,外面好像有动静,你起来看看。” 吴老九坐了起来,趴着窗向外看去。月光下,见一个人蹲在鸡窝前,撅着个屁股,正在偷鸡。 吴老九低声道:“确实有贼。我偷偷地出去,看看这个贼到底是谁。” 两个老人都穿上了衣服,吴老九从灶台前拿起一根烧火棍子,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此时,万钧已经把鸡舍门打开,不过吴家的鸡舍很深,几只鸡受到惊吓之后,都纷纷朝里面躲,万钧伸进胳膊,就是抓不着鸡。 索性把门框也给拽了下来,半个身子都探进鸡窝里。 就在万钧抓住鸡脖子往出拽的时候,吴老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缓缓地道:“好你个偷鸡贼!” 两手环扣,抱抓起万钧的两条大腿,用力往里一塞,把万钧推到鸡舍深处,扯着嗓子喊道:“不好啦!有贼呀!快来人啊!抓贼呀!” 吴老太太小脚伶仃,举着烧火棍子,鸭跩鸭跩地跑了过来。见偷鸡贼在蹬腿挣扎,便举起手中的烧火棍子,照着他的屁股猛抽了六七下。 万钧生怕认出自己,本想挣扎几下,只要一逃出鸡窝,也就能逃跑了。 可几棍子下去,打在腿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万钧实在扛不住了,这才大声叫道:“大娘啊,别打了!我是万钧,只想逮两只鸡!” 万钧整天游手好闲,说话也是不骂人不说话,为此老两口也是十分讨厌他。 吴老九一听是万钧,更是来气,邻里邻居的住着,还干这种勾当,正好借机会好好整整他。 因此对他的叫喊故意装作不信,骂道:“去你娘的吧!偷鸡贼还敢冒充别人!老婆喳,别听他胡咧咧,给我使劲儿地打!” 双膀一用力,再次把万钧往鸡窝里一塞,直接把他半个身子都塞到了鸡窝里。 万钧虽然年轻力壮,但身子卡在鸡窝里,没有用武之地。 抡起手臂,想要打吴老九的手。他这一挥手,鸡窝里的三只鸡立刻炸起营来,不但嘎嘎大叫,还四下乱飞乱跑,大鸡爪子在他脸上一顿乱踩,好不疼痛。 更加难受的是:鸡窝里到处都是鸡屎,弄得他头上、脸上皆是,恶臭难闻。 上面遭鸡蹬,下面挨着棍子打,万钧实在扛不住了,大声哀求道:“老大爷,老大娘,你就别打了,我真是万钧啊!你就行行好吧!让我出去吧!” 夜深人静,声音传播得很远,无意之中惊动了万钧的爷爷和奶奶。 万长富拎着镐头风风火火地跳过矮墙,大声道:“前几天我家也丢了一只鸡,就是这个偷鸡贼干的,给我使劲地打!” 万钧听出爷爷的骂声,便喊道:“爷呀!可别打呀!我是万钧啊!放开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啦!” 万长富听出是万钧的喊声,立刻放下手中的铁镐,苶呆呆地站那里,红着脸道:“真的对不起,万钧这孩子怎么会干这事呢?” “我的妈呀!真是万钧咋地?”吴老九故作惊讶,用力往出一拽,把万钧从鸡窝里拽了出来。 再看万钧的脸上、头上不是鲜血就是鸡屎,恶臭难闻,弄得不成样子。咧着嘴哭道:“我错了!我错了!”说完,便跪倒在吴老九的身前。 万长富见他哭唧唧的这个怂样,气得浑身直哆嗦,真想一镐头子削死他。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孙子,如何下得了手,便骂道:“你这个败家的玩意,今天我整死你得了!” 举起铁镐要打,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吴老九急忙将他拉住,劝说道:“长富啊,都是邻里邻居住着,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算了吧,回家好好说说他,再没有钱花,也不能干这事啊。” 第一百五十章 大仙驱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时万老太太也拄着棍子,站在院墙那边大声嚷道:“老嫂子,我家鸡就是他偷的,给我狠狠地打!” 罗圈腿一扭,刚想翻过院墙,却听万钧喊了一声:“奶呀,是我!” 万老太太这回也不咋呼了,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孙子,你……你怎么会干这事?” 万钧低着头,一个劲的哭个不停。 万长富喝道:“赶紧起来吧,别在这丢人了。九钩子,无论丢了什么东西,明个儿我赔给你。” 说完,劈手抓过万钧的后脖领子,将他拎将起来,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万钧朝前一腆肚子,扭过头来,哭唧唧地道:“别踢了,屁股都给我打肿了,你还踢啊!” 万长富忿忿地道:“踢你,还想整死你呢!” 举起铁镐要打他,吓得万钧翻过院墙,跑回自己的家中。 平时两家关系很算不错,又是邻居,因为一只鸡也不能与邻居翻脸?吴老九对万长富歉意地说道: “你说这黑洞洞的天,我也没看清楚是谁,还把孩子给打了一顿,对不住了,至于鸡丢与不丢,都没关系,只要你不往心里去就行。” 万老太太见吴老九大度容人,更加无地自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丢死人了!”身子一扭,拎着铁镐回家去了。 万长富回到家中,见老伴正给万钧烧水洗身子。便气呼呼地坐在炕头上,厉声问道:“咱家的鸡是不是你偷的?你偷鸡干什么?” 万钧低着头,一直哭泣不止,实在逼问急了,就大声嚷道:“你就别问了,我有用处,等咱家发达了,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万长富上前要打,却被万老太太给推到了一旁,低声道:“咱家万钧虽然喜欢打架斗殴,但从来不干偷鸡摸狗那些事,这里一定有什么玄异之事。 “你发现没有,自打他从南方回来,特别的能吃,每次剩点饭菜,一到晚上,保证就没了。我怀疑这孩子是中邪了,哪天请个大仙儿给他看看。” 万长富反对道:“什么中邪了!眼看就快过年了,他手里没钱了,就是想偷鸡到集市上去卖钱。” 万老太太摇头道:“绝对不可能。自从万钧回来,一共赶上过两个集市。他哪也没去,就待在家中。咱家、老吴家一共丢了两只鸡,你说他也没赶集,两只鸡弄到哪里去了?” 万长富虽然不相信老太太的话,但眼看就要过年了,都想过个乐呵年,虽然气得心肝都疼,但还是强忍下来。 次日赔了人家一只鸡钱,又帮人家把鸡舍修好,也就完事了。 万钧偷鸡不成,黄鼠狼又不吃剩菜剩饭,肚子饿得稀瘪,没有办法,万钧就带着几个小嘎子到处打鸟、抓耗子。 大冬天的,到处都是积雪,忙活了两三天,只抓到两只耗子,打了三只鸟。 这只黄鼠狼特别的能吃,这两只老鼠。三只小鸟不过就是杯水车薪,每次见到万钧都会发出“吱吱”的叫声。 没有办法,万钧只能把牙一咬,又从家里偷了一只鸡。 万老太太生怕万长富生气,明知鸡丢了一只,但一直也没敢告诉老爷子。 她心里一直在想:“这孩子平白无故偷鸡干啥?他既不卖,又没送给谁,莫非这孩子嘴馋,偷偷地炖着吃了?可他一天哪也不去,也没见过他炖过鸡肉啊?” 万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寻思着:这孩子不是让黄鼠狼给迷上了,就是让狐狸给迷上了,决心找个大仙给他看看病。 眼看就快过年了,有两家客商还欠下一笔山货钱,万长富就去了外地去讨账。 万老爷子一走,万老太太也就一手遮天了。 这日一早,万老太太拎着两包点心,走了半里路,到村西头去请刘大仙儿。 刘大仙儿就是给刘二小儿看病那个。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身旁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帮军,两个人住在一起,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万老太太见到了刘大仙之后,就把发生在万钧身上的玄异之事如实地讲了一遍。 刘大仙儿指着这一行混饭吃,正愁过年手头不充足,一听这事,便把手一拍:“哈哈,你孙子叫黄皮子给迷上了,我保证手到病除!” 万老太太急忙给她行礼致谢。 刘大仙儿道:“你啊,先别乐呵得太早。你孙子被黄皮子缠得不轻,我得请天神菩萨降临,才能驱走邪魔,这需要金银孝敬天神菩萨。” 万老太太与刘大仙儿沾亲带故,论辈分刘大仙儿应该称万老太太为姑奶。 万老太太一听要他备好金银孝敬,连忙央求道:“大孙女啊,实不相瞒,我家有点儿银子都叫我这败家的孙子给败光了,眼下真没有金子银子做供礼。心诚不在财物多少,天神菩萨更可怜我们一家老小。你就开开恩吧!” 刘大仙儿见大钱诈不来,小钱儿也将就,便说道:“看在亲戚里道的份上,你还拎着两包果子来瞧我,我就破例为你出一回马。金子银子就不用了,但你必须备好两块银圆,左右各供一块,我带走一块,你留下一块。” 万老太太虽然有些心疼钱,但为了给孙子驱邪治病,也就答应了。 傍晚时分,刘大仙儿带着帮军来到了万家,一进大门,四下瞅了瞅,见万老太太出门迎接,便说道:“我一进门儿,就闻到一股腥臊的气味,晚上必须做法。” 万老太太偷偷摸摸地说道:“大仙啊,我想和你说点事。” 刘大仙道:“有事就请直说罢了。” 万老太太小声说道:“我家万钧不知道我请大仙,你进屋先别说给他驱邪治病,等他睡着了在给他驱邪,要不他该耍脾气了。” 刘大仙儿并不是什么出马仙,其实她就是为了骗吃、骗喝、骗钱,一听这话,便顺水推舟似的说道:“夜里才好呢!那会儿正好是邪魔上身,我就给他收拾收拾。” 万老太太把刘大仙和帮军请到屋里,炒了四盘菜,外加一样猪肉炖酸菜。 小炕桌摆好,大仙儿和帮军盘腿打坐地往炕头上一坐,就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 万钧猜到他们是来给自己看病,心里非常生气。对着大仙不是瞪眼睛就轮拳头。刘大仙儿为了骗钱,也不理他,照样喝着小酒。 万钧越看越生气,从炕上爬了起来,来到桌子前,操起了碗筷,见到肉就夹,把酒就灌,一连喝了七八盅白酒。 万老太太刚想阻止,刘大仙儿笑着说道:“哈哈哈,这孩子病得不轻啊。叫他吃,叫他喝,不要得罪他。” 万钧听她说自己有病,更是生气,要不是她身旁那个男子膀阔腰圆,早就削她一大顿。 他气恼恼地又喝了两盅酒,忽然酒劲上涌,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便放下了筷子,一头就栽倒在炕上了。 刘大仙儿那是骗人的高手,知道万钧酒后一定会睡大觉,便假模假式地朝他身上吹了一口气,工夫不大,万钧果然呼呼地睡着了。 万老太太以为是大仙儿的仙法起了作用,更加佩服。又斟酒又布菜,赞美之词喋喋不休。 在万老太太的夸赞之下,刘大仙儿也飘了起来,看了万钧一眼,摇头晃脑地道:“这孩子的附体仙儿可不一般,一般人降不住他。等他熟睡的时候,我就为他驱邪治病。” 吃完了饭后,天完全黑了下来。帮军摆好了香案和供品,烧完了香,磕完了头,帮军就把两块大洋揣进了衣兜。 转头对万老太太道:“我这就去请大仙儿!” 帮军拿起鼓槌,敲了一通堂鼓,扯着嗓子喊道:“大仙!大仙!出马啦!” 刘大仙儿穿上鞋子,走下了火炕,款款地走到香案前。焚香之后,对着香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一手持鼓,一手举鞭,仰脸闭目静坐,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帮军就站在她的身后,也随着念着咒语。 忽见刘大仙儿把头一甩,嘴里吆喝了一声,喷出一股白气。上身开始抖动了起来,唱道:“当家人赶快净浴洗手跪香。” 帮军把万老太太叫到香案前跪下,让她磕了三个响头。 刘大仙儿见供桌上的两块银圆已被帮军拿走,便闭上眼睛。 帮军挥起了鼓槌,用力敲了一下鼓。刘大仙儿就哼哼呀呀地唱了起来: “七炷高香请神王,鼓响一声一合惊天地。” 帮军又敲了两下。 刘大仙儿又唱道:“鼓响二声诶!各路神仙来灵光。” 接下来伴着鼓声,刘大仙儿就开始唱了起来: “鼓响三声,白马先锋空中走;鼓响四声,闯进了神堂。鼓响五声,菩萨上了路,马蹄声声赴坛场!” 唱到这里,刘大仙儿站了起来,随着鼓点,身摆手摇,腰铃叮当响了起来。配合着太平鼓嘣嘣的响声,很是悦耳。接着唱词由小变大: 弟子刘仙儿坐坛场, 请来了九霄天外菩萨和娘娘。 只因邪魔上身有灾难, 求求菩萨大发善心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打大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大仙儿浑身晃得溜圆,口中也是“嘿!嘿!嘿!”地叫着,时而还摇头晃脑,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一阵鼓声铃声过后。刘大仙高声喊喝:“取我法宝,本仙要驱邪除魔喽!” 帮军赶忙取来两样宝贝。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宝贝,不过就是一把桃木剑和一把桃树枝而已。 刘大仙儿右手持剑,左手拿着桃枝,抖抖嗖嗖地走到炕沿前。见万钧还在熟睡,挥舞着木剑和桃枝,在他身上比画了几圈。 口中唱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帮军快速地敲了一通鼓,扯着嗓子喊道:“太上老君显灵啦!” 刘大仙万儿高举着宝剑,大声喝道:“道君在此,邪魔滚开!急急如律!” 走到香案前含了一口圣水,又回到万钧的身前。腮帮一鼓,“噗”的一声,把一口凉水喷在万钧的脸上。 万钧熟睡正香,被冷水一激,机灵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抹了一下子脸,直愣愣地道:“什么玩应?什么玩应?” 万老太太没能憋住,脱口说道:“你要好好地配合。大仙儿在为你驱邪呢。” 万钧被她无故地吵醒,十分生气,把眼睛一瞪,破口骂道:“你这个死老娘们,跟我扯什么王八犊子啊!” 刘大仙儿也不理他,一手挥舞着木剑,一手抡起桃枝向他抽打过来。 万钧并非善类,从小到大打架次数不下百次,见刘大仙儿抖抖擞擞的样子更是生气,单等桃树枝打来,左手一探,一把将桃树枝抓住。 嘴里还骂道:“你算个屁大仙儿啊!看看咱俩谁的仙儿大!”右手抡起,照着刘大仙儿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 这嘴巴打得又准又狠,把刘大仙儿打得在地上直转圈。 她这下子也不唱了,也不跳了,捂着嘴巴跳脚嚎叫:“帮军,帮军,给我上!用武力把妖精降伏喽!” 帮军往手心吐了两口吐沫,眼珠子一瞪,骂道:“你这个死犊子,竟敢打我家大仙儿!”怒吼一声,朝万钧猛扑过来。 万钧虽然谈不上打架高手,但那也是打架老手,就势一滚,顺手摸起一把铁烙铁:“我揪你娘地!我楸你娘地!”两烙铁都打在帮军的脑袋上。 烙铁一尺多长,前面三角形状,是用熟铁打造而成。顿时把那个帮军打得头破血流,朝后退了两步,捂着脑袋道:“这小子真敢下黑手啊!” 别看万钧平时虎了吧唧的,要说耍个鬼心眼儿、小把戏还是真有一套。 为了不露出马脚,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扑通”的一声倒在了炕上,抱着烙铁“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刘大仙儿见帮军满脸是血,骇然说道:“这副仙太大,我可送不走他。帮军,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让万老太太另请高仙。” 两个人连忙收拾还要自己的东西,着急忙慌地逃跑了。 房中立刻静了下来,万老太太怔怔地望着鼾睡的万钧,心里无比的害怕。膝下一软,便跪在炕沿下。 向上连连作了几个长揖,央求道:“大仙、大仙你就饶了我孙子吧!求求你了,以后我家里的东西你随便拿,鸡随便吃。你让我送到哪,我保证就送到哪。” 万钧只是装睡。听奶奶如此一说,心里立刻就有了主意。 霍的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用娇饰的嗓音说道:“万老太太,你不用怕。我黄人山上的老黄仙黄道安,你孙子与我有缘,故此来这里渡劫。吃了你几只鸡不必心疼,等我渡劫成功,会加倍还给你的!” 万老太太磕头道:“恕我老太太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请问黄大仙您需要什么?我保证满足您的要求。” 万钧又说道:“从今天起,每隔一天你们就得往东边的柴禾洞子里送一只鸡,但必须是你老太太亲手去送,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还有,你送鸡时候,不许说话,不许乱看。等我渡劫成功,不但让你孙子成为有名的大画师,还保佑你家大富大贵。倘若你不按照我的话去做,不但让你孙子性命难保,就连你家这三间房子也会化为灰烬!” “噗通”的一声,万钧重重地倒在了炕上。鼾声如雷,又开始装睡。 万老太太连忙磕头道:“大仙啊,我全听您的,这就给您老人家送鸡去!” 忙不迭慌地来到鸡窝前,抓起一只母鸡,来到东边栏子里,将手中的鸡塞进柴洞里。 你还别说,万钧这一招还真管用。从这天起,万老太太特意从集市上买来了三只母鸡,隔一天就往柴禾洞里送一只。 一晃又是十天过去,这只黄鼠狼经过十多天的修养,不但不瘸了,记忆也有所恢复,似乎想起了此前某些事情,只是记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这天,爷爷、奶奶都到前街去随礼,家里只剩下万钧一人。他来到柴洞前,拿开挡在洞口的两捆秫秸。 黄鼠狼钻了出来,纵身一跃,扑到万钧的怀里。探出舌头,在万钧的脖子上一顿乱舔,麻痒痒的,弄得万钧咯咯直笑。 万钧坐在一捆秫秸上,抚摸它的头,对它说道:“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爷爷也该回家了。日子一长,要是让我爷发现了,非得打死我不可。我已经尽力了,你还是赶快走吧。” 那黄鼠狼听完,蓦地立起了身子,抖动着前爪,给万钧做了三个揖,然后把身子一扭,向山上跑去。 黄鼠狼走了,也去了万钧心中一块大病。可还有一件事情叫他发愁,就是还欠下关大军的五十块钱无法偿还。 自己去了一趟南方,已经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回来之后,又装神弄鬼,骗奶奶花钱买鸡。 眼看就要过年了,人情来往又特别的多,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如果再向爷奶张口要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再者说了,一旦奶奶问起,是因为什么拉的饥荒?我该如何回答?倘若讲出实情,黄鼠狼这件事情不就暴露了么? 万钧真的发起愁来,一旦关大军上门讨账,我该怎么办呢? 万钧仰靠在行李上,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挣钱的门道来。正在发愁之际,忽听门外有人说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万钧推门一看,见是一个送财神的。 此人是个南方人,用一口很不流利的汉语说道:“恭喜发财,预祝你明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发个大财!” 万钧接过一张财神的画像,见是个印刷版,色泽、画工都不错。 万钧问道:“请个财神多少钱?” 那人回答道:“凭赏,赏一毛钱也不嫌少,赏十块钱也不嫌多。这位少爷,您就请一个吧,保证你明年发大财!” 万钧摸了半天衣兜,摸出一枚硬币来:“我就这些钱,你送不送?” 那人道:“哎呀!一角钱太少了一点,你回屋再找找看。” 万钧有些不耐烦了,很强硬地道:“就这一毛钱,你到底送还是不送?不送就给我赶紧走人。”抬手就推那个人。 那人迟疑了一下:“行吧,那就送你一张吧,祝你明年发大财!” 送财神的人走了,万钧回到屋子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心想:“我照样子画几张试试,给亲亲友友家送几张,说不定还能讨个赏钱呢。” 别看万钧干别的不行,在画画上还真富有天赋。当下调好了颜色,铺好了纸张,拿起笔来开始临摹作画。 工夫不大,一张财神的画像画完了,相互比对一下,除了颜色没有原版鲜艳之外,余下的一点也不逊色这张印版画像。 他一气画了十二张,直到纸张用没了,这才罢休。 傍晚时分,爷爷和奶奶回来了,见炕上、桌子上到处都是年画,老两口大吃一惊。 万老太太问道:“大孙喳,你这是在干什么?哪来这么多的财神爷啊。” 万钧笑着道:“这都是我画的,你看看画得怎么样?” 爷爷、奶奶各拿起了一张,看了看。 爷爷点头道:“嗯,还不错。就是没人家这张新鲜,剩下的都挺好。” 万钧第一次听到爷爷的夸奖,高兴得不得了,对奶奶道:“奶,你给我做口饭吃,一会儿我挨家挨户都送一张,兴许能挣点过年的鞭炮钱呢。” 孙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想挣钱的话,高兴的不得了。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哎,奶奶这就给大孙子做去啊。” 万钧简单地吃了一口晚饭,就找了一块黄布,将画包好,直接就去了西院。 西院是他大舅家,舅舅和舅母见他夹着一个包裹到来,还以为是来送年礼,乐呵呵地把他迎了进来。 万钧先给舅舅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眼看就要过年了,我给你们家送一张财神。这财神是我自己画的,希望大舅能贴在墙上。祝你们明年发大财!” 舅母接过财神,看了看,赞道:“哎呦,这财神画得还真挺好,行啊,万钧还真有两下子,舅母就收下了,争取明年发个大财!”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胡子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也不好意思提钱,转身想走,却被舅舅给叫住了,笑着说道:“送财神哪有白送的?大舅给你几个赏钱。”说完掏出一块钱来。 万钧嘴里推说不要,手却伸了过来,接过一元钱,乐呵呵地去了下一家。 就这样他一连走了十一家,这些家大多都是亲戚好友,碍着面子,都收下了财神,并多多少少,都给了他一些钱。 最后一张,他准备给关大军家送去,一则是给他家送一张财神,二则和他说说欠钱的事,眼看就要过年了,生怕关大军到他家里去讨账。 关大军正在院子里扫雪,见万钧到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过去,开口就问:“哟!懒牤子来啦,怎么今天这么闲着啊,是不是给我送钱来了?” 万钧笑道:“离过年还有八九天呢,你忙个啥?头年儿一定还给你!今天给你家送一张财神爷,是我自己亲手画的,祝你明年猎物颇多,发个大财!” 关大军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惊叫道:“哎啊!懒牤子,你小子行啊!画的还真不错呀!” 万钧的心里美滋滋,挠了挠头、嘻嘻一笑道:“瞎画呗!等过些日子进一些好纸张,好颜料,多画一些,头年争取都送出去,兴许挣个年份子钱。” 关大军道:“现在送财神的人特别的多,一家能贴几张?大后天就过小年了,你画一些灶王爷,现在家家都时兴送灶神迎灶神,我估计家家都得要。” 万钧也觉得是个挣钱的道,兴奋地道:“对啊!好主意,明天我就去进货,就画灶王爷。” 次日一早,从母亲那里要来一些散碎银两,搭乘一辆马车,去了附近的北宁城。在一家画店买了一些纸笔、颜料和一些关于画画的书籍,就匆匆地走回了家。 到了家中,他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就开始画画了,次日又整整画了一天,腊月二十二那天,他就开始走村窜户,挨家挨户送灶王爷。 还真别说,这一天还真送出不少,至少能挣到三十多块钱,可明天就是小年了,手里还压了几十张画,如果小年一过,这些画就得压到明年了。可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走过了,下一步要去哪个村子呢? 正当他发愁之际,爷爷建议道:“今天是二十二,明天就是罗家屯大集,你不如到集市上卖卖去。” 万钧道:“行,明天我带五十张,给你留十张,你没事也挨家挨户走走,就算帮我一个忙儿。别老在家里猫着。” 万长富骂道:“你这小王八羔子,刚挣两个屁钱儿就数落起你老子来了!外面挺冷的,我不在家里猫着,去哪呀?” 万钧嘻嘻笑道:“你看我爷还真生气了。我不是和你闹玩吗!好爷爷,你老人家面子大,明天就给我送出去十张,挣钱给你打酒喝。” 万长富点头道:“行,你就给我留十张,就算磕头我也把这十张灶王爷给磕出去!” 罗家屯在关家屯的正北方,相距虽然只有十五里地远,可都是山路,车马难行,只能徒步赶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万钧就起床了,吃了一碗热汤,就匆匆地上路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买卖年货的人特别的多,集市上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万钧见地摊都已经摆满,索性抱着一摞子画像,在人群中穿梭。 口中不停地吆喝着:“灶王爷今日升天,祈求多多美言,少说坏话。可保明年五谷丰登,衣食无缺,无祸无灾。请灶王爷唻!请灶王爷唻!一元钱一张!” 一个妇女刚想请一张灶神,旁边的一个老头道:“他画得不好,集东边有个白胡子老头在卖字画,什么都有,那画画的和真的差不多,虽然贵了一点,买到家里看着也随心呢!” 那妇女放下了画像,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向集东面走去。 万钧登时愣在了那里,忖道:“在这大山沟子里,真的能有人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他把画像重新包好,背负在身上,从密集的人群中穿过,来到集市的东面。 果然在集市的最东边,围着一大群人,人们争先购买年画。 万钧挤进人群,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卖画。身前摆着一个木案子上摆满了年画,种类繁多。 除了年年有余、喜临门、五谷丰登、三星图、迎财神等这些年画之外,还有许多的风景画、山水画、动物画、人物画。 万钧随意拿起了一张,定睛一看,不由自己的“咦”了一声。 这张画的是鲤鱼跳龙门。 画上有山有水还有树,那鲤鱼画的和真的一样。仿佛风吹树摇,浪花飞动,那水花忽起忽落,仿佛要溅到身上一般。 尤其那条大鲤鱼,鳞片闪光,两腮一动一动的,嘴里不住地吐着气泡。 他正看得出神,忽听身后“喵”的一声,一只小猫扑了过来。 万钧急忙将画放下,回头一看,见身后一个汉子怀中抱着两只小猫,掉地上一只,他正在弯着腰抓猫。 那猫正跑到万钧的脚下,他一弯腰,将那只小猫抓住,递给了那个汉子,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你卖猫到里面卖去,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汉子一笑道:“我打这里路过,见这里的年画特别的好,生怕卖没了,也想买几张,可这只小猫一看到你手里的画,以为是真鱼呢,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结果猫就跑了。” 万钧看看人家的画,这才叫栩栩如生。在想想自己的画,就算是画人成形。相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别。不禁羞愧满面,自叹不如啊! 他走出了人群,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心里暗下决心:哪管把我两腿跪断了,我也要拜这老头为师! 过了好一阵子,画卖光了,人们散去,卖画老头把案子还给当地的一个租客,并给了他五元钱,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背上包裹,正要离去。 万钧急忙跑了过来,“扑通”的一声,跪倒在老头身前。 老头一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万钧泪眼汪汪地望着老人,央求道:“师傅,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你要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说完死死地搂住他的大腿不放。 那老人笑了笑道:“我看你这个后生挺诚心的,那就进一步说话。” 两个人来到一家店铺的石阶下,万钧大献殷勤,急忙用衣袖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弓着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赔笑道:“师傅请坐。” 白胡子老头坐了下来,杨宗也挨着他坐下。老人看了看他,问道:“你也会画画?” 万钧一笑道:“我那叫什么画,说白了,就是闲着没事,瞎画几张呗。” 说话间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灶王爷的画像来,羞怯地一笑道:“你看我画的破玩意,都丢死人了!”把头一扭,连忙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白胡子老头拿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一笑道:“嗯,好,还有一点功底,不错,不错。” 万钧红着脸道:“师傅,你就别羞臊我了,我都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白胡子老头道:“年轻人,你不要喊我师傅。” 万钧先一愣,一把将他衣袖拉住,问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收我这个徒弟?告诉你,你要不收我做徒弟,你休想回家!” 白胡子老头缓缓地拿下他的手,笑道:“我看你这个后生挺专一的,就把实话告诉你吧。这画不是我画的,是东海胡家大院,一个叫湘君的女孩画的,我不过是他家里的一个佣人,名叫胡全安,两年前我才当上了管家。” 万钧满不在乎地道:“我不管是谁画的,只要能教我画画,哪管是一岁小孩儿,我都叫她师傅!” 白胡子老头一本正色地道:“胡家大院远在东海,距离这里足有万里之遥。不但要远赴重洋,路上尽是妖魔鬼怪,狼虫虎豹,只怕不等你到地方,你就成了孤魂野鬼,我还是劝你别去了。” 万钧把胸脯一腆,坚定地道:“没事,我命硬着呢!上次去临安学画画,走了大半年,险些被狗给咬死,不是还活下来了吗?只要能学画,我什么也不怕!” 白胡子老头见他意志坚定,便笑着对他道:“我可以帮助你,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那四小姐心气高傲,十分任性!她要是不想教你,谁说也没有用,一旦白跑一趟,你千万可别恨怨我。” 万钧嘿嘿道:“我不是那种臭无赖的人,人家不教我,就说明没有缘分,这件事我懂。” 书中暗表,这白胡子老头确实是胡家大院的管家胡全安,此人不但爱财如命,还对宝物情有独钟。 当年黄道安与胡万山争夺五仙之首,可无论修为与人性,他都比胡万山逊色一筹。 不过黄道安阴险毒辣,利用各种手段,在胡家大院安插了好多眼线。时间不久,就用重金收买了胡全安。 胡全安在宝物的诱惑下,也就自甘为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花怒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道安为了对付狐仙家族,曾经在东海周边成立一个“游龙教”。只可惜实力相差甚远,几次偷袭胡家大院,都以失败而告终。 黄道安见实力相差悬殊,也就解散了“游龙教”,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继续在小涂山周边活动。 为了树立胡全安的威信,故意派人去暗杀胡万山,但在行动之前,就把消息透露给胡全安。 胡全安得到准确信息之后,就率兵主动出击,接连粉碎了敌人几起阴谋。 胡万山见他劳苦功高,也就让他坐上了管家的位置。 管家的权威很大,黄道安就打算利用胡全安的关系,广纳爪牙,一旦时机成熟,就里应外合。 计划虽然是天衣无缝,但他万万也没想玄狐山一带还有万恩,仅凭两颗天雷,险些让黄仙家族全军覆没。 劫后逢生之后,黄道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竭尽全力,必须保住北海真神。 他知道,北海龙族与黄仙家族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倘若北海龙族倒下了,黄仙家族也就不复存在了。 于是就想用移花接木这一招,打算让万钧冒充万恩,到胡家大院去迎娶胡思雨。这样一来,不但能阻止仇家联手,还能让胡思雨彻底失去记忆。 可胡万山是个精明之人,万一万钧被识破了怎么办?必须有一个内线帮助他才行。 黄道安思虑了半天,觉得胡全安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胡全安虽然满心不悦,但在黄道安的威逼、诱惑之下不得不从。就把自己的黑胡子染成了白色,急匆匆地来到了人间。 胡全安见万钧意志坚定,也就不敢在人间久留,当即从袍袖里掏出一枚青铜令牌和一张路线图,交到万钧的手中。 这两件东西正是当年胡思雨留给万恩的信物,被老貂头调包之后,就交给了黄道安。 黄道安又借助胡全安之手,将两样信物转交给了万钧。 胡全安对万钧道:“这是胡家的通关令牌和路线图,你拿这两样东西就能顺利地走进胡家大院。” 两眼微眯,掐指算了算,呵呵笑道:“这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啊。方才我算了一下,你不但与我家四小姐有画缘,还有姻缘呢! “不过你们的婚姻会遇到很多的挫折,你务必要拿出死皮赖脸,百折不挠的精神来,不但画艺有成,还能报得美人归。此后衣食无忧,注定是个大富大贵之命啊!” 万钧一听这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便问道:“四小姐长的好看吗?” 胡全安笑道:“我家二小姐不但画艺绝天下,长得也是天下无双。这么说吧,比你心中的大丫头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呢!” 万钧一愣,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大丫头的关系?” 胡全安哈哈笑道:“不瞒你说,老朽大小也是一个神仙。今天你能有这个造化,都是你小子此前修来的阴德。你还记得你救过那只黄鼠狼吗?他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为你创造这等绝佳的机会。” 万钧将两样东西收藏了起来,然后竖起了拇指,咧着嘴赞道:“黄大仙真够意思!真够意思!我为他偷鸡挨打,还真值得了!” 胡全安一脸凝重地道:“此事就烂在心里,千万千万不能当任何人说。一旦让胡家人知道了,不但你学不成画画,就连小命儿也保住了。” 万钧点头道:“放心吧,我当谁也不会说的。” 胡全安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塞入万钧的手中,低声道:“这是今天卖画的全部银两,留着你做盘缠用。” 万钧连忙摆手道:“别介,别介,这可不行……” 老头竖指禁声,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道:“路途遥远,没有银两怎么能行?这笔钱就当是黄大仙儿付给的鸡钱了。” 万钧十分感动,哭声说道:“老伯,谢谢你了!日后有出头之日,一定重重报答!” 胡全安摇头道:“用不着,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赏赐。行啦,不多说了。你赶紧卖画去吧!今天是小年儿,跟家人乐乐呵呵地过个小年儿。” 说完将身子一转,地面上卷起一阵旋风,便不见了。 万钧苶呆呆愣在了那里,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来,忖道:“管他妖精还是神仙,总之对我好就行。” 他打开钱袋子,见里面有九块银圆和无数个铜板。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回见过这么多的钱,心里那个美呀、乐呀!“吐噜”一声,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冒了出来。 万钧连忙擦拭,背上了包裹,把自己的画都拿了出来,来到最繁华的地带,高声喊道: “送灶王爷唻!送灶王爷唻!一文不收,分文钱不取,只求给灶王爷添加一炷香火,快来请啊!快来请啊!快来请,晚了就没了。” 人们一听白送,“呼啦”地一下围了过来,你一张,他一张,不一会的工夫,这五十张灶王爷就哄抢一空。 万钧转身要回家,忽然想起今天是小年儿,眼下我兜里也有钱了,必须得买点好吃的,叫我爷我奶乐呵乐呵。 想到这里,便来到了卖肉的铺子前,买了三斤肉、一只烧鸡、一条鲤鱼和其他一些东西。带这满腹的喜悦,乐呵呵地朝家中走去。 一路上万钧一直在想:上次去南方学画,不但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积蓄,自己的小命儿也险些扔在路上。 这次再提学画画这件事,爷爷奶奶一定不同意,如果他们执意不让我去可怎么办? 他有些犯愁了,低着头,不吭不响地朝前走着,突然一只小鸟从脚下飞起,“唧溜”的叫了一声,向远处飞去。 他两眼望着远去的小鸟,心里在想:“我手中有银子还怕个球啊?不如也像这小鸟一样,突然间就从窝里飞走了,看他们如何限制我。”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子,打开了包裹,把九块银圆单独包裹起来,打算到家之后就把银圆先藏起来,正月一了,就远走高飞。 主意拿定之后,心中的愁云已经完全化解。他拍了拍怀中的银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声呼道:“要走喽!说不定我那个小师傅,还是我的小媳妇哪!” 他越想越美,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起来:“半夜一更里呀,更里有月牙,月牙弯弯照楼台呀,你从前走啊,我从后面来,脚步轻轻地抬……” “咳!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万钧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迎面走来两个人,他全然不觉,突然冲他大声的一喊,把万钧吓了一大跳。 抬头一看,见是本村的刘福和儿子刘秃嘎子。 万钧连忙摩挲几下脑袋,小嘴一咧,埋怨道:“赶像抽风了似地,喊一嗓子干啥?给人家吓了一大跳!” 刘秃嘎子哈哈笑道:“瞧瞧你这个小胆儿吧,喊一嗓子就吓成这个怂样。” 万钧把脑袋一歪,争辩道:“谁怂了!我要是冷不丁的喊一嗓子,你不害怕呀!” 刘秃嘎子嘿嘿笑道:“对不起啦。懒牤子,这么早就回来了,上集干啥去了?” 万钧小嘴儿一咧,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拍了拍篮子,笑着说道:“这不是过小年儿了么,我随便画了几张灶王爷,没想到一到集市上就被抢光了,卖了不老少的钱。这不,买点东西,回家过小年儿去喽!” 抬起了胳膊,故意把竹篮子送到二人的眼前,意思是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 刘秃嘎子掀起盖在篮子上面的黄布,探头一看,见篮子里鸡、鸭、鱼、肉、蔬菜样样俱全,便逗道:“行啊,大懒牤子挺厉害呢!买了这些好东西。” 万钧一直在压力中度过,最渴望人们对他改变看法,故意装作一脸不悦的样子:“以后别喊我懒牤子。人家马上就是名人身份了,懒牤子、懒牤子的,多不好听啊!” “咿呀!是咋地!”刘秃嘎子笑哧哧地道:“以后保证不叫了。等你发迹了,我好借你点儿光!” 万钧笑道:“没说的!赶完集到我家喝酒去。” 刘秃嘎子把手一摆,说了一句:“好嘞!”双方各自离去。 各自走出了很远,万钧悄悄地回头,见他们正在交相议论,心里在想:“他们俩一定是在夸我呢。” 一想到自己将变成众人仰慕的大画家,万钧的心里那个美啊,仿佛已经飞到天上去了。忍不住地又放声歌唱了起来。 中午还没过,万钧就到家了,他先把九块银圆藏在墙洞里,这才朝屋里走去。 一迈门槛,就大声喊道:“爷!奶!大孙子回来了!” 万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切酸菜,见万钧这么早就回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一看,见他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篮子,脸上笑如春花,一看就知道挣到钱了。 便开心地问道:“哟!大孙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万钧咧着嘴,十分得意地道:“灶王爷一抢而光,钱挣了不老少,我能不早点回来么!奶,你看看我都买啥了!” 万老太太刚想掀开看看,万钧故意把身子一扭,把篮子转到了一旁,拿出一副神兮兮的样子,小声道:“奶,我到屋里给你一个惊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快乐小年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笑骂道:“这小王八羔子,还跟你奶打哑谜。走,我看看大孙子能给我什么惊喜!” 二人走进屋子里,万钧故意把篮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然后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嘴里还介绍着: “这是三斤重的大鲤鱼、这是大烧鸡,这是肥猪肉,这是大苹果,还有一包槽子糕。” 万老太太又惊又喜,拍着大腿道:“我的麻猴喳!你这败家的孩子,这可得花多少钱哪?” 万钧嘿嘿笑道:“能挣就得能花!” 万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笑着啐道:“你能挣个屁吧!” 万钧见奶奶怀疑自己,便嚷道:“你还不信咋地!今个我就让你看看。” 说话间,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钱袋子,“哗啦”的一声,就把所有的铜板倒在了炕上。 万老太太不禁目瞪口呆,惊叹道:“我的麻猴子啊!大孙子,哪来的这些钱啊?是不是打哪里捡来的吧?” 万钧拿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苦着个脸,指着奶奶道:“奶呀,奶呀,你真是我的好奶呀!你就不能把你孙子往能耐上想想?” 万老太太笑着问道:“难不成是卖画挣的吗?” 万钧数着拇指,大声道:“对喽!这才是我的好奶奶呢!” 万老太太质疑道:“就五十张破画,就能卖这些钱?” 万钧见奶奶质疑自己,便解释道:“这不是在卖画,是想图吉利,在请灶王爷。” 接下来就比比划划的讲起来:“今天集市上的人特别特别的多,好像黑蚂蚁似的。你孙子挤进人群当中,任凭这张三寸不烂之舌,讲了一段,二十三灶王回天交差的故事,一下子把大家伙都迷住了。 故事一讲完,大家疯了似的往家里请灶神,也不谈价钱,一个劲地往我手里塞,所以就卖了这些钱。” 万老太太信以为真,夸赞道:“我大孙子真有本事,以后你就接着画,奶奶也帮你卖画去。” 万钧见奶奶乐成这个样子,很是开心,但一想到一出正月就要远去,不禁心里一酸,急忙转过身去,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我爷干啥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房门“吱呀”的一响,万长富褪着袖子走了进来。 万钧急切地问道:“爷,灶神爷都送出去了么?” 万长富嘿嘿笑道:“冷冷嗖嗖,我走了十几家,都穷嗖嗖的,哪有钱请灶王爷?每家扔下一张,都没要钱。” 万老太太指着杨老爷子的脑袋羞辱道:“老东西啊!你呀,你呀,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你瞧瞧咱家大孙子,不但卖了这些钱,还买了一大堆好东西。” 万长富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又看看炕上的钱,满腹质疑地问道:“卖几张破画,就能挣这些钱?嘁,我才不相信呢!” 万老太太挥手照着他的后背打了一巴掌,反问道:“死老头子,不是卖画挣的,还是别人给的呗?” 万长富把袖子一褪,坐在了炕沿上,低声道:“不是别人给的,也是他奶偷偷摸摸给的。这是给我好个瞧儿呗!” 万老太太嚷道:“我说你这个老东西!竟说一些昧心话。咱家那俩屁钱都让你藏耗窟窿里了,连影都摸不着,我拿什么给他呀?” 一把将老爷子推倒在炕头上,怒道:“我告诉你,今天都孙子买的这些东西,一口也不许你吃,听见没有。” 万长富笑嘻嘻的道:“行行行,不吃,不吃,保证不吃一口。” 万钧嘴巴一撇,哼道:“我爷就是狗眼看人低,奶,你别和他……” “什么!”万长富一股身坐了起来,指着万钧骂道:“你这王八羔子!你敢骂你爷是狗!你还红毛了呢!我非得削你不可!” 万钧故意把脑袋一抱,就往奶奶的身后钻。假声假气地叫道:“奶,我爷要削我,你管不管他?” 万老太太像老母鸡护鸡雏似的,将老爷子拦住。 万钧躲在奶奶的身后咯咯地好笑。 打闹了一阵子,万长富问道:“今天是小年饭,准备做点什么好菜啊?” 万老太太道:“猪肉炖粉条子,早就下锅了。万钧,把你买的鸡呀、鹅呀的,通通拿出来,咱今天先切一小块,都尝尝鲜。” 万长富点头道:“行,鱼就不做啦!放到缸里先冻上,留着过年那天再吃。过年吃鱼吉利。” 万老太太指着万长富道:“用不着你多吃萝卜辣操心,这个家就好像你一个明白人似的,我还不知道咋的!”说完一扭身,扭着两条罗圈腿进了厨房。 万钧心里高兴,今天显得特别的懂事,把桌子放在炕头上,摆上了碗筷,切了半只鸡,分别装在两个盘子里。又拿出家中一坛陈酿的高粱烧,放在了炕头上。 工夫不大,万老太太又端来一大盆猪肉炖粉条子,对万钧道:“大孙喳,今天是过小年儿,你就可劲的造!” 万长富把两腿一盘,拿起了筷子,事先夹起一块烧鸡,笑着说道:“先吃一口鸡,活到七十七。” 万老太太一把夺了下来,质问道:“你不是说不吃孩子买的东西吗?” 万长富笑道:“我说不吃一口,也没说不吃不老少口啊。” 万老太太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鸡屁股,放在老头子的碗里:“你先把这个吃了,嘴好紧绷点儿,省着乱哧哧。” 万长富故意叹道:“诶呀!这真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给啥就吃啥吧。” 万钧分别给两位老人各自斟满一杯酒:“爷、奶,今天过小年儿,又挣了不少的钱,你们都多喝一点。” 老两口见孙子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心里更加高兴,连声道:“中中中,今天也没什么事,咱全家都喝几盅。” 这边快快乐乐地过着小年儿,万恩这边却在茫茫的雪地里追杀一支悍匪。 原来自打姜录山被民团解职之后,他耿耿于怀,就把万花庄与西河门的一些秘密透露给了刘翔奎。 刘翔奎得知万花庄与西河门结为了同盟?顿时脸都气青了。有心出兵前去干涉,可海州城这边也不太平。 没有办法,就想出一个从中制造矛盾,破坏两家同盟的好办法。 西河门的西部,有道小型山脉,名叫九道山。山上啸聚六十几号土匪。寨主名叫刘子建,是刘翔奎的一个堂侄。 此人智谋过人,人送绰号小诸葛,此前在奉军中担任过营参谋。 营长姓金,当时娶了三房姨太太。 三夫人名叫祁红,她姿色颇佳,个性风骚,此前做过情报工作,人送绰号,狼毒花。不知什么时候,就和刘子健勾搭上了。 毕竟夜雨难瞒,金营长似乎有所怀疑。二人恐怕暴露,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暗中用蛊毒将金营长给毒死了。 过了不久,刘子健公然把祁红娶进了家门。 金营长的手下有不少生死兄弟,得知是他们俩毒死的营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几个兄弟就杀进刘子健的家中。 两个人赤条条由被窝里钻了出来,急忙披上了衣服朝外逃窜。幸好二人还有二十几个心腹手下,在他们的保护下,这才逃出了燕京城。 他们一路向西北方向逃窜,见九道山这个地方不错,就在这里占山为王。 可是他们二人声名太过于狼藉,始终不受绿林同道待见,混了一年多,也没开创出一个新局面。没有办法,就去海州去投靠刘翔奎。 刘翔奎虽然文化不高,但毕竟是混迹江湖的老手,他见东瀛人战败是迟早之事,就给刘子健一大笔钱。 让他在九道山上招兵买马,组建一支秘密武装,一旦天下大乱,就兵合一处,在玄狐山一带自立为王。 刘子健、毒狼花都是有头脑之人,很快就在西部沙漠地带招降一伙马贼,匪首是一对兄弟,契丹人,名叫耶律奇、耶律强。 这伙人善于骑射,素有“沙漠之鹰”的称号。他们经常出没在草原和沙漠里,来无踪去无影,杀人越货,比起马贼刀客不知凶狠多少倍。 刘翔奎暗中把姜录山和他几个族人招入麾下,并把他们派往九道山。 姜录山背叛之后,极想立功,就让刘子健出主意。 祁红干过特工,得知姜录山与西河门的庄丁有过接触,就制定了一套“奇袭西河门”的计划。 也就是让手下扮成万花庄民团的模样,借助姜录山这张熟悉的面孔,以行军借粮为由,骗庄丁打开城门。 只要庄丁一打开城门,立刻就杀进城中。然后造谣挑唆,引得万花庄民团与西河门彻底决裂。 姜录山自甘为奴,也就点头答应了。 西河门的庄丁大多都见过姜录山,又见他们的服装、旗帜与万花庄民团的一致,也就信以为真,真的为他打开了城门。 上百个土匪一拥而上,瞬间就杀进了城池,见人就杀,见到房子就烧,不到十几分钟,就有二百多城民惨遭屠戮。 等修万里带着大军赶来增援,这伙土匪已经向西逃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火速出兵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偃旗息鼓,一片死寂。火光跳跃,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哀戚沉重。 当修万里问起是什么人干的?守城的庄丁一口咬定,就是万花庄民团干的。 修万里虽然不相信眼见为实,可众口一致,让他也无法分辨真假。按理说,两家刚刚结盟,万花庄民团没有理由偷袭西河门。 可这军中确实有好多民团的人,难道万花庄出现了什么变故?他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打算给万花庄送去一封加急文书。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探探万花庄是什么反应;二是看看与万花庄结盟有没有必要性。 西河门与万花庄子结盟之后,在水、陆都设有秘密的兵站。修万里当即写了一封加急文书,派快马送至万花庄。 近期玄狐山一带较为太平,眼看就要过年了,万恩等人也在置办年货,准备欢欢喜喜地过个春节。 当加急文书送到万花庄时,三个长老不禁一愣,立刻召集各路头领来团部议事。 万长老手里握着加急文书,一脸凝重地道:“不好了,西河门出了一件怪事,对我们相当不利。”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万长老把书信铺展在桌子上,沉声道:“修城主送来了加急文书。他说有一支队伍穿着我们的衣服,打着我们的旗号,偷袭了西河门。烧杀掠抢,至少有二百多个城民惨遭屠戮。” “什么!”马烈久捶着桌子吼道:“我们刚刚结为同盟,他们立刻就在背地里使阴招。他奶奶的,这不是挑拨我们两家打架么!赶紧派人到西河门解释解释去。” 万长老一脸凝重地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是解释那么简单。我们不单单要洗清自己,还要树立威信,这样,我们两家才能更加精诚团结。 “万恩,情况紧急,你们六兄弟立刻率铁骑一百,火速赶往西河门。如果需要武器,我会通过水路,把最精良的武器送往西河门。” 万恩拱手道:“得令!” 转身想走,仿佛想到某件事情,转身对万长老道:“我隐隐觉得是刘翔奎、徐忠信故技重施……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守门的衙役一定会阻止我们出兵。” 马长老一旁接过话题:“不单单有衙役盘查,徐忠信以维护春节治安为由,特意从海州城调来了二百多个治安军,都换上了衙役的服装。四门都分别都架上了一挺马克沁机枪。” 万恩略加沉思了一下,果断地道:“既然刘翔奎想要撕破脸皮,那我们也不客气!我建议三位长老带上所有的兵马,与他们针锋相对,护送我们出城。” 方长老点头道:“对。我就说南边出现了胡子,情况紧急,他们要出城剿匪。如果他们胆敢拦截,我就下令炮兵列阵。如此大的阵势,我不信不为我们打开城门。” 万恩点头道:“好,就这样定了。咱们分头准备。” 六兄弟一同来到校军场,当即点齐一百多名铁骑精锐,直接奔向南城门。 果然不出万恩的所料,四门不但有衙役盘诘行人,还从海州城调来好多治安军。没等到门前,就被几个衙役给拦住了。 袁大刚见万恩带着铁骑要出城,便走上前去,向上拱手道:“春节将近,为了万花庄的民众能过上一个安稳的好年,徐县长有令:不准任何队伍出城或进城。” 万恩冷冷地道:“大河南岸,有多个村庄遭到土匪打劫,既然你们维护治安,就请与我们一道儿出城剿匪。” 袁大刚斜睨一眼城门上的重机枪,呵呵笑道:“衙门有令,全城戒严。别说出城去剿匪,就是成群结队走亲戚都不行!” 万强怒道:“匪患猖獗,难道你们于百姓的安危而不顾吗?” 袁大刚哈哈笑道:“在下只知道依命行事,其他之事我一概不管。想要出城也可以,找徐县令开条子去。” 万强刚想动怒,却被万恩一把拉住。转身朝后做了一个手势,后面的马队立刻让开一条道。 工夫不大,忽听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东、西两面尘土飞扬,两三千乡团大军穿梭调动,互为犄角,正缓缓朝南门这边行进。 五丈高的城墙之上,几十个衙役看得清清楚楚。见有两路大军围拢过来,无不害怕,战战兢兢地喊道:“局长大人,不……不好啦!乡团打……打过来啦!” 又过了片刻,刀光闪烁,数十名卫兵簇拥着三位长老走了过来。 袁大刚连忙笑脸相迎,向上拱手道:“三位长老,在下……” 万长老脸色铁青,朝前挥了一下手,对卫兵令道:“把城门给我打开,谁要胆敢拦阻,就等于助纣为虐。那么,我们就向城门楼子上开炮!” 几个卫兵跑到门前,将挡在门前的衙役推开,拉开了门闩,推开了大门。 万恩双脚一踹绷蹬绳,喊了一声“驾!”那匹坐下马四蹄蹬开,率先冲出城门。 后面的一百铁骑铁流一般尾随其后,朝西南方向驰骋而去。 徐忠信虽然属于一县之长,但他手里无兵,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又能拿民团怎么样?悔恨当初优柔寡断,中了万恩的虚张声势之计,结果养虎为患。 放下这边不说,却说修城主等人满腹疑惑,正在惴惴不安,忽见万恩带兵赶到,心下大宽,立刻与修忠旺等人前去迎接。 万恩六兄弟被让进了城主府,修城主当即唤来守城的庄丁,当众就把这件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万强皱眉道:“姜家村自从上次损兵折将之后,彻底退出八族联盟。他们与西河门素有恩怨,以姜录山的脾气有可能前来报仇。可姜家村能打仗的不出十人,怎么一下冲出一二百号人马?这只神秘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来路?” 赵明、马烈久等人一致认为,这支神秘的队伍,就是从海州调来的治安军,想借叛徒姜录山之手攻破西门城。幸亏修城主出兵及时,他们只能烧杀掠夺一阵子,就仓惶地逃走了。 众人连连点头,唯有万恩沉默不语,隐隐觉得其背后隐藏着一支神秘的武装。 过了半晌,万恩这才说道:“这伙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来无踪去无影;我觉得这支武装应该是一伙土匪。” 修万里否认道:“西河门方圆二百里绝对没有任何的绺子。唯独大漠上纵横着一伙马贼。匪首名叫耶律奇、耶律强。我们属于同族,多年前还打过交道,他们不会屠杀自己的族人。” 修忠旺也否定道:“大漠距离西河门至少也有一千五里,惨案发生之后,我就侦骑四出,派出九路侦兵,至今一无所获,绝不是大漠上的马贼。可这一二百人究竟是谁呢?难道他们会上天遁地?” 马烈久笑着说道:“以我的判断,这是敌人给我们整的灯下黑,估计这伙贼人就藏在我们周边。” 修忠旺反对道:“我们的侦兵对周边地形极为熟悉,一百多人绝对不可能搞什么灯下黑。” 众人私下开始交相议论,半晌也没想出是谁干的。 万恩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此事瞧来错综复杂,好像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其实无论多难解的麻团,都有头尾两端。只要抓着这最重要的头绪,再耐心地抽离,就能一清二楚。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都知道万恩绝顶聪明,智计多端,即使西河门不缺少饱经风雨的老江湖,论到深谋远虑也是远远不如。众人听他终于发言说话,都纷纷凝神倾听。 万恩见大家伙都望着自己,一笑道:“你们都不用这样看我,其实我也摸不清来龙去脉。但我敢肯定一点:二百里之内,必有一支神秘的武装。 “忠旺大哥虽然派出去的侦兵很多,但均是大张旗鼓,因此很难摸到敌人的影踪。我想与马烈久、马烈火到西边走一趟,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建议撤回所有的侦兵。” 修万里连连摆手道:“这伙贼人不但狡猾,姜录山等人又与你们十分熟悉,一旦被发现,必是九死一生。我不同意你们三个去冒险。” 万恩安慰道:“我们三个都是侦察精英,一旦有危险,自会躲避,敬请义父大放宽心。只要找到土匪的老巢,就让马烈火用飞鹰传书的方式给你们报信。” 傍晚时分,三个人吃完了晚饭,除了修万里之外,其他人谁也没通知,就悄悄地出城了。 此次侦察,一定凶险不断,修万里牵挂着万恩,悄悄地骑着自己的战马,跟着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勒住战马。 眼睁睁地看着三匹马,荡着尘烟走远、走远,直至变成一团烟雾,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兜马回家。 天空乱云飞渡,时不时地飘起零星的雪花。 三个人顶着凛冽的严寒,一路打马狂奔。大约向前行了四五十里,前面出现一条大河,万恩便勒住了战马。 马烈久问道:“怎么不跑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寻踪觅迹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指着前方的山脉道:“朝前再行几十里,就是九道山。而九道山是靠近大漠的唯一山脉。我估计这伙土匪就隐伏在九道山上。” 马烈久不假思索地道:“那就朝山那边走走呗。” 万恩摆手道:“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朝前走了。他们袭击西河门之后,一定会派出好多侦兵刺探风声。我们骑马容易暴露,赶紧卸下包裹,将马匹全部丢掉。” 马烈久有些舍不得,抱住他那匹黑马的脖子,在它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对着战马道:“大老黑诶!我把你给丢了,其实真的舍不得。你要是半路遭遇什么不测,千万别怨我,要怪就怪万恩那个小崽子!” 马烈火拉着他那匹大青马,也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啧啧道:“这三匹马,都是训练好的战马。这样扔了,真够可惜的啦。” 万恩喝道:“你们就别整那怜香惜玉的怂样了!老马识途,比你们哥俩都聪明。不回到万花庄也能回到西河门。” 马烈火道:“要是半路被狼掏了怎么办?” 万恩解下了马龙头,对二人道:“马丢了可以再买,命要是没了,别说是马,就连你们的媳妇都变成别的啦!” 说话间,在马后鞧上拍了一巴掌,那匹马咴咴一声长鸣,朝东跑去。 兄弟俩忍痛割爱,也放走了自己的马匹,怔怔地看了好久,才将包裹系在身上。 三个人徒步而行,向前走了三四里,终于到了大河的东岸。 万恩见两岸尽是坚冰,唯有中间还在滔滔流水。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见水流又宽又深,倘若蹚水过河,即使不被淹死,也得被活活地冻死,也就放弃了渡河的打算。 他抬头扫望一眼四周,见北边有道峡谷,凝神想了半晌,突然把手一摆,说了一声:“跟我走。”闪身朝峡谷里奔去。 马家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疑惑,但见万恩已经钻进了峡谷,各自骂了一句:“这个小崽子!又要搞什么名堂?”便在后面紧紧跟随。 三个人沿着峡谷迤逦折转,疾奔了半个多小时,万恩突然顿住了脚步。只见前面天蓝如海,星辰欲坠,原来竟是个千仞悬崖,已无路可走。 马家兄弟弯着腰,两手拄着大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责骂道:“这个死崽子,跟你一起做事每次都倒霉。你把我们俩带进大绝谷里干啥?” 万恩笑骂道:“两个呆子,不来这里去哪?难道要睡雪地吗?” 弾身一跃,两手搬住一块岩石,脚蹬手攀,猿猴一般地攀上了峭壁,在一处平台上站立。 兄弟俩看了半晌,这才发现,万恩身子的左侧,赫然有一个天然石洞。 万恩朝他们微笑地招手,叫道:“两个大笨蛋,赶紧上来呀!” 兄弟俩都不会武功,只能软语哀求:“小弟,你就行行好吧,把绳子扔下来,拉我们俩上去。” 万恩取笑了二人几句,这才将绳索系在一株山榆树上,二人抓起绳索,攀岩而上。 石洞宽敞而又暖和,三个人掏出两个人把羊皮褥子铺在了地上,吃了几块牛肉,喝了几口水,精神也渐渐好转。 万恩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马烈久心里一直疑惑不解,便问道:“小弟,我也没见过你来过这里,你怎么对这一带很熟悉呢?” 万恩探手入怀,掏出一张羊皮地图,笑着道:“临行前义父送我一张清代前期的老地图,我就把这里的地形记在了脑子里,所以就知道了。” 兄弟俩佩服不已,啧啧道:“小弟运筹帷幄,能决胜千里之外,只是命不逢时。这要是托生到一户当官的人家,一定是个大将军。” 万恩笑道:“一将成名万骨枯。我觉得生在一户低层人家挺好的。没有远大理想,没有广阔的胸怀……为了不受别人欺负,与兄弟几个一起保护自己的家园,将来……” 马烈火接过话题:“将来在提个媳妇,好好地过日子。哎,小崽子,明个儿我把我小姨子介绍给你呗,你们俩不但是同班同学,我那个小姨子可羡慕你啦。听说你上学时就处对象,那个小丫头叫李玲。” 万恩对这个话题十分反感,便用胳肘撞了他一下,眉毛一拧,警告道:“这是在执行侦察任务,你若再说些用不着的,我就让你回去。” 马烈火连忙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万恩一本正色地道:“这伙贼寇狡猾而又诡秘,即使落脚在九道山,也会隐藏得很深,即便我们找到了,恐怕也是有去无回。因此我们不能随便乱找。 “这里正是水陆交接地带,较为平坦,我们站得高看得远,不如在这里以逸待劳,静等敌人的侦兵。” 兄弟俩同时竖起了拇指,赞叹道:“小崽子确实了不起!” 万恩叱道:“你们俩胆敢再叫我小崽子,睡觉的时候,我就把你们俩的嘴给缝上。” 马烈久、马烈火哈哈大笑,同时说道:“不叫啦!倒下睡觉!” 月色如水,夜风清凉。万恩把包裹枕于脑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望着西边的冷月,摘下胸前那串泪珠。 这些日子里,战事委实太多,绝少想起胡思雨,睹物思人,此刻她那绝世的姿容刹那间跃入脑海。未曾模糊,反而更为清晰,一时间意乱神迷,不能自己。 心里暗暗决定:春暖花开之时,不管万花庄发生什么,我都必须前往东海。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这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她从脑海中驱走,将泪串从新挂在脖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三个人以静制动,在石洞里整整住了两夜,这天过午,三个人吃过了午饭,马家兄弟俩觉得无聊,又开始在万恩的身上寻找乐趣。 马烈久见他望着胸前那串珠链出神,便逗道“咳!小崽子,又在想谁呢?西河门的小丫头天天围着你转,是不是爱上你啦?” 万恩放回泪串,刚想取笑他几句,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踏山石的声音,“咔嗒、咔嗒”极为响亮。 万恩霍然起身,寻声望去,对面的山路上果然出现一队侦兵出现,便对二人低声道: “估计是敌人的侦骑巡逻回山,我尾随过去,找到他们的老巢。你们俩都别动,就在这里准备打接应。” 不等二人开口讲话,却见万恩飞身而下,在空中连翻数个筋斗,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整顿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兔起鹘落,很快就来到山路的西侧。 他在一座石崖下隐伏下来。工夫不大,果然有一队侦骑从山路上驶过。 看样子是长途奔袭,每一匹马的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回来的路大多又是上坡,因此马队走得很慢,马上的兵士也是无精打采。 这队侦兵共有十一人,等大队侦骑驶过,万恩在下面的沟壑中穿行,远远地紧随其后,生怕将这些耳目警觉的侦兵惊动。 这些侦兵马不停蹄,直到傍晚,才找个河边稍作休息,饮马歇息之后,又匆匆上路,并没在野外过夜的迹象,看样子距离匪巢一定很远,万恩只能继续跟随。 天交四更,夜雾茫茫,此时正是动手的时机。 万恩趁着侦兵迤逦蛇行之时,突然追上最末的一个探兵,将其击昏杀死。然后迅速地换上他的衣帽,策马追上前行部队。 那侦兵的衣帽甚是独特,几将整个脸面全部罩住,只露出双眼与鼻孔,大概是为了侦察之时防止被人认出。 拜之所赐,他穿上这衣帽之后,其他侦兵却也辨别不出。有人招呼,他便点头含糊回答。一路之上,众人匆忙赶路,竟没露出丝毫马迹。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放亮。终于到达一个山口前,只听一个头目大声喊道:“后面的人抓紧跟上,马上就要进山了。” 后面的侦兵连忙催动战马,万恩也催马在后边紧紧跟随。一进山口,大路逐渐转为崎岖小路,凹凸不平,两旁野草荒芜。 绕过一个峭壁陡崖,终于见到了山寨。山谷环合,松柏树如云。青灰色的城墙掩映在护城河边里。吊桥高悬,寨门紧闭。寨墙上彩旗猎猎,鼓舞招展。 万恩四下瞭望,见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道路,心里忖道:“九道山地形险要,寨墙高厚,看这工程,没有二三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看来这伙土匪在这里最起码经营了五年以上。” 这时,吊桥落下,前面的侦兵已经踏上了吊桥。万恩不敢再朝前走,悄悄地调转马头,打马便逃。 只听有人喊道:“张老蔫儿,你干什么去啊?” 万恩也不答话,马上加鞭,那匹马奋力狂奔。他这一跑,立刻引起敌人警觉,只听有人高声令道:“那个人定是奸细,给我追!” 万恩挥鞭打马,可这匹马过于疲劳,任凭万恩如何抽打,也无法加快速度,实在打急眼了,便尥起几个蹶子。没有办法,只能由它这个速度。 大约逃出七八里,万恩侧耳听了听,却听见身后蹄声轰鸣,似乎有大批军队朝这里冲来。 他急忙勒住了马匹,站在马背上向后观瞧。只见身后的山路上烟尘滚滚,有无几匹汗血宝马旋风似的追击过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烧九道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急忙勒住了马匹,站在马背上向后观瞧。只见身后的山路上烟尘滚滚,有无几匹汗血宝马旋风一般追了过来,心下微微一惊。 忖道:“如此跑下去,用不多久就会被追上,我必须得想个法子。” 环顾一下四周,见前方出现一条岔路,一条通往东北,一条通向西北,便在岔路口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从马鞍桥上摘下了包裹,将马匹牵到东边那条路上,抡起马鞭,在马后鞧上狠狠地抽了几鞭子。 那匹马吃痛不起,猛地尥起几个蹶子,沿着山路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万恩反向而行,穿过茂密的荆棘,从一处低矮的山崖上跳入谷底。这时大队人马已经赶到,荡起的尘烟多高。马不停息,径直朝东北方向追了过去。 万恩料到他们马上就会杀将回来,决定翻过这道山梁,一路向西奔逃。 可身在谷中,眼前却是一道十几丈高的峭壁,只能抽出一把匕首,在峭壁上做了一个支撑点。然后施展起壁虎爬墙的轻功,腿蹬手抓,很快就攀上了峭壁顶端。 这时追兵已经杀了回来,他不敢有片刻停留,径直朝山顶狂奔。 好在山坡上长有低矮的松树,他借着树木打掩护,终于爬上了山顶。探头向下一看,顿时魂飞胆散,原来西侧尽是百丈绝壁。 他隐伏在一座山崖下,朝下方察看,见追兵只在山谷中搜查,并没有杀上山坡,心下大安。 万恩在山脚下长大,熟知山形地势,只要随着山势一直朝下走,定能找到下山的路。果不其然,大约朝前走了四五里,突然出现一道峡谷。 峡谷很深,两峰拥簇,一条溪流在谷底奔流。 万恩顿觉口渴,跪在溪边掬了一捧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股清流滚滚滑过喉咙,顿时精神大振。 他顺流而下,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九道山山脉。 辨别一下方向,继续向北走。大约走出十多里,见砂粒铺路,知道前面必有村庄。于是加快了脚步,朝前走了二里地,发现路上虽有行人,却不见村庄。 万恩见行人的装饰、习惯与北方人完全不同,猜想这里一定是蒙古族部落。 这时迎面走过来两个妇女,年龄大约都在四五十岁,万恩急忙迎了过去,深施一礼,很客气地问道:“二位婶婶,此地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妇女摆了摆手,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蒙语,从他身旁绕过,径直走了。万恩转过身子,一脸苦涩,只好蹲在了地上,展开地图,想找到回去的路。 可惜地图太小,九道山以西根本就不在地图之上。但他知道,西河门在九道山的东边,便迎着太阳一路向东走。 好在身上还有几块牛肉,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将肉烤热,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没有吃饱,但腹中的饥饿得到了大大缓解。 他一路狂奔,中午时分,终于找到了那道峡谷。 马烈火心急如焚,正不知所措,见万恩突然出现在远处,不禁喜极而涕,朝他们狂奔而去。奔到近前,见万恩安然无恙,哭着道:“小弟呀,你可把我惦记死了!” 万恩无暇与他倾诉衷肠,见马烈久不在,便问道:“大烈酒去了哪里?” 马烈火答道:“他见你一夜未归,就顺路去寻你。不过他不会走得太远,我在树尖上挂上一块红布他就能回来。” 万恩急不可耐地道:“我已经找到土匪的老巢,你的两只信鹰还属于雏鹰,不知能把书信送到西河门?” 马烈火沉吟道:“估计差不多。虽然送不到城主府,但一定会落在城墙上。” 万恩轻点头颅,微笑道:“只要把信送到西河门就好。”当下从包裹里取出纸和笔。 他生怕信鹰半路出现意外,就写了两封同样内容的信,分别缠在鹰腿上,然后放飞天空。 西河门那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兵。见两只信鹰落在城头上,守城的庄丁便取下信件,直接送到城主府。 众人正在焦急地等待,忽见有书信传来,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展开书信一看,上面写着:悍匪盘踞在九道山的第三个山头上,山路难行,寨墙高厚,重装备无法运至山下。只能带上几门钢炮和所有的炮弹。另外多造火箭,准备放火烧山。 众人看过书信之后,就开始制造轰天弩。 轰天弩就是一种重型的弓弩,射程在半里地以上,箭枝可达四尺长,酒盅口粗细,箭枝上可以缠裹着炸药和一些特制的兽油,点然后进行发射。 全城总动员,不到半个时辰,就造出六台轰天弩和一百多张弯弓火箭。骑兵先行,步兵紧随,后面跟着运送补给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朝九道山进发。 万恩生怕敌军朝这边搜索过来,便召回马烈久,按原路返回,去迎接自己的队伍。 西河门距离九道山二百四十里,大军出动,早已惊动了九道山。探马如梭,纷纷赶回山寨报信。 自打万恩逃走那一刻起,刘子健、毒狼花等人就料到西河门定会前来报复。可九道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之山上的装备要强过对方,因此也没有撤退。 只是把家眷和财物先转移别处,一旦山寨被攻破,就丢下山寨,向沙漠深处逃窜。 别忘了,大漠上还有一只素有“沙漠之鹰”的铁骑大军。匪首耶律奇接到情报之后,就带着二百多骑兵,押着大批的骆驼,在草原上打接应。 万强、赵明、许大军、修忠旺、修传一带着三百铁骑为先锋,不到一个时辰就与万恩等人会合在一起。 三个人乘跨战马,在前方带路。半路多次遭到小股土匪的偷袭,庄丁死伤七八个。他们一边清剿一边前进,等到达那个山口时,已经是次日上午了。 大军找个安全地带,埋锅造饭,暂且休息。 等后面的步兵到达之后,万恩立刻就传下命令。 令万强、马烈火、许大军带一千人占领九道山的第二个山头,砍伐树木,打了一道隔离带,见到红色的信号,就用轰天弩发射燃烧弹,开始放火烧山。 令赵明、修忠旺、修传一带兵一千,切断北边的退路,只等红色信号发出,一同发射弓弩火箭,开始放火烧山。 自己与马烈久带兵一千,攻打东边,依旧采用围三打一的战术,进行火攻,迫使敌人放弃山寨。然后在后边穷追不舍,争取将这伙悍匪歼灭在草原上。 他知道,草原的西部就是沙漠,一旦让这伙贼人越过草原,进入沙漠地带,在想将他们消灭,简直好比登天。 下午四点左右,山里的夜色来得更早一些,天地间已经暗了下来,只听“轰”的一声爆响,一道红色的信号弹冲天飞起,划过漆黑夜空,刹那间将天地照得一片通红。 万恩令旗一摆,高声令道:“发射轰天弩!” 三面各配备三台轰天弩,几个庄丁把轰天弩对准了山寨,点燃了药捻子。两个家丁齐心合力,才将巨弩拉开,猛一松手,四五尺长的箭枝破空飞舞,夹杂着风雷之势朝山上激射而来。 轰然几声巨响,漫山遍野都燃起了大火。 此前生怕山寨暴露,因此四周种植了好多树木,大火一起,就给山寨带来了危机。 吊桥坍陷,寨门也轰然倒塌。眼看西河门庄丁朝山上分散逼近,刘子健。毒狼花下令机枪扫射。 夜色漆黑,下面的火力点又较为分散,只是依仗着子弹充足,朝下方一顿猛烈的扫射。 大火蔓延,山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这样一来,火力点完全暴露出来。 万恩这才对马烈久道:“大烈酒,你率领手下,立刻将敌人的火力点拔掉。这壶酒到底烈不烈,就看你的了。” 马烈久笑道:“放心吧,兄弟。烈酒永远就是烈酒,保证让他们醉倒。弟兄们,架炮!” 钢炮只有四门,南、北两面各有一门,东边留下两门,虽然数量较少,但马烈久以及手下个个精准,几乎是弹无虚发,很快就把寨墙上的火力点打掉。 万恩见敌人的火力点均被拔掉,只有稀疏的反击枪声。见时机已到,万恩下令全面出击。 勇士们士气更振,欢呼狂吼,鼓号破空,在令旗指挥下,如同潮水倾泻似的猛攻山寨,一时势如疯虎,将寨中的土匪冲击得溃乱离散。 刘子健、毒狼花本以为山寨固若金汤,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见大军从三面杀将上来,只好下令放弃山寨,向西逃窜。 大军攻上了山寨,四下搜索,只留下七八具尸体,全部由密道向西逃窜。 洞口已经坍陷,万恩生怕洞中藏有炸药,因此也就没有下令追击,而是打扫战场,准备拿山寨里粮食充当补给。 一千多人搜了半天,只搜到三只逃跑的山羊和几袋子白米之外,已经被搬运一空。 万恩见这伙土匪如此狡猾,生怕米中投毒,便抓起一把,让马烈久、马烈火察看。 马家兄弟均是猎人,对用毒颇为精通。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摇头道:“米里有毒,不能吃。” 第一百五十八章 草地追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修忠旺愤愤地骂道:“这伙土匪真他娘的狡猾!看来我们只能等补给了。” 万恩凝眉思索了片刻,果断地道:“敌人虽然撤退有序,早有准备,不过他们逃走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即使补给不足,我们也要乘势直追,如果让这伙悍匪越过草原,逃入大漠深处,再想围剿可就难了。” 修忠旺反驳道:“草原浩瀚无边,缺少补给就等于自杀。况且这伙悍匪素有沙漠之鹰的称号,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字,而我们大部分又都是步兵,怎能追得上他们?还是等补给到达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万恩反对道:“这伙土匪烧杀掠抢,又得到刘翔奎多年的扶持,粮食、财物一定不少。方才我看了一下,山寨的粮食以及财物几乎被搬运一空。深入草原,车马难行,速度一定不会很快,这是歼灭敌人最好时机。” 万强点头道:“兵贵神速,万恩说得在理。” 修忠旺沉吟道:“我也知道兵贵神速,就是担心补给问题。一旦进入草原深处,车辆根本无法进去,补给只能靠马驮人背。草原上一片荒凉,我担心有人会被饿死。” 万恩拉过修忠旺的手,一脸凝重地道:“大哥,补给比冲锋陷阵更为重要,你熟知地形,后勤补给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军中不到三千人,五百匹战马,我给你留下一千人,二百匹马,你看怎样?” 修忠旺泪蒙蒙地看了一会万恩,眼睛里满是关爱与牵挂,突然把胸膛一挺,朗声道:“修忠旺一定不负众望,无论你们杀到哪里,补给就一定送到哪里!” 万恩蓦然转身,高声令道:“带上一天的水和食物,随我深入草原,追剿悍匪!” 一千六百个勇士集合完毕,兵分两路,第一路由万恩、马烈久、马烈火、许大军率领大军一千从正面追击。 第二路,由万强、赵明率领铁骑二百,从北部直奔沙漠的边缘,既可以阻击敌人的增援,又可以防止土匪逃进沙漠。 简单地吃了一顿战饭,两队人马就出发了。 这边大军开始追击,刘子健、毒狼花那边也做好了准备。 他们在泥沙河与草原的连接处,给了姜录山留下三十个兄弟和一挺重机枪,让他们掩护车队撤离。 刘子健、毒狼花则押着车队向草原进发。 等他们走后,姜录山特意看了一眼手下,除了姜家村的十几个兄弟之外,只留下七八九道山上的人。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一个族人低声道:“大哥,这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姜录山大脸阴沉,叹道:“爹死娘出门,各人雇各人。我姜录山如今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失策。本以为投靠刘翔奎会有个前途,没想到他把我们赶上了九道山; “本以为能和刘子健、毒狼花共创辉煌,更没想到……唉,我这是自作自受,追悔莫及呀!什么荣华富贵,一切都变成了云烟……” 说道此处,姜录山指着旁边的一个大箱子道:“这里是我们哥几个所有的家当。我姜录山也不是个守财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拿去分了吧。虽然不能让你们大富大贵,但能保证一家人,在一年之内不受饥饿之苦。” 说道这里,姜录山一阵哽咽,两行浊泪汹涌地流了下来,哽咽道:“过会儿要是打起来,你们该跑就跑,该蹽就蹽,保命要紧,大哥不会怪你们的。” 十几个族人本以为跟着姜录山投奔官府,就能会混个一官半职,没想到官职没闹着,却落个土匪的名号。 他们早就动了逃跑之心,只是路途遥远,手中又无分文,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今天机会终于来了,十二个人一起围拢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分起钱来。 金钱一到手,更没心思打仗了。猛一抬头,见河对岸尘土飞扬,蹄声轰鸣,似有几千大军朝这边杀来。 几个人一合计,钱已经到手了,还打个屁仗?刀枪无眼,这条小命儿要是扔在这,银圆再多有个屁用?不等大军杀来,干脆跑吧! 于是,纷纷放下手中的枪,从壕沟里跳了出来,沿着大河朝北逃去。 姜录山见他们分完钱就跑,越想越生气,大骂道:“这帮没有良心的狗东西!去死吧!”一把推开机枪手,调转了枪口,就是一顿的扫射。 十二个姜姓族人纷纷扑倒在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命丧黄泉。 八个九道山上的土匪见仗还没开打,人却死了一半,这仗可怎么打?干脆就把姜录山也给干死,收起他们身上的银圆与钞票,赶紧跑路吧。 就这样,偷偷地把枪口对准了姜录山后背,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姜录山感觉身子一沉,转头道:“你们……”这个贪心不足的大叛徒,就这样一命归西了。 几个土匪在他身上翻找了一遍,摸出一个钱袋子,然后一同越出壕沟,将所有的钱银收拾干净,沿着河流,朝下方奔去。 万恩手托望远镜,正在准备下令分散包抄过去,没想到形势突变,他们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 马烈火带着两个庄丁过河查探,不禁欣喜万分,不但姜录山一命呜呼,还缴获十多条枪快枪和一挺重机枪,无形当中,填补了装备落后的弱点。 兴奋之下,马烈火站在土坎上,朝着河对岸打了一声唿哨,万恩下令大军过河,来到敌军的阵前。 见姜录山俯卧在壕沟内,后背留有两个弹孔,不禁叹道:“姜录山一生争强好胜,自以为是,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真是罪有应得啊。” 转头对马烈久道:“毕竟姜录山跟我们并肩战斗过,挖几锹土把他埋了吧。” 西河门的庄丁立刻围了过来,阻止道:“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打开了城门。结果导致三十多户民房被毁,二百多个城民惨遭屠杀。我们不将他碎尸万段也就算了,你想让他入土为安,我们坚决不答应。” 万恩见庄丁对姜录山恨之入骨,也不敢妄作主张,令道:“抬起机枪,循着车辙脚印,继续给我追!” 茫茫的草原一望无际,有好多沼泽洼地,虽然眼下冰封大地,但草原上坑坑洼洼,车辆运行得十分缓慢。 刘子健、毒狼花与二百多个土匪护着几十辆马车正在缓慢而行,忽见东边的很远处,有一群飞鸟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肯下落。 刘子健是个十分谨慎之人,便站在车上,托起望远镜朝远方瞭望。不看便罢,一看吓得“诶呀”了一声。 身后果然出现一大队人马,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中间一杆大旗,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修”字。旗有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英俊的少年,正是小崽子万恩。 刘子健急忙跳下了马车,把狼毒花叫到了一旁,低声道:“万恩带兵追上来了,你带上那箱金银珠宝赶紧去给耶律奇报信,让他把骆群赶到这里来,在这里构建一座‘驼城’,一可以掩护车队;二可以固守待援,与万恩率领的大军决一死战。” 毒狼花背负好包裹,刚想上马,却听刘子健低声道:“小崽子擅会用兵,百战百胜。这场仗我们未必能赢,我要你直接去往南疆,在那里等我。” 毒狼花说了一句:“保重。”搬鞍认蹬,乘跨战马,带着几个女家眷,朝西北方向奔去。 九道山通讯设备极为先进,两军互有电台。 耶律奇知道草原上车辆难行,九道山上的财物和粮食又是很多,就特意赶来一百二头骆驼,在草原中间地带等候接应。 他带着二百多个手下正赶着驼群朝前走,忽见毒狼花带着几个女家眷旋风一般的奔来,心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毒狼花来到他的近前,翻身下马,惊慌失措地道:“不好啦,九道山已被攻破,西河门大军已经追至草原。财物与粮食都在车上,如果被西河门所缴获,我们就成穷光蛋啦!” 耶律奇与西河门属于一个种族,对西河门颇为了解。听到毒狼花的话,不禁大吃一惊,满脸疑惑地问道:“修万里不过就是一个城堡之王,他怎么有攻克九道山的本事?” 毒狼花道:“西河门已经与万花庄已经结为了同盟。修万里虽然没有这个本事,但你别忘了,万花庄还有一个小崽子万恩,就是他带兵攻破九道山的。” 耶律奇目空四海,在沙漠和草原上打仗,从来没有过败绩,当即冷冷一哼道:“今天我就叫他有来无回。” 把手一挥,高声令道:“加快速度,在车队的后方摆蛇一座驼城,我要把万恩歼灭在草原上。” 二百多个马贼挥刀“欧欧”大喊大叫,驱赶着驼群向东狂奔。 两军在草原中间地带兵合一处。耶律奇根本不把这些民团放在眼里,笑着问道:“我说老刘啊!你一向谨慎,老窝又隐藏得那么深,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破驼城阵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子健一脸苦相,不禁叹道:“偷袭西河门之后,我生怕他们前来报复,就派大批侦兵下山去打探。他们日夜兼程,快要赶回九道山时,便放松了警惕,结果泄露了行踪。不过一天的工夫,万恩就调集了三千军队,将九道山给包围了。” 耶律齐嗤笑道:“你常说九道山固若金汤,怎么这么快就被攻破了?他们用的是什么先进武器?” 刘子健苦笑道:“说来惭愧,他们的武器比我们要落后得很多,唯一先进的就是几门小钢炮。 “不过万恩这个小崽子确实会打仗,他采取了三面围困,放火烧山的战术。当时为了山寨不被发现,四周种植了好多树木,大火燃起,很快就危及到山寨。 “没有办法,我只能下令射击,想把敌人击退。可这一射击不要紧,火力点也就全暴露了出来,几发炮弹就把我们的火力点给摧毁了。 “大火熊熊,军心涣散,我见山寨已经守不住了,就押着粮食与财物进入了草原。本以为姜录山会抵挡一阵子,没想到……”他唉声叹气,一脸的沮丧。 耶律奇见他沮丧消沉,便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必消沉?” 指着草原,激情澎湃地说道:“你看,我们的草原是多么的辽阔啊!过会儿我就在这里显摆下一座驼城,你带着山上的人在驼城里正面狙击。 “耶律强一会儿就能赶到,我们哥俩伏兵在南北两侧,只要万恩发起冲锋,我们就三路包抄。平原作战是我们骑兵的强项,今天我就教会万恩,在平原上是如何打仗的。” 刘子健见他信心满满,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拱手道:“幸亏你们到的及时,不然我军必败无疑。谢谢了。” 耶律奇也不还礼,直接登上了高处,大声说道:“弟兄们,有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进犯我们的草原,我们暂时不运送货物了。先用这些骆驼圈成一个驼城,就在这里先打一场歼灭战!” 什么叫做“驼城”?就是由骆驼圈成一个椭圆形的圈子。骆驼素有“沙漠之舟”的美称,每逢遇到风沙或狂飙,这些骆驼不用人招呼,相互依傍,坚卧不动。 这些马贼大多都来自沙漠,对训练骆驼颇为精通,把一百二十头骆驼全部集中起来,在草原上筑建一座城堡。 驼峰上压上大箱子,身上蒙上毡子,在浇上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九道山上共有二百多个土匪,不但人手都有一把快枪,还有机枪和手雷。 耶律奇隐藏南边的芦苇荡后面。严阵以待,等待西河门的将士前来进攻。 马烈火率领三百马步两军为先锋,突然发现正前方出现一大群骆驼。不但趴在地上,还围了一个大圈,这分明就是一个城堡。 马烈火不敢冒进,连忙调转马头,亲自向万恩禀报: “六弟,刘子健用骆驼在草原上筑建起一座城堡,距离先头部队不到三里地,在往前走,就进入火力攻击范围了,要不要继续前进?” 万恩摆手道:“刘子健并非等闲之辈,驼城之内必有强大的火力。草原上一马平川,倘若正面进攻,定会伤亡惨重。三哥,你马上返回,在火力射程之外,简单地构建一道工事,等两军会合之后,再研究怎么打。” “得令!”马烈火调转马头,朝西奔去。 马烈久得知土匪就在附近,十分兴奋,催马与万恩并骑,扬扬得意说道:“小弟,刘子健、毒狼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小小的驼城焉能挡得住我们一两千大军。 “过会儿我就把两门小钢炮都架上,把六发炮弹都他娘的削出去。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大军一冲,这群匪寇保准掉头就跑。” 万恩转头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想一想,他们的骆驼从哪里来的?倘若只是九道山上的一伙土匪,敢与我们两千大军对垒吗?” “你多长长脑子吧!”双脚一踹绷蹬绳,马蹄翻飞,朝前奔去。 马烈久四下看了看,草原辽阔,一马平川,除了西南角有一片芦苇之外什么也没看到,满是迷惑地摇了摇头,催马朝前奔去。 两军会合之后,全军一起动手,构建了一道L形的工事。因为万强、赵明带兵在西北方向布防,因此也就对西北方向放弃了防守。 全军只有两门钢炮和一挺最新缴获来的重机枪,要想撕破驼城,确实很难。为了避免伤亡过大,万恩就把六百个士兵分为二十个战斗小组,准备从正面发动进攻。 令马烈久带精兵二百,巩固炮兵阵地;令许大军率兵五百,带着最新缴获的那挺重机枪,死守西南面。 马烈火、许大军疑惑不解,一同问道:“为什么要在西南方布下重兵?” 万恩一脸严肃地道:“别忘了,还有一伙纵横在草原与沙漠的马贼,他们善于骑射,以快而闻名。不出我料,一旦战斗打响,他们必以犄角之势来夹击我们。不过西北部有万强、赵明把守,估计问题不大,只要能打退西南这伙悍匪,我们就能四面攻打驼城。” 许大军拱手道:“在下明白,我决不让这伙悍匪靠近半步。” 万恩转身来到马烈久的阵前,见他正忙着构建工事,便问道:“大烈酒,你可有把握?” 马烈久面如苦瓜,摊着手道:“巧妇难做无米之炊。一共才两门炮,四发炮弹,简单的校个炮就得两发。方才我看了看,骆驼身上不但披着毡子,还挂满了冰,很难撕开一道口子。还是再等等吧,如果炮弹送来了,什么都解决了。” 万恩抬头朝后面看了看,依然不见后勤车队的影踪,叹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会赶来更多的援军。马烈久,至于能不能炸开一道缺口,就全靠你啦,希望你再现炸毁东瀛人军车的雄威。” 马烈久当即跪倒在地,举手对天拜了三拜,祈祷道:“苍天保佑,让马烈久在懵上一把吧!” 转过身去,单腿跪在了地上,竖起了拇指,校正了半晌,大声吼道:“开炮!” 炮弹闪着火光,在驼城上爆炸开来,顿时硝烟弥漫,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可是这驼城确实有它的特殊功效,这边刚炸开一道口子,那边就有人牵过几头骆驼,将缺口堵上。 埋伏在骆驼后边的,都是刘子健精挑细选的神枪手,和神炮手,他们专门瞄准马烈久的炮阵地开枪开炮,几乎弹无虚发,瞬间就把炮阵地炸得稀烂。 好在万恩想的周到,不但修筑了工事,还给他配备二百多人。 这些人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炮管与炮弹,这才不让这门钢炮哑下来。 相距太远,无法火力压制,万恩令士兵们一同投掷手雷。轰轰几声爆炸声响起,顿时尘土遮天,遮住了敌人的视线。 马烈久在硝烟的掩护下,终于将两门炮架好,把剩余的三发炮弹接连打了出去。炮弹在驼城里爆炸开来,终于撕开一道五六米宽的口子。 万恩挥舞着手中的令旗,大声高喊:“七尺男儿,为我们家人报仇的时候就在此时,兄弟们,给我冲啊!” 马烈火听到命令后,率领骑兵飞马冲向敌阵,可没等冲出半里地,驼城里的机枪爆豆一般的响了起来,顿时人仰马翻,一百多个骑兵勇士瞬间就折损了一半。 万恩见敌人的火力太强,补给又一时半会儿又无法送到,就打算用尸体充当滚动的掩体,一旦靠近,就向驼城里投掷手雷。 可这些阵亡的士兵都是西河门的庄丁,人都战死了,谁愿意还让损坏尸体?万恩便找到庄丁的头领,对他道:“我想借着些尸体用一用?” 那头领问道:“用尸体做什么?” 万恩道:“我想把尸体打成捆,充当滚动的掩体。我也知道这样做是对亡者的不敬,可我不想看到活着的勇士再倒下去。” 那头领果断地道:“活人都顾不过来,还顾虑什么死人!马上行动!” 就这样,把四五十具尸体打成数捆,在草原上排成一排,在马烈火的率领下,缓缓地向前推动。 刘子健下令机枪扫射。弹药毕竟越打越少,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只能扫射一阵子,马上就停下来。 西河门的庄丁推着人肉盾牌缓缓地前进,当距离不到驼城只有半里地时,万恩突然下令射击。几百只快枪、弓弩一同射向驼城,顿时就把敌人的火力给压制住了。 就在敌人火力被压制的刹那间,五个战斗小组呈品字形冲了过去。 这些勇士也顾不得生与死,呐喊着冲到驼城前,纷纷拉响了手雷,朝着驼城里就是一阵乱扔。 “轰轰轰”一阵爆炸声响过,敌人的机枪顿时就哑火了,马烈火高声令道:“给我杀!”飞身冲向了敌阵,与几百个土匪展开了肉搏。 万恩见时机已到,就想一鼓作气将敌人吃掉,便带着所有的预备军一起杀了过去,双方展开肉搏。 第一百六十章 血雨腥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就在胜券在握之际,忽听西南方向尘土飞扬,马蹄轰鸣,一大队骑兵杀了过来,刀光闪亮,呐喊声震耳欲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沙漠骑兵松缰扬鞭,大呼小叫,齐头并进。 许大军高声令道:“给我狠狠的打!” 一时间,机枪、快枪、火枪一同发射,打得马贼人仰马翻。不过这些马贼确实英勇顽强,在密集的子弹之下,仍不后退。 不断地有马匹仆倒,不断地有人从马背上坠落,但他们个个勇敢,不畏生死,依旧前赴后继。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后,终于冲破了防线。 刀光闪耀,人影交错,双方已经绞杀在一起。 这一刻,所有的枪炮统统失去了作用,战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的刀剑撞击的声音和被杀人的惨叫声不断地传来,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西河门庄丁虽然人数占优,作战也很勇敢,但他们欠缺短兵相接的经验。可这些土匪的马贼则是不同,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旦展开白刃战更加凶猛。 而且他们也知道,此仗关系重大,胜利则生,失败则亡,因此也是拼死力战,毫无退缩之意。 双方的人马绞杀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溅满了血,已经无法从衣服的颜色上辨认敌我。 好在万恩有先见之明,料到会有一场绞杀,因此让士兵的帽子上都缠了一根红布带,只能从头带上来区分。 战马奔逃跳跃,马刀闪光飞舞,刀剑碰撞,火星子乱迸,被砍下的人头,在脚下四下翻滚,血流成河,很快就在低洼处凝固。 两军足足杀了二十多分钟,胜负难分,万恩单凭自己的武功,一直冲在最前面. 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血光,那惨叫声在他耳中如同仙乐。 马烈久见炮弹一时半会儿也送不上来,索性不再等了,带着一百多个庄丁也杀了过来,在他们的冲击之下,这些悍匪朝后退出五六丈。 虽然敌军有些寡不敌众,但士气依旧高昂。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开始唱起了江湖战歌,突然齐声呐喊,又反扑了过来。两军再次绞杀在一起。 耶律奇虽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但在此刻也没有了主意,脸色煞白,紧紧地握着刀柄,呆呆地望着地上血迹,心里一直在呼喊:“二弟啊,二弟,说好了咱们三面进攻,你怎么现在还不出现呢?” 原来耶律强带着一百二十个马贼从沙漠上疾驰地赶来,可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入草原就遭到了万强、赵明等人的袭击。一阵乱枪响过,折损了三十多个兄弟。 耶律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忙带兵退回了沙漠。 万强、赵明率兵乘势直追,可一进入沙漠之后,连续绕过几座沙丘,就不知这伙马贼逃到哪里去了。 因为对地形不熟,万强不敢带兵深入,只好又返回草原的边沿上。而这伙马贼在这一带纵横了五六年,熟知这一带地形,很快就摆脱了追击。 有心重整旗鼓,与这支神秘的骑兵打上一仗,可又怕坏了大哥的大事,在沙漠里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冲进了草原。 万恩见自己的军队逐渐取得优势,就打算鼓舞一下士气,将敌军一举击溃,没想到敌方的后方又杀来一队援军,双方胜负难分,又混绞杀在一起。 两军损失的都很严重,但依旧胜负难分,正杀得胶着之际,忽见一面西河门的大旗从草原的东面闪现出来,原来是修忠旺、修传一的押运车队。 他们见双方援军绞杀在一起,也就顾不得物资了,当即将马背上的物资卸了下来,带着所有所有的人马朝这边杀奔过来。 万恩为了鼓舞士气,便高声大喊:“我们的援军到了!弟兄们,胜利在望,给我狠狠地杀!”喊完,挥舞着大刀冲入敌群! 马烈久、马烈火、许大军也来了精神,齐声喊道:“一个也不留!统统杀死他们!” 庄丁们见援兵到来,四员主将又身先士卒,立刻精神大振,一边高喊着胜利,一边狂劈猛刺。 刘子健见情况不妙,带着几个心腹偷偷地向后撤离。他这一撤,九道山上的土匪也跟着退了下来。 兵败如山倒,他们这一走,可把这伙马贼可坑苦了。有心想退,但他们也知道,一旦全部撤退,对方的火枪火炮就能发挥威力。 这帮马贼确实是个血性的汉子,不退反进,困兽犹斗极为凶猛。 风声呼呼,旌旗猎猎,江湖上的战歌嘹亮地响彻回荡,合着那凄烈的旋律,人头、断肢在半空飞旋抛舞。 有的悠悠翻转、有的滚落在草地上;或被人一脚踢开,或被踩得稀烂。鲜血四下飞溅,红雨似的纷扬洒落。 修传一第一次上战场,起初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看到这等情形,立刻就没有了勇气。他手提着宝剑,在几个庄丁的保护下,远远地观望。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景象。在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无数骨骼断裂的声音。 浓烈的血腥气味压得他透不过气,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刺眼的刀光,还有那弥漫飞扬的鲜血。 整个天空都仿佛被烈火和血光染成了赤红的颜色。但是此刻,他的心里没有恐惧或惊骇,只有对战争的痛恨与悲楚。 马贼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在重兵的合围之下,越战越少。又持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都被砍了脑袋,就连耶律奇、耶律强这两个匪首,也惨死在乱刀之下。 胜利在望,万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朝刘子健逃窜的方向瞥了一眼,大声喊道:“西河门的兄弟们,杀你们家人的罪魁祸首正是刘子健,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追!” 胜利在望,西河门的庄丁士气更振,狂呼大喊,潮水一般地追杀了过去。没等追出二里地,忽听西北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与兵器交错的声音。 原来万强赵明带兵迎头杀了过来,眨眼间就把这伙土匪杀得是落花流水,节节后退。前有铁骑阻截,后有大批追兵,这伙土匪已经进退维谷。 眼见大势已去,有好十多个纷纷丢下武器,颓然投降。唯有几十个土匪钻进芦苇荡,与刘子健一起作困兽之斗。 勇士们对这伙土匪恨之入骨,尽管他们跪地投降,依旧大开杀戒。 修传一与两个侍卫抬着轰天弩跑了过来,对万恩道:“小弟,恕哥哥无能,不能与你并肩杀敌,实在惭愧。这最后一战就交给我吧?也好不遭乡亲们的唾弃。” 不等万恩开口说话,修忠旺抢先说道:“你是修城主的公子,这最后一击由你来完成,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修传一歉意地向众人拱了拱手,迈步走到那台轰天弩前,插好了火箭,两脚蹬着地面,呲牙咧嘴地拉开了弓弦,大声喊道:“九泉之下的乡亲们,西河门的庄丁为你们报仇啦!” 两手陡然松开,火箭冒着青烟朝芦苇丛中飞去。“轰”的一声炸响,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刘子健等人拼命地往外逃,可惜草原上的大火一旦燃起,就连快马都无法逃出去,这位奸诈狡猾的家伙,就这样葬身在火海之中。 偃旗息鼓,一片死寂。虽然这一仗全歼了敌人,但自己也折损四百多个兄弟。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哀戚沉重。 这时,修万里押着补给走进战场,望着被鲜血染红了的草地,顿时呆立在那里,喃喃道:“晚啦,晚啦,是我晚到了一步!” 陡然蹲在了地上,两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万恩、修传一、修忠旺走了过来,将他搀扶了起来。 修忠旺自责道:“都怪我,万恩许多再三强调,运输补给比冲锋陷阵还要重要,当时我早就该放弃车辆,采用人背马驮的方式来运送物资,可我……”捶胸跺足,无比的后悔。 万恩叹道:“都不要自责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我也没想到一进草原,就和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关键是我们低估了这伙马贼的实力。” 修忠旺想起当时的战况,心中又是一凛,低声道:“这一仗的确十分惨烈,但也赢得漂亮之极,现在想来,若不是万恩兄弟勇敢果断,早有预谋部署,绝不会大获全胜。” 万恩见折损这些兄弟,摇头叹道:“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折损……” 修万里不想听他的自责,当下擦拭一把眼泪,对众人道:“车上有棉衣和干粮,简单地填补一下肚子,然后打扫战场。把西河门,万花庄勇士们的尸体也运回西河门,给予厚葬。” 几路大军会合在一起,把所有的战利品纷纷装到马车上。 万恩本想带上一队人马,借机挺进沙漠,捣毁马贼的老巢,但毕竟这是敌占区,若不是这一带荒无人烟,估计鏖战不久,就会有大批军队朝这边赶来。为了安全起见,他只好下令尽快撤离。 山路难行,缴获的物资委实太多,两千多人押着战利品昼夜兼行,足足走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一早才到达西河城。 为了追悼这些阵亡的勇士,修城主以及三位长老也不能盛情款待,更不能欢天喜地地喜庆胜利。 只能给万花庄的兄弟们单独叫到一起,为他们杀了一头猪一头牛,摆了一桌酒宴,小小地欢庆一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幸福平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眼看就要过年了,万恩六兄弟极想与家人团聚,当天就向修城主等人告辞。 修城主等人本想留他们多住几日,等安葬完这些勇士之后,再与万花庄的兄弟们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可距离除夕不到三天了,好多家庭又遭遇了不幸,即使春节值得喜庆,恐怕也快乐不起来。因此也就不再强留。 西河门的百姓对万恩等人非常的感激,担着篮子,挎着筐,纷纷涌上了街头。他们手捧着鲜花、美酒,水果等物,前来相送这些勇士。 修城主、三长老、修忠旺、修传一等好多头领一直送出二三里。一路上相谈甚欢,立誓永做兄弟,无论风云如何变幻,西河门都愿与万花庄并肩战斗在一起。 众人十分感动,若不是急于回家,一定会谈到天明。临分手时,修城主不但以金银相赠,还向万花庄民团提供一笔不小的经济援助。 万恩等人回家心切,一路上打马如飞,一更时分,就到了南城门下。 放眼四顾,梆声寥落,城墙上有巡兵来回走动。 城门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罩上写着“欢度春节”四个字。虽然不是张灯结彩,但也有一丝节日的气氛 万强催马来到门前,向上拱手道:“万花庄民团头领万强,刚刚剿匪归来,请守门的兄弟打开城门。” 工夫不大,城门“吱呀呀”敞开。万强把手一摆,几十匹战马驶进了万花庄。 临行前,两军对峙,众人生怕庄子里有何变故,显得极为谨慎。 进了万花庄之后,见街道两旁灯火通明,一队队巡兵来往巡逻,偶尔也有行人走动,一切井然有序,众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仗是自打结盟以来,两家第一次联手,彼此更加团结,更加信任。 而刘翔奎、徐忠信这边却是愤恨不已,眼见辛苦数年培植起来的神秘武装,不到几天就全军覆灭,所有努力付之流水,怒恨交集,恨不能将万恩等人碎尸万段,敲骨吸髓。 有心按个罪名立刻对万恩动手,可民团越来越加强大,又与西河门结为了同盟,一旦对万恩动手,就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争。 眼下东瀛人把兵力全部投入到太平洋战场上了,单凭自己这五六千守备军,也未必打得过人家。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卧薪尝胆。 古人云:堡垒最容易内部攻破。八族人各怀心腹事,并不团结,决定对几个不太吃香的族群进行怀柔安抚,然后再进行拉拢,最终达到分裂族群的目的。 官府不再为难民众,周边的胡子也不敢前来骚扰,百姓的日子自然过得十分舒心。 春节到了,到处喜气洋洋,这也是最近十年里,过得最快乐、最安心的节日。 万恩眼下属于最健俊的人物,过年这天,母子俩自然会有好多人邀请,但都被万恩一一的谢绝了,只想与母亲过个快乐安享的节日。 兄弟六人在内心深处把万恩当成亲兄弟,早早就约定好了。除夕、初一这两天都在自家过。 大年初二这天,兄弟五个带着家眷一同来给母亲拜年。接下来就是轮流做东,由大哥马烈久开始,到万恩为止,此后的时间才可以自由安排。 万兰自打被逐出家门,除了许三叔和万芬姐姐之外,身旁几无亲人。母子俩不忘恩情,决定除夕过后,就去三爷爷家去过初一。 就这样,万恩与母亲过了一个除夕,次日一早,母子俩走了三里山路,来到三爷爷家吃饺子。 老夫妇俩无儿无女,每年都是孤孤单单。大孙子到来,平添几分人气,自然是高兴不已。 吃过早饭,唠了一阵闲嗑,又开始忙活做午饭。万兰也下了厨房,炖鸡蒸肉,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家人其乐融融,欢欢喜喜吃了一顿年饭。 酒足饭饱之后,许镇山抚摸着万恩的头,笑道:“当年我就说过,用不了几年,我大孙子定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几年后,果然谶语成真。” 万兰笑道:“我不想他成为什么人物,我只想要他在两三年之内,给我娶妻生子。” 许镇山笑道:“凭我大孙子的能力与长相,他要是想成亲的话,我估计你家门槛子都踢坏几个。” 三奶奶、万兰哈哈大笑。万恩也是洋洋得意。 过了片刻,万兰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儿子一定要来个百里挑一。三叔,你懂得易学,给万恩算上一卦,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让你抱上大孙子。” 许镇山让万兰报出万恩的生日时辰,掐指算了算,笑着说道:“这孩子的婚姻属于先天注定。阳春四月,大婚就动。不过这里面好像会出了点意外,要延长一段时日。但不用担心,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还会走到一起的。” 万兰、万恩十分高兴,说了一会话,因为明天哥几个还要登门,好多事情需要准备,母子俩就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万强、赵明、马烈火带着妻子;马烈久、许大军带着未婚妻,一同来给万兰拜年。 兄弟年后相聚,自然要热络一番。万兰见他们唠得甚欢,就要去厨房做饭。 这时,只听马烈久说道:“咱们哥几个是来给娘亲拜年的,可不是让她老人家受累的。这里我是大哥,都得听我的。今天这顿饭不许让咱娘下厨房,做饭这件事就交给几个媳妇来做!” 万强、赵明、马烈火、许大军纷纷举手喊道:“我同意。” 几个女士也点头道:“今天所有的活计由我们来承当。” 万兰笑着说道:“你们对我家都陌生,缺啥少啥也找不到,我必须下厨房。”说完,便和几个新媳妇一起下了厨房。 中午时分,两桌丰盛的酒菜摆在桌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洋溢着幸福平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万强的妻子逗道:“万恩小弟,人家哥五个都有了另一半,唯有你没有,心里不着急啊?” 万恩摇头晃脑,拉着长声说道:“家徒四壁,人也没有能耐,难找啊!” 马烈火抬手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壳,喝道:“你小子瞪着眼睛说瞎话!明个儿我就给你领来一个,你小子要是不娶的话,我们哥几个就胖揍你一顿。” 万恩摆手道:“别介,别介。我现在向你们哥几个保证,立夏之前,保证领回一个弟妹来。” 万强也在他脑壳上扇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小崽子,怪不得西河门的小姑娘到处追你,你都不上心,原来你小子是有意中人了。说!是哪一个?” 马烈火拉着长声道:“保证是秀秀他们屯里那个小李玲啦。” 李秀秀摇头道:“不可能。李玲离开李家沟已经好几年了,保证另有他人。” 哥几个猜了半天,也没猜到是谁。无论怎么询问,万恩就是不说。哥几个无可奈何,分别打了万恩几巴掌,继续喝酒说笑。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在几个女士的催促下,这才放下筷子。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大地,这才一起欢笑而散。 炉火熊熊,屋里温暖如春。母子俩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喝着香茶,嗑着瓜子,彼此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万兰掐着手指算了算,转头对儿子问道:“你思雨姐姐一走就是五年,按照约期,确实快要到了。难道你三爷爷所说的姻缘正是胡思雨吗?” 万恩寻思了一下,一笑道:“我与思雨姐姐确实有注定的姻缘,这件事不单单三爷爷说过。我在马蹄山下遇到过一个仙人,他也说我情定三生,不过会旁生枝节,命中该当有个情劫。 “当时还赐给我一把绝情剑。难道有人在暗中作梗?娘,你说我该不该到狐仙庙的遗址走一趟,兴许在那里能找到我们的约期。” 万兰道:“严寒还没有过去,到处都是积雪。还是等春暖花开之时,娘和你一同去。婚姻这东西是命中注定的东西,强求不来,你不用着急。” 万恩点了点头,恍然想起庄门外那个老头来,便说道:“娘,你还记得万钧要对佟家沟那个女孩儿痛下狠手吗?” 万兰登时就是一愣,睁大眼睛问道:“那件缺德事是万钧干的?” 万恩笑着说道:“其实所有的过程我最清楚。那天我俩一起出去玩,在东门外遇到一个老头,他说摆石头能配姻缘。万钧就想算算自己的姻缘,随手就摆放两块石头。 “那老头说他的妻子还不到一岁,就在万花庄西南方,所以我们就找到了过去。也许他看那孩子长得很丑,就砍了人家一刀。” 万兰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对父子俩没有一个好东西。晃眼你姥爷离开万花庄已经三年多了,不知过得是否如意?” 万恩道:“眼下咱家也算富裕,哪天丽萍姨来咱家,让她给我姥爷多捎一些钱去。说句实在的,姥爷一家都是混不讲理之人,唯有我姥爷还明些事理。既然姥爷对咱家不错,咱做晚辈的也别亏待了人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离家出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苦笑道:“捎去再多,恐怕你姥爷也花不着。都让万钧那个败家子儿给霍霍喽!听说去年万钧到南方去拜师学艺,不但花光了你姥爷的全部积蓄,小命儿险些没搭在路上。 “现在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大分头一梳,不是跟几个小嘎子打闹,就是往女人堆里钻。 “听你萍姨讲:万钧见她至今还没有个小孩儿,就打起了你萍姨的主意,结果被大姨一顿笤帚疙瘩给打跑了。 “你姥爷也很无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拿出自己的养老钱,买了现在的三间房子。你说这傻玩应可咋整!” 万恩觉得有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万兰见儿子笑起来没完没了,便推了儿子一下,喝道:“行啦,一个傻乎乎的玩应,有什么可笑的?” 万恩止住了笑意,摇头道:“其实万钧一点也不傻,就是心术不正。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邪道上了。自打他砍伤那个小女孩之后,我就与他渐行渐远。若不是我讨厌他,上次也不至于出手那么狠。” 万兰长叹了一声,一脸迷惑地道:“你说好好的一家人,非得弄成仇敌似的,我也不知道你姥姥贪图个什么。要不然,两家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个年,那该多好。唉!也许这就是命啊!” 这边母子俩连连叹息,关家屯那边也在欢欢喜喜地过着正月。 吃过晚饭,万老太太闲着没事,就给万钧讲述起从前过年时的热闹景象。讲着讲着,突然想起黄十九所讲的那些话来,忍不住地又开始对万兰母子俩进行诅咒和谩骂。 万长富听她又在诅咒万兰母子,便喝叱道:“够啦!整天闲着没事,七百年康八百年谷子的全都往出抖落!把你能骂人那个劲儿用在过日子上。大过年的,骂骂吵吵,就不怕晦气!” 万老太太脸一沉,用手中的烟袋敲打几下火盆,想要发怒,一想到这个家指着人家活着呢,也就没敢骂出声来。 话题一转,对万钧道:“大孙喳,你就不能给你奶长点儿脸,让这些亲亲友友都看看!” 万钧不屑地说道:“跟他们制气有意思吗?操,高山不是堆地,牛皮不是吹地,你孙子具有画画的天赋,用不了二年,我把他们全都盖过去!” 万长富撇了撇嘴,一语双关地道:“睡觉。还是做我的南柯一梦吧!” 万钧听出是在说他,觉得自尊受挫,便把肩头一晃,嗲声道:“奶!我爷又在贬斥我!” 万老太太举起手中的烟袋,咬牙切齿地做了一个打人的动作,转头对万钧道:“不用理他!等他走不动爬不动那天儿,你就把他扔在到边上,去喂大狗!” 万长富哧哧笑道:“我可害怕,还是让他养活你奶吧。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自己多攒两个钱儿,养活自己吧。”脱下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正月里,北方讲究年茬子。说白了,就是感情不错的几家,相互请客,坐在饭桌上喝点酒,唠唠嗑,乐呵乐呵。 万长富是个生意人,在屯子里人缘还不错,东家子请,西家子叫。总之这一个正月,都没怎么在家里吃饭。 一晃正月过去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万长富特意在集市上买了一个猪头,煮熟之后,蒸了两碗猪头肉,炖了一大锅酸菜。 万长富把亲戚送来的一坛好酒也拿了出来,一家人围在桌前,边吃边聊。 万长富对万钧道:“万钧哪,你已经是二十岁大小伙子啦,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正月已经过完了,是不是琢磨干点啥。别整天总研究画画,你不喜欢做买卖,把地种好了也行啊。过些日子在托人给你介绍一门亲事,我们老两口也就静心了。” 万钧小脸儿喝得通红,看样子已有半分醉意,听爷爷让他去种地,哧哧笑道:“万家祖祖辈辈都没有种地的。真能整,我爷却让我去种地。告诉你吧,我年前结识一个画画的高人,他答应收我做徒弟,过些日子我就去学画画。” “什么!”两位老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万长富把酒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摔,喝道:“你就给我死了这份心吧!你折腾一回还没折腾够呀?不但钱败光了,小命儿险些没扔到路上。你长点儿记性行不行!” 万老太太对孙子一向溺爱,这次也坚决地反对道:“你在家里怎么画都行,就是不许给我出远门儿!” 万钧后悔说走了嘴,便摆手道:“你们二老别生气,我不学了还不行吗?等天气暖和暖和的,我跟我爷学做买卖。” 二老见孙子拿了回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吃饭喝酒。 接下来的几天里,万钧总是不着家,万老太太有些担心,对万长富道:“我说老头子啊,你说咱家万钧会不会偷偷摸摸地跑了啊?” 万长富道:“你把咱家的钱看紧一点,他手里没钱,往哪里走?” 二月初十这天,万钧对奶奶道:“奶,我都想好了,以后不再画画了,跟我爷爷去做买卖。以后经常出门在外,我得买一身新衣服。” 万老太太以为他是想从自己要钱,便说道:“你愿意买啥就买啥,反正我手里一分钱也没有。” 万钧笑道:“我年前也攒了一些钱,买一件便宜一点的衣服还是够的。不从你要钱呢!看把你这个老太太给吓的!” 万钧把银圆和通关令牌等物都藏在西屋的一双破被子里,等他奶奶出门的时候,就取了出来,打成一个包裹,又把一封事先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匆匆地上路了。 他没有去往县城,而是一处出村门口,就上了东大山。 虽然正月已了,北方依旧是地冻天寒,闲着没事,几家人总爱凑到一起,坐在热乎乎的炕上,说说话,唠唠嗑。 万老太太闲着没事,就和附近的几个老姐妹看小牌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了,万老太太见日已当头,便说道:“呀,都晌午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关家大婶道:“再玩一会儿吧,大均子都那么大了,自己还能饿着咋的。” 万老太太道:“不行,今天万钧进城了。起早走的,估计也该回来了。再者说,我出来半天了,鸡还没喂呢,我家那个老东西要是知道了,非得急眼不可。” 万老太太这一走,牌局也就散了。其他几个老太太也都各自回家了。 万老太太回到了家中,见房门上锁,便找到了钥匙,将门打开。一进屋,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她拿了起来,可惜自己不识字。心想:“这一定是万钧留下的,莫非他真的走了吗?”当下拿起这封信,就往东头老杨家跑。 万长富与几个老头经常在这里玩牌,见万老太太拄着拐杖,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便问道:“慌慌张张的,又出啥事了?” 万老太太哭着道:“万钧八成是走了。你看看,这是万钧留下的一封信。” 万长富展开书信,便开始念道,爷、奶:恕孙儿不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孙子已经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学画画。我知道你们二老一定会反对,因此就偷偷地走了。 你孙子已是成年人了,有过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不会出事的,希望爷爷、奶奶不必为我担心。此次一去,也许是一年两载,方便的话,会给家里写信的。 不孝的孙子:万钧叩拜。 信一读完,万老太太就哇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冲着万长富嚷道:“你赶紧借一辆马车,进城去找啊!” 一个姓刘的老头说道:“他婶子啊,城里这么大,你连个准确地点都不知道,到哪去找啊?况且,这人是个活物,他能总在城里待着吗?” 万长富不屑地道:“他手里没有钱,走不多远,说不定走个一天半晌就回来了。走,回家吧。” 两个人刚一走出大门口,见刘二小儿赶着羊群打东边回来,万老太太急忙上前询问道:“二小儿啊,你看见我家万钧了吗?” 刘二小儿智力有些缺陷,说话前必须咧嘴先笑,半晌才说道:“看到了,今早我在东沟口放羊。看见大懒牤子穿得好像新姑爷子似的,肩头上还挎着一个大包裹,他还和我说话来的呢。” 万老太太焦急地问道:“你俩都说啥来的?” 刘二小儿咧嘴笑道:“我问他干啥去?他说到东边相看媳妇去。我骂他,吹你家大死牛皮吧!他捡石头要打我,我就跑了。就说这些,没有了。” 万老太太有点信不过刘二小儿,用质疑的语气问道:“二小啊,你可不能撒谎啊。你说这些都是真的?” 刘二小儿听了这话,觉得异常的委屈,咧了咧嘴,大声嚷道:“谁要是撒谎,谁就是王八犊子!谁要怀疑我,她也是王八犊子!”袖子一褪,气呼呼走了。 万老太太啧啧道:“你说这个死孩子!我也没说啥啊,他咋还骂起人了呢?” 万长富一脸反感地道:“行啦!挺大一个老太太,干嘛要跟傻孩子一般见识!还是说万钧吧,这小子一屁俩谎的,当着你说是进城,其实上了东大山。看样子这是往东走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路遇狼群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焦急地吼道:“你也知道他往那边走了,还不赶紧找人去追啊!就像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那里就是不动窝儿。” 万长富被她吵得心烦,不禁也有些恼火,大声嚷道:“这犊子都走了大半天了,东边又那么大,你让我往哪里追?再者说了,他铁了心想要学画画,就是追上了,他能回来吗?别在这喳喳啦,赶紧回家!” 万老太太苦无办法,一拍大腿,就哭了起来:“我的大孙子啊!你到底去了哪呀!你咋不跟奶奶说……” “够啦!”万长富霹雳似的一声喊喝,把万老太太吓得打个机灵,顿时止住了哭声,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朝家中走去。 老两口儿回到了家中,见他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动,唯有西屋的被子撕扯得乱七八糟。 万长富拎起了被子,抖落了几下,竟然掉出一枚铜板,疑惑地问道:“万钧手里哪来的钱呢?看来这小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万老太太一听这话,哭得更甚,拍着大腿哭道:“我的大孙子啊,你去哪啦!怎么不跟奶奶说一声啊!” 万长富喝道:“够啦!你哭死了,他也不会回来的!” 万钧确实去了东海,他翻过了东大山,生怕家人追上他,一路疾行,一整天也没敢歇息。此时落日早已被群山吞没,湛蓝色天空上已经有了淡淡群星。 他又乏又累,又饥又渴,便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取出干粮和水,简单地充充饥,解解渴。背靠着大树,打算闭目养神休息一会。 谁知这一闭眼,竟然困倦来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被瘆人的狼嚎声所惊醒。他一股身站了起来。 寻声望去,见南面的山顶上,有无数狗一样的东西在走动,眼睛里闪着蓝色的幽光。 万花庄出生在玄狐山的山脚下,对各种野兽并不陌生,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较大的狼群。 顿时吓得万钧冷汗淋漓,喊了一声:“我的妈啊!”拎起了包裹,拔腿想跑。 这群野狼似乎饥饿已久,极想猎捕食物,见对面的山坡上有一个人,那头狼就仰起了脖子,“嗷”地长嚎叫了一声,其他野狼纷纷昂起头来,也跟着叫了起来。 万钧更加害怕,拔腿朝前就跑。 他一跑不要紧,立刻激起狼群捕食的欲望。那只头狼把身子一扭,第一个冲下山来。后面的狼群呈扇形展开,以捕猎的方式朝万钧这边奔来。 万钧对野狼并不陌生,知道野狼都不会爬树,掉头就往树林那边跑。可狼群奔跑得实在太快,眼看就越过了沟壑,可他距离前面的大树还有很远。 万钧真的有些害怕了,一边跑一边哭。危难之时,突然想起了爷爷和奶奶,咧着大嘴叫道:“爷呀,奶呀,快来救救我吧,这回你孙子可真的要完犊子啦!” 转瞬之间,只见草木摇曳,那“沙沙”的响音越来越加清晰,万钧看了一眼远处那棵大树,至少还有十多丈远。心里叫道:“完喽!完喽!这回可真的完犊子喽!” 忽然想起白胡子老头对他讲的那些话,索性也就不再跑了,直挺挺地跪在了山坡上。 月光之下,只见他屁股一撅又一撅,不住地给狼群磕头,嘴里还不住地哀求着:“狼爷爷,狼奶奶,求求你们了,千万可别吃我呀!我身上的肉太臭,不好吃,等我画画挣到钱,给你们买十口大肥猪,不!给你们买一百口……” 饥饿的野狼哪管这些,“嗷”的一声扑了过来,吓得万钧把脑袋一抱,“妈呀”地叫了一声,两眼一闭,干脆等起死来。 就在这危险之际,眼前灵光一闪,现出一个弯腰驼背,骨瘦嶙峋的小老头来,抡起手中的拐杖,“砰”的一声,正打在头狼的嘴巴子上。 那头狼吃痛不起,夹着尾巴,晃着脑袋,嗷嗷地叫了起来。其它野狼腾身朝后一跃,屈唇呲牙,哼哼地叫着,就是不敢上前。 万钧吓得浑身乱颤,把头扣在地上,一个劲地大呼救命。忽听有人喊道:“傻小子,赶紧起来,爬到树上去!” 猛一睁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颗大树下,脚蹬手挠,很快就爬到树杈上。他坐在树杈中间,低头看去,见七八头野狼绕着大树团团转。 一只野狼向上一窜,两只前爪抓住了树干,向上爬了几下,突然向下一滑,把头一调,又跳到了树下。 几匹狼连续攻击数次,都不能得手,便把尾巴一转,都坐在了地上,瞪着蓝幽幽的眼睛,就是不肯离去。 万钧知道,时间一长,自己必然发困,倘若从树上掉下去,不被摔死,也得成为狼的盘中餐。于是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把自己绑在树杈上,骑在树杈静静等着狼群远去。 他奔行一天,又困又乏,时间一久,果然困意来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两腿发麻,睁眼朝下一看,见几只野狼也趴在树下正在睡大觉。 他活动活动身子,换了一个位置,吆喝了几声,可狼群如同没听见似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万钧见吆喝也没有用,只能跟它们耗下去。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已大亮,狼群开始在树下相互戏耍,就是没有离开的意思。高处不胜寒,虽然没有危险,但这冷实在叫他有些吃不消。 闲着没事,他抽出了短刀,砍下一根大树枝,再将树枝折截成数段。他站在树杈上,照着狼的身上一根一根地打了过去。 起初野狼每挨到一下子,就会夹着尾巴,呲着牙,冲着上面直哼哼。 万钧玩心顿起,哪只狼哼哼他就打哪只,你还别说,在他的骚扰之下,狼群果然失去了耐心,成群结队地向西山走去。 万钧站得高,看得远,眼看狼群翻过西边那道山梁,这才想从树上爬下来。 可两腿麻木,像两根硬邦邦的木桩子似的,就是不听使唤。他又是打又是捶,过了半晌,麻木的感觉这才有所减轻,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万钧心里害怕,生怕狼群再返回来,很想尽快离去,可这两条腿就是迈不开步。幸好四周树木很多,他扶着周遭的树木一点一点地向前磨蹭。 过了好一阵子,那种麻痛的感觉才有所减轻,他缓慢地向东山坡爬去。 山高路险,林深树密,他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出这片大山。想起被狼群围困的一幕,不免心有余怖。 用手摩挲几下脑袋,滑稽地说道:“摸摸毛儿,吓不着儿。”继续朝前走去。 万钧沿着山谷向前走了一二里,忽见山坳里有座寺院,此时他身上的干粮早已用完了,又饥又渴,便向寺院里走了过去。 刚一进门,迎接他的是两只大黄狗,“汪”的一声扑咬过来,吓得他连连后退,拾起一把扫帚左拨右挡,哭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 这时,寺院里走出一个老和尚,高声喝道:“不许咬人!” 那两只大黄狗听到主人的呵斥,果然停止了进攻,尾巴一夹,都乖乖地回到窝里去了。 老和尚看了看万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没被咬伤吧?” 万钧吓得小脸儿煞白,哭唧唧的说道:“虽然没……没咬着,但也吓得够呛,你必须……必须得给我整口吃的压压惊。” 老和尚微微一笑,伸着手道:“施主里面请。” 玄狐山一带都信奉神仙或出马仙,当地几乎就没有寺庙,听老和尚叫他施主,登时就愣住了。 万钧看了看周身上下,问道:“我的身上挺干爽的,也没湿啊,你怎么总叫我施主呢?” 老和尚“扑哧”一笑,连忙解释道:“施主是对我们僧人对给佛寺施舍财物者的敬称。我没说你衣服湿了。”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从衣兜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来,对那和尚道: “我知道在你家吃饭想让我掏俩钱儿,我也没说不给你呀。以后要钱就请直说,别老捅词儿!施主、施主地叫着,都把我整蒙圈了。” 书中暗表,这老和尚乃黄道安所变,见万钧说话虎了吧唧,不怒反笑。 心里忖道:“倘若让这个傻小子迎娶胡思雨,不但能阻止万恩与胡家大院联手治天下,还能让这对金童玉女痛不欲生。” 他心里得意,当即接过银子,就把万钧引进了禅房。 老和尚很客气地道:“施主随便请坐,贫僧这就给你准备斋饭去。” 万钧不知道斋饭是什么意思,以为“斋饭”就是要给他驱邪祛灾。像刘大仙儿一样蹦蹦跳跳的,然后才赏他一口饭吃。 于是,便一笑道:“老和尚,你就整点普通饭菜得了,别整什么‘灾饭’,我不信跳大神那玩意。再者说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整急眼了爱打人,那天刘大仙儿在我家吃‘灾饭’,就让我都给削了!那场面……” 老和尚见他语无伦次的,也不搭理他,不等他把话说完,转身就去了厨房。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中相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见老和尚没说话就走了,生怕给他跳完大神再给他做饭,便喊道:“哎—!我说老和尚啊,我肚子都要饿塌腔了,你就别整什么‘灾饭’啦!整点高粱米干饭,咸菜疙瘩就能将就,越快越好!” 老和尚也不理他。工夫不大,端着一个深洞洞的小铁锅和两盘青菜走了进来,打开盖,热气腾腾的,好像刚刚煮熟一般。 老和尚微笑地道:“小寺只有这些粗茶淡饭,还望施主多多担待。”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万钧望着这口小铁锅,与自家的大碗差不多,顶多只能盛两碗饭。心骂道:“这个秃和尚,简直太抠门了!这是怕我吃多了,故意给我定的量。” 他心里生气,拿起了木勺子,狠狠地盛了一大碗饭。托碗举筷,伴着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眨眼之间,把碗里的饭全部吃光了。 他打开锅盖,拿起木勺,却发现锅里的米饭一点也没少,与刚端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多大,竟然发不出声来。 心里忖道:“一定是我家保家仙显灵了。不然这饭怎么不见少呢?我奶讲过,遇到这事千万别声张,一说话,锅里面的饭就没了。” 万钧不吭不响地吃了起来,盛了一碗又一碗,直到饭菜都顶住嗓子眼了,这才肯罢休。拍了拍肚子,一笑道:“又够挺两天的啦!” 这时,那个和尚走了进来,见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便问道:“施主吃饱了吗?” 万钧撩起衣襟,亮出了肚子,嘻嘻笑道:“吃饱了,这小肚子,吃的是溜溜鼓,你看,像不像怀上孩子啦?” 老和尚扑哧的一笑,也不理他,端起饭锅,掩门而去。 万钧昨夜在树上蹲了半宿,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的山路,又困又乏。吃饱喝足之后,心情这一放松,那困倦之意立时涌将上来,往床上一倒,就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一股身坐了起来:“我地妈呀!这一觉儿,干到这时候了咋地!”说着拎起包裹往外就走。 老和尚阻止道:“施主且慢!听我把话说完再走。” 万钧拎着包裹,怔怔地站在门口。 只听老和尚说道:“这一带尽是崇山峻岭,常有大型野兽出没,你经常走夜路,一定很危险。我想帮帮你,但不知你我是否有缘。请问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万钧如实地回答道:“我是玄狐山下,万花庄的人。我叫万钧,要去东海胡家大院,到那里去拜师学艺。” 老和尚故作一惊,想要探探的决心,便说道:“这里距离胡家大院至少还有九千九百八十里,一路上尽是狼虫虎豹,妖邪鬼怪,可说是危险重重,我劝施主还是回家吧!” 万钧把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坚定地道:“这可不行,我一生最喜欢画画。这次要是学不成,屯子里人一定会笑掉我的大牙。 “没事,我命硬,那些狼虫虎豹、妖魔鬼怪的也不能把我怎么的。昨天在山里遇到了狼群,我都没咋地,没事的!” 黄道安为了让他尽快到达目的地,顺利地迎娶胡思雨,就主动大献殷勤。拿出一副极为关心的样子,对他道: “朝前再走二百里,有一座大山,名叫恶虎山,山上住着一只成了精的老虎,很是凶猛,想要翻越此山,必须选好日子和时辰,否则就会被老虎吃掉。” 万钧挠着头问道:“那我绕道走不行吗?” 老和尚摇头道:“猛虎山方圆八百里,你要绕道而行,至少要多走两三个月,你就不怕有人捷足先登?” 万钧把脑袋一晃,拿出一副十拿八稳的样子。 满不在乎地道:“不会!这件事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偷偷告诉我的,还给我两样东西呢!其他人不知道。” 那和尚一本正经地道:“此事你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据我所知:胡家大院的主人一女许配两家。万花庄是不是有个名叫万恩的人呢?” 万钧顿时一惊,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和尚道:“贫僧与那个白胡子老头是朋友。前些日子路过这里,还在庙里住了一夜,是他告诉我的。” 万钧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冷汗直流,手脚不知所措,苦着脸道:“万恩外号叫小傻子,你别看他傻,长得比我好,本事也比我大。傻人还有傻心眼儿。如果他也去相亲,恐怕我斗不过他。好和尚,你能帮我想个法子吗?” 那和尚故意寻思了片刻,沉吟道:“我看你这小子挺执着,打算帮你一把。” 把头凑到万钧的耳边,你要如此这般这么做。 万钧咧嘴笑道:“中,等我学好画画,我天天给你买大烧鸡吃。” 老和尚连连摆手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不动荤腥,烧鸡就算了吧。只要你不把我的话讲出去,那就福天了。贫僧最怕你把我给供出去,不但你学艺不成,就连贫僧也会遭遇麻烦。” 万钧连连摇头道:“我这张嘴可紧撑了。小时候我总流颔水啦子,说吃鸡屁股嘴紧撑。我家一杀鸡,我奶就把鸡屁股给我吃,你说我这张嘴能不紧撑么。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就连我爷我奶都不会告诉的。” 老和尚走到香炉前,取出一把香灰,放在饭碗里,也不知道往香灰里滴了几滴什么血,搅拌均匀之后,涂抹在万钧的胸前。 并对他耐心地道:“这香灰具有驱邪避灾之能,无论多么凶残的野兽,只要嗅到这种气味,就会弃你远去,可以保佑你一路平安。不过你一定要严加保密,千万不能在众人面前张扬,否则后患无穷。” 万钧举手发誓道:“我保证不会乱讲话。这件事要是从我嘴里吐噜出去,我就是个王八犊子!” 老和尚摇头道:“你这个孩子,说话怎么不干净啊?” 万钧抹了一下嘴巴子,见什么也没有,把头递到和尚的面前:“你看看,我嘴巴子上什么也没有,挺干净的,一定是你眼花了。” 老和尚见他虎扯扯的,多说也无益,便对他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万钧拎起了包裹,与和尚简单地做了个别,就匆匆地上路了。 一路上尽是崇山峻岭,但这里不像北方冰天雪地,而是萌芽出土,柳枝泛绿,到处都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万钧心情大好,一路上唱起歌来。说是在唱歌,其实就是信口胡咧咧几句,给自己寻找个乐子罢了: 咿呀,咿呀哩呀!我的小师非!(傅)说不定你有多么多么地美!将来一定给我做媳非!(妇)一边学画画,一边搂着睡,无论是儿还呀还是女呀,我要一大堆…… 大山里人烟稀少,这天中午,他终于见到了一户人家,好说歹说,花了一些银子,买了三块玉米饼子外加一些咸菜条儿。 万钧灌了一壶水,边走边吃,傍晚时分,万钧终于来到了恶虎山。见山下坐着好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上前问道:“你们怎么不上山啊?坐在这里干什么呀?” 一个老者道:“年轻人,一看你就是个外乡人。这座山上藏有老虎,要想翻过前面这座大山,必须等每天的午时一刻,不然就会送命的。” 万钧叹道“哦,原来是这回事啊!” 他掐了掐手指,惊叫道:“我的妈呀,要按你的说法,今天不但在这里过夜,明天还得等上半天。咱这些人一起硬闯过去能咋的?” 众人纷纷转头,不禁哧哧而笑。 那老者十分善良,劝告道:“年轻人,你这是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啊!山上住的是只成了精的猛虎,莫说我们这十几个人,就是再有这些人也是去送死啊!孩子,听人劝吃饱饭,坐着一起等吧。” 万钧找个地方坐下,朝人群中扫视一眼,突然发现老头的身旁坐着一位姑娘,年龄在这十六七岁,模样长得十分俊秀,只消一眼,万钧就喜欢上了人家。 于是,便凑到那老头的身前,把包裹故意抖落得“哗啦哗啦”直响,意思就是让姑娘知道他是个有钱人。 没想到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老头却是一片好心,连忙阻止道:“年轻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千万不能露风头,不然就麻烦了。” 万钧一心在姑娘面前逞逞能耐,便把嘴一撇,哼道:“别说人那!就是山上的老虎我都不怕。不信咱赌点什么,叫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个英雄好汉。” 那姑娘瞥了万钧一眼,便对身旁的父亲道:“爹爹,你和这种人脑袋缺弦的人说这些干啥。他有本事就让他自己上山,跟这等人不懂好赖的人,磨嘴皮子都犯不上。” 众人也纷纷说道:“管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你自己上山试试去!” 万钧天生好高骛远,年近二十,屯里的人依旧对他戳戳点点,总在背地里说他坏话。他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些人,总想找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独闯恶虎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涂抹着香灰,便拿出一副英雄的气概。 挺胸抬头,猛捶自己的胸脯,忿忿地道:“你们别狗眼看人低!爷爷这就上山去!”说完大踏步地向山上走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见这个傻小子真的上山去送死,都动了恻隐之心。 一个年轻人大声喊道:“哎!傻小子,你就别裤兜子不漏风装屁啦!赶紧回来吧,山上真的有老虎!” 万钧心想:我身上有香灰怕什么?一则争口气,二则还不耽误行程,这岂不是放屁吹灯一举两得? 他蓦地转过身子,对山下的人喊道:“我有香灰护体,死不了的!你们这些胆小鬼就在这里过夜吧!” 话一出口,恍然想起那和尚所嘱咐他的话了,心里一阵后悔,心里暗道:“都怪我奶奶,总给我吃了那些鸡屁股,不但不管用,还把嘴整得松掰掰的。” 那个老人极为善良,见他还在往山上走,就一股身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小伙子,说归说,闹归闹,千万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被那个女孩一把给拉了回来,不屑地道:“他死不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万一老虎追过来怎么办?赶紧给我回来!”硬生生地将父亲摁坐在地上。 万钧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姑娘,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心里感到有些失落,低声嘟囔了一句:“死丫头,想给我做媳妇我都不要你了!脸蛋儿长得还不错,可肚子里尽是坏水儿。猴儿拉稀,没有一根好肠子!” 他越寻思越生气,对着下面喊了一句:“死丫头,你就坏吧!过会儿我就把老虎领到你家去!咬死你!” 梗着个脖子,气呼呼地向山上走去。 恶虎山并不陡峭,只是草深林密。他一走进树林,就发现脚下还有一条小路,荆草遮掩,忽有忽无,他沿着山路一直向山上攀爬。 眼看就要到山半腰了,也不见有老虎出没,自言道:“哪里有什么老虎啊?纯粹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摘下皮囊,拧开盖子,渴了几口水,向四下看了看,见四周十分的安静,心里暗自窃喜,自言自语道:“这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呢。还是胆大一点好啊!” 拧上了盖子,把皮囊挂在了腰间,自言自语道:“还是赶紧走啊,不走就到不了地方啦!” 就在他站起身子的一瞬间,只听树丛“唰啦”一响,打里面跳出一只斑斓猛虎,白牙森森,嗷嗷直叫,吓得万钧屎尿皆出,把头一抱,当即就蹲在了地上。 那老虎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没有去咬他,而是绕着他转了几圈。 万钧脸色煞白,哭着说道:“老虎你别吃我。我告诉你,我身上还有香灰,你要吃我就毒死你,呛死你,噎死你……” 那老虎屈唇呲牙,在他身上嗅了嗅,突然把身子一转,抡起胳膊粗细的大尾巴,用力一扫。虽然没有完全扫中,但还是把万钧卷起一丈多高。 万钧两手在空中乱舞,大呼救命。“砰”的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山坡上,顺着山坡上朝下翻滚,幸好下面有片树林,这才没有滚落山崖。 也不知昏死多久,这才渐渐地苏醒过来。感觉身上无处不痛,勉强地抬起手来,先摸了一下脑袋,发觉脑袋还在长脖子上,这才安下心来。 他孤立无助,望着空旷的大山,心里说不出的后悔,想起那老头对自己的劝告,嗟叹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就是在别人面前臭显摆的后果啊。” 自责当中,又开始抱怨起山下那位姑娘来,骂道:“都怨山下那个死丫头,没有她,我能上山逞这份能吗?你等着的,等我有钱之后,必须把你买进家中,让你做我的陪床丫鬟,睡着你,玩着你,不老实还抽她几鞭子。” 这下子虽然摔得很重,不过只是一些刮伤和撞伤而已,缓解好一阵子,这才慢慢地坐了起来,见身上的包裹和水壶都在,心下稍安。 他喝了几口水,也精神了许多,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倦鸟归林,蝙蝠横飞,暮色逐渐降临。便对自己说道:“天要黑了,不走不行啊!万一老虎在返回来,我就嗝屁朝凉了。” 手扶着树木,勉强站了起来,拾起身旁的一根干树枝,掰去了上面枝杈,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地向山南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走出了大山。一出山谷,一条土路出现在眼前。心里在想:“既然有路,附近必有人家。” 他满心欢喜,在土路狂奔,大约跑出二三里,前面突然出现了灯光。万钧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是一所寺院。 此前他曾得到过老和尚的恩惠,对寺庙颇有好感。兴奋之下,直接闯进了庙门。 谁知刚一踏入,却听喝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万钧转头望去,见禅房前站着两个黄袍僧人。 方才被这突然袭来的喊声吓了一大跳,万钧心里极为不爽,便没有好声色地答道:“过路的,我肚子饿了,到你庙里弄点吃的不成啊!还慈悲为怀呢?凶巴巴的,我看你像个凶神恶煞!” 和尚不禁大怒,回敬道:“我们这里不是饭店!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呦呵!”万钧把脖子一梗,指着自己的鼻尖道:“爷爷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呢,就你俩这个秃了光唧的怂样,还敢打我!今天我就跟你俩比……”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和尚从墙头上摸起一块大青砖就朝他冲了过来。 万钧以为和尚不打人,因此与他们硬刚几句,没想到这和尚不但会打架,而且还下死手,“妈呀”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那和尚见追他不上,便把手中的青砖打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万钧这下子也不装了,把脑袋一抱:“别打呀!我服啦!”拔腿狂奔,朝树林里逃去。 万钧见两个和尚没有追上来,就想找一些野果之类的东西充饥,可林中都是些松树、杉树、柏树之类的树木,根本就没有野果子。 索性奔上一个个小山头,向下眺望。见这寺庙依山而建,前后左右共有数十间屋子,后面的那趟房子的烟筒中不断地冒着白烟。 四下望了望,除了这座寺院之外,四周尽是大山,更无村庄和房舍。 万钧无比的饥饿,极想得到食物,心里暗道:“烟筒冒烟的地方一定就是厨房,我不如到后面瞧瞧去。如果有吃的,我就偷他一把,宁可被人打死,也不能饿死。” 当机立断,我就从林中绕到寺院的后面。侧耳听了听,炒菜的声音叮当响,菜香味扑鼻而来。 万钧咽了一口唾沫,悄悄地蹲在墙下,抬头望去,见一扇后窗户打开,便爬了进去。 厨房里烟雾腾腾,一盏油灯在烟气中摇曳。借着炉火恍惚看去,厨房里共有两个人,一个大厨和一个端菜的侍女。 万钧见寺庙里还藏有女人,更觉得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动了杀心。 扫望一眼四下,见左墙角戳着几把农具,便抄起一把镐头,高抬腿,轻落步,很快就来到厨师的身侧。 烟雾很浓,大厨也没看清楚是谁,说了一句:“把锅里的清蒸鸡端上去。” 万钧把牙一咬,照着大厨一镐头子下去,那大厨闷哼了一声,顿时就瘫倒在地上。 万钧拿过一个白围裙,掀开锅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锅里的菜饭全都倒在围裙上,打了一个包裹,从后窗逃跑了。 没等跑出几步,只听那女子喊道:“不好啦!招贼啦!快来人哪!” 万钧拔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二里多地。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见身后没有人追赶过来,便蹲下来喘了几口气。 抬头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山崖,准备在山崖上大吃一场。 他扳着一棵小树往上爬,眼看就要爬上崖顶,突然传来一声“哼”的一声,万钧吓得“哎呀”的一声惊叫,险些没从石崖上掉了下去。 万钧稳了稳心神,厉声喝道:“谁!是人是鬼,赶紧说话,不然我就扔石头了!” 崖顶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不要扔石头,我快不行啦!”继而又传来几声咳嗽声。 万钧有心离开这里,但心里又充满了好奇。见上面的人并没有恶意,便爬上了崖顶。 崖顶平整而又开阔,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正中间仰卧着一位老人。衣衫破烂不堪,尽是斑斑的血迹。 万钧没有说话,两眼盯着那个老头。 那老头见有人到来,脸上登时露出喜色。睁眼看了一眼万钧,失落落地摇了摇头,又仰面躺在了山崖上。 万钧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谁啊?怎么倒在这里?” 老人活动了一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救……我,饿……我好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遇怪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在他的身旁坐下,一杆大烟袋引起了他的注意。见这烟袋足有四尺来长,烟袋杆有小孩胳膊那么粗,黄铜制成的烟袋锅子,好像小饭碗似的。 他拿了起来,感到分量很重,足有二十多斤。大嘴一咧,惊讶地叫道:“咦妈呀,这大烟袋!你一天得抽多少烟哪?”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再次说道:“饿,我饿。” 万钧哼道:“我真够倒霉的啦!好不容易才偷来一点东西吃,还碰到一个饿死鬼。好吧,见面分一半,咱俩就分着吃吧。” 老人家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万钧打开包裹,见包裹里有好多蔬菜和一只清蒸鸡,便扯下一个鸡大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老头将他不管自己,再次指着自己的嘴巴,“呃呃”了几声,意思是让他给自己一些吃的。 包裹里的饭很多,万钧见自己也吃不了这些,就把鸡心铺上肉撕成数条,自己吃一条,往老头嘴里丢一块。 两个人吃了好一阵子,把一只鸡一盘菜统统吃光。那老头方觉辘辘的饥肠得以缓解,一股暖洋洋的热力通达全身,不但手脚可以动弹,而且还可以说话了。 满脸微笑地对万钧道:“小子,没想到你的心肠还不错。倘若没有你的食物,我今夜就得喝风饮露,临死之前连顿饱饭都没吃上,那是多么遗憾哪!” 万钧见老头在夸赞自己,心里很是高兴。得意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应该的,应该的。” 老头又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后生?三更半夜的,怎么跑到东佛山来了?” 万钧嘿嘿笑道:“我是从玄狐山那边来的,打算到东海去。路过寺庙,打算到庙里要点儿一些东西吃,没想到寺里的和尚比老虎还凶!我饿得难受,就偷偷地钻进了厨房,偷他个王八羔子!” 老人哈哈笑道:“难怪这鸡肉有一股贼性味呢,原来是偷来的呀!” 万钧愤愤地道:“这帮秃驴就是该偷!他们不但吃肉喝酒,寺庙里还养女人,你说该不该收拾他们?”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骂道:“这群佛门的败类!我要不是这样,把一桌子酒菜全都搬到这里来!可惜我……”眼睛里流露失落的神色。 万钧再次打量一眼他身旁的大烟袋,惊讶地道:“这大烟袋锅子,好像小饭碗啦!一袋烟够我奶抽一半月了!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倒在这里不能动弹了呢?” 老人家淡然地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生生死死原是平常事,我活了一百多年了,也该死啦!” 万钧一惊,皱眉道:“老头儿,你是神仙吧?” 老人家摇头道:“神仙虽然不够级别,但也算得上是个半仙之体。一百年前,老夫年轻气盛,单凭这根烟袋,在长虫山独身勇斗妖蛇,最终将两条妖蛇活活打死。唉!想不到百年后又有妖蛇滋生,故此前来降妖,没想到啊,如今我年岁已高,力不从心,斗了一百二十回合,结果被妖蛇咬伤。”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中了大量的蛇毒,走到这儿时,一股脑儿发作了起来,用不了天亮,老夫就得毒发身亡。我要……” 万钧怕他要自己为他做事,不等他把话讲完,起身想走。 那老头招手叫道:“年轻人,等我把话说完再走。” 万钧又坐了下来,一脸不耐地道:“鸡肉你也吃了,还有啥吩咐?你赶紧说吧。” 老人家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求你的意思。古人云: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我吃了你……” 万钧啧啧道:“还说没有求我的意思呢。又让我偷李子,又让我偷桃的。黑天半夜的,我到哪里给你弄去啊?我可告诉你的,你老头子可别得寸进尺!” 老人家苦笑道:“我什么时候叫你去偷桃子啦?这句话是知恩图报,或礼尚往来的意思;我吃了你的鸡,就想报答报答你。” 万钧把大嘴一咧,指着老人笑着说道:“报恩就说报恩的了。又是桃子又是李子的,都给我整迷糊了。” 老人家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原来是比大虎小点,比小虎大点,闹了半天是二虎啊!唉!管他是什么虎了,毕竟在我临死之前,让我吃了一顿饱饭,这份恩情一定报答。” 想到此处,便对万钧讲道:“向东一百二十里处,有座大山,名叫长蛇山。山上有一条修炼成精的怪蟒,无比的凶恶。 “至今为止,已经有上百个路人葬身在蛇腹之中,你去往东海,长蛇山又是必经之路,你这样贸然上山,一定是凶多吉少。” 万钧听到这话,立刻把身子一转,由坐着改为跪下,向上作揖道:“老人家,你别看我这个人傻,但心肠却是很热,看在你吃了我鸡肉的份上,你可得帮帮我啊!不然我的一生就白瞎啦!” 老人家翻了一下身子,一笑道:“我要是不想帮你,能跟你说这话吗?你坐下,听我慢慢地跟你讲。” “哎!”万钧又坐了下来。 老人家讲道:“要想翻过长蛇山,保住你的性命,必须将我烟袋锅里的烟灰涂在身上。这烟灰并不是普通的烟灰,而是东海蛇岛上的一种灵草,叫‘蛇舌花’。 “此草含有剧毒,具有克制毒蛇之能。即使世间最凶恶的妖蛇,也要惧它三分。用法十分简单,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刮出来,然后融入水中。 “等碗里的水完全变成黑色,在你身上四下涂抹就行了。虽然保证不了妖蛇不攻击你,但绝不会把你吃掉。” 万钧立刻行动了起来,由腰间拔出短刀,在烟袋锅子里刮来刮去,然后倒在一个碗里。解下腰间的皮囊,倒了半碗清水,将烟灰与水搅匀,就开始往身上涂抹起来。 忙活了大半天,当他扭头再看那老人时,发现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大哭了起来,迷蒙中看见一颗斗大的流星缓缓划过,一片雪亮,从此便在消失在夜幕之中。 万钧心中悲痛,跪下朝他倒过的地方叩了三个头,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夜色正深,星汉无语,四周一片漆黑,万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浮石,一手扶着周侧的林木,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 东佛山山高万仞,倘若如此一步步摸黑下山,即使天亮也到不了山下,况且万钧走了一整天的山路,也不曾好好休息,此刻正值午夜,不免有些疲惫困乏。 又朝前走了一会儿,万钧的困倦之意更盛,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 身旁恰好有一棵大松树,枝叶茂密,树冠上枝桠也比较多,只要在树杈上搭一些树枝,便可以安全地睡上一觉。 万钧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对野外的生存颇有经验,当即拔出短刀,砍下许多树枝,像鸟儿筑巢一般,在树杈上搭了一个床铺,然后爬上了大树,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他长长地伸了一下懒腰,便从树上爬下来。环顾四周,尽是松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窜着树空,向山下走。 东佛山到长蛇山,沿途一百二十余里,尽是高山与若干丘陵,极少有人居住。加之近期有妖蛇出没,附近的居民都搬迁到了别处。 万钧饥饿难耐,极想打些野味充饥。恍然想起小时候和父亲打鸟,总是悄悄地摸到大树下,手里握着一大把鸽子蛋大小的石块,同时向树上掷去。 每次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打下来一只。今天决心依旧照葫芦画瓢,捡了一大把石子,悄悄地摸到树下,把两把石子同时打出。 “突”的一声,鸟群一齐飞起,漫天的飞鸟没能掉下一只。万钧正在仰着头向上观看,“啪嗒”的一响,一泡鸟屎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自己的鼻梁子上。 万钧不知何物,抬手一摸,粘糊糊,臭哄哄的,这才知道是鸟屎。 他颇为沮丧,一边走,一边咒骂:“这帮该死的家雀子!不让我吃肉就拉倒呗,还拉什么粑粑。整我一鼻梁子,恶臭恶臭的。” 他满脸的沮丧,继续朝前走。突然“呼哧”一声,从草丛里钻出一头小野猪,低头向他冲了过来。 自从老和尚给他抹了香灰之后,万钧似乎多了一身功夫。只见他叉腿跳起,随即向下捅了一刀,用力过猛,又是盘空下击,这一刀扎得很深,几乎要把野猪的身子穿透。 “吱”的一声惨叫,野猪带着刀从他胯下逃走了。 万钧半空中把身子一转,右手一扬,一块石头打出,正中野猪的右腿,顿时骨断筋折,“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一个健步冲到跟前,从野猪背上拔出短刀,割下头来,野猪这才不动了。 树林里干柴很多,很快就捡了一堆,点燃了篝火。 万钧一边取暖,一边将野猪的两条后腿割了下来,用树棍子串了起来,放到火上。过不多时,浓香四溢。 他饱餐了一顿,又在河沟里灌满一壶水,带上剩下的猪肉,继续朝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几天,所带的猪肉早已吃光,就在这饥饿难忍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条河流,万钧快步跑到河边,打算喝口水,却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蛇山遇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原来浅滩上聚集了一大群鱼。万钧迫不及待地跳入水中,举起手中的大棍子,一顿乱打。 不一会的工夫,便有七八条一斤左右重的大青鱼浮出了水面。他一一抛上了岸边,这才湿淋淋地爬上了河岸。 在林子里收罗一些干柴,点燃了篝火,将所有的鱼都扔进了火堆里。好多条大鱼还没完全死透,在火堆里乱蹦,火星子四下飞溅。 万钧远远地躲到一旁,咧着大嘴哈哈笑道:“这回你们可嗝屁朝凉啦!” 饥饿甚久,万钧也不管生不生熟不熟,拿起一条就开口大吃大嚼。风卷残云一般,将八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 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肚子道:“又够挺两天啦!”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天黑之前必须翻过眼前这座大山。于是便从怀中取出路线图,仔细查看了一番。 上面写道:“东佛山向东一百二十里,有长蛇山。山上共有四座山峰,西边横有一条大河。” 万钧见眼前景物与图中描摹并无二至,便将线路图藏好,便开始准备上山。 长蛇山绝壁千丈,唯有一条通路。想起老人家临终前的一番话,心里虽有底气,但还是有点打怵。 踌躇了半晌,终于把心一横,自言自语地道:“该死脸朝天,哪死哪埋人。走,上山!” 万钧沿着一条蜿蜒的石径,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眨眼间,就到了长蛇山的山脚下。虽然身上涂有驱蛇之毒,但有上次老虎扑咬的教训,他变得异常的谨慎。 站在一块巨石上,朝山上看了看。斜阳夕照,整个长蛇山如同披上一件金色外衣一般,美景无限,树木苍翠,哪里像是座妖山,倒像一座仙山。 万钧嘿嘿笑道:“路过恶虎山的时候,碰见一个老和尚;翻越长蛇山的时候,竟然遇见了一个怪老头儿。我万钧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怕它干啥?赶紧走吧!说不定我那个小师傅,不,我那个小媳妇正在趴门儿等着我呢!” 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如同打鼓一般,“扑通扑通”的乱跳。 不由自主地把短刀紧紧的握在在手里,十分谨慎地向山上走。 大约走了半里路,也不见有什么妖蛇出现,一笑道:“一定是妖蛇闻到我身上有烟袋油子味,早就吓跑了。” 便将短刀还鞘,拄着大棍子,一步一步地朝山上爬。 石缝中慢慢露出一个三角形的大脑袋来。左右摇晃着,大红的信子像红绸子似的不住地抽动着,随即露出黑不溜秋的身子来。 万钧猛一抬头,见这条大蛇如此之大,顿时就吓尿了。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转身想要逃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大蛇红信吞吐,突然把头向前一探,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万钧吞噬了过来。 万钧被吓得浑身颤抖,把头一抱,立刻就蹲在了地上,哭声叫道:“别吃我呀,我身上有毒!告诉你的,我身上有烟灰,还有灵符,毒死你,噎死你!” 这条巨蟒嘴巴巨大,有皮缸口那么粗,只是轻轻地往里一吸,只见万钧的上半身完全吞入妖蛇的口中。两条小腿儿还在不住地蹬地着,嘴里还在高喊: “老头啊,老头啊,我好心给你鸡肉吃,干嘛还要骗我呀!” 当巨蟒把万钧吞到了一半时,突然觉得又苦又辣,而且这小子身上还冒起了青烟,专门往嗓子眼里钻,比辣椒粉撒到嗓子眼儿里还要难受。 巨蟒感觉有些不对,当下把头一甩,将猎物甩了出去。嘴巴合拢,晃了几下脑袋,调转了身子,跐溜地一下,在石缝中消失不见了。 万钧被甩出十多丈高,两手在空中乱舞,大呼救命。“砰”的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山坡上,如同一根朽木,在山坡上向下翻滚,幸好下面有片树林,这才没有滚下山崖。 此时的万钧已被摔得头昏眼花。过了好一阵子,这才舒醒过来。先摸了一下脑袋,感到脑袋还在长脖子上。 心中暗喜:“我的天哪,这顿鸡肉给老头儿吃对了,不然我就死定了。” 想要爬起来,可浑身无处不痛,趴在地上休息了好半天,这才坐了起来了。 忖道:“我得赶紧走,说不定那条大蛇从什么地方爬出来,我就完犊子啦!” 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站了起来,用手扳着周边的树干,一步一步地向山上爬,好在蟒蛇始终没有出来,这才躲过一劫。 大约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山顶,探头向下一看,不禁又坐在了地上,原来脚下竟是一座几十丈高的绝壁。 环顾左右,山脉连绵不绝,心里陡然升起了绝望,咧着大嘴就哭了起来:“咿咿咿,连条道儿也没有,这可咋整啊!都赖那个白胡子老头,非得逗试我来东海学画画,小命儿都保不住,还学个屁画啊!”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山崖的下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高八尺,身上披着一件草披,上面插着无数的荆条和绿草,手中握着一张弓箭,一看就是个猎人。 其实此人乃黄道安所变,见万钧不听劝告,口无遮拦,经常泄露天机,因此很是生气。便大声吼道:“哭什么哭!我来帮你!” 万钧立刻嘻开了小嘴,叫道:“谢谢你了大哥?等我画画挣钱,我就报答……” 那猎人见他废话连篇,更是生气,破口骂道:“少他娘地废话!” 万钧大嘴一咧,再也不敢吭声了。 猎人由肩头上摘下绳索,把绳子的一端挂在箭头上,搭弓在手,一箭射上山崖,对万钧道:“你把绳子拴在树上,顺着绳子爬下来。” 万钧不敢迟疑,就把绳子挂在树上,把绳子扔在了山崖下,见下面漆黑一片,也不知能有多高,哭唧唧的道:“大哥,我害怕!” 那猎人喝道:“你这个怂玩应,就知道哭。你到底下来不下来?不下来我就解绳子了!” “别介!别介!大哥,大哥,好大哥,我下去还不行吗?”说话间,万钧已经趴在了峭壁上。 两手抓住绳子,弓着身子,撅着屁股,两脚点着峭壁,像一只笨狗熊似的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 峭壁只有十多丈高,只消一会儿就能下来,可万钧心里害怕,只要见到能踩踏的地方就会歇一会儿。 猎人很是生气,又对上面喊道:“你能不能快一点儿!” 万钧见猎人一而再地催促,也有点生气了,便顶撞了一句嘴:“我不往下爬那么!催个机八啥!” 猎人见他怒怼自己,不禁恼怒了起来,索性一顿绳索,万钧一个抓握不住,朝下面坠落了下来,半空中两手乱舞,“妈呀、妈呀”地叫个不停。 正以为此生就要交代了的时候,忽觉两腿一紧,似乎被人给抱住了,等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了地上。 他冷汗淋漓,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一边哭一边道:“干啥呢!你就不能悠着点儿啊,把我魂都给吓没了。” 猎人双眉倒立,厉声喝道:“你不是没死么!” 万钧哭道:“死是没死,就是把屁吓凉了。” 猎人听他说话有趣,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黄道安本想将万钧护送到胡家大院,见他傻乎乎,把叮嘱他的话都泄露出去,一旦胡万山看出有人暗中作祟,不但阻止不了万恩、胡思雨的结合,闹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于是,他就想放弃对万钧的帮助,顺其自然。反正两样信物都在万钧的手中,即使万恩在聪明,也无法前往胡家大院。 我不如掉过头来,在万恩身上动一动手脚,即使不能把他弄死,至少也能困上他几年。这样一来,不但确保北海真神不死,也给自己争得修炼的时间。 想到这里,便对万钧道:“傻小子,你赶快下山吧。到了胡家大院之后,就找那个白胡子老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把身子一转,化作一缕黑烟,便不见了踪影。 长蛇山距离胡家大院八千六百里,还要远渡重洋,万钧单凭自己的脚力,顺利的话也得两个月之后才能到达。 余下的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万钧手里不但有钱还持有狐仙家族的通关令牌,虽然速度不快,但毕竟一路平安。 放下万钧这边不表,却说万恩自打过完年之后,对胡思雨的思念越来越强,晃眼就到了三月中旬,北方的春天虽然迟到了一些,但这里也到了绿草吐芽的时节。 这天,万恩实在坐不住了,便对母亲道:“娘,今天风和日丽,咱俩出外踏踏青,到狐仙庙遗址走一趟?” 母亲欣然答道:“好吧,那你就为我准备一辆马车。一则路上不耽搁时间,二则来回四十多里的山路,娘实在有些忌怵。” 万恩点头道:“好。您在家中等我,我去去就来。” 眼下的万恩,在万花庄那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到谁家借个车辆,那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他恐怕自己赶不好车,就没借马车,而是借了一辆驴车。 万恩赶车,母亲坐在车上。蹄声嘚嘚,车轮滚滚,上午十点钟左右,就到了狐仙庙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蛊毒奇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山风清冷,松涛阵阵。原来的狐仙庙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遍地都是瓦砾,满目疮痍,一片凄凉。 万恩想到此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心中一阵难过。忖道:“等我发迹之时,一定重建狐仙庙。” 万恩与胡思雨分手之时,她还处在危险之中,因此两个人也就没能定下约期与地点,只是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约在四五年左右。 母子俩把每个地方都察看了一遍,没留下任何消息与字迹,心中不免有些怅惘茫然,一时间,万恩也不知是继续等待,还是立刻前往东海。 思量了片刻,转身走入那个石洞,来到那日胡思雨渡劫的地方。石壁上苔藓遍布,滑不留手,偶尔有水滴掉落,发出声声哀怨的声响。 母子俩寻找了半晌,别说信物,就连一个字迹都没有看到。 母亲叹道:“胡思雨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既然有约,她必定会让你有所感应,可能还是时机不够成熟,你就回家再等等吧。” 万恩点了点头,捡起一块白石头,运用真力,在洞壁上写道:“姐姐,小傻蛋打算去东海娶媳妇啦。某年某月某日。”落款处,写下“万恩”二字。 母亲望着墙上的留言,忍不住地噗哧一笑。转身走出了洞外。 万恩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脑海中满是胡思雨渡劫时的情景。 雷电交加,她青丝飞扬,浮凸曼妙的身体玲珑尽现……想起那春光旖旎,浓情似蜜的种种情状。不禁热血上涌,呼吸窒堵,恨不得立刻前往东海。 然而,一想到五年已过,依旧渺无音讯,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叹道:“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思雨姐姐?” “万恩,站多久也没有用,还是赶紧走吧!”洞外传来了母亲的召唤声,万恩这才恋恋不舍地朝洞外走去。 母子俩回到家中,万恩打开密室,拿出那两件信物,细细地端详了片刻,没有发觉有半点变化,便放回了原处。以为时机还未成熟,只能耐心地等待。 他却不知,此时的黄道已经到了黄老巢。他把儿子黄十九、大孙子黄金田、二孙子黄金涛叫到身前,当下问道:“你们把黄金玲那丫头弄到哪里去了?” 黄十九鞠躬行礼道:“回爹爹的话。自打血灵子之事败露之后,这死丫头对九九恨之入骨。我怕她把九九出卖给万恩,就把黄金玲和她一个堂姐掠到了黄老巢。 “可这两个丫头十分烈性,多次要杀死我们。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她俩送进了南山谷,用蛊毒封住了山口,已经沦为孩儿的妾身。” 黄道安拍了一下大腿,责怪道:“我警告过你多遍,黄金玲还有大用,你为什么如此对待黄金玲?” 黄十九连忙摆手道:“爹爹息怒。恕十九儿没讲清楚。黄金玲有抵御蛊毒之能,我没把她怎么样。只是让她的堂姐李丹丹沦为我的发泄的工具。” 黄道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险些没把我吓死。你马上去一趟南山谷,要如此这般,这么做。” 黄十九出了黄老巢,直接去了南山谷。见到黄金玲之后,笑嘻嘻地道:“金玲啊,你的小情人万恩今天打这里路过,十九叔成人之美,今天就让你俩见上一面。” 黄金玲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是没安好心吧?还有,以后你少叫我黄金玲,我叫李玲。我爹爹名叫李老庆,与黄家没有半毛关系。” 黄十九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我就叫你李玲。不过你毕竟是我嫂子所生,一直把你囚困在山涧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因此想把阴阳古墓租借给你,让你俩住上一年两载,一旦有了儿女,你岂不有了一个归宿?” 黄金玲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想让我把万恩引诱到古墓之中,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害过万恩一次,绝不会害他第二次。” 黄十九那张大脸陡然变色,随即掏出一个晶亮的小瓶子,冷笑道:“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啦!” 黄金玲登时吓得目瞪口呆,指着那瓶子道:“迷魂瓶?难道黄道安他还活着?” 黄十九哈哈笑道:“不但活着,而且精神饱满。你不是对万恩念念不忘吗?近期就让你们俩在古墓里千秋万代快活下去!” 说话间,黄十九已经把迷魂瓶调转过来,喷出一道粉红色的烟雾,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李玲吸入瓶中。 迷魂瓶内装着两种蛊虫,一种叫“游梦仙”,另一种叫“灵犀蚕”。一旦中了此蛊,就走进一个美妙的世界里。 不但景色清幽,还会有心爱的女人陪伴。然而好景不长,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被蛊虫噬尽心肝而死。 不过黄金玲还有利用价值,黄道安眼下还不想要她死,就取出一些心血,来喂服两只蛊虫,从而这两只蛊虫就随着黄道安的心愿而行事,只在黄金玲手背上轻轻地叮咬一口。 蛊虫毒性极强,黄道安本以为黄金玲被叮咬一口之后,就会迷失本性,从而完全听从黄道安的指使。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没算计到,这个小丫头如今也是一个蛊毒高手。 三年前,黄金玲与堂姐被困在南山谷中。黄十九经常用蛊毒迷翻堂姐,使她迷失本性,甘心情愿,甚至主动与黄十九发生关系。 黄金玲是个聪明富有心机的女孩,她十分羡慕人间的生活,尤其在校园里那段美好的时光,令她此生难忘. 她看到堂姐的遭遇,想到黄金田、黄金涛色眯眯的眼神,生怕他们哪一天兽性大发,把蛊毒使用在她的身上。 于是,她就独自来到沟南的一片沼泽地里,在瘴气中穿梭,争取把自己变成百毒不侵的神奇人物。 半年过后,黄金玲果然练成了一个百毒不侵的抗体。但这只能局限于自身防护,却不能克制对方。她就像一个专心研究的生物学家,为了追逐一只毒虫,整天在草丛、老林间奔跑。 工夫不负有心人,这天,她在一片老林里终于找到了一只稀有的甲壳虫。 此虫不但体型硕大,还能从嘴里吐放出的白丝,坚韧无匹,将一只昆虫缠住之后,再拖到草丛中去,慢慢地享用。 黄金玲就把这只甲壳虫捉住,放在瓮子里,每天都向瓮子里投放几十只蛊虫,一年之后,果然把这只甲壳虫化为了蛊虫,起名为“纺织婆”。 经过她的百经改良,这只甲壳虫的威力与恐怖远胜从前。黄金玲就把它藏在百香囊里,悬挂在腰间,充当起防身的武器。 迷魂瓶乃黄仙家族的宝物,几百年来,无一人能够破解。因此也就没把这个不经世事的少女放在眼里,装进迷魂瓶内,也就放任不管了。 黄金玲不但练成了抗体,而且还具有御蛊的本事,就在被吸入迷魂瓶的刹那间,她就把纺织婆给放了出来,口吐银丝,把“游梦仙、灵犀蚕”两只蛊虫给死死地缠住了,始终没能对黄金玲形成控制。 父子俩以为黄金玲注定成为药人,因此也就疏于防范,却不料他们的谈话被瓶子里的黄金玲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黄十九对黄道安问道:“父亲大人,据我所知,万恩的身上并无法宝也没有神仙护佑,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万恩?还要动用黄金玲这个死丫头?” 黄道安叹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第一,万恩天生不凡,我们未必就能轻易得手;第二,仙界得知我破封逃脱之后,正在全力地搜捕我,恐怕不等走进万花庄,就得遭五雷劈死。为了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只能打出黄金玲这张牌了。” 顿了顿,又讲道:“我和九九都洞悉黄金玲之心,早在念书期间,就对万恩魂牵梦绕,生死以系了。我就是利用她的情感,打算让她把万恩带进阴阳古墓中,然后向古墓中投掷‘海誓和山盟’。一旦春风共度之后,两个人就会殉情而死。这就是我多年来,没让金田、金涛碰黄金玲的原因,其目的就是猎杀万恩。” 黄十九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万里都有个一。倘若控制不住黄金玲,再把这件事告诉给万恩,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么。” 黄道安摇头道:“迷魂瓶不但能够迷魂,还能幻化一片天地。纵使黄金玲再有本事,也无法走出这片天地。我都想好了,为了防备万一,我把‘血泪虫’放出去,时时刻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某些不对的地方,就把金田或金涛派出去,用咱家的回光刀宰了她。” 黄十九仍是放心不下,十分忧虑地说道:“黄金玲这丫头不但倔强,而且还对万恩一往情深,一旦陷入绝望境地,我真怕她抹颈洒血,用她的命去救万恩的命。别忘了,她的身上流着一半是黄仙的血。” 黄道安连连摆手道:“我不说,你不说,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假难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百毒不侵,虽然身在迷魂瓶中,但她头脑依旧清醒。听完他们的谈话,便有了主意,决定把万恩引出险地,逃往雪丰山避难。 谁知念头方起,历历往事刹那间跃入脑海。想起了与万恩一起攻克难题的宁静美景……心中震颤,又想起近些年来所经历的阴谋、杀伐……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厌倦。 忖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逃出黄大仙儿的魔掌?大功告成之日,我便到这雪山下放牛牧马,与心爱之人去过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一想到“心爱之人”,心中蓦地剧跳。倘若万恩真的愿意与我一道远离纷扰的玄狐山,在这纯净美丽的雪山草原相依为生,种田打猎两为乐,那是何等逍遥快活!即便让我做神仙,我也可以舍却不做。 这时,忽听盖子“哗啦”一响,黄道安单眼掉线,朝里面看了看,见黄金玲静静地躺在瓶子里,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很快就将迷魂瓶盖上。 只听他对黄十九道:“黄金玲已经被我完全控制了。从现在起,任何人也不许触碰迷魂瓶。我这就去启动那两样信物,设法将万恩调出来。” 起身离座,朝门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步,又对黄十九叮嘱道:“眼下我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两个孙子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哪也不许去。” 黄十九行礼道:“孩儿明白。爹爹也要保重。” 黄道安扰乱人间,罪孽深重,已经列入被诛杀的行列。因此他不敢轻易在人间现身。 三更时分,黄道安这才变成一只黄鼠狼,从干尸上扯下一块破布,裹在身上。这才贼溜溜地爬出了黄老巢。 它依旧觉得不够稳妥,便在山坡上找到一块干牛粪,顶在脑袋上,绕过西大山,避开了天眼,偷偷地溜进了万花庄。 他在一道石墙里隐伏了下来,目测一下距离,见距离万恩家不到一百步,这才掏出北海真神留下的那本小册子,嘴唇翕动,念了一套秘诀,然后就急匆匆地返回了黄老巢。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万恩从睡梦中醒来,忽然发现供桌的后面金光万道。他欣喜万分,大声喊道:“娘,娘,供桌后面闪光啦!” 万兰听见儿子的喊声,急忙跑进儿子的卧室,搬开供桌,打开密室,见那枚令牌不住地闪光。 便笑靥如花地道:“儿子,你思雨姐姐终于传来了音信,你看看,金光中还有字迹呢。” 万恩捧着盒子定睛看去,见幻光中有一行楷书小字:小傻蛋,四月初九,你沿着玄狐山一路向南,如果你能见到我的身影,说明我俩此生有缘。 万恩刚想让母亲看看,就在万兰探头的一刹那,金光收敛,那行字也就消失不见了。 万兰笑道:“这是思雨妹子害羞,不想让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秘密。” 万恩将盒子盖好,眉头连皱,突然产生了诸多的疑问。 母亲笑着问道:“这分明是你思雨姐姐透过信物传来的信息,你为什么却是满脸疑云?” 万恩满是疑惑地道:“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思雨姐姐约我到东海胡家大院与她相会,时隔五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玄狐山的南部?还有,我身上的珠串是思雨姐姐的眼泪所化,既然是她主动相约,为什么珠串没有一点反应?” 母亲笑骂道:“你和死爹一样,就是心思太重。你想想,相隔五年,她又哪里记得清这么清楚?况且人家属于狐仙转世,与一个凡人结合,固定要经历一段奇缘巧遇,不然怎会结为姻缘?别多想了,赶紧准备准备,明天迎接新媳妇回家。” 万恩再次打开了盒子,拿出两件信物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放回盒子里。 这时,母亲为他拿来好几身新衣服,逼着他让他试穿。万恩心存疑虑,只是比量了一下就出去了。 半个月之前,马烈久、马烈火均在万花庄买了房子,哥几个就打算明后两天分别在两家聚餐。既然不能到场,也得要告知人家一声。 万恩家距离马烈火家较近,脚步一偏,直接就去了马烈火的家门。 兄弟间彼此不外,万恩开门见山地道:“明天我出一趟门儿,去办一件打紧的事情。明天我就不能来你家了。等我回来,你在预备一顿,好好地招待招待我。” 兄弟六人亲如一家,常拿这个小弟逗笑取乐,马烈火便逗道:“什么事情这么要紧?是不是与哪个小姑娘去约会?” 万恩笑道:“你们整天催我找对象,约会不是正随你们的心意吗?” 马烈火哈哈笑道:“如此一说,吃完我的乔迁宴,马上就吃你的订婚宴喽?” 此事缥缈而又离奇,万恩的心里也没有一点把握,因此也就不敢实话实说,只是微微一笑道:“恐怕你的牙齿长得还不够长。实话告诉你吧,与我相约的人是个老头儿。” 马烈火照着万恩的屁股就踢了一脚,笑骂道:“你这个小崽子!跟一个老头儿见面,说什么约会?闹得我猫咬尿泡,空欢喜半截!” 万恩指着马烈火,抿着嘴笑道:“真会比喻。大智慧,大智慧!” 兄弟俩说笑了一阵子,万恩就回到家中。母亲为他精心地准备了一番,打算明天一早就向南进发。 翌日凌晨,天空灰蒙蒙的,草叶、树枝上挂满了露珠,有着要下雨的迹象。万恩生怕惊动母亲,牵着战马,悄悄地走出了大门。 玄狐山连绵八百里,中间有一条断裂,形成一道巨大的峡谷。山上积雪化为涧水,从峡谷中奔流而出,形成了这条清河。 万恩骑马来到清河北岸,唤来一艘渡船,将人和马一起送上了清河南岸。由于没有准确的地点,万恩只能骑着马,沿着玄狐山漫无天日地朝前走。 黄道安见万恩一路南行,就把黄金玲放了出来。 黄金玲冰雪聪明,在黄道安面前故意卑躬屈膝,装傻充愣。 迷魂瓶里迷素厉害至极,五百年来从未被人破解过。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怎能抵御百年蛊虫? 况且迷魂瓶吸力极强,即使黄金玲找到了破解之法,以迷魂瓶的功能,不出五日,还能将其擒获,因此也就不假思索地将黄金玲放归了大自然。 黄金玲总算是逃出了魔掌,宛如蜜蜂脱网,一路向西狂奔。 可刚刚跑出不远,突然发现远处出现一团红光,她暗叫一声:“泪影虫。”便躲进丛林当中。 她深知泪影虫的习性,一旦遇到雨天,影像就无法录制在珠泪里。因此她一路跟随着万恩,始终没敢现身。 泪影虫始终也没有传回影像,黄道安以为一切正常,因此也就没有派人黄十九去追杀黄金玲。 万恩走走停停,从日出一直走到日落,始终没能见到胡思雨的影踪。他心中迷乱,当下勒住了战马,抬头望向了天空。 万里蓝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黑云从西北方翻腾蔓延,迎面吹来的风中,偶尔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天边传来隐隐雷声。 万恩见大雨将至,就动了回家之心。刚想调转马头,突然一个少女从树林里冲出,从万恩眼前疾掠而过。 那人身形高挑,轻纱蒙面;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紫罗裙裳,行走起来飘飘若仙。 虽然万恩只见过胡思雨两次真容,但她身姿与形貌早已刻印在脑子里,电光石火之间便瞧出此人就是胡思雨。 他心中狂喜,正要呼喊,一个血红色光球朝这边飞来。 万恩心中一凛,忖道:“此物不同寻常,好像是个妖物。难道黄大仙儿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怪不得思雨姐姐一整天都不敢见我。” 正待发问,却见那女子显得蓦地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竖指噤声。然后笑吟吟地轻摇了几下素手,突然转过身去。 黑发飘飞,紫裙如云,宛如一缕紫色的云烟,继续朝前方跑去。 万恩见血泪虫就在不远处盘旋,自然不敢说话,当下催动战马,朝那朝思暮想的爱人狂奔而去。 紫衣女子见他追来,奔得更快。她所选路线,不是密林就是灌丛,宛如林间精灵,在枝木之间飞舞穿行。 草木茂密,马匹寸步难行,万恩索性抛起了坐骑,当下施展起陆地轻功,咬牙振奋精神,一路穷追不舍。 岂料那女子速度奇快,身法又飘忽诡异,看似就在眼前,却始终相差两三丈,就是追她不上。 雷声隆隆,夜雨哗哗地下个不停,两个人风雨中狂奔跳跃,终于把那个光球远远甩在了身后。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天空,显得极为开心,索性都将脸上的轻纱扯去,在风雨中狂呼疾奔,甚是过瘾。 万恩见她心情舒畅,心情也随着转为畅快,这颗充满质疑与忧虑的心,在这清凉夜雨中逐渐松弛下来。 两个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疾行了半个时辰,穿河越岭,到了一个峡谷之中。 第一百七十章 近似故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风雨渐止,乌云离散,一弯明月在云层中穿梭。峡谷之中立时转为明亮。那女子突然顿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她单手掐腰,指着万恩笑吟吟地道:“臭小子,老这般跟着人家干什么?想打什么坏主意?”声音如山泉漱石,清脆动听。 万恩在距离她三丈处停住,刚要开口,登时一阵紧张,喉咙仿佛被噎住一般,半晌才涨红了脸,呐呐地问道:“思雨姐姐,我们前生有约,今天正当相逢之日。难道你不认识我啦?” 那女子笑道:“看来你对胡思雨的感情很深哪!不过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那位思雨姐姐已经嫁人了。” 万恩以为她在与自己开玩笑,也就笑着说道:“即使嫁人,那也应该嫁给我喽。” 那女子把嘴一撇,哼道:“你就别白日做梦了。你听过偷梁换柱这个词儿么?估计你表哥万钧已经到了胡家大院。人的命,天注定。你若不信,就请拿出信物瞧瞧吧。” 万恩心中一凛,急忙探手入怀,取出那个盒子,打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盒内空洞无物,只有底部留下一行楷书小字:守得云开见月明,情定三生。万钧、胡思雨。 万恩脑袋嗡的一声,一种不祥之感迅速扩散开来。恶狠狠地将盒子摔在地上,探手去摸那把绝情剑,却发现包裹以及佩剑都不见了。 他愤怒至极,指着那女子厉声喝道:“妖女,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格格脆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 突然素手招展,嫣然道:“你过来,让你看看我是谁。” 万恩极想知道真相,踏步上前。当距离她不到两尺之时,便有一缕奇异的幽香钻入鼻息。 突然想起,思雨姐姐身上散发的是一种清香,而绝不是这种略带销魂的幽香,此人绝对不是胡思雨。当即猜到,手中的信物已被做了手脚。 眼下思雨姐姐只认信物不认人,倘若让万钧捷足先登,岂不悔恨终生?我必须离开这里,尽快前往东海。 想到这里,抬手指向身后的天空,讶然叫道:“那边怎么会出现红光!” 黄金玲不禁一惊,蓦地转过身子,抬头向空中看去。乱云飞舞,月亮在云中穿梭,哪有什么红光? 心中顿知上当,猛然转过头来,只见万恩快如奔鹿,闪电般奔出数十丈外,口中犹自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黄金玲望着他消失在拐弯之处,嘟嘴顿足,突然脸上却绽开甜蜜的笑容,她看了看指尖上一只黝黑发亮的甲壳虫,歪着头柔声笑道: “万恩呐,万恩,你这个小滑头,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突然把口一张,喷出一缕青烟,大声喊道:“小情郎!怎么走的就怎么给我回来!” 万恩也不理她,脚步加快,继续狂奔。大约奔出半里路,猛然顿住了脚步。前面天蓝如海,星辰欲坠。 狂风呼卷,四壑林涛不绝。竟然是绝壁千丈,已经无路可走。 他两眼望着山崖,心里不住地想:“来时畅通无阻,回去时怎么无路可走?莫非我慌不择路,选错了路线?” 正自琢磨之际,眼前幻光一闪,前面的绝壁虽然不见了,可自己又回到了紫衣女子的面前。 只见她叉起双手,两眼盯着万恩的脸,笑吟吟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俗话说得好:胳膊拧不过大腿,小情郎,还是跟我走吧。” 万恩勃然大怒,“呀”的一声怒吼,挥拳朝她直捣过去。那女子朝后一垫脚步,紫云一般飘出五尺远。 她俏脸罩霜,眉目生嗔,咬着嘴唇道:“万恩,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你选择死,姑奶奶这就成全你!”素手挥舞,接连打出多种暗器。 万恩听到有呼啸声传来,急忙运转真气,惊怒之下,真气凛冽,登时将暗器尽数震飞。 紫衣女子咯咯笑道:“几年不见,小情郎的功夫大有长进。可惜非我族类,命不长久,你必须死在我的手里!”素手连挥,又有几样暗器激射过来。 万恩依旧照葫芦画瓢,接连又拍出三掌。真气虽强,可这次暗器较为特殊,或回旋,或拐弯…… 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只听“咚”的一声,后背如遭重锤,万恩一个踉跄,一头扑倒在地。 刚想起身大骂她几句,突听“哧哧”几声轻响,抬眼一看,见草丛里匍匐着一只巨大的怪物,周身黝黑,光滑透亮,头顶三支尖角,倒像是一只大昆虫,嘴里不住地吐着银丝。 万恩心中大凛,立知不妙,刚想打滚躲避,只觉得双足一紧,一条柔软的丝线顺着自己足踝急速朝上缠绕。 好在黄金玲手下留情,当银丝缠绕到肩膀下端时,突然打了一声口哨。那只甲壳虫立刻拉断了丝线,懒洋洋地扇了扇翅膀,朝草丛深处爬去。 万恩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奋力挣扎。可适得其反,挣扎得越是激烈,身上的丝线就搅动得越加快活,好像勒进肉里一般,痛痒难耐,就连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只听她笑着说道:“小情郎,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长臂一探,勾着万恩身上的丝线,将他拎了将起来。足尖疾点,朝西边那座雪山上狂奔。万恩随着她的手臂前悠后荡,几乎快要晕厥。 通往雪山的路十分狭窄,最宽处也不过一丈,两侧的冰川陡立千仞,险峻之极。地势倾斜,北高南低。 万恩勉强抬起头来,向山上眺望。 北边远处是一座高峻险峰,上面尽是冰雪,崖顶最高处有个洞穴,直径可达一丈。她绕过一座险峻的山崖,终于到了洞前。 万恩斜眼看去,见洞口不设大门,只有一个八角高台,上面刻了“离”、“坤”、“兑”、“乾”、“坎”、“艮”、“震”、“巽”八种图案,正是伏羲的八卦图。 万恩虽然不知这伏羲八卦图有何玄妙,但他知道,这里一定是用易理之学布下的奇阵,一旦被困在洞中,恐怕无法走出洞中。 一想到万钧要迎娶胡思雨,他心急如焚,强忍着勒痛,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嘶声怒吼:“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倘若坏了我的大事,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黄金玲听他如此辱骂自己,不禁大怒。银牙一咬,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万恩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地疼痛。 万恩瞬间清醒了过来,眼下全身被绑,已无缚鸡之力。想要将她打败,已经没有可能;唯一侥幸之处,便是这妖女并无杀我之意。 我不如对她言听顺从,获得她完全信任之后,在找机会将她干掉。倘若永远也找不到机会呢?不禁心下大凛。索性闭上了双眼,不再多想。 黄金玲见他安静了下来,也就没有再对他动手。一双新月明眸凝视着望着台上的八卦图,樱唇翕动,显然是在念诀施法。 突然幻光一闪,高台朝两旁一分,中间现出一条夹道,黄金玲柳腰一扭,闪身走进洞中。 为了避免血泪虫发现,她又施展“幻光诀”,在洞前挡起一道白色幻光,映衬山上的雪景,难以察觉。 山腹巨大,外小内宽,如水壶形状,四壁不知由什么怪石构成,雪白如冰,月光从天窗斜斜照入,折射反光,倒也颇为明亮。 黄金玲毫不停歇,拎着万恩继续朝前走。山洞七折八拐,走了好远的路,眼前陡然一亮,竟是一个厅堂。 万恩不知这妖女要把自己带向哪里,正自胡乱猜测之时,身子已从她手中倏然飞出。“咚”的一声,被抛掷在了地上。 撞得万恩骨骼散架,椎心疼痛,直想跳将起来,与她拼命。可周身尽在捆绑当中,只能破口大骂妖女。 黄金玲见他痛得龇牙咧嘴,“妖女、妖女”地骂个不停,不但不怒,心里反倒是喜笑颜开,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万恩见这妖女虽然心狠手辣,却没有杀害自己之意,也就不想将她激怒,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痛楚地说道:“妖女,你就别再折磨我啦,我求求你,赶紧给我一刀吧!” 黄金玲摇了摇头,泪水突然忍不住地朝下滴落,喃喃道:“早在五年前我就想杀你,可就是对你下不了手。难道……难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吗?” “五年前?”万恩不禁一怔,两眼盯着她脸上的面纱,惊疑地问道:“你当真就是李玲?” 黄金玲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用指尖勾住一缕丝线,轻轻地向上一挑,身上的丝线瞬间就减少了一半。 万恩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勒痛感也瞬间就不见了,挣扎了几下,还是无法坐起来。 他扶正身躯,转头看去,见黄金玲盘膝坐在了地毯上。冷风透窗,发丝飞舞,薄纱下的脸容在幻光中迷茫而神秘,那双澄净秋水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万恩,似有所思。 两个人各有所思,彼此都不说话,静默了良久,万恩这才深吸一口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雪山真情(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用极其温和的语气讲道:“如果你真的是李玲的话,就请你把身世,以及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全部讲出来。倘若万恩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条命今夜就请拿去。 “倘若你是被逼无奈或是迫不得已,就请你放下屠刀,我愿意与你一起去分担、一起去面对。 “别忘了,我们此前不但是同学、是友伴,更是人们最看好的天生一对。可阴谋与杀戮偏偏发生在我们俩之间,当真不可思议。” 黄金玲幽幽叹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视线陡然模糊了,泪水冰凉地滑过脸颊。 沉默了片刻,她强行按耐住悲怒狂乱的心绪,朝前挪动了一下身子,缓缓地摘下脸上的轻纱,低声问道:“你还认识我么?” 近在咫尺,万恩仔细看去。这女子柳眉微挑,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尖尖的瓜子脸上满是吟吟笑意。 模样与胡思雨倒有五六分神似,身材也相差不远,但总觉得却比思雨姐姐多了几分妖媚,少了几分纯真,此人确实不是胡思雨。 万恩连连蹙眉,喃喃道:“奇怪,好生脸熟,就是想不起来。” 黄金玲微微一笑道:“我这张脸你只见过一次,当时我们属于仇敌,你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啦。不过这张面孔你应该不会忘记。” 她抬起双手,在脸上轻轻地搓揉了几下,那张脸波纹一般的颤动了起来。 一张熟悉的脸孔扑入眼帘。嫣红的双颊、深深的酒窝、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盈清澈,苹果似的脸上,满是笑意,当真是老同学李玲无疑。 万恩早就猜到此人定是李玲,因此一脸的平静,淡然问道:“小妖女,你为什么屡次三番的害我!你与黄仙家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金玲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咬着嘴唇,擦去了眼泪,沉吟半晌,这才讲道: “我确实是你的学友李玲,然而我出生在黄老巢,名叫黄金玲,是黄大仙葛淑梅的亲生女儿。 “虽然我姓黄,但并不是黄成霸的亲生。我的生父应该是个放牛的老头。据李家沟人讲:我爹爹名叫李老庆。 “十多年前,我娘在山里渡劫,老李头顶着霹雷闪电救了我娘一命。可能是因为报恩的缘故,我娘化为人形之后,就和老李头住在了一起。 “也许天意弄人,就生下了我这个小妖女。六年前,你雷劈乱石山,几乎灭了黄仙家族满门。当时只有黄道安、黄芸姗,我们三个逃离了乱石山。 “黄道安修行很高,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我和黄芸姗都属于半个凡人之身,因此免遭雷劈。当时无处可去,黄芸姗就以姑姑的身份,带我去李家沟认祖归宗。 “黄芸姗巧言能编,很快就赢得李姓族人的信任,族人不但欣然接纳了我们,还把我编入李氏家谱当中。从此我就以李玲的身份住进了李家沟。” 万恩心里疑惑,便问道:“几年不见,你怎么突然变了模样?” 黄金玲微微一笑,继续讲道:“其实这才是我的真容,那张脸孔才是假的。当时我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只能任由黄芸姗摆布命运。 “黄芸姗报仇心切,但她却又无能为力,就打算用我来对付你。每天连床夜话,她总给我讲一些古今中外为母亲报仇雪恨的故事。 “当时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我母亲就是惨死在万恩之手,仇恨的种子也就埋在了我的心里。为了靠近你,黄芸姗不但把我变了个模样,还把我送进了学校。 “我的身体里毕竟流着一大半是凡人的血液,很快就适应了人间的生活。李家人对我疼爱有加,男人如父,女人如母。 “十多年来从没有这般温馨安定,从而我爱上了人间、爱上了我的族人、爱上了我的同学,身上的妖性也随着渐渐地消失了。 “为了查明母亲死亡真相,我经常就利用课间或午休的时间,把班里的同学召集在一起,缠着他们给我讲一些灵异故事。 “这些孩子大多经历过黄皮子大闹万花庄的事情,自然讲得绘声绘色。不但讲出万恩的诸多壮举,还从他们口中得知,我母亲是死在奔雷刀下。 “自从我得知母亲是死在雷公的奔雷刀下那一刻起,我不但对你没有了仇恨,而且还动了爱慕之情。”羞意微起,当下侧过脸去。 万恩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岁,能得到得到漂亮女孩子的青睐与暗恋,总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泛起得意而欢喜的笑容,笑吟吟地朝黄金玲瞟去。 黄金玲他满脸尽是得意之色,立刻蹬了他一脚,低声喝道:“笑个屁!注意听讲!” 万恩见她虽然是在喝叱,但完全没有了此前的恨意。于是乎,便满脸赔笑,借机把手递给了她,笑着哀求道: “小妖女,我的胳膊都要勒断了,请你大发慈悲,放出我的胳膊?不然我的胳膊就得废了!” 黄金玲再次踹了他一下,哼道:“断不断关我屁事!臭小子,姑奶奶正在气头上,请不要得寸进尺。” 嘴里虽然这么说,却探出纤细的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地一划,一道灵光闪过,缠绕在胳膊上的丝线不见了。 万恩活动几下手臂,缓缓地坐了起来,当即给她行了一个拱手礼,笑着说道:“小妖女,谢谢啦!” 黄金玲在他脑壳上轻轻地扇了一巴掌,满怀爱意瞥了他一眼,又接着讲道: “在校园那段日子里,我的一切完全融入人们的生活当中。我的追求和你一样:就是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取功名,再与你这个小浑蛋组成一个家庭。 “没想到,风云突变,八族人竟然与东乡山的土匪结为了同盟,不到两年,就打败了守御会和东瀛人。 “一夜之间,李家人竟然成为民众的公敌。当时我也在李家之列,担心万家人报复,从此也就放弃了学业,与其他小姑娘一样,学刺绣、学做鞋……当上了纺织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黄芸姗始终没有回家,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也算是安然。可好景不长,有一天,黄芸姗突然回到家中,这次完全改变了此前凶神恶煞一般的丑态。 “不但把我母亲死亡真相告诉了我,还鼓励我重返学堂,并送我一支毛笔,要我亲手把毛笔送给你。 “我哪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当时我高兴得要死,也就欣然去了学校……,结果……结果就上演一幕校园里的灵异事件。” 她抬头看了一眼万恩,问道:“我让李艳艳转交给你一封信,你看见了吗?” 万恩点头道:“看见了。当时我虽然恨你,但始终不相信你是妖怪;更没动过杀你之心。” 黄金玲心中欢喜,眼睛里淌出两滴眼泪,掏出绢帕,擦拭了一下眼泪,又继续讲道: “黄芸姗怕我泄密,就打算杀人灭口,可能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就让黄十九把我掠进了黄老巢。 “当时我正住在堂姐李丹丹的家中,结果堂姐遭我所累,把她也给掠走了。黄老巢毕竟属于妖邪之地,加上非人的待遇,我们感到极为不适应,就开始拼死地反抗。 “黄十九生怕我们逃出黄老巢,就将我们姐俩转移到了南山谷。用蛊毒、瘴气封锁了山谷,过上了山野孤寂的生活。 “黄十九极其好色,为了博得女人的欢心,他每次来南山谷都带一些少许的礼物,向堂姐大献殷勤。 “也不知他用的是哪种迷魂术,终于迷住了堂姐的本心。堂姐也就成了黄十九的妃妾。说是妃子,实则连奴婢都不如。 “她每日除了受他的凌虐,还要受他两个儿子的奴役打骂,甚至就连他家中的婢女、仆从,也敢恣意侮辱。 “有一天,黄十九的大儿子黄金田来到南山谷,堂姐自然要端茶招待,黄金田见堂姐有几分姿色,就将我堂姐给那个啦。 “堂姐悲痛伤心,忍不住要向黄十九哭诉,没想到这只黄皮子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和安慰,反倒大骂我堂姐是人尽可夫的娼妇,掌掴鞭挞,险些把堂姐活活打死。” 她语气森寒,讲述说时牙关格格轻撞,悲恨难忍。 万恩又是惊诧又是难过,想不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凄苦,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黄芸姗微微一颤,脸上红晕如醉,想要抽离,心里却是莫名甜蜜和满足。最终于还是由他握住。 她泪光莹莹,咬着牙道:“堂姐羞愤悲苦,几次想要寻死自尽,但看我孤独可怜,终于还是舍不得把我抛下,只有忍辱负重地继续活着。 “白天,她像猪狗一样地受黄家父子奴役,晚上,还要去饱受黄十九的凌辱。每当山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堂姐就抱着我悄悄哭泣。 “那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所有欺负我姐俩的狗贼,流干所有的血泪。”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山真情(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一凛,原来近些年里,她心里已经装满了痛苦与仇恨,难怪对我也是如此冷酷无情。眼下我身陷妖穴,又无力反抗,只能听之任之,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妖女。 正自寻思之际,“啪”的一声,黄金玲一巴掌抽在手背上。厉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万恩见她俏脸罩霜,生怕她凌虐自己,便撒谎道:“我在想如何捣毁黄老巢,救出你的堂姐。继续讲吧,我不会再扰你分神了。” 黄金玲撇嘴,哼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再牵挂着别人,真是不自量力。注意听讲。” 万恩为了不开罪她,故意拿出卑躬屈膝的样子,笑着说道:“是是是,李大小姐请讲。奴才洗耳恭听。” 黄金玲见他终于肯向自己服软,心情大畅,眉毛一扬,又开始讲道: “你家玲儿不但貌美,而且极为聪明。一次在干杂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黄十九的身上带着一本蛊毒奇书。我就偷偷地告诉了堂姐,叫她有机会就把书偷出来。 “黄十九经常让堂姐侍寝,每当黄十九睡着时,堂姐就把奇书偷出来让我偷看。我具有过目不忘之能,只用几天时间,不但学会御蛊之术,还学会培养蛊虫之法。” 她看了一眼万恩,又继续讲道:“黄家两个儿子知道我与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便开始对我进行骚扰调戏。堂姐为了保护我,就主动献身,化解了多次危险。 “此后每当黄家两兄弟到来,我就偷偷地躲进大山里,生活虽然寂寞无聊,但也算喜乐平安。 “我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每天我都孤独地坐在岩石上,看着雀鸟追逐歌唱,倾听着万物求爱的声音。 “当我困倦的时候,就舒舒服服地倒在山崖上,仰望着天空,时而幻想,时而回忆,久而久之,我已经变成了幻想母亲所钟爱的儿童。 “晃眼半年过去,可能失去了黄道安的约束,黄十九的两个儿子对我的骚扰越来越加频繁。 “他们不但好色成性,而且心肠歹毒无匹。我怕哪天摆脱不掉他们,岂不是悔恨终生。于是,我就住进深林或沼泽地里,去和山里的毒虫瘴气打起了交道。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的努力,我不但能御使蛊虫,还培养出一只名叫‘纺织婆’的毒虫。 “我欣喜万分,把这只蛊虫装进百香囊里,经常悬挂在腰间,充当起我的防身的武器。就这样,我在担惊受怕中,在迷魂谷居整整住了三年零四个月。” 万恩天生善良,对这位学友又不缺好感,得知她的遭遇,不免心中悲戚。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险些便要流出来。 黄金玲见他泪眼朦胧,与自己感同身受,这颗满腹委屈的心忽地平静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舍生忘死地去救他,说不出的值得。 擦去眼泪,又讲道:“一次我从黄金田口中得知:黄道安被你镇压在马蹄山下,我既高兴又骄傲,只想杀死黄家父子三人,带着堂姐逃出南山谷。 “然而老天不随人心愿。堂姐在三个恶魔的蹂躏下,渐渐形如呆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泄的密,黄十九就把我困在了山洞里。 “就在半个月前几天,洞门突然被打开,黄十九手里托着迷魂瓶,一脸赔笑地来见我。说让我到阴阳墓里与你去完婚。 “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当堂就被我给拒绝了。黄十九见我不上当,就把我装进迷魂瓶中。打算把我变成听他符命的行尸走肉。” 万恩问道:“黄道安被封印这些年,他怎么知道校园里那些事?” 黄金玲笑着道:“校园里谁不知道咱俩是情侣?况且黄芸姗一直都在监视我,一定是从她口中得知我对你有爱恋之情。因此就想借着我对你的情意,把你引进阴阳古墓当中。 “然后向古墓中投掷‘海誓、山盟’。春风共度之后,就让我们殉情而死。于是我就把你引到这里来了。” 万恩又问道:“什么是海誓山盟?” 黄金玲微微有些羞怯,沉吟了片刻,还是讲道:“海誓山盟就是一种海蚕,生长在极寒的海底,吐出的蚕丝坚韧无比,可以捕杀海象或鲸鱼。人们都叫它北海神虫。 “男女同食此海蚕,不但可以益寿延年,还能让彼此倾心,至死不渝。所以这种海蚕名曰“海誓”。 “此外在北海仙山‘火山岛’上,还有一种怪虫形如极小的婴儿,生长在火山熔岩之中。男女食之,必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所以又叫‘山盟’。 “几千年前,一个名叫赤烟罗的妖女,很爱慕自己的长老,多次向他表达爱意,但均屡长老的拒绝,不禁妒火中烧。 “就将‘海誓山盟’这两种神虫合养在一起,变成为一种情蛊,然后投入长老的体内。此后,两个人终于春风共渡了。 “没想到这情蛊过于妖异,两人一经开始,便无法自控,整整交合了七日七夜,不料被体内喷吐的蚕丝给缠住,结果两个人双双窒息而死。 “原来这两种神虫只有在极寒或极热的特定环境中,才能作茧成蛾。其卵一旦进入人的体内,立即就孵化出万千只幼虫,致使男女交合至死方休。因此又被称为‘殉情虫’。 “赤烟罗死后,这个蛊虫秘方也就失传了。更何况天底下哪有极冷、极热同时拥有的地带?剩余的蛊虫也就无一存活。 “谁成想,北海真神的冰洞里,恰好是冷热两极、水火共济,也就成功地配出这两种蛊虫。 “北海真神为了杀你,就把这两种蛊虫交给了黄芸姗;黄芸姗再转交给他爹爹。黄道安就想用在咱俩的身上。” 万恩见黄金玲并无恶意只是多情,心下稍安。 活动活动筋骨,突然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黄金玲媚眼一瞥,嫣然笑道:“小情郎,难道我们在这里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万恩极想前往东海,听她说出这等话来,刚想骂她无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便笑着说道:“老同学,你不知道。万恩眼下已经成为八族盟军的头领,重任在肩,实在放不下呀!” 黄金玲一脸严肃地道:“放不下也得放!我实话告诉你。这次黄道安已经对你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只要我们一走出洞门,就会被泪影虫发现,那时,我们可真的要做阴世的夫妻了。” 万恩一凛,急忙问道:“空中出现的红光就是泪影虫吗?此虫怎么如此神奇?” 黄金玲讲道:“我自幼在妖穴中长大,对黄仙家中的几样宝物并不陌生。泪影虫是一种银白色的小虫子,双翅很长,能发出红光。 “泪影虫流出血泪的时候,可以把所定位之人所做过的一些事,全部影印入泪珠之中。然后化泪为珠,储藏在泪囊里。 “黄道安是个做事谨慎之人,他常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瓜子啊嘴边。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放出泪影虫一路对我进行跟踪。” 扫望一眼洞穴,又讲道:“此山叫做雪丰山,此洞叫做无影洞,是我母亲早期挖掘的,以备不时之需。 “五年前,我娘因为找你小子报仇,拘来上千只黄鼠狼,深夜大闹万花庄。她可能有所预感,临行前对我讲过这样的一段话。 “你非黄成霸所生,与黄仙家族没有半毛关系,如果娘出现什么一差二错,他们不会再把你当成亲妹子对待。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说完,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图纸,直接塞进我的手中。等他们出了黄老巢,我展开图纸一看,见是一张无影洞的地形图,图纸上还清楚地写下开门秘诀。 “我洞悉母亲之心,这是在告诉我:将来一旦有难,就去无影洞避难。当时黄老巢只剩我自己,我就反复看了四五遍,直到把地形图、秘诀都刻印在脑子里,这才将图纸烧掉。 “虽然我不知道无影洞有什么玄妙之处,但我知道,只要我们不走出这个洞口,无论老黄仙还是泪影虫都无法发现我们。” 万恩强行压住狂乱的心绪,平和地道:“这样下去哪行?好好的人憋在山洞里,不被饿死也得被憋死。” 黄金玲笑道:“你只管静静地待在洞中,其他事情由我来办。据我了解,泪影虫遇水则失灵,只要天降大雨,我们就顶风冒雨,沿着河流朝前走。 “我娘留给我的图纸上说:要想避开黄皮子的纠缠,就离开玄狐山,在某个海岛或水岛上安家立业。 “我都想好了。走出无影洞之后,就沿着母子河顺流而下,等走出玄狐山山脉,我们就乘车奔向东南。渤海湾一带有个海岛,名叫海浪屿。四面临海,我带你在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万恩道:“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况且我有母亲,更有重任在肩,怎么也不能在孤岛上待一辈子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山真情(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微笑着说道:“我在迷魂瓶中偷听过黄道安与黄十九的对话:老黄仙正面临仙界的追杀,即使闭门不出,他也熬不过半年,只要我们在海岛居住半年,定能化险为夷。” 万恩忖道:“如果等上半年,那将是什么变化?这妖女聪明狡计,心机颇深,万钧前往东海迎亲究竟是真是假?我必须把好多事情弄清楚再做打算。” 万恩知道她最忌讳胡思雨,因此对胡思雨只字不讲。打算从黄道安破解封印这件事谈起,然后再一步一步地朝前推进,最后把话题引到胡思雨身上来。 主意拿定之后,便对黄金玲问道:“黄道安被我封印在一座孤坟之中,他是如何破解的封印?” 黄金玲笑道:“黄芸姗是北海真神最为宠爱的情人,凭他的本事,要想解开黄道安身上的封印岂不是手到擒来。” 万恩点了点头,平和地问道:“北海真神确实有这种本事,不容置疑,可万钧又傻又笨,我俩又好多年不曾来往,他怎么会知道我手里会有信物?就连偷梁换柱这等事情他也想得出来?” 黄金玲见他意在套话,当下讲道:“世间无奇不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我不是凭空说谎话,万钧的确去了东海。” 万恩摇头道:“万钧不但是我表哥,还是我少年时期的友伴,按理说,我对他了解应该最为清楚。此人凶狠好斗,霸道自私,可要说他与妖为伍,打死我也不相信。” 黄金玲咯咯笑道:“你这个人聪明绝顶,智慧超人,可你偏偏太过善良,不能揣测小人之心。 “以我这妖女看来,万钧早就成为黄仙家族的帮凶。别忘了,黄芸姗可是做过一年多的万家的儿媳妇,凭她勾人的手段,迷倒万家父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黄芸姗、万戬出事那天,万钧不但在场,大腿也挨上了一枪,你不觉得蹊跷吗?我认为是父子俩争风吃醋,结果演变为骨肉相残的悲剧。” 万恩心中烦乱,摇头道:“万钧虽然素质低下,但他怎么也不会睡在后娘的床上吧?他们毕竟是父子,我不相信父子俩会骨肉相残,这不过是你的臆测罢了。” 黄金玲微笑道:“不错,的确是我的臆测,但却是合情合理。万钧天生自私,早在少儿之时,就对黄芸姗痴情迷恋。凭他的个性,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以为什么人都和你一样吗?” 万恩哑口无言。黄金玲见他善良得有些发傻,更觉得可爱。满怀爱喜地抚摸了一下万恩的头,又讲道: “倘若黄芸姗与万钧有过肌肤之亲,她的气息就会永久地留在万钧的体内。那么,黄道安擅会寻味追踪,要想控制一个傻小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万恩越听越是烦乱,想要反驳却觉得她的推断无懈可击,不敢相信却又隐隐觉得不得不信。 突然想到自家门锁被撬开之事,感觉黄金玲的推测越来越接近事实,不禁冷汗淋漓。便问道:“难道是万钧盗走了我的信物?难道万钧真的去了东海?” 黄金玲本想隐瞒此事,但为了彻底斩断万恩对胡思雨念想,当下也就讲出了实情:“我被困在迷魂瓶里三天三夜,黄道安与黄十九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眼下到了这等地步,我不得不把实情全部告诉你。黄芸姗虽然魂归于九泉,可她还有个‘貂怅’在做帮凶。” 万恩插嘴问道:“是那个小雪貂吗?” 黄金玲点头道:“正是。雪貂属于千年的精怪,经常化身一个老头。他受黄道安的符命,一直都在操控着万钧。你的信物就是他们俩联手偷走的。 “至于为什么要让万钧去偷梁换柱?我眼下也有些模棱两可。但我敢肯定的是,万钧于几个月前就去了东海。路上不但有黄大仙儿的保护,胡家大院还有人做内应,估计现在已经成了胡家坐上之宾。” 万恩听到这话,脑中嗡的一响,如被焦雷所劈,登时呆在了那里。 一想到心爱的思雨姐姐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一想到自己的期愿竟是镜花水月,他的心似乎瞬间就碎裂了。惊愕、悲凉、寒冷、苦痛……交织成从未有过悲苦与疼痛。 原想继续与黄金玲继续周旋下去,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情绪,凶睛暴瞪,冲着黄金玲怒吼道:“该死的妖女!若不是你把我引到这里,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我们早就去东海啦!” 黄金玲见他不但不加以感激,反而迁怒自己,心中愤怒难过。俏脸罩霜,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决定给他来个雪上加霜。 他两眼盯着万恩的脸,淡淡地道:“你很担心万钧抢走你的女人吧?不过你担心也没有用了。你想一想,东海距离西海足有万里之遥,就算你今天出发,拾捡一条最便捷的小路,到达东海最起码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还有,胡家大院属于仙家之地,你连通关令牌都被人家换走了,如何进得了胡家大院?估计你见到胡思雨那一刻,他们已经住在万家的大宅院里。 “那时候,你表嫂抱着一个小娃娃,微笑地抖动着孩子的小手,告诉怀里的孩子:‘儿子,赶紧叫表叔。’哈哈哈,其实这等结果也是不错滴!” 她笑靥如花笑,十分的开心。 万恩听她言语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登时狂怒。心道:“思雨姐姐临走时讲过,只认信物不认人,倘若被万钧钻了空子,将会痛苦终生。迫在眉睫,我必须先发制人,将这妖女擒获,不但可以走出妖穴,还可逼问出眼下的情势。” 主意拿定之后,暗运真力,突然一扭身形,挥拳朝她直捣而来。 黄金玲正在眉开眼笑,忽见拳头打了过来,顿时花容变色,“呀”地叫了一声,柳腰向后一弯,后脑几乎贴在地上,拳头擦着面门呼啸而过。 万恩的下半身还在丝线缠绕当中,出招自然很慢,等他再次摆好架势,黄金玲就地一滚,已经滚出两三尺远。 万恩空茫痛苦,对万事突然了无兴趣,只想与这妖女拼个你死我活。两手一拄地面,把屁股朝前一颠,冲出三四尺远,死死地抱住黄金玲的一只脚。 黄金玲两腿猛蹬,呀呀大叫。 万恩见拿她不住,便张开了大嘴,朝她大腿咬了过来。 起初黄金玲还对他心怀有怜爱之情,只是挣脱,没有施以重手,见他如疯狗一般咬向自己。 这下子可不干了,用尽全力,猛地蹬出一腿。也不知道蹬在万恩什么部位,只听他闷哼了一声,仰面翻倒在地。 黄金玲坐了起来,两眼定定地望着万恩。这一刻,她仿佛是一棵弯了腰的竹子,不但心空了,而且快要折断了。 她痛楚地摇着脑袋,泪水汹涌而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颤抖的说道:“万恩,我真的好难过。” 万恩心里空茫,仰面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两眼满是泪水,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想到心爱的思雨姐姐将成为傻小子万钧新娘,心如刀割。 此刻正不知如何发泄心中的怨气,便说出一句伤人芳心的话来:“你自作多情,不请自来,算你活该倒丧!” 黄金玲又是伤心,又是失望,泪水一颗颗流入口中,在舌间迅速蔓延开来,是那么的苦涩。 突然心中的剧痛转化为刻苦的仇恨,怒火欲喷,杀气凌厉,怒骂道:“万家小贼,你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 脚尖一点地面,腾身跃了起来,紫云一般骑跨在万恩的身上,用膝盖压住他的两手,使他动弹不得。 银牙紧咬,恨恨地道:“你娘把你养这么大确实不容易。我本不想杀你,可你恩将仇报,伤我太深,今天必须宰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 花容惨淡,泪水涟涟,手中突然多了一柄五寸多长的尖刀,明晃晃地闪耀着,缓缓地朝他脖子的左侧移动而去。 万恩心中痛苦难当,但求一死了之,当她提起了母亲那一刻,思想陡然发生了转变。要知道,平生令他难以割舍的是他的母亲。 于是,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加强烈,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与尊严,两手连摆,哀求道:“别……别杀我。其实我并没有伤害你之意。只是这件事对我打击极大,一时冲动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求你放我一马。此后万恩这条命就属于你的,如果我的命能换你的命,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去!” 黄金玲听完这番话,心中的怨气顿时消减了一大半。她周身颤抖,手中的尖刀也随之不住地颤抖,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滴落。 “当”的一声脆响,她手中的尖刀铿然掉在石地上。朝前一扑,伏倒在万恩的身上,忍不住地悲切痛哭,泣声道:“我杀不了你!我杀不了你……” 万恩把头一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黄金玲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眼珠旋转,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突然抬手拍了一下腰间的香囊,只听“噗”的一声,香囊开启,一条白影电也似的窜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雪山真情(四)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转头望去,登时大骇,只见一只肥白如蚕的怪虫落在自己的唇边。伸手待要拔打,可已经来之不及。 那怪虫蠕动了一下,快速地钻进万恩的口中。忽觉心头一痛,那虫子已经钻进了心里。 黄金玲怨气全消,霍地跳了起来,紫云一般退出老远,站在远处,咯咯笑道: “无情鬼,这回你是彻底见不到胡思雨了!方才我把‘食心虫’投放在你的心里,吃你心头肉,喝你心中血,然后在你心里撒上一泡凉尿,让你那颗火一般的爱恋之心,变得凉水一般,免得你不长良心!” 万恩左胸剧痛,如被毒蛇噬咬,惊骇之下,连忙把真气集中在心脏,想要将那只怪虫逼震出来,可刚一用力,便觉得如万箭穿心,几欲晕去。 他猛劲吸了一口气,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怒吼道:“妖女!你……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只说出这一句话,便觉得心中痛不可抑,再也说不出话来。 黄金玲笑得花枝乱颤,得意地道:“无情鬼,实话告诉你吧。这虫子名叫‘灵犀虫’,是喝我心血长大的。 “眼下已经在你心房里作茧筑巢,从此咱俩心灵相通,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乐也全部记录在我的心上啦。 “只要我一发怒,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痛不欲生。小情郎,你发怒的样子很好看,倘若我经常让你痛不欲生,是不是很有趣?” 万恩心中疼痛,眼前一片缭乱,用尽周身的余力,嘶声道:“妖女,你究竟想干什么?”身子一软,仰面倒在地上。 黄金玲见他已无反抗能力,这才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蹲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扇了他两个小嘴巴儿,咯咯笑道:“臭小子,心痛的滋味不错吧?” 万恩心痛欲裂,感觉命不长矣,这一刻,他越来越加牵挂母亲。他强忍住剧痛,用微弱的声讲道: “李玲,我唯一放不下的是我母亲。念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我死后替我照顾一下我的母亲。”把头一偏,眼泪涌将出来。 黄金玲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痛,脸色立刻回暖,一笑道:“我原以为你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流货色,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孝子贤孙!” 拳头抡起,重重地捶在他的胸口上。 万恩“啊”的一声痛叫,险些便要背过气去。过了片刻,突然发觉心中的疼痛之感已经烟消云散了。 豁然明白,适才黄金玲这一拳是在帮助自己,当下微笑道:“多老同学手下留情。” 黄金玲笑吟吟地说道:“你当我是在怜香惜玉吗?倘若把你折腾死了,就把姑奶奶一个人留在洞中,你说那是何等的寂寞?不用着急,等姑奶奶心情大好,在好好收拾你这个负心汉!” 万恩苦笑道:“我原以为你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还是不肯放过我。” 黄金玲啐道:“我凭什么放过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 万恩苦楚地问道:“你张口骂我没良心,闭口骂我没良心,究竟我哪里不讲良心了?方才我不过有些过激,但绝没有杀害你的意思,只想将你控制住,然后前往东海。” 黄金玲面色稍加缓和,妩媚的大眼恨恨地凝视着万恩,怒道:“好,既然你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就讲给你听听。 “你手里的路线图是北海真神精心绘制的,尽头就是阴阳墓。目的就是阻止你和胡思雨走到一起,对他的罪行进行指控。 “北海真神为了保身,只想把你囚困在古墓之中,而黄道安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他一心将你置于死地,就把迷魂瓶藏在古墓前面。” 万恩此前万恩曾经挫败过黄道安,也没见过什么迷魂瓶,以为她是夸大其词,心里暗暗地说道: “我与黄道安交锋过两次,从来也没见过这种宝物。这妖女是不是在故意渲染,用迷魂瓶来吓唬我?眼下我必须找到我的宝剑和包裹,与黄道安再大战一场。” 灵犀虫已经在万恩的心中作茧筑巢,他的心里想什么,黄金玲完全知道。见他不但满腹质疑,还充满极度的自信。 便冷冷地笑道:“别觉得你挫败过几次黄道安,就不知天高地厚。此前老黄仙儿孙满堂,顾虑很多,一直没敢与你正面交锋。 “如今他的子孙几乎全部灭绝,他再也没有任何的顾虑啦!也就动用看了最后一件看家的法宝。 “迷魂瓶不但能释放蛊毒与迷素,还能幻化出一片天地。一旦被迷魂瓶吸入瓶中,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万恩,就是普通的仙神也在劫难逃。” 顿了顿,又鄙视地一笑道:“此前两胜黄道安,那不是你的本事,你不过就是一个发射的工具而已。你不好好想一想,就连我这个本事平平的小妖女都打不过,还想打破迷魂瓶,当真是痴人说梦。 “不过你的命运还算不错,竟然遇到了我这痴情的傻妖女。当时你距离阴阳墓不到三里路,如果你继续走下去,即使你不坠入阴阳墓,也得被吸入迷魂瓶中。 “我在泪影虫的监视之下,始终却不敢现身。我知道,一旦被泪影虫发现的话,黄道安就会启动迷魂瓶,因此我只能静等时机。 “好在苍天有眼,命不该绝,突然天降大雨。因为我知道泪影虫的习性,这才冲出了树林,把你引到这里来。 “我一厢情愿地爱恋着你;我一厢情愿地一厢地默默为你付出。为了你,我不惜叛族亡命,不惜形神俱灭…宁愿舍弃一切,也愿意生死相随。 “而你不但不加感激,却为一个缥缈隔世的爱情,竟然对我大打出手,难道我骂你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无情鬼不对吗?” 她伤心气苦,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万恩被她抽丝剥茧的一说,颇有相信之意。想到与这妖女周旋之时,每每处于下风,空有一身神功,却无处使将出来。 反倒常常被她牵着鼻子走,喜怒哀乐,仿佛全操纵在她的手心一般。那妄自尊大的少年心性登时收敛。 三年前,黄金玲曾被黄芸姗所利用,万恩险些遭到暗害,自打那一刻起,万恩对黄金玲并无好感,又因为她引诱之故,颇为憎恶。 当听完她的讲述,如梦方醒。见她为了救自己,不惜形神绝灭,也要背叛老黄仙。她情深意重,心中也不由起了敬意,对她的恶感也就越来越淡,于是就开始向她赔礼道歉。 黄金玲听到他的道歉,心里更觉得委屈,顿足哭道:“我用不着你给我道歉!你这薄情寡义的小贼,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无望的时候,嘴里抹蜜似地哄我骗我,一旦看到了希望,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只管去找你思雨姐姐,何苦又来甜言蜜语地哄我。我告诉你,黄金玲不是你手下的士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把身子一转,将头颅伏在冰冷的石壁上,娇躯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无声地痛哭。 万恩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想到她为了救自己,冒着神形俱灭之险,把自己引到这里。终于招惹来杀身之祸,心中不由得大为歉疚。 当即爬到她的脚下,解释说道:“李玲,实在对不起,方才我确实是有些冲动,不过绝没有杀你的意思。你想想,我与胡思雨之间毕竟有过太多的故事,当我得知有人冒名顶替,实在难以接受。老同学,眼下正值生死关头,倘若不能把臂握手,恐怕谁都无法度过这道难关。” 黄金玲本以为他不是温言抚慰,就是说些笑话逗她开怀,没想到竟是一番无关紧要的解释。心中的气苦酸痛更是加深一分。 她双肩轻颤,冷笑道:“你想利用我牵制黄道安,然后你好悄悄地前往东海?你小子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 万恩连连摆手道:“别误会!我没有……” 黄金玲蓦然转身,用怨毒的眼光凝视他半晌,突然说道:“你心里只有胡思雨,干嘛还要缠着我?我这就打开你身上的束缚,从此一刀两断!” 蓦地探出一根手指,在丝线上一划而过。“嗤啦”一声,亮起一道火星,万恩身上的丝线瞬间就不见了。 她弹衣试发,转身想走。 万恩朝前一扑,死死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央求道:“不许走!要走也得等我把话说完!” 黄金玲怒哼了一声,冰冷冷地问道:“还有必要吗?三年前,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血灵子送给了你,险些要了你的命,黄金玲一直愧疚于心。今天总算有机会救了你一命,从此再无亏欠。况且万、李两家有着世代仇深,即使我能打败黄道安,我也不会救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王八蛋!” 万恩泪蒙蒙地摇着头道:“李玲,我们眼下最大敌不是万家更不是李家,而是黄道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里,我们俩更应当协心同力,何必……” 不等他把话说完,黄金玲怒吼道:“你给我滚开!” 猛一踢腿,想把他挑开,却不料万恩死死地缠住她的大腿,连续踢甩了几次,也没能把他甩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雪山真情(五)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眼中闪过狂烈的怒意,咬着牙道:“既然你不肯放手,那好,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 单膝向下一沉,跪压在万恩的身上。素手连挥,“劈里啪啦”摔了十几个大耳光,打得他脸颊红肿,火辣辣地生疼。 此时万恩已经恍然大悟,在这冰天雪地的高原上,离开她寸步难行。明知她故意在撒气,但心里有愧,任由她打骂。 后来实在扛不住了,这才说了一句:“你就打吧!死在你的手里,总比死在黄皮子的手里强!” 黄金玲忍不住地笑道:“当真是一只癞皮狗!” 素手飞舞,继续狂扇他的嘴巴,眨眼间将他化为一个浮肿丑陋的汉子,上下打量,已经不再是那么帅气,咯咯脆笑,怨怒稍消。 万恩见她脸上流露出笑意,这才安下心来。 两手捂着红肿嘴巴,依然讲道:“李玲,在这安危难测之际,你何必还要纠结感情之事?我问你,倘若我们俩都没有了生命,世间的一切,对我们还有意义吗?我建议暂且不谈感情之事,等说落实出,我的心也就自有归属。” 黄金玲听他如此一说,心忽地一下平静了下来。 仿佛天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此前的误会、别扭、斗气、委屈、恼恨……通通烟消云散了。突然意识到,在这生命危急关头,彼此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当下把头一转,低声说道:“我登上天窗察看一下险情,你缓解一下就过去。”柳腰款摆,不紧不慢地朝另一个厅堂走去。 万恩被捆绑了半天,又挨了一顿毒打,周身麻木,经脉好像堵塞了一般,便开始用功打通经脉。过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走了过去。 黄金玲站在木梯的顶端,费力地推开一块厚重的石板,把头缓缓地探出天窗外,冰凉的夜风吹动着一头黑发,如海浪般起伏。 空中乱云飞舞,月亮在云中穿梭,照在地上忽明忽暗。一群不知名的飞鸟如流云飞舞,鸣叫着从她的头顶掠过。 她徐徐转动着脖子,朝东北方向眺望,一蓬红色的光波照射她的杏眼秋波,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突然,她的眉尖轻轻蹙起,瞳孔收缩,目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只见东北方向风起云涌,一道淡淡的红光伴随着乌云滚滚而来,在半空划了一道圆弧,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黄金玲俏脸蓦地雪白,咬了咬嘴唇,急忙将天窗盖好,从木梯上爬了下来,急匆匆地来到万恩的身旁。 万恩盘膝坐在地上,正在用功打通经脉。见她神色慌张,便问道:“怎么了?” 黄金玲花容惨淡,蹙眉道:“滴血虫果然追踪而来。” 万恩吃了一惊,急忙站了起来,沉声问道:“是那个红色的光球吗?” 黄金玲颔首轻点,顿足恨恨地道:“都怪我太过大意,竟让血泪虫给跟踪了。这下……这下可真的完了!”心中害怕,就连声音也轻轻颤抖起来。 万恩见她肩头不住地颤抖,心生怜惜,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如何去安慰,寻思了半晌,满腹疑虑地问道:“你不是说躲在洞里不会被发现吗?” 黄金玲怒哼一声,抱怨道:“你还好意思问我?都怪你这个害人精惹的祸!你要是不选择逃跑,第一时间就随我钻进无影洞,泪影虫也不会在洞顶上盘旋!” 万恩苦着脸道:“当时情况不明,我也不知道你是在救我。没事,泪影虫不过就瞄了一个身影而已,只要我们闭门不出,即使泪影虫法力无边,也无法发现我们。” 黄金玲叹道:“傻瓜,如果泪影虫始终在上空盘旋不走,黄道安一定知道这里有问题。倘若他冒险前来,莫说找两个大活人,就是要在海底捞起一根针,也在眨眼之间。” 她忧心忡忡,眼波中又是害怕又是紧张。 万恩与她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这般慌乱恐惧过,心里同情之余,隐隐有些担心,皱起了眉头,突然咬着牙道:“既然无法逃避,那我就跟他拼了!” 黄金玲摇头道:“眼下还没到困兽犹斗的时候。我见空中的云朵很厚,估计今天还会下雨。我们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一旦降雨,咱们就向西南方向逃窜。” 万恩一凛,心道:“难道我真的要与这妖女逃往孤岛吗?那么,我岂不是真与思雨姐姐无缘了?”忽然想起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语,连忙移念他想。 黄金玲勉强一笑,低声说道:“万般皆由命,不要多想了,找个地方赶紧睡吧。”侧身躺下,面壁和衣而睡。 万恩见远处也铺着一张驼绒地毯,便仰面倒在了上面。诸多往事纷沓而至,悲喜交织,又想起胡思雨来。 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咳嗽,转头望去,见黄金玲大眼扑闪,正看着自己,吓得万恩心中砰砰直跳,生怕她听见心语,再毒打自己一顿。 从此凝神不敢再想,只是装睡。一丈开外,黄金玲侧躺在那里,凝视着万恩幻光下的身影。 夜风吹来,闻着他身上的男儿气息,听见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心中喜乐忧愁,交杂沉浮,只盼这般光景能永远无穷尽。 第二天清晨,狂风骤起,云开日出,已经没有了下雨的迹象。 黄金玲心里焦虑,一脸惶恐地对万恩道:“泪影虫形如鬼魅,始终在这一带盘旋。倘若不能将它除掉,我们注定要大祸临头。眼下逃走的希望几乎为零,要想在洞中求生存,必须将泪影虫除掉。” 万恩关心地问道:“成功的希望能有几何?” 黄金玲摇了摇头,一笑道:“无法评估。这样吧,倘若我半个小时回不来,你就从天窗逃出去。我毕竟是葛淑梅的女儿,是在黄老巢长大的,无论黄道安还是黄十九都不会对我立马痛下杀手。我尽量与其周旋,为你争取逃走的时间。” 万恩被震动了,听完她说出这番话以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和她大义凛然的气魄相比较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寒酸、那么的自惭形秽!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无法说话,无法思想,完全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里。 挺了挺胸膛,昂然地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怨艾?我怎能……”猛一抬头,黄金玲紫云一般,已经飘到了洞口。 万恩拔足就追,前方烟雾缭绕,已经无路可走,只好顿住了脚步,望着冰冷冷的石壁,不能回避,无力阻止,只能抱着侥幸之心,暗暗地为她祈祷。 黄金玲在一块巨石站定,刚想四下查探,突然一道红光笔直而下,“嗡”的一声,泪影虫便在她头顶盘旋了起来。 黄金玲见机会不错,悄悄地解下腰间的香囊,斜眼瞥了一眼上方,单等泪影虫飞临头顶,便把香囊轻轻地一抖,一只乌黑发亮的甲壳虫振翅飞起。 “哧”的一声,一条丝线笔直飞出,将泪影虫缠住。 泪影虫猛振双翼,发出寒蝉一般的嘶鸣。 黄金玲万万也没想到擒获泪影虫如此容易,高兴不已,拍着手道:“纺织婆,再接再厉,一口咬死它!” 甲壳虫把六条腿一蹬,顺着丝线快朝上爬去,当距离不到半尺远的时候,甲壳虫突然张开锯齿弯刀般的牙齿,朝泪影虫扑咬过来。 泪影虫乃十大蛊虫之一,不但能画影成像,体内也含有剧毒。见这只黑黑的甲壳虫要吃掉自己,双牙交错,“哧”的一声,喷出一注淡黄色的毒液,正射在甲壳虫的头上。 甲壳虫把触角向后一背,蓦地立了起来,随后青烟缭绕,脑袋顿时被熔出一个大洞。丝线剧烈地颤动,“吧嗒”一声,两只蛊虫同时掉落在草丛中。 黄金玲花容惨淡,蓦地爆发一声哀嚎:“纺织婆!” 纵身从巨石上跳下,拨开青草定睛一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蛊虫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 她勃然大怒,蓦地抬起了右脚,想要将泪影虫一脚踩死。 可就在落脚之际,突然想到自己有御蛊之能,何不把泪影虫带走,日后加以训化,为自己所用? 于是,脚步一偏,一脚踏在地上。展开香囊,将泪影虫装进香囊当中。腾身一个翻转,紫云一般飞进洞中。 万恩直挺挺地跪在洞中,双手合掌,正自为她祈祷。忽然风声簌簌,他耳郭一动,听见远远地传来轻快而迅速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提气飞奔。 他蓦地睁开眼睛,眯着眼睛看去,不禁周身颤抖,心中如爆炸般的狂喜,几乎便要大呼出声。那人身形曼妙,俏脸如花,赫然便是黄金玲。 他起身刚想说话,却见黄金玲已经到了近前。 她俏脸如霜,眼中含着泪水。万恩刚想开口询问,却不料黄金玲倏然抬腿,重重踢了万恩一脚。 这一脚刁钻力大,正踢在万恩经脉的交接处,登时坐倒在地,险些岔过气去。 万恩缓解了半晌,这才怒吼道:“你这个妖女!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我又哪里得罪你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御蛊之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双肩一颤,心里涌出一丝悔意,喃喃道:“为了救你,把我的纺织婆也给搭上了。难道踢你一脚还不行吗?”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周身不住地颤抖,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滴落。 万恩见她心里如此地难受,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倘若万恩一死,当真能换得你的性命,又有何妨?玲儿,我愿意为你去死。” 黄金玲跺脚哭道:“谁要你这条烂命啦!我只想要你好好地待我,人家……人家就知足啦!” 抽咽了两声,又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个狐仙女,因此我才捕获了泪影虫。我想将它驯化,为我所用。眼下黄道安还发现不了无影洞,等我把泪影虫驯化好了,立刻把它放飞东海。倘若胡思雨真的嫁给了万钧,你就干脆死了这份心,别整天胡思乱想,我看了就发烦。” 万恩也清楚眼下的窘境,别说前往东海,就是走出无影洞都不可能,倘若这妖女真的能帮我打探到胡家大院的情况,那岂不是再好不过之事。 当即点头道:“谢谢啦!” 黄金玲歪着头,两眼盯着他的脸,笑着问道:“只是谢谢这么简单?” 万恩摊开两手,苦笑道:“眼下我如同一个废人,不简单又能怎样?” 黄金玲咯咯笑道:“很有自知之明嘛!虽然是个废人,但我依旧喜欢。好啦,多说也没用。我的背包里还有一些果冻和蜜水,你先补补身体,我就去驯化泪影虫。”蓦然转身,朝那间厅堂走去。 万恩如何在寂寞中如何等待不表,却说黄金玲独自来到一间卧室里。 她拿出一根吸管,直接插进自己的心房里,抽出少量的心血,来喂服泪影虫,并施加“御蛊之术”进行操控。 黄金玲的御蛊术是从黄仙秘笈中偷学而来的,与黄道安御蛊法如初一则,因此进展得极为神速。两天过后,泪影虫就完全读懂了黄金玲的心语。 黄金玲清楚地知道,凭黄道安的本事,截获泪影虫是极其容易之事,一旦泪影虫早截获,就会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可万恩与胡思雨毕竟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彼此之间也有着太多的回忆。其中深厚的情感积淀,远比蓦然爆发的柔情截然不同。 俗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要传回有关万钧与胡思雨在一起的影像,即使他对胡思雨还怀有深深的爱恋,也会彻底地回心转意。 为了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什么也不顾了,第三天一早,她打开了天窗,手掌刚一张开,那虫子便迅速振翅,径直朝东海方向飞去。 泪影虫穿过水汽云雾,很快就在望海山上见到了万钧。 原来黄道安本想将他护送到海边,他手中有狐仙家族的通关令牌,只要亮出令牌,自会有渡船接他上岸。 谁知万钧头脑简单,说话也不讲分寸,那张嘴比下蛋鸡的屁股还要松上几倍,无论什么秘密,总能从他的口中吐噜出来。 黄大仙一是怕暴露自己;二是举得万钧也不是那块料,把他送过恶虎山之后,就把一股邪气注入他的身上。 如果能顺利地迎娶胡思雨,我也能成功获益;如果他半路死了,我也丝毫不损。就让他一个人走吧,凭天由命,任由他自己。 万里的路途,万钧吃尽了苦头,这日他终于到达了望海山。他一夜未眠,疲惫已极,往石头上一倒,过不多时,就沉沉地睡去。 待他醒来之时,已是翌日上午,阳光灿烂地照耀着,蓝天白云,山峰环绕。他揉了揉眼睛,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但见阳光明媚,周侧尽是奇花异草。 身旁还有一只小鸟蹲在一块岩石上,歪着头,睁着黑黑的眼睛看着他,见他醒转,啾啾的欢鸣不已。 望海山是距离东海最近的一座山,夜里雾气很大,一觉醒来,发现衣服已经湿透。 他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衣服,叫了一声“糟糕”,急忙坐了起来,把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张路线图来。 这图的纸料比较特殊,更不知用什么颜料所写,虽然已经湿透,但纸张并没有破损,就连字迹也不曾模糊。 万钧咧着嘴笑道:“白胡子老头确实挺怪性,地图都湿成这样了,一个字也不丢!” 当下铺展在石头上,在望海山附近仔细搜索,果然看到小涂山三个字。 小涂山则在望海山的东南方,相距二百二十里。入海三百里,便可以到达。 万钧看了看天色,估计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心里合计:前面即使是平坦大路,最快也要明天傍晚到达东海岸。 可水路还有三百多里,我只会狗刨,别说三百里,就是半里地也未必能游到对岸,不禁又泛起愁来。 想到一路危险不断,总能化险为夷,自我安慰道:“不要怕,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万钧福大命大造化大,说不定我把令牌一举,就有渡船来接我。两个多月的罪都遭过来了,还差最后这几百里?” 探手摸了摸包裹,见银子还在,便把大嘴一咧,嘿嘿笑道:“有钱儿能使鬼推磨,老子身上有这些银子,还怕个球!走喽!见我师傅四小姐去喽!” 幻想重重,美得他心花怒放。忙将图纸藏在怀里,在一棵树上折了一根粗树枝,去掉上面的丫杈,拄着棍子继续赶路。 第二天日下午,万钧终于来到东海的西北岸,见大海波涛澎湃,一望无际。 他第一次见过大海,不禁叹道:“我的妈呀,这是谁家修的大水库,怎么这么大呀!比我家清河大多啦!” 此时大海刚刚涨潮,一头巨浪“轰”的一声打在脚下,然后倏然退去。就在海浪倒退的一刹那间,“唰”的一声,一尾四五斤重的大鱼从海中跃将起来。 万钧饥饿很久,急需食物,不知哪来的这等功夫,右手蓦地伸出,猛力一抓,竟将两个手指插到大鱼的嘴里,然后用力一甩,把大鱼扔出一丈多远,任其在岸上乱蹦乱跳。 万钧拔出短刀,将大鱼剖腹刮鳞,收罗一些干柴,胡乱烧烤,把鱼烤得一半焦一半生。人要饿了吃什么都香,捧在手中,只管大吃大嚼。 此时海上波涛渐渐平静了下来,万钧吃完鱼之后,仰在海滩上闭目养神,连日跋涉,委实累得心力交疲,倾听了一阵单调的海浪声之后,便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此时红日西沉,残阳如血,晚霞遍天,万里波涛仿佛成了燃烧的大海,煞为美丽。 景色在美,也无心情饱览,万钧四下张望,渴望见到一艘渡船,正在焦躁之时,忽听海面上传来一曲嘹亮的歌声。 寻声望去,只见霞光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一艘小船,箭也似地向岸边驶了过来。 万钧苦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了船的影子,急忙举起通关令牌,不禁大声高喊道:“唉!船家,到这边来,我要渡船!” 小船如箭,很快驶到岸边。船夫打量一眼他手中的令牌,便问道:“你要去往哪里?” 万钧也不说话,却摸出了一锭银子,把手递出去很远,哀求似的说道:“船家,我要去小涂山胡家大院。求求你,把我送去吧!我这锭银子都给你!” 船家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哼道:“一个臭叫花子似的,还挺大方呢!上船吧,把你那点儿破银子收起来吧。” 万钧听他说要免费乘船,心里高兴不已,连忙答应道:“哎哎哎,我这就上船。” 岸边海水太浅,小船靠不了岸,万钧挽起了裤脚,趟着海水走到了船尾,两手一拄船邦,向上一窜,就趴在了小船上。 由于用力过猛,把小船弄得摇摇晃晃,船家喝道:“慢着点儿!你忙死啊!” 万钧满心不悦,嘟囔道:“你才忙死呢!” 声音极低,海浪声又如此之大,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听见,可偏偏被船家听个正着。只见他眼冒凶光,高举着船桨,阴冷冷地道:“傻袍子,你再说一遍!” 万钧吓得手脚筛糠,“扑通”的一声,就跪倒在船板上,大嘴一咧,哭道:“大哥、大哥,我错啦!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一回吧!”双手连挥,不住地扇自己的嘴巴。 那船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身子一转,奋力摇浆。小船如飞,向大海的深处驶去。 当夜正值大潮,海水暴涨,海面上掀起层层的巨浪。万钧有生以来第一次下海,环身四顾,但见万里波涛,连天苍茫,只有一轮昏黄的圆月无语高悬。 此刻间,他的心一点底都没有,只觉得头晕目眩,急忙打开船舱,钻入舱内,把两眼一闭,任由小船载他而去。 过了好久,船舱内闷热难当,空气浑浊,煞是难受,便从船舱里探出头来。 大浪滔天,船身突然被巨浪推起,轻飘飘地无所依傍,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急速下落,重重地撞在水面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门前受阻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波浪汹涌,船身起伏跌宕,过了一阵子才平稳下来。万钧抬头望去,前方天海茫茫,漆黑一片,心里好一阵的害怕。 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船板上,两手合掌,对天默默地祈祷:“老天爷保佑啊!老天爷保佑!保佑小船顺顺当当的靠岸吧!”没说几句,便被震晕了过去。 冷风嗖嗖,小船乘风破浪,也不知航行了多久,晕晕乎乎中,忽听船家叫道:“唉唉唉!该死的叫花子!赶紧下船吧!” 万钧头晕脑胀,肠胃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刚往起一站,“哇”的一声,一口食物吐在了船板上。气味又腥又臭,令人作呕。 书中暗表,这船家正是胡万山的大儿子胡光阳。 这几天胡家大院总有白光闪过,胡万山掐指一算,早知要有贤婿登门,当天快船如梭,生怕这位乘龙快婿在海上出现一差二错。 此时的胡思雨已经渡劫成人,名叫湘君,天生丽质,才貌双全,在大哥胡光阳的心中,小妹比仙女还要完美。 一听未来的妹夫既即将登门,他主动出船去接,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先睹为快,二是他要替妹妹把把关。 当他看到万钧这一刻,那颗心都要凉到脊梁骨上了。瞧见他那傻乎乎的样子,直想将他丢进大海,永远不要蹬胡家的大门。 可毕竟胡、万两家毕竟有着两代奇缘,况且与妹妹前生有约,即使反对这门亲事,也不能恩将仇报吧。带着满腹的不悦,还是把万钧送上了对岸。 本来就瞧他生气,见他吐了一船脏东西,怒不可遏,一个健步冲了过来,骂道:“你这个死叫花子!我好心渡你上岸,你却弄脏了我的渡船!” 万钧肠胃倒海翻江,无法抑制,本想赔礼道个歉,再给人家擦擦船,可呕吐起来没完没了。 只听那船家怒道:“给我到岸上吐去!”劈手抓过万钧的后衣领。 万钧刚想解释,忽觉脖领子一紧,双脚离地,已被高高地拎了起来。 “大哥饶……”身子倏然飞了出去,一头扑倒在海岸上。 别看万钧头脑简单,耍起小心而还真有一套。他生怕船家上岸揍他,干脆趴在地上装起死来。 其实胡光阳根本就没有打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妹妹这门亲事太不合适,就暗中给守门的家丁传去一个音讯: 让家丁尽量把他拒之门外,倘若三天进不去胡家大院,说明这门婚事不合适。说白了,就是设法搅黄这门婚事。 万钧哪知道这些,在冰凉的地上趴了半晌,侧耳听了听,见海上没有了动静,便爬了起来,探头朝水中看了看,见小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拾起地上的包裹,发现给船家那锭银子就在身下,他欣喜若狂,连忙拾捡起来,嘿嘿笑道:“这个船家就是一个二五三三的玩意,摔了我一下,狗屁也没捞着,还得回家自己擦船去!” 万钧越想越觉得便宜,赶忙在衣服上蹭了蹭,又连三遍四地在银子上亲了几口。然后又揣到怀里,向岛上走去。 把门的家丁听到大少爷的密语传音之后,把岛上的灯几乎全部关闭,孤岛上立时一片漆黑。 万钧茫然四顾,却见月光如水,四周尽是茫茫大海,除了稠密的树木之外,根本看不到人烟。 他不知将欲何往,想到天地纵大,却无一个人相伴,更是悲从心来,举起手中的通关令牌,忍不住纵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我是万花庄的大画家万钧!” 泪水滚滚,狂呼怒吼,连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只觉身心交瘁,精疲力竭;喘着气,苶呆呆地站在那里。 心里一直在想:“明明胡家大院就在小涂山上,怎么不见一条人影?莫非是我得罪了船家,他一气之下,就把我扔在孤岛上了。” 想到此处,心里一酸,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道:“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说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学画画,不是碰上狼群,就是碰见老虎,好不容易渡过大海,还让这瘪犊子把我扔到这个荒岛上,这可怎么整啊!”抱着脑袋,不住地痛哭。 黄道安并没有完全抛起万钧这枚棋子,胡家大院里还有一个内线,他就是胡家大院的管家胡全安。 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胡管家听到喊声之后,就把岛上熄灯之事告诉给了胡万山。 岛上不点灯哪行?当即就派胡管家带人点亮了灯火。工夫不大,整个海岛灯火通明。 万钧正哭得伤心,突然眼前一亮。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现出一座好大好大的大宅院。 门楼高大,院落整洁。整个大院似以白玉、水晶、珊瑚砌成。高约十丈。飞檐流瓦,勾心斗角。在无数盏水晶灯的照耀下,宛如白昼。光泽变幻,剔透玲珑,宛如幻梦。 万钧看到院落之后,自然兴奋不已,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这胡家大院。情不自禁的的高呼起来。 彩灯明亮,碧海幻光。咸湿的海风吹来,将连日来的跋涉的疲倦一扫而光,他撒腿如飞,朝着胡家大院跑了过去。 大门前站着两个家丁,各个穿青挂皂,怀中抱着一口拴着红缨的大刀。两个人边说边笑,不知对什么话题如此有趣,万钧到了他们的身前也没有察觉。 万钧愣头巴脑,也不行礼,高举着令牌,劈头就问:“嗐!这是胡家大院吗?” 两个家丁正全神贯注谈论着趣事,冷不丁地被万钧一问,吓了一大跳。猛一抬头,见身旁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秽的年轻人。 因为大少爷此前有过交代,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这小子。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厉声喝道:“哪来的臭叫花子?要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给我滚开!” 万钧很是生气,把脖子一歪,怒气冲冲地道:“你说谁是叫花子?臭把门儿的!我是远道而来的大画家,更是胡家请来的贵客!” 胡家大院的亲戚向来都是锦衣华贵,哪有这等的穷亲戚?更加确定,这小子就是大少爷让拦截那个人。 门丁甲刚要挥刀驱赶,但被门丁乙给拦住了。为了不弄错了,门丁乙很客气地问道:“您贵姓?” 万钧读过不到三个月的书,虽然学了一点点常识,但早就随着饭菜给忘没了。无论万花庄还是关家屯,人们每次见到万钧,都这样问他:你是哪块地?你姓啥啊? 可这个门丁甲偏偏整出一句“贵姓”来,让万钧迷惑不解,心想:“贵姓”保证不是什么好话。 万钧仔细地琢磨琢磨,突然琢磨出这样的意思来。因为“贵姓”与“跪行”是谐音,他以为是叫他跪着走进去呢。 万钧大为恼火,大声嚷道:“我大老远奔这里来了,还叫我‘跪行’,我站着走进去就不行么?离房子那么老远,地上又铺了好多大石头板子,邦邦老硬的,万一把我大腿盖子磨秃噜皮咋整?你们什么意思吗?是不是嫌我没给你们俩递红包啊?” 两个家丁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都愣在了那里。 万钧斜楞两个家丁一眼,一边从包裹摸银子,一边嘟囔道:“别看我小伙穿得破,里面有干货!” 两个家丁寻思了半天,恍然明白,原来这傻小子不知道“贵姓”是什么意思,把“贵姓”理解成“跪行”了。不禁捧腹大笑。 万钧已经从衣兜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大声喝道:“笑什么笑!给你们俩塞个进门的红包,就当打发小鬼啦!” 门丁甲的脾气较为暴躁,见一个傻子也敢辱骂自己,不禁大怒。心道:“反正大少爷此前有过交代,我不如借这个机会揍他一顿!” 想到这里,就把手中的大片刀藏在了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万钧的面前,笑呵呵地问道:“是吗?这些银子都是给我们的?” 万钧把脖子一扬,拍了拍胸脯,傲气地说道:“别看小伙穿得破,却是胡家座上客!不把两只看家狗哄好了,往后出出入入……” 不等万钧把话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四寸多宽的大刀片子平拍在万钧的后背上。 打得万钧“妈呀”的一声,拔高一蹦,捂着后背跳跃不息,哭着骂道:“稀你奶奶的!你打我干啥呀?你等着……” “我叫你骂!我叫你骂!”门丁甲照着万钧的屁股又是连踢了几脚。 万钧大怒,想到自己是村中一霸,更是胡家的未来女婿,今天却被一个把门的给削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决心要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丁。 万钧怒气冲冲地朝后退到了几步,紧了紧身上的包裹,把长发向后一拢,马步蹲裆,故意摆了一个姿势。 双拳紧握,嘴里喝道:“你们这两个下人,不知天高地厚东西,今天我就让你俩尝尝你万家大少爷的厉害!呀……” “呀”字刚一出口,屁股上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妈呀”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前一倾,虽然没有趴下,但两手拄地,向前爬行了几步,又站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拒之门外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原来门丁乙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他的身后,就在他举起拳头的刹那间,照着他屁股就猛劲踢了一脚。 万钧被踢得愣头愣脑,回头看去,见家丁乙就站在他的身后,手捂着嘴巴,正在哧哧而笑。 这一脚踢得很重,感觉屁股麻舒舒地疼痛,万钧咧嘴刚想要哭,又一想,“我第一次见老丈人,可不能当怂包!” 于是便把胸脯一挺,指着家丁乙骂道:“你他娘的,还鸟悄、鸟悄地绕到我的背后来了。暗地里偷袭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咱俩单挑!” 那家丁乙撇了撇嘴,冷冷地道:“就你那怂样也配和我单挑!”大步上前,照着万钧的大腿又连踹了四五脚。 万钧也想还击,挥着拳头向前冲了好几次,可没等靠近人家,不是被人家踹上一脚,就是挨上一个大耳瓜子。 这还不算,打完人之后,门丁乙还不住地对他进行羞辱。手指勾动,嬉皮笑脸地叫道:“来呀,来呀,大耳刮子我还没扇够呢!” 万钧遭到羞辱之后,更是怒上加怒,突然咆哮一声,索性把眼睛一闭,双拳上下猛捶,螳螂一般朝对方砸了过去。 嘴里还哭唧唧地骂道:“我楸你娘的!我楸你娘的!我削死你这个把门狗!”拳头虽然抡得呼呼响,但连对方的汗毛都没碰着。 门丁乙继续对他挑逗。门丁甲却站在一旁看热闹,不但笑得是前仰后合,还不住地拱火:“傻小子,脸皮厚,机枪大炮打不透!傻小子,脸皮薄,机枪大炮打不着!继续、继续!” 万钧悲怒难耐,也有心把人家往死里打,可就是力不从心。心里一直琢磨:“我在路上腿脚挺利索来的!怎么到这里就不好使了呢?” 他哪知道,路上有黄皮子附体,每到关键之处,都会助他一臂之力。可眼下到了狐仙的地盘,他身上的邪气早就逃之夭夭。 俗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万钧见打不过门丁乙,就打算拿门丁甲开刀。蓦地把身子一转,挥舞着双拳朝门丁甲捶打过去。 没想到这门丁甲比门丁乙更厉害,只见他把身子一闪,如同鬼魅穿梭,也不知道他何时绕到了自己的背后,照着屁股就踢了起来。 虽然没用全力,但万钧每挨上一脚,都会朝前一腆肚子。只听门丁甲咯咯笑道:“诶耶!挺好玩儿呢!傻小子的肚子腆不错吔!”大脚飞起,一脚接一脚地踢了起来。 万钧为了保住面子,每挨上一脚,都会大骂一句,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想要反击又转不过身来,无奈之下,大骂一句对方的娘,捂着屁股撒腿就跑。 门丁甲哈哈笑道:“嗐!别跑啊!我还没踢够呢!” 万钧一口气跑出七八丈远,见身后没人追赶,这才转过身来,灵机一动,编了一句骂人的顺口溜:“看家狗,把门驴,你爹死了不能回!把门驴,看家狗,你娘死了难入土!” 门丁甲见他辱骂自己的爹娘,不禁大怒,一猫腰,拾起一块大石头,朝前一垫步,甩手就打。 门丁乙比较冷静,眼下还不知道这傻小子的底细,万一把人家打坏了岂不是麻烦。就在门丁甲出手的一刹那,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石头虽然掷了出去,但已经没有了此前力度,‘咚’的一声,在万钧的身后落下了下来,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石头朝前跳跃滚动。 万钧以为石头落地,也就没什么危险了,便停了下来,本打算再骂二人几句,也好找回一些面子。 没想到他这一停顿不要紧,石头正好撞在他的脚踝上,疼痛难忍,“嗷”地叫了一声,单腿朝前一蹦,闪身朝左侧那片小树林里跑去。 两个家丁本着将他赶走为目的,因此也就不去追赶。 万钧不见有人追来,便在一棵大树下坐下,脱下鞋子,抱着臭脚丫子,一边搓揉一边大骂。 突然想起一路千辛万苦,可算到了胡家大院,不是被船家摔,就是门丁打,要是画也学不成,哪有脸面回家呀?我死了得了!” 他心中悲凉,空茫无望,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骂道:“该死的白胡子老头,说好了叫我来学画画,人家连大门都不让我进,还学个屁画呀!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他哭着哭着,恍然想起老和尚临行前对他所说的话。立刻就裂开了大嘴,嘿嘿笑道:“我万钧干别的不行,要说打个架骂个人,这是我的强项。” 当下解下水壶,喝了几口水之后,感觉精神了许多,这才起身走出了树林。 他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探头朝门口看了看,见两个门丁还在那里站着,便运足了气力,大声喊道: “老胡头,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之辈!胡思雨,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更不是个好东西!还有那个白胡子老头,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喊了几声,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夜深人静,声音犹为响亮,很快就传到胡万山的耳中,转头对胡管家道:“十多年前,我惨遭黄成霸的暗害,危急关头,是万家大小姐和他家的伙计救了我。 “正因为这件事,把两个人都推向了深渊。我本想让小女儿思雨去报恩,没想到她也遭到了陷害。好在万小姐的儿子出手相救,才得以重生。 “两个孩子前生有约,既然人家来了,那就要好好地招待人家。管家,你到大门口去看看,如果此人确实是来自万花庄,就把他带到这里来。” 胡管家正不知如何帮助万钧,一听这话,高兴不已,当即行礼道:“老奴这就去办。” 万钧躲在树林里,隔一会儿就喊上一嗓子,两个家丁原本不想理他,见这傻小子总在门口闹事,就打算冲进树林,把他抓住,然后丢进大海。 就在拔刀想去追杀万钧之时,却听胡管家道:“此人是胡家的恩人,更是湘君小姐未来的夫婿,你们俩不许轻举妄动!” 门丁乙指着树林道:“就这傻狍子也能做四小姐的夫婿?大管家,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大少爷留过话,不让这傻小子进院子,我们俩把他赶进大海里淹死算啦。” 胡管家摇着头道:“不可以。难道姥爷的话都不好使吗?” 两个家丁垂手而立,连忙说道:“全听老爷的吩咐!” 胡管家点头道:“既然愿意听老爷的话,就把他给我请出来。” 两个家丁不敢不从,就朝树林那边搜索了过来。 二人刚一接近树林,万钧“噌”地一下,向树林深处跑去。两个家丁连忙喊道:“别跑,别跑,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是请你做客的。” 万钧没见到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敢出去,猛一回头,啐道:“你当我是傻瓜呐?就你们俩,猴拉稀能安什么好肠子。我才不出去呢!”拨开树枝,撒腿就往里面跑。 门丁甲喊道:“小兄弟,此前只是一个误会。方才管家把事情都和我们说了,你就别躲了,我们带你去见我家老爷。” 万钧隐隐相信又有些不信,正在犹豫之时,却听有人喊道:“万公子,方才确实是个误会。我家老爷特意让我来接你,赶紧出来吧。” 万钧天生一对青光眼,虽然树林这边很暗,但在他的眼中却瞧得分明。见此人五十多岁,长袍白袜,刀条脸,小眼睛,颏下长着半尺长的黑胡须。 不禁轻咦了一声,忖道:“这老头长得倒像卖画那个老头,不过胡子怎么变成黑色的啦?莫非老头喜欢装年轻,故意把胡子染成了黑色?” 如此一想,心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怯生生地从大树的后面转了出来,便问道:“老头儿,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胡管家呵呵笑道:“老夫名叫胡全安,是这里的大管家,我的话句句是真。也许方才闹了一点误会,让万公子受惊了,实在对不起!管家胡全在这里给你赔罪了!”朝万钧这边拱了拱手。 万钧听了这话,更觉得委屈,索性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大声嚷道:“这也叫做误会啊?那大个子打我最狠,用大刀片子猛劲地抽我筋骨子,还照我屁股踢了我十多脚,现在屁股还麻舒舒的呢!”两手敷在眼睛上,咿咿地哭出声来。 胡管家生怕他讲出在集市上那些事,便走上前来,朝他连使几个眼色。 万钧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说道:“不用你跟我眨巴眼睛啊,我不傻,不会说出……” 胡管家连忙竖指禁声,故意安慰道:“万公子,你先别哭。这样吧,你先随我进屋,见到老爷后,在收拾这两个奴才行不行?” 万钧把手放了下来,点头道:“嗯呐,那我就听你这黑胡子老头的。”抬手擦拭了一下眼泪,缓缓地走出了树林。 两个家丁连忙给他行礼道歉。 万钧有了仗势,立刻就牛性了起来,把胳膊一挥,喝道:“滚一边子去!咱们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我要不把你俩的屁股踢成八瓣,我都不姓万!” 肩头一耸,胸脯一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胡家大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胡家大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两个家丁吐了一下舌头。门丁甲低声道:“四小姐才貌双全,真要是嫁给这个傻小子,那可是一棵大大的好白菜,叫一头大傻猪给拱了。” 门丁乙叹道:“那岂是猪拱白菜,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狗屎堆上啦!不过,咱也不用担心,既然大少爷有话在先,估计这门亲事成不了。” 门丁甲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道:“大少爷说是去接人,傻小子倒是来了,他却不见了人影,你说,大少爷会不会被这傻小子给害了?” 门丁乙摇头道:“不会,不会。傻小子连咱俩都打不过,怎能打得过大少爷呢!一定是想法子去了!” 门丁甲叹道:“希望大少爷能扭转乾坤,但愿这桩婚姻能演变一场爱情的闹剧。” 胡家大院原是青丘国人祭天圣地。早在二百年前,青丘国国王采东海珊瑚、南海水晶与昆仑白玉,在这座孤岛上筑成宫殿和祭天台。 因为小涂山距离青丘国较远,祭天多有不便,后来圣地西迁,岛上的建筑物一直都在闲置当中。 当年胡万山被万兰、许大膀子解救之后,它一路狂奔,当它逃到青云山的时候,感到饥饿难耐,就跑进一座道观去寻找食物。 这天清云道长正在洞中修炼,忽听厨房里有动静,他就走进厨房一看,见一只狐狸正在偷吃食物。 清云道长不但没有驱赶它,还送给它一些好吃的。胡万山十分感激,吃饱之后就变成了人形,便与清云道长交谈了起来。 当即讲出黄仙家族如何妒贤嫉能、如何阴谋算计、如何将他打伤……并信誓旦旦,一定要给黄仙家族一点颜色看看。 狐仙位列五仙之首,黄仙屈居第二。一旦两大仙族打起来,北方一带就得遭殃。为了阻止这场争斗,清云道长就用大道来劝解他。 胡万山听了清云道长好多经纶真谛,好比大梦初醒,心胸豁然开朗。仿佛瞬间就把积聚心头的仇恨忘得一干二净。 从此之后,他尊行天道,顺其自然。为了贪图安静,胡万山不惜重金,就买下了这座宫殿。又请来诸多能工巧匠加以改修,后来就成了这座“胡家大院”。 胡家大院四面临海,幽静而又美丽。院落是由东海第一巧匠设计,坚固雄伟,有东海第一庭院之称。同时又极为典雅瑰丽,一砖一瓦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万钧一路走来,令他目不暇接,咧着嘴巴,接连地惊叹道:“我的妈呀!我是不是到了天宫啦!” 胡管家用胳肘撞了他一下,提醒道:“不要大惊小怪的,会有失身份。见到我家主人,一定要多说好话。” 万钧不屑地道:“知道啊,不就是让我溜须捧臭脚么。” 胡管家心道:“黄大仙儿也是,怎么整这一个傻小子来娶亲啊!” 过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古朴的青藤木楼前,想来便是主人的住所。但瞧起来颇为普通,远不及其它房舍富丽堂皇。 大门两旁各站着两个丫鬟,见管家引着一个叫花子到来,连忙将门打开,进屋通报。 片刻之间,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走了出来,给管家和万钧各行了一礼,很有礼貌地道:“管家、贵客,老爷和老夫人都在厅房等候,这边请!” 万钧把胡管家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见有人给他行礼,急忙作揖还礼,大嘴一咧,小牙一呲,点头哈腰地说道:“里面请,里面请。” 丫鬟见他衣衫褴褛,一副奴才的样子,忍不住地掩口一笑。 里边的小院更为朴素,四院环合,庭中种了几株梧桐,鸟声密集。万钧随着管家掀开布帘,进了厅房。 房中既宽阔又明亮。墙壁上布满了名人字画,古董架上尽是古董。瞧上去,古朴而又文雅。大厅的首位上坐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都是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万钧看了一眼那白胡子老头,心道:“这老头一定就是胡万山,我得给他一个热情拥抱!” 想到这里,喊了一声:“老丈人诶!”张开双臂就拥抱了过去。 胡万山那是几千年的狐仙,别说和他拥抱,就是近距离看一眼都很难。胡管家见万钧破衣烂衫的,还要去拥抱自己的主人,就在身后抓了他一把。 谁知他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只是轻轻地一拽,“咯嗤”一声,竟然扯下一大块布来,登时半个肩头都露了出来。 万钧自觉难堪,两眼瞪着胡管家,哭唧唧的道:“你拉拉扯扯的,想干啥呀!看看,衣服都被你给扯坏了。露个大肩膀子,磕碜不磕碜呐!” 胡管家也没成想会把他衣服扯破,望着手中的布条,颇为尴尬,呆立了半晌,这才歉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的衣服如此不结实。” 胡老夫人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她这一笑,竟然带动旁边的两个丫鬟,她俩更是一笑难抑。起初只是捂着嘴偷笑,后来捧腹大笑。笑得肚肠子生疼,再后来竟然蹲在地上。 万钧羞得满脸通红,埋怨似的说道:“挺大岁数了,下手没轻没重的!你看露个大肩头子,啥玩应呢!” 胡万山见丫鬟们笑起来没完没了,便喝道:“你们都别笑了,万公子一路跋涉,受尽千辛万苦,衣服破碎了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胡管家,你带他下去,给万公子挑选两件好衣服,再带他洗洗澡,吃点饭,然后带他到客房里就寝。” 万钧恍然想起老和尚的话。他应该想自报家门,然后再讲述一段万兰、许大膀子救狐仙的故事。没想到不等他开口讲话,就让他离开。 万钧很不情愿,咧了咧嘴,嘟囔道:“好不容易才来的,那就说会话呗!我父母好歹救过你的命,就不能让我叨咕叨咕。” 胡万山摆手道:“来日方长,有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万钧瞪了胡管家一眼,低声道:“都怨你,害得我们说句话都没说上。”把身子一扭,气呼呼地向门外走去。 胡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发出一声嗟叹,问道:“老头子,你真想把咱家君儿嫁给这傻小子么?” 胡万山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两个人已经情定此生,你说让我怎么拒绝?” 胡老夫人道:“这不是把咱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胡万山手捻着须髯,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思雨渡劫之前,曾经化为一刻钟的人形。她曾经对我夸赞过这孩子:说他不但重情重义,而且胆量过人。十三岁就敢独闯乱石山,雷劈老黄仙。按理说思雨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像这等傻呵呵的男孩子,她宁愿来世为他做牛做马,也绝不会情定终生。难道这里有什么猫腻?” 老夫人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纳闷儿。就凭咱家思雨高傲的心气儿,怎能与这傻小子情定终生?是不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我建议让快腿狐跑一趟万花庄。” 胡万山叹道:“我已经查验过了,万钧手中的通关令牌和路线图确实是思雨亲手所留,无需要质疑。不过明天让快腿狐打听一下也好,至少能了解到他的人品好与坏。如果这小子品行端正,无论尖与傻,君儿只能认命了!” 老夫人叹道:“说句实在的,我也信命。不过我还真没看好这小子,你看看他,说话语无伦次,使起性子来就像一个泼皮!哭唧尿淌的,我看他就是心眼儿有些不全。这样吧,明天咱双管齐下。那边让快腿狐打听情况,咱这边也好好地劝劝他,叫他放弃这门亲事。我多给他一些银子,并在当地给他买一所宅院和几亩良田,打发他走就算了。” 胡万山摇了摇头道:“说句实在的,我也不想促成这门亲事。可这傻小子偏偏热衷于画画,又与湘君定了婚约,估计很难用金银摆平此事。如果这小子油盐不进,你说我可咋整?怎么也不能把他扔进大海里吧!” 老夫人道:“他父母救过你的命;这小子又救过咱家思雨的命,虽然狐仙家族属于妖类,但绝不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样吧,明天咱一起打个破楔儿,实在不行,也就让……” 猛一抬头,发现一条人影在窗前一闪即逝,老夫人板起了脸孔,喝道:“谁?” 过了片刻,窗外传来极其熟悉的声音:“奴才胡全安特来向主子交差。” 胡老夫人道:“原来是胡管家呀。进来吧。” 房门一响,胡管家迈步走进房中,连忙给主人行礼:“老奴把万公子安置完毕,不知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胡万山指着椅子道:“坐吧。咱们一同说说话,你觉得万钧这孩子怎么样?” 胡管家欠着身子说道:“我家小姐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与万钧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过两个孩子的名字同带一个‘君’字,又都热衷于画画,以老奴来看,也许这就是前生的缘分。” 第一百八十章 举棋不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夫人叹道:“缘分也好,前生注定也罢,我家君儿真要嫁给这个傻小子,确实是委屈了我家女儿。” 胡管家收了黄道安两件奇宝,自然要提万钧说些好话了,摇头晃脑地讲道: “老夫人此言差矣。万钧乃是山里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见多识广的夫人面前,自然显得有些呆傻了。 “还有,我们这次嫁闺女不就是为了报恩吗?不然就是下一百天的暴雨,也淋不到万钧身上一个雨点啊。 “至于长相与好坏、能力强与弱,一切也就没有必要了。只要他人品好,心地善良,将来能让小姐幸福,我认为比什么都强。” “别忘了,两个孩子是在生死关头留下的约定,这就是前生的注定。倘若我们执意地要棒打鸳鸯,岂不是逆行天意? “这件事一旦张扬出去,会不会影响狐仙家族的声誉?老夫人,万事不能冲动,我们必须要从全方面考虑。” 老夫人叹道:“老妇虽是女流之辈,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不过报恩的方式有千万种,为什么偏偏要拿自己的闺女去报恩呢?” 胡管家缓缓地说道:“我说老夫人呐!不是老爷要用闺女去报恩,而是两个人此前有过约定。 “万钧苦等了五年,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上门来了,我们只因为这个人各方面都不如你女儿,就撕毁婚约,那也……”他摇头晃脑,一脸苦相。 胡万山越听越烦,摆手道:“都别说了!明天就看咱家闺女的,如果湘君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做老人的就极力撮合成这门亲事,也算我老胡头不忘本。如果湘君要毁约,我们做老人的也不能逼着她嫁给万钧。” 就在这时,守门的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禀报道:“启禀老爷,从西北方飘来一朵黑云彩,隐隐听到要找你讨要一个说法,我们要不要召集一些人马,前去阻止一下!” 胡万山摇头道:“不用啦。此事一定是因为万钧而起,必须我出面解释。” 老夫人等一脸谜团,纷纷向他投来了探询的眼光。 胡万山一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万钧一路太过于招摇,把此行的目的早已泄露了出去,加之妖人从中蛊惑,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信以为真。他们要拿‘人妖殊途’向我讨要说法。眼下湘君已经转世为人,婚姻又有前生的约定,一切正合天意。没什么大事,我向他们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说话间,把身形一展,一道光芒冲天而去。 胡万山威望很高,无论法术、神功都有惊人造诣,虽然极少卖弄,但神功绝不在其它四个出马仙之下。 早在三百年前,他便以善恶分明、有求必应,而被推崇为五仙之首。加上他在五个出马仙之中更有极高威仪,稍加解释,也就乌云开散了。 老夫人半个眼角也看不上万钧,等老狐仙走后,便想出一个赶走万钧的主意。便对管家道: “万钧这小子心无城府,到处信口雌黄,我估计人品也不会太好。管家,你把菱花派到他的房间去。一是前去保护他;二是试试他的人品怎样;如果这小子品行不端,也就给了我们解除婚约的理由!” 胡管家心道:“你要把万钧给赶走了,我那笔赏银谁给我呀?我这就逆其道而行之,帮助万钧树立起威信。” 想到此处,便起身行礼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胡管家没有先去找菱花来,而是先到了万钧的客房,当即附耳对万钧道,你要如此这般这般,这么做。 万钧嘿笑道:“没问题。要说干别的不行,陪她演演戏,我万钧还是在行!” 胡全安生怕暴露自己,就为万钧做起了服务,把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一样地摆在他的面前。一切安顿完毕之后,这才朝菱花房间走去。 万钧吃饱喝足之后,又在浴池里洗了一会儿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睡衣,吃了一些海鲜和水果,当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恰巧对着大海,打开水晶窗,下面是一片艳红的珊瑚林,火焰般燃烧到海边,白色的沙滩迤逦环绕,波浪一波一波地涌将上来。 灯光明亮,海风清凉。万钧凭窗眺望好一会儿,这才倒下来休息。 他心中有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不但要对他进行考验,还要派快腿狐去万花庄打探,心里又紧张又害怕。 就在这时,忽然听房门一响,万钧霍地坐了起来,抬头一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大美人,腋下还夹着一双被子。 万钧故意装作惊骇之态,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呀?怎么……怎么跑到我的房中来了?” 那女子冷着脸道:“我叫菱花,是湘君的姐姐,今天要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万钧退到了床角,两手连摆,央求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倒在一张床上睡觉。那样会怀孩子的!更何况我要娶你妹子。” 菱花也不理他,把行礼往床上一扔,说了一句“睡觉”,脱下鞋子,侧身躺下,面壁合衣而睡。 万钧咧了咧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敢。 孤男寡女,共处一床,更何况人家是来试探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害怕。好在那木床极大,两人并排躺下,中间还空了数尺。 万钧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见茶桌下摆着两个锦墩,便搬了起来,放在两个人的中间,并警告道:“告诉你的,我还是一个处男,千万不能玷污我的身子。” 菱花瞪了万钧一眼,厉声喝道:“闭上你那张臭嘴!” 万钧急忙熄灭了灯火,仰面倒在床上,将被子盖在身上。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脑中越发清醒,睡不着觉。斜眼望去,见那女子蜷身背对自己。 虽然管家有话在先,但美人在侧,不免心猿意马。他假意睡着,打了几声呼噜,故意把身子朝里翻滚,就势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上。 菱花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肩头,翻转身体,似乎在偷偷瞟他。 万钧突然想起管家的警告:“无论那女子对你如何温柔,你一定不能碰她,否则不但画艺学不到手,小命儿也得搭在这里。” 于是鼾声震响,又朝外侧翻过去,把手臂又拿了回去,此后不敢胡思乱想,一直装睡到底。过了半晌,这才甜甜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三竿,万钧一股身坐了起来,转头望去,见床上空空,早已不见美人的身影。 他赶忙穿上了衣服,翻身下了床榻,刚想去推门,忽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万钧打开房门,见一个丫鬟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前,给他行礼道:“万公子,请随我去洗漱,然后再去用餐。” 万钧整天与一群小孩嘎子厮混,不知道洗漱是怎么回事,登时就愣住了,问道:“你叫我去干什么?” 这丫鬟名叫樱花,与菱花一样,都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丫鬟,派她来伺候万钧,其实就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樱花见他听不懂“洗漱”和“用餐”的意思,便做了一个洗脸和吃饭的动作,一笑道:“就是跟我去洗脸、刷牙、吃饭。” 万钧笑道:“我发现你们这里的人都能捅词儿。直接说洗脸、漱口、吃饭不就得了吗!还个洗漱、用餐。嘁!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装那份大瓣蒜!”小嘴儿一撇,满是鄙视的神态。 樱花扑哧一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水都温好了,万公子随我来。” 万钧被带到洗漱室,樱花敛首垂眉,站在他的身旁。一会帮他拿衣服,一会儿给递毛巾,当把一块香皂递给他时,嗅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便转头问道:“这么香东西是吃的吗?” 樱花见他傻里傻气的,便信口逗道:“能吃,可好吃啦!” 万钧听说能吃,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几遍,见这东西方方正正、白白净净的,觉得擦在脸上有点可惜,便从新放回盒子里。 樱花见他没有使用,便问道:“你怎么不用啊?” 万钧摩挲一把脸,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败家!香喷喷的东西非得往脸上抹,多可惜呀!我留着,等我饿的时候当零嘴吃。” 樱花见把笑谈当成了真话,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东西千万不能吃,吃了会生病的,只能洗脸用。” 万钧一脸不悦,嘟囔道:“一个小丫鬟也要拿我寻开心。”拿起了香皂,使劲、使劲地往脸上蹭。 脸上有好多水珠,一眨眼睛,肥皂水流进眼里,辣得他十分难受,哭声问道:“我辣眼睛啊!这可咋整啊?” 樱花急着说道:“赶紧用水清洗,洗干净了,擦擦就好了。” 万钧连忙往脸上撩水,感觉眼睛不痛了,鞠起一捧水来,两手向下一拉,嘴里还“嘙”的一声。逗得樱花忍不住只想发笑。 洗漱完毕,樱花又帮他整衣带帽。万钧小嘴一咧,心道:“这要是让我在这待一辈子,给我皇帝都不做了!” 穿戴完毕,樱花把他带到饭厅,去吃早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寻死觅活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管家也在用餐,便把万钧叫到自己的身旁,低声对他说道:“用完餐之后,我就带你去见胡家二老。见面时不但要问好,还要学会沏茶倒水,更要懂得礼貌。” 万钧点头道:“你就瞧好吧。” 早餐较为简单,两个人胡乱地吃了几口,就去拜见胡家二老。 万钧撩帘而入,见胡家二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向上磕头道:“老丈人、老丈母娘早上好!小婿万钧给二老请安来了!” “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刚一见面就喊岳父岳母,胡万山满心不悦,一声不吭,只是一口接一口饮着茶。 守在万钧身旁的两个丫鬟都是胡老夫人的心腹,早就把万钧的一些事情讲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本来就对万钧颇为反感,见他第一次见面就喊岳父岳母,更增添几分厌憎。不禁勃然变色,沉着脸道:“你叫得是不是早了一点?” 胡管家见老夫人勃然变色,一把将万钧拉了起来,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万钧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不是让我会来点儿事吗。我都磕头拜过了,你还跟我眨巴眼睛干啥?” 胡管家面如苦瓜,拍着手道:“我让你请安,并不是让你叫岳父岳母啊!” 万钧嘿嘿笑道:“早上车,晚上车,早晚都得上婚车,还不如先行一步。” 老夫人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丢,怒道:“婚姻乃终身大事,岂是儿戏!这门婚事到此为止,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万钧登时楞在了那里,咧着大嘴刚要想哭,忽然一股柔细声音传入耳中:“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统?难道我的话你都忘记了么!” 万钧一凛,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冲着老夫人嚷道:“不行!我这次来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学好画艺,将来过上好的日子; “第二,我苦等了五年,浪费了五年青春,必须要抱得美人归。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倒在你家地上不起来,整天往你家屋里拉屎撒;冰出病来,就让胡家给治,整天给你败家!” 说完往地上一倒,连哭带打滚,大骂胡家忘恩负义。 老夫人见他耍起小孩子的把戏,极为生气,愤愤地说道:“别说你哭,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把我女儿嫁给你!” 把头一转,对胡全安道:“胡管家,你这就到账房支取五百两银子,另外备好一艘快船和足够的食物,送万公子回家。” 胡管家迟疑了一下。老夫人怒道:“大胆的奴才!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胡管家见老夫人一脸肃严,看样子是动真格的啦,他不敢不从,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要跨过门槛,却听万钧叫道: “胡管家不必费心了!我万钧虽是山里的孩子,五百两的银子可能一辈子都挣不来,但我不稀罕!我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成为一位画家,将来出人头地,光耀门庭。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湘君小姐不但与我前生有约,还志趣相同,都会画画。于是,我不惜万里,抱着满满的希望来到了胡家大院。” 抬起手臂,擦拭了一下眼泪,突然起身向西北的方向下跪,“梆梆梆”连磕三个响头,大声喊道: “爷爷!奶奶!都是孙子不好,不听你们二老的话,今生不能尽孝,来生一定好好孝顺二老,孙子这就去了!” 霍的站了起来,两眼瞪视着胡家二老,咆哮道:“该死的老胡家,万家救过你两代人,你不但不报恩,反而这般无情无义,我说啥也不想活啦!这就死在你们的眼前,让你老胡家背负千古骂名!” 抻着脖子,跃跃欲试。可当他把头转向这根大理石柱子时,不禁心生恐惧,泪蒙蒙地看了一眼胡全安,似乎在说:“这是在演戏,你必须得拉我一下。” 胡管家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刚要上前拉他,却听老夫人道:“不用拉他!我就想看看,我胡家究竟能背负什么样的骂名!” 万钧见僵在了这里,不撞也不行了,便把眼睛一闭,朝大理石柱子撞了过去。 他本以为定是头破血流,没想到如撞真空一般,一个收身不住,奔出四五尺远,抬头一看,眼前却是雪白的墙壁。 万钧见胡家没有害他之意,胆量大增,蓦然转过身啦,“呀”的暴一声暴吼,把头一探,电闪一般朝石柱再次撞去。 这次和上次如出一辙,依旧没撞上什么东西,万钧心情畅快,便开始演起戏来。假模假式地走到石柱子前,用力捶打几下石柱子,哭着说道: “石柱子啊!石柱!人能骗我,你怎么也在骗我啊?难道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放声大哭,哭得是撕心裂肺。 老夫人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半晌也不说话的胡万山终于发声:“婚姻讲究两相情愿,不是父母能够左右的,我们还要听听湘君的意见。胡管家,你把万公子带到客房去,让他冷静冷静,等我们做好襄君的工作,在通知你们。” 万钧嚷道:“我不走!今天必须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的缘由结果说出来,让大家伙都知道,是谁忘恩负义?是谁言而无信,不守承诺!” 老夫人辩解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胡思雨前生是个妖女,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报恩的方式千万种,你为什么纠结这个承诺不放?” 万钧摇着头,敲着手道:“我苦苦地等了她五年,不但浪费了我的青春,而且还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我纠结这件事不成吗?” 双肩头抖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泪水横流,指着老夫人嚷道:“好!既然你们无情,也就别怪我不义!万钧既然能与雷神营私舞弊,也能向天界公开事实真相。胡老太太,不用你现在跟我叭叭叫,早晚有你后悔那一天!” 胡全安见万钧把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扯过他的胳膊,喝道:“走!给我走!终身大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你也容人家商量商量。”扯着膀子把万钧拽了出去。 大厅寂静,掉针可闻。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沉重。 过了半晌,胡万山才说道:“眼下正在调查此事,倘若万钧把雷神舞弊之事讲出去,不但湘君人形难保,恐怕雷神也得受牵连。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摆手道:“不用担心,先稳他三两天,等快腿狐回来再做决定。诶,咱家光阳去了哪里?” 胡万山道:“光阳出海去接万钧,把他送上岸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菱花向前跨了一步,行礼道:“据守门的两个家丁讲。大少爷对这个未来妹夫十分讨厌,就想让家丁将他拦在了门外,没想到胡管家却热衷于此事,他……” 翻了翻白眼儿,又说道:“大少爷对四小姐的婚事十分关心,有可能是下了凡间,是不是去了玄狐山?” 老夫人叹道:“狐仙庙已经荒废了这些年,山上的灵狐也都各奔东西,他去那里能查到什么?” 胡万山举手道:“你还别说,我家光阳还有先见之明。你想想,万钧既然苦等了五年,一定多次前往狐仙洞,估计洞中会留下字迹或信物,如果能找到一样前期留下的东西,就能一辩真假。” 樱花略比菱花小了几岁,也不具有菱花的聪明与智慧,听到这话,一脸惊讶地问道:“难道万钧也有假?” 胡万山连忙竖指禁声,低声道:“我虽然没见过万家大小姐的孩子,但思雨在渡劫之前,曾经夸赞过这孩子。虽然寥寥数语,却叫我记忆犹新。他们间隔不过五年之久,即使发生一定的变化,但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吧?” 菱花笑道:“那也没准儿!万一那孩子的脑袋被驴踢了一脚,结果变成了一个大傻子。” 胡万山竖起了手指,再次嘘了一声,低声道:“此话到此打住,当谁也不要说,尤其那个胡管家。快腿狐昨晚就去了万花庄,凭他的脚力,估计今天就能回来,听听他都打探了什么,然后再做打算。” 菱花、樱花连忙垂手低头,齐声应道:“是!”各自朝门外走去。 胡管家知道万钧那张嘴没有把门,生怕他四处闲逛,说走了嘴。一旦查出他是个冒名顶替的货色,自己也好不了。 于是就让厨房给他做了一大桌子酒菜,直接送到他房中。 万钧高兴不已,便张开大嘴,颠开大牙,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就独自喝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往床上一倒,一觉睡到晌午。 胡管家又让大厨做了几样可口的饭菜,再次送进万钧的房中。这次胡管家没有走,主动要陪他吃了一顿晚饭。 席间,胡管家一脸凝重地道:“昨天你虎扯扯的,见面就喊老丈人,为此胡家对你起了疑心。昨天夜里就派快腿狐前往万花庄打探。 “好在我昨天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给老黄仙传去了音讯。方才老黄仙用密语传音的方式,给我传来了信息:事情已经办妥,快腿狐已经在返回的途中,要我们做好准备。” 万钧一脸骇然,大嘴儿一咧,叫道:“我的妈呀!是咋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暗中调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全安一脸怒色地道:“从现在起,你别虎啦吧唧的,什么话都往出沁。别忘了,你是冒名顶替的假牌货,一旦露出破绽,咱俩都得去见阎王。” 万钧周身剧颤,骇然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呀?” 胡全安把头朝前一探,低声说道:“眼下胡家最薄弱环节,就是雷神的徇私舞弊这件事,你就抓住这一点,就等于捏住了蛇的七寸。 “你吓唬他,我借机从中说和,再拿前生那个约定说事,争取尽快把你们俩的婚事定下来。等你学会画画之后,立刻带她离开胡家大院。” 万钧连忙作揖道:“谢谢啦。从此以后,我保证不乱说话,一定要多长一点儿心眼。” 胡全安生怕隔墙有耳,也不敢与他多说,吃完一碗饭,就去了会客厅。 客厅里人数不多,除了胡家二老和那两个贴身丫鬟之外,只有快腿狐一个人。胡管家见五个人正谈论着什么,便知趣地退了回来。 胡万山笑道:“没有什么秘密,你进来吧。” 胡管家欠身坐在椅子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看了一眼快腿狐,便问道:“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是打哪里来呀?” 快腿狐一笑道:“昨天夜里,我去了一趟人间。” 胡管家虽然心知肚明,但依旧问道:“干嘛要去人间?” 老夫人接过话题,叹道:“这不是嘛!人在府中坐,喜从天上来,突然来了一个女婿。也许是幸福来得过于突然,我放心不下,就派快腿狐到万花庄打听打听。” 胡管家点头道:“是啊,眼下纷乱不断,还是谨慎为妙。没有什么意外吧?” 快腿狐摇头道:“没有,没有,一切属实。”当下就把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原来万钧在翻越恶虎山时,黄道安见他头脑简单,口无遮拦,即使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闹不好还会暴露自己,因此就决定放弃万钧这枚棋子,转头打出黄金玲这张王牌。 他万万没想到,黄金玲学会御蛊之术,竟然破解了迷魂瓶中的蛊毒和迷素,从而失去对她的控制。 这丫头为了保命,她跑了倒也没有什么。更让黄道安意想不到的是:黄金玲竟然把万恩引向了别处,至今也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眼下距离北海真神受审的时间越来越近,必须要控制住一个。既然无法找到万恩,那就全力去控制住胡思雨,决不能让她恢复记忆。 一旦胡思雨恢复记忆,她就会讲出北海真神的所有罪行。如果北海龙族彻底覆灭,黄仙家族也就万劫不复。 好在黄道安心计深远,为了当上五仙之首,这几年广布羽翼,在狐仙家族中埋伏了诸多内线,所以对胡家大院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当他得知万家混进胡家大院时,又把精力从新用在万钧的身上。当他接到胡管家传来音信后,立刻就让黄十九带上了迷魂瓶,联合老貂头一起迷惑快腿狐。 快腿狐毕竟修为较低,当他接近玄狐山时,黄十九就在山脚下幻化一个偌大的村庄。 因为他知道万花庄就在玄狐山的附近,门楣上又清楚地写着“万花庄”三个大字。因此他也没有多想,径直朝庄子里走去。 老貂头负责在城内演戏。他念了一套“拘仙咒”,把附近的黄鼠狼都拘到了山下,经过幻化之后,变成了人形。 快腿狐见大街上车水马龙,街头店铺比比皆是,行人来往络绎不绝,远远就传来摊贩的一片叫卖声。 快腿狐正想找个人打听万钧这个人,这时一个老头主动上前与他搭讪:“年轻人,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是走亲戚还是做生意。” 快腿狐答道:“我从东海来,到这里想见一个童年的小伙伴。” 老人笑着问道:“你这个小伙伴姓氏名谁?是住在万花庄本地吗?” 快腿狐见老头既和蔼又热心,也就不假思索地讲道:“此人名叫万钧,是子随母姓,他母亲可能叫万兰,此前是个大小姐。” 老人家手捻须髯,哈哈笑道:“你小子算是打听对人了!不瞒你说,我和万兰家只隔两个大门口,老夫对他家更是了如指掌,不过万钧和他母亲都没在家。 “据听说万钧五年前定了一桩婚事,几个月前就离家去了东海,至今下落不明,他娘思念儿子,眼泪都流干了,后来被许姓的族人给接走了。” 快腿狐见他的话与万钧的话极其相符,也就确定那个万钧不是冒名顶替。此事关系到湘君小姐的一生,也就顺便了解一下万钧的人品。 当下问道:“万钧眼下在做什么?他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 老人家赞叹道:“此人乃少年英才,又大恩大义,人品绝对一流。不过人无完人,去年在与东瀛人的战斗中,被炮弹震晕了过去,醒来后有点语无伦次。不过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小伙子,你要是做生意与他搭伙,绝对不会出什么大事。”把手一背,转身就走了。 快腿狐打探的东西,几乎都打听到了,再多打探下去也没有必要。毕竟自己属于狐妖,不敢在人间多做停留,便转身朝东海方向奔去。 胡管家听完快腿狐的讲述,心里高兴不已。把头一转,单刀直入地对胡万山问道:“老爷,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胡万山叹道:“当年万兰小姐为了救我,才导致不能回家,结果怀了身孕。虽然责任不在于我,可毕竟是因救我而起。 “当时万兰生活无望,我就让思雨去照顾她的生活,却不料又演出万钧舍命救助胡思雨的一幕。 “按理说两个孩子有过约定,思雨渡劫成功之后,理应嫁给他为妻,可万钧这小子愣头愣脑,傻啦吧唧,确实不受人待见。唉—!此事确实叫我有点儿叫我为难了!” 老夫人道:“婚姻大事,岂能当做儿戏!既然你觉得好生为难,就请你退避三尺。一切交由我来办。” 胡万山苦着脸道:“那小子一根轴,你能有什么法子?倘若把他逼急了,万一自寻短见,我胡家岂不是沦为罪人?” 老夫人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仰靠在椅子上,两眼微闭,缓缓地道:“老头喳,你和管家、快腿狐到隔壁喝会儿茶去,我的身子骨儿有点不舒服,想让菱花、樱花给我揉揉肩、捶捶背,再拔几个火罐。” 胡万山知道老夫人要商量对策,便引着胡管家、快腿狐去了书房。 等三个人走后,老夫人立刻坐了起来,对两个丫鬟道:“君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决不能让她和一个二虎三三的傻小子过一辈子。” 樱花道:“就是、就是。我家小姐才貌双全,可以说是天下无双,怎能嫁给万钧这个傻狍子!我们必须要竭力阻止。” 老夫人皱眉道:“我有一百个心想要阻止,可万钧这傻小子一根轴,倘若过于强硬,他真会自寻短见。毕竟万家有恩于我们胡家,两个人又有过前生的约定,即使撕毁婚约,也得令人信服。菱花、樱花,你们俩帮我想一个‘既能让万钧无条件地放弃,还不让他心生怨恨’的好办法。” 樱花扑闪了几下大眼,突然举手道:“要我说呀,就把小姐易容成一个丑婆娘,让他一看就觉得恶心。从此他也就死了这份心。” 老夫人摇头道:“万钧来胡家大院已经两天了,对君儿也是颇为了解。一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突然变成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婆娘,不用想,一看就知道假的,他绝对不能心服口服。不成,不成,你们俩继续给我想主意。” 樱花又道:“万钧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这个主意根本找不到。要我说呀,人的命,天注定,还是把君儿叫过来,听听她是什么意见。” 老夫人摆手道:“不能叫她。君儿这孩子心地善良,万事都要为他人着想。她要是知道父母因为她的事而发愁,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父母分忧。眼下还不能让她参与,你们俩继续给我出主意。” 菱花拧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突然听到“人的命,天注定”这句话,便想出一个“姻缘天定”的主意来。 原来胡家共有两儿四女,大儿子胡光阳、小儿子胡光辉。中间夹着四个女儿,大女儿湘玉、二女儿湘秀、三女儿湘倩、四女儿湘君。 这四个女儿容貌相似,都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菱花想让四姐妹站成一排,让万钧从中挑选。 如果在一炷香的工夫里,能从这四个人中找出湘君,说明二人有前生之缘,可成婚配。如果找错了,说明此生无缘无分,则不成吉祥。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道:“若是万钧不同意呢?” 菱花笑道:“那您就搬出胡家嫁女的规矩。万钧倘若不同意,说明他逆行天意,就等于他主动放弃。”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用心良苦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夫人点头道:“这个法子从前曾经真有过,成功的概率确实很低。今天搬出来,也不算故意刁难万钧。倘若他认对了,只能认命了;如果他认错了的话,我就给他一些金银,赶快打发他回家。” 把头一转,对樱花道:“你把胡管家叫来,让他去赶紧去通知万钧。” 樱花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跑去。 过了半晌,樱花引着胡管家来到会客厅,老夫人便把实行“姻缘天定”的想法说了一遍。 胡管家明知这是在故意刁难,但他怎敢在主子面前怎敢放肆?低着头,急匆匆地来到万钧的房间。 万钧独自待在房中,感觉寂寞难当,见房中酒菜应有尽有,就来个一醉解千愁。自己慢慢地倒了一大杯酒,独自喝了起来。 一杯酒下肚,已有七分醉意,顺着桌子倒在了床上,工夫不大,便鼾声如雷。 胡管家见他除了喝就是睡,很是生气。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将他拽了起来。 万钧刚从睡梦醒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挥手乱打一边大声喊叫:“疼啊!疼啊!我的耳朵啊!” 胡管家将手撒开,咬着牙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都迫在眉睫了,你还有心思喝酒睡觉!” 万钧捂着耳朵,哭唧唧地嚷道:“我……我这不是一醉解千愁么!有话你就好好说呗,非得拧我耳朵干啥!” 胡管家见他哭唧唧的样,越看越生气,用手指点着他脑袋道:“瞧你那熊样!就算把湘君小姐整到手,将来也是一个当王八的料!” 万钧本想动怒,但见他脸色铁青,不禁有些害怕,抽噎道:“到……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倒是告诉我吔!” 胡管家低声道:“胡老太太又出幺蛾子了。搬出他家八百前的那一套。要整什么‘天定姻缘’,让我告诉你一声,你必须做好心里准备。” 万钧吐噜一下鼻涕,问道:“啥叫‘天定姻缘’啊?” 胡管家讲道:“胡家有四个姐妹,让她们穿上同一款衣服,站成一排,让你从中认出湘君。选对了,说明你们的姻缘属于天赐,就把四小姐嫁给你。如果选错了,说明你们没有缘分,给你俩钱,赶紧滚蛋。” 万钧咧着嘴道:“我的妈呀!那不叫四选一吗!这可难透了。胡管家,你就蔫不唧地帮帮我呗。” 胡管家敲着手道:“胡老太太什么事都背着我,你说让我怎么帮你?万一看让他们看出破绽,我这条老命也就没了。” 万钧把两手敷在脸上,向下摩挲了一下,先叹了一口气,举着拳头发誓道:“不用胡老太太穷臭美,等着的!我要不把雷神舞弊这件事捅到天上去,我都是丫头养的!” 胡管家听他说出这话,更是气上加气,要是不在胡家大院里,一定会抽他几个大耳刮子,点着他脑门道: “你这个傻玩应,叫我说你点什么可好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万恩啦?还有,你有上天的本事吗?你有足够的证据吗?这件事关系重大,偶尔拿出来吓唬吓唬胡家还可以,千万不能动真格的。一旦挑明了,估计老狐仙不把咱俩碎尸万段,也得丢进大海去喂鱼。” 万钧周身剧颤,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哭声说道:“这可咋整啊!废了好几天的劲,最终还是闹个猫屁股白!你就不能帮我想个法子吗?” 胡管家低声道:“法子我可以帮你想,就怕你不够精明。” 万钧嚷道:“你咋看出我不精明啦?告诉你的,我要上来那明白劲儿,比你都聪明。我这叫做大智若愚。” 胡管家气得直哼哼,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加强团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冷静了半晌,才将心中的怒气驱赶出去。 摇了摇头,嗟叹道:“上船容易,下船难。我登上贼船这么久,已经无路可退啦,我只能领着你继续朝前走了。” 把头朝前一探,压低声音道:“四小姐画艺超群,自然会画画异常敏感。我建议你在四姐妹面前画几张肖像画,然后发挥你的洞察力,如果有人鄙夷或是轻虐……,这个人一定就是四小姐。” 万钧点头道:“行,就这样定了。该死脚朝上。两个回子打架,就看这回子啦!” 一夜无书,次日一早,胡万山、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一同来到会客厅。 老夫人喝了一杯茶,对两个丫鬟吩咐道:“菱花,你把香火准备好;樱花,你把君儿给我喊来,我要跟君儿说几句心里话。” 湘君正在后花园里写生,忽听樱花喊道:“四小姐,老夫人请你到客厅去一趟。” 因为一家人都没看好这个傻小子,因此也就没把此事告诉给湘君,加之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 听母亲喊她,立刻放下画笔,兴冲冲地跑到了厅堂,一进厅门,劈头就问道:“爹,娘!你们找我有什么好事?” 老夫人没说话,心头一酸,留下两滴眼泪。指了身旁的那把椅子道:“君儿,来这边坐。” 湘君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愣怔了半晌,这才在父母的身旁坐下,茫然地问道:“爹、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万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万物有前定,时空有未来,无论今生或来世,凡是欠下人家的,终究要还。万钧那个讨账鬼找上门来了。” 湘君皱眉道:“什么讨账鬼?谁是万钧?爹爹,您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胡万山叹道:“你渡劫成人不久,此前的一些事情完全忘记了。爹爹简单地给你讲讲。十多年前,黄成霸收买了我的仆人,结果被毒翻。 “黄成霸早有准备,带着好多猎人对我进行围捕。在这生死关头,遇见万家大小姐和他家的伙计。万家小姐心地善良,救了爹爹一命,这是我欠下万家的一笔债。 “当时万小姐举步维艰,爹爹就让你去帮帮万小姐,谁知你在人间酿下一场大祸,北海真神在黄芸姗的唆使下,要将你形神俱灭,永无来生。 “这时,万小姐的儿子挺身而出,跪求雷神,救了你一命。有可能你出于感激之情,答应人家以身相许,我年后人家找上门来了。” 湘君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答应人家以身相许,怎能反悔?是不是爹娘舍不得君儿?因此而愁苦啊?” 胡老夫人接过话题:“咱胡家人向来知恩图报,言而有信。可这个万钧实在……”脑袋轻摇,咬唇不语。 樱花见老夫人心有顾虑,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四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你可没看过万钧呢!长得胖乎乎的,说不出的讨厌。说话也是虎了吧唧的。就他那个怂样,简直就是个大傻狍子!” 湘君听了这话,惊愕迷茫,周身冰冷,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声来。 老夫人连忙将女儿抱住,微笑地安慰道:“没事,没事。四选一的几率很小,不容易选中。就算他选对了,如果你要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娘亲宁可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决不能委屈了我的女儿!” 胡万山摆手道:“眼下说什么都有点过早,等‘天定姻缘’这一关有了结果,再做最后的决定。” 扫视了一眼众人,吩咐道:“君儿,你赶紧回去,该准备的一定要准备;樱花,你把万钧给我叫来。” 二人头颅微点,一同朝门外走去。 工夫不是很大,樱花引着万钧来到了厅堂。 万钧一走进厅门,便背靠着墙壁,蹲在了地上。两手褪着袖子,搭拉个脑袋,活像一个受气佬。 胡万山问道:“万公子,座位有多是,你干蹲在那里啊?” 万钧把脑袋一晃,去呼呼地道:“不坐了!一些事胡管家都告诉我了,结果不想而知。这里距离门口很近,方便往外面跑,投海更方便。” 不等胡家二老说话,菱花嚷道:“臭乡巴佬!我们这是在按祖传的规矩办事,你少拿跳海吓唬人!有本事……” 胡万山举手阻止道:“菱花,不要多言。万事皆有天注定,一切皆由命安排,既然我们选择了‘天定姻缘’,那就一切由命吧。” 万钧摆手道:“不用多说了。反正你们嘴儿大,我的嘴儿小,规矩随你们定吧。” 老夫人淡淡地道:“既然万公子没意见,那我就讲讲‘天定姻缘’的规矩。我有四个女儿,模样也很相似,只要你在一炷香的工夫认出湘君,你就暂时留在这里,等你画艺有成,你们俩就可以对对双双地荣归故里。回家后择个吉日,拜堂成亲,从此好好地过日子。倘若你猜错了,则不成婚配,给你一些银两,赶紧打道回府。” 万钧哼道:“我认对又能怎样?你们硬是说不对,我有什么法子!我看这就是一个圈套,逼着我放弃这门亲事罢了。” 胡万山一脸正色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我们要是昧着良心做事,何必跟你废这个口舌!” 万钧再次摆手道:“好吧,好吧,就这样定了!把你家四个大丫头都整出来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四选一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夫人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三下手掌。门帘一挑,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万钧猛一抬头,见四个美女款款地走了进来,那颗心登时“扑腾”了起来。 心里暗自惊叫:“我的妈呀!这不是九天仙女下凡吗?我要猜中了四小姐,不但能学画,还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这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啊!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四姐妹给父母请过安后,便横向站成一排。 老夫人扭头对万钧道:“万公子,你不是想学画画吗?那好!这四位都是我女儿。不过,你要你在一炷香之内,从这四个人中找出我的小女儿,如果找对了,你就如愿了。如果找错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万钧心里紧张,勉强地站了起来,可脚下发软,刚一起身,险些一跤坐倒。 万钧自觉失态,心中不住地对自己说道:“镇静!镇静,千万要镇静。我必须给四小姐留个好印象,让她知道万钧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 当下一挺胸膛,负手而立。故意咳嗽了两声,决定要在四姐妹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学。 讶然叫道:“难怪天下传闻,胡家四姐妹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所谓:沉鱼掉雁之容,闭月落花之貌。” 万钧本想甩几句词,能获得美女的欢心,没想到词用错了,却惹来众人的鄙夷与嘲笑。 万钧不知他们为何嘲笑自己,便问道:“你们笑啥呀?我哪里说错了吗?” 樱花想让万钧当众难堪,当下就指正错误:“我说万大公子,你不会用词,就别滥用词。那叫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你倒好,又是掉雁又是落花的,你怎么不说天上掉下一个女猪八戒,领回家中当媳妇去呢!” 万钧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连忙辩解道:“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我只不过没按原句说罢了,就想给大家增添一点乐趣。” 老夫人把脸一沉,怒声说道:“行了,行了!说够了没有,这是选亲现场,希望大家都能严肃一点!方公子,你要是觉得我的女儿配不上你,你可以选择放弃!” 话音未落,却听菱花喊道:“万公子选择自动放弃,胡家四姐妹可以自动退场!” 万钧登时就急了,“噌”的一下,跑到了厅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大声嚷道:“不许走,我还没有挑选呢!不公平,不公平!” 大小姐湘玉一把将万钧的衣领,冷冷地道:“好狗不拦路,你给我滚开!”用力一扯,把万钧扯到了一旁。 万钧一个站立不住,便坐到在地上,两腿乱蹬,便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 哭着喊道:“老天爷啊,你就长长眼睛吧!瞧瞧胡家做的这是什么事啊!我爹为了救胡老爷子,被活活地打死啦! “我为了救胡思雨,小命儿险些没搭上啊!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呀!老天呀,我有话没处说,有苦没法诉啊,你就来胡家大院一趟吧!我把实情……” 这时,只听胡万山厉声喝道:“你们四个都给我重新站好,其他人谁也不许作弊,一切按天意而行!万公子,你也别哭哭啼啼的啦,时间越来越少,赶紧去找吧!” 万钧连忙站了起来,在四姐妹面前来回走了四五次。见她们的长相大致相同,衣服也是完全一样;无论个头、年龄都相差无几,别说没见过四小姐,就是见过,恐怕也无法认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万钧就像幽魂一样在四个人的眼前走来走去。就是不肯指认是哪一个,这时又听菱花提醒道:“用时已经过半,香火燃尽为止。” 万钧有点着急了,恍然想起胡管家的话,便从怀中掏出纸和笔,对四姐妹道:“我天生喜欢画画,反正猜中的也几率很小,最后猜一下子就完事了。这样吧,时间还够用,我就把你们四个都画下来,如果四小姐看我画画还行,就请你点拨一下子!” 说完,赶忙铺好了画纸,拿起画笔来,勾勾画画,画出四张肖像画。 你还别说,万钧别看干什么都不行,要说在画画上,还真有一定的天赋,几笔下去,四大美女就跃然出现在画纸上。 他眉毛一挑,故意狂妄地说道:“高山不是堆地,牛皮不是吹地。我要是静下心来,三幅画就是举世无双。” 抬眼扫视,见其中有三人不屑一顾,唯有右边第一个,脸上露出鄙夷的一笑。 万钧心道:“这女子一定是瞧不起我的画,估计她就是四小姐。” 这时只听菱花催促道:“万公子,香火只剩下半寸,赶紧确认。琼香燃尽,过时无效!”对着香火就吹了一口。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两眼睛都盯在那根香火上。 香头越烧越短,万钧依旧没有指认,老夫人的紧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轻松,期盼着这香火一下子就能烧尽。 就在人们觉得苍天有眼,神明公正之时,却见万钧快步走到右边那个女子的身前,一把托起湘君的胳膊,大声喊道:“就是她,她就是四小姐!” 众人张口瞪目,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老夫人脸色煞白,捶胸顿足地道:“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啊!”把身子向后一仰,登时瘫倒在椅子上。 胡万山也如泄了气的皮球,顿时也瘫软在那里。 菱花心下不甘,试想让他改变主意,一本正色地道:“万公子,十分遗憾,我郑重地告诉你,你选错了!” 万钧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得意地道:“哼,小小的黄毛丫头,你能骗得了我嘛!咬定青山不放松,就是她啦!” 湘君起初还很淡定,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这才意识到,最后的一根稻草已被揪落,此生注定要陷入痛苦之中。 她喘息摇头,泪水倾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大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每个人的脸上沉重而又悲戚。 菱花拔出半寸长的香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又狠狠地辗轧几脚,骂骂咧咧地向门外走去。 事情已经有定局,胡家人只是摇头叹息,还能说些什么。 窗外聚集好多家丁与仆人,无不啧啧感到惋惜,嗟叹道:“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狗屎堆上啦!” 胡管家也在其中,假惺惺地摇头晃脑,叹道:“四小姐才貌双全,嫁给这傻小子,确实有些可惜。” 忽听胡万山叫道:“胡管家,你进来一下。” 胡管家低着头,快步来到胡家二老面前,鞠躬行礼道:“老爷、夫人,有何吩咐?” 胡万山强打精神,勉强坐了起来,朝外弹了弹手指道:“你把万公子带到客房中去,顺便为他准备几套像样衣服,至于哪天举办订婚仪式,我会让樱花通知你。” 胡管家躬身行礼道:“老奴遵命。” 转身把手一伸,对万钧客客气气地道:“万公子先请。” 万钧笑靥如花,十分得意,把手一背,迈着四方步朝门外走去。 胡家三姐妹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看样子是想要杀死万钧。 胡万山对女儿的心思极为了解,生怕他们惹下塌天大祸,警告道:“人的命,天注定,你们三个不许掺和此事!” 三姐妹齐声应道:“是!”转身走出门外。 厅堂里只剩下胡家夫妇和湘君、樱花四个人。 胡万山见湘君两眼含泪,心中大痛,歉意地说道:“君儿啊,你有今天,全都是为父一手造成的,倘若父亲不遭那次劫难,也就没有后续这些事了。要恨你就恨你父亲吧!” 湘君摇头道:“爹爹,我不恨你,要恨就恨湘君有眼无珠。我为什么跟这等人私定终生。” 胡万山叹道:“万事皆由命,据快腿狐说:万钧这孩子起初聪明智慧,一年前,在一次战斗中被炮弹震晕,结果留下了病根。” 老夫人拉过湘君的手,一脸正色地道:“君儿,你当我说句实话。如果你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娘亲宁可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也决不能委屈了我的女儿!” 湘君擦拭了一下眼泪,一笑道:“娘,胡家人一向磊落,怎能这样做?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们前生有约,倘若反悔,岂不是违背天意?还有,既然这傻小子能千里迢迢地找到了胡家大院,还能在四姐妹中把我找出来,说明我们前生确实有缘。女儿谁也不怨,只能认命了!” 胡家老夫妇俩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樱花可着急了,跳着脚,大声嚷道:“不能啊,四小姐,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啊!” 湘君一笑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又不是跳油锅。人间的生活,不就是生儿育女,开门过日子吗?人生短短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还是听天由命吧。” 老夫人长吟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说道:“是啊,万般皆由命,看来这人哪,不信命是不行的!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父女俩都欠下万家的,只能拿女儿的一生来偿还了。这老天爷做事也算是公平!” 但一想到女儿会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顿时又是一阵揪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万钧订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万山摆了摆手,长叹道:“什么也别说啦!既然怀着报恩之心,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千万不要三心二意,模棱两可。既伤了别人,又痛苦了自己。” 掐指算了算,又说道:“这样吧,三天之后,咱就把婚事先定下来,免得万钧整天哭天哭哭啼啼,又吵又闹。我们黄仙家族毕竟是五仙之首,一旦传扬出去,有损家族的声誉。” 老夫人点头道:“是啊。订婚与不订婚不是关键所在,关键是万钧的人品。反正订婚之后还需等上一二年才能完婚,倘若发觉有什么不妥,我们还可以撕毁婚约。” 听到最后一句,樱花心中登时一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商量,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了大后天。 万钧得知后天就要订婚了,自然高兴不已。也曾多次找机会想见湘君一面。可去了好几次书房,别说见到她本人,就连书房的门都没让他进去过。 胡管家知道湘君是在故意躲避万钧,倘若一味地找下去,定会使对方产生反感。于是就把万钧关在房中,靠喝酒、睡觉来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眨眼间三天过去,这天早晨,万钧吃完早饭,正在房间里踱步,忽然丫鬟樱花跑到窗前,拍着窗户喊道:“大傻狍子,我家老爷叫你到四小姐的书房去一趟。” 万钧心里纳闷,明明今天是订婚的日子,为啥叫我去四小姐的书房?莫非是教我画画?刚想对樱花去询问,可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万钧愤愤地骂道:“该死的小贱人!不用你在我面前装牛掰,等我成了胡家的姑爷,猛劲收拾你!” 转身走进洗手间,精心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又换上一套新衣服,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四小姐的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结果叫他大吃一惊。见胡万山、胡老夫人、胡管家,及胡家四姐妹全部在场。 北墙下设好了香案,香案的下面摆放着两个金黄色的棉垫子。香炉里插着三炷琼香,香烟袅袅,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万钧知道这是要传授自己画魂,便指着地上的垫子问道:“我是不是跪在这里?” 在场之人沉默不语,万钧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过了半晌,只听胡万山缓缓地讲道:“我胡家一向信守承诺,并非知恩不报。既然万钧有两大心愿,那今天就让他实现这两大心愿。” 胡家人沉默不语,唯有万钧拍了几下手掌。 胡万山扫视一眼众人,又继续讲道:“今天不但是二人订婚之日,也是我小女儿湘君传授万钧画艺的开始。现在就借这个小小的书房,为你们举行一个简单的拜师和订婚的仪式。在其位地,谁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菱花举手说道:“我说两句。四小姐美貌绝伦,兰心慧质,难怪万公子对她死皮赖脸……” 胡管家立刻打断她的讲话:“万钧与四小姐前生有缘,又是私定终生,不存在死皮赖脸。菱花,请注意你的措辞。” 菱花行礼道:“是,小女子口无遮拦,确实在用词有问题,今后一定改正。” 扫望了一眼众人,接着讲道:“方才我看了几眼易经。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四小姐命中属金,万公子命中属火。按照天时运势来讲,只有金水相生,才是自然之道。我建议四小姐最好嫁给一个水命之人,这才是天作之合。万公子虽然不与四小姐相克,但毕竟不是太好。” 反对之意清晰明了,万钧眉头大皱,极是不悦。 胡管家把身子一转,给胡万山、老夫人行礼了道:“主人在上,不是我极力撮合这门婚事,但必须说几句公道话。方才菱花提起了天时运势,那我也借机讲上几句:自然之道在于顺其自然。天下万物,五行相生,又岂只局限于金与水?男女之礼,在乎心心相印。相知相喜,才能水乳交融、阴阳调和。这与天时何干?与运势何干?还是请主人维护好秩序。” 菱花只是想借助易学来阻止订婚而已,没成想被胡管家的一番话说得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突听万钧朗声说道:“万钧虽然无德无能,不知什么天地运势,却对四小姐情真意切,更知道如何让湘君小姐平安幸福!” 樱花斜睨万钧一眼,小声嘟囔道:“哼,癞蛤蟆似的,恶俗不堪,谁愿意嫁给你!” 万钧恼羞成怒,指着樱花道:“你说什么!我问你,婚约是四小姐定的;信物是她亲手给我留的;四选一的过程我也通过了,今天……” 胡万山见这些伎俩不但没有,还大伤感情,便阻止道:“谁也别说了,订婚的日子是我定的,照常举行!” 把头一转,对万钧和湘君道:“今天就为你俩订婚,是否愿意?” 万钧蓦地举起了双手,大声喊道:“我愿意,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朝前一蹦,“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香案前。引得众人纷纷撇嘴,窃窃私语。 胡万山没有说话,只是用揪心的眼神,一直在看着湘君。 她头戴着雪莲花冠,银丝白裳随风卷舞,仿佛莲花开落。俏脸雪白,淡施脂粉,掩不住双眼红肿,似是哭了一夜。 螓首低垂,长睫颤动,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良久,终于听她说道:“父母之命,天赐良缘,湘君愿意顺从天意。” 莲步轻移,在锦团前站立了片刻,屈膝跪倒在香案前,两个人各自点燃了三炷香,然后在到香炉里。 既没有祝福也没有誓言,只是由胡管家简单地送上几句祝福,仪式也就草草地结束了。 胡万山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桌上好的酒菜,吃顿订婚饭,也就把二人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湘君就让菱花、樱花把万钧请进了书房。 菱花、樱花虽是老夫人贴身的丫鬟,但与湘君也是亲如姐妹。二人打心眼儿看不上万钧,满心想将这个这个未来的傻女婿逐走,可又没有那个本事。 姐妹俩合计了一下,决心背着四小姐,给万钧搞一个恶作剧。 她们知道今晚四小姐要教万钧画画,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块东海海绵,浸泡了不少的水,还在里面藏了一根又细又小的绣花针。 二人把海绵包裹在椅子上,又铺了一块红布,然后若无其事地干起活来。 湘君见菱花忙着铺纸,樱花忙着研墨。便笑着问道:“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懂事?” 二人嘻嘻一笑,也不言语。 湘君走到桌案前,见椅子鼓溜溜,还包着一块红布,很是喜庆,刚要伸手去掀上面那块红布,忽听菱花喝道:“不许动!掀开红布就跑了吉祥,这是专门给万钧准备的,女人一碰,就不吉祥了。” 湘君也不多想,点头道:“好好好,我不动,行了吧。” 过了片刻,万钧打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穿红色的短袄,黑色的长裤,特意梳了一个大分头,抹得溜光铮亮。 樱花见万钧到来,急忙迎了过去,亲切地叫道:“万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这边落坐。” 万钧眼下是胡家未来的女婿,出出入入,下人们无不刮目相待,见丫鬟对他如此客气,也觉得很正常,便大大喇喇地走到书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东海海绵十分柔软,吸水性特别的强,受到挤压,里面的水“嗤”的一声,积水喷涌了出来。 万钧“妈呀”地叫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由于冷水喷出得过早,万钧还没有坐实,就站了起来,那根绣花针只是扎在他的裤子上。 万钧觉得屁股冰凉,便挥手拍打一下,绣花针便刺入他的肉里。 万钧“诶呦”地叫了一声,回手摸了摸,拔出一根绣花针来。 菱花、樱花捧腹大笑,就连襄君也在掩口偷笑。 本以和未来的姐夫开个玩笑,相互哈哈一笑,也就了事了呗。没想到万钧勃然大怒,大声喝道:“臭丫鬟,是不是你们俩搞的鬼?” 菱花、樱花见万钧急眼了,笑意顿消,连连向他道歉。 谁知万钧不依不饶,把绣花针往桌子上一丢,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开玩笑也不看看是谁,别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 湘君听他说出这等的话来,不禁俏脸罩霜,嗔道:“她们是什么身份与你有关系吗?是她们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但也用不着你来训斥她们!以后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别忘了你是怎么走进这个家门的!” 万钧见湘君也不帮自己,心里的火气更盛,小牙一咬,指着湘君道:“在你心里,我连两个下人都不如。好,我这就找你爹爹去!”袖子一甩,气呼呼地走出门外。 要说事情也该着凑巧,不然借着这件事也好撕毁婚约。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胡管家,当下就讲出菱花、樱花如何戏耍他的整个过程。 胡管家借着给他换裤子为由,将他带进卧室,一下子见他退坐在床上,指着他道:“万钧呐,万钧,我可说你点儿什么可好呢! “你好不容易争取到四小姐的同意,你却不知道珍惜,只因为一个玩笑,你就大吵大闹。以你这等小肚鸡肠的性格,胡万山舍得女儿跟你走吗? “你不要忘了,这是订婚,不是结婚,人家随时随地都可以解除婚约。信我的话,赶紧换一条裤子,赔礼道歉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画艺有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有些害怕,当即就换上了一条裤子,急匆匆地朝书房奔去。 一迈门槛,见湘君俏脸罩霜,单手叉腰,指着万钧道:“这里小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赶紧给我出去!” 万钧拍了拍屁股,嘻嘻笑道:“其实我没有生气。只是回屋换了一条裤子。这两个丫头都是我未来的小姨子,跟姐夫开个玩笑,我怎能生气呢。” 湘君啐道:“谁是你的小姨子?恬不知耻!你给我滚!”气运丹田,后边这一声特别的响亮。 万钧周身剧颤,两腿一软,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四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都怪我这张破嘴,松掰掰地,什么话都敢往出沁。我该死!我该死!”连三遍四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时,胡管家也走了进来,经过一番的苦劝,湘君的怒气这才有所消减。朝外弹了弹手指:“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先回去吧。” 经过一夜的心里斗争,湘君还是以报恩为主,最终原谅了他。 第二天一早,万钧就早早地来到了四小姐的书房,又是搽桌子,又是擦地面,把书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湘君知道两个丫鬟不喜欢万钧,也就没让她们到书房来。湘君见书房擦得很明亮,心情也随着转好,一笑道:“万公子请坐。” 万钧躬着身子,奴才一般的答应了两声,欠着身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一直望着湘君,一笑道:“四小姐,以后你就别叫我万公子,就喊我大傻均吧,这样听着顺当。” 湘君淡然地道:“喊什么不重要,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说这些了,从今天起我就教你画画。” 说完把画纸铺好,配好了颜料,把画笔递给了万钧,对他道:“现在你就画吧。随心所欲,愿意画什么就画什么。” 万钧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画的灶王爷还不错。于是画笔挥动,勾勾抹抹,涂涂画画,几笔下来还真画出灶神的轮廓来。 湘君站在一旁夸赞道:“不错,不错,很有功底。只是下笔的方式还不对,来!我教你。”说着伸出雪白的素手,握在万钧的大手上。 万钧但觉那素手柔弱无骨,温馨滑腻,不由得心神一荡,尤其湘君身上的清香气息,让他有点飘飘然之感。 万钧心意错乱,画笔也就有点握不住了。湘君见他呆傻的样子,十分生气,便怒道:“你在想什么呢?” 万钧把左手敷在湘君的手上,摸了摸,嘿嘿笑道:“你这小手儿!又滑腻又软呼,好像我奶蒸的大发糕了。” 湘君双眉倒立,怒叱道:“能不能少说那多废话,你打算学还是不学?你要是打算继续学,就请你把狗爪子给我拿开!” 万钧见襄君一脸怒色,连忙将手拿开,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画起画来。 从这天起,湘君天天教她画画。由浅至深。你还别说,别看万钧干别的笨手笨脚的,要说画起画来却是无人能比。一教就会,一点就通,而且过目不忘。 一个认真地交,一个认真地学,半个月后,襄君就把画魂传输到万钧的身上,从此他的画功已经达到了顶层。 所画的小鱼、小虾、小鸟和真的一样,可以说是猫见猫扑,狗见犬吠。 尤其画出来的大美人,那眼神脉脉含情,无论你站在什么位置去看她,她都眉目含情瞅着你笑。 然而此消彼长,万钧的画艺一天比一天有所长进,而湘君的画艺却是一天比一天消减,直到这一天,她拿笔的手突然战栗了起来,从此再也不会画画了。 湘君又怎知道,就在她全力为万钧传授画艺之时,无影洞中,一个美少年却在为她望断愁肠。 自打黄金玲放飞泪影虫那一刻起,他夜不能寐,躺在驼绒地毯上,透过天窗,仰望辽远夜空,朗朗明月,听着虫声呢喃,以及稍远处黄金玲轻微的鼾声。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明月弯弯,逐渐幻化成思雨姐姐微笑的嘴唇,簌簌夜风如同她的笑声;他生怕让几丈之外的小妖女听见他的心语。那颗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 突然想到万钧去偷梁换柱,不禁全身剧颤,身下的木板开始轻微响动,一再地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那时他终于发觉,原来自己是这般地喜欢思雨姐姐啊! 回想那日,当母亲神兮兮地对他说:今年一定要把你思雨姐姐娶进家门的时候,他欢喜得快要哭出声来。即使要远渡重洋,受尽千辛万苦,都抵不上那欢悦的期待,与甜蜜的思恋。 然而自己所期待的又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呢? 这种幸福又好比水上的月光,仿佛触手可得,但抓在掌心的,只有冰冷的清水,和一片破碎的粼光。 当月过中天,一根长长的高粱叶子随风挂天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以为是泪影虫飞了回来,再次掩抑不住心中的期待,悄悄地爬起身,向上仰望。 明月万里,星辰遍天;随风飘荡的残叶声接连不断,他的心情跌宕失落,反覆不已;仿佛是一朵夜风中开落的野花,淡淡地芬芳,淡淡地惆怅。 霞光破晓,朝阳把一缕缕的光线慷慨地射入洞中,那莫名的期待,随着鸟语弥散开来。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转头望去,正是黄金玲。 万恩脸上微微一红,微笑点头。通过几天的相处,万恩对这个喜怒无常,毒辣狡计的小妖女反倒是放松起来,没有初时那般局促不安。 黄金玲轻轻地踢了他一脚,笑着问道:“你小子昨晚夜测星象,今早又起来看日出,不知看出什么吉兆了?” 万恩听出他话中尽是调侃之意,知道昨夜胡思乱想的心语复印在她的心中,登时害怕害羞,红了脸低声道:“原来李姑娘也睡不着啦?” 黄金玲见他害怕之态,知道他想了一夜胡思雨,不由得又有些酸溜溜的醋意。 想到自己聪明绝顶,容貌绝世,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争相追逐,百加讨好,她的心却始终象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雪。 偏生他对这个爱恨交加的万恩有着前所未有的喜欢爱慕;偏生万恩又与胡思雨又有着两代奇缘; 失败之大,莫过于此。忍不住地叹道:“良宵美景,情郎在侧,岂能入睡?万恩同学,你岂不是与我一样?” 眉毛一挑,用手比量了一下,然后哈哈笑道:“不过我比你还强那么一点点。好歹我追求的爱情真实存在,就在我的身边;而你追求的爱情,不但缥缈如烟,而且又传来了坏消息——雀占鸠巢!” 万恩哈哈笑道:“此话恰恰相反,其实我最贴合实际。你想想,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如果去了一个穿红的,身旁还有一个挂绿的,捡了一个小妖女,至少不至于打一辈子光棍子!” 黄金玲又羞又怒,举着拳头冲了过来,喝道:“你当捡破烂呢!”粉拳连捶,娇声不依,倒像是真实一般。 此后的几天里,万恩的心在等待、在矛盾、在迷茫、在忐忑……他希望泪影虫尽快回来,但又惧怕它回来。希望它晚一点回来,但又怕它永远不会回来。 而黄金玲也是在担心受怕中度过,隔三差五就会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尤其当万恩回想某些往事的时候,她就会大为恼火,一脚朝他经脉链接之处踢去。 正当他痛不可抑,惊诧恼怒之时,她常常又会格格脆笑,回嗔作喜,满脸春花似的替他按摩。那温柔甜蜜之意倒令他受宠若惊,面红耳赤,心下纳闷不已。 就连悬挂在洞顶的蝙蝠见了,也是摇头晃脑,吱吱乱叫;也不知是幸灾乐祸呢,还是与万恩一同感叹女人之心? 时日匆匆,晃眼五天过去,这天下午,两个人又因为万恩执意前往东海吵得不可开交,突然洞里红光一闪,泪影虫飞了回来。 黄金玲高兴不已,探出兰花般的玉手将这只毒虫丢进青铜瓮中,然后又把十几只蛊虫和自己心血一同倒入瓮中。再将盖子拧紧,放在原有的食槽里。 万恩蹲在一旁,周身微颤,显得异常的紧张。 黄金玲瞧他紧张的样子十分生气,抬手将他推坐在地,厉声叱道:“滚开!我在喂养蛊虫,别碍我的事!” 万恩又重新蹲了起来,敢怒不敢言,只能嘟嘟囔囔地低声大骂:“小妖女!小妖女!把你厉害得狠!就是下辈子也不会娶你!” 黄金玲摇头晃脑,咯咯笑道:“你想娶你表嫂,可人家偏生不嫁给你!” 万恩咬着牙道:“小妖女,你胆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杀了你!” 黄金玲如若无闻,抓起食槽青铜小瓮,咯咯笑道:“走喽!去看傻小子娶新媳妇去喽!哎!万恩同学,如果万钧真的娶了胡思雨,要不要我去趟河东关家屯,给万家二老先报个喜讯。” 万恩怒不可遏,刚要挥拳打她。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泪影虫回归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脚尖一点地面,倏然飘到上面的石窟里,咯咯笑道:“臭小子,别来打扰我,两天之后才可以见我!” “吱呀呀”一阵刺耳的关门声响起,那扇石头拉门也就关上了。 万恩不知蛊虫的奥秘,见石门已经关闭,也就没有追过去。而是盘膝坐在毡子上,调息运气,想把心中的蛊虫逼出去。 可刚一用功,心头如遭蛇咬一般,不敢再用功相逼了。 他焦躁不安,紧张而又害怕,短短的一个时辰,竟是如此的漫长。 黄金玲独自来到石窟里,她把青铜小瓮放在石桌上,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镊子,将泪囊里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夹了出来。 一蓬幻光闪过,人物也如走马灯相仿。万钧、胡思雨、胡万山以及家人都倏然闪烁。场面冷清,正是万钧与胡思雨订亲的场面。 黄金玲心中欢喜,想要立刻就把万恩喊上来,又一想:“订婚不等于结婚,还不能完全扑灭万恩心中的希望,我必须找出几个特殊的画面,一个个地拼凑起来,才能让万恩彻底地死心。” 她生怕万恩突然闯进来,便悄悄地打开了石窗,探头向外张望,见万恩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心中不禁一阵好笑。 心道:“臭小子,为了得到你,我吃尽了苦头。眼下你已经追求无望,我再也不怕你前往东海了,借着这个机会,我必须把你驯服得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嘴角处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晃眼两个小时过去,万恩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大声喊了几声小妖女,也不见黄金玲应答。 他再也等待不住了,提气轻身,腾身一跃,落在石窟前的平台上。 见石门关得很严,拉拽了几下,不见一丝缝隙,一边踹门一边大声喊叫:“李玲,赶紧把门打开!” 只听黄金玲咯咯笑道:“干嘛还来烦我?赶紧去东海吧。如果盘缠不够的话,下面的包裹里还有一些。” 万恩听到这话,心里更加急迫,腿脚发力,踹得更凶。可惜石门过于太厚,如同踹在石壁上一般。 他见石门无法打开,便开始凝神察看。赫然发现石门的左侧有个石窗,关得不是很严,留有一道微小的石缝。 万恩拔出短刀,用刀尖一阵乱撬,缝隙越来越大,把手伸进缝隙间,用力一推,将石窗完全推开。 然后施展轻功,穿窗而过,径直闯入洞中。 黄金玲坐在石椅上,依靠着南窗,正在托腮眺望。见万恩到来,缓缓地转过头来,眼波流转,笑吟吟地盯着万恩,玉葱似的手指韵律地轻敲着脸颊,眼神中满是笑意。 万恩心里虽然忧急,但表面却是十分镇定,当下嘿然而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黄金玲抬头看了他一眼,咯咯笑道:“臭小子,这可是我的闺房,你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莫非是想吃我的豆腐吗?” 万恩哈哈笑道:“我对臭豆腐一点也没有胃口。”盯着她的双眼,突然一字字地道:“只要你把胡思雨真实情况告诉我,我绝不难为你。” 黄金玲见他突然强硬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半晌才喘了一口气。 突然皱起了眉头,对万恩问道:“胡思雨?胡思雨又是哪块豆腐?你不会是要吃你表嫂的豆腐吧?” 倘若在她一天之前,万恩听到这句话,可能会当成一句笑话,但这一刻从她口中说出,隐隐觉得事情十分不妙,但他依旧不敢往坏处去想。 摆手道:“别闹,到底看到了什么?” 黄金玲把头一偏,笑吟吟地道:“我看到你表嫂了,确实很漂亮。”摇头晃脑,脸上也是笑如春花。 万恩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以为她在欺骗自己。不禁握紧了拳头,缓缓地道:“念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现在就请你把画面公布出来,我决计不难为你,否则我就杀了你!” 黄金玲不怒反笑,把头凑到他咫尺之距,眼波荡漾,吐气如兰。笑吟吟地盯着他,突然对着他吹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偏不告诉你!” 万恩大怒,蓦地举起了拳头,怒吼道:“该死的妖女!你到底……” 不等他把话说完,心头突然一阵剧痛,万恩全身剧烈一颤,“灵犀虫”又开始发狂似地咬噬起来。 这次的疼痛要比每次都要强烈,心头犹如被万箭射穿了一般,连忙蹲下身子,豆大的汗珠如同雨下。 黄金玲见他脸色煞白,极是难看,心肠一软,也就不再折磨他了。 伏在他耳边腻声道:“这就叫做恶有恶报。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拼命啦,赶紧给我道歉。” 万恩的心痛立刻全消,连忙调整呼吸,将狂暴的怒气收拢回来。平和地说道:“道歉倒是可以,不过你必须让我看到真实的影像。李玲,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 黄金玲用胳膊勾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傻瓜,玲儿放走泪影虫就是让你了解真相,你急个什么?大傻瓜,大傻瓜,真是个大傻瓜!” 那三声大傻瓜叫的情意绵绵,倒像是与他打情骂俏一般。 万恩见硬的不行,只能向她服软,便拿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央求道:“老同学,我的心都要爆炸了,你就别再难为我啦!也许叫我看到结果之后会好一些,赶快把珠泪拿出来吧!” 黄金玲笑道:“我可以让你知道真相,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大眼水汪汪地凝视着他。 这一刻,万恩除了想知道事情真相之外,仿佛世间万物对他都了无兴趣,当即点头道:“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也没有问题。” 黄金玲嫣然一笑道:“第一,泪影虫已经飞回来了,估计黄道安会沿着泪影虫的路线找到这里。无影洞已经不太安全了,你必须毫无条件地跟我走。” 万恩连连点头,一笑道:“这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我一定听从你的。” 黄金玲挽住他胳膊,轻声说道:“第二件事,如果胡思雨当真嫁给了万钧,你不许发火、不许消沉、不许私自出走,更不许再想如何与胡思雨和好那些事。” 万恩心中大痛,起身昂首挺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万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何必这般婆婆妈妈,纠缠不休,我全都应啦!”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想到思雨姐姐会嫁给万钧那个傻小子,顿时又是一阵揪心。 黄金玲对他内心世界了如指掌,犹豫了片刻,一笑道:“我看你对第二件事有点口是心非。不过你小子还算重情重义。毕竟你与狐仙女属于生死之交,彼此之间有着太多的回忆,叫你一下子忘记全部,确实有些难为其人。看在我们我们生死与共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说话间,便从香囊里取出五颗泪珠,按五行方位摆好,嘴唇翕动,挥手一指,朗声叫道:“六神归一,八方可见!” 幻光一闪,一颗晶莹的泪珠上,竟然呈现出万钧与胡思雨定亲的场面。万恩痛苦地摇了摇头,泪水潸然而下。 沉声问道:“还有其他影像吗?” 黄金玲又打开一颗泪珠,一个清晰的画面呈现在眼前。画面上共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自己爱恋已久的胡思雨与自己的表哥万钧。 两个人并肩坐在桌前,万钧手里握着一杆画笔,胡思雨坐在一旁,一边讲解一边指导,时不时地还把手敷在万钧的手上。 万钧却是咧着个大嘴,嘴角溢出幸福的笑容。 万恩瞧见他们如此亲密的一幕,这颗心比灵犀虫噬咬更加疼痛。 近些年来,纵横江湖,亲眼目睹黄芸姗的几起阴谋,已是深有体会,虽然隐隐之中,他早已猜到婚姻会有波折,但这一刻一旦来临,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估。 万恩一直侧着身子,黄金玲只能瞧见他的侧脸,但每看他一眼时,发觉脸色便要苍白一分。看到后来已经全无血色,怔然坐着,全身簌簌发抖。 一想到五年苦苦的等待,竟让万钧捷足先登,那寒冷之意突然变成尖锐的痛楚,犹如万箭钻心。 万恩疼突然呻吟一声,弯下腰去。 黄金玲听见他在呻吟,大吃一惊,转头看去,见他惨白的脸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落下,全身不断颤抖,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不住地问道:“怎么了?” 万恩痛苦地摇着头,泪水汹涌,费劲力气才颤抖地说道:“我好难受。” 黄金玲心中焦急,突然间竟然一筹莫展,只能紧紧将他紧紧抱住,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憋郁了很久,会憋出病来。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后打起精神,我们还要面对更多的凶险。” 万恩抬起泪蒙蒙的眸子,看着黄金玲,心中的痛更像排山倒海般涌将上来,突然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这一哭,再也无法抑制,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虽然哭不尽心底的遗憾与难过,却终止了心中彻骨的痛。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爱意萌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从这一刻开始,万恩一直都在盘膝打坐,郁郁寡欢;虽有上好的果冻和花露蜜水,他都不沾一口。 黄金玲见他形容憔悴,极是担心,又无可奈何,只能日夜陪伴其侧,慢慢地劝导开怀。 这天,万恩突然幡然醒悟,紧紧地握着黄金玲的手,一本正色地道:“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或一样东西是必须属于我的。就算我无法占有,会遗憾、会难过,绝不会心生怨念,机缘我尽力而为,但决不强求!” 黄金玲听了这番话,心忽地一下平静了下来,笑着对他道:“人的命,天注定。可见世间之事原有冥冥天意,强求不来;正是因为如此,凡事自然不必思虑太多,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任何一个人,那便成啦!” 万恩心中有所感悟,一想到还要面临黄道安的追杀,突然觉得,在这死一般沉寂的世界里,所有的往事,都如过往云烟,这一刻,没有什么比身边的这个人更加重要了。 黄金玲见他心情渐渐好转,极是开心。便把所剩不多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温和对万恩道: “你身体虚弱,显然是气竭神亏。赶紧吃一些东西,增强一些体力。泪影虫飞行万里,又录制如此多的影像,估计黄道安不会没有感应。趁他还未缓过神来之际,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万恩愧疚地道:“对不起。都是受我所累,倘若我不逼你不放飞泪影虫,也就不再亡命天涯了。” 黄金玲咯咯笑道:“我跟你在洞中住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你说一句良心话。不用自责了,只要你信守承诺,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成了。” 万恩举手保证道:“从现在起,一切全听姐姐的吩咐!” 黄金玲一愣,嫣然道:“臭小子,你是不是还想挨揍啊?” 万恩适才心情激荡,只是脱口而出,想到多次因为喊一声姐姐而惨遭暴打,生怕他再为这句话而大发脾气。 心中有些后悔,刚想向她解释,却见她笑靥如花,低声道:“小情郎,我不喜欢你这般叫我。我只想让你喊我玲儿。” 万恩点头道:“好,那以后我就喊你玲儿。请问你是叫李玲儿还是叫黄玲儿?” 黄金玲笑道:“黄大仙儿与你的仇恨不共戴天;李家也与万家仇深似海,无论黄玲儿还是李玲儿,反正你都捞不着好处。要不……” 她杏目闪闪,爱怜横溢,突然嘻嘻笑道:“要不我就夫唱妇随,你就叫我万金玲或许金玲吧?”俏脸绯红,仿佛要洇出水来。 万恩与她同窗两年,留给他的印象极深,那张天真可爱的笑脸时常出现在眼前,然而相隔三年,竟然换了一副模样。 虽然比校园里的李玲成熟美丽很多,但性情却是远不如从前。有时纯真无邪,有时温柔体贴,有时狡黠多变,有时又心狠手辣直如疯魔。 万恩一时间脑中恍惚,我对眼前这女子应该是去爱呢?还是应该去恨呢?想到她雨中狂奔的一幕;想到这些日子里诸多情景,心中增添了一份由衷的好感。 突然想到她会“窥心之术”,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连忙转头朝她瞟来。 她在一个石墩上翘腿而坐,手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天窗独自怔怔不语,似乎对自己想什么根本不感兴趣。 万恩见她不屑一顾,心下稍安。朝前挪动一下身子,与她相对而坐,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黄金玲放下了手臂,一脸凝重地道:“我记得黄仙家族还有一只泪影虫,倘若两只泪影虫属于雌雄,那就会寻味追踪到此。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借助晨雾一路疾行,只要横穿九十里不毛荒地,只要到了母亲河的西岸,即使泪影虫从大河的上空飞过,也无法化影成像。 “我依稀记得图纸上有过标记,河西岸有个瀑布,下方有个水潭,石崖上还有个石洞,我打算明晨就逃到那里。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不妨做个木排,我们顺流而下,就能到达渤海。” 万恩眉头连皱,茫然问道:“这样的逃避总不是办法,我们为什么不请神仙下界或道士出山?” 黄金玲探出手指,点着他的额头笑道:“你这个人看似聪明,其实真的很笨。你以为神仙或高道随叫随到吗?一旦泪影虫把影像反映到黄道安眼睛里,他宁愿五雷轰顶,也要将我们擒杀。” 把头一转,正容地对万恩问道:“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们能与黄道安搏杀多长时间?” 万恩被问得措手不及,皱眉半晌,才低声道:“我们俩同心协力,最多也就坚持十分钟。” 黄金玲笑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别说十分钟,就是半个小时,也无法引起仙家的注意。眼下最关键一环,就是如何躲避泪影虫的追踪,等我们有了立足之地,再研究如何对付黄道安。” 万恩笑道:“还是你聪明。” 黄金玲媚眼一瞥,得意地说道:“本来就比你聪明嘛!你还记得吗?每次考试,我都比你高几分。” 万恩轻咦了一声,问道:“玲儿,你什么时候改姓王了?” 黄金玲不知其意,以为是在骂她,便皱起了鼻子,叱道:“去你的吧!把我当成三姓家奴啦?” 万恩笑道:“既然你没改姓,那你姥姥一定姓王,而且还是个卖瓜的。” “啊!你小子是在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她娇嗔不依,扯过他的胳膊,把头一低,就咬了下去。 万恩一边推搡一边大叫:“哎呀,疼啊!死丫头!你不但是姓王,还是属狗的!” 她把头埋在他的臂弯处,仿佛要把所有的爱都倾注他身上一般,银牙一点一点地用力,痛得万恩呲牙咧嘴。 然而每一下痛楚都无比的真实;每一下痛楚都带来疯狂般的甜蜜与喜悦。 这是二人自打来走入洞中的第一次打闹,也是这么长时间唯一的开心与欢笑。突然觉得好像又重返校园一般,熟稔而又亲密。 数日来的别扭、斗气、委屈、恼恨都突地烟消云散。接下来就是同心协力,共同渡过难关。 黄金玲的预判准确无误,泪影虫迟迟不归,很快就引起了黄道安的警觉,好在快腿狐前往万花庄前去打探,他把精力完全放在对付快腿狐身上了,也就没有去查找泪影虫。 当他得知万钧已经与胡思雨订了婚约,这才腾出手来,放出第二只泪影虫。 这两只蛊虫属于雌雄,不但气息相通,而且还能相互传输影像。 当黄道安看到泪影虫被黄金玲俘获的时候,面色铁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颤声骂道:“那贱人……又是那该死的小贱人!” 黄金玲救走万恩,俘获泪影虫已经令他大为恼火,当胡家大院的影像传入他眼睛里时,简直气得心肺欲烈,见二人的影像出现在雪丰山无影洞时,惊怒交加,恨不能立时将其擒杀。 黄十九阻止道:“爹爹,眼下仙界正在全力缉拿你,你还是不出去为妙。擒杀万恩、黄金玲之事就交给我们爷三个去办。” 黄道安摇头道:“黄金玲、万恩不除,黄仙家族永无出头之日。我都想好了,宁愿五雷轰顶,也不愿苟活图存。” 咬了一下嘴唇,沉声讲道:“其实我命中的劫数早已生成,若不是北海真神为我提供解封秘诀;若不是万钧鼎力相救,我这条老命早就休矣! “我窝窝囊囊地多活了两年有余,其实目的只有两个。第一,就是拆散万恩、胡思雨这桩婚姻; “如果二人不能联手结合,五年之内玄狐山一带就出不了王者。北海有句名谚:王者进山,黄仙不安。这二人对黄仙家族的复兴危害极大。 “也许黄仙家族气数未尽,万万没想道涌出一个傻小子万钧来。他的出现,不但为我延续了阳寿,还牵制了胡思雨。我竭力促使万钧与胡家四小姐和好,既有保护北海真神之心,也有对万钧报恩之意; “第二个目的我就不用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救北海真神。此人对黄仙家族影响极大,我明确地告诉你吧,北海真神出头之日,也是黄仙家族兴起的那一天。 “唉—!眼下两件事我都办得差不多了,倘若再留在人世,会给你们找来劫难。爹爹都想好了,就是冒死去擒杀万恩与黄金玲。” 黄十九道:“黄老巢距离雪丰山不下两千里,只怕你到不了地方,就得被五雷劈化为灰烬。” 黄道安哈哈笑道:“日月星辰,与我同化,老夫还有何求!况且黄道安一死,万恩、黄金玲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还会活跃在人间。迷魂瓶就在你们的手里,难道你们父子三人还杀不了他吗?” 黄十九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当下说道:“虽然这是一个迷惑之计,但代价未免付出太大了吧?” 黄道安举手道:“不!黄道安迟早都是死,为何不把两个小贼引出来呢?我想让黄金田带上祖传的火灵刀,在我身后十里远的地方潜伏下来,如果我惨遭雷劈,就让他替我去诛杀两个小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孤注一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虽然父亲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但一想到死,不禁泪流泉涌。点头道:“孩儿遵命!但愿父亲平安。” 黄道安也不说话,原地转了一圈,一道黑烟冲天飞起,朝雪丰山方向狂奔而去。 也许是苍天有眼,神明保佑的原因。方才还是亮瓦晴天,万里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 厚重的乌云从西北方蔓延开来,迎面吹来的冷风中,偶尔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天边传来隐隐雷声。 黄金玲正在与万恩畅谈校园里的往事,听到有雷声响起,她霍地站了起来,拍着手道:“真乃天助我也!万恩,赶紧走。” 当即拾起地上的包裹,背负在身上,身如闪电,转瞬间便奔出洞中。万恩略一迟疑,翩然随行。 乌云翻滚,自西北奔腾而来,瞬息千里。一道闪电陡然亮起,轰雷滚滚,远处的一株千枯老树蓦然劈裂。 黄金玲心中害怕,情不自禁地往万恩怀中靠去。万恩笑道:“怕什么。这般凉爽的天气,正适合赶路。”话音未落,轰然雷鸣,大雨倾盆落下。 雨声哗哗,电闪雷鸣。两个人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万恩扭腰晃臀,在雨中哈哈大笑:“多谢老天爷相助!” 黄金玲见他年少轻狂,仿佛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暗自泛起一丝温柔之意,倒像是母亲瞧见勇敢顽皮的孩子,微有怪责,又微有骄傲欢喜。 笑着说道:“傻蛋,别在扭屁股了,赶紧走吧!” 刚想去牵他的手,猛一抬头,却发现远处妖光闪耀,乌黑的云朵被镀上一层金边,在这雷电轰鸣的雨天里,显得有些妖异。 正在诧异之时,又见云雾翻卷,在妖光的照耀下,宛如盛开的菊花。突然一个条人影破云而出,由远而近,模样越来越加清晰。 那个人骨瘦嶙峋,身穿一身皮袄皮裤,身后拖着一条分叉的尾巴;两腮塌陷,八字白眉毛微微下垂,一双细长的眼睛似闭非闭,偶尔精光爆闪。正是黄道安无疑。 黄金玲花容失色,指着那个人道:“不好,老黄仙果然追过来了!”娇躯颤抖了起来。 万恩久战沙场,经验丰富,心里虽然也很恐惧,但他脸上却是淡定从容,不屑地道:“一只黄皮子怕他干嘛?我手中还有天雷两颗,我不相信炸不死老黄仙!” 黄金玲心道:“小傻瓜,真不知天高地厚,这般光景还在胡说八道。” 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微笑。两眼温柔盯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嘴角泛起一丝凄凉而甜蜜的笑意,又是哀伤又是欢喜。 笑着问道:“你姥姥也姓王吧?” 万恩哈哈笑道:“不但姓王,还是一个卖瓜的。” 黄金玲见他身处险境,依旧从容不迫,对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美少年更加喜爱。 突然想到:“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是生是死又有何妨?”一念及此,心底反倒是奇异的平定下来,心里的恐惧也就瞬间烟消云散。 黄金玲对自己痴痴情深,万恩心中早已明了,但在此时此刻方知情深如此,不禁大为感动。 眼见黄道安穿云破雾,越飞越近,万恩心里非常着急,可始终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烦乱之时,眼光一扫,正撞见黄金玲温柔的目光,登时明白她的心意。 万恩心中大震,忖道:“罢了罢了!生死由命,与美人死在一起,下世也不孤单了。只要黄皮子敢来,我定会全力以赴,至于后果,何必想它!” 一念及此,顿时精神大振,心道:“黄道安最惧怕天神下界,我不如拿神仙吓唬吓唬,这家伙疑心很重,平生吃尽了我的苦头。我要是吓唬他一下,心里一定有所顾虑。我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一定不敢冒然挺进。谋事靠人,成事在天,但愿苍天有眼,神明快来相救。” 想到此处,便气运丹田,大声喊道:“黄道安,睁开你的狗眼,你还认得爷爷么?马蹄山你侥幸躲过一劫,今天你就没有这么幸运啦!雷神电母就在身侧,你若敢来,就把你化为灰烬!” 黄金玲心领神会,知道万恩是在搅乱他的心智,便取笑道:“黄道安,你这个老乌龟,躲在龟壳里这么久啦,一探出脑壳,就招来瓢泼大雨,看来你的绿帽子没少戴呀!” 万恩哈哈笑道:“那是当然,不然就这瘦啦吧唧的怂样,怎能生出九十九个孩子!咳!请问九十九孩子中,有几个是你亲生的?” 黄道安知道万恩智慧超人,两次失败都输在智慧上,今天显得格外得小心,心道:“这小子故意把我激怒,是不是诱我轻敌中计,然后置于我死地?” 心里迷乱,疑窦丛生。一想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决定谨慎行事,争取在最后的几分钟内完成最后一击。 于是便收住了妖风,降落在对面的山坡上。 他两眼微眯,冷冷地朝这边打量。狂风怒吼,暴雨瓢泼,除了万恩手中的短剑较为特殊以外,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料到万恩已无良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便狞笑道:“万家小贼,这一招唬敌之计的确不太管用,无论雷劈电打我都要去会会你。你要知道,我黄道安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你们二人,今天一定让你们俩好生快活快活!” 万恩哈哈笑道:“承蒙挂念,荣幸之至。难不成你是个贱骨头,在雷劈之前,非得让我俩抽你两根筋才觉得舒服吗?” 黄金玲此时超然生死,面对黄道安已毫不害怕,闻言格格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俩就让你好好的舒服舒服,一万年也忘记不了我们的恩德。” 黄道安杀气凌厉,将身侧的乌云暴雨激得漫天乱飞,嘴里依旧不阴不阳地笑道:“不敢当。只是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两个小贼这份恩情怎敢淡忘? “打现在起,我一定好好报答两位,让你们千秋万载快快活活,日日夜夜记得我黄道安。即便是哪天活得腻了,想要孤注一掷地跟我搏命,黄爷爷才肯陪你们最后玩上一回。” 语气森冷阴寒,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万恩身处逆境,反倒激起他的强烈好胜心与熊熊斗志,下定决心要力挽狂澜。思绪飞转,心想,黄皮子既然孤注一掷,那我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 当听到黄道安说出“孤注一掷”一词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中已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冒险计划。 当时在马蹄山封印黄道安时,清云道长赐给他那两道灵符,一张用给了黄道安,另一张打算用在黄金玲的身上。没想到这妖女无影无踪,直到四年之后才在无影洞中重逢。 眼下这张符纸就在身上,我不如把自己的真力、神符的灵力、剑的威力揉为一体,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不过这一招危险至极,稍有不慎,不但不能克敌制胜,反倒是羊送虎口。 面对死亡,万恩从容不迫。心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怨艾?若不是这妖女相救,我早就归于下世,倘若用我的命换来玲儿逃走的机会,又有何妨?” 不知何以,一想到能用自己命去换她命,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快意。 黄金玲读懂他的心语,见他用鱼死网破的绝命招数去击杀黄道安,心中大骇,不禁惊呼失声。 刚想上前阻止,却听万恩用命令的口气喝道:“玲儿赶紧走!” 口中默念秘诀,脚尖一点山崖,人剑合一,电闪一般冲向了对岸。怒吼一声,短剑呼啸,接二连三地朝着黄道安刺三四剑。 这几下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大大出乎了黄道安意料之外。待到他惊觉之时,万恩的宝剑短又呼啸而至。 剑气汹汹,刚柔并济,变化莫测,势不可挡。黄道安心下大惊,急忙移形换位,向后疾退而去。 万恩也是微微一怔,想不到这一招的威力如此之强。于是信心大增,又惊又喜。短剑连挥,剑光如银河飞泻。 黄道安惊愕愤怒,且战且退。 黄金玲见万恩一招将黄道安逼退,心中欢喜,转身刚要离开,又一想,万恩这是在孤注一掷,我怎能抛下他不管?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此生此世再也不能离开眼前这个男子了。倘若离开他,就像鸟儿离开树梢,空荡而无所依傍;就像鱼儿离开水,片刻也不能呼吸。 突然之间,她再也不想做两面人生的妖女;再也不想为了自尊与他苦苦斗气,只想做依附他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花枝。 心道:“我必须要去帮他,哪管去做下世夫妻,我也愿意!” 当下把右臂一举,一把长刀破袖而出,脚尖一点山崖,朝对岸飞掠而去。 万恩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仍然不能奏效,不禁对老黄仙的实大大称赞,心道:“此獠仙法极强,恐怕天人合一也杀不了他。如此这般缠斗下去,只怕被他缓过神来,自己必死无疑。” 忽听身后有啸声传来,转头一看,见黄金玲黄不但没走,反而杀了回来。 第一百九十章 雷劈老黄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心下忧急,倘若灵力耗尽,我们两谁也走不了。我不如趁着灵力还在,尽快带她逃离险地。 一念及此,右臂抡开,照着黄道安所站的山崖猛劈一剑。 轰然一声巨响,浩大的气浪狂涌上来,登时把老黄仙抛飞出去。山崖崩裂,四野轰鸣。巨大的石块从那滚滚尘土中高高飞起,朝四下砸落。 万恩身如弯弓,借着气浪的反冲之力,倏然一个转身,电闪一般朝对岸飞了过去。 黄金玲正在踏空飞行,二人交错之际,万恩把长臂一探,一把将黄金玲拦腰拦腰抱起,兔起鹘落,在暴雨中飞奔,仿佛海豚穿波逐浪,瞬息几里。 黄道安万万也没想到万恩会借用天人合一之力,对自己发起进攻,由于准备不足,被他一顿忙活,打得有些发蒙,等他缓过神来,发现万恩已经逃之夭夭。 黄道安气得“哇哇”大叫,怒吼道:“万家小贼,你阴谋耍诈,算什么本事!”当下兴起了妖风,呼啸追去。 黄金玲心下感动,环手抱住他的脖颈,突然翻身到了他的背上,突然咬住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咯咯笑道:“能从老黄仙手上逃走,玲儿还真小看你啦。” 万恩心中畅快,哈哈笑道:“这是有你在,我可没有心思打架啦。只好……” 谁知乐极生悲,他这一笑不要紧,真气扩散,神符的灵力也渐渐消失。忽然觉得视野昏花,烦闷欲呕。 突然之间,两腮陡然鼓起,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扑倒在地上,就此不省人事。 黄金玲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尖叫,登时松开双臂,朝前抛飞摔落。好在山坡并不陡峭,打了两个滚,立刻爬了起来。 抬头望去,见水流中浮着几缕血丝,心中空洞而又恐惧。仔细看去,鲜血是从万恩的身下流出,顿时花容失色,就连呼吸都已停顿。 过了良久,这才发出一声痛彻的哭声。 旋风怒卷,黄道安狂飙猛进,骂骂咧咧朝黄金玲这边冲杀过来。 黄金玲把万恩拖拽到一棵树下,脱下外衣盖在他的脸上。抓起地上短刀,阴冷冷地骂道:“该死的黄皮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黄道安从旋风中跳了出来,缓缓举起右手,捏指为诀。衣袖鼓舞,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掌心中轰然冲出,顿时化做一把五丈来长的妖刀。 恶毒地瞪视着黄金玲,破口骂道:“该死的贱人!果然对他动了真情,今天我就让你俩到下世去做夫妻!” 脚下蹚着碎步,咆哮逼近。就在将要短兵相接之时,突然一道闪电直劈而下,“喀嚓”一声巨响,将他手中那把长刀被劈为数段。 黄道安被震得晕头胀脑,在原地转了两三圈,抖着干瘦的手爪,喃喃道:“我的刀呢?我的刀呢?” 狂风转小,暴雨渐渐停歇,天地稍亮。但乌云丝毫没有转薄,雷声依旧隆隆作响。突然天空中金光万道,云雾中现出一个金甲武士,铿声喝道: “大胆的黄皮子,你不思报答天恩,却祸害人间,识时务者,赶紧俯首就擒,随我道仙界受审,争取宽大处理!如若不然,我就叫你元神覆灭,永世不得超生!” 黄道安森然笑道:“嘿嘿,我知道你想让我指证北海真神,我不干!我不干!” 斜眼朝万恩这边扫来,不禁暴跳如雷,怒吼道:“五年砺兵磨剑,却杀不了万家小贼。老天爷啊!难道我黄道安所做之事当真是逆天背势吗?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指尖一弹,一个毛茸茸的光球旋转飞出,幽幽渺渺地朝万恩这边飘来。黄金玲说了一声“血光灵”,当下腾身跃起。 半空中一声娇喝,一刀疾斩而下,“噗”的一声,血光四射,那光球坠落在地上。光芒一熄,地上躺着的竟是一直硕大的黄鼠狼。 黄道安一凛,刚想破口大骂,却听空中有人道:“我本想将你押往仙界,来世还可以转化。可你凶心不息,顽固不化,留你必是祸害!我只能将你化为灰烬啦!” 一道闪电利爪一般朝他抓来,“喀嚓”一声,燃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再看这位修炼千年的老黄仙,竟被化成了灰烬。 雷声停止,乌云散去,天已经放晴。无数个水坑中波纹激荡,四下一片寂然, 黄金玲见黄道安彻底死去,这才转头向万恩那边观望。 见他直挺挺地倒在树下,一动不动。“莫非他真的死了吗?”黄金玲心下忧急,也顾不得答谢天神,忙不迭慌地朝万恩这边奔去。 就在她想蹲下的刹那间,一道闪电亮起,空中又响起一声霹雳。 黄金玲不禁一颤,转身望去,见雪丰山的南侧,尘土飞扬,一座山崖被雷电劈为两半,巨石滚滚,朝沟壑里冲去。 黄金玲一凛,皱眉道:“难道那里还有妖怪?” 原来黄金涛就藏身在石缝里,正准备偷袭,结果也被焦雷给劈死了! 黄金玲心中感激万分,连忙转过身子,跪倒在地上,朝空中大礼叩拜。 礼拜完毕,黄金玲缓缓地转过身来,轻轻地撩开蒙在万恩头上的衣服,见他面色雪白,鼻孔、嘴角还不住地朝外溢出鲜血。 连忙探出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前,却发现他气息全无。 黄金玲周身冰冷,仿佛瞬间坠入了北冰洋。惶恐无奈,只能捧起他的头颅,两眼盯着他的脸,喃喃道:“小情郎,别吓灵儿啦!”泪水混合着头发上的水珠不断地滚落。 大风吹来,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冷,紧紧地抱着万恩,簌簌战栗着,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中,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茫然无措之际,身旁的地面上灵光一闪,竟然出现一个小药瓶。黄金玲心中一阵欢喜,毫不犹豫地拿起来。 黄金玲知道是天神相助,连忙对天作揖礼拜。 她十分谨慎,生怕此药是黄皮子所化,决定先鉴别一下真假。 她通晓蛊毒之术,自然也有识别能力,放在鼻孔前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这才强行撬开他的牙齿,把丹丸放入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当堂流入腹底。 暴雨刚过,一地潮湿。黄金玲生怕万恩倒在湿地上着凉,摸了一下驼绒毡子,见已经湿透,便砍伐了好多树枝,平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上面。 然后解开他的衣扣,把手敷在他胸膛上,一边为他搓揉,一边为他疏导真气。柔肠千转,思绪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万恩迷迷糊糊地醒转,见黄金玲正与自己咫尺对望。她灼灼地凝望自己,眼波中满是关切、担忧的神色。 眼见万恩苏醒了过来,高兴不已,喃喃道:“你……你没有死!”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手掌战栗地抚摸着万恩的脸颊,悲喜难抑,捧着他的头失声痛哭。 万恩感激万分,刚想挣扎坐起,忽然觉得体内饱胀欲呕,难受之极。喉中腥甜,“哇”的一声,猛地又喷出数十块紫黑色的瘀血。 黄金玲不忧反喜,笑道:“好啦!好啦!灵丹妙药果然有效!” 万恩吐出几口污血之后,感觉精神了好多,皱眉道:“灵丹妙药?你给我服用了什么?” 云开雾散,日光温暖,两人偎依在阳光之下。 黄金玲紧紧地抱着为的头颅,便将他晕倒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述说。她原本口齿伶俐,说将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万恩欢喜激动,又是哭又是笑,突然一把搂过她的纤腰,哭着说道:“感谢老天!感谢玲儿!我……我……”热泪掺着污水滴落在她的身上。 黄金玲“嘤咛”一声,顺势依附在他的怀里。 若是从前,其他男子这般搂她,黄金玲早已勃然大怒,大开杀戒;但今天依附在他的怀里,那种奇异感觉,瞬息爆发,再也无法取舍。 难道这就是黄芸姗当年所说的“荼火之缘”么?虽然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荼火之缘”是怎么一回事,但此刻她的脸上更烫,心跳更剧。 当下收敛心神,运转体内情火,将衣裳中的水汽蒸腾得一干二净。 身体相贴,体热灼人。那滚烫的温度沸腾着彼此的血液,也熨平了彼此的间缝隙。数日来的别扭、斗气、委屈、恼恨、猜疑、嫉妒……,仅在这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 二人依偎了良久,黄金玲这才轻轻地将他推开,便对万恩道:“万恩,黄道安虽然已经魂飞烟灭,但不代表我们彻底安全了。黄老巢还有他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时时刻刻都会找我们报仇。 “你伤病初愈,无法应战。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更何况迷魂瓶掌握在黄十九的手中,一旦动用此物,我们毫无胜算。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建议先不要直接回家。咱们还是按原来的路线走,南折之后,再由水路折返东北,最多延误三、四天行程。 “还有,我们身处雪山高原之中,即使到达母亲河,也要穿越九十里的荒原。眼下你身体很虚弱,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一夜。 “借你休养这个机会,我随便做个木排,顺流而下,就能到达锦山城。城里人烟稠密,迷魂瓶派不上用场,我们也就相对安全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落落自然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不知为何,自打经历过这次劫难之后,万恩对这个妖女有着一种莫名的奇异信任,知她一言一行,必有其中道理,当下点头道:“全听你的。” 黄金玲媚眼一瞥,哧笑道:“就你眼下这个怂样,不听我的好使吗?” 万恩哈哈笑道:“不单单是现在,此前我也斗不过你。我很纳闷儿,每当与你周旋之时,都会莫名地处于下风,好像空有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出来。 “若论斗智斗勇,明明想好了计策,反倒常常被你牵着鼻子走。甚至喜怒哀乐,仿佛全操纵在她的手心一般。你这个小妖女到底给我用了什么妖法?” 黄金玲哈哈笑道:“你内心世界完全在我掌控之中,你能斗得过我吗?” 万恩得知是心里的虫子搞的鬼,便问道:“灵犀虫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黄金玲眼波流转,把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不告诉你!” 探手握住他的手掌,将他拉拽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象征性地走几步。” 万恩见她对自己爱恋极深,因此也不追问。手扶着树干,试探地走了几步,除了有点头重脚轻之外,并无大碍,便笑着说道:“除了不能打人之外,没什么问题。” 黄金玲高兴万分,哈哈笑道:“你好了比什么都强。不然心情不好的时候,连个出气筒都找不到。” 万恩指着她道:“小妖女,你真不是个东西。和你在一起不到十天的时间,打我的次数比我娘一生打的我都多。” 黄金玲心情畅快,哈哈大笑,说了一句:“以后保证不打你了。”便架起万恩的胳膊,缓缓地朝山下走去。 大雨过后,山坡上十分湿滑。万恩内伤初愈,不敢过于用力,只能由着黄金玲搀扶走路,二人绕山而行,花费了好长时间,这才来到山脚下。 再向东走,便是丘陵与荒原,虽然道路泥泞,但比起在陡峭的山峰上行走,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自打这次劫难过后,两人彼此落落自然,再无尴尬别扭之感。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更让万恩对她平添几分爱意。 有着昔日的老同学相伴,万恩的痛苦之心终于也渐渐转淡,但偶尔想到被傻小子万钧钻了空子,心里难免有些闷闷不乐。 每逢此时,黄金玲便淡淡地撩开话题,将他心思牵引别处去。如此行走了八十多里,大河在望,两人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 大河奔流,粼光闪耀,母亲河的两岸一片荒凉。 长河落日,蝙蝠横飞,万恩心中的茫然,好像这漫天穿梭的蝙蝠,不知去往哪里。 转头朝黄金玲看去,见她眉头紧皱,不知她在回想着什么。突然喜悦心怀地说道:“黄十九手中还有一只泪影虫,为了躲避这该死虫子的追踪,咱俩逆流而上。相信我,跟着姐姐走,好事遍地有!” 万恩苦笑道:“我最怕你提起‘姐姐’二字。回想起来,我的嘴巴子现在都疼。” 黄金玲咯咯笑道:“当时你心里只有你的思雨姐姐,我听了就生气,不打你才怪呢!跟我走!”衣袂飞舞,在前面飞奔。 二人逆流而上,走出不到三四里,果然毫不费力地找了一个绝佳的住所。 前面三面环山,石壁如同斧削,一道山泉顺着山谷而下,幽然成潭。 黄金玲对图纸上的记载印象很深,似乎想到了什么。四下扫望了几眼,见北面的石壁上有个巨大的石窟,倏然钻了进去。万恩也尾随而至。 窟不是很深,但极为宽敞,满洞尽是石钟乳,晶莹透明,相互映射得五光十色,直如神仙洞府。 黄金玲心下欢喜,笑靥如花地对万恩道:“这里干净漂亮,一点也不比无影洞差,你家玲儿还算可以吧?” 万恩笑道:“跟着你这么久,除了钻山沟就是住山洞,还有脸吹嘘自己。” 黄金玲把头凑到他耳旁,吹气如兰,笑吟吟地道:“傻蛋,保住小命儿已经不错了。我想跟你到万花庄去住婚房,眼下住得了吗?” 万恩推了她一下,笑说道:“放着姑娘不做,总想做人家的媳妇,丢人不丢人哪?” 黄金玲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哪里丢人啦!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多人想娶我,我还不嫁给他呢!” 说话间,气呼呼地放下了包裹,蹲在地上便翻找了起来。翻找了半响,突然苦着脸道:“这下子可完啦!我们的食物已经用光了。” 万恩笑道:“小妖女就是表面聪明,其实真的很笨!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住在河岸边,还愁没有鱼吃?” 黄金玲嘻嘻笑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我就等着吃鱼了。” 万恩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便说道:“赶早不赶晚,趁着天色未黑,先把肚子问题解决好了。” 当即来到一个水潭边,脱下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 这里水草丰富,远离人烟,很少有人来这里捕捉鱼虾,任凭生长,鱼虾自然又多又肥。 万恩在石缝中摸来摸去,很快就捕捉到十几尾大鲫鱼,一一抛上了岸边,任其在岸上乱蹦乱跳。 黄金玲将洞穴打扫一番,便来到潭边,见万恩冻得脸色煞白,便大声吼道:“你大伤初愈,泡久了怎么能行?抓几条就算了呗!你打算把水里的鱼抓干净了怎么着?赶紧给我上来!” 万恩湿淋淋地爬上岸边,连忙披上了衣服。对黄金玲道:“你负责收罗一些干柴,其它事情我全权负责。” 黄金玲见他冻得牙齿打战,便说道:“赶紧把衣服穿上。我这就拾柴生火。”转身朝树林那边走去。 万恩拧干了短裤上的水,将衣服穿好,便蹲在河边开膛去鳞,又在附近寻了几种草药佐味,涂抹腌料,搭架烧烤。 黄金玲蹲在一旁替他递送东西,见他专心致志,火光下更见迷人。不由痴了,心道:“倘若能永远这般与他狩猎捕鱼为生,一生一世不回人间我也愿意。” 大鱼烤熟,万恩挑了一条尤为肥美的大鱼递给了黄金玲。 黄金玲见鱼的外表发黑,不想吃这等粗陋的食物,但闻到味道很香美,便提起鱼尾,小心地咬了一口。 方一入口,便觉外酥内嫩,鲜美难言,比她制作的果膏别有一番甘香清甜,心中欢喜,一连吃了三条方才止住。 吃完烤鱼之后,二人便回到洞中。黄金玲把两条驼绒毡子分别铺好,各自安歇。 二人都不但经历过一场搏斗,而且走了一天的路,极为困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次日黎明,云横雾锁,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整个山谷。黄金玲趁万恩熟睡之时,悄悄起身,朝山上走去。 山坡上树林茂密,黄金玲来到一株大柳树前,右臂一举,“呼”的一声,手中多了一把板斧。长袖挥舞,片刻间便砍倒了大树。 那斧子极其神奇,顷刻之间劈成数块木板,银丝飞舞,很快就扎成一个小巧漂亮的木筏,朝前拖拽了数丈,藏匿在山下的矮树丛中。 她没有返回洞中,而是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坐下,手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高伟雄奇的雪山独自怔怔不语。每当想到依偎在万恩怀中的那一刻,全身酥软,心里慌乱而又甜蜜。 晨风拂面,喜乐安平。忽然想到回到万花庄之后……那欢愉甜蜜的心情逐渐暗淡下来。 此时的万恩正站在洞口,他又怎么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这位少女的心情,竟比风暴中的大海还要波涛汹涌。 过了片刻,黄金玲似乎被什么响动所惊醒,缓缓地转过身子,正与他正面相对,笑着问道:“今早还要吃烤鱼吗?” 万恩摇头道:“我见你的包裹里还有一个餐具和一包盐巴,我准备给你做一顿鲜美的鱼汤。” 黄金玲微微一笑,美目流盼,唇如花开,笑着说道:“我们今天要走几百里的水路,不吃饱怎么能行?虽说靠水吃水了,但我们总不能顿顿吃鱼吧?这里距离山坡只有几步之遥,我这就上山去抓两只野味,换换口味怎么样?” 万恩摇头道:“还是不上山为好,万一被泪影虫发现了怎么办?” 黄金玲笑道:“抓两只兔子只在眨眼之间,你就瞧好吧!”霍然起身,不紧不慢地朝山上走去。 这里溪流纵横,常有动物来河边喝水。黄金玲虽然没有妖法,但她身上毕竟流着一半妖人的血,很快就抓到了两只野兔,笑靥如花地走了回来。 万恩正忙着收罗干柴,只听她喊道:“臭小子,赶紧把兔子给我收拾干净,清炖红烧都可以!” 万恩抱着一抱干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见她手中拎着两只兔子,故意讨好道:“与玲儿同行,一路美食不断,且彼此谈笑风生,即便是吵嘴打架,也好比天上的仙乐。” 黄金玲咯咯笑道:“回想起噼里啪啦地扇嘴巴子的声音,更是美不堪言。” 万恩故意仰天一声长叹:“提起我的痛苦事,铁人也要把心伤。”拎起兔子,朝河边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初露真情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烧烤野味这项,是野外作战必须具备的本领,万恩颇为在行。 他蹲在溪边将兔子开膛洗净,又在附近寻了几种草药佐味,涂抹腌料,搭架烧烤。虽然有一年没吃过烤兔,但牛刀小试,水准丝毫不减。 两个人饱餐了一顿,便坐在溪边休息。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万恩忽然想起制作木筏这件事情,便问道:“玲儿,咱们什么时候砍伐树木?” 黄金玲杏眼微眯,突然举起了右手,叫道:“天灵灵地灵灵,给我一个木筏子行不行?” 蓦然睁开了眼睛,朝西一指,拿腔拿调地说道:“万家小恩喳!本仙让你一路往西走,见到树丛向左转,看看那里是否有个木筏子,如果有,就立刻拖到这里来。” 万恩以为她在开玩笑,迟迟未动,却听黄金玲催促道:“你倒是赶紧去啊!你还想不想回家啦?” 万恩见她一脸正色,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穿过一片矮松林,眼前一亮,只见一片空地上忽然摆放着一个用白木制成的木筏。 木筏很重,万恩伤病初愈,又不敢使用真力,拖拽了几下,累得大汗淋淋。 黄金玲笑嘻嘻地跑了过来,问道:“我的咒语灵验吧?” 万恩道:“你这个妖女,就喜欢搞恶作剧。” 两个人相视一笑,齐心协力,将木筏拖拽到了河岸边,然后推入河中。 万恩登上木筏,转头一看,见黄金玲一刀将一棵小树拦腰斩断,举着树冠,笑靥如花地跳上了木筏。 万恩问道:“你扛着一根树冠干嘛?” 黄金玲媚眼一瞥,嫣然笑道:“留作遮阴凉啊!” 也不知她用什么法子,很快就把树冠固定在木筏上,盘膝坐在了下面。 万恩哧哧笑道:“真会享受。”便站在筏尾,撑着长竿,将竹筏划离岸边,顺流漂去。 他在清河岸边长大,常与小伙伴们在河边玩耍。每当船家不在之时,几个人就偷偷地把船划走,玩上一阵子,再把船划放回原处。因此掌控木筏也是易如反掌。 母亲河是这一带最大的河流,每到夏季,最宽的地方可达二里。波浪滚滚,浩浩荡荡,沿着山脚朝东北方向迤逦而去。 黄金玲坐在树荫下,冷风吹来,黑发飘舞,素手拢住秀发,斜转回眸,嫣然而笑。万恩心中微微一荡,那笑靥在阳光下灿然娇媚,丝毫也瞧不出此前的毒辣与狠毒。 天蓝如海,白云悠悠。鸟叫啾啾,蝉声隐隐。万恩手中的长竿触碰着河底浮石,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木筏驶过一个弯道,进入一个较直的流域时,万恩索性放下撑杆,躺了下来,任由木筏顺水漂流。 仰卧了片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便脱下了鞋子,刚想枕于脑后,黄金玲推了一下包裹,已经垫在他的脑下。 万恩嘿嘿一笑,说了一声:“谢谢!”便枕着包裹,眯着眼仰望蓝天。 晃眼离家已有十多天之久,说不定母亲如何惦记,一想到与母亲团聚,与兄弟们共饮,心中欢愉,喜乐安平。 哗哗的水声在耳边漱洗而过,阳光在枝叶的缝隙间斑驳闪耀。每当木筏驶向急流时,都会溅起无数的水珠,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忖道:“不知这乱世何时才能够平定,如果太平年月到来,我就和玲儿一起倒在一叶扁舟上,随波逐流,然后找个美丽的海岛住上十天半个月,岂不悠闲自在?”想到此处,嘴角微笑,心情极为畅快。 黄金玲知道他心中之所想,眼波温柔,笑意盈盈,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俏脸醉红,低声道:“玲儿愿意。”欢喜害羞,声音竟变得沙哑而淡不可闻。 万恩心中一荡,随后又泛起羞惭自责之意,忖道:“万恩那,万恩,东海那边的情况一概不知,干嘛要急于移情别恋?倘若胡家人识破阴谋,逼令万钧讲出实际情况……可我这边又另有新欢,岂不是遗憾一辈子?” 当即暗下决心,在没有结果之前,决不能在想感情之事。当下凝神敛意,移念他想。但一想到从此与这妖女再无瓜葛,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疼痛。 黄金玲每时每刻都在读着他的心语,见他心里不是想着母亲就是那个狐仙女,毫不在意自己,嫉妒而又恼恨,柳眉倒竖,原本想对他怒叱一番。 但转念又一想,毕竟二人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彼此之间有着太多的回忆,就算是放在别人的身上,也无法一下子忘记。将心比心,当下缄默不语。 大河奔流,木筏轻快,一路走来,两岸风光秀丽,美不胜收;但两个人各有所思,都无心欣赏。 前边溪流纵横,木筏不断地变向,万恩霍然起身,就在抓起撑竿的刹那间,发现水中探出两只惨白的手,蓦地抓住了木筏。 木筏旋转不前,缓缓朝水中沉去。 万恩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就在快要跌落水中之时,忽见黄金玲腾身跃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携着他朝岸边冲去。 水浪飞翻,一个白色的怪物冲出水面。巨爪飞舞,朝着二人抓了过来。 黄金玲生怕伤到万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甩手一抛,将他丢向了河岸。 就在她准备腾身一跃的刹那间,半尺多长的巨爪扫中了黄金玲肩头,“咯嗤”的一声,衣衫破裂,鲜血流了出来。 黄金玲“啊”的一声痛叫,素手连挥,接连打出两颗暗器,那怪物闷哼了一声,仰面倒在了河里。 万恩连忙将她搀上了河岸,转头望去,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具死尸,周身惨白浮肿,鲜血早已流尽,显然不是死于黄金玲之手。 万恩在许三爷、清云道长的熏陶下,对灵异之事并不陌生,沉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水鬼,不出我料,一定是黄皮子动用了‘御鬼摄魂之术’,借水中的鬼魂加害我们。” 黄金玲的伤口又痛又痒,有些忍受不住,捂着肩膀哭道:“你就别在看什么水鬼啦!赶紧给疗伤!” 万恩如梦方醒,讶然叫道:“赶紧脱下……” 黄金玲当即解开胸襟,露出浑圆莹白的香肩和一抹酥胸,慢慢地躺在沙滩上,妙目凝视着万恩,示意替她疗伤。 万恩见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颜色青黑,一看就知道伤口有毒,必须为她刮骨疗伤,低声道:“挺住!”当下拔出短剑,为她刮骨疗毒。 黄金玲面色苍白,香汗淋漓,咬住牙不发声。双手紧紧地抓住万恩的肩膀,十指几乎都要箍入他的肉中。 烂肉终于除掉,可污血依旧横流,万恩想把污血擦净,可手里什么也没有,又着急又无奈无奈。 黄金玲柳眉倒竖,怒道:“你可以为胡思雨去请雷公,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做出一次牺牲吗?你没长嘴呀?” 万恩在她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小妖女,都伤成这样了,还改不了你这凶巴巴的个性。” 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俯身低首,将嘴唇贴上了她的肩膀,一口接一口地吸吮起来。柔嫩的肌肤在他嘴下微微战栗,耳边听到黄金玲低低的呻吟声,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欢喜。 伤口处理完毕,万恩割下衣襟,为她的包扎好伤口。刚想到河边洗手,突然心底生寒,一股麻痹之意迅速窜将上来。周身冰冷,全身不住地抖颤。 其实黄金玲并不惧怕蛊毒,她这样做,既有献身之心,也有捉弄他之意,但万万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她心里愧疚后悔,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哭着道:“小傻蛋,都怨我!其实……其实我只想……” 当下竖起了双掌,为他用功排毒。真气滔滔流转,阴气源源不断地从七窍排出体外。万恩的身体逐渐回暖,已经不再是先前那样冰寒彻骨。 万恩本想挖苦他几句,但见她面颊通红,汗水淋漓,也就对她进行言语攻击。 眨眼中午已过,两个人饥饿难当,好在包裹被冲上了岸边。黄金玲拎将起来,见所剩的兔肉虽然被水浸泡,但还可以食用。 腹中有了食物,也有了一些精神。 万恩缓缓起身,对黄金玲道:“黄皮子既能使用御鬼法术,说明我们已经暴露了。是非之地不久留,咱们就沿着河岸朝前走。我不信沿岸没有村庄。” 黄金玲心里愧疚,从这一刻起,她如同丫鬟一样,言听是从,对万恩更是体贴入微。 万恩哧笑道:“凡是喜欢用暴力征服别人,必在暴力下所屈服。” 黄金玲背着手,摇晃着身子,朝前走了数步,突然回眸一笑道:“凡是不懂得珍惜的人,后悔是他的结果。” 万恩心中复杂,思绪缭乱。对感情之事极为反感,索性沉默不语,不禁加快了脚步。 雪山高原之下,极少出现人家。两个人沿着河岸朝前走有七八里,当转过一座山怀时,发现山脚下出现几户人家。 黄金玲突然顿住了脚步,一本正色地说道:“我对尸毒略知一二,据说这种毒素会长期存留在体内,逐渐形成蛊虫,也叫尸蛊。一旦繁衍成蛊,便顺着气血经脉四处疯狂咬噬,最后沿着脊柱钻入脑中,吸食脑髓,令人疯魔而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死关头(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一凛,转头问道:“该如何化解?” 黄金玲看了看他的脸色,讲道:“从你的气色上来看,你中毒不是很深,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没什么大事。眼下必须找到一户人家住下,一边解毒,一边静养,不出两日,身体就能完全康复。” 万恩拍了拍衣袋,苦着脸道:“我的包裹全被你给扔了,眼下身无分文。无论哪户人家,不付租金,谁让我们居住?” 黄金玲从头上拔出一根金簪,笑吟吟地对万恩道:“这根簪子足金打造,足够充当费用了吧?放心吧,你家玲儿口舌能辩,聪明得很呢!” 万恩笑道:“真是王婆的徒弟。好吧,即使想要在村民家住宿,如此邋遢怎么能行?赶紧梳洗打扮打扮,别让人把我们当成叫花子赶出来。” 黄金玲嘻嘻笑道:“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叫花子?不过洗洗脸,也是应该的。” 万恩越来越觉得她可爱,便推了她一把:“赶紧洗脸去吧。不把你当成叫花子,也得把你当成小疯子。” 二人来到河边,开始梳洗打扮了起来。 落日熔金,晚霞流舞。一大群乌鸦绕着山崖呱呱叫,不知被什么所惊动,突然成群惊飞而起,朝另一座山峰飞去。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淡淡的红光冲射在河面上。 万恩以为是晚霞映照,不以为意。黄金玲却是“呀”了一声,仿佛手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霍然站起,满脸尽是惊惧之色。 万恩不知她因为什么而害怕,上前拉过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掌一阵冰凉,还在轻轻地颤抖,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一般。 万恩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心下大凛,连忙询问道:“怎么啦?” 一连问了两遍,黄金玲这才如梦初醒,低声道:“这红光很是可怕,你赶紧离开这里。如果当真是黄皮子来了,我来应付,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万恩万分感动,淡淡地一笑道:“小妖女对我情深义重,万恩死则死矣,岂能退缩!”伸手摸向了剑柄。 黄金玲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并肩战斗,可你眼下功力全失,没有缚鸡之力,你留下来又能怎样?毕竟我与黄家人都很熟悉,不会一见面就动手。这样一来,就给了我突施辣手的机会!” 万恩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心道:“是了,眼下我连一妇女都打不过,如何打得过一个强悍的妖怪?我留在这里,非但无益,反倒给她增添顾忌。这妖女狡计毒辣,定有法子对付一切。” 当下说道:“玲儿保重!我在村子里等你!” 转身刚一迈步,突然迎面卷起一股妖风,只听风中有人哈哈笑道:“万恩别走,今天是我与金玲妹子的洞房之夜,一定留下来看看热闹!” 两个人目瞪口呆,望着前方妖异的旋风,都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 黄金玲四下扫望,见河岸边有好多沙坑,便将万恩挡在了身后,低声道:“赶紧躲进后沙坑里去。” 万恩借着黄金玲的身体打掩护,缓缓后退,跳进一个沙坑里。却不料大雨过后,沙坑里积满了淤泥,刚一踏入,两脚便陷入淤泥当中。 旋风在五丈远的地方陡然停下,随即现出一个黑衣男子,身材瘦高,木无表情,形如鬼魅。 一张刀条子脸上满是诡异的邪笑,手中的火灵刀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来者正是黄十九的大儿子黄金田。 黄金玲四下扫望,见只有黄金田自己,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笑道:“原来是大哥呀,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 黄金田眼中凶光一闪,破口骂道:“该死的贱人!我要是晚来一步,孩子都该搂出来啦!” 黄金玲哈哈笑道:“是么,难不成你在吃万家小子的醋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与万恩血海深仇,跟他在一起,只想杀他而已。” 巧笑嫣然,音容妩媚,瞧得黄金田有些魂不守舍,一味嘿然怪笑。 此时万恩已经从淤泥中抽拔出来,见自己完全暴露在人家的视线里,也就不再躲躲藏藏,索性抽出短剑,抱着必死之心,要与这黄皮子生死一搏。 黄金田正站在他的对面,两眼盯着万恩,凶光闪烁,故作惊讶地道:“咦?这小子怎么掉进坭坑里了?不是金玲妹子屋里藏娇吧?” 黄金玲背对着万恩,不知道他已经站在坑外,冲着黄金田咯咯笑道:“大哥真会说笑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金屋藏娇怎会跟我扯上关系? “我一路追到雪山高原,费了老大的气力,才在将万家小贼擒住。我正想把他押往黄老巢。 “就在这时,你驾驭着妖风赶到,当时敌我不明,我就把他扔进了坭坑里了。眼下这小子功力全失,就是放他随便跑,也逃不出你妹子的手心。” 黄金田阴冷冷地道:“你还在跟我狡辩!他手里握着剑,眼中尽是杀意,难道你把我当成傻子么?别忘了,另一只泪影虫始终不离我的前后,你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监视当中,你骗得了我吗?” 黄金玲猛一回头,见万恩两腿沾满了泥巴,手握短剑,正与黄金田怒目相向。 她花容瞬间惨白,笑容好像突然凝住了一般。心里骂道:“这个该死的小子!危险关头,尽给我添乱!” 蓦然转身,快步冲到万恩的身前,指着他破口骂道:“该死的小贼!你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出来作甚!”朝他眨了眨眼,一脚将他踹进坑中。 转身又回到黄金田的身前,若无其事地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不听从我的命令!” 黄金田把手腕一翻,手中的妖刀有韵律的旋转,杀气凛冽,缓缓地逼迫而来。嘿然道: “泪影虫已经把更多的影像传回了黄老巢。你不但驯服了泪影虫,还把它派往了东海;这还不算,我爷爷、我弟弟惨遭雷劈,全拜你这个妖人所赐!你觉得我不知道么?只是哥哥对你一往情深,不想杀你罢了!” 声音阴冷,似笑非笑,绿豆似的小眼死死地盯着黄金玲俏脸,仿佛要洞穿她的内心一般。 万恩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的狂怒,大吼一声,强忍剧痛,便不顾一切地冲出泥坑,想要将他撕为万段! 黄金玲听到动静之后,突然回身,笑吟吟地道:“臭小子,又在胡闹,我要不打你几鞭子,你这辈子也消停不了!” 怒气冲冲地冲到沙坑前,蹲在沙坑前,眼睛里满是担心的神色,幽幽叹道:“傻瓜,他手里拿的是火灵刀,别说咱俩,就是你六个兄弟在这里,也坚持不了十分钟。眼下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你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可真不管你啦。” 万恩杀气凛冽,听到她说出这几句话,顿时如清水浇顶,瞬间冷静下来,心道:“是了,眼下我功力全无,这般冒失地杀过去,不但自己去送死,还会连累玲儿。”当下意守丹田,强自忍住。 黄金玲见黄金田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纵有千张嘴,也辩不分明了。索性回眸笑道:“即使哥哥心知肚明,就请手下留情,请你开个条件吧!” 黄金田嘿嘿干笑数声,沉吟不语,一双绿豆眼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打转儿,过了片刻,方才咽了口口水,板着脸道: “金玲妹子也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不明白哥哥的心思吗?天当被地当床,先让我爽上一把,然后把万恩给杀了,我就领着你一起回到黄老巢。” 黄金玲妙目中倏地闪过羞怒神色,凌厉杀气稍纵即逝。 黄金田见她俏立冷风中,笑吟吟低头不语,紫衣翻飞,玲珑毕露,那张刀条脸上闪过怪异的神色,仿佛是因激动而扭曲了一般。 他往前走了一步,嘎声道:“金玲妹子,我爷和我二弟都已经不在了,我爹爹对从前之事又不知晓,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决计不向旁人提起……” 黄金玲侧过头来,笑着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黄金田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转为森冷,冷笑道:“没关系!那我就杀了你的小情郎!” 手腕一抖,叫了一声“疾!” 那把长刀破空飞了出去,电闪电般刺在沙坑的边沿上。沙石乱飞,一股妖异的气浪撞向万恩的胸口,顿时眼冒金星,胸骨宛若尽数震散开来,登时大叫一声,仰面倒在淤泥里。 这只是杀鸡儆猴,虚晃一刀,要挟黄金玲乖乖地顺从。倘若当真发力,早就洞穿了万恩的胸膛。 黄金玲见这把妖刀气势惊人,既揪心而又无奈,只能厉声喝道:“你这是干嘛?” 黄金田转头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嘿嘿笑道:“没什么,方才只是牛刀小试,意思就是告诉你,请不要把我黄大仙儿当成病猫。啧啧,金玲妹子,明月当空,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倘若你不答应,嘿嘿……” 语锋一变,厉声狞笑道:“黄金玲,若是识相,就乖乖地脱光了衣服让老子玩个痛快!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将你先奸后杀,连带着这臭小子一起剁成肉泥!”面目突然狰狞凶怖,身上那件黑衣也膨胀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死关头(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瞥了一眼万恩,见他仰卧在坭坑里,两手捂着胸口,看样子十分痛苦,倘若不答应他,定会对万恩痛下杀手。 她知道,这妖孽一心想玷污自己的身子,如果利用他好色之心,就可以用蛊虫将他除掉。不过此番之作凶险之至,倘若不能反败为胜,轻则失身,重则性命难保。 但眼见心上的人命在旦夕,她什么也顾及不得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黄金田今天必须得死!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突然格格笑道:“黄金玲才貌平庸,人妖各半。大哥为何对金玲这般地上心?” 黄金田听她温言软语,面上的煞气不由得淡了下来,嘿笑道:“金玲妹子,谁让你长得这般撩人,哥哥能不动心吗? “不瞒你说,自打你把你掠进黄老巢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心痒难耐啦!若不是我爷爷下了那道死命令。嘿嘿,我早就把你给那个啦! “如今我爷爷已经死了,天老大,地老二,我就是老三了。当我知道你出现在母亲河畔的那一刻,我就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你的滋味。” 说到最后几字,竟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黄金玲嫣然笑道:“是么?那你便过来罢。”俏脸高仰,水汪汪的眼睛勾魂似的望着黄金田。 黄金田一边摇头一边嘿笑:“不成,不成。我知道你这个鬼丫头心眼儿多,身上至少藏有三四只蛊虫,就算黄金田长了一千个胆,也不敢靠近你。” 黄金玲咯咯笑道:“胆小鬼!色心大如天,色胆却小如针鼻儿。” 眼波流转,柔声道:“金田大哥,你究竟想怎样呢?” 黄金田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金玲妹子,你乖乖地把衣服脱光,丢得远远的,千万别耍什么花招。”手中弯刀虚晃,指向了沙坑里的万恩。 黄金玲生怕他伤害万恩,连忙笑道:“我可以满足你,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万恩这小子可是我的摇钱树,你若是伤了他一根寒毛,休怪我跟你拼命。” 一边说着,一边轻解罗衫,紫色的长袍倏然滑落,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衣站在河水中。 玉体玲珑,浮凸有致,楚楚动人。万恩脑中嗡然一响,心中悲郁狂怒,想要起身制止,可胸骨断裂,痛得他发不出声来。 冷风吹拂,薄衣翻飞,春光妙处隐隐若现。黄金田全身僵硬,嘴巴大张,血红的小眼紧紧地盯着黄金玲冰雪莹白的身体,一路向下观看。 那浑圆骨感的肩头,优美的锁骨,隐藏于桃红薄纱之下的高耸雪丘,不盈一握的腰肢,雪白丰美的臀部,修长曼妙的双腿……眼中烈焰熊狂,喉中发出低沉的怪响。 突然跳脚喊道:“不过瘾!不过瘾!赶紧把衣服给我脱光!” 黄金玲稍加犹豫,还是将最后一件薄衣脱下。 河水倏然涌至,这件薄衣随着激流飘摇而去。 黄金玲一丝不挂地站在海中,在淡淡的月色里,仿佛一树梨花,簌簌风中,美得令人瞬间窒息。 万恩怒不可抑,强忍着剧痛,勉强地爬出了沙坑,凛冽杀气在胸中激荡,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挖出黄金田的双眼,再将这无耻狗贼碎尸万段! 黄金田被迷得神魂颠倒,早把万恩浑然忘却,两眼盯着黄金玲,拍着手道:“妙极!妙极!” 突然手指连弹了数下,射出几颗火红的光球,弹丸一般打在黄金玲的身上。 黄金玲低吼了一声,动弹不得。但她非但不怒反而格格笑道:“胆小鬼,把我弄僵了干嘛?难道你喜欢搂着一根硬木头么?” 黄金田怪笑道:“你这丫头过于狡猾,还是小心为妙。能得到你已经不错了,管它木头桩子还是木头棍子,只要得到你的身子再说!” 手中的妖刀忽然旋转,插在身后的剑鞘里。形如鬼魅,闪电般朝她奔了过去。 万恩心中悲怒,强忍着剧痛从沙坑里爬了出来,一点一点地靠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准机会,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黄金田知道黄金玲的蛊毒厉害,因此显得十分的谨慎,绕着黄金玲徐徐走动,把她的身子打量了一番,见身上没有蛊虫,这才抬起手来,试探地搭在她的肩头上。 黄金玲咬着嘴唇,挣脱不得,眼波凝望着万恩,酡红双颊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转过头去。 万恩胳肘撑地,见他在黄金玲莹白的肩膀上摩挲,心中苦怒悲愤,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狂怒之下,哑着喉咙骂道:“该死的妖孽,你不得好死!” 黄金玲苦着脸道:“呆子,你不要命啦!” 黄金田大吃一惊,连忙把手停住,凝神戒备。见万恩越来越近,微微一惊,又见他笨如蜗牛,立刻就转换一张笑脸, 嬉皮笑脸地道:“万家小贼,你是不是觉得那里太远,看不清楚啊?那好,黄爷爷这就让你看个清楚。” 抬起干瘦的手爪,猛地抓住她那浑圆的雪丘,黄金玲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吟,脸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 万恩怒吼了一声,强自撑起了身子,朝前冲了不到两步,一头扑倒在地上。 黄金田哈哈婬笑,恣意地揉搓着黄金玲的雪丘,斜眼看着万恩,嘿然道:“金玲妹子,你跟这小子不是没有任何的关系吗?怎么看见我和我亲热,他竟连性命也不要了!” 黄金玲咬着嘴唇,眼波温柔地凝视着万恩,悲喜交集。 冷风哽咽,浪涛悲鸣。万恩咬紧牙关,再次爬了起来,抽那腰间那把短剑。 黄金田虽然知道他如同一个废人,但看到这凛冽的剑光,却还是感到一股彻骨的惧意。怪笑道:“万家小贼,你给我乖乖地躺着看罢!” 把嘴一张,喷出一团黑烟,绕着万恩旋转了两圈,忽觉腿上剧痛,低头一看,一只黄鼠狼已经咬住自己的大腿。 万恩挥剑扫去,那只黄鼠狼猛一晃头,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朝远处奔去。万恩闷哼一声,鲜血长流,身形微晃,再次摔倒在地。 黄金玲俏脸刷地惨白,连声呼叫,万恩昏迷不醒。 黄金田妒意横生,冷笑道:“金玲妹子对这小子倒是很关心……” 黄金玲扭过头来,森冷冷地凝视着黄金田,咬着牙道:“黄金田,我可是说过啦,若是他少了一根寒毛,就别怪我……”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登时吃了一记大耳光,打得黄金玲眼冒金星,翻身朝下倒去。 不待她倒下,黄金田猛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拖上了岸,劈手又是几记耳光,打得她几欲晕厥。 指着她的脑门,阴森森地喝道:“该死的小贱人!老子忍你已经好久啦!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以前我爷爷有令在先,我始终不敢碰你,打现在起,你就是我手中的玩物,和你堂姐一样,夜以继日地伺候我们爷俩!” 黄金玲脸颊潮红,胸脯急剧起伏,格格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罢。” 黄金田掐着她的咽喉,贴着她冰冷的耳垂,狞笑道。“你想吓唬我?老子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先奸后杀!然后将你们两个抛在大山上,让野狼吃光你的骨头!” 拽着她的头发又朝前走了两步,距离万恩两尺远的地方停住,抬脚跺在万恩的肚腹上,喝道:“他奶奶的,给我起来!” 万恩猛一颤动,徐徐睁开眼睛。 黄金田探出左手,也揪住万恩的头发,硬生生地将他提了起来,转头看着黄金玲,狞笑道:“你不是喜欢万家小贼么?好好看看老子是怎么弄死他的!” 黄金玲只是被他封住了穴道,方才遭他一顿毒打,任督二脉竟似霍然贯通,她心里暗自高兴,听黄金田说出这等话来,估计要对万恩痛下杀手。 于是故意痛哭流涕,大声喊道:“不要啊!黄金玲从今往后,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我要全心全意地伺候大哥一辈子!” 黄金田不禁一愣,心道:“难道这丫头真的回心转意了么?”当即放开了双手。 万恩再也支撑不住,再次瘫软在地,但还不忘摸起短剑,藏匿在衣袖里。 黄金田转到黄金玲的面前,托起她的下颏,质疑地问道:“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黄金玲一笑道:“这还有假!”红唇如花,朝他的嘴唇上吻去。 黄金田激动若狂,连忙伸过头去。就在触及到她的嘴唇的一刹那,黄金玲突然盈盈一笑,目光中闪过怨毒、欢喜、愤怒的神情。 黄金田心中一惊,恍惚看到一只银白色的怪虫由她的两瓣红唇间飞出,倏然钻进了自己的口中! “什么玩应!”黄金田大骇,突然觉得喉中一疼,宛如刀割一般,声带瞬间断裂,发不出声来;既而一团毒辣烈火轰然卷下,直冲肠腹。 只听她银铃似的笑道:“黄皮子,‘美人舌’的味道如何?” 黄金田惊怒如狂,嘶声怪叫,猛然朝前一扑,将黄金玲压倒在地。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死关头(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的穴道被封了这么久,动作自然迟钝缓慢,想要挥拳击打,谁知刚一抬起手臂,就被黄金田按在了手下,只能大声尖叫。 万恩意识混沌,周身一阵冰寒,但听到黄金玲的叫声,立刻清醒了过来,心想:“未到最后一刻岂能轻言放弃!我若是死了,玲儿岂不要永远受着婬贼的凌辱?” 想到此处,不禁热血上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大喝一声,腾身跃起,把手中的短剑朝前一探,猛力朝黄金田的后背刺去。 “噗哧”的一声,半尺来长的利刃直没入柄,鲜血喷射,溅得万恩一脸都是鲜血。 黄金田“啊”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背。 黄金玲借机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随即就是一个翻滚,快速向一旁滚出一丈。 黄金田翻身跃起,两眼瞪视着万恩,发出痛楚的怒吼。 万恩乘势猛攻,再次跳了起来,半空中岔开双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入黄金田双眼之中。手指回勾,向外一拽,硬生生地将眼球抠了出来。 黄金田凄厉地痛吼一声,在沙滩上不住地旋转,双手四处乱抓,形如疯魔。 万恩手里捏着眼球,哈哈笑道:“痛快!好生痛快!”用力一捏,将指缝间的两颗眼珠挤得粉碎。 他心中舒畅,刚想大声宣泄,忽觉胸中剧痛欲裂,嘴巴大张,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随即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其实万恩无论内伤还是外伤都十分严重,若不是愤怒转化为力量,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黄金田毕竟是修炼百年的精怪,无论听力还是嗅觉都很灵敏,很快就辨别出万恩所在的位置。 当下嘴巴一张,呼出一股妖风。 旋风怒卷,万恩突然拔身而起,被卷向了天空。 耳中听到的是黄金玲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可那声音很快就被黄金田高亢、阴冷的狂笑所淹没,接下来只剩下过耳的风声。 这一刻,万恩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虚弱,仿佛就是荒寒极地的一根秋草,被狂风拔起,在风中飘荡。 也不知飞出多远,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地飘摇坠落,“扑通”一声,浪花四溅,摔落在冰冷的河水之中。 黄金玲也想尽快杀掉这妖魔。可自己的经脉已经堵塞,四肢又麻又木,完全不听从支配。眼下走路都很费劲,如何去杀他? 见岸上到处都是沙坑,便寻了一个没有积水的沙坑。她盘膝而坐,把功力运用到极致,只在刹那之间,任督二脉霍然贯通,既而阴阳二脉也突然通畅。 睁开眼睛一看,见黄金田在沙滩上四下乱撞,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她狂怒如沸,忍不住大喝一声,真气贯注脚底,箭也似的冲出坑外。 黄金田形如疯魔,挥舞着一尺长的巨爪,四处乱抓,嘴里还不住地吼道:“万家小贼,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黄金玲十分谨慎,不敢与他硬拼,而是悄悄地绕到他的身后,素手一挥,银光眩目,瞬息之间就有七十二根细小的毒针射在黄金田的后背上。 黄金田惨叫一声,立时仰天跌倒。 黄金玲记挂着万恩生死,也就没有对黄金田的遗物进行处理,循着旋风远去的方向一路追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 接连喊了数十声,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过耳的风声,始终听不到他的应答。她心里更加慌张害怕,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将出来。 她在河边停了下来,凝神聚意,竟连他内心的灵犀虫也感应不到了。黄金玲越发焦急恐惧,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他坠入河中,已经……已经淹死了么?” 想到此处,心中突如尖刀刺扎,痛不可抑,险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她又竭尽全力大声呼喊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声音越来越加嘶哑,就连自己也听不分明了。她身心交瘁,精疲力竭;喘着气,颓然坐在沙滩上,雾水与泪水一齐从面颊上流下。 风越刮越大,昏黄的河面上涌起了层层的浪涛。黄金玲猛一抬头,发现上游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黑点,在浪涛中起起伏伏。 她眯眼看去,好像是一个人的脑袋。随着黑影越来越近了,终于看清,果然是万恩抱着一根船板,在水浪中起伏跌宕。 黄金玲喜极而泣,“啊”的一声,哭出声来。当即跳入水中,一把扯住万恩的胳膊,携着他朝岸边斜斜冲去。 黄金玲见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微,急忙脱下他湿漉漉的外衣,敞开自己的胸怀,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为他温暖身子,一边为他疏导真气。 万恩在高空中坠落,幸好坠入河里。由于河水很深,也就没有再添新伤。当时也有心游向岸边,可河流湍急,浑身乏力,始终无法向岸边靠拢。 也许命不该绝,就在这时,从上游冲下一块微微朽烂的船板,他一把抓住,将身体伏在船板上,在波浪中跌宕起伏,朝下游冲去。 两个人肌肤相贴,又有真气的输入,没过多久,万恩就苏醒了过来。 他两眼望着黄金玲微微笑道:“当时我真以为此生就此结束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这个小妖女,心里还真是满难受的呢。” 黄金玲捧着他的脸,哧笑道:“小傻蛋,我也以为你在劫难逃了,却没想到你如此抗揍,受了如此的重伤,依旧大难不死。” 万恩把手敷在她的手背上,笑着说道:“全拜你这个妖女所赐。若不是你天天打我,哪能练就这么好的身子骨。” 黄金玲心中大痛,抚摩他脸颊,柔声道:“从此以后,玲儿不再打你了。你遍体鳞伤,身上哪都疼吧?” 万恩费力地摇了摇头,哑声而笑。 黄金玲哭道:“你怎么这么傻,谁让你跟他拼命啦?他能占得了我的便宜么?” 万恩把头一偏,正撞见她那高耸的雪丘上,煞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赤红,一想到被那妖魔搓揉的情景,不禁大怒,破口骂道: “他奶奶的,若不是那时突然没了气力,定要将那婬贼的爪子砍下来,再一刀刀剁成肉酱。” 黄金玲脸上更红,娇艳欲滴,啐了他一口,笑着问道:“小情郎,你这般生气干什么?难不成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么?”语带娇嗔,眼角眉梢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万恩心中一阵迷乱,心里也在想:“是了,那婬贼想要轻薄这个妖女,我为何这般狂怒?那婬贼未能得逞,我又为何这般庆幸?难道……难道我……” 突然体内又是一阵剧痛,既而喉中腥甜,“哇”的一声,猛地又喷出数十块紫黑色的瘀血来。 黄金玲连捶他的后背,笑道:“不用怕,别看过了两日,那粒仙丹依然有效。” 万恩摇头道:“你是在宽慰我吧?” 黄金玲在他面颊上掐了一把,笑着道:“傻蛋,这等时候,我还有心开玩笑吗?你体内经脉已被震得一塌糊涂,四处都是瘀血,倘若不能将这些血块吐将出来,纵有神丹妙药,也不能将你经脉修复。正因为你服用过丹药,才使你混乱的经脉一一捋顺归位,又把內腹里的瘀血尽数吞干净,岂不是妙得很么?” 万恩又惊又喜,笑道:“我大命不死,原来是这个缘故!” 黄金玲点着他的额头道:“你还真以为你有九条命呢?一粒仙丹治百病,这都是老天的眷顾。” 妙目凝视着万恩,嘴角微笑,不住叹气。月光下瞧来,说不出的温柔俏丽。 万恩怔怔地望着她,想到与胡思雨的约定无疾而终;想到这妖女对自己的绵绵情意……心底的坚冰仿佛慢慢地融化开来,先前的困惑越来越加明朗。 忖道:“既然胡思雨已经和万钧订了婚,我转念喜欢这个妖女,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如此一想,心头豁然开朗,忍不住地转头朝她脸上望去。 只见她俏脸雪白,两眼盯着北方,不知她又看到了什么? 万恩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东北方一片血红,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低低掠过,发出嗡嗡的叫声,朝着东边飞去。赫然是泪影虫! 两个人面色骤变,心仿佛突然停止跳动一般,只听黄金玲失声道:“糟糕!想不到黄金田把泪影虫封印在妖刀里。倘若按他生前的指令,定会飞回黄十九的手中,别忘了,迷魂瓶就在黄十九的手中……”心下惊怒惶急,不敢往下再想。 万恩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宽慰道:“我既能灭了他的全族,害怕他一个黄十九吗?” 黄金玲点头笑道:“是了,这里到黄老巢不下五千里,途中尽是寒荒绝地,泪影虫这般弱小,即使飞得到,途中也得成为鸟儿的腹中之物。” 一念及此,心中顿时宽松了许多,但依旧有一丝顾忌和担忧。 两个人在沙滩上坐了许久,见万恩的精神越来越好,黄金玲便对他道:“此地并不安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决不能剧烈运动。这样吧,我在制作一个木筏,咱们顺水逐流,愿意漂到哪里就漂到哪里去。” 万恩感激不尽,点头道:“玲儿受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顺水逐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里明月,星汉无声。两个人并排倒在木筏上,二人四目对望,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听不见周围的风浪,只听见彼此怦然的心跳。 “灵犀虫”在万恩的心里轻轻噬咬着,带给他那麻痒而甜蜜的疼痛,第一次带给他难以名状的幸福。 黄金玲温柔的眼波,嫣然的笑容,仿佛成了比一个深深的漩涡,让他沉溺其中,忘了呼吸,忘了思考。 这一刻,他们似乎忘了湍急河流的险恶,忘了为了的祸福难测,两人在此起彼落的波涛中跌宕沉浮,高一潮,低一潮,不知要漂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要漂到什么地方去…… 两个人随波逐流,迷迷糊糊地漂游了两天两夜,由于饥饿和长时间浸泡的缘故,两个人早已晕死了过去。 海河的交接处有个孤岛,此前叫浪屿岛,后来被官府纳为村镇,从此就叫做浪屿村。 岛上渔民淳朴善良,以为二人是其他岛上的村民,出行时遇难,便将他们救起。 万恩一直处在昏迷当中。黄金玲醒来之后,为了掩饰身份,便信口胡编,说他们俩本是同学,又两情相悦,逐渐发展成恋人。 女方生于贫困之家,父母为了一笔彩礼,就把自己嫁给了五十多岁的财主为妾,结果遭到她强烈的反对。 财主家有好多家丁,就打算强行娶亲。两个人相爱至深,都愿意白头偕老,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西部人烟稀少,便与他到这边躲藏。 两个人就一路西逃。没想到祸不单行,途中又遇到了劫匪,不但抢走我们的钱财,还要杀死男人,逼着女子去做压寨夫人。 两个人趁其不备,就打死了一个土匪,一路向西逃窜。唯恐被土匪抓住,两个人就逃进了大山深处,结果在雪山高原里迷了路。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见到了河流。 他们好多天也没有吃顿饱饭,体力一透支,见岸边有个木筏,便随波逐流,结果被冲到了这里。 淳朴的渔民听完黄金玲的讲述,都信以为真,啧啧摇头,大为同情。 黄金玲乘势请求村民,万万不可泄露二人行迹,否则会被财主家或土匪抓走,那么就再无生还之机。 善良的渔民纷纷称是,尽皆守诺不言,并将二人安排在渔民老吴头家里养伤。 黄金玲慷慨大方,当即就把那枚金簪子交到老吴头的手中,叫他进城,到当铺里兑换一些银子,留作日后共同使用。 吴家夫妻感觉两个年轻人很好,就主动把自己所住的房间腾了出来,让与万恩、黄金玲居住。 万恩在村民们的抢救之下,终于清醒了过来。见孤男寡女共住一盘炕上,不免有些腼腆尴尬。好在火炕极大,两人并躺,中间能空了数尺,由于身体过于虚弱,往炕上一倒,立刻就响起了鼾声。 黄金玲则倒在炕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听他酣睡之声,又是恼恨又是欢喜,想着与他这番阴差阳错的因缘际遇,心中悲喜忐忑,如同海潮翻涌不息。 次日一早,老吴头就登船去了县城,找了一家熟悉的当铺,将金簪当了出去。由于这金簪不但是纯金打造,而且上面还嵌着珠宝,兑换了五十块银圆。 老吴头人品极好,见万恩伤势不轻,就去了药房,准备给万恩抓几副治疗红伤的草药。 药房很大,还有坐堂郎中,老吴头便把万恩的伤情向郎中如实地讲了一遍。那郎中为他开了三副汤药,并告诉老吴头,最好与百年的鳝鱼血同服,效果定会好上几十倍。 老吴头回到家中,便把郎中所说的话讲了一遍。 黄金玲当即问道:“这里有百年黄鳝吗?” 老吴头笑道:“这里是海河交接处,别说百年黄鳝就是千年老龟也不在少数。只是要想钓到百年黄鳝可不那么容易。这么说吧,自打我记事以来,钓上百年黄鳝的人少之又少。那就得靠碰运气了。” 黄金玲笑道:“只要有,就有希望。吴老伯,你近期就为我准备一些钓鱼工具,我俩过些日子就去垂钓百年黄鳝。” 万恩摆了摆手,叹道:“还是算了吧。一是危险处处都在,你一个女孩家单独出去我委实不放心;二是你根本就不会钓鱼,钓到百年黄鳝的几率几乎为零。吴老伯不是抓来几副草药吗?你还是把草药煎成汤剂,我服用几天,看看疗效再说。” 黄金玲点头道:“也是,也是。反正我们眼下也走不了,那就安心静养几天。等你能走能跳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去钓黄鳝。” 此后接连数日,黄金玲天天为他熬药补充营养,喝了四天之后,果然将万恩体内残留的瘀血尽数清除干净,错乱的经络也各归其位,只是还不能剧烈地运动。 孤岛上极少来客,因而众人对这两位落难的爱侣都极是热情。那老吴头一家更是好客,竭尽地主之谊。 面对这些质朴村民,万恩忽然想起从前在许家沟的快乐时光来,心中难过,更加下定决心,尽快恢复经脉,等回到万花庄之后,与六兄弟共同筹谋平定一方的大业。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七天过去,可他的经脉伤毁的实在太多,虽然有所好转,但依旧不是特别的理想。黄金玲嗔怒之下,不免又将那黄金田怒骂一番。 这天中午,艳阳高照,浪屿村金光闪耀。海风轻拂,薄雾消散,万里蓝天浮着朵朵白云,难得天空如此澄澈。 极目远望,水天一色,奇峰异岛,历历可见,一切明丽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万恩见老吴头坐在树下乘凉,便凑了过来。无意间就提起百年黄鳝上来。 老吴头道:“浪屿岛分东西两湾,由大小四个岛屿组成。西边较高,又靠近母亲河,因此那里淡水较为充足。想要抓到百年黄鳝,必须向西走。” 万恩正寂寞无聊,便动了心情,便问道:“距离这里有多远?” 老吴头叹道:“远是不远,就是走到头,也不过二十里地。只是中间有条隔断,三年前有一座铁索桥,后来经常有土匪登岛,就把上面的木板给拆下来了,只有两条铁索相连,想去小西岛,那就必须得爬过铁索。你有伤在身,还是算了吧。” 万恩道:“反正闲着没事,我到铁索东面看看去。” 老吴头道:“看看是可以,但千万不能尝试啊!铁索桥距离这里不足三里地,你看看就回来,千万不能让黄姑娘惦记。” 万恩嗪首微点,信步朝西走去。 出了浪屿村,四周房屋寥落,树木增多;大路逐渐转为崎岖小路,凹凸不平,两旁的野草很是荒芜。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走不多时,便到了两个孤岛断隔之处。山风凛冽,几十丈高的裂谷横在眼前。对岸峭壁百尺,中间果然有两条手臂粗细铁索相连接。 万恩站在铁索的东端,发现铁索上悬挂着一把吊椅,万恩用脚踹了两脚铁索,那吊椅顺着铁索滑了过来。 他见吊椅拴得很结实,两侧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只要坐在椅子上,两手抓住铁索,不住地朝前捣步,很快就能到达那一侧。于是就带着试试之心,坐到了椅子上。 吊椅的上面调有滑轮,滑动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小西岛。 小西岛极其狭窄,东西走向,南北宽度还不足二十丈,山上草木翠绿,不知名的野花绚烂地开了一地,一股清泉从石缝中汩汩而下,注入山下的小溪之中。 心里忖道:“若不是这里如此狭窄,我就在这里建几间房子,一有清闲就来这里住上几天。” 又一想:“如果不是岛屿太小,浪屿村的民众怎能不在这里居住?”一想到自作聪明,不禁噗哧而笑。 越朝西走越加安静,忽然听到下方有哗哗的流水声传来。万恩探头朝下看去,山崖的下面果然有着好多的水潭。 万恩找一处稍稍平缓的地方,来到沟底,猛一抬头,只见水潭前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翁,手执一根鱼竿,在那里垂钓。 万恩见有人在此钓鱼,便凑了过去。见老头手中的鱼竿柔柔细细,极为柔软,却足有两丈多长,竿头上挂着一根丝线,瞧来不过发丝般粗细,但在风中却是纹丝不动,笔直地垂入深深的潭水中。 万恩心想:“如此细软的鱼竿,如此微细的鱼线,分明是一只小小的虾米都钓不上来。这老头在此垂钓,到底为了什么?不会是姜太公钓鱼,等着钓我这君王吧!” 想到这里,便开口叫道:“老伯……” 老者连忙转过头来,竖指禁声,朝他“嘘”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继续全神贯注地垂钓。 万恩见这老头有些古怪,便动了好奇之心,不由仔细观察老者。 只见他白头银须,寿眉过寸,脸上皱纹重叠,但双目开合间却炯炯有神。从这一双眸子中就可以看来,此人的内力极其精深。 万恩找个地方坐下,看了半晌,见鱼线不曾动过一下,万恩也就渐渐失去了耐性,一想到玲儿说不定是多么的担心,便缓缓起身,就打算回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背鳝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就在万恩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间弹出手中的一粒石子,“咚”的一声,落到了潭中,泛起一朵水花。 老者蓦地转过身子,露出满脸怒色。口中“咝”了一声,看样子是对万恩表示极度的不满。 万恩颇为后悔,连连向老者作了三个揖。老者见他不是有意捣乱,也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子,继续等待着大鱼上钩。 万恩站在潭边又看了片刻,只见老者双手一动,钓竿微微向下一沉,鱼线附近,金光一闪,随后“哗啦”一声,又重新回到了水中。 万恩又惊又喜,但又不敢说话。 那老者突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鱼竿,雪白的丝线绷得很直,钓竿发出欧欧的啸声。那水中之物力气很大,接连挣扎,搅得平静的水潭波涛迭起。 那老者用力将那物拽出了水面,万恩放眼打量,那水中之物,竟然是一条满身金鳞的大蛇。 足有三四尺长,身子翻滚游动之间,老者似乎拿出吃奶的力气,才使得它不能脱钩逃走。 万恩心中一动,大踏步走上前去,右手抓住老者的钓竿,对他说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单手一抓住钓竿时,入手觉得力量极大,几乎连身子都站不稳。 万恩吃惊不已,两手握住鱼竿,大喝一声,在二人合力之下,这才把那金色的长蛇一寸一寸地拖到了岸边。 那老者突然怪吼一声,双臂一振,一条金影离开了水面,倏然飞起,落在后面的草地上,独自翻腾跳跃不息。 老者满脸喜色,迈步走到金蛇的身前,双手伸出,先用右手的拇食二指捏住金蛇的七寸,左手握住尾巴,对万恩道:“小子,你确实是个福星,你一来就给我带来了好运。跟我来一下!” 说完,拎起金蛇就走。 万恩猜到这条金蛇就是百年黄鳝,心下欢喜,忖道:“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看来我也能喝到鳝鱼血了。”心里高兴,乐颠颠地尾随而去。 朝西走有一里多路,转过一座山崖,峭壁的下面现出两间茅屋,老者推门而入,万恩也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陋,除了个白木箱子之外,没有任何家具,不过屋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 厨房的正中央,修了一个红泥大灶,灶上烧着一大锅的水。开水沸腾,突突作响,白色的水蒸气在锅盖四周都冒了出来,白气弥漫了全厅,雾气缭绕…… 那老者把那金蛇放在菜墩上,旁边放着一把菜刀和一个大海碗。 他一手捏着七寸,一手抓着尾巴。可那金蛇身子和尾巴不住地扭动,滑不留手,就是无法腾出手来,完成这最后一割。 万恩见他十分艰难,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拿起菜刀,对老者道:“老伯,我可以替你代劳吗?” 老人家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这杯羹不分给你也不成啦!” 万恩听完这话,这才在金蛇的脖子上割下了这一刀。 鲜血汩汩喷流。老者赶忙把刀口对准海碗。可蛇身不住地摆动,鲜血四溅,老者一边接血,一边惋惜地道:“可惜了,可惜了,刚才没能攥住,至少能糟蹋二十多滴!” 万恩满是疑惑地问道:“这蛇血有这么珍贵?” 老者哈哈笑道:“傻孩子,这可不是蛇血!这是千年金背鳝王的精血,属于天材地宝,每一滴都价值千金哪!” 万恩此前只听说过百年黄鳝,万万没想到这条金蛇竟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金背鳝王,更令他高兴不已。忖道:“看来我的伤病有救了。” 那老者一边压挤鳝鱼的刀口一边说道:“金背鳝王的血极其宝贵,练武之人只要每天喝上一钱血酒,连续三天之后,功力就会增加一倍。鳝鱼血不但能增添功力,更有药用价值,尤其对内伤更有奇效。” 万恩听他如此一说,心里更是痒痒难当。忖道:“怎么这么巧?难道这是老天的恩赐?”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却听老人家叫道:“臭小渣,别愣着啦!赶紧帮帮手。你把身后那个坛子酒给我拿来。” 万恩连忙转身,拎起了酒坛子,摆放在案台上。 老者拿起酒坛,轻轻地摇晃了两下,便把酒倒入海碗里,搅拌均匀之后,便把血酒分别灌在两个小瓶子里,碗里只剩下少许。 他又搬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坚冰。老者把鳝鱼血放在箱子里,然后用冰块埋了起来。 盖上箱子之后,冲着万恩一笑道:“臭小子,老朽独坐在山涧里苦苦垂钓了二十载,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带来了好运气,今天咱爷俩不但要小酌两杯,还要品尝一下这千年鳝王的美味。” 万恩虽然满心欢喜,但还是假意地摇头道:“老伯,你花费了既是载的光阴,夺人口福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还是……” 老者似乎瞧破他的心思,不禁哈哈笑道:“你小子就别再装了!赶紧帮我给鱼刮鳞开膛,一起享受千年美味。” 万恩经常在野外生活,对给鱼开膛去鳞非常在行,拿起菜刀刚要下手,却听老人家说道: “金背鳝王浑身上下全是宝,这鱼鳞晒干后研磨成粉,冲水服用,不但能祛风驱寒,活血化瘀,还能强筋健骨呢。这鱼肝更是宝贝……行了,我也不说了,总之全身都是宝贝,你一样一样的留起来!” “好嘞!”万恩取来一块白布,铺子菜墩上,把刮下鳞片包裹了起来,然后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老者生怕浪费每一样东西,细心地把鱼鳔、鱼肝、鱼油挑了出来,余下的统统扔掉。 万恩把鱼肉用清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将大鳝鱼切成数段,按照老者的要求,把鱼肉倒入翻开的清水中,少量加了一点食盐,盖上了锅盖,就不管了。 老者又往海碗里倒了好多的老酒,然后倒入一个锡壶里,放在锅盖上用蒸汽温热。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老者揭开锅盖,肉香扑鼻。老人把鱼肉盛到一个大盆里,放到桌子上,吩咐道:“小子,把酒拿过来,老朽愿意与你一起同享!” 拿起锡壶,分别斟满两盅酒,对万恩道:“我从你气色上来看,感觉你內腹有伤,我建议你先吃肉后喝酒。这血酒,可不同其它的血酒,一定要小口慢饮。一旦攻急了,恐怕你会受不了。” 万恩连连点头,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入口极为鲜美,品味了一下,又是回味无穷。一大段鱼肉下肚,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似乎平添了好多的力气。 老者看了一眼他的气色,举着酒盅对万恩笑道:“气色好多了,别只顾吃肉,来,咱爷俩喝上一口。” 万恩端起酒盅,见这酒呈琥珀色,隐隐带着一种松子的清香,说不出的好闻。 二人举杯相撞,激动之下,万恩竟然把老人家此前的话全都给忘了,脖子一仰,一干而尽! 老者指着他笑道:“臭小子,你忙个什么?” 万恩捂着嘴笑道:“激动之下,就把您的话给忘了。” 老者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万恩的脸色,点头道:“嗯,没咋地。你小子天生仙骨,确实不凡!” 席间,万恩也曾询问过老人家的身世,不过老者支支吾吾,似乎有难言之隐。 只说自己姓孙,此前在江湖上曾经很有名气,后来在鸡冠山下败北,就想拿千年金背鳝王的血补充功力。没想到这千年金鳝如此的难钓,在此一坐就是二十年。 如今已经大彻大悟,即使打遍天下无敌手,又有什么意思?决定不再重出江湖,就隐居在大山里,时而走出大山,就用这两瓶血酒去悬壶济世。 万恩见孙前辈不想提当年之事,也不多问,推杯换盏,连喝了四五盅酒,这才罢休。 暮色苍茫,高山倒影笼罩了下来。万恩见天色已晚,生怕玲儿四处寻他。倘若遇到坏人岂不糟糕透顶? 想到这里,便起道:“晚辈家中有事,不能久留。改日再来拜访!” 孙前辈摆手道:“拜谢就不必了!老朽已经过惯了这等清幽的生活,只求你为我保守秘密,不想有人打扰我的清净。” 万恩点头道:“晚辈一定为您严守秘密。” 临行前,孙前辈把一个小酒瓶交到他的手中,对他道:“这血酒便于长期保存,你把它带上,日后兴许会有大用。” 万恩感激不尽,深深地鞠了一躬,拱手道:“青山不倒,碧水长流,等晚辈平定北方之后,一定接你出山。后会有期!” 说完把身子一转,施展起陆地轻功,疾如奔马,朝东边奔去。 一路走来,不由得暗暗奇怪,不但内伤已经痊愈,自己的轻功也大有长进,每当遇到断崖,一个飞身跳跃,竟然达到了四五丈远。 要知道,功力需要日积月累,要达到眼下这种境界,至少也要苦练四五年。可现在一下子进步这么多,定是千年金背鳝王血和鳝鱼肉的功劳。 他又惊又喜,怎么跑也不觉得疲乏,兴奋之下,禁不住地大声呼喊、啸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情深义重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万恩来到那两条铁索前,竟然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铁索,提气轻身,飞奔而过。 兔起鹘落,穿林度莽,眨眼间就到了浪屿村的村西口。 中午刚过,渡口处突然驶来两艘快艇,上面各架着一挺机枪,虽然不知道来岛上做什么,但村民们都能猜到,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浪屿村的村长连忙派人给各家送信,让村民们都将家里的女人、孩子,以及粮食都藏起来吧! 黄金玲正带着吴家的孙子、孙女在院子玩耍,得知有队伍要登岛,不禁紧张了起来。急忙向吴老伯询问:“万恩去了哪里?” 吴老伯讶然叫道:“万公子往西走了。他说到浮桥附近溜达溜达。” 黄金玲知道万恩是东瀛人的死对头,倘若撞见军队,岂不是凶多吉少?当下拔足狂奔,向西狂奔而去。 她沿着山势蜿蜒而上,终于攀上了崖顶。山风凛冽,万丈裂谷横在前方,中间只有两条锈迹斑斑的铁索连接在对岸的峭壁上。 黄金玲忖道:“万恩有伤在身,决不会爬过铁索。莫非他四下游逛,绕路回家了。”于是,她又飞快地跑回了家中。 吴家夫妇以及两个孩子都待在房中,见黄金玲回来了,急切地问道:“见到万公子没有?” 黄金玲摇头道:“铁索附近我都找了遍,连一条人影都没有。不知这该死的玩应去了哪里?是不是被抓走充当了壮丁?” 吴老伯摇头道:“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一是西边没有人家,即使想抓壮丁,也不会往西边走。二是听村长说:两艘快艇是来打击什么货船,好像不是来抓壮丁。黄姑娘,你还是先等等,如果到了晚上还不回来,我就喊一些人来,咱们一起去找。” 黄金玲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眼看日头西落,雾霭渐起,仍然不见万恩的踪影,不由得又重新开始担忧起来。 她心中忐忑,思绪缭乱,越想越是害怕,两次三番地站在大门前眺望,但风声过耳,倦鸟归林,哪里有他的身影? 她又跑回房中,一会儿哭一会儿骂,好在有吴家人不住地劝说,不然她就要独闯渡口,去寻找万恩。 此时的万恩已经走进了村西口,远远就看见黄金玲站在黑色的礁岩上,四下眺望,满脸尽是忧虑之色。 万恩见她担心若苦,心中不禁一痛,想到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舍命前来相救,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有心今夜就娶她为妻,可心里隐隐又放不下胡思雨,原本清晰的念头反而变得模糊起来。 他强敛心神,心道:“罢了,思雨姐姐既然同意与万钧订了婚,说明二人情投意合,我又何必要一而再地庸人自扰?玲儿与对我如此情深意重,铭心刻骨,我又岂能辜负于她?” 想到此处,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仿佛云开雾散,舒畅之极。 于是挺起了胸膛,大喊了一声:“玲儿!” 黄金玲蓦然一惊,眯着眼睛朝这边看去。 落日余晖正好照射在他的脸上,那俊逸的眉毛,闪闪发亮的眼睛……正是自己满腹牵挂的万恩。 这一刻,她几乎便要喜极而泣,带着满腹的喜悦和怒怨,不顾一切地朝他狂奔而去。 万恩欢喜感动,但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收敛自己的情感,他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 黄金玲担心得要死,足足找了他一下午。见他满不在乎,极为生气。快步地冲到他的身前,素手高举,嗔道:“该死的玩应,你还懂得回来呀?”不等他解释,挥手朝他脸上打来。 两个人独居山洞这么久,每每生气,她总喜欢动手打人。 这种情形早已屡见不鲜,万恩早就有所准备,不等她的手落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手一拉,将她拦在怀里。 黄金玲见他气血两足,先是一惊,随后又是心跳如鹿,全身如棉花般瘫软下来,瞬间就瘫软在他的怀中。媚眼如丝,双颊似火,脑中突然一片迷糊。 几个孩童在门前地上玩耍,见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颇为害羞,纷纷抬起了小手,把自己的眼睛挡住。 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叉开手指,从指缝间向外偷看,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 万恩连忙把手撒开,朝黄金玲甩了一个眼色。 黄金玲转头看去,见三个孩子站成一排,正在偷看他们,便低喝了一声:“咳!你们在看什么!” 三个孩子既害怕又害羞,把身子一转,笑哈哈地朝院子里跑去。 两个人执手相视一笑,突然也觉得有些害羞,仿佛变得有些陌生,彼此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村西口距离吴家不是很远,万恩本想和黄金玲商量回家之事,但想说的话委实太多,也就没有急于讲出口。 二人默默地朝前走,很快就到了老吴头家的大门口。 老吴头的孙子、孙女正在门前地上玩耍,瞧见二人走来,纷纷起身叫道:“哥哥!姐姐!” 黄金玲嫣然一笑,轻轻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发,一起走进房中。 吴家夫妇正在厨房做饭,见万恩平安回来都高兴不已,立刻走上前来。 吴老太太用勺子指着万恩,埋怨似的说道:“我说万公子啊,你可真行啊!伤病刚刚有所好转,你就到处乱跑。下午两点多钟,听说码头上来了好几艘快艇,不知道是哪路军。黄姑娘生怕把你被抓去当壮丁,就开始翻天倒地地找你,急得不知哭了多少场!我真想削你两铁勺子!” 老吴头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咋的!别说黄姑娘一着急,就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坐不住金銮殿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到东村口去鸣钟召集人手,一起到小西岛上去寻找。。” 万恩本想好好地解释一番,但因为那个姓孙前辈要他谨守秘密,因此不敢实话实说,只说四处察看一下水潭,结果越走越远,也就回来晚了。 吴家夫妇信以为真,也不多问。若不是港口的快艇还在,一定会多炒几个菜,然后在痛痛快快地饮上几杯。 老吴头的儿子和儿媳一大早就到县城去卖海货,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老夫妇俩一边担心儿子,一边担心夜里来抓壮丁,因此气氛显得很是低落。 老吴头的孙子、孙女原本极是爱闹,吃饭之时,非要纠缠一起,花样百出;但今日见爷爷、奶奶面色阴沉,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万恩心事重重,本想把伤病痊愈,明天就启程回家的消息告诉给吴家二老,但在这种场合里也就没有说出口。 吃完晚饭之后,老吴头将众人带到后面的屋中,费力掀开一块厚重的地板,露出黑黝黝的地道入口,对万恩、黄金玲道: “二位,我怕明天有人查户口。如果有陌生人走进来,你们俩就躲到这地道里去;等官府的人全都走了,你们再出来。” 万恩、黄金玲连连称谢。众人相对无语,坐了好一会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黄金玲把被褥铺好,便在墙角处坐下,对万恩问道:“你出去这么久,又气血两足,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恩朝她身旁靠了靠,掏出那瓶血酒,低声道:“玲儿,我喝了千年鳝王的血,不但气血两足,功力也是大增!明天我就准备回家了。” 黄金玲以为他在开玩笑,叱道:“你有点正经的行不行!” 万恩一本正色地道:“也许是老天的恩赐。我说的句句真实。” 黄金玲又惊又喜,一把抓过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讲讲。” 当下,万恩便把如何前往小西岛;如何巧遇孙前辈,如何钓得千年金背鳝王等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黄金玲听完他的讲述,不禁欣喜万分,面南而跪,“感谢老天爷”的话语喋喋不完。 万恩扳着她的肩头道:“玲儿,我隐隐觉得这里要有事情发生,我想明天就起程回家。” 黄金玲得知要领她回家,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欢愉之意。 一想到万恩母亲就在身侧,他又会整天忙于军中。那么,自己与他之间,将再无这等亲密的时刻,似乎还不如二人世界来的欢喜。 她更了解万兰与胡思雨的关系;她更清楚自己是个妖女身份……他母亲会喜欢我吗?倘若遭到家人的厌憎,我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地想要痛哭。突然一颗泪珠倏然滑过她脸庞,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冰凉。 万恩惊愕莫名,笑着问道:“回家本来是件好事,你干嘛要哭啊?” 他这一问,黄金玲哭得更甚,哽咽着道:“我为什么不哭?你想想,胡思雨与你母亲情如姐妹,早就把她视为未来的儿媳妇。而我又算个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害人的小妖女而已。 “为了救你,眼下我什么都没有了!天下之大,再没我容身之地。倘若你……你再背叛了我,那我可真是生不如死了!”泪水滚滚,不住地朝下滴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激情似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拿过一条毛巾,一边轻轻地为她拭泪,一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讲道:“玲儿,你的话恰恰相反,其实我们之间才是刻骨铭心、生死难忘的那种情感。” 黄金玲哼道:“你矛盾重重,对我也是忽冷忽热,难道我看不出来么!” 万恩笑道:“此言差矣。其实远在孩童的时候,我就对你有几分喜欢。你冰雪聪明,不但学习上进,长相也是甜美可爱,就连我母亲也不禁赞叹几分。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你身穿着黄色衣裙,手里捧着鲜艳的花朵,仙女一般的跑上了台上,不但把我震撼住了,就连我母亲也啧啧叹道:‘这个小丫头太美了,将来做我儿媳妇那该多好。’ “如果不是你身份特殊;如果不是族群间的争斗,如果不是阴谋暗害出现在我俩之……也许我们早就发展为恋人。” 黄金玲哭道:“都过去好多年了,你讲这些干嘛?胡思雨是你母亲的姐妹,你为什么与她私定终身?” 万恩两眼望向了房顶,叹道:“就在你突然消失的一年之后,李闯子等人一直在打我娘的主意。我娘有魔珠护身,就把这帮无赖惩治了一顿。 “当时李家人正处在得势之时,自然愤怒难消,就打算放火烧毁我家的房子。思雨姐姐得知有人要加害我娘,就纵容灵狐除掉了几个恶霸,结果酿成大祸。 “俗话讲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能不竭尽全力吗?就去雷神庙求助雷神,结果确保思雨姐姐元神不灭。 “也许是出于感激之情,决定度劫成人之后要做我的妻子。不过那时我才十四岁,对男女之念还不是理解的那么透彻。 “而在胡思雨的心中,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屁孩儿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爱情。现在想来,此前的约定,又何尝又不是雾里看花,夜荷听雨呢?” 抬头看了一眼黄金玲,见她正凝神谛听,又继续道:“而我与你似乎才是冥冥上天特意的安排。 “虽然无声无息,无望无盼,但在四年之后,生死关头与你相逢。当初矛盾重重,隔膜很深,加上对思雨姐姐无法忘怀,因此对感情之事从未多想。 “当我得知与思雨姐姐无疾而终之时,便隐隐动了这个念头,但那时还对思雨姐姐抱有一丝希望,便把这种念头深藏在心底; “直到咱们走出无影洞,在雪丰山上演生死以共这一幕,我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乃至后来在母亲河畔上演的一幕,更令我生此生难忘。 “接下来你又与我生死相随,日夜守护在我的身旁,那时,我已经深深地知道了情之所重,乃在其身了。” 黄金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说话。 万恩见她依然心存顾虑,便用力紧握着她的手道:“玲儿,你为了救我,不惜叛族亡命,不惜形神俱灭……这等情深义重的女子,万恩岂能负她?无论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万恩今后必定真心以待,绝不相弃!” 黄金玲见这句话来自于心底,真诚而又坚定,忍不住地“啊”了一声,美眸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突然全身微颤,极是欢喜、杏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万恩,颤声道:“臭小子,你可不许骗我。” 万恩两眼盯着她脸,一脸正色地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其实我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早就做过深思熟虑,就在住进浪屿岛的那一刻,我就立誓要娶你为妻。” 黄金玲一直在读着他的内心,见他心口一致,心里欢喜而又甜蜜,笑吟吟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腻声道:“臭小子,这句话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倘若日后反悔,我就将你剁成肉馅,去卖人肉包子!” 万恩笑道:“我俩的爱情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我怎能不去珍惜呢?更何况你这个小妖女不但才貌双全,我岂能放过你!我要与黄金玲终身相守,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但一想到万钧这只癞蛤蟆正在咬向思雨姐姐那只白天鹅时,心里又气愤又悲凉,忍不住地长叹一口气。 黄金玲霍地跪了起来,娇嗔满面,喝道:“臭小子,你口是心非!你在想谁?” 万恩暗呼糟糕,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心猿意马,只是觉得思雨姐姐嫁给傻小子有点可惜,难道人家偶尔想想这些事还不成吗?” 黄金玲怒道:“自然不成!从今往后,你的心里只许想我一个人。难道刚说过的话,便想要反悔吗?” 万恩嚷道:“谁说我要反悔啦?万恩说过的话几曾更改过?” 黄金玲面色稍缓,妩媚的大眼恨恨地凝视着他,怒道:“既然你想娶我为妻,还想那个臭女人作甚?” 万恩苦笑道:“我们之间不但有着两代情缘,也属于生死之交,彼此间自然有着诸多的回忆;更何况信物是从我手中丢失的,导致今天这个局面,说来也有些愧疚。玲儿,请把心胸放宽一点,不要一天到晚总纠结这件事情。” 黄金玲争辩道:“不是我的心胸有多么狭隘,只是注重现实而已。人的命,天注定。倘若你不与黄皮子结怨,咱俩怎会产生这么多的纠葛?倘若黄道安不利用我,我们又焉能再相逢?可见世间之事原有冥冥天意,强求不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凡事自然不必思虑太多,只要衷情率性,问心无愧那便成啦!” 万恩点头道:“好,从此以后我尽量抑制自己,争取不再伤你的芳心。” “这就对喽!”她笑靥如花,蓦地探出了双手,一下子捧起万恩的脸颊。红唇如花,重重地压在他的嘴唇上。 吹气如兰,樱唇辗转,令他心中一荡。 混乱当中,万恩刚想去搂她的脖子,可那香甜的唇瓣蓦然抽离,素手也从他脸上拿去,只见她把身子一翻,赤着双足跳到了地上。 秀眉微扬,哈哈笑道:“能得到你的真心已经足矣!若是再贪图什么,老天爷也不容我啦!” 长袖轻舞,就在地上舞蹈起来,但见她转头时耳环闪光,起臂处紫衣凌风,烛光下宛如一只蝴蝶起舞,煞为好看。 万恩心想:“母亲从前给我讲故事,说天上有个仙女,思念人间,常常临凡,莫非玲儿就是故事里的那个仙女?” 黄金玲飞舞正急,忽然传来“梆梆”两声敲门声。 黄金玲立刻停止了舞动,竖耳倾听。 只听吴老伯低声道:“你们俩赶紧熄灯睡觉。今天不同于往日,万一那帮壮丁的打门口路过,发现屋里点着灯,没准就会闯进来。你们都是外地人,倘若把你们当做什么分子抓起来,那就可就麻烦啦。还是小心为妙。” 黄金玲吐了一下舌头,腾身跃到了炕上。 见万恩趴在被窝里正看着她偷笑,突然之间,她再也不想做那两面人生的妖女;再也不想为了自尊与矜持与他苦苦斗气,只想做依附他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花枝。 于是,嫣然一笑道:“我好冷!”泥鳅一般,就往他怀里钻去。 万恩童心忽起,伸手拽过被子,蓦地展开。然后抱着黄金玲钻到被子的下面,嘻嘻笑道:“果然好冷!可能是冬天快要来了吧?” 黄金玲咯咯直笑,与他在被中滚作一团。 嬉闹了片刻,突然她把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万恩登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静止了下来,痴痴地望着她的脸。 黄金玲似乎有些害羞,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烛光摇曳,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双颊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樱唇娇艳欲滴,彷佛月下海棠。万恩突然发觉她是如此的美貌,丝毫不在胡思雨之下。 忖道:“难怪三爷爷说我好事多磨,婚姻上旁生枝节,原来思雨姐姐与我并无缘分,怀中这个妖女才是我的真爱。既然我把玲儿视为妻子,那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夜就与她……” 突然想起她听得自己心声,连忙止住,不敢再胡乱思想。 黄金玲双靥突然变得绯红,缓缓睁开眼,眼波如酒一般的流荡,低声道:“小色鬼,你在想什么?” 万恩心潮汹涌,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哑声道:“玲儿,我好爱你。” 抬起手来,拢了一下她的头发,瞄着她的嘴唇吻了过去。 黄金玲心跳如鹿,全身如棉花般瘫软下来,瞬间就瘫软在他的怀中。媚眼如丝,双颊似火,脑中突然一片迷糊。 鼻息中尽是他那浓烈而独特的男子气息,丝丝脉脉钻入九转柔肠,令她千折百转,意乱情迷。恍惚之中,他那滚烫的双唇眼睛刷过脸颊,温柔地压上自己的双唇。 黄金玲举头相迎,那柔软香甜的舌尖轻轻地叩开她的牙齿。像火苗一般跳动着,燃起他体内的熊熊烈火,带给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美好而又甜蜜…… 兰馨扑鼻,软玉在怀。万恩心弛神往,两片嘴唇一点一点地朝下滑落,顺着脖颈朝下移动,倏地落在她那高耸的雪丘上。 第二百章 突生变故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被他这般撩拨,顿觉麻痒难当。但毕竟涉及自己的终生,还是轻轻地将他推开。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别臭不要脸!” 万恩心旌摇荡,色心陡起,正容地说道:“只知道跟你说笑打闹,我险些忘了正事。” 黄金玲见他一脸的严肃,微微一怔,便问道:“什么正事?” 万恩故意看了一下左右,突然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笑道:“我母亲天天催我早日结婚,我想带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决定要我家娘子抱着婴儿回家。这不是天大正事吗?” 黄金玲娇躯绵软,在他身下无力地挣扎,红着脸笑道:“好不要脸,还没拜过天地,你就想玷人清白。” 万恩笑道:“此心天地可鉴,何必受俗礼约束?”探手解开她衣襟,朝那雪丘幽谷摸索而去。 黄金玲“嘤咛”一声,登时瘫软无力,情迷意乱地任他摆布。 幽香扑鼻,娇声吟吟,万恩体内的烈焰顷刻燎原。正欲分花拂柳,长驱直入,却听大门前传来“砰”一声响动,似有人翻墙而过。 黄金玲娇躯一颤,蓦地清醒,低声道:“不好,有人私闯民宅!”缩身一滚,翻了开去。急忙掩住衣襟,趴窗朝外凝望。 万恩喘着粗气,愤愤地骂道:“他娘的,来得可真是时候!”翻身坐起,连忙穿上了衣服,跪在窗台下,定睛朝外看去。 乱云飞舞,月亮在云中穿梭,地面上忽明忽暗。只见朦胧的月光下有一条人影,鬼鬼祟祟,正猫着腰,沿着西边那道矮墙,朝房子这边摸索过来。 万恩刚想大声喝问,却听老吴头大声喝道:“谁?赶紧报上名来!” 那人不但没跑,反而直起腰来,十分淡定地回答道:“是我!李二和尚!今奉李团长之命,特来调查那两个陌生人!” 只听老吴头骂道:“净扯你娘个蛋!还团长之命!请问是哪个李团长?谁给你的权利?” 李二和尚哈哈笑道:“老吴头,不用你瞎咋呼!治安团的李团长就是我堂兄,眼下就在快艇上。今天你要不让我见到那两个陌生人,我就去渡口喊人,就说你家窝藏抗战分子,到那时,你全家都得掉脑袋!” 老吴头也摸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家里毕竟住着两个外地人,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便敲门叫道:“万公子、黄姑娘,你们赶紧起来,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万恩急忙将房门打开,将老吴头让进房中。 老吴头叹道:“外面那个人是村子里的李二,因为光头,都叫他李二和尚。此人光棍一根,吃喝嫖赌抽,什么事都干。我怀疑他是喝了几盅尿水子,就来这里刮旋风,目的是想敲诈你们俩钱儿。” 黄金玲杀气凛冽,咬着牙道:“此獠交给我来打发!” 万恩按了一下她的肩头,阻止道:“玲儿不能冲动!我也知道,杀一个小地痞,就如同碾死臭虫一般。可是,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但会给吴伯伯家带来灾难。” 当下摸出两块银圆,交到老吴头的手中,低声道:“俗话说得好,破财消灾。倘若能用钱化解此事,比什么都好。” 老吴头点头道:“其实我吴家也不怕这个无赖,只是眼下形势紧张,我真怕他在治安团面前胡说八道,万一把你们抓起来,那可真的麻烦了。你们先待在屋里别动,我这就出去,把这只癞皮狗给打发走了!” 李二和尚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整天总想着不劳而获。今天夜里,他喝了几盅小酒儿,就盘算着到哪里弄点钱花。 万恩、黄金玲是被村民们所救,可以说村里人无人不知。今天渡口突然来了两艘快艇,便灵机一动,就打算利用守备团打掩护,敲这两个外地人一笔竹杠。 酒壮熊人胆,借着酒劲,李二和尚也就翻墙闯进了吴家。好在他没有别的目的,在老吴头的一再劝说之下,拿着两块银圆回家了。 万恩的身份特殊,加上他的伤病痊愈,早就动了回家的念头。为了不招惹没有必要的麻烦,决定不等天明,就起程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老吴头如父,老太太如母,又有好多村民常来探望,过得十分温馨与安定。 吴家夫妇本想再留他们多住两日;万恩、黄金玲也想在吴家偷吃几天禁果,可昨天夜里出了这档子事,不得不尽快离开此地。 一提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气得吴老太太牙根直痒,破口大骂李二和尚不得好死! 老吴头悲凉地道:“眼下就是这个世道,你骂他又能怎么样?真要把李二和尚骂急眼喽,再诬告咱家窝藏什么分子,那麻烦可就大啦!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受些委屈又算得个啥!早晨渡船较多,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万恩、黄金玲连忙背上了包裹,在吴家四口人的簇拥之下,朝渡口那边走去。 黎明时分,终于到达了海岸边。海上乌云横锁,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在海滩上,阵阵的海风吹来,侵寒入骨。 渡口上十分的安静,隐隐看到,两艘快艇在水中轻轻的摇荡。 由于两艘快艇占据了整个渡口,渔船只能横七竖八地停靠在西河岸。二人担心有人盘查行人,就让老吴头花高价单独租了一艘渡船。 一轮红日从浩浩碧波中喷薄而出,金光万道,朝霞流舞。河面上金蛇飞舞,映成一条条一串串扭动的光波。 波涛起伏,渡船轻快。晨风吹来,猎猎拂面,带着大海潮湿腥甜的气息,说不出的清新惬意。 二人见雾气渐渐地消散,这才回眸望去,只见海湾金光镀染,熠熠生辉。银白的沙滩上,吴家孙子和孙女连蹦带跳,大声呐喊,朝他们使劲地挥臂告别。 二人振臂挥手,目光继续搜索,隐隐看见吴家二老不住地擦拭着眼泪,忽然抬起头来,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渡船乘风破浪,很快就驶向了对岸。万恩率先跃上了河岸,转头朝对岸眺望,影影绰绰看见吴家四口还站在对岸边,不由得有些伤感惆怅。 黄金玲挽住万恩的手臂,柔声道:“岛上的渔民淳朴善良,与世无争,除了面对风波险恶,还要忍受地方官的压榨和欺压,等我们平定了北方,便将这岛上的百姓一齐迁过去。” 万恩转头望向她的脸,微笑道:“想不到玄狐山下的妖女们,不但毫无妖性,还是一个爱心满满,情深意重的奇女子呢?” 黄金玲脸上一红,笑吟吟地啐道:“谁对你情深意重啦?臭美得紧么?”心中甜蜜,忍不住他怀里靠去。 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因为万恩的身份特殊,手里又没有任何的无证件,别说乘坐火车,就是进城都很危险。 为了安全起见,二人决定步行回家。大路不走走小路;州城不进走乡村,争取在半个月之内,回到万花庄。 这边归心似箭,东海胡家大院也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这天胡万山把万钧、湘君叫到了厅堂,一脸正色地对万钧说道:“万公子,你离家一晃也有三个多月了,说不定你的亲人是如何地牵挂着你。如今你的画艺已成,单凭画画这一门艺术足能养家糊口了。今天你们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你和君儿回家吧!到了家之后,择个吉日,把婚事办了,从此你们就是一户人家。” 万钧心中一阵狂喜,手舞足蹈地道:“这下子我可干着了!不但学会了画画,还整一个漂亮媳妇回去,看屯子里哪个犊子再瞧不起我!” 湘君本来就对他几分讨厌,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更觉得烦人。把手悄悄地放在他的后背,银牙一咬,狠狠地掐了一下子。 万钧“哎呀”地叫了一声,冲着湘君吼道:“我好好地和我老丈人说话,你掐我一下干啥呀?生疼的!” 湘君生怕父亲日后惦记,连忙解释道:“我看你衣服上钻进去一个大虱子,用指甲一掐,就掐到肉上了,对不起,对不起!”向他眨了眨眼睛。 万钧连忙顺情说道:“没事,没事,过些日子我们俩就是真正的两口子了,还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故意掐了我一把,不过没关系!我这个当丈夫一定要有担待,保证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湘君脸色一红,啐道:“谁和你是两口子呀?别忘了,我们只是订婚!明天就要分手了,赶紧和我家人说几句祝福的话。” 万钧连声应道:“哎哎,我这就说。” 霍然起身,“扑通”的一声,跪倒在胡万山的身前,高声叫道:“老丈人诶!你未来的女婿明个儿就要走了,希望您老人家好好保重身体!祝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至于君儿么,就更用不着你老人家惦记啦!一把钥匙哗啦啦,来人去客她当家……今后大事小情都听她的。” 第二百零一章 疑窦丛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颇为讨厌,一脸不悦地道:“我只让你说几句告别的话,你倒好,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万钧当下举起了右手,保证道:“不啰嗦了,这回我就捞干地说。老丈人呐,小婿不能经常来东海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们结完婚之后,就和君儿一起来看你。下次来,我保证给你多带一些当地产的高粱烧,叫你小脸儿喝得红扑扑的,精神抖擞,青春焕发!”说完磕了三个响头,又作了三个长揖。 胡万山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准备去吧,我和君儿有话要说。” “哎!”万钧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向门外走去。 胡老夫人从屏风的后面转了出来。一想到女儿要和这傻玩意过一辈子,不禁泪流满面,哭着道:“君儿啊,委屈你啦!”说完母女俩相拥而泣,痛哭失声。 胡万山见娘俩哭个没完没了,便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们俩都别哭了。女儿出嫁,又不是上刑场,你们哭个啥呀!赶紧都坐下,咱们唠点正事。” 母女俩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各自擦干了眼泪。 胡万山对湘君道:“君儿,据快腿狐了解:万家虽然不是贫困潦倒,但也不算富裕。土房三间,田地没有一亩。他爷爷是个商人,做一些不出本钱的生意。虽然能挣一些差价,但利润并不是很丰厚。一年到头,也没有太多的余头。为了不让女儿受苦,爹爹送给你一样东西。” 说话间,探袍袖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咔”的一声,将盒子打开,万道彩光冲天而起。湘君只觉得眼花缭乱,触目尽是流光炫彩。 放眼望去,万里碧空澄蓝似海,白云聚散,繁花似锦,青山如带。山脚下出现一个村庄,房屋寥落,牛羊悠然于山坡之间,炊烟袅袅,初升的太阳冉冉升起。 湘君看得投入,似乎浑然忘我。 就在这时,见父亲由盒子里拿出一颗宝蓝色的珠子,捏在两个手指中间,珠光更强,在阳光中迷离纵横,集结成各种瑰丽莫测的景象。 湘君惊讶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宝物?” 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头,抢先说道:“这是‘玄世珠’,也是我们狐仙家族传承的宝贝。” 湘君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是很神奇,便问道:“爹、娘,今天怎么有心情叫我看宝贝?” 胡万山笑了笑道:“我女儿就要出嫁了,父母也无物可送,就把咱胡家的传世之宝送给你,就算是充当嫁妆吧。” 湘君一把推开父亲的手,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说什么也不能要!这是我胡家传世之宝,我湘君怎能受用?还是请爹爹收回宝物!” 胡万山摇头道:“你是我的女儿,爹爹把迷珠给你,不也是传承下一代吗?你渡劫之后,法力全无,唯一的画魂也传授给了万钧。眼下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这宝珠法力无边,不但能保障你生活无忧,还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因此你务必带上。就当是父亲借给你的,等你在人间发达了,再还给父亲也不迟啊。” 母亲也在一旁劝道:“君儿,你就拿着吧。人到异地,一定会遇到很多的难处,况且万家又不富裕,这珠子不但能帮你解决衣食住行,危难之时,还能唤族人前去解难。你就不要推迟了,赶紧拿着吧!” 湘君一想也是,自己过惯了丰衣足食的日子,初到异乡,定有诸多为难之处,当即点头,同意将宝物收下。 胡万山手里捏住宝珠,来到湘君的近前,低声说道:“君儿,宝珠并非什么人都可以驾驭的,今天借助这个机会,爹爹看看你是否有这个造化。你把嘴巴张开,如果宝珠不能与你融为一体,说明与你的缘分较浅,只能保你暂时衣食无忧,如果这珠子能与你融为一体,说明我家君儿乃旷世奇才也!” 湘君当堂张开了嘴巴,胡万山直接把珠子丢进女儿的口中。那迷珠一入口中,当堂软化,像蜜浆一般溜到她的心底。 胡万山哈哈笑道:“巫语有云:‘天赐大任,宝物选人’。这‘玄世珠’属于玄世间的宝物,一千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族人想得此宝,却被你无意中得到,可见此宝与你的缘分非浅,在人间定有一番作为。” 湘君苦笑道:“我跟万钧在一起,又能有什么作为?” 此话一出,胡万山不禁眉头一皱,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疑云,忖道:“难道我女儿还会另有他人?”。一想到天赐姻缘,也就不再多想了。 事已完毕,胡万山又吩咐厨房置酒造席,当晚全府上下吃了一顿践行酒。 女儿即将出嫁,本来是一件喜事,可胡家人怎么也乐呵不起来。一顿饭吃的是哭哭啼啼,谁也没动几下筷子,也就散去了。 湘君心乱如麻,一夜未睡。直到晨鸡寥落,更梆敲响了五下,她便起身下床,倚立在窗前,怔怔地望着远处蓝黑色的天空,心事浮沉,思绪缭乱。 突然想到今天下午即将到达关家屯,她的心突然一沉,感到一阵尖锥扎刺般的痛楚,险些不能呼吸。 刹那之间,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多么希望突然发生什么变故,此生此世永远不必与万钧同行…… 但顷刻之间,又想到了前生有约,是去报两代人的救命之恩,她又怎能不前往凡世,不做这傻小子的妻子呢! “孩子,命运的司南不是由自己掌控,怪只能怪娘亲将你生在狐仙家……”母亲那悲楚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回荡,她视线陡然模糊,泪水冰凉地滑过脸颊。 咬着嘴唇,擦去眼泪,沉吟半晌,抛开那联翩浮想,走到床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雄鸡报晓,叫声此起彼伏。窗外朝霞流舞,紫云合璧,万道晨光怒射喷薄,天地陡然转为明亮。 湘君刚想去看看父母,这时,菱花、樱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兮兮地对湘君道:“四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正在老爷的房中等你,叫你一个人去见他。” 大哥胡光阳最疼爱这个小妹,他对小妹的疼爱几乎超越父母。临出海的时候曾经说过,小妹的婚事由他来把关。 可大哥一走了之,一晃已有三个多月,不知大哥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急匆匆地朝父母房间奔去。 一迈门槛,见椅子上坐着一人。 那人眉目英挺,面色苍白,自右额头到左颊,被人斜斜地砍了极深极长的一道口子,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皮肤翻卷,歪歪扭扭,连挺拔的鼻梁也断了一个缺口,说不出的难看可怖。 湘君登时愣在了那里,看了半晌,这才爆发出痛楚的哭声。喊了一声大哥,便跪倒在大哥的脚下。 胡光阳抚摸着妹妹的头,惭愧地道:“小妹,恕大哥无能。说实在的,我看到万钧第一眼时,就觉得他非常非常的讨厌。我记得妹妹渡劫前曾变化过人形,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未来的丈夫保证举世无双。当我看到万钧这个傻样子,不禁心中一沉,就去玄狐山一探真假。” 湘君已经把前世的一切全部忘记,泪水淋淋地道:“大哥,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也许是妹妹随意夸奖了一句!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眼下什么也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受的伤?又是谁对你痛下杀手!” 胡光阳叹道:“当天我就下了凡间,直接闯进了狐仙洞。试想见到玄狐山上的灵狐。没想到刚一进洞,狐仙洞被人打上了封印。 “石洞轰然挤压了下来,就在石壁冲向我的刹那间,我清晰地看到了石壁上一行大字,写着:姐姐,小傻蛋打算去东海娶媳妇啦。”落款是“万恩”二字。日期是四月二号。可万钧却说过完二月初三就起程了,不禁引起了我的怀疑?” 湘君听到万恩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异常的熟悉,凝眉想了半晌,脑中突然一阵刺痛。她抱着脑袋,尖叫了一声,从此不敢再想从前之事了。 胡万山摆手道:“君儿渡劫成人后,就等于生在另一个世界里,如果再留恋前生,就等于逆行天意。行啦,不必再想了。光阳,你是怎么破解的封印?又是谁把你砍伤的?” 胡光阳讲道:“我被石壁挤压在一处,好在我的宝刀起了作用。撑住了两侧的石壁,留下不到一尺的空间。 “大约过了三个月左右,一天雷声大作,劈开了石洞,我就冲出了洞外。不等我站稳脚跟,就冲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朝我脸上斜斜地砍了一刀。 “当时我血肉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这时,眼前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声雷响,我当堂就被震晕过去了,那黑衣人也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昏死了多久,总算是苏醒了过来。虽然晕头胀脑,但还能走路。就这样,风餐露宿,走了好多天的路,这才回到家中。” 第二百零二章 回归乡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万山凝着眉道:“听你讲来,好像什么人在阻止你调查此事。想把你置于死地的人又是谁呢?” 胡光阳皱起了眉头,苦想了半晌,这才讲道:“那人黑衣蒙面,人未到,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有可能是北海龙宫里的人。” 胡家大院与北海龙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此次为何派遣高手,在玄狐山上对我儿子痛下杀手?这个蒙面人究竟是什么人物?那行字又隐藏着什么玄机? 胡万山心中疑窦丛生,隐隐觉得又一起可怖的阴谋,在自己的眼前徐徐展开。 正寻思之时,却听菱花道:“不用问了,这个人一定是北海真神的儿子寒冰子。” 胡万山连忙竖指噤声,低声道:“担心祸从口出,我们做到心中有数就行。” 老夫人极想阻止湘君与万钧同行,突然出现这些疑点,便对胡万山问道:“既然这里疑点重重,那君儿就不要随着万钧一起走了吧?” 胡万山寻思了一下,低声道:“为了君儿的安全,必须随着万钧走,该报恩报恩,该过日子过日子,但暂时不要与万钧结婚。” 老夫人问道:“为什么不对万钧查个水落石出?为什么疑点多多,还要君儿与万钧一起同行?” 胡万山沉吟道:“此事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看的只是表面,背地里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你们无需知道得更多,过一段时间,事情自会明了。” 把头一转,对湘君道:“君儿,好多灾厄是你前生留下的,你必须要学会深藏不露。只有依照父亲的意思去做,才能免遭杀身之祸。相信天道,一定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的。”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湘君的心里重新欢悦起来。连日的愁闷也随着蝉声弥散开来。当下点头道:“孩儿谨遵父命!” 胡老夫人虽然不都知道老头子看破了什么,但知道他智计多端,又是饱经风雨的老江湖,他让湘君这么做,必有其中的道理。 当下谁也不去多问,笑吟吟地拍着湘君的手背道:“君儿,那你就坚忍几日,等九天过后,娘就找机会把菱花、樱花派到你的身边,看谁还敢欺负你。” 菱花、樱花拍手笑道:“太好啦!我们也去享受一下人间的快乐。”拉起湘君的手,三个人一起朝门外走去。 万钧昨夜浮想联翩,睡得很晚,直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这段日子里,胡管家一直提心吊胆中度日,恨不得让万钧即刻离开这里。眼看阳光临窗,还不见他起床,便拍着窗户叫道:“万公子,万公子,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去!” 万钧听到喊声,一股身坐了起来,大嘴一咧,叫道:“我的妈呀!太阳都出来了怎的!”急忙穿上了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尾随着胡管家去了饭厅。 着急忙慌地吃了几口早饭,便来到了前院。 仆人们早早就为二人备好了车辆。 这辆车十分古怪,既像轿又像车,只有车辕却不见马匹。 万钧忖道:“没有骡马拉车,能怎么走路啊?” 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就和湘君一起上了轿车。车帘向下一落,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听车把式喊了一声“疾!”车轮滚滚,腾云驾雾般高高跃起。万钧忍不住的一声惊呼,扭头看了一眼湘君,见她十分坦然,那种恐惧感登时减轻了几分。 风声过耳,两侧树影急速倒退,宛如在云端飞行。起初我就生怕从车内甩出去,两手死死地抓着吊环,眼睛都不敢睁开一下。 但飞车又快又稳,毫不颠簸,过了好一阵子,万钧这才睁开了眼睛,松开手中的挂环,转头看了一眼湘君,见她抱着肩胛,正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万钧见她如此淡然,心里的恐惧感也离开烟消云散。在车上动了动,似乎比走路还要平稳。一时兴起,撩开窗帘低头下望,只见下面林海茫茫,云横雾锁,原来飞车是在空中飞行。 以这样速度,用不了天黑就能到家。他越想越觉得觉神奇,突然想起唐僧取经的故事,心里暗道:“难道说我是唐僧转世?” 扫了一眼貌美如仙的未婚妻子,忖道:“我万钧比唐僧可强多了。我不但学会了画画,还抱得美人归。那臭和尚不过整来了一箱子破书而已,哪能和我相比呀?” 阳光灿烂,和风清爽,万钧凭窗眺望了好一阵子,这才放下布帘。 见湘君正闭目瞌睡,也不敢打扰她,独自在车上折腾了半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往后一仰,便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车把式叫道:“四小姐,马上就到村头了,我就不往里走了,万一被村里人看出是辆飞车,日后对你不好。您和万公子就在这里下车吧?” 湘君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们就在这下车。” 万钧还在熟睡,哈水辣子流出多长。湘君用手捅了他一下,喊道:“咳!别睡了,别睡了,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啊!”万钧激灵的一下坐了起来,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惊叫道:“咦我的妈呀!真要到家啦!那就把车直接赶到家门口呗?” 湘君摇头道:“不行!这辆车进不去村屯。” 万钧伸了一个懒腰,纵身跳下了飞车,打开车门,把湘君小心翼翼地扶下了马车,拿下车上所有的东西,再一回头,那飞车已经不见了。 去时三个月,归来仅一天。万钧望着家乡的一草一木感到极为亲切,真想抒发一下此时的喜悦胸怀,忍不住地振臂高呼:“万钧回来啦!万钧到家啦!” 湘君白了他一眼,喝道:“你就别喊了,离家还有多远?这些东西咱俩也拿不动啊?你赶紧想个法子!” 万钧见把他们扔在了河这边,忍不住地嘟囔道:“这车老板子也是,就不能再朝前多走几步?哪管送我们过河呢!” 湘君知道万钧虚荣心极强,便挑选他最喜欢的话来说:“车把式也有他的考量。意思是想给村里人一个好瞧,万钧离家出走两个多月,不但艺术有成,还带回来好多东西。” 万钧一听这话,不禁心花怒放,咧着大嘴笑道:“这车老板子真够意思!” 指着前面那趟房子,对湘君道:“你瞧见前面那趟房子吗?我家就在那里住。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屯里多喊一些人来。” 说完挽起了裤脚,趟过村头那条河流,向村子走去。 万钧走后,湘君闲着没事,登上东边一道拦水墙,望着前面的小村子。绿树成荫,石墙掩映,绿油油的田地里有三三两两的农夫在锄地,他们有说有笑,瞧上去十分开心。 湘君心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夫的生活还是蛮幸福的。如果真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我就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天边飞来一群大雁,咕咕地鸣叫着,在上空盘旋了一阵子,又展翅南飞。渐渐地消失在云端。 湘君收回了眼帘,走下坝堤,望着环绕山村的河流。河水清澈,游鱼可见。暮色茫茫,茅屋点点,真有说不出的欢心。 心里暗道:“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以后我会慢慢地欣赏。” 这里距离村口足有半里多路,万钧还未到村口,忽见河上游有四个孩子正在抓鱼,虽然相距甚远,看不太清楚,但关家屯的小孩嘎子们曾经都是他的手下,喊他们一声也无妨。 于是便止住了脚步,一边招手一边呼喊:“哎—!你们几个都过来一下,帮我拿一下东西,给你们糖吃!” 这四个孩子都是同村的孩子:有刘二小儿、关晓飞、关小雨,还有一个小女孩叫刘小丫。他们听到喊声,都直起腰来,顺着河流向北跑了过来。 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村里,哪见过像湘君这样的美人儿,四个村童首先嚷了起来:“快来看美人儿啊!比戏中的公主还漂亮啊!” 湘君被四个孩子瞧得不好意思,那个叫小丫儿的女孩看了几眼湘君,夸赞道:“这位姐姐,你比后山上的仙女还好看!” 另外三个男孩也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湘君听他们如此天真,便问道:“你们见过后山的仙女吗?” 刘小丫见湘君问她,心里说不出的得意,正色地说道:“仙女们凡人怎么能看到?眨眼的工夫,‘呜’的一声,就化作一股烟就不见了。” 湘君见她口齿伶俐,生得很是清秀,不觉颇为喜爱,摸了摸她的头道:“哟!这么厉害?” 关小雨说话有点口吃,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你…你上谁…谁…谁家去啊?” 还没等湘君答话,只见关晓飞瞄了一眼对岸的万钧,轻咦了一声,嘿嘿笑道:“那不是大懒牤子吗?” 万钧离家出走那天,唯有刘二小儿见过他,后来迟迟不归,都以为万钧是死在山里了。 第二百零三章 初见高堂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二小儿天天上山去放羊,万老太太担心万钧会死在大山里。因此每次见到刘二小儿都要对他叮嘱一番: 放羊的时候,沟沟叉叉的,你多留意一点儿。如果发现遗物或尸体,你就告诉我家一声。 刘二小儿脑袋本来就不大灵光,听万老太太如此一说,就认定万钧早已经死了。没想到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禁一惊。 咧了半天的嘴,这才问道:“大懒牤子,你不是被狼给掏了吗?怎么还活着呀?” 万钧见他在湘君面前喊自己的外号,心里十分生气,指着他回呛道:“刘二傻子!你才被狼掏了呢!” 脱下鞋子,蹚水过河。照着刘二小儿屁股就踢了一脚,骂道:“你这个刘二傻子!再管我叫懒牤子,我就整死你!” 刘小丫儿是刘二小儿的妹妹,见他踢哥哥一脚,便冲上前去,推了万钧一把,掐着腰质问道: “你经常骂我哥刘二傻子,难道就不能喊你大懒牤子吗?这个外号儿又不是我哥起的,全屯子的人谁不知道,你凭什么打我哥!” 湘君见这小丫头俏脸罩霜,当仁不让,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关小雨结结巴巴地劝道:“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都少说两句!什么懒……懒牤子、二傻子的,你俩谁不用说谁,就……就是……” 哥哥关晓飞见弟弟说话费劲,便抢过话来:“你们俩谁也不用说谁,就是比大虎小点儿,比小虎儿大点,都是二虎一个!” 关小雨点头道:“对!就是那土……土豆熬……熬山芋,一个味!” 万钧面红耳赤,在关小雨的屁股上也踢了一下,喝道:“别磕磕巴巴的说了,赶紧帮我拿东西。到家后每个人分你五块糖。” 关晓飞看了看湘君,又看了看万钧,惊疑地问道:“仙女姐姐,你和懒牤子认识啊?” 湘君微笑地点头道:“当然认识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啊!”四个孩子瞪目张口,都被她的话给震住了。 过了半晌,关晓飞这才吃惊地道:“我的妈呀!原来你是大懒牤子的媳妇呀?那你可冤出大紫泡来了!仙女姐姐,你还是赶快逃吧,千万可别上当啊!” 湘君听得有趣,逗得她捧腹大笑。 万钧红着脸,对四个孩子喝道:“你们懂个屁!都别瞎说用不着的,赶紧帮我往家里搬东西!” 四个孩子没有动,一齐望向了湘君。 湘君微笑地点头道:“弟弟、妹妹们,懒牤子说的是真话,请帮帮忙吧。” 四个孩子这才一哄而上,各尽所能,纷纷扛起地上的东西,一起朝万家走去。 万钧家距离北河套不到一里路,十几分钟就到了万家的大门口。 万家小院很清雅。篱笆上挂满了丝瓜、豆荚,绿油油的叶子淋浴在温熙的晚霞之中,给人一种幽美、恬静的感觉。 三间土房虽然很旧,但外表十分干净,炊烟从烟筒里轻柔地升起,显得很有生气。 万钧一晃离家已有半年之久,说不定爷爷、奶奶如何的牵挂,他想给爷爷、奶奶来一个惊喜。 便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冲着院子里喊道:“爷!奶!大孙子回来啦!” 万长富和万老太太正在东边的菜园子里拔草,听到大门外有人喊爷喊奶,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来。 晃眼离家出走将近五个月,这段日子里,两位老人不知为孙子流了多少泪,可说是天天想,日日盼。今天见孙子洒脱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宛如是在梦境里一般。 万老太太拄着拐杖凑到万钧的身前,呆立了片刻,突然嘴巴一咧,哭着叫道:“大孙喳,你可回来了!”扑上前去,挥起巴掌就是一顿乱打。 万钧嘿嘿傻笑,半晌才说道:“奶,你就别生气了,你大孙子没给你丢脸,不但画学成了,还给你带回来一个……” 转身朝湘君招了招手:“湘君,赶紧拜见一下爷爷、奶奶。” 湘君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款款地走上前来,给二位老人深深地敛了一礼,轻声道:“小女湘君,拜见二位长辈。” 万老太太见湘君长得如同仙女似的,极为喜欢,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万长富虽然走过南闯过北,但见傻孙子带回一个仙女般的未婚妻,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站在一旁不住地搓手。 万老太太却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拉过湘君的手道:“这闺女呀,长得可真俊呢!怪不得一大早喜鹊就在门口呱呱地叫,果然有喜事临门。你说我万家这是烧了哪门子高香啦,娶到这么漂亮的孙媳妇,真是老天长眼啊!走走走,赶紧屋里请。” 几个孩子抱起了包裹,和万家人一同进了屋子。 万老太太见他们乱哄哄的,就是迟迟不走,便说道:“你们几个都先回家吧,明儿个再来。” 四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仍然没有动,万老太太再次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晚上再来!” 刘二小儿拍了一下万钧的肩膀,笑着问道:“懒牤子,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啦?” 万钧恍然想糖的事情来,回答道:“算数,算数。我万钧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过数啊!湘君,糖块放在哪个包里了,你每个人分他们五块糖。” 湘君由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尽是纸包的糖果,就抓出一把,放在了炕上。笑着道:“弟弟、妹妹们,帮我搬了这么老远的东西,赶紧吃糖吧。” 山里的孩子只吃过糖球,哪里见过纸包的糖块,见外面花花绿绿的玻璃纸,不知道怎么下口。 关小雨拿起了一块,纸也没剥,直接放到了嘴里。 湘君格格笑道:“你怎么连糖纸都放到嘴了,应该把糖纸剥开在吃。” 拿起一块糖,将糖纸剥开,把糖块放到刘小丫儿的嘴里,问道:“小妹妹!甜吗?” 刘小丫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另外几个孩子也学着湘君的样子,剥开外面的糖纸,把糖块放到嘴里。 这糖又甜又香,含在嘴里香甜无穷。刘二小儿一高兴,竟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诶耶,这糖可真甜呢!一下子都甜到屁股上了!” 一句话把湘君逗得捧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万长富见刘二小儿虎扯扯地乱说话,赶忙把糖分成四堆,每堆五块,对四个孩子道:“每人一堆,都装进兜里,赶紧回家去吧!” 四个孩子把糖块装在自己的衣兜里,三个男孩子一窝蜂似的往外跑。 唯有那个小女孩却没有走。她把扔到地上的糖纸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看了一眼湘君,这才缓缓地离去。 万老太太早就系好了围裙,对湘君道:“坐了一天的车了,赶紧歇一会儿。我给你们做饭去。” 老两口立刻下厨,杀鸡洗菜忙碌非常。湘君见乡下人待客如此热忱,颇感过意不去,也要帮忙,结果被万老太太给推了回来: “这活计太脏,不用你伸手了,赶紧回屋歇着去吧。” 万钧也上前劝道:“歇着吧,想干活以后天天有,坐了一天的车,倒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伸手由被摞上拽下一双崭新的褥子和枕头,铺在了床上,一笑道:“倒一会儿吧。” 湘君摇头道:“不了,两位老人在厨房里忙活计,我倒着睡觉,那多不好啊。” 万钧赞道:“真是我万家的好媳妇。如果不睡觉,我就陪你唠会儿嗑。”便在她身旁坐下。 湘君问道:“那个孩子怎么从你叫大懒牤子呢?大懒牤子是什么意思?” 万钧凄苦地一笑道:“唉—!山里的人呐,目光就是短浅。就因为我热衷于画画,不爱干活。都觉得我不务实际,骂我像一头懒公牛似的,所以都叫我懒牤子。” 湘君又问道:“你觉得你务实吗?如果不是我把画魂传送给你,你的画艺能成功吗?” 万钧咧着嘴道:“咳—!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我知道会有神仙助我,所以就一门心思就学画画啦。” 湘君不禁一怔,再次问道:“是哪个神仙在帮你?” 万钧一凛,连忙解释道:“瞎扯淡呢!神仙都是些无影无形的东西,我哪知道。”心里忐忑,转身去了厨房。 晚饭做好了,小鸡子炖蘑菇,另外还炒了四盘蔬菜,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烛光明亮,酒菜喷香,屋子里洋溢着幸福与平安。 “大懒牤子回来啦!还拐回来一个媳妇,听说比画上的美人还好看。” “是吗?走,咱们看看去。” 万钧带着媳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村庄,关家屯几乎家家空房,纷纷奔向万家小院,争先一睹新媳妇的姿容。 一时间,万家的屋子里、院子里挤满黑压压的人群。 都是同村住着,大多又是沾亲带故的,看看未过门的新媳妇也很正常,万老太太虽然满心不悦,但也无法下达逐客令。 湘君见人越聚越多,小屋里挤得闷热难当,便对万钧道:“大家伙不是想看我吗?那你就在外面多点几盏蜡烛。我这就出去,让他们看个够。” 万钧一想也是,不让他们看一眼,谁也不甘心,况且我这未婚妻生得是美貌如仙,借机也好在众人面前显摆显摆。 于是他爽快地答道:“哎!我这就去。” 第二百零四章 山村之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院子里人头涌动,万钧点燃三根蜡烛和两盏马灯,窗外亮如白昼一般。人们如看戏似的站在院子里,等待着美人登场。 工夫不大,忽见万钧拨开人群,与湘君携手走出了房门。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湘君身材高挑,穿着一领紫色长裙。唇若樱花,明眸皓齿。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众人无不啧啧称赞。 湘君给围观的人群深深地鞠了四个躬,朗声说道:“多谢多谢家乡父老的抬爱,你们不惜劳苦,还能前来看望我,湘君表示深深的感谢!以后我就是关家屯的人了,还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湘君再次给大家行礼啦!” 说完,再次朝不同的方向鞠躬致谢。 众人啧啧叹道:“你看人家这媳妇,不但长得美,说话也好听,简直就是天下难寻啊。不知万家上辈子积的是什么阴德啦!” 也有人道:“这就叫做傻人有傻命儿。你说万钧傻了吧唧的,偏偏有这么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衫的老者,他摇头晃脑地叹道:“骏马常驮愚汉走,好女也嫁傻夫郎。” 这时关村长走上前来,对众人道:“人也看到了,礼也给你们行了。大家都先回去吧,人家赶了一整天的路,也该休息啦,大家都请回吧!” 众人听完村长的话,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人流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关丽萍。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回想着某一件事。去年冬天,她闲着没事,就乘车来表妹家去看望万兰。 当时万恩正率军在草原上剿匪,也就没能见到万恩。姐妹俩从小就好,如同胞姐妹一般,自然无话不谈。当提起万恩的亲事时,却听万兰一声嗟叹。 意思是说,上门说媒的人很多,这死小子就是不上心。总说他的姻缘属于前生注定,用不多久就从东海领回一个媳妇来。儿大不随娘心愿,就让他自己去办吧! 万恩聪明绝顶,天生不凡,有一桩天赐奇缘也不足为奇。可万万没想到傻小子万钧也具有同样的福分,当真是匪夷所思。 更让她疑惑的是,据听说万钧的未婚妻也来自东海,难道这是万家修来的福分? 万恩在关丽萍的偏房里住过一年之久,她对这个小外甥格外的喜欢。自己无儿无女,心里早把她当成亲生的儿子。 一想到万恩是如此的优秀,怎么也不能落在傻小子万钧的后面?隐隐带着莫名的嫉妒,决定把此事告诉给表妹万兰。 眼下正值挂锄时节,家里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决定明天就乘坐班车前往万花庄,一则看看表妹;二则也想关心一下外甥的婚事。 第二天一大早,关丽萍乘坐马车来到西郭屯,再改乘由海州城到万花庄的班车,直达万花庄。 晃眼间,万恩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依旧沓无音讯,万兰以及好兄弟们望穿秋水,热切期盼的心情也逐渐淡却了下来,又慢慢被担忧所取代。 兄弟几个几乎找遍了玄狐山,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担忧之余,只能找出千万个理由聊以自慰。 既然没有确定的消息,所有的人只能待在庄子里继续等待,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却是转为渺茫。 就连万兰,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儿子出了大事。但她始终不敢往坏处去想,坚信儿子一定是去了东海。 当关丽萍讲出万钧从东海带回一个美如天仙媳妇时,万兰不禁目瞪口呆,突然感觉有些不妙,低声道:“难道是万钧杀死了万恩,然后他冒名顶替?” 一念及此,她惊愕迷茫,周身冰冷,却喘不过气,哭不出声来。 关丽萍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中,摩挲着她的头,低声道:“傻妹妹,哭什么?万恩厉害得很,就凭万钧那个傻家伙,他也能杀得了万恩?兴许被困在了哪里,过几天就回来了。” 万兰也觉得儿子妖穴都敢闯,应该不会有事,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惊惶忧虑,泪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才对关丽萍道:“萍姐,如果当真是万钧冒名顶替,那个女子我一定认识。不如我跟你前往关家屯,偷偷地与那女子见上一面,你看怎么样?” 关丽萍笑道:“行啊,只是你属于危险人物的家属,我怕路上不安全。” 万兰摇头道:“没事。万恩的好兄弟很多,我不如化化妆,让他们想办法把我送到关家屯,然后藏在你家的偏房里,闭门不出。至于机会吗?必须你来帮我找。” 关丽萍点头道:“行,赶早不赶晚。今晚就随我赶往关家屯。” 八族的内线遍地,在他们的帮助下;在万强、赵明、许大军的护送之下,当天夜里就到了关家屯。 关丽萍把偏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万兰就在偏房里住了下来。 湘君一直在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不问世事,该报恩就报恩。第三天早晨,万家四口吃完了早饭,为了给孙子留个空间,万家二老就想到外边走走。 就在要走出房门的刹那间,却听湘君叫道:“爷爷、奶奶请留步。湘君有件大事想和二老商量。” 万家老两口一听这话,便转身来到湘君的房中,在炕沿上坐下。 万长富温和地道:“湘君姑娘,有事你就说吧。我家万钧利世较晚,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尽管讲出来,我万长富虽然不同于从前,但一些事还能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这时万钧从门外走了进来,在门外听了半截的话,便问道:“啥事啊?满足不满足的?” 湘君看了万钧一眼,指着那把长凳子道:“你也坐下,我正想听听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万钧笑道:“这有啥可打算的?哪天找个先生看看日子,买头猪,买点菜,造几桌酒席,把亲朋好友都召集在一起。放几挂鞭,点响几个二踢脚。要是觉得不够热闹,就请个戏班子唱上两天。拜完天地,就入洞房。从此湘君就成了万家的媳妇啦!我卖画养活一家,你们三口人带好孩子就算啦!” 湘君一笑道:“咱家房子这么小,又没有半亩土地。你就不想住上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再种上百亩的良田吗?” 万钧眉毛一挑,笑着道:“那好事谁不想啊!不过黄鼠狼吃小鸡子,那得一口一口地吃呀!谁也不能一口就能吃成胖子吧!” 湘君摇头道:“不能再等了,在结婚之前,我必须要住上新房。今天爷爷、奶奶都在,我想和二老商量一件事,想让你们帮我找一处宽敞一点的房基地。 万长富叹道:“万家大宅院荒废十多年,要是在万花庄就好了。” 湘君转头问道:“万花庄在哪?” “啊!”万钧生怕她回到万花庄,连忙解释道:“万花庄是我的老家。那破地方整天干仗,不大太平。还是在关家屯多住几年,等局势好转了,再考虑回不回万花庄这件事。” 万老太太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万花庄可乱套啦,还是山沟沟里肃静。房基地好解决,南大园子有我二弟家两亩多地,我没买这所房子的时候,他就主张把那块地卖给我,我估计盖三间房子还没问题。” 湘君摇头道:“两亩地少了一点,至少也得五六亩地才够用。” 万老太太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道:“我的妈呀!那可得盖多大的房子啊?加一块才两口半的人,盖那么大的房子干啥?那可得花多少钱啊?就是把我们骨头渣子都卖了,也盖不起那么大的房子。” 湘君笑道:“至于钱银之事就不劳二老操心,只要你们能帮我买到这两块地皮就行。” 万老太太心中大喜,笑意顿时流露在脸上。但为了掩饰自己,连忙把长烟袋叼在嘴里。 万长富寻思了一下,缓缓地讲道:“南大园子还有丽萍家两亩多地,只是和他二舅爷家的地不挨着,中间还隔着大西院老刘家两亩多地。老刘家的土地较少,还指望着这块土吃饭呢,估计是不会出卖。我建议把丽萍家那两亩多的土地买下来,跟老刘家调换一下,也就够格局了。” 万老太太嘴巴一撇,哼道:“你就别做梦啦!就丽萍那死丫头能把地卖给咱家?要我说呀,咱宁可花个高价在别处多买几亩土地,然后跟老刘家去串换,说啥也不跟那死丫头打交道!” 万长富叹道:“你说的倒是很轻巧,请问整个关家屯谁家卖土地?丽萍毕竟是你的亲侄女,人家都不记恨那件事,你们倒好,总把……” 万钧生怕爷爷把他那点磕碜事抖落出去,又是咳嗽又是丢眼色。 他不整出这一出还好,正因为他这异常的举动,反倒是引起湘君的好奇,忖道:“万家到底与这位名叫关丽萍的有什么纠葛?一提起这个女人,万钧为什么如此的紧张?” 便淡然地问道:“那个关丽萍是谁?我们两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第二百零五章 着手未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连忙解释道:“那娘们名叫关丽萍,是我舅爷的亲闺女,也是我的表姑。我家在她家偏房里住过。那人有点小心眼儿,因为一点儿锅碗瓢盆的小事,总是磨磨唧唧,结果闹得不亦乐乎!” 湘君把头一转,对万长富道:“将来还得开门过日子,既然是亲戚,那更需要搞好关系。爷爷,不如你带我与那个关丽萍见见面,一则修缮一下关系;二则把她家的土地买下来。” 万钧自有他的心眼儿。眼下只想哄着捧着的,把湘君娶进门。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他也就什么也不怕了。 万一湘君跟关丽萍混熟了,在把那天的丑事给抖落出来,说不准这丫头就会跺脚离开关家屯,这门婚事不就泡汤了么。 于是连忙阻止道:“你一个丫头家家的,刚来一两天,千万不能抛头露面。况且我那个表姑坏的流油,说不准从她嘴里沁出什么脏话来,会让你生气的。” 湘君摆手道:“不用阻止我。越是这样,我越想会会她。”态度坚定,不容一丝商榷。 万钧见湘君根本不听他的话,心里十分生气,一股身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愿意去就去!好像谁喜欢参与你们这些破事似的!我画画去。”说完起身就走。 万老太太伸手朝他抓去,“大孙子,你给我……”结果没有抓着,眼看着他朝西屋走去 万长富不禁叹了一口气,愤愤地道:“有他五八,没他四十,别管他!” 把头一转,对湘君道:“我看这件事咱这么办:过一会儿我就到丽萍去一趟,顺便探探她的口风。如果留有余地,就让万钧带着你到她家串个门。关丽萍毕竟是你表姑,即使人家不同意,作为晚辈的,拿点东西看看表姑,也是应该应的。” 万老太太把烟袋从口中抽离出来,缓缓地道:“要我说呀!你不如先到老刘家去一趟。如果老刘家同意了,你再去找丽萍。假如老刘家不同意调换,你给人家送去八百万吊,也是白瞎。” 万长富寻思了一下,点头道:“反正两家都得去。丽萍毕竟属于亲戚,况且她家果园子很大,土地也很多,如果价格合理,估计没什么问题。还是刘家较为重要,我这就到老刘家走一趟。” 万老太太又问道:“眼下地里的青苗都长得那么高了,你说可咋换呐?” 万长富道:“他地里有青苗,丽萍家地里长的也不是青草,顶着青苗换土地呗。如果他还是觉得亏的话,每亩地补偿他家两斗高粱,我不信他不换呢!” 万老太太觉得吃亏,把头一偏,啧啧道:“你这可是家趁人值!唉—!有钱你就花去吧!” 万长富也不理她,起身就去了东头老刘家。 刘家的主人叫刘井泉,两家不但住在一条街,平时的关系也不错。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道:“井泉啊,老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想拿丽萍那两亩多地换你家那两亩多地。” 刘井泉问道:“你换地干啥呀?” 万长富一笑道:“我家万钧不是带回一个媳妇吗,嫌这房子小,打算在南园子盖几间大的瓦房,你得帮我这个忙啊!” 刘井泉哈哈道:“盖房子属于人生大事。老哥说一句话,我怎么也不能封嘴啊!你说怎么换吧?” 万长富竖起拇指赞道:“老弟真是爽快!你们两家的亩数相差无几,亩数换亩数,青苗顶青苗。如果你要是觉得她家的地板不如你家,咱就钱上找;如果你觉得她家青苗不如你家长得好,我就每亩补给你一斗红高粱。你看怎么样?” 刘井泉笑道:“我们两间相隔不过十几条垄,质量不差多少,只是你家一盖起房子,定会影响产量。你每年都得补偿我一点粮食怎么样?” 万长富果决地应道:“没问题!这样吧,每年补给你两斗红高粱怎么样?” 刘井泉笑道:“那老哥可就吃亏啦!” 万长富哈哈笑道:“咱两家谁和谁呀?吃亏占便宜的,也没给了别人,就这样定了。” 两位老人都很开明,这笔买卖一谈就成了。 万长富回到家中,对湘君道:“丫头,老刘家是说通了,一会儿我领着万钧你俩到你表姑家串个门?” 湘君指着西卧室,低声道:“万钧倔强,恐怕不听我的。” 万长富缓缓起身,来到西卧室的门前,见万钧正在画画,便说道:“万钧,我带你俩去趟你表姑家串个门,顺便商量一下……” 万钧在胡家大院画了不少的画,他一张也没舍得扔,都拉了回来。正对早期不成熟的画卷重新修裱一下。打算明天就进城,到城里去找销路。 听到这话,很不厌烦地道:“愿意去,你就带着湘君自己去。我是说啥也不去啊!” 万长富苦着脸,敲着手道:“你说说。我一个糟老头子,带着一个未过门儿的孙媳妇去串门儿,这好吗?” 万钧嚷道:“不还有我奶么!你们三个就去呗,我这正忙着不知道!” 万长富低声道:“因为你,你奶跟关丽萍连句话都不说,她能去吗?” 声音不大,却被湘君听个正着,为了弄清万钧的品质,更想跟关丽萍见上一面。于是迈步来到万长富的身前:“爷爷,他不去拉倒,我跟你一起去。” 他家距离关丽萍家很远,要走半个大街,犹豫了一下,便趴在西墙头上,把二小舅子的小孙女喊了过来。 三个人带上一些礼物,沿着大街向东走去。 万兰、关丽萍正不知如何去见湘君,机缘凑巧,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两个人自然高兴不已。 关丽萍低声道:“你就待在这里别动。我尽量给你俩创造机会。” 万兰轻轻点头,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但愿她真的就是胡思雨,但一想到已经入了万家的大门,又希望她不是胡思雨。 关丽萍急忙出门相迎,在万长富的引荐下,湘君给关丽萍见过礼。客气了一番,这才把三个人带进厅房。 新人登门,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一番。连忙端上了茶果。 湘君细细地打量关丽萍几眼,见她只有三十多岁,虽然是个乡下人,但长相颇佳,十年前,定是个迷倒众生的大美人。 各自喝了一盏茶,万长富便把买地盖房子的想法讲了一遍。关丽萍性格开朗外向,更属于开明之人,当即表示道: “作为表姑的,本应该鼎力支持,可惜能力有限。土地是自己家,别说给钱,就是不给钱,也愿意舍得!” 这番话说得开明而又透彻,让湘君打心眼儿佩服。忖道:“此人说话办事如此敞亮,也不像小肚鸡肠的人啊,一定是万钧在说谎。” 这时,只听万长富说道:“既然丽萍同意把土地卖给我们,那就别再拖延时间了。趁刘井泉还在家,今天就把这件事给落实了。我们选个吉日,近期就开始破土动工。” 关丽萍一心想把湘君留下来,也就不再想买卖土地之事,巴望着姑父尽快离开这里。便对万长富道: “姑父,我家什么说道也没有,那你就赶紧去一趟刘家。我和湘君姑娘坐一会儿,等你把事情办好了,咱们在一起到南大园子走一趟。” 万长富万万也没想到此事办得如此顺利,满心欢喜,当下点头道:“那好吧,我这就到刘家走一趟。” 等万长富走后,关丽萍就给小侄女一些好吃的,打算将她也打发回家。 小孩子能懂得什么?见姑姑给了她好多的好吃的,自然欢喜不已,恨不得一下子就跑回家中。 关丽萍借着送她之际,便来到偏房前,对万兰道:“机会我可给你创造出来了,接下来可就看你的啦!” 方才湘君走进院子里的那一刻,万兰躲在窗前偷看了许久。见她秀发飘飘,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宛如美玉,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就连身上兰花一般的香味都不曾改变。 只是比此前多了一丝清纯,少了一丝妖媚。这一刻,万兰已经确定这个湘君就是胡思雨转世。 她回到床前坐下,心里既紧张又忐忑。心里一直在想,倘若湘君已经成了万钧的妻子,那么,我又该怎么办? 人家不但教会了万钧画画,眼下又盖房又买地。这不是再做过一辈子的打算么?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既然湘君对万钧很上心,我又何必去拆散人家呢? 近乡情怯,那些原本清晰简单的念头,逐渐变得模糊而又忐忑了起来。 恍然想起了万恩,他不是也去了东海么?无论这丫头是否嫁给万钧,我必须要与这个女孩子见上一面,兴许能打听到万恩的下落。 于是便打开包裹,找出此前穿过的衣服,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五年前的样子,带着忐忑的心情,朝厅房里走去。 关丽萍正在厨房洗水果,见万兰到来,向她颔首示了一下,那意思是让她赶紧进去。 第二百零六章 惊天之密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稳了稳心神,毫不犹豫地挑帘而入。见一个紫衣少女蹲在鱼缸前,正一粒一粒地朝鱼缸里投放食物,她怕惊吓到人家,轻声说道:“呦,家里有客人啊?” 湘君猛一回头,见门口处站着一个中年少妇,虽然衣衫简朴,但气质高贵。湘君心中一动,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万兰见她对自己充满了好奇,真想呼出她前世的名字,但又怕弄巧成拙,只能把心里的话化成了无声的呐喊:“思雨妹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这时,关丽萍端着水果走了进来,见二人似曾相识,心中欢喜,连忙给湘君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妹,你应该叫她姑姑。今天恰好来我家串门,真是有缘啊!” 湘君给万兰行了一礼,又叫了一声姑姑,然后各自找个地方坐下。 万兰与湘君相对而坐,故意从手腕上摘下了那串泪珠,放在茶桌上。微微一笑道:“湘君姑娘,你与我一个故友长得一模一样,方才把我闹愣住了。” 湘君皱眉道:“我也有似曾相识这种感觉,难道我与姑姑有前世之缘?” 万兰越来越加肯定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当年的胡思雨,但因为她已经订婚之故,不敢明说,只是把那颗泪珠推到湘君的面前。 笑着道:“我这个妹子名叫胡思雨,她为了救我,惹下了弥天大祸。五年前惨遭雷劈,结果被打回了原形。这颗珠子就是她用眼泪化成的,临行前,还答应做我儿媳妇。可惜前生的约定都化为了云烟,我的儿子为了见她,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 湘君似乎有所感应,缓缓地拿起了那颗泪珠。 就在她拿起泪珠的刹那间,那颗珠子竟然亮起光来。 既而记忆的灵片错乱的拼凑到一起,让她想起了玄狐山上的狐仙庙;既而又想起了井边那两间茅屋…… 突然眼前呈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子,怀中抱着孩子,正是眼前这个女子。 湘君周身剧颤,心想:“难道她那个思雨妹子就是我的前身吗?难道我……” 记忆的灵片突然发生了叛乱,相互交叉重叠,脑袋好像要爆炸一般,说不出的疼痛。她连忙抱住脑袋,她极力分散心绪,想把前生的往事从心底暂且驱散。 思绪飞转,就把心思完全放在盖房买地这件事上。 然而那颗泪珠依旧在闪光,人物也是走马观花,万兰、万恩等人都倏然闪烁,恍然若真,就连当年山上的几只灵狐也跳将出来,叼着一只山鸡欢鸣不已。 万兰见她头痛欲裂,就想收回这颗泪珠。探手刚想拿回,却被湘君劈手夺下,直接送入自己的口中。 珠泪在她的口中瞬间溶化,在舌根处渐渐地弥漫开来,腥咸而又苦涩,与口水混合在一起,咽到肚子里。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咽下这滴前生的眼泪之后,不但头不痛了,那些错乱的记忆灵片也有序地排列了起来,突然想起了好多往事。 但这些往事都停留在十年之前,与万兰共同抚育孩子的情景记得一清二楚,可始终也想不起了万恩少年时期的样子。 湘君周身颤栗,握住万兰的双手,惊喜激动,泪珠从彼此的笑靥上倏然滑落。 万兰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手,笑着道:“你这个死丫头,答应渡劫成人之后做我的儿媳妇,你为什么要嫁给万钧?” 湘君连忙竖起了手指,嘘了一声,便开始侧耳题听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湘君这才转过头来,低声道:“此前我也不大清楚,方才我爹爹给我传来密音。此事错综复杂,不但有北海龙族从中作梗,还有黄皮子从中作祟。我与你相认这件事暂且埋藏在心里,万万不可声张,否则咱们都会有性命之忧。至于咱们什么时候光明正大地相认,还要听我父亲的安排。” 万兰苦涩地道:“你都成为万钧的媳妇啦,我认不认你,还有什么必要啦?” 湘君一笑道:“当然有必要了!我只是和万钧订婚而已。” 万兰高兴万分,刚想说话。却见湘君把头递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道:“此事看似简单,但其中暗含着一场生死的较量。因此我只能委曲求全,做一段万钧的未婚妻子,为的就是打消北海龙族的怀疑。我可以为万家盖房置地,但绝不会与那个傻小子结婚!” 把头一转,娇羞地笑道:“别忘了,你儿子也姓万。” 万兰欢喜无限,但一想到儿子两个月迟迟不归,心中的欢悦很快就烟消云散。 低声问道:“两个月之前,你留给我儿子的信物突然显灵,让万恩到玄狐山以南,不知他到什么地方与你相见。当时我们信以为真,结果两个月音讯皆无。” 湘君面色凝重,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爹爹说,信物已被黄皮子偷走,然后交给了万钧。万恩拿走的一定是那个假信物。万钧以假乱真,又故意调走你儿子万恩……这都是黄皮子设下的一起阴谋。虽然我不清楚万恩眼下怎样,但我认为,万恩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出事的。” 关丽萍估摸万长富快要回来了,便对万兰道:“你们俩终于相认了,以后说话的机会有很多。我建议万兰赶紧躲起来,如果被你父亲发现了,可能会闹出大事来!” 万兰点头道:“好,我这就先躲起来。湘君晚上别走,咱俩必须好好……” 关丽萍生怕撞见万长富,不等她把话说完,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笑着叱道:“你就赶紧滚吧!别再给我添乱了!” 万兰满脸微笑,向后拢了一下头发,急匆匆地朝偏房走去。 阳光灿烂,春风煦暖,悠扬的白絮卷着落花,在蓝天上自在地飘舞。想不到笼罩在胡家大院那团迷云,仅用两日就云开雾散。 湘君她心中欢喜,有心立刻就离开万钧,但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君儿,此事看似普通,却是杀机重重。即便是你了解真相,但依旧如故。该报恩报恩,该做人家的未婚妻就做未婚妻……不用多问,只要你依照父亲的意思去做,定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 她虽然不知这里暗藏着什么杀机,更不知道‘柳暗花明’预示着什么,但她知道,父亲的见解要比只见长远的很多,他让我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明哲保身。 如此一想,湘君的心里敞亮了许多,转头对关丽萍道:“姑姑,过会儿万家老爷子若是提起土地的价钱,你就让他出个价。即使吃亏也没问题,我会补偿给你的。” 关丽萍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再多也是吃亏。我只想把你将来的大宅子都赔偿给我。” 湘君笑道:“你就耐心地等吧,也许会有这一天。”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这时,只听大门外传来万长富的喊声:“丽萍啊,刘家那头已经说好了。你带着湘君到南大园子去一趟。” 关丽萍应道:“你先走吧。我们马上就到。”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手手相携,便朝到东大园子走去。 朝前没走几步,发现前边有个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正是万老太太。 关丽萍嘟囔道:“这死老太太!哪有事哪到,她就不怕掉到井里淹死喽!” 湘君扑哧的一笑,低声问道:“你为何如此恨怨这个老太太?” 关丽萍低声道:“一言难尽。今天夜里你别走,我把这些年的事,从头到尾全都讲给你。” 湘君点头道:“我在你家住上几天,倘若万钧问起,你就说我回娘家筹备物资去了。” 关丽萍笑道:“干别的不会,要说撒谎尿屁,万钧是第一,我就是第二。” 湘君忍不住地想笑,但万老太太就在前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捂着嘴巴,笑得浑身乱颤。 两个人故意放慢了脚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话来。 湘君扳着手指算了算日期,一本正色地道:“我打算在你家住上五天,时间太久,我怕引起万家人怀疑。再过几天就动工了,我就和丫鬟住在工地里。” 关丽萍一脸严肃地道:“这还可以!不然你千万可得小心点。不是我背地里说万钧的坏话,他那个人还真不咋的,不信你到村子里打听打听去。” 湘君一笑道:“放心吧!就他那傻样子,想占我的便宜,比登天还难。”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东村口。南大园子南高北低,中间有一道隔墙,因此分为南北两个菜园子。 关丽萍家的土地在南大园子的最南端,距离水井比较远,因此种不了蔬菜,只能种些大田里的农作物。 水井旁有个人正在挑水浇菜,正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此人姓关,是万老太太的当家子的兄弟。见湘君向这边走来,便放下肩头上的担子,朝她们这边迎了过来。 关先生看似要和万老太太说话,实质是想看看万钧带回来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远远就问道:“老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第二百零七章 巧妙周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腿脚不好,屁股扭得溜圆,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望着关先生笑着说道:“这不是吗!我家大孙子从远处领回来一个媳妇,打算近期结婚。新媳妇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住惯了大宅子,觉得我家的房子太小,就打算在南大园子盖个大宅院。” 关先生竖起了拇指赞道:“无愧玄狐山一带的首富,实力确实超人!真是这份儿的!” 万老太太小牙一呲,笑道:“我俩有什么实力!这是我孙子的本事!” 把头一转,见关丽萍和湘君就在后面,便对湘君道:“湘君呐,奶奶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先生你得叫三舅爷,都是奶奶的娘家人。” 湘君走上前去。关丽萍却是朝万老太太撇了撇嘴,然后远远地从他们的身边绕过,朝南大园子走去。 湘君恭敬地行了一礼,问候道:“三舅爷好。” 关先生连声应道:“好好好。园子里不好走,你可得注意点儿,千万别摔着。” 湘君点头道:“谢谢舅爷的关心。你忙吧,哪天有空到我家里来做客。” 关先生点头道:“好好好,哪天一定去。” 万老太太满脸堆笑,神兮兮地问道:“我这个孙子媳妇咋样?” 关先生赞叹道:“这还有个说么!方圆几千里,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媳妇。”心口由衷,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万老太太极为得意,指着关先生道:“还是人家先生会说话儿!”心里得意,满面春风,笑呵呵地朝前走去。 关先生见这姑娘不但貌美如仙,而且还知书达理,很是喜欢,忖道:“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怎么会许配给万钧那个傻小子呢?真是董永娶了七仙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轻轻地摇了一下子头,又朝井边走去。 关丽萍正站在田埂上等着湘君,两个人穿过一片菜地,便来到自家的田地里。指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对湘君道: “这一大片玉米都是我家的,从这条垄往东,就是老刘家的和我二叔家的土地,你看看这个地方怎么样?” 湘君四下看了看,见这里地势平坦而又开阔,东南两面被河水环绕,北面是菜地,西面是村庄。 河对岸,绿树成行,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景色清幽,青山绿水近在眼前,如果在这里建房,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湘君极为满意,当即决定,就在这里盖一座宅院。 关丽萍虽然与湘君相识只有一日,但不知为何,竟觉得好像是相识多年的一般,熟稔而亲密。 便笑着说道:“死丫头,把我家的良田都毁了,你要是拱手送给万钧,我绝对饶不了你!” 湘君满脸含笑,附耳对关丽萍道:“放心吧,有你住的,也没他住的。”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毕竟这是买卖土地,不但要写文书,还得经过当地的官员同意。万长富、刘井泉、关丽萍一起去了村公所,湘君只能陪着万老太太回家了。 两个人按原路返回,刚到村口,迎面跑过来五六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起初颇为矜持,与湘君相遇时还恭敬有礼,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时间一长,便露出原形。 湘君又素来外向开朗,极易与人交朋友,而却对山里人不知怎地,心中颇有好感。说说笑笑的很是开心,一会儿的工夫,便成了熟稔的朋友。 人越聚越多,周围几户村民几乎全部到场,湘君只能和众人亲切地交谈,一时抽不出身来。 过了好久,这时万钧走了过来,远远地招手喊道:“湘君赶快回家去,有事要和你商量。” 湘君这才脱开身子,与众人摆手告别。 土地交易得十分顺利,湘君就以给关丽萍送钱为由,又去了她家。 关丽萍家中有一大片果园,杏子马上就要成熟了,丈夫只能在山上搭帐篷居住。这样一来,也就给湘君找了借口。就以给关丽萍作伴为由,住进了她家。 自打订婚之来,万钧除了画画的时候,借机摸过湘君几下子手之外,此后就连手都没牵过。可算把她领回了关家屯,本以为两个人能同住在一起,没想到去了别人家居住。 万钧气愤不过,也曾来关丽萍家找过几次,但都被湘君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虽然满腹是气,但有什么办法。 每到夜里,他望着满床崭新的被褥,便是咬牙切齿地道:“死丫头,不用你臭美!等着的,哪天我非得给你下点儿迷药,趁你睡觉的时候,我就把你给睡喽!” 万钧这边暗自生气,万兰、湘君、关丽萍却是欣喜不已。三个人同住在偏房之中,每天夜里,都连床夜话。 万兰不是讲述从前的一些趣事,就是讲述儿子率领民团抗击倭寇的事迹。 因为每件趣事当中大多都与胡思雨有关,在多方的刺激之下,湘君的记忆自然一天比一天增强,就连在狐仙洞那一幕都想了起来。 她自幼便生长在孤岛上,除了琴棋书画,仿佛对其它事情都不感兴趣。当听到万恩诸多的壮举,自然是羡慕之余,悠悠神往。 随着记忆逐渐地增多,湘君对万恩的印象也就越来越加清晰,不知不觉间,对这位少年的感情,就像一根情丝,在她心中悄无声息地盘绕结茧。将她缠得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自拔。 她多么希望尽快能找到万恩,与他一同驰骋沙场。但一想到万恩生死难测,三个人都不免都伤心落泪。 这天上午,关丽萍的丈夫捎来口信,让她买一些酒肉、蔬菜等物送到山上去。 为了养家糊口,丈夫一天到晚都忙在外边,让她送点东西还有什么话可说。当即带上两块银圆就上街了。 家中只剩下万兰、湘君二人。 湘君感到寂寞无聊,非缠着万兰讲讲万恩诸多的壮举。 万兰见她对儿子的印象越来越好,就故意推脱不讲。 没有办法,湘君只能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万兰姐姐,闲着也是闲着,你就……” 万兰蓦地抬起手来,将她的手打落,低喝道:“湘君,我可警告你!你现在可不是胡思雨了,而是湘君。无论从万钧或从我儿子那里论起,你都应该小我一个辈分,以后不许喊我姐姐,喊我娘亲或婆婆都行!” 湘君脸色羞红,拉着她的手,哧哧笑道:“行行行!喊你婆婆不亲近,以后就喊你娘亲行了吧!” 万兰白了她一眼,笑说道:“前几天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有你萍姨娘在侧,喊我几声万兰姐,我也没好意思训斥你。你想一想,若是中间不出个叉头,你岂不是我的儿媳妇。唉—!不知丑儿身在何处?眼下是否安全?” 一念及此,不禁从心底一出一声喟叹。 湘君见万兰又在为儿子担心,恍然想起口中的宝贝来,忖道:“我不如用‘玄世珠’测算一下吉凶。 想到此处,湘君推开了房门,探头看了看四下,见四周无人,便把门死死地关上,转身来到万兰的身旁,一脸正色地对万兰道: “娘亲,我身上有个宝贝。法力无边,但不知能否找到万恩。今天正好没有外人,我想借助玄世珠之力,看看万恩是否就在附近。” 万兰点头道:“抽贴算卦的,都说万恩有难,但还没有走到‘绝’字上,莫非他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你查查也好,只要他还平安地活着,娘就放心了。” 湘君面南而立,举手对天拜了三拜,冥思静想了片刻,突然朗声道:“金生木落,诸神借法!” 樱唇微启,异香扑鼻,一颗透明浑圆的珠子带着一缕紫气飞了出来,在她唇外停住,旋转不已。 玄世珠与内丹颇为不同,珠内晶莹剔透,浑无一物。湘君吐气如兰,宝珠在她唇边瞧来,宛如朝花晨露。 湘君闭目凝神,突然挥手在眼睛上一抹,朗声叫道:“六神归一,寻物可见!疾!” 宝珠悠然转动,紫气缭绕。珠光突然一闪,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在大山里,不过雾气很重,看得不是很清楚。 她凝神聚意,细细辨查,终于隐隐看出两条淡淡的人影。刚想仔细分辨那两个人,突然飘来一团黑烟,就连珠光也暗淡了下来。 驾驭这颗宝珠要消耗元神,湘君既没有法力又没有功力,单靠元神支撑不了多久。片刻之间,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她急忙收回了宝珠,喘着粗气道:“万恩眼下还活着,不过周遭尽是黑烟和雾气,可能遇到了灾难。我的气力不足,无法看到他的本人。这样吧,我这就求求我爹爹,让他多派一些人手,尽快帮助万恩排忧解难。” 万兰拿起手帕,一边为她擦拭着汗水一边说道:“君儿,瞧你满头汗水,还是缓一缓吧?” 湘君摇头道:“宝物不可以重复使用,借这个机会我必须与父亲取得联系。娘,你先暂避一下,我有话要与我父亲单独交谈。” 万兰颔首微点,起身去了里面的屋子。 第二百零八章 音讯皆无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再次运用元神,宝珠继续旋转,胡万山终于出现在画面上。 她心里着急,当下就把万钧如何与妖为伍;如何盗窃信物……以及来万恩莫名消失等事如实地讲了一遍。 胡万山好像对诸多事情了如指掌一般,淡然说道:“你能重新融入人世,确实是件好事,不过你要格外的小心。 “人间有句古语:叫做‘难得糊涂’。既然你已经知道万钧是个假货,那就让他假下去吧。在北海真神还未定罪之前,千万不要揭开事实真相。眼下整个狐仙家族都陷入危险当中,不但无益,反遭其害。眼下你需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湘君点头道:“孩儿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用父亲担心。只是万恩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至今音讯皆无,恳请父亲帮助寻找一下。” 胡万山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万恩的生与死,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倘若强行插手此事,不但救不了万恩,还会给胡家带来灾难。” 湘君一听这话,立刻就火了。大声嚷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糟老头儿!别忘了,你的命都是他父母救的,就算是灭顶之灾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们两家有着两代奇缘。那好,你不管我管!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万恩!” 胡万山喝道:“胡闹!你法术全无,到哪去找?你这样做,无非就是去送死!” 湘君肩头微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玉珠纵横,哽咽道:“如果万恩不在了,人间对我还有意义吗?我偏生就要去找他,被黄皮子杀死才好呢,我让你痛苦一辈子!” 声音凄楚而又悲苦,一声声如尖刀一般劈入胡万山的心头。 她连忙摆了摆手,嗟叹道:“情毒入骨,害人最深哪!行啦,你也别哭也别闹了!我这就派人找他还不行吗!不过咱话得说在前头,人我可以帮你去找,但找不到你可不许埋怨我呀!”影像越来越加模糊,就连声音也无声无息了。 湘君见父亲毫无信心,心里顿时崩溃,加之元神消耗过大,陡然瘫坐在了炕上,一想到万恩凶多吉少,泪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滚动,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她苶呆呆的做了半晌,直到万兰含着眼泪,紧紧地与她拥抱在一起,这才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苦,泪如泉涌。 湘君是胡万山最疼爱的女儿,他见女儿如此焦急,不免有些心疼。明知会得罪北海龙族和黄仙家族,但还是决定去冒一冒险。当即派出九路侦兵,去刺探万恩的消息。 经过两天两夜的寻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一大早,胡万山就把整个寻找过程讲给了女儿。 三个人一听之下,均是悲喜参半,既然打听不到万恩的死讯,则说明生死还没有个定论。既然如此,万恩的生还性可能还会大一些。 三个人相互勉慰,虽然这消息并非是喜讯,但比此前心中的无望却要强过几分,最起码给她们留下不少想象中的希望。 既然没有准确的消息,万兰只能在这里等下去,期盼着哪一天峰回路转,胡家大院能突然传来了好消息。 晃眼又是五天过去,胡家大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万兰叹道:“胡家侦兵个个都是追踪高手,倘若万恩还活着,绝不会找不到一丝踪迹,莫非是被老黄仙打出五界之外了?” 关丽萍连忙摆手道:“绝对不能!我那个小外甥智计百出,每每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一定是他为了躲避黄大仙追杀,在什么地方隐遁起来了。” 万兰抹去眼泪,大声地笑道:“对,万恩聪明绝顶,智计超群,黄皮子怎能抓得到他?一定是去找哪支队伍去了,用不了几天,保证就能见到他的书信。” 话虽这般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惊惶与忧虑,泪水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既然音讯皆无,万兰、湘君只能在关丽萍家等下去。这样一来,可气坏了万钧。他多次来关丽萍家中来寻,前两次都碰上了铁将军把门,他只能骂骂咧咧地愤愤而归。 这样搪塞也不是长久之计,关丽萍决定用编好的谎言来打发他。 第五天的一大早,万钧又来到关家,见到关丽萍劈头就问:“我家湘君去了哪里?” 关丽萍笑道:“诶呦,你不提起这件事,还真让我给忘了。湘君付完买地钱之后,发现手里的钱有些不足。你说土地买好了,再拖延下去,就到了雨季。她就急匆匆地回家了。一是为了筹钱,二是为了备料,三是召集一些能工巧匠,总之事情很多,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万钧信以为真,当下大嘴一咧,嘿嘿笑道:“娶个这媳妇可真好!”两手朝后面一背,得意洋洋地朝家中走去。 万钧不来打扰,三个人就可以安心地等待下去。这段时间,湘君多次与父亲取得了联系,得到的结果如出一辙,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倘若他尚且生存,又在何处呢?三个人的希望渐渐转为渺茫,就连万兰,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儿子凶多吉少。 既然得不到任何消息,再等下去只能给湘君增添更多危险,万兰决定返回万花庄,去召集族人与万恩的兄弟,向远处去寻找万恩。 万恩、黄金玲离开了浪屿村之后,又去了哪里了呢? 眼下全国大乱纷起,每座城池都戒备森严,万恩身份特殊,加上两个人的身上均无证件,为了安全起见,他寻了一条最为荒僻安全的道路,可直接抵达玄狐山。 两个人风餐露宿,终于绕过了锦义城,沿着白马山山脉,继续朝西北方向行进。 当他翻过白马山山脉,发觉越往西走,这绿树、青草就越来越少。土丘万里,苍黄大地,枯树寥落,河流干涸,漫漫四野都是动物与饥民的尸体。 两个人站在一座土丘上远远望去,到处都是一样,田地龟裂,满目疮痍。依稀可以看见好多逃难人群,沿着干涸的大河朝东缓缓而行。方圆几百里,尽是大旱景象。 万恩见到这荒旱景象,心中颇为难受。心道:“难怪那位仙人说我有使命在身,莫非平定北方是我的职责?” 两个人归心似箭,日夜兼程,次日下午终于穿过荒无人烟的灾区,直到接近雪山时,脚下的颜色才有所改变。 绿草斑驳,脚下的大地逐渐过渡为黄绿色的草原,山脚下隐隐有个村庄。 二人饥渴难耐,极想找到水和食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村庄不是很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村门口有个残破的木门,门楣上写着“宋家营子”。 二人径直走进村庄,却见街道冷清,家家关门闭户。沿着大街朝前走了好久,却见一家大门半关半敞,院子里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万恩刚想上前敲门,却被黄金玲拉了回来,一笑道:“兵荒马乱的年月,你一个大小伙进门讨要吃喝,保证把你赶出来。” 迈步上前,轻轻地推开了大门,对房中喊道:“有人吗?” 话音未落,跑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生得虎头虎脑,睁着大眼睛凝望着黄金玲,问道:“你是巫师吗?” 黄金玲笑道:“你看我像巫师吗?小兄弟,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见见你家大人行吗?” 小男孩挠了挠脑袋,似乎不敢当家做主,正在犹豫之时,打屋里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豆蔻年华,虽然姿韵未丰,却清秀照人,墨染似的一头乌发,新月似的两道两道黑眉,那双眼睛像泉水一般的清澈,一转一动都能代语传神。 虽然皮肤不白,但她仍像深谷里的幽兰,野水里的芙蓉,貌美出群,贵在自然! 小姑娘上下打量几眼黄金玲,然后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黄金玲笑吟吟地说道:“我们就是个过路的,没想到这一带如此的荒凉。眼下又饥又渴,想到你家讨一些吃的,不过我们是付钱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转头喊道:“娘,有两个路客想买些吃的,让不让他们进来?” 房门一响,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见院心处站着一个美少女,便说道:“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叫他们进来吧。” 小姑娘把二人带进了东屋,见房中家具寥寥,倒是十分干净,一看就是一个喜欢干净的清贫人家。 小姑娘把两杯白开水万恩、黄金玲的身边,一笑道:“二位请稍等,我这就烧火做饭去。”转身朝厨房走去。 那孩子两眼盯着万恩腰间的短剑,突然问道:“大哥哥,你当过兵吗?” 万恩微笑地摇了摇头道:“没当过兵,但打过几次仗。” 那男孩子扑闪了几下大眼,对万恩道:“鬼怕恶人。大哥哥,你打过仗,一定是很凶的。我爹爹被老黄给迷上了,你能不能吆喝几声,把老黄给吓跑喽?” 二人不禁一愣,各自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惧之色,不过一闪即逝。黄金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男孩刚要开口讲话,却听他母亲喝止道:“小龙,别乱讲话!” 第二百零九章 邪气上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女主人迈步走进房中,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讲道:“二位不要听孩子乱讲话。事情是这样的,大前天夜里,黄鼠狼来我家偷鸡,我丈夫就拎着棍子出去了。 “当时很着急,他也没来得及穿衣服,可能是受了一点风寒,睡了一小觉之后,这大腿就像针扎了似的疼痛。 “也曾吃过几服药,一晃三天过去了,病情不但没有渐好,反倒是越来越严重,现在都不能下床走动了。 “我们怀疑是黄皮子在作祟,就想请个巫医给他瞧瞧,所以就从我家小龙才说出这样的一些话,二位千万不要介意。” 黄金玲在妖穴里长大,对黄皮子的迷术了如指掌。 等母子俩走后,黄金玲便附耳对万恩道:“这家主人一定是着了邪气,我必须把这股邪气逼出来,否则我们也会泄露行踪。” 万恩点头道:“一则行善积德;二则保护自己。我支持你。” 就这样,黄金玲把小龙的母亲叫了进来。 黄金玲讲道:“孩子他爹虽然不是被黄皮子所迷,但他中的一种邪风。小女子生于郎中世家,对医学略知一二。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让我看看,不出意外的话,一针就见疗效。” 在这偏远的山村里,请个郎中十分困难,女主人听到这话,自然高兴不已,当即就把二人请进了西卧室。 只见男主人背靠在土墙,两眼半闭半睁,两手抱着左腿,时不时地“诶呦”了一声,显得极为痛苦。 黄金玲看了看他的左腿,见肤色正常,唯有腿上的青筋不停地窜动。便一笑道:“小病一桩,我保证手到病除。” 打开了包裹,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用酒精棉团擦拭了一下,缓缓地蹲了下来,对那男子问道:“你的病是怎么生成的?” 男主人把头仰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讲道:“大前天夜里,鸡舍里突然传来鸡的叫声,我也没来得及穿衣服,拎着一个棍子……” 黄金玲手里捏着银针,充耳不闻,见他腿上的青筋突然一动,就一针就扎了进去。 男主人吃痛不起,“诶呦”了一声,呲牙咧嘴,显得极为痛楚。 黄金玲笑道:“一个大男人,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坚持,坚持,熬过五分钟,你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男主人咬牙挺了两三分钟,黄金玲拔出了银针,对这男人道:“下床走走!” 他瘫在床上已经三四天了,心里笼罩着一层阴影,试了好几次,就是不敢。黄金玲朝万恩丢了一个眼色。 万恩心领神会,劈手抓过他胳臂,一下子将他拽到了地上。男主人刚想对他咆哮,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地上。 万恩笑道:“咆哮有什么用?有本事踢我一脚。” 男主人试探地踢了踢腿,感觉疼痛全无,大喜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哈哈笑道:“我的腿好啦!小龙他娘,赶紧给恩人杀鸡!” 被病痛折磨了三四天,一家人自然感激不已,任凭二人如何解释,但也阻止不了一家人的热情。 一则盛情难却,二则黄金玲还要等这只黄皮子出现,也就客随主便了。 经过交谈,得知这户人家姓宋,男主人名叫宋万玉,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家中共有四口,女儿名叫宋小玲,今年十五岁;儿子名叫宋小龙,今年刚好八岁。 家中有薄田五亩,农闲时做些其它的经营,虽说日子不算充裕,但糊口还不成问题。 宋家宰杀的是一只老母鸡,要想炖熟,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两个少女就凑到了一起。 她们年龄相差不大,又都以“玲”字而起名,二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好姐妹。 万恩和宋万玉在一起。交谈当中,得知他有个弟弟名叫宋万山,十六岁就去了关外当兵,后来部队打散了,就上山当了胡子,眼下在东乡山落草为寇,改名叫做宋万。 万恩与宋万属于生死兄弟,没想到一头撞进了他哥哥家,更是高兴不已,当即就把自己与东乡山的关系如实地讲了一遍。 宋万玉得知万恩是弟弟的朋友,对这位少年的感情更加深厚了一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鸡肉总算是炖熟了,宋小玲把一盆鸡肉炖土豆放在桌子上。宋万玉极为好客,拿出尘封多年的老酒,来招待两位客人。 六个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鲜美的鸡肉,喝着陈年老酒,彼此相互讲着各自的家事,无比的亲近。 山里落日要比平原稍早一些,吃完饭之后,已是黄昏时分。 宋万玉看了看天色,对二人道:“两位恩人,这一带较为荒凉,夜里经常有狼群出没,我建议你俩在我家暂住一夜,明天再走。” 宋小玲揽住黄金玲的胳膊,挽留道:“玲儿姐姐,我还没跟你唠够呢,你千万不能走。今天我和你连床夜话怎么样?” 黄金玲熟知黄皮子的习性,每当遭到驱逐之后,都会上门报复一次。倘若报复成功,它继续缠着人,如果对方的法力强过自己,从此就会绕着这家大门走。 天下黄皮子是一家,倘若到黄老巢去告密,岂不是泄露了行踪?黄金玲为了将它彻底降伏,也就欣然地答应了。 夕阳移转,暮色逐渐降临。屋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光线明暗不定。忽然院子里卷起了一股旋风。 黄金玲两眼盯着旋风,沉声道:“黄皮子果然报仇来了!” 宋家人面面相觑,脸上均流露出骇然之色。宋万玉更显得惶恐不安,对黄金玲问道:“我们要不要躲避一下?” 黄金玲笑道:“百步之内,都在它的摆布之下,你能躲到哪里?不用害怕,我自有办法去降它!” 说话间,她盘膝坐在屋地上,两眼微闭,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金玲小姐在北方,千邪万鬼去他方,从今往后行正道,免我神兵把你伤!” 朝空中弹了一下手指,叫了一声:“退!”一道白光破指飞出,正定在旋风的中心,那旋风突然不见了,随后就是一阵“吱吱”的叫声。 众人定睛朝窗外看去,只见一只两尺多长的黄鼠狼,嘴里叼着尾巴,在院子里不住地转圈。 黄金玲喝道:“孽畜,你不好好修行,却来人间作乱,本姑娘本来不想饶你,但见你并未伤人,暂且饶你一条性命!倘若再敢在危害人间,我绝不姑息!” 黄皮子立刻伏在地上,朝着房子这边磕了三个头,拖着长长的尾巴朝门外奔去。 万恩见她放走了黄皮子,心下忧急,大声嚷道:“你这叫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黄金玲幽幽叹道:“它不属于大凶大恶之徒,倘若杀了它,岂不毁了它多年的修行?人与动物共同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和平共处才是生存之道,难道我化解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好吗?” 万恩哼道:“妖就是妖,邪就是邪,倘若妖邪也懂得和平共处,也就不会有今天啦!” 黄金玲听完这话,隐隐有些后悔,寻思了一下,刚想说话,忽听宋万玉“啊”了一声,转头望去,见它两眼发直,双手不停地抖动,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黄金玲霍地站了起来,反手抽出宝刀,直指马玉山的眉心,咬着牙道:“既然你凶心不息,顽固不化,那就别怨我了!” 嘴唇翕动,念了一套斩妖诀,手中那把刀盘空飞旋,在马玉山的头顶转了三圈,一道金光直劈而下。 宋万玉如醍醐灌顶,蓦然清醒了过来。 见好多人围着他,便问道:“我这是怎么啦?” 孩子娘笑道:“你让黄皮子附了体,幸亏玲儿姑娘懂得法术,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宋万玉刚想作揖谢恩,却听黄金玲道:“黄皮子已经被我震住,咱们一同到外面找找,必须将这孽畜除掉。” 众人手握着棍棒,一同走出房门。 刚到院心,却听门前的柴草里“唰啦”一响。万恩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用棍子挑开柴草,一只黄鼠狼正躲在柴草下面。 万恩手起棍落,那只黄鼠狼“吱”地叫了一声,便从柴草中窜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几步,一头撞在石墙上,蹬了几下子腿,便再也不动了。 黄金玲收回了宝刀,与万恩一起来到大门前,拾起一把铁锨,将黄皮子丢在一捆干柴上,再将柴草点燃。 柴草连同尸体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焦臭四溢,气味难当。黄金玲掩着口鼻退到万恩的身旁,拉起他的手朝后退去。 黑烟滚滚,尸体在烈焰中“噼啪”作响,两个人望着那具黄鼠狼的尸体,心里都感到强烈的不安。 黄金玲突然顿足说道:“都怪我心慈手软,太过于大意,让黄皮子去而又回,这下……这下可好啦!”心中害怕,声音竟轻轻颤抖起来。 万恩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淡然地调笑道:“你这个妖女,对我动手向来不会手软!” 随着他这句浪漫的调笑,黄金玲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是松了一口气。但内心深处仍有一丝顾忌与担忧。 这时,宋家四口也围拢了过来,不住地添加柴草,直到把这只黄皮子烧焦,再用石头将它压在臭水坑子里,这才为止。 第二百一十章 哑岭山遇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篝火寥落,繁星遍天。众人各自回房歇息。马小玲与黄金玲同睡在一张床上,由于天气闷热,二人转侧难眠。 于是两个人悄悄起身,一齐坐在房檐下,仰望苍穹,谈心聊天。二人迎风而谈,天南地北,极是快意。 宋小玲在山沟里长大,不知外边的世界如此精彩纷呈。听完黄金玲的讲述,自然是悠悠神往。突然萌生一个念头,要与二人同行,去投奔叔叔宋万。 黄金玲笑着问道:“这里距离东乡山足有千里之遥,你又与我俩非亲非故,难道就不怕我俩半路把你给卖了?” 宋小玲笑道:“相由心生,就你们俩让谁来看,也不像是个坏人。况且万大哥是个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怎么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黄金玲咯咯笑道:“既然你如此相信我,明早你就和你父母商量商量,如果你父母同意,可以跟我们走。最好在那边找个好婆家,在把全家一齐迁去。” 宋小玲脸上羞红,娇艳欲滴,嗔道:“不理你啦!找婆家,找婆家的,烦人不烦人啊!” 黄金玲咯咯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什么可害羞的?” 宋小玲双手合掌,放在自己大腿上,前后悠荡了两下,沉声说道:“我爹爹老实,我和小弟又小,老是遭到村里人欺负,我也想和我叔叔一样,扛着枪去打仗!” 黄金玲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世上有几个人愿意去打仗?” 一想到前东瀛人的虎狼之师,后有凶残的黄皮子,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心情顿时就低落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宋小玲道:“小玲,明天还要赶路,咱们回房睡觉去吧。” 次日一大早,宋小玲就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父母。 一是在大山里待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二是村子里经常来土匪骚扰,女儿又是如此的优秀,万一被抢走了怎么办? 万花庄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总比守在山沟沟里一辈子要强,况且还有她老叔照顾,也不会糟到哪里去。经过再三的斟酌,也就欣然同意了。 万恩隐隐觉得接下来的路不会太顺利,决定把宋小玲送到金岭镇,让她乘坐北去的列车,到达海州城后,再由海州乘坐班车,前往万花庄。 宋小玲从未出过远门,不免有些打怵。 万恩安慰道:“小玲不必发愁,到了金岭镇后,我用一块银圆就能买通列车长,保证把你平安的海州城。海州城火车站距离汽车站不远,前往万花庄的乘客很多,保证一路平安顺利!” 黄金玲哈哈笑道:“列车长是个三十多岁老女人,最喜欢你哥这般英俊的美少年,只用一张脸蛋就能搞定!” 众人哈哈大笑。 阳光明媚,天空晴好。三个人挥手与宋家人告别,朝金岭镇方向奔去。 金岭镇虽然是一个小站,不过最近的乘客特别特别的多,大多都是从关内逃往北方的难民。 列车缓缓地驶进站台,车门刚一打开,一大群难民便向列车涌了过去。任凭乘务员如何阻止,但车门、车窗都爬满了人。 万恩见车上十分混乱,就想混在难民中间,三个人一同乘车而行。谁知话刚一出口,却遭到黄金玲坚决反对。 她低声道:“我们面对的不单单是东瀛人的盘查,还要面对妖邪的追杀。我们可以混在人群中,黄十九也能鱼目混珠。倘若他混在难民中间,对我们突施辣手,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们还是把小玲送上车,按照原来的路线走。” 万恩自觉她的话颇为有理,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但见难民委实太多,如果让一个小女孩挤在难民中间,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便拉着宋小玲朝那个乘务员走去。 万恩先行了一礼,然后微笑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家住在海州城,小妹打算独自回家,我怕她有危险,恳请您照顾一下。” 说话间,万恩掏出一块银圆,递到乘务员的面前:“区区一点心意,请姐姐笑纳。”直接塞入她的手中。 乘务员犹豫了一下,一笑道:“那好吧,就让你妹妹与我一起上车。” 黄金玲一直在外围担当警戒任务,始终没有靠近列车,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人们都爬上了火车,这才安静了下来。 那乘务员引着宋小玲走进一节特殊的车厢,二人心下稍安。 又过了片刻,只见宋小玲从车窗探出头来,朝二人喊道:“万大哥,玲儿姐,我在这呢!这里蛮好的,不用惦记!” 两个人刚想上前嘱咐她几句,却听“呜”的一声,车轮滚动,列车已经启动了,二人只能朝她招手,目送宋小玲远去。 金岭镇是个镇子,虽有巡逻队在街上闲逛,但很少盘诘行人。 万恩、黄金玲不敢在此地停留过久,只是买了一些食物,便急匆匆地出了金岭镇,依旧按着原来的路线朝西北方向行走。 一路千里荒原,寸草不生。那尚未干涸的河流两侧,原有些村庄茅舍,但眼下残垣断壁,破落不堪,早已无人居住。 龟裂的田野上,铺积了许多蝗虫的尸体。每隔片刻,便有黑压压的蝗虫如乌云掠过,在苍穹下茫然前行。万恩不禁心下恻然。 黄金玲知他心中所想,连忙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同情心什么用处都没有?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烈日当空,蓝天仿佛已经凝固,就连白云也没有一丝半缕。迎面吹来的热风中,仿佛夹杂着一团热火,说不出的炎热。 汗水刚一沁出,立即挥发蒸腾,只余下颗颗细盐,在肌肤上闪着淡淡的白光。 黄金玲感到有些诧异,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不觉得这天儿有些妖异吗?” 万恩抬头看了一眼蓝天,回答道:“确实有些异常。这是什么地方?” 黄金玲透过前边的两株大树,见前面就是一道山谷,两侧山上只有几尺来长的黄绿野草,没有任何树木。巨石突兀,上面写着“哑岭山”三个鲜红大字。 黄金玲看罢,周身一颤,眼波中满是恐惧之色,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一般。 万恩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心下大凛,急忙问道:“怎么了玲儿?” 过了半晌,黄金玲才如梦方醒,勉强地一笑道:“没什么。我娘说我金多响亮,因此给我起个金玲这个名字,可眼前这座山偏生叫做哑岭山,‘哑岭’与‘哑铃’是同音,我觉得不大吉利,因此很是害怕。” 万恩道:“人的命,天注定。起初我并不信命,经过这些磨难,也变成宿命论了。既然玲儿觉得不吉利,那我们宁愿绕几步远,转向西行,穿过大草原,就接近了玄狐山山脉。” 黄金玲颔首微点,牵过万恩的手,嫣然笑道:“我家郎君确实善解人意。” 两个人转身正欲前行,忽然听见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渗人的怪笑声。二人心下大惊,凝神四下查探。只见一条人影翻身飞起,高高地倒挂在树枝上,叉着双手,悠悠晃荡。 那人身形瘦长,尖嘴猴腮,下颏的下边长着稀疏的黄胡子,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睛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虽然嬉皮笑脸,但那笑容却让人莫名地心生惧意,来者正是劲敌黄十九。 黄金玲周身冰凉,恐惧懊悔,突然顿足哭道:“万恩,都怪我对那只黄皮子手软,结果泄露了行踪,你……你痛恨我吗?” 万恩搂过黄金玲的肩膀,淡然地笑道:“傻瓜,我干嘛要恨你?若不是你这个小妖女相救,我早已死了不下三次了,即便今天真的死在妖魔的手中,又有何妨?况且与你这美人同眠,此生足矣!” 黄金玲听完这番话,心忽地平静下来。不知何以,一想到与他同眠,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快意,把头温柔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脸上流露出温柔、甜蜜,视死如归的笑。 万恩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秀发,低声道:“玲儿,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还不能言败!打起精神来,咱俩左右夹击,杀他个痛快!” 黄金玲缓缓地抬起头来,朝后梳拢了一下秀发,纷纷亮出了刀剑,相互看了一眼,颔首轻点,齐齐说了起来。两个人纵声长啸,一左一右,朝他夹击而去。 黄十九斜睨笑道:“嘿嘿,网里的鱼虾,我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当下把口一张,吐出一个绿色的东西来,荧光闪烁,瞬间变成一个小插瓶。在空中盘旋了一周,突然射出一道绿色的光芒。 万恩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被那光芒连根拔起,不由自主地朝瓶口那边冲去。耳畔中只听黄金玲大声惊呼:“小心,迷魂瓶!” 万恩心下大骇,倘若被这绿光吸入瓶中,只怕再也没有生还余地。连忙运用真力,短剑斜扬,一式“斜刀断木”,将那光芒斩断。借着吸力减小之际,朝斜后方沉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死离别(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十九“咦”了一声,极是惊讶,怪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些能耐,难怪我爹屡次败在你的手上。可惜不管你有三头六臂,今日都得化作一堆焦骨。” 单手捏诀,叫了一声“疾!”迷魂瓶精光爆闪,瞬间暴涨了几十倍。在空中呼啸盘旋了一周,瓶口突然倒转过来。 只听“乓”的一声,彩光迷离暴舞,一股狂风气浪轰然倒卷,登时将万恩吸上了天空。只觉得双耳风声呼啸,身如风中柳絮,朝瓶口那边飞了过去。 黄金玲正与黄十九激战正酣,猛一回头,见万恩已被凌空吸了起来,忍不住地尖叫了一声,斜斜朝他这边冲去。 伸手一抓,正抓住万恩的一只脚,试图将他拉扯下来,谁知那迷魂瓶的吸力极强,也随着他一起朝瓶口那边飞去。 万恩猛蹬一脚,试想将黄金玲蹬开,转念又一想:“倘若把她留下,定会生不如死,还不如我们一起到下世去!” 索性把两眼一闭,这是他第一次想到死亡,却从来没有忘记永恒。 黄十九本想留下黄金玲一命,将来也好伺候自己。见她对万恩如此痴痴情深,顿时怒不可遏,愤愤地骂道:“该死的贱人,既然你想与他到下世去做夫妻,那我就成全你们!” 手掌一翻,迷魂瓶也调转过来,取出瓶塞,恶狠狠地盖在了瓶口上。 扬眉怪笑道:“去死吧!”双臂一振,将迷魂瓶高高地抛向了天空。 那迷魂瓶在天空中化作一道霓云,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天旋地转,二人仿佛步入无极的黑暗世界里。也不知飘了多久,二人突然感到身子朝下一沉,陡然坐在了地上。 只听黄十九森然笑道:“直接杀了你们太便宜了你们,我要让你们受尽折磨屈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眼前豁然明亮开来。 蓝天白云,几只羚羊、梅花鹿正在草原上吃草,瞧见有人到来,立时又转身奔逃,到远处停了下来,怯生生地回头观望。这画面遥远而又亲近,倒有几分像是故土。 万恩刚想起身说话,却见黄金玲竖指噤声,低声道:“别动,这是一片幻化的天地,一切都是假的,你已经被迷住了心魂。” 万恩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我心如明镜,怎会被迷住了心魂?再者说了,这里景色如此之美,又怎能是假的呢?” 黄金玲苦笑道:“傻瓜,你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还不承认已被蛊惑?我们是在迷魂瓶中,因此这里的一切均是假的。 “不出我料,黄十九这是在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出好多蛊虫,让我们生不如死。 “不过我可以抵挡一阵子,只要你心静如水,对这里的一切视而不见,眼下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至于他下一步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小情郎,此生已经不多了,咱俩就说说话吧,免得痛苦的离去。” 万恩朝她那边挪了一下身子,不屑一顾地道:“过一会儿我俩就到下世去了,从此再也不用逃亡了;再也不用劳心费力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金玲心中悲喜交集,颤声道:“小傻瓜,我不想跟你一起到下世去,我要你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万恩不禁一愣,刚想说话,却见四周的景色大变,那青青的绿草,数不尽的野花……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色彩斑斓的蛊虫,层层叠叠地朝他们这边爬来。 黄金玲蓦地举起了右手,肃严地道:“别动,屏息敛气,千万不许说话!” 说话间,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小心翼翼地往掌心上倒了一些浅绿的粉末,往四周轻轻弹舞,空气中登时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朝四下扩散而去。 这一瓶的绿粉看似寻常,却是黄金玲研制的“辟蛊丹”,那蛊虫一嗅到气味,不是抽搐而死,就是掉头逃窜。 万恩早把生死看淡,似乎对蛊虫视而不见。他心里一直在琢磨黄金玲方才所说的那句话。见蛊虫已经退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玲儿,方才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黄金玲嫣然一笑,反问道:“你知道有一种叫做‘荼蘼’的花吗?” 万恩点头道:“知道,所谓的‘如火如荼’,不就正是荼蘼吗。” 黄金玲叹道:“荼蘼春天开花,壮观、热烈,可惜花期很短,花开的时候看不到叶子,有叶子的时候又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万恩心中更是茫然,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为什么拿‘荼蘼’来形容你我的爱情?难道你另有打算?” 黄金玲依旧不肯回答,而是杏眼微眯,嘴唇勾翘,笑吟吟地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突然问道:“万恩,你最后跟我讲一句实话,你真心爱过我吗?” 万恩用茫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要求道:“我可以讲出我心里的话。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黄金玲嫣然笑道:“一定,一定。” 万恩讲道:“此前我对你多少有些忌惮,后来想去东海之心又很迫切,于情感之事从未多想。直到得知与胡思雨无疾而终之时,便对你产生了一种模糊的爱。 “当大难临头,你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我。于那一刻起,便对你情根深种,难以割舍。此后这种念头更加鲜明,我对你的爱,不但是真真切切的爱,更是刻骨铭心的爱!” 虽然语气平淡,但充满了真情与实意,令黄金玲高兴不已。她沉沉地看着他,心中的悲苦突然化为一股烈焰。 猛然扑了过去,她的手用力勾住他的脖颈,悲声说道:“小情郎,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你。” 万恩更加茫然,厉声喝道:“大胆的妖女,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赶紧说出来,不然我就……” 黄金玲凄楚地笑道:“是的,我本想与你一起共赴黄泉,但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狭隘自私。 “毕竟我是半个妖女,说不定就会附体在哪个妖女的身上,日后还会伴随你左右。而你就不行了,必须要去混沌界去轮回。 “迷魂瓶中的迷魂元素是用黄仙的心血炼成的,而我的身上流着一半母亲的血,只有用同类的血,盖住瓶内血,才会使瓶中迷素不再升腾。 “小情郎,别忘了,你不但有母亲、有使命,玄狐山几百万民众也等待你来解救。而我除了你,已经再无牵挂了,来世转化成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灼人的热浪阵阵袭来,黄金玲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便捧起万恩的脸,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听着!只要有类似松涛的声音响起,你就立马给我冲出去,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万恩怔怔地瞪视着她,太震动了。在她说完这样一番话以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忽然觉得,自己与她相比,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是多么的寒伧?是多么自惭形秽?然而又混合着最最强烈、最最痛楚、最最渴望、最最心酸的爱。 万恩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无法说话,无法思想,完全陷进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里。 突然也捧起她的脸颊,哑声说道:“要死一起死,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把头朝前一探,朝她的额头亲吻了过去。 黄金玲“嘤咛”了一声,身如棉条一般地瘫软下来,依附在他的怀中。两眼含情,双颊似火,脑中突然一片迷糊。 鼻息中尽是他那好闻的气息,丝丝脉脉钻入九转柔肠,令她千折百转,意乱情迷。恍惚之中,他那滚烫的双唇划过鼻尖,温柔地压上她的双唇上。 四片嘴唇一经会合,便粘在了一起,疯狂而鸷猛地辗转着。这一刻,像火山爆发,像惊涛拍岸,像两颗星球撞击,带来惊天动地的震动,带来惊天动地的火花。 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忽然一股极强的热浪袭来,灼人脸面,黄金玲轻轻地将他推开,泪蒙蒙地说道:“这是五狱炼火,就是你钢筋铁骨,也得化为灰烬。小情郎,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万恩脑中迷乱,忽然想到:“原来上苍注定让我俩一同归于下世?” 悲凉惊恐之中,竟突然感到一丝淡淡的甜蜜与欢喜。想到一生中孤苦伶仃,想不到临死之际,却不再孤单。 一念及此,心里顿时不再害怕了,眼中含情,凝视着黄金玲。嘴角泛起满不在乎的笑意,低声道:“十六年后我们还是这么岁数!”两眼微微一闭,只盼她再度亲吻自己一次。 此时的黄金玲已经偷偷地摸出了短刀,暗藏在袖筒之中,用左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叮嘱道:“万恩,请记住,只要听到松涛的声音响起,你就赶紧往外跑!” 说话间,便把短刀已压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腕猛一加力,锋利的短刀已经割破自己的脉管,鲜红鲜红的血已从她脖颈中汩汩地流了出来。撒手扔刀,朝地面倒了下去。 万恩惊叫了一声,一把将她搂住,用手堵住她的伤口,大声喊道:“玲儿,玲儿,你怎么这么傻呀!”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离别(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金玲静静地倒在她的怀里,唇边漾着温存、幸福、视死如归的笑。嘴唇翕动,轻轻地唱着万恩教会她的那首战歌: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死若星辰,生如朝露。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托体山阿,同化苍梧。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你心之内,容我永驻……” 声音凄凉,在滚滚的火浪中听来,更觉有些悲壮。 鲜血继续流淌,混合着两个人的泪水,沿着他的指缝不住地朝下滴落。每一滴落在地上,都会升起一团白色的烟雾,迫使真火向后倒卷。 万恩顿时感到凉爽了许多,突然一阵山风吹过,随后响起阵阵松涛的声响。万恩长臂一探,拦腰将她抱起,纵身一跃,已经来到了真实的世界里。 万恩把黄金玲放倒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见她身上的包裹还在,便打里面找出一瓶刀枪药,敷在伤口上。撕下衣襟,缠在她的脖子上。 猛一抬头,见迷魂瓶还在那里颤动。万恩勃然大怒,“呀”的一声暴吼,短剑抡开,狠狠地劈了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碎片横飞,一团轻雾袅袅飘入天空,慢慢消失在云雾之中。 黄十九一直都在树林里做法,忽然心头剧烈地一颤,叫了一声:“不好!”猛一抬头,见万恩怒火欲喷,杀气凛冽,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迫而来。 恐惧之下,黄十九的妖法暂时失灵,“啊”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万恩哪里肯让,手腕一抖,手中的短剑呼啸飞出,夹带风雷之势朝他后背撞击过来。只听“噗”的一声,短剑洞穿他的身体。 黄十九双臂一振,身如弯弓,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一头扑倒在地上,全身抽动了几下,立刻现出了原形。 万恩余怒未消,大步上前,又在黄鼠狼的尸体上连劈数剑,这才朝黄金玲那边走去。 黄金玲脸色煞白,鲜血已经从布条中渗透出来,万恩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沉声叫道:“玲儿,玲儿,黄十九已被我碎尸万段了,你一定要挺住,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 黄金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含着眼泪看了一眼万恩,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小情郎,我好冷!” 万恩立刻撕破扯衣襟,将胸怀大敞一开,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黄金玲抬起战栗的手,抚摸着万恩的脸,缓缓地说道:“万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追随你吗?因为自从……自从走进校园的第一天起,我的心、我的情、我的一切一切已经属于你的啦。” 万恩含着眼泪,不住地亲吻着他的秀发,哭着道:“玲儿,你的心、你的情……你的一切一切我都知道。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只希望你尽快地好起来。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和你成亲,和你相亲相爱过一辈子!” 她凄然一笑道:“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听我说,我哪也去不了,我只想让你陪我多说说话。” 万恩只觉得他全身冰冷,往常那美丽明亮的眸子也黯淡无光,心中一阵怜痛,眼泪滚滚地流了出来。 “小情郎。”黄金玲又说道:“我知道我要不行了,我是没有福气与你终生厮守在一块儿,那……那狐仙女一定与你有缘,我估计她不会嫁给万钧的,如果她真心地爱你,你就马上娶她为妻。爱的伤痛实在是太疼、太疼了,放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 万恩听她如此一说,恍然想起咒骂黄金玲的一幕,愧疚感、负罪感在心中齐萌,歉意地道: “玲儿,我无形中伤害你很深,实在是对不起!从此不会了!将来也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 他声泪俱下。此刻,他是多想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她的生命啊!可惜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黄金玲气息越来越弱,她无力地把手伸了出来,凄楚地说道:“小情郎……你……你还能再吻我一次吗?” 万恩见她还能说话,略略松了一口气,面对此生的生离死别,一时激动难抑,蓦地将她紧紧抱住,把头一低,往她唇上吻去。 黄金玲浑身一颤,在弥留之际,突然想起一切,心中悲喜不能自胜,泪水倏然滑落。 这宿命的男子,带给自己怎样的幸福、痛苦与坎坷……命运的戏弄,就像是一个美丽而凶险的涡漩,明知那下面黑暗莫测,自己仍然不能遏止地向下跳跃…… 万恩恍然想起还有剩余鳝鱼血酒,便把嘴唇从她的唇上移开,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包裹里开始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瓶血酒。 万恩知道这千年鳝鱼血药力很强,生怕急攻之下导致她伤口大流血,便把血酒溶解在水中,一点一滴地喂服,又助他调整真气,修复经脉。 经过一番治疗,黄金玲的意识又清醒了许多。她恍惚地想起校园时的情景,那一年,黄金玲过生日,万恩亲手送给她一个祝愿瓶。 她始终没有丢弃,只可惜没带在身上,不然一定叫他亲手挂在自己的胸前。想到这里,她心中迷惘、遗憾、凄楚而甜蜜。 万恩低声问道:“玲儿,你在想什么?” 黄金玲翕动了几下嘴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在想你送我那个祝愿瓶,倘若戴上它,倒在你怀里那该多好啊。” 万恩周身剧颤,心如刀割,再次托起她的头颅,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哭着道:“回家后就把那瓶子就挂在胸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从少年期就情投意合,就两情相悦……玲儿,你一定要挺住,等你伤情稍稍好转一点,我立刻就带你回家。” 这时天空中一片浮云驶过,很快就遮蔽了太阳,眼前顿时暗了下来,大自然好像有什么预感,心里难过似的,投下一大片暗影。 暗影中,黄金玲依旧在笑,她笑得仍是那样的迷人。 突然,也不知她哪来的一股力气,突然双臂环抱着万恩的脖颈,低吟着,战栗着,虚软无力地把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万恩一凛,忖道:“难道这是回光返照?”一念及此,他什么也不顾了,疯狂、贪婪地亲吻着她。 她心满意足地任他来吻,任由他的舌尖在口腔中横行,灵魂似乎也在刹那间被他吸吮一空,只剩下滚烫的躯体。 突然娇躯微微一颤,把头一偏,嫣红的鲜血从嘴角向外喷流,四肢抽搐了刹那,眼波渐渐地涣散开来。 但她依旧在怔怔地望着万恩的脸,嘴角牵起一丝凄凉而满意的微笑,泪水倏然滑落,在她耳根处凝结。 万恩大骇,瞪大眼睛凝视着她的脸。 意想不到的是,黄金玲猛一翻身,再次将他抱住,十指深深箍入他后背,断断续续地道:“小情郎,我……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要……我要去了……” “不!不!你不能走!”万恩身子一震,泪如泉涌,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蓦地俯身将她紧紧抱住,热泪一颗颗地滚过她的脖颈。 黄金玲的纤手轻轻一动,仿佛想要举起来抚摸他的脸颊,可是却毫无气力,手指动了片刻,终于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虚软无力地说道:“小情郎……你欠了我许多眼泪,现在……现在总算还给我啦!我……我真想做你的妻子,可惜做不成啦!下辈子……倘若还能遇着你,你……会不会喜欢……喜欢我一个呢……”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低不可闻。 万恩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加冰冷,那微弱的真气也渐渐地脱体离去,心中大惊,大声呼喊:“玲儿!玲儿……” 她静静地倒在他的怀里,双眼紧闭,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泪痕犹在,脸容如生,却再也听不见,回答不了啦…… 万恩歪着头,伸手捧起黄金玲的双颊;目光灼灼,神情古怪地朝她口中扫望,扬眉怪笑了几声,突然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 可她嘴唇变色,发白变冷,微微颤动了几下,一道幽魂破壳而出,向遥远的天际飞去。 万恩怔怔地看了她许久许久,方才爆发出痛切的哭声。 即便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即便是他的呼喊声穿透了云霄……但是,无论他怎样强烈的呼喊,再也无法将她唤回。 她死了,嘴角上还挂着幸福的微笑。死的是那样安详、那样的满足。 红日西斜,空谷寂寂,万恩抱着黄金玲的尸身,缓缓地走下了山坡,打算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她埋葬。 可他心中悲恸,脑中也一片空白,但觉这道路有些怪异,走出数十步,却找不到下山的道路。索性坐在了地上,一直在怔怔地看着她。 方才还近在咫尺,眨眼便堕入永恒的黑暗。他再也瞧不见这位让他一生爱憎交集的女子。突然一种强烈如尖锥的苦痛突然直刺心间,令他蓦地爆发出一声沙哑而凄厉的号哭。 随后便趴在她的尸身上,纵声大哭。直到后来,竟然搂着黄金玲的尸身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又陷虎穴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恩才幽然醒转。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次日黎明时分。凉风扑面,朝露冰冷,他从草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过了良久,才将之前之事一一想起。他四下张望,这才发觉黄金玲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身旁。他不住地喊她的名字,直到此时,他依然无法相信,黄金玲真的已经死去。 嘴里反反复复地说道:“小妖女属于半仙之体,她怎么会死呢?” 脑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又过了半晌,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突然想到入土为安,便开始挖掘墓坑。 好在树下的土质松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挖好了一个大坑。由于过分悲痛,两手都已经被磨破,但他全然不知,直到把墓坑挖好,才感到两只手异常的疼痛。 他本打算为她做一口棺材,可他身心俱惫,两手又疼痛难忍,只能勉强地伐倒几棵小树,去掉枝桠,铺摆在墓坑的下面。将她草草地下葬了。 他孤零零地在坟前站立了好久,这才对着坟头鞠了三个躬,转身刚想离去。耳畔又响起她临终前的那番话:“小情郎,你欠了我许多眼泪,现在总算还我给啦!我真想做你的妻子!可惜这辈子做不成啦……” 突然间,他又觉得好像欠缺些什么,只是脑中缭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努力地想了半响,这才想起还没有为她立碑。 于是便抽出了短剑,箭一般冲到一棵松树前,手起剑落,将树木斜斜砍断,三下五除二,劈成一个三尺多高的木牌,用剑尖刻了两行字大字:爱妻黄金玲之墓。落款是万恩。 他望着墓碑,又站立了良久,心里满是刻骨的悲伤。 过了好一阵子,万恩这才大声说道:“玲儿,你安息吧!等事情平定,我一定把你迁入万家的祖坟!不!是许家的祖坟!” 说完,跪倒在坟前拜了几拜。就在转身要走之时,一个不是很大的旋风在坟头乍起,尘土飞扬。 万恩颇为诧异,对着坟头问道:“玲儿,难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风声呜咽,继续旋转。 万恩猜测道:“玲儿,你一生孤孤单单,无所依傍,我猜你最放不下的人应该是你的堂姐李丹丹。如果我说中了你的心愿,旋风就立刻消失。” 话音未落,那旋风果然消失不见了。 万恩见猜中她的心愿,便挺胸保证道:“玲儿请放心,我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捣毁黄老巢。然后像亲姐姐一样对待她,保证让她幸福一生!” 大山空旷,寂寞无语。 万恩见再没有什么玄异之事发生,便说道:“玲儿,既然你已尘埃落定,魂魄归真,那我不再打扰了你的清梦。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能顺利地捣毁黄老巢。”蓦然转身,朝山坡上走去。 他脑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就连朝那边走都记不得了。若不是树根把他绊了一跤,将他惊醒,只怕他还要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响着玲儿的话:“你欠了我许多眼泪,现在……现在总算还给我啦!我……我真想做你的妻子,可惜做不成啦!下辈子……倘若还能遇着你,你……会不会喜欢……喜欢我一个人……”心像刀割一般的疼痛。 心中不住地想:假如没有玲儿的舍命相救,我何止死过一次?既然我的命属于她的,那我就用孤独一生,来诠释一个剑胆琴心的男人对爱的释怀。 眼下黄十九已死,也就没有了妖邪的追踪。他打算暗原路返回金岭镇,混在那些难民中间,然后乘车北去。 一想到方才的承诺;一想到捣毁黄老巢,决定徒步前往清风山,打算去拜访一下清风道长。救出李丹丹之后,就把她托付给努钦,从此绾发为道,在大山里修行,此生远离红尘。 一念及此,脚步一偏,便朝西北方向走去。 他爬山过岭,一路狂奔,大约奔出五六十里,突然感到又饥又渴,见山上草深林密,就想打一只野味烧烤充饥。 说来也巧,刚一走进前边那片树林,灌木“唰啦”一响,由树丛中钻出一只梅花鹿。它昂着头,竖起敏锐的耳朵,两只前蹄交替抬动,短短的尾巴不住地摇摆着。 万恩当下抽出短剑,提气轻身,悄悄地绕到梅花鹿的背后,手腕一抖,短剑呼啸飞出,正中鹿的臀部。 那只小鹿前腿一跃,一跳三尺多高,飞一般向山后跑去。 万恩又累又乏,本不想去追赶,那把绝情剑还插在鹿的身上。恍然想起那位仙人所讲的话:“这把剑对你十分重要,你要像爱护生命一样地爱护它。” 想到这里,便瞄着梅花鹿的身影追了过去。 岂料那只野鹿忽紧忽慢,身法又飘忽诡异,看似就在眼前,却始终差之毫厘,就是追之不上。 万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顿住了脚步,却不料那只鹿也缓缓地转过身来,与万恩正面相对。突然灵光一闪,竟然变成一个白衣男子。 此人脸色雪白,嘴角两边各长着一根半尺多长的肉须;双目斜长。灰白色的眼珠,闪烁着凌厉凶恶的光芒。 背负一把北海玄冰铁剑,冷冰冰的脸上满是杀气。不用猜想,一看他的长相,就能断定此人来自北海。 万恩暗呼“糟糕”,但依旧淡然地笑道:“看来祸不单行啊。这位北海龙族朋友,请你报个名姓,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那男子挺着胸膛,叉着双腿,抬起右手捻了一下嘴角上的肉须,嘿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北海真神宫里的人,那我也就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我乃北海真神的儿子,我叫寒冰子。 “因为家父一时糊涂,与妖女黄芸姗搞到了一起,也许是经受不起妖人的蛊惑,确实做了好多殃及人间之事。 “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我作为儿子的,怎么也不能忍心让他神魂俱灭吧?万恩小弟,今天只能委屈你了,随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暂住一年两载。” 万恩笑道:“我敬佩你的一片孝心,但你要知道,这是在逆行天行事。我劝你悬崖勒马。免得日后遭到报应。” 寒冰子哈哈笑道:“好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你真以苍天有眼,讲究公平公正吗?我实话告诉你吧,大错特错。 “其实仙界与你们人间也不差大致,都是由几股势力掌控着一切。你想一想,如果诸神个个明察秋毫,我爹这点事儿还用彻查吗?早就按照宪规惩治他了。 “那么,历历明了的一点事,为什么还要走这个程序?为什么还要等你和胡思雨前去指控呢? “其实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你想一想,如果把你和胡思雨都控制住了,我的父王不就无罪释放了么! “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但实在没有办法。明知是理谁肯顾?只有失败与成功!万恩,只能委屈你了!” 万恩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倘若反抗,必然一死,倘若我顺从了他,也许还有生存下来的机会,决定不做任何的反抗。 当下点头道:“尊兄一针见血,痛快!痛快!我可以跟你而去,但玲儿的嘱托我必须完成,请龙太子给个机会!” 寒冰子笑着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上心?请讲!” 万恩道:“清河南岸,有个山谷,名叫南山谷。那里困着一个苦命的女人,我要你将她解救出来,并且让她幸福。” 寒冰子哈哈笑道:“小兄弟言而有信,又重情重义,在下佩服!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让你前往南山谷。这样吧,此事寒冰子替你代劳了!” 万恩问道:“我如何相信你?” 寒冰子脸色变冷,哼道:“轮不到你来质疑!”朝前一踏步,袍袖一抖,顿时飘来一缕白烟。 气味馨香,一入鼻孔,立时就神志不清了。 不等他踉跄摔倒,却见寒冰子猿臂舒张,蓦地将她扛在右肩,腾空飞掠。 万恩头昏脑涨,想要挣扎,却没有半分的气力?只能任由他挟持,奔向不知名的地方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梦中醒来,揉眼一看,周遭尽是大山,身后还有一道天然的石洞。 此时他形如呆傻,什么也记不得了,更不知身在何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吃的,千万可别饿着自己。从此就在这座山上住了下来。 放下万恩暂且不表,却说宋小玲在那个乘务员的照顾之下,一路平安顺利。到达海州城之后,她直接去了客运站,就在候车时,无意中碰到了万强夫妇。 万强的妻子见这个小姑娘一直在打听万花庄的班车,便主动与她搭讪:“我就是万花庄的人。请问你去谁家呀?” 宋小玲初次出这么远的门,极想找个引路人,见眼前这女子高贵而又和蔼,便如实地讲道:“我是万恩的妹子,来自辽西金岭镇,是他让我去找他母亲万兰。” 夫妇俩又惊又喜,连忙把宋小玲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打听起万恩的下落。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花庄失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玲对万恩了解不多,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此特殊,也就毫无隐瞒地讲出与万恩相识的全部过程。 万强得知六弟还活着,心如爆炸一般的狂喜,若是不在海州城,一定要怒吼几声,抒发一下心中的喜悦。 万强妻子握着宋小玲的手道:“万恩是我们的小弟,我这就带你去见娘亲。” 就这样,宋小玲顺利地坐上了班车。 一路无书,傍晚时分,班车到达了终点站。万强夫妇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把宋小玲带到万兰家。可不巧的是,大门上锁,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万强让妻子把宋小玲领到自己家中,他则去了马烈久等人的家。 兄弟几人苦苦地寻找了一个多月,都以为他凶多吉少。当得知万恩不但活着,还与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哥几个又是哭又是骂:“这个小崽子,等着的!回来后非得好好地收拾他一顿不可!” 万兰从关家屯回来之后,就派出不少族人四下寻找,结果依旧一无所获。这半个多月以来,她每日每夜都在紧张、惶恐、提心吊胆中度过,几乎夜夜不能成眠。 族人怕她思儿成疾,就把她接到许家沟去住,日夜有人陪伴,心里多少畅快一些。今天得知儿子有口信传来,喜极而泣,当即就跑回了万花庄。 当她得知儿子就在回家的路上,悲喜难抑,喃喃道:“丑儿他还活着!”反反覆覆地念叨了几遍,突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此昏迷。 其实她早已心竭力疲,只因牵挂着儿子的生死,这才强撑到了现在,得知儿子安然无恙,心中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宋小玲、李秀秀、万强妻子都在身边,不等她倒下,就将她拦腰抱住。揉前胸、按人中,过了半晌,这才苏醒了过来。 万强等人围了过来,见娘亲身体并无大碍,便把宋小玲叫到一旁,详细地询问了一下万恩所走的路线。 宋小玲寻思了半晌,恍然想起万恩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各地盘查得很严,我们只能走山路,沿着白马山山脉向西北走,翻过了哑岭山,就接近了玄狐山山脉……”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大概摸清他们所走的路线。 万强拿出了地形图,端详了片刻,指着地图道:“金岭镇距离万花庄一千一百多里,走山路还不到六百里,小玲妹子与他们分开已有三天,凭他们的脚力应该走出白马山山脉。 “最近徐忠信派出九路侦兵,一直在打探六弟的消息,我怕他们半路设伏狙杀。我建议派出一小队骑兵,沿着玄狐山向南接应一下。” 马烈久道:“既然是去接应,那必须是轻装快马,避人耳目。眼下的形势非常紧张,倘若是大张旗鼓,带着好多骑兵前行,恐怕不等走出玄狐山,就得被人家给冲杀得七零八落。要我说呀,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大烈火,只要帮我俩混出城门,我们一定能找到六弟。” 赵明点头道:“大哥说得很对。眼下八族纷乱四起,万花庄似乎又要发生某件大事,庄内必须留下几个人掌控全局。马家两兄弟出身于猎户,对追踪术颇为精通,让他们俩去迎接六弟是最好不过了。” 就这样,胡烈九、马烈火带上一匹快马,在民团的帮助之下,悄悄地混出了南门,沿着玄狐山向南搜索过去。 兄弟俩自幼在山上打猎,对路径颇为熟悉,沿着玄狐山走了一整天,终于到了玄狐山的尽头。 再往前走,就属于锦城地界,他们这般牵着空马过界,定会遭到拦截。 二人见红日西转,便坐在山下歇息。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黛蓝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马烈久呆呆地望着层层降临的暮色,心中突然忐忑不安了起来。 马烈久突然说道:“按宋丫头所说,万恩已经在路上走了五天了,若是按照他的脚力,早就应该到了这里。这里又是必经之路,可我们走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马烈火头上盖着帽子,正倒在地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一股身坐了起来,拍着大腿道:“是啊!我们都快走出两天了,就是两个人一路打情骂俏,也该到达这里了。 “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宋姑娘所说的路线有误;二是两个人半路遇到了麻烦。大哥,我们不能再等了,将马匹丢在这里,咱俩绕过关卡,向南继续寻找。” 马家两兄弟心急如焚,绕过关卡,沿着山路一路南行,足足走了大半夜,觉得又困又乏,便找个石洞睡下了。 次日一早,继续前行,不多时,就到了哑岭山下,结果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一座新坟。 马烈久轻咦了一声,对马烈火道:“这荒山野岭之地,怎么会有新坟?难道附近有人家?走,过去看看去。” 二人迈步走到近前,不看便罢,一看吓得是目瞪口呆。见墓碑上清楚地写着:爱妻黄金玲之墓。落款却是万恩。 虽然没有标明日期,但从土的颜色来看,此坟刚埋不过三天。 兄弟俩脑袋同时“嗡”的一声,隐隐觉得万恩凶多吉少。此后二人又向四周搜寻了三十里,结果了无发现,只能拿着那块木牌返回了万花庄。 万兰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结果大病一场。他本打算与宋小玲一起前往关家屯,可这一病不起,也就没能与湘君见面。 八族武装以万姓家族、马姓家族、许姓家族为主力军,这三大姓氏得势,其他几个家族自然气恨难平。但万恩能征善战,足智多谋,由他统领三军还较为信服。 万恩突然消失几个月之久,群龙无首,内部也就出现了好多的派系。 徐忠信做梦都想分裂瓦解这支武装,见八族军内部出现了矛盾,他心中一动,倘若利用族群间的内隙大作文章,定会获得奇效。 于是,他便启动打入各族内部的楔子,一边用金钱拉拢,一边从中造谣挑唆,在各族之间接连制造矛盾。一下子就将八族推向分裂的边缘。 徐忠信见机会已到,便以官府的名义开始安抚民心,一边怀柔安抚,一边威胁震慑,软硬兼施,不到半一个月,清河南岸的田姓家族、姜姓家族、李姓家族不但归顺了官府,而且还正式地向万花庄宣战。 万强等五兄弟怎能任由他们违背“八族盟约”,便率领万家军、马家军、许家军去平息叛乱。 冲突一起,其他几个绺子也跟着趁火打劫,万花庄的民众人人自危,惶惶度日,一些乡绅富豪都纷纷逃离了万花庄。 刘翔奎一直都在养精蓄锐,见周边的土匪也来打劫万花庄,便以剿匪为借口,突然调来了重兵,一夜之间,就包围了万花庄。 敌强我弱,此战不打胜负已分。万强等人知道,一旦城池被破,就会遭受灭族之灾。 经过商议,决定今天午夜,全力攻打南门,然后占领清河北岸,通过水路,转移到西河门避难。 三长老以及族长也是心如明镜,自然表示赞同。当即就组织民众做好撤离的准备。 万兰本想病好了之后,就带着宋小玲前往关家屯去见湘君,可眼下大战在即,今后不知逃到哪里去?一想到与湘君会面更是遥遥无期,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午夜时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夜空,战斗终于打响了。马烈久把令旗一摆,长声呼道:“开炮!” 五门青铜大炮与十门小钢炮同时发射,炮弹如同跳跃的火舌,带着呼啸之声,落在敌军的阵地上。 轰鸣声四起,很快就将前面的防线撕开一道口子。一千多团丁冲出了南城门,发起了大规模的冲锋。 刘翔奎早就有所准备,见南边的防线被撕开一道口子,并没有派兵去正面增援,而是命令东、西两侧的海州军猛攻八族军的两肋,想把民团切开数段,然后在分割包围。 万强见东、西、南尽是敌军,便抽出两队人马,进行分头阻击。自己依旧率领重兵,向外突围。 刘翔奎这次调来四千多海州军,加上徐忠信最新招降的新军,已经超过七千多人,虽然这些庄丁英勇顽强,但面对超过自己几倍的兵力,显得力不从心。 就在无法打破僵局的之时,忽听敌军的大后方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众人掉头望去,却见敌军的身后火炬漫漫,似乎有大军在穿梭调动,互为犄角,正在偷袭敌军的弹药粮仓。 万强、赵明缓缓地挺起了腰杆,凝神望去,见远处有不少劲装武士,瞧那打扮,一定是修城主派来的坎家军。 当即高声呼道:“我们的援军到了,给我杀!” 庄丁听到这话,士气更振,欢呼狂吼,鼓号破空,在令旗指挥下,潮水似的涌向敌军阵地,一时势如疯虎,杀得海州军溃不成军。 刘翔奎本以为借机将这支武装一举全歼,万万也没想到会有一支神秘武装从天而降,自己反倒是陷入包围之中。 刘翔奎与万花庄民团交手过三次,但没有一次获胜,他本来就心有忌怵,见有大军从背后袭来,连忙下令向后撤退。 第二百一十五章 落寇九道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花庄的难民较多,携儿带女,哭哭啼啼,在庄丁们的催促之下,一路向南逃窜。 刘翔奎见袭击后方的兵力不是很多,大呼上当,下令全力追击,但为时已晚,万花庄的民团已经占领了秃头上。 居高临下,一阵痛击,很快就把追兵打退了。 刘翔奎见秃头上易守难攻,身后还有小股部队在身后袭扰,更何况他以占领万花庄为目的,也就下令退兵了。 海州军退兵不久,那些黑衣人也到了秃头山下,两军互传暗号,这才知道偷袭敌军后方的是坎家沟的坎家军。 原来修城主得知万花庄被困,也想派大军前去驰援,但他知道,眼下刘翔奎如日中天,一旦正面交锋,刘翔奎就会借助官府平叛的名义对西河门进行围剿。 为了不引火烧身,他没有派出西河门的武装,而是亲自来到坎家沟,与“猎鹰将军”坎钟秘密地见了一面,让他率领手下,以解万花庄的燃眉之急。 坎钟的手下都是狙杀精锐,虽然不过数百之众,但身经百战,骠悍团结,喜欢夜战,专门偷袭敌人后方。 当天夜里就伏兵在敌军的身后,正当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猛攻敌军的身后,这才让万花庄民团得以突围。 三个长老感激不尽,率领民众继续向南撤离。 逃难的民众有七千多人,身上还携带者钱财和衣物,清河北岸只有十多艘小型渡船,对于这七八千之众,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万兰、宋小玲以及民团头领的家属都属于重点保护的人物,维护秩序的庄丁把他们让上了第一艘渡船,结果引来民众的一顿痛骂。 船少人多,三个长老既焦急又无奈,正准备下令强行涉水渡河之时,清河的水面上亮起了灯盏,打南边驶来二十多艘大船。 三个长老正在纳闷之时,忽听船上有人高喊道:“我是修忠旺,是奉城主之命,特来接应你们!” 万长老高兴不已,扯着嗓子喊道:“多谢西河门兄弟们相救!你们就把船只就近靠岸,我们这就分散人流!” 在几十个庄丁的引领之下,纷纷地登上了渡船。顺流而下,一起驶向了西河门。 西河门一下子涌进六七千人,各个方面都有些吃不消。三个长老也清楚这一点,就把万强等人召集在一起。 万长老对大家伙说道:“眼下刘翔奎正处在巅峰时期,要想复城雪恨,最起码也得二年。西河门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涌进这些人,一定吃不消。我们必须找一个长久的落脚之地。” 万强点头道:“父亲所言极是。当务之急必须找个落脚点。西河门容纳不容纳仅在其次,关键是不能给西河门招惹麻烦。 “我们与西河门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倘若我们留在西河门,东瀛人定会派重兵前来围剿,一旦西河门沦陷,别说复城雪恨,恐怕我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马长老叹道:“我也知道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地,可我们又能去哪?” 马烈久皱了皱眉头,突然拍着大腿道:“我们不如在九道山落草为寇!” 万强、赵明、马烈火等人都攻打过九道山,对那一带颇为熟悉,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好多人的赞许。 当即就请来修城主等人商量,经过商议,决定把他们安置在九道山。 他们这样做有两点好处:第一,西河门没有容留叛匪,即使刘翔奎想打西河门,也找不着任何借口,那么,东瀛人也就不会调集重兵。 第二,九道山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山下还有好多此前开垦过的土地,对于眼下来说,九道山是绝佳的庇护所。 若论亲戚,万兰与修城主应该属于亲家的关系,无论修城主还是家人,都要求把万兰、宋小玲留在西河门。 万兰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在官府通缉名单之列,一是不想连累西河门;二是想与万花庄的民众共存亡,也就谢绝了修家人的好意,便和宋小玲毅然地上了九道山。 刘子敬等一伙在九道山上经营了二十多年,不但寨墙高厚,周边尽是开垦过的土地。 虽然房屋已被焚烧,土地已经荒芜,但万众一心,又有西河门大力的支持,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修好了山寨。 刘翔奎在万花庄站稳脚跟之后,也想将万花庄民团斩尽杀绝,派出九路侦兵,到西河门一带抵近侦察,结果一无所获。 由于西河门地处偏远,地理位置也很特殊,必须水陆共进,才能速战速决。可眼下船只太少,海州城也不是很太平,也就放弃了攻打西河门的计划。 大军不来围剿,万花庄的民众就在大山里站住下来,渔猎耕种,自给自足,生活得也算安稳。 只是万兰无一日不想念着儿子,几乎把眼泪哭干。长期如此,结果导致双目失明。 好在万花庄的民众团结友爱,加上宋小玲如亲生女儿一般的照顾,也算过得安然。 这边有母亲为万恩哭瞎了双眼,大河东那边还有一个女孩也为他苦断了愁肠。 上次胡万山心疼女儿,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就派出许多灵狐四处寻找万恩。胡万山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却没想到身旁还暗藏着一个奸细。 管家胡全安见有大批灵狐被派出,猜到是去寻找万恩,于是他就把此事告诉给了老貂头;老貂头是黄芸姗的奴才,自然要把这件事转告给了北海龙宫。 北海龙族正在全力营救北海真神,眼下已经买通了主审天官;只要万恩、胡思雨不来指控,也就无法将北海真神定罪。 寒冰子迷晕了万恩;万钧也与湘君订了婚,他本以为大功已经告成,没想到胡家大院竟然暗中派出灵狐。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就带着好多龙兵闯进了胡家大院。 胡万山虽然并不惧怕北海龙兵,但毕竟人家属于北海龙族,更是主管北方的真神,因此也就没有与北海龙兵刀兵相见,而是以礼相待,把寒冰子请进了胡家大院。 好在胡管家不掌握营救万恩的证据,寒冰子只是逐个的调查调查,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便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单独与胡万山交谈了起来。 他试探地讲道:“凡间有个名叫万恩的罪犯,此人十分猖狂,不但起兵造反,还肆意屠杀无辜的百姓。北海龙族属于北方正神,哪能坐视不管?偏偏这个时候,有人举报说:万恩与你女儿湘君前生订了婚约,不知道是真是假?” 胡万山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听他如此一问,故作一惊,反问道:“谁叫万恩?我家四姑爷名叫万钧,难道他出了什么事了么?” 寒冰子哈哈笑道:“狐仙大人,你就别跟我装傻充愣了!前些日子,你把九路侦兵派下人间,是去寻谁啊?” 胡万山触惊不乱,当下哈哈笑道:“原来太子是在追查这件事啊?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告诉你不就得了么!” 喝了一口茶,淡然地讲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家大儿子胡光阳突然在人间失踪了,你说我这个做爹爹的能不着急吗?就把几只机敏的灵狐派下了凡间,结果一无所获,也就陆续地回到了胡家大院。怎么,难道这些灵狐得罪了北海龙族?” 砍伤胡光阳的人正是自己,他能不知道这件事?可那是发生在三个月以前的事情,难道胡光阳伤势很重?近期才返回胡家大院? 可胡管家始终没有离开过这里,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他应该知道。可他始终没有见过胡光阳,难道老狐仙早有布局? 寒冰子虽然满腹狐疑,可他确实不知道胡光阳是哪天回到胡家大院,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也不敢去找胡光阳去求证。 其实自打万钧进入胡家大院不久,胡万山就发现这个管家有些不对劲,但他深藏不露,也就没有对胡管家进行监视。 胡光阳被打伤之后,也知道这里暗藏着杀机,为了保密,那天是从密道进入父母的房间。当时只有胡万山、老夫人、菱花、樱花在场,其他人谁也没见过胡光阳。 胡万山见这件错综复杂,当天就把大儿子送到南海岛去养伤,因此胡管家也不知道胡光阳回来的确切时间。 作为爹爹的,儿子不见了,派手下到人间去找一找,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件事是自己干的,倘若把老狐仙给逼急了,万一彻查起来,一旦查到自己的头上,老狐仙非得与北海龙族拼命不可。因此也就没有太为难胡家。 话题一转,满脸堆笑地对胡万山道:“据听说胡大仙最近招了一个乘龙快婿,不知何时举办婚礼?大喜临门之日,小神一定前来捧场?” 胡万山知道他在打听湘君的婚期,当下拱了拱手谢道:“真神如能赏脸,胡家那是蓬荜生辉。不过女婿家中贫寒,在下正在给二人准备婚房,等婚房建好之后,二人也就结婚了。” 湘君的一举一动也在寒冰子的监视当中,湘君确实在筹备建房之事,见胡万山并没有撒谎,因此也就没产生怀疑,临行前还特意道了几句歉,也就匆匆地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五根秫秸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管家贪得无厌,他本以为寒冰子会对胡家大院斩草除根,那么,他岂不是大捞好处!没想到寒冰子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他心下不甘,便追上前去,低声道:“方才老朽想了半晌,总觉得胡光阳回来的时间有问题,他绝对不是近些日子回来的。 “还有,湘君手里持有狐仙家族的宝物,可以随时随地与胡万山通话,这丫头是个鬼精灵,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太子,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让湘君彻底的失去记忆,我建议给胡家施加一些压力,逼迫湘君与万钧尽快完婚,这样一来,她就沦为凡尘中的纺织婆了。更无法去告御状了。” 毕竟胡万山属于上等的狐仙,其实力更不容小觑,寒冰子也不敢把胡万山给逼急了,也就满脸不屑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好主意?” 胡管家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太子,只要你能为奴才做主,奴才就拿胡万山的小儿子大做文章,只要他一走出胡家大院,我就将他绑了,用他来逼迫湘君与万钧尽快完婚。” 这件事太过于暴露,一旦惊动了仙界,反会殃及到自己,有心说些反对的话,但转念又一想,胡管家又不是我北海龙宫的人,他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还不如让他放手一搏,成功了,对我有益;失败了,又与我何干? 想到这里,一笑道:“以后像这等小事就不必跟我商量,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胡管家连连鞠躬道:“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胡管家自己自恃聪明,但与这老谋深算的胡万山相比,终究相差太远。其实他所谋划的每一步,无不都落在胡万山的算计中; 眼下胡万山最担心的是湘君的安危,也就没对胡管家动手,而是利用他的耳目,不停地催处湘君破土动工。 并放出这样的消息:等新房建好之后,就让两个孩子举办婚礼。 胡管家信以为真,也就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寒冰子见人家正忙着盖房子买地,也就打消了对湘君的怀疑。 而湘君自打恢复记忆之后,哪还有心思再想打井盖房子之事,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寻找万恩之上。 一晃与万兰离开关家屯已有一个多月了,至今音讯全无。这天她与关丽萍商量,想借着进城备料这个机会,偷偷地去一趟万花庄。 谁知念头方起,额头上便亮起了灵光。她知道这是父亲要与她说话,便忙不迭慌地跑来到一间空房里,吐出了玄世珠。 父亲出现在画面上,沉声说道:“眼下万花庄惊变,万恩的母亲被迫逃往了外地,眼下无法与她见面。 “万恩可能被寒冰子掠走,至今下落不明,但没有性命之忧。接下来北海龙族可能要针对你。 “眼下你岌岌可危,你务必停止一切行动。该建房建房,该买地买地,要做到深藏不露,只有拿万钧来打掩护,方可度过这道难关。” 湘君哼道:“大不了一死了之,我干嘛要苟活图存?” 胡万山厉声喝道:“寒冰子已经来过胡家大院,不许你再耍性子!买房置地有什么不好?这是生活上必备的东西,又不是白白地送给万钧。” 语气突然变得十分的温和,继续讲道:“君儿,你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爹爹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学会卧薪尝胆,只要度过这道难关,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翻盘。” 湘君虽然不知父亲作何打算。但他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知他一言一行,必有其道理,当下也不再相问,只说一句:“我这就着手去办。” 胡万山道:“你手中握有玄世珠,不需要大兴土木,只需选个吉日,等星辰满天时,面东而立,到时候爹爹自会帮你。”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消失不见了。 湘君返回房中,对关丽萍道:“萍姨,万花庄出事了。民团已被海州军彻底打败了,眼下逃往外地,我娘也跟着族人转移了,眼下去向不明。 “万恩也被北海龙族的人所控制,虽无性命之忧,但一年半载很难获自由。我爹害怕寒冰子对付我,要我深藏不露,利用万家打掩护。为了赢得万家人的信任,我不但要盖房子,还要开荒种地,你必须要帮我。” 关丽萍愤愤地道:“盖房子种地我不反对,但都便宜万家那个大懒牤子,我有些气不过!” 湘君笑道:“房基地是你家的,房子是我建的,凭什么要给他?我爹爹说了,只要我们熬过度过眼前的苦难,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 关丽萍听了这话,笑着道:“这还差不多。湘君,需要我做什么?” 湘君沉吟道:“眼下我也不知道需要你做什么,这样吧,你帮我选个好日子,我想近期动工。” 关丽萍翻了几篇黄历,对湘君道:“大后天是阳历五月二十六,农历四月初六,六六大顺,我看就选在后天。” 湘君点头道:“好,就在农历四月初六那天破土动工。” 这天夜里,繁星灿烂,碧空中清新如洗。 湘君悄悄起身,独自来到南大园子。她面对自家的方向而立,吐出那颗玄世珠,对着珠子说道:“眼下湘君还缺一个住处,地址已经选好,不知如何修建,还望宝珠成全。” 话音未落,幽光一闪,迷珠里现出一个白发银须的老人。 湘君发现这个老人有点像父亲,仔细看去,又仿佛不是父亲。 只听那老人家说道:“你买来五根秫秸,初六那天午夜,分别把五根秫秸插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连叫三声我的家,一座保你满意的庭院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但你要记住,万万不可在众人面前声张。”说完那老头便不见了。 湘君收回了玄世珠,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见关丽萍正在熟睡,便钻进了自己被窝,不多时,便沉沉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关丽萍见湘君起床了,便煮了两碗热乎乎的面条,湘君见这位姨娘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便笑着说道:“萍姨,您辛苦了。” 关丽萍挥手打了她一巴掌,笑骂道:“死丫头,以后再跟我客气,我就多抽你几巴掌!” 湘君笑道:“以后就不跟你客气啦,你就是我的亲姨娘!” 关丽萍一边往碗里挑这面条,一边说道:“我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还想指望你给我养老呢!以后你就是我亲女儿。赶紧喊我一声娘!” 湘君与她相识虽然时日不多,但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加上人间举目无亲,在湘君的心中早把她视为母亲了,听她如此一说,当即就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意味深长的一声召唤,使关丽萍心花怒放,爽朗地答应道:“哎——!大闺女,赶快吃吧。”直接把碗递到湘君的手中。 两个人边吃边聊,当谈到何时破土动工时,湘君低声说道:“我有东海神仙相助,盖房子不需要凡世那么繁琐。吃完饭你帮我买五根秫秸,越直越高越好。请记住,不管人家要不要钱,但你一定要付给人家钱。” 关丽萍放下饭碗,低声道:“这时候直溜的秫秸还真难找,搭架的搭架,烧火的烧火,有秫秸的人家还真不多。” 寻思了半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对了,画匠铺应该用那玩意,我这就到王画匠家问问去。” 花画铺开在集市上,关丽萍径直走进店铺,见王画匠正在忙活计,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叔,我想从你这里买五根秫秸,有特殊用处。” 王画匠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买什么买。随便挑几根吧。” 关丽萍打开一捆秫秸,精挑细选地挑选了五根,掏出五个铜板,丢在案台上,一笑道:“这秫秸我有特殊用处,必须得给钱。” 王画匠笑道:“按理说沾亲带故的,不应该从你要钱,既然你非得要买,就给一个铜板吧。” 关丽萍笑着说道:“这些钱你就先收下,万一秫秸不够用,我再来拿。”拿起五根秫秸就回家了。 湘君把秫秸的表皮剥得溜光,像宝贝一样戳在房子里。转头对关丽萍道:“娘,方才万钧来你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房门上锁就走了。” 关丽萍叹道:“我也不知道你爹爹怕他什么,既然不愿意,那就一拍两净手算了,这般躲躲藏藏的,要什么时候。” 襄君嗟叹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关系到我们一家的生与死。唉—!万恩呐,万恩呐,你究竟在哪里!” 关丽萍虽然不知其中的奥秘,但觉得事情很复杂,也不敢多作询问,笑了笑道:“万钧来我家打听过你几次,我都说还没回来。听我大伯说:最近万钧经常去城里卖画,挣了不少的钱。娘俩天天小饭桌一摆,小酒盅一捏,每顿都喝上几盅。那死老太太,小膀子一咋呼,都要洋性上天了。” 湘君咯咯笑道:“越洋性越好,只要别来烦我就好。” 关丽萍叹道:“不来烦你是不可能的啦!但愿能早一点出头,我真希望你能和我那小外甥走到一起……”一想起万恩至今下落不明,两个人同时由心底逸出一声喟叹。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万家宅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天午夜时分,湘君见关丽萍正在熟睡,便悄悄起身,掩门走出了卧室,拿起了五根秫秸,飞一般地来到南大园子。 她把五根秫秸按五行方位插在地上,然后吐出玄世珠,对着珠子叫道:“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家!” 话音刚落,只见五根秫秸同时亮起了七彩光芒,光陆迷离,眼前集结成各种瑰丽莫测的奇幻景象。 陡然间,一个庞大物体遮天蔽月地飘了过来,悄无声息地落在脚下这片土地上。错愕之时,眼前突然一亮,凝神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豪华的庭院前。 门楼高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十分的明亮。 大院十分的阔气,迎面八字粉皮墙,门墙约有六尺多高,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红砖瓦,如同波浪一般。 门楼高大,两扇朱红色,满是包头钉。门上的铜兽头叼着碗口大小的金环。门楣上悬挂着黑色匾额,上书“万府”两个烫金大字。 正房十间,宽敞而又明亮,每个房间都装修得富丽堂皇。 西墙外还有一个小跨院,正房三间,西厢房五间,只是比东庭院的房子稍矮了一些。院子里鸡鸭成群,骡、马、牛、猪、羊等物应有尽有。 湘君十分满意,转身刚要回家,忽然想到:“一夜之间,大地里突然多了一个大宅院,定会引起乡亲们怀疑,说不定会把我视为另类,我还要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倘若把我视为仙人或妖孽,谁还敢接近我?” 她寻思片刻,把袍袖一展,幻化出一个黑色大布蓬,罩在宅院的上面,四周又围起了一圈栅栏,这样一来,真和现代的建筑工地相差无几。 人都有个好奇之心,单凭遮掩还是不行,她又取出玄世珠,让父亲为她请来几个狐仙,办成能工巧匠的模样,在院子里抛砖砸石,给人一种正在施工的感觉。 老夫人心疼女儿,干脆就把身旁的两个贴身丫鬟也派到了湘君的身旁。 湘君看了看天色,见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便急匆匆地回家了。见关丽萍已经睡醒,正盯着湘君的被子发愣,便笑着问道:“你在察看什么?” 关丽萍转头看了一眼湘君,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一天神兮兮的,走也不说告诉我一声,叫我好生牵挂。” 湘君上前搂住关丽萍的脖子,笑说道:“哪有做娘亲,天天都骂她的女儿?人家为了孝顺你,大宅院都为您建好了。” 关丽萍以为是在开玩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别扯淡了!又来糊弄我。” 湘君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大宅院十分的阔气。姨娘,我想要你到南大园子看守几天。你想想,田地里突然多了一个大房子,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所以我把大宅子给罩上了,做一个施工的假象。这样一来,不会被乡亲们产生怀疑。” 关丽萍寻思了一下,对湘君道:“君儿,你是万钧的未婚妻,你让我守着好吗?况且你还想利用万钧来打掩护,我建议你让万家老两口来管这件事,不但说得过去,你隐藏的也会更好。” 湘君点头道:“还是姨娘考虑得周到。那我这就去万家。”说完,便急匆匆地向万家走去。 此时正值盛夏季节,十分炎热,人们都习惯起早干活。万家虽然没有土地,但院子里有个菜园,打算种几根垄萝卜,天刚蒙蒙亮,老夫妇俩就起床了。 还没等走进菜园,便传来几声敲门声。 万长富顿住了脚步,大声问道:“谁呀?” 湘君答道:“我是湘君,爷爷请开门。” 湘君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都以为姑娘变了心,从此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突然出现在大门口。万老太太又惊又喜,屁股扭得溜圆,一瘸一拐地来开门。 大门一开,见孙子媳妇就站门前,拍着大腿道:“我的麻猴喳!你咋走这些天哪!都要把奶奶给想死啦!” 湘君心里着急,也没有闲工夫理她,转头对万长富道:“爷爷,我从东海请来了好多能工巧匠,正在给咱家盖房子。他们都属于世外高人,一是不想与屯中人接触;二是他们干起活来风风火火。一旦有人靠近,就会出现危险,因此我想请您在围栏外围看守几天,和前来看热闹的人说明一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跃入围栏。你们也是如此。” 不等万老爷子说话,万老太太抢先说道:“没事的!我也去。整个小板凳,往大柳树下一坐,谁要翻过栏杆,我就用棍子削他王八羔子!” 就这样,遮遮掩掩的过了半个月,这天早晨,天还没亮,湘君就悄悄地来到大宅院前,口吐迷珠,念动一套咒语,围栏和上面的大罩子蓦地不见了,一座豪华气派的大宅院终于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湘君推开大门,菱花、樱花和三仆人都迎了出来,见到湘君急忙上前施礼,齐声说道:“我们奉老爷之命,特来伺候四小姐!” 湘君看了一眼四下,低声道:“我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以后不许见面就行礼。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的安全,不但防范外敌,还要提防内鬼。” 菱花凑到湘君的近前,故意神兮兮地问道:“四小姐,内鬼是谁?是我那个姐夫大傻均吗?” 湘君在她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笑骂道:“该死的小菱花,你胆敢再明知故问,小心我把你嘴给缝上!” 菱花哧笑道:“缝我嘴也没用,我还会写字,明天我就去高密去!”拔腿就往屋子里跑。 樱花与三个仆人簇拥着湘君走进房中,逐屋查看了一番,见吃的、用的、玩的、摆设的样样俱全,尤其自己的卧室、书房与家中的有几分相似。 湘君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有几分家的感觉。过一会儿,万家二老就会到来,你们一定要以礼相待,别忘了,他们可是我们眼下最好的保护伞。” 菱花笑道:“不用你告诉我们,临来的时候,老爷抵了着耳根子告诉我们,要我们如何如何去做。还让我们管好四小姐,叫她不许耍性子,如果不听话,就让樱花我俩狠狠地抽她嘴巴子。” 湘君一把将她扯住她的胳膊,对樱花道:“樱花,嘴巴子伺候!” 樱花应了一声,刚要上前,却听一个仆人道:“都别闹了,远处有说话声传来。”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从东山的后面冉冉升起。金光万道,关家屯如同镀了一层金子一般。万家三口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正笑语颜开地朝这边走来。 房子采用琉璃瓦铺顶,在朝阳的照耀下十分的刺眼,万老太太也看出是个房子,便扯了一下万老爷子的衣襟,指着前方道:“老头喳,你看看南大园子那是什么玩应?” 万长富、万钧同时抬头望去,见碧绿的菜地里,一座大宅院耸然而立,房屋是以白石、红瓦、水晶构成的,高约一丈八尺,飞檐流瓦,钩心斗角。在朝霞中光泽变幻,剔透玲珑。 半个月之间,竟然建起了一个大宅院,万长富也有些不太相信,可房子就出现在眼前,不得不信。顿时喜上眉梢,啧啧称奇。 万钧在胡家大院住过两个多月,什么世面没见过?因此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当下揽过奶奶的胳膊,淡然地笑道:“奶奶,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万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拉过万钧的手,惊讶地叫道:“我的麻猴子啊!你可别吓唬你奶啦!这大房子真的是咱家的?” 万钧大嘴一咧,嘿嘿笑道:“这还有假?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别看你孙子媳妇她多么厉害,但都得听你孙子的!走,孙子带你享福去!” 阳光灿烂,碧水金光。清凉的晓风徐徐吹来,将连日来的疑虑一扫而光。爷孙三人加快了脚步,向大宅院快步而去。 大宅院豪华气派,在这一带属于最好的房舍。万家突然多了一所这么好的房子,自然是乐得是拢不上嘴。 万家老两口虽然享受过富贵的生活,但毕竟是今不如昔,加上年纪的缘故,只要有吃有穿,肥猪满圈,牛羊成群就行了。 当他们听说西偏院还养了很多牲畜,非得要到偏院看看不可。 湘君就让樱花陪着老夫妇俩来到西跨院,一进大门,见一个陌生老头正在给骡马舔草,见主人到来,垂手而立,急忙问好:“主人吉祥!” 万长富摆了摆手道:“我们都属于乡下人,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以后礼节就免了,说不定哪天我也搬到这里来住,和你一起喂牲口,也好享受一下与牲畜打交道的乐趣。” 这老头也是狐仙,他见万老爷子如此实在,对他颇有好感,便哈哈笑道:“老朽正待得寂寞,如果老爷能够光临,那是求之不得呀!” 不等万长富说话,老太太插嘴道:“你别把我家老头子看低了,十多年前,他可是玄狐山一带最有名的人物!就这……” 万长富见老太婆又要讲起当年过五关斩六将一些事,连忙撩开了话题,对那老头道:“牲畜种类繁多,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是不是在雇几个长工。” 老头笑着道:“这是主人应该考虑的事,奴才不敢多问。” 第二百一十八章 庭院深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长富四下看了看,见院子里打扫得十分干净,除了随风飘落的柳絮、榆钱之外,一根柴节都没有。不知由哪里飞来一只蚂蚱,刚一落地,就被一只大公鸡给捉住了。 公鸡并没有吃,而是“咯咯”地叫了起来,唤来一群母鸡,一只大芦花鸡率先跑到近前,一口叼走了蚂蚱,向大门口跑去,后面的母鸡也追了过去。 万老太太啧啧道:“这群小母鸡可真水灵儿!都下蛋了吧?” 樱花点头道:“下蛋了,今天早上我捡了三个鸡蛋。” 老两口看完猪圈又看马圈,看完马圈又看看牛栏,见牲畜个个膘满肉肥,十分满意。 万长富虽然是个买卖人,但他对骡马等大牲畜极为喜爱,站在牲口槽子前,和那个喂牲口的老头唠起来就没个完。 这时,一旁的樱花开口说道:“别唠了,以后都住在一起,说话的时间有好多,还是先看看您二老的住处吧。” 二个人在樱花的陪伴下,来到把西头的三间房舍里。一迈门槛,便觉得光芒耀眼,四下看去,但见四壁如银,西墙上粘贴着一张三四尺长三星图。 北墙下摆着两个黄色板柜,柜盖上摆着一个用水晶装成的大坐镜。两边各摆一对三尺多高的花瓷瓶。瓶口上个插着一把艳丽的鸡毛掸子。 镜框是用沉香木制成的,一进屋便能闻到一股的香味。地面足有六尺多宽,完全是用水磨石铺成的,光明铮亮,都能照进人去了。 南面是一盘火炕,铺着黄黑镶间的羊毛毡子,靠西墙摆着红色的炕琴柜子。门窗尽是用青轴木和水晶制成的,因此屋里的阳光显得特别的充足。 樱花问道:“从此以后你们二老就住在这里,感到满意不满意?” 万老太太看看这儿,摸摸哪儿,哪里都觉得新奇,听樱花如此的一问,连忙答道:“哪都挺好的,就是这地面太光了。我这腿脚不好,闹不好在劈了胯子!” 樱花“扑哧”的一声,被逗乐了。 万老太太看了看她,正色地说道:“你们都乐个啥呀?真的,这地面光不哧溜的,真容易劈胯子。” 樱花笑得更甚。万长富瞪了老伴一眼,怒叱道:“什么劈腿、劈胯子的!以后说话文明一点!” 万老太太脸色一红,神情略显的尴尬,甩手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责怪道:“诶呦!你瞧瞧我这张破嘴,什么话都往出沁!丫头,我这老太太就是一个大老粗儿,说粗话说惯了,你们可别笑话我啊!” 湘君、菱花、万钧恰好走到门口,见丫鬟哧哧地笑个不停,便白了她一眼,低声道:“少见多怪!” 说完,立刻扭过头来,冲着万老太太一笑道:“奶奶,地面是光滑了一点,不过没问题,等天气凉爽时,地上都铺成地毯,那时就不光滑啦。” 万老太太连忙摆手道:“别介,别介。我就是顺口说说而已,你可别多心呐!光溜溜的,挺好的,可别铺什么地毯,那得花多少钱呢!你奶奶不是从前啦,更不是什么金贵人儿,不需要那玩意喽!真要给我屋里都成铺地毯,我不就成了老败家的啦!” 万钧咧着大嘴走到近前,把手一摆,傲气地道:“没事啊!你孙子能画画,这俩屁钱儿两天就能挣出来!算得了……” 湘君斜睨他一眼,立刻就不敢说了。 湘君生怕别人看见,连忙说道:“奶奶,铺地毯在我计划之内的事,不是专门给您铺的。只是眼下天气太热,只是缓一缓而已。只要你二老能幸福,在你们身上花些钱没什么,孝敬老人是我们晚辈应尽的责任。” 一番话,说得老两口心里热乎乎的,鼻子一酸,两个老人同时哭了起来。 湘君笑着问道:“你们哭啥呀?这可不像我的奶奶!” 万老太太擦拭了一下眼泪,咧嘴一笑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从现在起,说啥也不哭啦!这么大的好事干嘛要哭!” 说话间,已经脱掉了鞋子,直接坐到炕头上,把两腿一盘,又向上搬了搬,得意地说道:“哎呀!老了老了,还能住上这亮瓦晴天的大房子,这辈子也知足啦!” 抬手在炕上拍了两拍,对湘君道:“孙媳妇,这边坐。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湘君在她身旁坐下,笑着说道:“有话您就直说,还商量啥呀?” 万老太太拿起长烟袋,装了一袋烟,一边抽烟一边说道:“如今咱家房子也有了,肥猪满圈,牛羊成群。方圆三五百里,咱家也算上头等人家。我也知道这都是你胡家的功劳,但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湘君笑道:“有事你就说呗,还谈什么求啊。” 万老太太笑了笑,脸上略带一丝为难的表情,半晌才说道:“我想择个吉日,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了。我也知道,我家万钧配不上你,但我……我还是想要你……” 半天没吭声万长富也插嘴道:“是啊,是啊,这件事憋在我俩的心里好长时间啦,就是莫不开说。湘君哪,你就答应我们这个要求吧!”话语间带着哀求的意味。 湘君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们眼下只有这所房子,日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也不能两眼盯着大宅院,挨饿吧?我还想……” 万钧见她没有与自己结婚的意思,便大声嚷道:“还想干什么?我万钧眼下是有名的大画师,还养活不起你吗?” 湘君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府上府下不下二十口,还要给人家发工钱,就指望你那点卖画钱,恐怕喝稀粥都不够!你若能把伙计们的工钱给开了,我什么也不干了!” 万钧在嚷道:“闲着没事,整这些人干什么?一家四口人,过几天充足的日子就得了,整天竟想那些用不着的!” 湘君刚想反击,却不料菱花率先发火了,她俏脸罩霜,叉着腰道:“万大画家,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家四小姐眼下还不属于你万家的人。 “这宅子是我家老爷送给四小姐的嫁妆,让你住,是情分,不让你住,那是本分。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少在我家四小姐面前吆五喝六的。倘若胆敢再如此,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万钧在胡家大院住了那么久,知道胡家大院个个都不是善茬子。尤其在门口挨打的那一幕,记忆犹新,有心动怒,但又怕闹个鸡飞蛋打,索性把袖子一甩,怒吼道: “这婚爱他娘的结不结,去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大不了我到青楼找乐子去!”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若在平时,万老太太一定要为孙子出头。今天却是截然不同,呲开稀疏的牙齿,笑着道:“别生气,别生气。既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湘君呐,你把方才的话讲完,让你爷我俩也听听。” 湘君坐在了万老太太的身边,先代替菱花道个歉,然后说道:“二老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府上府下一年的开销想必也知道。单凭万钧卖画那点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因此我想再买一二百亩……” “我的麻猴子啊!”万老太太拿起长烟袋,在烟灰缸上敲击了两下,对湘君道:“我自小就在关家屯长大,这偏坡拉跨的穷地方,就是全屯子的土地全算上,恐怕也就是二百多亩,你到哪里去买啊?就算买得起,一年打那点儿破粮食,都不够利息的。” 湘君道:“你们先不要打断我的话,等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不是购买村民手里的良田,我是想买一道荒沟或荒滩。咱不怕荒凉,就是不能耕种的荒丘也可以,只要有足够的面积,我就能把荒山变成良田。” 若是此前,万老爷子绝不会相信,但坐在大宅院里讲话,却是绝对的相信。 寻思了一下,对湘君道:“胡桃沟却是不小,那道沟长约六七里,宽也有两里多地,不过两侧是荒山,中间是河滩,到处都是石头瓦块地。除非山脚下能开出二三十亩不连片的土地,至于能不能产粮食,我就说不清楚了。” 湘君拍手叫道:“好,就买下这道胡桃沟,至于怎么改造,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买下这道沟大概得需要多少银子?” 万长富道:“整个胡桃沟都被西头刘大肚子给买去了。起初想要在沟里种果树,后来全家都搬到了城里,开了两家烟馆,手里很有钱。关家屯也有房子,每到夏季,刘大肚子就和小媳妇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立秋过后,就回到城里。这道荒沟一直没人打理,荒草一人多高。当时刘家在大河东也算是一霸,买那道沟时也没花上几个钱,但这户人家比较不好办事,估计要价低不了。” 万老太太眼珠旋转,突然对万长富道:“老头喳,我昨天还看见刘大肚子拄着拐棍在河边溜达来的,明儿个一早,你就去问问去。” 万长富摆手道:“刘大肚子不好办事,尤其他家那个二儿子,听说再给东瀛人办事,挺霸道的,明天我把西院他大舅,村长关正良都叫着,我们一起跟他谈谈。”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荒山良田(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新房子也建好了,本想一家人在新宅子里高高兴兴地吃一顿午饭,由于万钧气呼呼地走了,这顿饭也就没有吃成,两个老人也就回家了。 万钧在胡家大院画了好多的画,他一张也没舍得扔掉,回家之后,就把这些旧画装装裱裱,打算明天到城里去找销路。 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有些饿了,刚想去找点吃的,这时候,爷爷、奶奶回来了。 一进门,万老太太就开始数落起来:“你这个王八羔子玩意!你说这媳妇家趁人值,万里挑一,有多好啊?你就是不知道珍惜。 “人家也是为了过日子,又盖房子又买地的,晚几天结婚就晚几天呗。你瞪个大眼珠子吼个啥?真要给人整伤心了,看人家不回来怎么办?” 万钧哼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要是整不住她,她能跟我来关家屯么。放心吧,放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离开我。” 万老太太指着他道:“你这个傻孩子啊!即使你能整住她了,也不能现在立规矩啊!眼下你俩还没有结婚呢,你忙个啥?等你们结婚有了孩子,你一天收拾她八遍都没有人管。 “明天你进城买点湘君喜欢吃的东西,好好哄哄人家,只要你把她整进你被窝,这门亲事也就板上钉钉了。别一天傻啦吧唧的,多长点心眼儿。” 万老爷子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很是烦躁,说了一句:“我到村长家去一趟。便推门而去。 次日上午,万长富、关村长和西院大舅,三个人一起去了刘大肚子的家。 当谈起要买胡桃沟时,果然来个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价三百两银子。后来通过中间人讨价还价,给足中间人的面子,最后减到二百两银子。” 买一道荒沟,居然要花二百两银子,万长富怎么想也觉得不划算,也就没有就地拍板,只说回去商量一下,等下午在给你个准信。也就回来了。 这件事必须得湘君来做主,万长富也就直接去了湘君家。 樱花给万长富斟了一杯茶,见老爷子闷声不响,湘君便问道:“怎么了爷爷?难道事情办得不顺利?” 万长富愤愤地道:“刘家确实也诚心想要出卖,可一个荒废多年的荒山沟子,竟然要三百两银子!后来通过中间人的说和下,给足村长和你大舅的面子,最后减到二百两银子。” 樱花惊得“妈呀”的一声,抢先说道:“这老家伙,真够狠的了。我听萍姨说:好地才四五两银子一亩,那破山沟子顶多说能开出十多亩荒地来,还未必打粮不打粮,咱不买了,叫他留着下崽儿吧!” 湘君倒是觉得很满意,便问道:“伯父,你估摸一下,那道沟大约有多长多宽?” 万长富回答道:“论面积确实不小。我看了一下当时的契约,东西足有六里地长,南北能有二里多地宽,山下还有一大片荒草甸子。面积再大有什么用?除非上栽树,根本开垦不出多少地来。” 湘君笑道:“爷爷不必生气,我实话告诉您吧。二百两银子在你眼里确实有些贵,但在我的眼里却是很便宜。今天你就写契约,这道沟咱买定了!” 万长富怎么想也觉得不划算,再次叮问了道:“湘君啊,你不是庄稼人,不懂这些庄田之事,这里只有肥沃的土地才打粮,像那些沙溜子地、山坡子地,雨水调和还行,稍许干旱一点,就颗粒无收。你千万可要想清楚,再做决定啊!” 湘君信心满满地道:“您老就放心去办吧,不出十日,我保证把那千亩荒滩变成百亩良田。” 万长富虽然心存疑虑,但见她信心满满,当下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就和中间人去一趟刘家。你把银子给我拿着,直接把文书写了。夜长梦多,我怕够亲了,刘大肚子再就地涨价。” 湘君转头对菱花道:“你把那包银子拿来。” 菱花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工夫不大,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对万长富道:“这是二百一十两银子。四小姐怕刘大肚子就地涨价,多拿了十两。” 万长富叹道:“我们已经够冤大头啦,都谈好了价钱,他要是再涨价,那刘大肚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啦!” 湘君道:“你把这十两银子单独放着,万里还有个一呢,还是带着为好。” 万长富把十两银子另行包好,挂在腰间。拎起桌子上的包裹,朝门外走去。 刚一迈出门槛,转头对湘君道:“湘君啊,过会你几个都去老院子,晚上准备点酒菜,写完文书之后,请中间人吃顿饭。你奶奶她腿脚不好使,你们都过去帮帮忙。” 湘君点头道:“家中有现成的大厨,我们这就带着酒菜过去。” 太阳距离山顶不到两杆子高了,眼看黄昏就要到来。万老太太一想到晚上还有客人,就坐在厨房里开始择菜。 忽听门外有人喊道:“爷,奶,大孙子回来啦!” 听到叫声,万老太太急忙把门打开,见万钧拎着一块肉和一条大鱼,笑靥如花地站在门口。 奶奶见孙子一脸的笑容,便问道:“画一定都卖出去了吧?不然不会这么乐呵。” 万钧走进厨房,把鱼和肉放到菜墩上,拍了拍胸脯,傲气地道:“你孙子是什么人物?不但卖出去了,还接了一大堆订单呢!从今以后啊!你啥也不用干了,就跟你大孙子享清福吧!” 说话间,掏出二两银子,直接放在奶奶的手里。 万钧长这么大,除了花钱就是要钱,这是他第一次把白花花的银子交到自己的手里。万老太太喜极而泣,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颤声说道:“大孙喳,你真长能耐啦!” 万钧不屑地道:“操,这算个啥吔!以后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天天往你手里头流!别哭了,那道破荒沟买成了么?” 万老太太道:“你爷、你大舅、关村长都去写文书去了。听说那道破荒沟花了二百两银子。” 万钧把嘴一咧,惊讶地叫道:“啥玩应?就那道荒废八百年的破荒沟,花二百两银子?我看这娘们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吧!现在我不搭理她,等结完婚之后,我必须好好管管她这个臭脾气!” 万老太太扯了一下万钧的衣角,低声道:“小点儿声,一会儿湘君她们就要来了。” 万钧搬来一个小板凳,把鱼放在一个水盆里,开始刮鳞开膛。万老太太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帮着择菜。 突然凑到万钧的耳边,神兮兮地问道:“大孙喳,都订婚这么久了,你俩到一块了吗?” 万钧咧了一下子嘴,摇头道:“她对我一点儿也不亲热,我也不敢。” 万老太太探出手指,点了一下子他的脑袋,笑着道:“男女这件事啊,男方必须要主动一点,都订婚这么长时间了,新房子也盖好了,睡在一起也没啥。” 万钧刚想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娘俩抬头一看,见湘君、菱花、樱花和大厨拎着包裹走了进来。 万钧急忙迎了出去,笑嘻嘻地道:“媳妇啊,我告诉你一件大好事。今天我把拉回来的画都给卖了,还接了一个大订单。厉害吧?” 湘君本不想搭理他,但眼下必须要逢场作戏,也就淡然地道:“挺好的,再接再厉!”迈步就走进了房中。 万钧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料湘君的态度如此淡然,心里极为不爽,有心动怒,可眼下还属于弱势一方。咧着个大嘴,站在原地怔怔地站立了半晌。 大厨也是胡万山派来的狐仙,此前在胡家大院上过灶。老夫人生怕女儿吃不惯山村的饭菜,就把他派了过来。 残阳如血,晚霞满天。高山倒映缓缓而下。 万老太太有点坐不住了,对湘君道:“三个人去了大半天了,这文书不知道写成没写成?那刘大肚子常年做买卖,长有七十二个心眼,八十一个转轴儿,我怕老爷子被人家给骗了。” 湘君正要答话,忽听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有三条人影,欣喜地叫道:“爷爷他们回来啦!” 万老太太颇为担心,也没顾得招待客人,劈头就问:“老头喳,事情办得咋样啊?” 万长富没有吭声,把三位客人让到屋子里,然后一一地介绍了一番。 湘君给大舅、关村长一一见过礼,菱花、樱花也端来茶果。 湘君对大厨道:“生火做饭。” 大厨挽起衣袖,见这条大鱼很鲜,把鱼放到菜板上,拿起了菜刀,在鱼身上划了数刀。然后撒上一些盐面和各种调料,放到一个盆里。 动作又娴熟又麻利,看得万老太太眼花缭乱,讶然叫道:“原来你什么都会做啊?我看也用不着我了。” 大厨道:“有菱花、樱花帮忙就行了,你陪客人去吧!人一多反而碍事!” 万老太太转身走进客厅,再次对万长富问道:“写个文书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哪?到底买成了没有?” 第二百二十章 荒山良田(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长富把签好的文书拿了出来,气恼恼地道:“这刘大肚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我做了一辈子买卖,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等人。 “你说说,这价钱都谈好了,等我们去写合同,人家就来个就地起价。要价二百二十两。我们三个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最后还是多花了五两银子。多亏湘君料事如神,给我多带了十两银子,不然更尴尬了。” 万老太太挥动着双手,张牙舞爪地道:“就是你们够得太亲了!五两银子能买一亩好地,让他给算计了!不行,我找他说道说道去。” 万长富很反感地朝外撩了撩手:“去去去,有本事你就去!总觉得你那五把抄儿到哪都好使似的。消停点儿得了!” 湘君连忙安慰道:“多花五两就多花五两吧。事情办成就很好了。几位长辈都辛苦啦。晚上一定多喝几杯!” 万老太太也附和道:“对,财去主人安。那五两银子就当是给刘大肚子买烧纸料了!不提这些不痛快的事,晚上你们爷几个一定要多喝几杯。” 万长富很不耐烦地道:“别站在这喳喳了。让万钧把西院他二舅爷也叫过来,一块乐呵乐呵。” 万钧遭到冷落之后,就钻进了西屋,开始裱画。 万老太太推开了房门,指着万钧道:“你呀,你呀!我可说你点儿啥好呢!家里来了这些人,办这么大的事,你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下,你真叫玩应啊!别画了!趴墙头招呼一声你二舅,叫他也到咱家喝几盅。” 万钧也没吭声,放下手中的活计,朝门外走去。 厨房内烟气弥漫,锅勺碰撞声、噼里啪啦的柴火声不绝于耳。樱花负责烧火,大厨负责炒菜;菱花守在灶台前等着端菜。 灶膛内柴火熊熊,“嗤嗤啦啦”炒菜声不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道道香喷喷的菜肴摆在桌子上。 万钧搬来一坛子好酒,给四个长辈斟满,自己也来作陪。 灯光明亮,喜气融融,五个人觥筹交错,欢笑喧腾之声远远地传到山上。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火云渐散,夜色渐深。苍茫夜空与万里荒原连成一片,闲聊中,一弯明月从东山顶上缓缓升起。 夜色一刻比一刻更暗,关村长道:“时间不早了,后面的人还没吃饭呢,咱们也别乱了,各回各家吧。”纷纷穿上了鞋子,朝门外走去。 湘君等人送至大门口,这才返回房中。 菱花、樱花又收拾了一番,几个人连饭也没吃一口,就准备回家。 万钧喝得已有八分醉意,一想起奶奶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不禁欲念如狂,只觉得周身火热,血脉喷张,视野突然变得一片桃红色。 在酒精的促使下,这种渴求似乎无法抑制。他突然起了一个奇异大胆的念头,心道:“反正我们都快要结婚了,今晚我必须占有她!” 念头方起,欲望的火焰宛如浇上了热油,陡然蹿起。便主动要求到:“今天我要跟你到新房子去睡!” 湘君陡然一惊,厉声喝道:“你都喝成这个样子,去什么去!” 万钧把眼睛一瞪,掐着腰吼道:“怎么的!别觉得房子是你盖的,就觉得了不起。别忘了,那是我家买的地,我愿意住就住,你管不着!” 抡起胳膊用力一拨,将湘君拨了一个踉跄。然后骂骂咧咧地往门外就走。 菱花见他竟敢对四小姐动手,十分生气,本想对他动手,但毕竟他爷爷、奶奶就在身边看着,单等万钧一迈门槛时,便暗中伸出了无形脚,正绊在他的脚上。 万钧踉跄摔倒,闹了一个大前趴,咧着嘴骂道:“哪个王八犊子给我下绊子!” 万长富、万老太太就在身旁,谁也没看见有人伸腿,都以为他走路不稳,绊在门槛子上了,结果自己摔倒在地。 万长富走上前来,咬着牙道:“你喝点尿水子,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给我滚回去!”拎起脖领子,将万钧拖进房中。 湘君痛苦地摇了摇头,一想到这种日不知还要煎熬到什么时候,不禁流下了眼泪。 万老太太见湘君泪水横流,连忙上前安慰。 湘君擦拭了一下眼泪,对万老太太道:“我没事。你们都忙碌一天了,赶紧休息吧。”四个人便离开了这里。 万家又盖房子又买地的,万钧傻了吧唧的,竟然提了一个好媳妇。屯子的人自然会心生嫉妒。 不知是谁,就开始传开了:“昨天夜里,万钧要住新房子,不但被湘君给拒绝了,还把万钧给打趴下了,这门婚事马上就泡汤了。” 万钧觉得很没面子,加之他天生一根轴,第三天晚上,他干脆夹着行李卷,就倒在了湘君家的大门口,扬言要天天倒在这里睡觉。 此事一旦传播出去,不但会流言四起,而且还会引起北海龙族的注意。在湘君等人一再的劝说下,万钧这才住进了把西首那间房子。 这天,他婬心动荡,就悄悄地来到了湘君的卧室前,见房门虚掩,万钧轻轻地将门推开,蹑手蹑足地来到床边。 卧室里黑暗无光,他没敢伸手乱摸,生怕惊吓到湘君,便颤声叫道:“湘君,湘君。郎君陪你来啦!” 连叫了四五声,却不见湘君有任何反应。心想:“一定是少女初夜害羞,不好意思答应。不吭声就是默许,默许也就是允许。” 他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撩起床帘就往床上爬。结果床上空荡荡的,除了被褥和枕头之外,什么也没有。心里纳闷:“莫非她跑别的屋里睡觉去了。” 先后去了菱花、樱花的房间,结果人去楼空,皆是如此。 他心里纳闷:“这黑经半夜的,几个人不待在屋子里,会去哪里呢?莫非是上厕所了?” 万钧走出房门,来到厕所前,侧耳听了听,没有一点动静,借机想进去撒一泡尿,突然从厕所里钻出一只大耗子,把他吓了一大跳。 万钧在院里院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一个人影。便悄悄地回屋睡觉去了。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三竿。 万钧从床上爬了下来,悄悄地来到湘君的房前,透过玻璃看去,见湘君与两个丫鬟倒在一张床上,熟睡正香。床下放着三双鞋子,都沾满了泥土,便悄悄地退了回来。 第二天,万钧没有画画,而是回到老院子,独自喝了不少的酒,睡了一上午的觉。 白天睡得充足,晚上如同兔子精似的开始四处察看了起来。 他先来到东卧室的床前,蹲在窗台下侧耳听了听,见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低声叫道:“湘君,湘君。” 连续叫了三四声,仍不见有人应答,便推了推房门,见房门上栓,推了几下没有推开,便跳窗而入,摸到床前,见仍是一张空床。 万钧这次依旧没有声张,回到自己的房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三个大丫头,还有三个老男人,黑天半夜的不睡觉,总到外边去干什么?莫非是背着我,到野外扯用不着的去了?” 这一夜,万家连眼皮都没合一下,苦想一整夜,决心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天刚蒙蒙亮,忽听大门“吱呀”地一响,见六个人一身疲惫地进了自己的房中,洗漱完毕,都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床上,工夫不大,便沉沉地睡去了。 白天,万钧依旧没有画画,仍然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倒在炕上就睡着了。奶奶叫他吃饭,万钧只说浑身有点不自在,还想多睡一会儿。 万老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拄着拐杖去了新宅子。见湘君和两个丫鬟也在蒙头大睡,万老太太心里暗喜,一笑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夜里干那事了,这是累的!”美滋滋回家了。 万钧睡了整整一天的觉,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再不吃那可哪行啊! 万老太太心疼孙子,还特意让自己的亲侄子到集市上买来羊肾、猪肾等物,专门为他炒了两大盘。 万钧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确实有些饥饿,见香喷喷的饭菜,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老太太坐在一旁,喜滋滋地看着他吃饭,不住地把两盘腰子往万钧的身前推。 笑嘻嘻地说道:“大孙喳,多吃一点,人家说吃啥补啥,奶奶还盼着抱上大孙子呢!” 万钧终于明白了奶奶的意思,便把筷子往桌子上一丢,气呼呼地道:“看别人抱孙子吧!别说碰到人,就连人影我都见不着!”转身去了西屋,又开始画画。 到了晚上,万钧又去新房子去住,这次他没去湘君的卧室,而是偷偷地溜出大门,在门前大柳树后面隐藏了去了,打算跟踪湘君,看看他们究竟在外面都干些什么。 万钧在树后面蹲了好长时间,大约二更左右,只听房门一响,三男三女便从房中走了出来。樱花反手锁上了房门,略带慌张地走出了大门。 万钧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瞪大两眼,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荒山良田(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环顾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把食指放到下嘴唇前,叫道:“金生木落,诸神借法!” 话音刚落,只见她浑身上下亮起了幽光,然后把身子就地一转,说了一声“走!”一道幽光亮起,流星一般向西南方向飞去。 在胡家大院每天都能见到这种神奇之事,对万钧来讲,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两眼一直盯着她远去的方向。 也许是他疑心过重的缘故,满脑子里尽是湘君与别人私会的画面。见其他几个人也已经远去,便从大柳树后面转了出来,撒腿如飞,朝西南方向追了过去。 当他追到南河套时,别说人影,就是光影都没见到。 万钧心里合计:“这骚娘们会去哪里呢?” 寻思了半响,忽然想起她新买的那道胡桃沟。忖道:“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又怕我揭开雷神徇私舞弊的秘密,于是就口似心非地应付着我。她买那片荒沟,一定是与别人共筑爱巢,表面装作我的未婚妻,晚上却和别人做真夫妻。” 想到这,醋意更浓,撒腿便向胡桃沟追去。 关家屯距离胡桃沟大约三里多路,在猜疑、嫉恨、愤怒的驱使下,也不知哪来的那把子力气,一口气跑出了二三里远。 眼看就要接近沟口时,忽听山后传来开山凿石的声响。声音还很大,把整个西山都震得隆隆作响。 山西侧就是胡桃沟,东西走向,沟口是一大片荒滩,除了几棵矮树之外,余下的尽是蒿草。 万钧为了调查实情,生怕被湘君等人发现,他没有直接朝沟里走,而是爬上了山梁,他像潜伏者一样,趴在了山上,匍匐前进,一点一点地往山顶上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山顶。恰好山顶上怪石林立,容易藏身,便藏在一块巨石的下面,探头向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山沟里、山坡上,幽光闪闪,小盆口大火球子满山乱窜。人欢马嘶,一辆辆怪异的小车在山谷里来回穿梭。 察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湘君的影子。心里暗道:“她买这片荒丘,果然另有目的,一定是在这山沟里另建爱巢,要不为什么背着我?不行,我非得找到足够的证据,然后到神仙庙里去告她去。”于是又向山的南面爬去。 眼看就要爬到山下了,这才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探头向沟口看去,只见荒滩上灯火通明,有上千名人身兽面的怪人正在劳动。 这些人干活的方式十分特殊,手里拿的也不是锹镐,而是一根一尺来长的小铁棒,两手当胸一划,再将铁棒往地上一指,一道蓝光由棒头激射而出。 蓝光所到之处,土石飞翻,大大小小的石块像弹丸一般飞出了地外,很快就砌成道道的石墙,飞扬的沃土缓缓回落,眼看这片荒滩就变成良田。 过了一会,一辆辆满载着沃土的小车飞一般来到地里,看不清如何卸载,就把一车车的沃土均匀地铺在了地里。 万钧是一个一根轴的人,若是别人,看人家是在开垦土地,你还怀疑什么?赶紧回去呗。可他满脑子尽是湘君对他的不忠与欺骗,似乎对平整土地不感一点兴趣,只想看看湘君与哪个男人在一起。 寻找了好一阵子,终于在一道土坎上发现了湘君,见她身旁站着一男三女。他定睛看了看,这三个女子都认识,正是胡家三姐妹。 那少年却从没见过,只见他年龄在十六七岁,面皮白嫩,身穿一套鹦哥绿的长袍,生得是眉清目秀,十分俊朗。 也不知道是看花了眼,还是惧怕万恩的缘故,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少年就是万恩。 那少年距离湘君很近,突然跑到湘君身前,拉过她的手,向另一座土坎走去,两个人比比划划,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那少年突然探出手指,在湘君的头上点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转身就跑。 湘君拾起了一块土块,照着他打了过去。那少年把身子一扭,土块从他右侧飞过,蓦地转过身子,冲着湘君做了一个鬼脸,又回到胡家三姐妹当中。 别人不注意到,万钧却是瞧得分明,登时心中如遭重锤,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挥拳捶了几下面,咬着牙骂道: “你这该死的臭婆娘!果然是在欺骗我!等着的,我这就把此事告诉给白胡子老头,让神仙收拾你这个狐狸精!” 他转身刚想往回爬,却听湘君大声说道:“天就马上就要亮了,大家在加一把劲,把我脚下这座土坎铲平,扔到地里,然后就回去吧。” 一大群怪人一哄而散,手中的铁棒射出道道幽光,脚下的土坎很快就被削平了,细土被高高卷起,最后落到下面那片土地里。 活计干完了,怪人们聚在了一起,只听“嗷”的一声怪叫,半空中亮起一个硕大的光球,眨眼便不见了。 那少年和胡家三姐妹最后才离去,只听湘君道:“光辉,眼下形势复杂,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走,别让爹娘为你操心!” 那少年向她招了招手,大声嚷道:“四姐,管好你自己就行啦,别老让我们干这些苦活计!” 万钧见这少年称湘君为四姐,恍然想起湘君还有一个大哥和小弟,因为这两个人都瞧不起万钧,因此一直都不与他见面。 万钧心中那片疑云终于随风飘散,他悔恨不已,甩手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骂道:“什么玩意呢,乱加怀疑!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按理说误会已经解开,见心爱的女人连夜操劳,理当怀着感激之心,下山说些感激的话,并与她一起回家。 然而万钧却没有这样做,生怕湘君知道在跟踪她,于是选择逃走,沿着山边小路一路狂奔,直接跑回了老院子。 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往炕上一倒,扯过被子就睡着了。 明月清辉,照在河面上鳞荡漾。湘君、菱花等人望看着家人们留下的光影,心里一阵惆怅。突然觉得离家越来越远,仿佛注定两个世界里。 湘君蹲在小河边,用手掬起一捧水来,细细地看了看,突然把这一捧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让这清清的溪水,冲去刹那间涌出的泪水。 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子,与菱花等人朝家中缓缓走去。 次日一早,万钧心情大爽,整理整理自己裱好了书画,简单地吃了口早饭,背上画卷,就到城里卖画去了。 这天白天,万长富闲着没事,信步来到了胡桃沟。毕竟是二百多两银子买来的一片荒沟,虽然无能为力,但也要看看这道沟如何开发利用。 当他走进沟口时,眼前的景象不禁叫他大吃一惊。梯田层层,黑土地一望无边。河床的两侧都修成坝堤。 万长富恍若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纳闷:“几天之间,竟把荒沟变成良田,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他没敢再往沟里走,带着某种震撼和疑惑,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 万老太太正在厨房择菜,见老头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万长富嘘了一声,附耳对老伴儿道:“神了,神了。我刚才去了一趟胡桃沟,你猜怎么样?那蒿草丛生的破荒沟,竟然变成百亩良田啦!你说奇怪不奇怪?” 万老太太瞪着大眼睛,半晌才说道:“不能吧!你也没上山,湘君整天都在睡大觉,哪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呢?你是不是看花眼啦?” 万长富拍着大腿道:“要是一小块地兴许我能看错,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我能看错了?地里的石头都砌成了坝堤,沟底修成了夹板河。那荆条疙瘩和乱树枝都整齐地码在沟口,好像小山似的。” 万老太太寻思了一下,一笑道:“湘君这丫头就是神秘,你想想,一个大宅院半个月就建好了,把荒沟变成了良田,这件事也不为奇。你等着的,哪天我有闲工夫的,我得跟湘君好好唠唠,究竟是那堂仙儿在帮助万家。” 万长富摇头道:“在湘君身上发生的神奇事太多,这丫头定然身世不凡。咱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我劝你还是别参与人家的事,不但问不出来,还会使人家烦感。咱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一切安好,比什么都强。” 万老太太寻思了一会儿,一笑道:“也是,也是。湘君家趁万贯,将来都是咱老万家的。我不问了,免得遭人烦。” 老两口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坐在家中等着。 湘君等人睡了一觉,有简单吃了一口早饭,就带着菱花、樱花去了关丽萍的家。 由于这段时间较忙,两个人好几天也没见面了,一进门,却听关丽萍笑骂道:“死丫头,这些天也不来看我,我以为你失踪了呢!” 湘君笑道:“新买了一道荒沟,我找了好多娘家人,开垦了一些田地,没有时间,所以就没过来看你。最近有我娘的消息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荒山良田(四)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关丽萍摇头道:“无论万兰还是万恩,至今音讯皆无。我打算最近去一趟许家沟,那里都是许氏族人,兴许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万兰的下落。” 湘君摇头道:“据听说那边风声很紧,到处都在追剿民团的人,你去了也未必能打探到什么,闹不好还会把你给抓起来。不出我料,等风声一过,娘亲一定会派人与我们联系。” 关丽萍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说道:“也是啊,那我就过一段在去。荒沟一共开垦出多少亩地?” 湘君笑道:“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二百来亩地吧。姨娘,眼看都快入伏了,现在种些什么还能获得一些收成?” 关丽萍扑哧一笑道:“我只会洗衣服做饭,哪懂那些田间之事。你还是让万老爷子去打听一下,一是人家经得多见的广;二是把万家摆在前面,以免万钧疑神疑鬼。顺便在让他帮着买一些快种子。” 湘君点头道:“你说得很对,这些事还真得交给老爷子来办。不过姨娘你也不能闲着,我想招几个靠谱的长工,你帮我物色几个。 “我家牛马猪羊样样都有,每到农忙时还要雇短工,你就给我当管家吧。第一,你能张罗;第二,我信得过你;第三,咱俩可以天天在一起,每当遇到什么难心事,你还能帮我拿主意。 “还有,姨夫的身体也不太好,你家的果园就别再经营了,干脆就把果园卖给我吧,以后咱们一起干。” 关丽萍笑道:“有这等美事,我自然是没说的。可你姨夫思想顽固,把果园当成他的命根子。人家上些日子还说呢:‘假如哪天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果园子里。’恐怕你给他多少钱,他也不会卖给你。我是没有什么,只想跟你这个臭丫头在一起。” 湘君笑说着道:“我姨娘哪里都好,就是喜欢骂人。” 关丽萍举着巴掌,笑说道:“骂你算了,我还想打你呢!”在她肩膀上拍了两巴掌。 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幸福和快乐。 关丽萍换了一身衣服,对湘君道:“我这就去帮你去招工,从此我就是你家的大管家。” 菱花逗道:“一把钥匙哗啦啦,来人去客你当家……” 关丽萍挥手打了菱花一巴掌,笑骂道:“小丫崽子,你等着的。让我当家,连饭都不让你吃。” 几个人嘻嘻哈哈,开了一阵玩笑,便离开了关丽萍的家,直接去了万家。 万家夫妇正在家中等候消息,见湘君到来,都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万老太太假惺惺地问道:“荒沟都买到手了,打算干点啥呀?” 别忘了,湘君的身旁的人都是修炼千年的狐仙,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别说万长富去过胡桃沟,就是万钧夜里跟踪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湘君听她如此一问,淡然地一笑道:“荒沟治理得差不多了。虽然已经错过了播种季节,但也不能让土地荒芜啊。我想播种一些早熟的农作物,最起码能获得一些收成。” 万长富掐指算了算,喃喃道:“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以里种荞麦。除非……” 恍然想起十年前那场旱灾,接着说道:“有一年,整个春天都没下雨,也就是这时候,才降下一场透雨。村公所为了播种抢收,也不知道打哪里运来六十天就能还家的快谷子和快豆子……。到了秋天,每家都闹个小收成。多亏种了那些快谷子,百姓才度过那年的粮荒。” 凝眉想了想,对湘君道:“早种一天,就早成熟一天,这事耽搁不得,我这就到关村长家走一趟,他知道哪里卖这类早熟的种子。”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红日西沉,晚霞遍天。万钧从城里回来了。可能是对昨天的做法感到十分愧疚,他买了许多许多湘君爱吃的零食。 一样一样地摆在湘君的面前,嘿嘿傻笑道:“湘君呐,这都是给你买一些零食吃,吃没了明儿个我再给你买。” 湘君看了一眼一包一包的干果,一笑道:“谢谢啦,以后别乱花钱了。哪天给你几两银子,在北宁城里租两间房子,开一所画廊,免得整天来回跑。” 万钧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我也知道城里好,可我不是舍不得你么。要不咱俩挑个日子结婚,免得我心里不踏实。” 湘君虽然很反感,但不敢直接拒绝。便和他心平气和地讲解道:“我们正在创业阶段,暂时还不能结婚,如果我们没有厚实的家底,如何养儿育女。我想在奋斗一年,等咱家的土地为咱创造了财富,那时候在举办婚礼。” 万钧辩解道:“老话说得好,知足者常乐。你可倒好,总想着大富大贵,那可等到啥时候啊!咱房子也有了,地也有了,我还能画画挣钱,差不来厘儿就得了呗!” 湘君笑道:“你只看到鱼喝水,却不知鱼鳃漏。你知道盖这所房子,买这道沟,开垦这些荒地欠下多少外债吗?” 万钧摇头道:“不知道。” 湘君竖起了四根手指,一本正色地道:“整整四百两银子。你要把这四百两银子给我,我马上跟你结婚。” 她本以为这巨大的外债数会让他心惊肉跳,没想到万钧却是十分淡然,一笑道:“那怕个啥!反正都是你娘家钱,慢慢还呗!这样吧,我定个日子。咱就小鞭儿一响,秋后结婚。”两手朝后一背,哼哼呀呀地朝门外走去。 菱花咬牙切齿地点指了他几下,啐道:“一个恶俗不堪的臭癞蛤蟆,总想要吃天鹅肉,美得你!” 湘君摆了摆手道:“他定个日期也好,免得这段时间老来烦我。樱花,你去姨娘家去一趟,听说有好多人要来咱家做工,你帮她把把关。年龄、住址都可以放宽,但品行必须要端正。有过前科的一律不要!” 樱花点头道:“放心吧,这个关我能把好。”换了一身衣服,转身就走了。 菱花看了看天色,对湘君道:“万老爷子去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种子联系得怎么样了。天色还没暗下来,我想去一趟北宁城,到卖种子的地方打听打听去。” 湘君摆手道:“我们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你尽量不要施展法术,更不要随便乱走,还是等等吧。人间的事最好交由人们来办。” 菱花点头道:“菱花明白。”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万长富乐呵呵地走了进来。菱花连忙让座沏茶。 万长富摆了摆手道:“不用忙啦,各类种子都有下落了,我这就和你二舅去买。一百多亩地的种子至少也得花十两银子,加上人工,每亩地只能产一百多斤粮食,不知划算不划算?” 湘君微微一笑道:“眼下不是考虑划算不划算的问题。一是不想土地长草;二是要解决来年吃饭的问题。菱花,把银子拿来,别耽搁时间。” 就这样,在万老爷子的帮助下,买来了各类早熟的种子。次日一早,全体总动员,经过三天起早贪黑的苦干,终于把种子播种在田地里。 因为这是在人间,湘君不敢把娘家人全部留下,只把菱花、樱花留在身边。田里的活计就交给三个长工来打理。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晚上,关丽萍家突然来了两个年轻人,正是万强和马烈火。见面后,两个人自报家门,并把万兰的一封亲笔信交到关丽萍的手中。 关丽萍捧信在手,见字迹歪歪扭扭,便说道:“我妹子写字向来工整,这封信怎么写成这个样子?” 万强叹道:“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又怕遭你怀疑。只能实话实说了。娘亲思儿若苦,眼泪几乎哭干,就害了眼病。这封信是在别人的帮助下,用尺子横在纸上,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才勉强写完这封信。” 关丽萍听完,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强忍着心痛,认真地把信读完。当得知山上已经缺粮断炊,便对二人道: “眼下新粮还没有入仓,陈粮很难买到。即使从某家粮行买到了,也无法运出城去。这样吧,你们在坚忍几个月,湘君姑娘种了一百多亩早熟的谷子,如果有了收成,就把这些粮食运到河岸。然后通过水路,再把粮食运往西河门。” 马烈火问道:“这个湘君不是万钧未婚妻吗?她怎么会帮助我们?” 关丽萍叹道:“天将亡,妖孽生。湘君与万恩原本属于前生注定的夫妻,可让万钧这个大傻狍子盗取了信物,在几个妖人的帮助下,就与万钧订了婚……唉—!这里涉及到仙界中的一些事,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事情很复杂。湘君开垦这些土地,其实就是想帮助你们,你们只管放一百个宽心。我那小外甥至今生死不明,可苦坏了湘君姑娘啦!” 万强道:“萍姨,吉人自有天相,六弟一定会回来的!关家屯虽然民风淳朴,但毕竟属于占领区,我们就不与湘君姑娘见面了。麻烦你转告她,万兰娘除了眼睛之外,一切都很好。山上的兄弟们也在立马练兵,一旦时机成熟,定会杀回万花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燃眉之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最近治安军常来村子里搜查,关丽萍一颗也不敢多留,给他们装了一兜子水果,就让二人匆匆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关丽萍就把湘君、菱花、樱花叫到家中,当即就拿出万兰的亲笔信,并把万兰的住址,以及眼下的情况都如实地讲给了她。 湘君悲喜交集,哭着道:“难怪我父亲一而再的让我盖房子买地,原来他有着长远之计。姨娘,你也不用着急,只要我脱离了险境,就立马赶往九道山。 “不瞒你说,东海有好多神医,他们有能力医医好娘亲的眼睛。只是现在我们都在寒冰子的监视之下,只能放缓一些时日。” 关丽萍道:“九道山有西河门的援助,还能勉强维持一顿时日。我让他们等秋粮入仓时节,直接划船过来。” 湘君点头道:“只能如此了。” 时光如电,一晃四个月过去。也许苍天有眼,今年的寒霜来的更晚一些,田地里庄稼也结出了饱满的果实。 什么快豆子啊、快谷子啊、快玉米啊、荞麦啊……都颗粒饱满。湘君雇了好多长工、短工,将粮食一车一车的运回家中。 万长富从刘家租了一块土地皮,平好了一块场院,伙计们开始昼夜打场。金黄的谷子、饱满的豆粒,装满了无数粮仓。 几天后,万强、马烈火办成商人的模样,径直走进了关丽萍的家中。 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不但粮食运不出去,还会带来牢狱之灾。关丽萍不敢私自做主,就把湘君、菱花、樱花叫到家中。 关丽萍给双方各介绍了一番,各自落了座。湘君问道:“你们总共来了几艘船?大约能载多少吨粮食?” 万强答道:“总共来了两艘快船,每艘都可以装载十吨货物,不过近期水位下降,只能装载六七吨左右。” 湘君点头道:“除了我家自产的粮食之外,又从附近村民手中收购了四千多斤粮食,总共有三万多斤。你们就停在原地别动,午夜时分装船,具体停靠在哪里,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万强问道:“三万多斤粮食也不是个小数目,如何搬运装船?” 湘君决定利用法术装船,因此也就没有直说,只是淡淡地一笑道:“你们只管控制好船舶,至于如何装船,我自由安排。我娘的眼睛怎么样啦?” 万强摇头道:“修城主对娘亲的眼病也很关心,他从外地请来了好几个郎中,也吃了不少的药,但都不见疗效。关键是她思儿心切,总是眼泪流个不停。” 湘君道:“告诉我娘,万恩眼下还活着,只是还没找到被囚困的地方。我们这里也在积极地想办法,估计用不了多久,母子俩就会重逢了。你们也努努力,这段时间尽量使她开心,否则会病情就会越来越加严重。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各自准备去吧。” 说完盈盈起身,给二人各行一礼,便朝门外走去。 由于事情重大,一切都需要保密,因此二个人也就不能相送。 万强站在门前,凝望着湘君的背影,啧啧地赞叹道:“这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的女孩子,她的人,她的心,似乎没有一丝的雕琢,清亮而又透明,简直就是一尘不染。我想:即使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在这姑娘面前,也不会有丝毫的邪念。” 马烈火也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好事多磨啊!我突然动了杀心,想把万钧这个傻狍子干掉!” 万强摇头道:“你没听萍姨讲么?万钧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而已,其背后另有阴谋。世间灵异之事委实太多,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得透的。但我相信,六弟一生正气,湘君姑娘又是一身的纯正,两个人必有好的结局。” 马烈火叹道:“但愿苍天有眼,别再折磨好人了!” 这时关丽萍拎着一个包裹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二人道:“船上的兄弟一定饿了吧?包裹里是湘君姑娘为你们准备的食物。我家闲人不断,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只要熬到午夜还不被敌人发现,运粮的任务就能成功一半。” 马烈火接过包裹,连忙行礼道谢。 万强却从怀中掏出四根金条,交到关丽萍的手中,低声道:“这笔钱你先拿着,” 关丽萍朝外推了一把,低声道:“湘君可没让我收钱啊,我若是私自收了你们的钱,她会不会责怪我啊?这钱我可不能收。” 万强道:“眼下官府实施粮食管控,西河门一带更属于被管控的地区,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你们冒险为我筹集这么多的粮食,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有不要钱之理。况且以后还需要你们帮忙,手里没有钱怎么能行?赶紧拿着吧。” 关丽萍犹豫了半晌,这才把四根金条收下。 关家屯三面环山,西邻大河,由于交通不便,因此官府的人很少到这里来。加上船只停靠在三里之外,因此也就没引起人们的主意。 午夜时分,河面上突然飘起了浓雾,湘君缓缓起身,朝西方瞥了一眼,见岸边的树木如在云端,影影绰绰瞧不分明。 便对两个丫鬟吩咐道:“樱花,你马上到河边去送信,让船只停靠在浮桥的下面。船头向南,做好装船的准备!” 樱花答应了一声,把身子一转,叫了一声“疾!”灵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湘君又对菱花道:“菱花,你在一旁为我守护,我这就做法装船,不让任何人靠近。” 菱花见四小姐如此的冒险,便提醒道:“四小姐,眼下还处在危险时期,你一动法术,会不会惊动北海龙宫?” 湘君一脸严肃地讲道:“不管这些了,为了九道山几千人的性命,我湘君今天就豁出去了。再者说了,我们这也是为正义而战,即便是北海龙族的人有所察觉,估计也不会干涉此事。” 菱花点头道:“既然四小姐都豁出去了,那我菱花还怕什么!倘若北海龙宫敢来打扰,我菱花今天就大开杀戒!”当下凝神戒备。 湘君缓缓走到粮仓前,吐出那枚玄世珠,面南而立,讲了几句自己想做之事,突然玄世珠光芒闪烁。 湘君见宝珠眼睛显灵,便默念了一套搬运法,突然袍袖一拂,大声呼道:“济世救人,诸神借法!疾!” 一蓬清光亮起,几个粮仓飘然而去,缓缓地落在了两艘船上。 船上之人哪见过这等神奇的场面,个个目瞪口呆,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只听樱花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开船!” 马达轰鸣,两艘大船顺流而下,朝西河门方向驶去。 夜风清冷,寒意森森。襄君、菱花站在自家门墩上,各自凝神屏息观望,始终没有见到有玄异事件发生,心下稍宽。 这时樱花飞奔而来,低声道:“一切顺利,估计路上遇不到什么危险。” 二人从门墩上跳了下来,相互击掌,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湘君道:“一夜之间,几万斤粮食清仓一空,那个傻狍子定会刨根问底,喋喋不休地问个没完。我们同一个口径,就说粮食被东海拉走了,抵了外债。” 菱花、樱花纷纷点头,都表示同意。 朝阳破晓,红霞似火,万里荒寒大地也被染上了红色。 万钧算计了半宿,一年全家能挣多少钱,起来一看,所有的粮仓空空如也,便气呼呼地敲开了湘君的房门。 菱花来到门前,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一大早就来敲门,有事吗?” 万钧问道:“我见粮仓都空了,粮食都弄到哪里去了?” 菱花对万钧特别的讨厌,见他果然问起粮食之事,也就没有好声色地答道:“丢了!都被土匪给抢走了!”转身就往回走。 “啊!丢啦?”万钧一脚踹开了房门,怒吼道:“你们一群大活人,干啥吃的!粮食丢了都不知道?” 菱花把身子一转,冷冷地道:“你吼什么吼!你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你怎么不知道?再者说了,粮食是我们的,愿意给谁就给谁,与你有关系吗?万大画家,请自重!” 万钧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这是万家!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一个小……” 这当时,湘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厉声喝道:“够啦!吼什么吼!粮食都拉走抵债了!你还有什么可问的么?” 万钧信以为真,咧了几下子大嘴,半晌才说道:“既然拿去抵债,你也应该跟我商量商量啊。你们就这样把粮食给拉走了,连个屁都不放,还把我当个人吗?别忘了,盖房子买地,万家也付出过不少,你这样做简直就令人心寒!” 湘君斜睨他一眼,淡淡地道:“付出与不付出,我湘君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给我滚出去!” 菱花从一旁蹿出,一把就将万钧推出房门,“哐”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万钧气得咬牙切齿,想要踹门,但又不敢,把身子一转,气呼呼地回到了老院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倚老卖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家老夫妇俩正忙着做饭,忽见万钧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急忙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万钧吼道:“你们俩整天就在家中猫着,什么也不管。那些粮食都被拉走了!” 万长富没有说话,万老太太可不干了,把手中的勺子往锅盖上一丢,大声嚷道:“万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粮食她想拉走就拉走咋的,还红毛儿了呢!不行,我得找湘君说道说道去!” 万长富阻止道:“行啦,你就别凑热闹了!万钧,到底怎么回事?” 万钧讲道:“我起床后,就想到外边溜达溜达。结果发现粮仓里的粮食都没了。我就去找湘君去询问。 “菱花那死丫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就对我大吼。后来湘君告诉我,说粮食被东海拉走了,都抵债了。 “我也知道盖房子买地都是她娘家出的钱,但也得跟咱家说一声啊。更何况盖房子买地咱也出力了,我分文没得着,咽不下这口气。” 万老太太道:“就是么!这三个小丫崽子,就是四楞木头,没从圆眼儿里钻过,今天我就给她立个规矩,叫她懂得什么叫老,什么叫嫩!” 万钧吐噜一下鼻涕,嘟囔道:“我看也行。” 万长富叹道:“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呢?我问你,湘君与你是什么关系?你给人家立什么规矩?你这样蛮横无理地捉下去,这门亲事早晚被你搅黄了不可。” 万老太太一凛,立刻就拿了回头,连忙说道:“我也不骂,我也不捉,就到他家问问还不行吗?” 万长富道:“过问一下都是多余的。要我看那,你就先等等。人家湘君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咱们忙前忙后的,帮了不少的忙,粮食都卖了,能不来看望你吗?你就别耍你那五把抄了,该吃饭吃饭,吃完饭咱俩就到新房那看看去,看看湘君有什么表现。” 万老太太豁牙子一呲,笑道:“那也行,就让她们先稳定一会儿,看看再说。” 万钧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饭,背起最新的几幅画,又去了北宁城。 秋风清冷,残叶漫天乱舞。万长富陪着老伴儿走进了大宅院。 刚一进门,樱花就迎了过来,行礼道:“二老来得正好,不然我还想去找你们呢!我家小姐让你们到账房去一趟。” 二人来到账房,见关丽萍手里拨动着算盘,正在整理账目。见二位到来,连忙起身,亲切地叫道: “大姑、大姑姑好。你们这边坐。湘君昨天把粮食都卖了,去了开销,还留有一些余头。你们二老忙前忙后的,操了不少心,就让我支付十块银圆给你。” 万长富瞪视了万老太太一眼,说了一句:“我到西院看看牲畜,丽萍,有什么事你就和你大姑说。”转身就出去了。 当时的十块银圆能买两亩好地,万老太太自然高兴不已,当即喜笑颜开:“其实啊,都是一家人,这钱我拿不拿都可以。一寻思吧,放在我手里给他们攒着。哪天有什么大用处,在给他们。” 关丽萍十分讨厌这个大姑,见她言不由衷,更是生气,说了一句:“赶紧按个手印,我还有事呢!” 万老太太探出食指,在印泥上蘸了一下,笑哧哧地把指印按在了纸上。关丽萍看了看,就把十块银圆直接交到她的手中。 要说万老太太就是个不知深浅之辈,见府上雇了好多佣人,就想帮助湘君管理家务,主动要求来新房来住。 这段时间,无论湘君还是关丽萍,这段时间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几乎夜夜不能成眠。一是担心北海龙族前来要挟; 二是担心运粮的事情败露,一旦官府追查此事,重者杀头,轻者入狱,哪有心思管她这点事。 湘君也就随口说了一句:“那间房子是给你们准备的,什么时候愿意来就什么时候来吧。” 没过两天,万老太太果然夹着包裹住进了大宅子。 孙子还没有结婚呢,就搬到人家来住,万长富坚决反对老伴儿这样做,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万长富也是颇是无奈。 老伴儿一生都是胡搅蛮缠,万一闹出点事怎么办?倘若自己留在她身边,一些事情也能约束她一点。因此也就跟她住进了万家大宅院。 这样一来,还得给万钧准备一个房间,令两个丫鬟非常的生气。 又是一周过去,胡家大院、九道山都传来好消息。 胡管家自恃有北海龙族撑腰,也就越来越加猖狂,不但凌驾主人之上,还打起了胡家小儿子的主意。 胡万山虽然看出胡管家的阴谋,但故装视而不见,决定来个将计就计,将这个家族败类除掉,就暗中给胡管家设下一个圈套。 胡家大院的南面,有一个孤岛,都叫它南海岛,那里风景美丽,鱼虾丰富,胡光辉天天吵闹,非得要去南海岛玩上几天。 胡万山不但不同意,还扇了小儿子两个耳光。 胡光辉向来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等委屈?就偷偷地离开了胡家大院。 胡管家盯梢了很久,始终找不到好机会,这次终于有了好机会,就伙同两个同伙乘船跟了过去。见南海岛上空无一人,就把胡光辉给绑了起来。 正以为得手之际,胡万山以及狐仙几大家族的掌门人都出现在孤岛上。当堂就把胡管家以及他的同伙抓获。 经过审问,胡管家不得不交代了一切。 狐仙家族气愤不过,就押着胡全安等人去了北海,决定向北海龙族讨要说法。 此事重大,闹不好就会引发一场大战,寒冰子哪能为了一个爪牙而战。也就矢口否认与胡全安有过任何来往,并要求亲手宰了这个搬弄是非的王八蛋。 既然与北海龙族没有任何的关系,那就按照族规来惩治他吧。也就把胡全安贴上了一张绝死符,然后沉入了东海,去喂养鱼鳖虾蟹了。 东海传来了好消息,九道山也传来了一路平安的好消息。 原来在运粮船出发之前,修城主就在各个要塞都布下了伏兵,虽然也遭到了官府的拦截,但很快就被一伙黑衣蒙面人给打跑了。 天色太黑,雾气也大,虽然知道有两艘船只驶过,但不知道是从哪里驶来的船只。俗话说得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检查站也就没有上报,一切都很安全。 官府不来调查,北海龙族也不敢来胁迫,湘君等人自然是欢喜不已。 湘君、菱花喜欢吃饺子;樱花喜欢吃牛肉,非得缠着关丽萍给她们做好吃的。为了避开万老太太的眼目,关丽萍只能把她们三人带回家中,欢天喜地,极是快乐。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道荒沟不但开垦出一二百亩土地,而且当年就打了几万斤的粮食,村民们对万家不但羡慕,同时也心生嫉妒。 也不知道是谁,就把这件事添枝加叶地告诉了刘大肚子。按理说文书也写了,银子也收了,人家打多少粮食与你有什么关系? 而刘大肚子向来霸道,器量狭小,自打儿子给东瀛人做事,更加嚣张。他得知胡桃沟一下子开垦出一两百亩地,总觉得把沟卖亏了,就想让万家再补给他一笔钱。 这天,他叫来了二儿子刘凤贵,对他说道:“二贵喳,胡桃沟可的卖遭尽了,听说老万家在沟里开出二百六十多亩地,还栽了好多的果树。 “可咱家只卖二百多两银子,这下子可亏大肆啦!要是卖给亲亲友友还行,你说让一个外来户捡了个大便宜,我这心好不是滋味。你能不能用官方的身份出个面,勒令万家再补给咱家一百银子?” 这刘凤贵不但有一身武功,还在官府里当差,在北宁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手里不但有枪,手下还有二三十个打手,别说北宁城的县令给他面子,就是东瀛人也不敢招惹他,手下都称他刘二爷。 当即说道:“眼下东瀛人正在倡导共荣,我不能以官方身份出现,明天我就带着十几个兄弟去一趟关家屯,把胡桃沟收回来不就完事了吗?” 刘大肚子摆了摆手道:“咱家买卖铺子都打理不过来,你八百年也不去一趟关家屯,谁能到屯里去种地? “况且咱已经收了人家二百两银子,你要是往回收地,这二百两银子岂不是要退还给人家。胡桃沟该卖还是得卖,就让万家再多掏百两银子,买卖也算公平。” 刘凤贵把手一摆,哼道:“这件事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办法。” 当天晚上,他纠集二十多个地痞无赖,在酒楼里大吃大喝一场。次日下午,刘凤贵专门找了一辆大卡车,气势汹汹地驶向了关家屯。 北宁城距离关家屯虽然不到五十里,但要经过两道河流,一条是小沙河,一条是大细河。小沙河尽是泥沙,卡车刚一驶入,就陷在了河里。 好在车上人多,连推带抠,忙豁了大半天,才把车给弄出了。等到达大细河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刘凤贵见河水湍急,不敢过河,就带着手下上了浮桥,徒步走了四里地,终于走进了北村口。 第二百二十五章 欺人太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山村寂寞,空旷的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唯有两只狗朝着他们不住地狂吠。 刘凤贵站在石墙上,向东边的场院里看了看,见那里有两个人在干活,便向那边招了招手,大声喊道:“我是刘二贵子!你们俩给我过来一下!” 刘凤贵十多岁才搬进了城里,大多都知道他的名字,见他牛哄哄的,连句人话都不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谁也没有理他。 刘凤贵勃然大怒,骂道:“你耳朵里塞驴毛啦?还是一群哑巴啦?怎么不说话啊!” 那两个人如同没听到似的,背起一个小袋子,翻过南边那道矮墙,直接朝家中走去。 一个地痞道:“二爷,这帮山炮子不捋咱这份胡子,是不是教训他们一顿。” 刘凤贵摇头道:“先不用搭理他们,等把银子弄到手,我再找这俩犊子算账!” 关家屯背靠着北山,山势不高,呈月牙状。山村依山而建,共有三条街。村门口是一条南北的通道。道西是村子,道东就是大菜园子。 刘凤贵虽然离开家乡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但对家乡的印象还很深刻。临来之时,曾听父亲说过,万家把半个南大园子都给买下了,还盖上了房子。 便把手一挥,令道:“不用打听了,他家就在南面。” 众人朝前走了几十步,刘凤贵突然止住了脚步,指着路东那座大宅院道:“不用打听了,这个大宅子保证就是万家!” 众人抬头望去,见这座雄伟、壮丽,占地十余亩的巨大宅院,高耸在菜地中间,十分显眼,绿瓦粉墙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使人觉得醒目似乎有些刺眼。 一个地痞情不自禁地赞道:“这土鳖的房子还真不错呀,咱城里都不趁这样的房子。” 刘凤贵哈哈笑道:“二爷不怕他家房子好、媳妇俊。今天是他万家的,明天通通都是我刘二贵子的!兄弟们,准备开打!” 这群无赖共有二十三个人,留下三个人在村口放风,余下的手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向万家大门口奔去。 刘二贵子在县城里向来横行霸道,自然不把这些山野村夫放在眼里。也不避讳,径直来到万家的大门口。 刘二贵子见大门紧闭,便令道:“给我敲门!咱先和他们来文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动手!” 地痞们齐声应道:“全听二爷的吩咐!” 刘二贵子把手一摆,一个地痞立刻就冲到大门前,挥起拳头,“咚咚咚”连续砸了几下子大门,冲着里面喊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万府上下正准备开饭,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万长富皱眉道:“莫非是哪个伙计们回来了,菱花,赶紧去开门。” 菱花一边往外跑,一边应答道:“来啦!来啦!” “哗啦”一声,门栓拉开。 菱花探头一看,见门外站着二十多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歪戴帽儿,斜瞪眼儿,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便问道:“这是万家宅院,你们找谁呀?” 刘凤贵把衣服向后一闪,故意亮出腰间的匣子枪,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是新搬来的万长富家吗?就说老刘家的二贵子要找他,马上出来见我!” 菱花虽然是个丫鬟,但实质却是一个狐仙。见来者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很是生气,狠狠地瞪了刘二贵子一眼,没有好声色地道:“等一会儿!别忙死似的叫门!” 想要关门,见刘二贵子的一条腿还在门里,便一把将他推了出来,喝道:“出去呀!还愣着做啥?”又瞪了众人一眼,“咚”的一声,将门关上。 刘二贵子不怒反笑:“咦耶!这小丫头胆量还不小呢!竟敢跟刘二爷瞪眼珠子!” 一个地痞道:“别看她现在咋呼得挺欢,过一会儿我们几个把她收拾喽,立刻就消停了!” 众泼皮哈哈大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菱花回到了房中,对众人道:“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群地痞流氓。领头的自称叫刘二贵子,点名要见万老爷。腰间还别着盒子炮。” 万长富来自万花庄,从没听说过刘二贵子这个名字,自从与刘大肚子打过这次交道之后,对此人多少了解一些。 得知刘二贵子带着好多人登门,隐隐觉得这是灾祸临门,骇然道:“完了,完了,胡桃沟买出病来了!” 湘君一脸茫然地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道他们想讹诈不成!” 万长富苦着脸道:“君儿,你不知道啊。那刘二贵子可不是简单人物,不但给东瀛人当差,还是北宁城里的一霸,就连县令都惧他几分,我们哪能斗得过他呀!” 虽然来者不善,但湘君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即使不让菱花、樱花出手,单凭一颗玄世珠就能让这帮地痞跪地求饶。 但毕竟这是在人间,倘若酿出人命案子,北海龙宫的人定会借机大做文章,那岂不是重蹈覆辙?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既然北海真神利用万钧来对付我,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来个狗咬狗? 把头一转,两眼盯着万钧道:“万大画家,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做一家之主吗?今天有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这个一家之主是不是也得想个法子啊!” 万钧眼神闪烁,显然是有些害怕,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怕他们,只是现在……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我一天能挣多少钱,他们一天才挣多少钱,跟他们命换命有点不值得。” 湘君嗤笑道:“我又没让你去拼命,你出去瞧瞧去还不行吗?” 万钧咧着个大嘴,脸上尽是为难的神色。突然把头一转,对万长富道:“爷呀,我的脾气不好,害怕跟人家干起来。人家不是指名道姓地要见你么,那你就出去一趟呗,问问他们到底有啥事。” 万长富哼道:“人家带这些人来闹事,就是想敲诈咱家一笔,这还用问吗?赶紧派人到屯子里多喊一些人来,咱们一起出去应付,实在不行,就得报官解决。” 这时门外又传来剧烈的踹门声。湘君微微一凛,转头对伙计们道:“你们都从后门出去,抓紧到屯子里去喊人。家人们,跟我走!” 万老太太平时总爱咋咋呼呼,这下子彻底变成了蔫巴瘪茄,拉着湘君的手道:“湘君哪,老刘家有钱有势,腰里头还别着家伙,我劝你们还是别出去啦!一会儿等关村长来了,让他在中间好好调节调节。万事要以和为贵!” 湘君俏脸罩霜,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反问道:“你老太太也懂得以和为贵?为何对我和下人们不能以和为贵?躲开!” 把手一甩,就将万老太太摔了一个屁股蹲。带着两个菱花、樱花向门外走去。 万钧连忙将奶奶搀扶起来,搂着奶奶的脖子就开始安慰,目的就是借机拖延一下时间,听听情况再做选择。 万长富厉声喝道:“你还磨蹭个什么!几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甩了一下衣袖,迈步朝门外走去。 万钧咧了咧大嘴,寻思了半晌,这才拾起一根木棍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万老太太一时不知所措,又搓手又转圈。后来干脆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的话喋喋不休。 湘君、万长富、菱花、樱花以及一些女仆人一同来到了大门口。见门外站着一群彪形大汉,手中拎着棍棒,十分凶恶。 万长富指着他们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刘二贵子斜眼看了一眼万长富,一笑道:“这位就是万花庄的大财主万长富吧?我就是大西头子,老刘家的二儿子刘凤贵。屯里人都喊我刘二贵子,这么一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万长富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年龄在这三十二三岁,黄白镜子,大高个。身穿一件黑绸缎的短上衣,内衬白色汗衫,腰间扎着黄皮带,斜挎着一把匣子枪。 黄色的马裤,足蹬一双黑色的长皮靴。穿戴虽好,模样也还不错,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邪的味道。 万长富一笑道:“原来是刘家的二少爷呀!失敬失敬。请问你带这些人来我家干什么?” 刘二贵子把头一歪,冷冷地一笑道:“我说老万头儿啊,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据听说你也是个闯南走北,做过大生意的人,为什么要唬弄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子?” 万长富摇头道:“你的话我没听白。” 刘二贵子两手插着裤兜,挺着胸膛道:“既然你没明白,那我就明白一点给你讲。胡桃沟长约六里地,宽约二三里,就这么大的一道大沟,只花二百多两银子就让你给买走了? “谁不知道我爹他小脑萎缩,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你就违心唬弄一个傻啦吧唧的老头子!识相的,赶紧再补给我二百两银子,不然胡桃沟我今天就要收回来,叫你血本无归!” 第二百二十六章 痛打恶霸(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长富听了这番话,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指着刘二贵子道:“你你你……简直就是个无赖!你爹他傻吗?你家的亲戚们也傻吗?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也有中间人摁的手印,分明是你情我愿,怎么说我哄弄你爹爹?我看你这是存心来……” 气愤之下,万长富忽觉胸口有些发闷,咳嗽连连,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万钧一直躲在爷爷的身后,见爷爷被气成这样,急忙上前搀扶,用手中的棍子指着刘二贵子喝道:“刘二贵子,咱都是道儿上混的人,你想怎么样!” 刘二贵子哈哈笑道:“谁不知道你叫大傻均,外号大懒牤子。不就是打死一个桑校长吗?就你这样的,也敢自称是道儿上的人?呸!我告诉你大懒牤子,把二百两银子给我还则罢了,如若不然,不但收回胡桃沟,还把你家这所大宅院给烧了!” 说话时,还做了一个动作,把身子向后一仰,把两手自下向上一比画:“呼!那大火一着,这十多间大房子就噼里啪啦地往下倒,哈哈哈,那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一群地痞也学着刘二贵子的动作,在后面一边比画,一边哈哈大笑。 万钧当年挨了他爹爹一枪,险些把大腿穿透,痛苦难言,心里头已经留下了阴影,瞄了一眼她腰间的手枪,吓得他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喊着爷爷。 此前听说万钧是个亡命之徒,今天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无耻的窝囊废。本以为他能周旋几句,也好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关键之时,竟然连个瘪屁也放不出来。 湘君只能挺身而出,咬着牙道:“你们敢!”声音既深沉又震撼,把这群地痞一下子给震住了。 湘君在菱花、樱花的保护下,一步一步地走到近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对面的人群道: “看在两家买卖一回的份上,今天我就饶了你们,倘若胆敢在这里耍无赖,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万钧伸手刚要往回拉湘君,却听湘君厉声喝道:“你给我滚开!” 万钧正想找机会逃避,听她说出这话,岂不是有了借口,把脚一跺,揽过爷爷的左臂,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万长富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用胳肘撞击万钧:“我没事,我没事,保护湘君她们要紧!” 万钧咧了几下大嘴,很不情愿地返了回来,就站在几个老仆人的中间。 刘二贵子等人极为猖狂,见眼前站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顿生龌龊之心,扭头对手下喊道:“兄弟们,你们看这三个妮子长得好看不好看?水灵不水灵?” “好看!好看!水灵!水灵!”二十个地痞发了疯似的起哄呐喊。 刘二贵子听到这山呼海啸一般起哄声,更加得意,便指着菱花和樱花道:“后面的两个小丫头就赏给兄弟们啦,叫你们随便的使唤!前面这个这个妮子你们可不许动,二爷今天就把他带回家中续个小!兄弟们看怎么样啊?” 一群地痞又开始发起哄来:“多谢二爷开恩!不过这里的女人实在是少了一点,肉少狼多,我们怕她们俩扛不住啊!” 湘君见这群地痞满嘴尽是轻薄之言,不禁怒火直冲脑门,当即吐出了玄世宝珠,恨恨地瞪视着刘二贵子。 刘二贵子嬉皮笑脸地道:“小美妞,你要是能和刘二贵子睡上一睡,那一定是说不出的舒服,可比大懒牤子强多啦!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挑逗着万钧。 湘君本不想贸然出手,可这流氓竟然对自己如此轻薄非礼,不禁恼羞成怒,当下破口骂道:“你这个臭流氓,我非得杀了你不可!” 刚想动用玄世珠教训一下这伙泼皮,却听一声娇喝,两条人影电闪一般从左右冲出。 刘二贵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菱花已经到了他的近前,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他眼眶上,登时打了一个乌眼青。 二贵子“妈呀”的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就人群里跑。 菱花朝前一纵步,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转头问道:“四小姐,打算如何惩治这个王八蛋?” 湘君虽然怒火冲天,但还算理智,咬着牙道:“好好教训一下这帮王八蛋!但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 菱花、樱花微笑点头:“您就瞧好吧!” 大脖溜子接二连三地扇了起来,打得刘二贵子后脖颈子通红,脑袋嗡嗡作响,抱着脑袋喊道:“你们这帮草包饭桶,还不赶紧动手!” 话音未落,二十几个泼皮纷纷脱下自己的外衣,高举手中的棍棒,一窝蜂似的围攻过来。 两个小姑娘镇定自若,也不急于迎战,单等前边的几个泼皮冲了过来,两个人一拳一个,登时都打翻在地。 一批倒地,又有一批泼皮冲了上来,棍棒乱抡,照着两个人就是一阵狂轰乱打。 可这两个小姑娘身子柔弱无骨,软如棉条,就在棍棒中飘来荡去,打了好半天,连人家汗毛都没碰到。 刘二贵子见势不妙,连忙拔出手枪,可抢盒子好像被胶水给粘住了一般,别说拔枪,就是枪盒子都打不开。 这时的菱花和樱花终于开始反击了,大奋神威,腿扫拳击,擒拿掷抛,眨眼之间就把八九个泼皮打倒在地上。 打得是手足折断,头破血流,其他几个泼皮见同伴都在辗转呻吟,无不心生胆怯,呐喊着不敢上前,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刘二贵子站在坝堤上,挥手高喊:“往后退,赶紧往后退!二驴子,你赶紧回城去调兵,其他兄弟每人捡两块大石头,只守不攻。” 那个叫二驴子的泼皮拔足就跑,可没跑几步,又退了回来。 抬头望去,只见西边的土路上尘土飞扬,有二三十个村民拎着铁锹小镐子,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刘二贵子先前那霸道之气一扫而光,但他毕竟是在关家屯长大,屯子里不但有自己的族人,还有好多老表亲,虽然多年没回过家,但毕竟还认识几个。 连忙摆手道:“我是刘二贵子,与万家有些纠纷。大家伙都别冲动!有事好好谈!” 关村长、关丽萍等人来到湘君的面前。 关村长率先问道:“湘君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刮旋风?” 湘君指着刘二贵子道:“村长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无赖正是刘家的二儿子。说他爹有病,一半儿明白一半儿糊涂,胡桃沟的买卖合同是趁着他爹糊涂时签的。威胁我们,一是无条件地退胡桃沟;二是补偿他二百两银子。并扬言要烧掉我家的房子,结果就动起手来。” 关村长转身来到刘二贵子的身前,指着他骂道:“你刘家真不是个好犊子!一个破荒沟要了二百多两银子,已经是天价了! “你见人家开荒打粮食了,你又往回要,你还算是个人么?写文书那天,不但我在场,万长富、关福元、刘大肚子、你后娘和刘大柱子都在场。 “你爹比兔子精还要精,价钱讲完了,硬生生地让万家多掏五两银子。钱这东西虽然是个好玩意,但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关福元也走上前来,指着刘二贵子问道:“你老刘家拉完屎还要往回坐咋得?俗话说得好:好狗护村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倒好,不但不帮着家乡人撑腰,还带着一群王八羔子来欺负屯里人,你算什么东西?王八犊子都不是,就是个畜生下出来的畜生!” 刘二贵子从来没受过这等窝囊气,心里虽然愤恨,但嘴上却不敢吭声。倘若此刻再耍一句横,非得被人打成半残不可。 于是便拿出故意示弱之态,任凭他们百般谩骂,一直没有吭声。 起初,万钧见对方人多势众,本以为这场仗必败无疑,就像一只缩头乌龟,一直躲在人们的背后。 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勇猛无敌,一顿拳脚,局势瞬间翻盘,便一步一步地朝前移动。又见村民越聚越多,不禁底气大增,便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威风。 于是,就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从人群里跳了出来,破口骂道:“稀你奶奶的,刘二贵子,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 抡起手中的木棒,照着这些倒地的泼皮就是一顿乱打。 一边打还一边骂道:“我楸你娘的!胆敢在万家大门口刮旋风,今天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大棍子劈头盖脑,把这些泼皮打得是鬼哭狼嚎,抱着脑袋哭喊着求饶。 刘二贵子脸上变色,手指着万钧,眼睛却望着关村长,大声嚷道:“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说和谈了,大懒牤子还在打人。关村长,你管不管!” 湘君不想招惹祸端,急忙冲到近前,一把将万钧推到一旁,本想怒叱他几句,又一想,两个人都属于我的敌人,不如在他们之间制造一些仇恨,借刘二贵子之手,将万钧除掉。 第二百二十七章 痛打恶霸(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于是,便厉声喝道:“打几个没有缚鸡之力的人算什么本事?罪魁祸首正是刘二贵子,有本事跟他打一场擂台赛,一局定输,从而也好结束所有的纷争!” 万钧大嘴一咧,哭丧个脸道:“我知道你猴拉稀没安好肠子。” 湘君咬着牙,愤愤地道:“瞧你那死怂的样!”斜睨了他一眼,朝万长富身旁走去。 菱花极为聪明,知道这是四小姐用的是一箭双雕之计,便大声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了公平起见,今天就让万钧与刘二贵子来个一对一的大决斗!” 万钧知道打不过人家,心里害怕,低声对菱花道:“这小子会功夫,可能整不过他,万一在家门掉链子,那多没面子啊!” 菱花附耳道:“有四小姐我俩暗中帮你怕啥?你只管放松身体就可以啦。其实四小姐都是为你将来着想。你想想,以后你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如果你不把刘二贵子打服了,他会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还敢到城里去卖画吗?更重要的是,你将来就是这个家的主人,倘若不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威风,日后怎能挑起门户过日子?” 万钧起初有些害怕,被菱花这般的一鼓捣,不禁热血沸腾,迈步走到场地中间,指着刘二贵子骂道:“姓刘的,你他娘的躲在旮旯里算什么能耐,有本事过来与我单挑!” 湘君、菱花、樱花开始为他鼓掌。 那帮小孩嘎子平时与万钧经常打闹,见他要与刘二贵子单挑决斗,都纷纷地举起拳头,齐声高喊:“大牤喳,干他!大牤喳,干他!” 在这山呼海啸般呼喊声中,万钧更是豪情上涌,再次对刘二贵子道:“你他娘的到底敢不敢跟我决斗?是骡子是马,就出来溜溜!” 刘凤贵见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这边完全陷入被动之中,本来不想再与任何人动手,只希望在几个族人和亲戚的调和之下,尽快离开这里,等缓过神来再来灭掉万家. 没想到万钧这个大傻狍子一而再地跟自己叫号,火气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他少年得志,一身武功是由高人传授,在北宁城里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哪里惧怕这样的傻小子。 当下冷笑道:“我刘二爷纵横江湖这些年,难道害怕你这个大懒牤子吗?其他人都不许上前,我要和大懒牤子一对一的决战!如果我要是败了,不但立刻走人!从此不再提胡桃沟之事;如果大懒牤子要是败了,万家就把胡桃沟无条件地退还给我刘家!” 湘君知道刘二贵子有权有势,今天虽然栽了,但绝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便把这里的事交给了菱花,却把关丽萍、樱花叫到房中。 低声对二人道:“水没来先叠坝。你们俩趁着混乱之机,赶紧从后门出去,然后乘船前往西河门或九道山报信。让他们派一支队伍,赶来支援我们。” 关丽萍点头道:“放心吧,此事关系重大,我一定办好此事!”当即带上一些路上所需的东西,就偷偷地从后门溜走了。 这边始终没有动手,双方还在争论之中。 起初关村长还以为双方只是相互叫叫号而已。没想到真要比武定输赢. 关村长对二人颇为了解,万钧虽然年轻气盛,打起架来从不手软,但他空有一身蛮力,要与武功高强的二贵子相比,简直相差甚远。 他生怕万钧不是人家的对手,一旦落败,不但二百两银子打了水漂,就连胡桃沟也得搭上。于是就以中间人的身份,竭力阻止。 菱花急忙上前。对关村长低声说道:“这件事必须做个了断,否则后患无穷。万钧虽然不会功夫,但一定是获胜的一方。” 关村长虽然不知道他靠什么获胜,但见菱花信心满满,估计一定会有什么高招,索性也就不再阻止。 当即挺起了胸膛,高声宣布:“就按照二贵子所说的执行,外人不许参与,一局定胜负!” 万钧紧握着双拳,龙行虎步地走到二贵子的跟前,傲慢地问道:“刘二犊子,咱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是把你给打死了,你刘家千万别来找我麻烦,还用不用立个字据?” 刘二贵子哼道:“大丈夫说话驷马难追!字据就不必了!懒牤子,请赐教!” 万钧嘿嘿笑道:“赐教不敢当。就当是舒展舒展筋骨,完事后也好搂着媳妇睡觉喽!” 刘二贵子冷笑道:“那好,今天我就熟熟你块生牛皮!”话音未落,“忽”的一声,一个碗口大小的拳头朝万钧的面门直捣而来。 出手极快,还没等万钧反应过来,拳头已经到了,想要躲闪,可已经来之不及,心中正在慌乱之际,脑袋仿佛被人拨了一下,突然往旁边一偏,拳头擦着耳边而过。 刘二贵子见一拳打空,双拳齐出,连捶带打,一连击出七八拳。 万钧就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把身子摇晃了几下,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尽数从他脸边滑过,竟然毫发未伤。 刘二贵子习武多年,在北宁城也属于一流高手,今天倒好,这傻小子手脚不抬,竟被他轻松化解。那狂妄的心性瞬间就荡然无存。 突然想起那两个小丫头痛打手下的一幕,方知天外有天。当即向上一抱拳,对万钧道:“刘二贵子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万钧摇了半天的脑袋,有点晕头转向,打了好几个踉跄,这才稳定了下来。 揉了揉眼睛,见刘二贵子再给咱家行礼,立刻又咋呼了起来:“我说二贵子,你这是哪门子的功夫?是不是和你师妹学的?” 恰好这时候来了一个屁,玩心顿起,就想好好羞臊刘二贵子一番。把身子一转,屁股一撅,笑嘻嘻地道:“二贵子,我给你来个大屁拳!” 刘二贵子本想认赌服输,然后也好抽身而退。却被他这番羞辱,不禁勃然大怒。 就在他撅起屁股的一刹那,刘二贵子使出一招“魁星踢斗式”,一脚把万钧踢起三尺多高,同时探出了右手,抓过万钧的左臂,猛力将他抛向空中。 万钧仰身朝后飞去,两手乱抓,大声尖叫:“菱花快来救我呀!我要不行啦!” 沉闷半天的泼皮们,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拍手叫好,大呼过瘾! 围观的民众连忙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呼道:“完啦!这下子大懒牤子可真的完啦!” 就在看看下落之时,突然一个绿色的光球打在万钧的后背上。又将他凌空拔起,屁股一撅,惊人朝斜后方飞了回去。 刘二贵子又惊又奇,忖道:“大懒牤子用的是什么功夫?屁股怎么还会朝后面使劲呢?” 正在纳闷之时,只听“咚”的一声,万钧的大屁股正撞在刘二贵子的脸上,只觉得眼前一黑,仰面倒在了地上。 万钧仰面翻倒,突然感到自己的屁股上无比的疼痛,两手住着地,蹲了起来,咧着嘴,哭唧唧地叫道:“菱花啊,你倒是悠着点儿。把我屁股都撞成八瓣啦!” 模样滑稽而又可笑,把围观的民众逗得哈哈大笑。 这时,忽听一个男孩子喊道:“大牤喳,你这撅腚神功可真够厉害的啦!把刘二贵子撞个半死!” 万钧听他如此一喊,立刻清醒了过来,低头一看,见刘二贵子正仰面倒在自己的屁股下面,不禁玩心大起,决定在收拾他一顿。 他两手拄地,朝后退了一步,对准了刘二贵子的脸,猛然朝下一坐,嘴里还说着:“咦耶,没蹲住。闹了一个屁股蹲!” 刘二贵子被撞得晕头胀脑,想要反抗,可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儿的力气,只能把头一偏,任他羞辱。 万钧蹲起来又坐下,反复了四五次,可能是觉得玩够了,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屁股对准刘二贵子的嘴,想要放屁,却又没有。 嘴巴一咧,发出“嘟”的一声,这才拍了拍屁股,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他本想在众人面前摆一个胜利的造型,谁知一扭屁股,感觉屁股很疼,便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指着众泼皮喝道: “你们这帮乌龟王八蛋,胆敢在我万钧面前耍威风!那是耗子与猫亲嘴儿,找死!赶紧把刘二犊子给我抬走喽!别脏了我家的地皮!” 这群手下个个都是草包饭桶,别看平时在城里耀武扬威,踢这个人几脚,扇那个人几耳光的,很是霸道。 今天遇到了高人,一个个都怂了,点头哈腰,连连称是。把刘二贵子抱了起来,如同丧家之犬,仓皇向村外逃窜。 关家屯的民众见刘二贵子夹着尾巴而逃,便开始发起哄来,高声喊道:“没尿唻!没尿唻!” 万钧更是洋洋得意,把两手朝后一背,来到几个小男孩的身旁,拍了一下刘二小儿的脑袋,问道:“我的武功高不高?” 刘二小儿咧嘴笑道:“你这叫啥武功啊?人家都用拳头打人,你却用大屁股撞人。” 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搬请救兵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平时经常和孩嘎子们打闹,彼此什么话都说,便拍了一下刘二小儿的脑袋,笑着说道:“小孩家家的,懂得个屁!这叫独门撅腚神功。” 一旁的关小雨结结巴巴地道:“啥……啥神功,我……我看就是放……放屁神功!” 又有一个孩子道:“明个儿不叫你懒牤子啦,就叫你万大屁!”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就发起哄来:“万大屁!不咋地!一屁崩出二里地!” 围观的民众哈哈大笑。 万钧颇为不好意思,举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玩应,我是不是给你们脸啦!” 孩子们一哄而散,嬉笑着朝村头跑去。 湘君很关心万长富的病情,正蹲在他身旁问长问短,见他并无大碍,便站了起来。 见万钧正与一群孩嘎子们打闹,便怒叱道:“挺大的一个人,有点正经的!这些乡亲们冒死前来帮忙,你也不说谢谢人家。” 万钧转过身来,给众人行了一个圈礼,拿腔拿调地道:“多谢各位前来相助,万钧在此表示感谢啦!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家尽管开口。我万钧虽然学艺不精,但要对付三两个泼皮还是绰绰有余,今天我的撅腚神……” 湘君见他说话越来越离谱,就让菱花把他扯到了一旁,嗔道:“你能不能不在乡亲们的面前胡说八道?” 万钧见湘君当着众人的面就数落自己,便把胳臂一甩,气呼呼地吼道:“我说啥来的?你和我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的?” 湘君生怕众人看出破绽,因此也就没跟他争吵,一笑道:“爷爷的心病又发作了,你赶快回屋看看去。” 万钧见湘君给足了面子,也就见好就收。一笑道:“这还差不多,以后再跟我耍横儿,我可要不客气了。”说完把手一背,一扭一扭地向屋子里走去。 湘君转过身来,很客气对相亲们道:“万家有难,大家都能前来仗义相助,湘君真是感激不尽!请到屋里喝杯茶吧?” 关村长摆手道:“不了。丫头啊,谁家摊上这件事都挺憋气的,你也回去吧。这伙人都是一群地痞无赖,说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晚上睡觉时都精神一点。” 湘君点了点头道:“多谢长辈的关心。” 关村长把手一摆,对众人道:“没什么事儿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后都加强防范。刘二贵子很霸道,我怕他还会前来报复!” 众人纷纷点头,陆续地散去。 湘君极为感动,再次给村民们行礼,目送着大家伙远去,这才回到房中。 倦鸟归林,蝙蝠横飞,暮色渐渐降临。 众泼皮们虽然遭到了胖揍,但都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活动活动筋骨,纷纷坐上了卡车,向西北方向驶去。 刘二贵子接下来想干什么暂且不表,却说樱花、关丽萍走出关家屯,来到大细河的东岸,见岸边虽有舟船停放,但不见一人。 樱花心里着急,有心要施展法术,打算背负关丽萍前往西河门。 关丽萍摇头道:“危急时刻,你千万不能随意施展法术,咱俩虽然不能走水路,但还可以走旱路。上次运粮的时候,万强说沙嘴子沟有他们一个秘密据点,我知道那边的联系暗号,咱们先到沙嘴子沟,让据点里的人来帮忙。” 就这样,两个人踏上了浮桥,来到河西岸,一路疾行,到达据点时,已经是二更时分。 这里的头目正是许大军。两年前,关丽萍到万兰家去串门,两个人去过万芬的家。因此彼此都认识,当即就讲明了来意。 湘君、关丽萍有恩于九道山,得知万府有难,当即就派快马给山上报信。并派一艘船将二人送到了西河门。 万强、赵明、马烈久等人得知关丽萍到来,当即就备好了马车,带着万兰、宋小玲一同去了西河门。 姐妹俩相见,自然是哭作一团。宋小玲悄悄地将关丽萍拉开,低声对关丽萍道:“萍姨,你还是给她讲点高兴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我娘再哭下去。” 关丽萍擦拭了一下眼泪,当即一笑道:“万兰,湘君家的大宅子可阔气了,大门楼上的牌匾上写着‘万府’两个大字。 “这宅院湘君实则是为万恩和你准备的,可万钧那个大傻狍子却把万府当成了他的家。不但住在那里,有时候也跟着湘君的身后走。 “菱花、樱花这两个小丫头,不但聪明而且很厉害,就用开玩笑的方式,时不时地把万钧给揍了一顿。 “万钧打又不得、骂又不得,只能咧着个大嘴,哭唧唧地去找他奶。两个小丫头把腰一掐:开个玩笑都不知道!以后就把你们当成臭狗屎! “万兰,我们四个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等你眼睛好了,就把你接到关家屯,咱们一起打理这个家。” 万兰听了,自然是开心大笑,眼泪顿时也就止住了。姐妹俩谈了片刻,关丽萍就被樱花请进了议事厅。 听完关丽萍的讲述,得知刘二贵子不过就东瀛人的一个爪牙而已,料他也调集不动大队人马,因此也就没有派出重兵。 虽然九道山的勇士骁勇善战,但论到狙击和偷袭,与猎鹰将军坎钟的战神军相比,简直相差甚远。 万强当即建议道:“如果有坎将军的战神军增援相助,胜局可定。” 修城主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吧,就让马烈久、马烈火兄弟俩直接前往坎家沟,从战神军中挑选几个兄弟,一起去执行这项任务。” 就这样,马家兄弟俩当即就去了坎家沟,从战神军中挑选出五个狙击精英和一个侦察精英。八个人轻装上路,朝北宁城方向疾驰奔去。 关丽萍、樱花生怕引起别人怀疑,不敢在此多留。临行前,关丽萍、樱花给万兰讲了一大堆有关万恩的好消息,然后搭乘着一艘北去的商船,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关家屯。 湘君得知九道山已经派兵前去拦截狙杀,心下大安。但一想到如果刘二贵子死了,我精心设计的狗咬狗之计岂不是完全泡汤?一念及此,忍不住地从心底逸出一声喟叹。 关家屯一片祥和,而坐落在西街路南的刘家大院却是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刘二贵子在北宁城也是一跺脚四街乱颤的人物,却在栽倒在老家关家屯,他越想越气。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县衙,并向县令借保安团一用,想要血洗关家屯。 关家屯的民众一没有造反,二没有抗捐抗税,你刘二贵子与万家发生了冲突,这纯属于私人的恩怨,就是县令也不敢乱杀无辜啊,当即就驳回了刘二贵子的请求。 刘二贵子也知道这件事有些勉为其难,也就不再强求,就像县令借了五条枪、两个掷弹筒和十颗手雷。 当时正值枪支泛滥时期,黑市上随便就能买到。上面不查下来还好,一旦查下来,就让刘二贵子立刻把枪支补上。 刘二贵子手里钱财无数,借用武器只是解决燃眉之需,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城里的保安团有刘二贵子几个好多兄弟,其中一个是副排长。当晚就把他们召集到家中,当刘二贵子问起要不要从军中多调一些兵来时。 那个副排长不屑的一笑道:“收拾几个山里的土包子,何必大张旗鼓?万一让东瀛人知道了,城都出不去。这样吧,从你的朋友中挑选十多个会打枪的,夜里把院子一围,机枪、步枪、手雷、掷弹筒一顿招呼,就是皇宫也炸得粉碎。” 第三天夜里,就带着三十多个狐朋狗友,开着两辆大卡车出了北宁城。 三道湾距离北宁城不到二十里,属于丘陵地带,是去往宜城、海州城的必经之路。关家屯就在北宜公路的东侧,因此三道湾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八个人于昨晚就到达了三道湾,马烈久与五个神枪手埋伏右侧的一个山丘上,挖好了坑道,负责狙杀。 马烈火与那名侦兵连夜就混进了北宁城,当看到刘府有好多穿着军装的人进进出出,料到近期要有所行动,于是两个人就在附近潜伏下来。 经过打探,得知刘二贵子要带人血洗关家屯,便放飞了信鹰。 马烈久得知恶霸就要出城了,就在往东的弯路上埋下了一颗重型地雷。 可路上经常有车辆行驶,马烈久就和一名士兵办成修路工的模样,把埋雷的地方设下了围障,只等那两辆卡车一露面,就搬开围障,回到原来的狙击地点。 刘二贵子不过就是一个恶霸而已,他哪里懂得打仗这些事?更何况三道沟距离城里不到二十里地远,别说刘二贵子,就连那个副排长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打伏击。 刘二贵子和那个副排长坐在前车的驾驶室里,闲着没事,就讲起那天挨揍的事情来。正讲道如何与万钧决斗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轮子立刻就被炸上了天。 在剧烈的颠簸之中,只听那副排长叫道:“不好,有埋伏!兄弟们,抄家……”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只听砰砰几声枪响,他和司机已经中弹仰靠在座椅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恶有恶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二贵子还算幸运,在剧烈的震颤中,他倒在了车内。等车身稳定下来,就一脚踹开了车门。 可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忽觉脑袋一凉,眼前一黑,闷哼了一声,一头摔倒在地上。 车上的人见势不妙,纷纷跳车想逃,可这些人的枪法极准,几乎就是百发百中,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撂倒了七八个。 后面那辆卡车见前方有埋伏,掉头就跑,可没跑出多远,正撞见马烈火和那名侦兵。二人接连投掷了四颗手雷,卡车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车上的人见卡车已经着火,谁还顾得上手中武器,纷纷跳下卡车,朝四下逃窜。 马烈久等人从壕沟里冲了出来,六个人迅速散开,分别从三个方面围拢过来。他们的手中都是清一色连发快枪,朝着这些地痞疯狂地扫射。 一时间,尸横遍野,三道湾竟然变成了屠宰场。 这些人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湘君等人。见刘二贵子的头颅已被打爆,身下尽是鲜血,也就没有继续追杀下去。 马烈火与那个侦兵从北边跑了过来,故意冲马烈久大声喊道:“大当家的,车厢里狗屁东西也没有,只有几杆破枪也被炸坏了!” 马烈久愤愤地道:“真他娘地,是那个王八犊子踩的盘子?赶紧哗啦划拉财物,实在没有什么财物的话,多整点子弹也行。手脚麻溜一点儿,然后扯呼!” 其中几个泼皮是被甩出车外,摔得是七荤八素,见好多土匪打扮的人杀了过来,干脆就倒在地上装起死来。他们的对话当然听得是一清二楚。 八个人四下翻找了一番,也没找到什么财物。见刘二贵子胳膊上带着手表,手指上带着戒指。 当即撸下手表,砍下刘二贵子的一根手指,拿起戒指,然后匆忙地离开了此地。 几个装死的家伙看得一清二楚,见土匪已经走远,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埋怨爹娘少生两条腿,撒丫子就往北宁城里跑。 三道湾相距北宁城二十多里路,等他们跑回北宁城,在集合人马,赶到三道湾时,八个土匪早已无影无踪。 只能拉着二十多具尸体,回到了城里。 刘大肚子得知儿子遭袭身亡,哭得是痛不欲生,突然血压升高,“嗷”的一声怪叫,也暴病身亡。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吧。 刘家还有个大儿子,名叫刘永贵,人们都叫他刘大贵子。此人虽然也不是善类,但不像刘二贵子那样蛮横霸道,胡作非为。 当他听几个活着的人讲,是半路遭到了胡子,不禁心生疑云。 前天和万家打的架,今天去报复,半路突然遭劫,联想起来,总觉得这件事与万家有关。他就以给族人送信为由,亲自开车去了关家屯。 他首先来到自己的二叔家。一见面就便把二弟遭袭,父亲暴病身亡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刘二叔拍着大腿,恨恨地道:“兲捉有雨,人捉有祸。捉的,捉的!都是这个二贵子捉的! “你说说,你家那道破荒沟都荒废有五六年了,五十两银子都卖不出去。你爹一下子买了二百多两银子。 “看人家开垦出上百亩土地,又觉得卖亏了。亏了就亏了呗,你说他带着一大帮子的人来人家门口去打架。没想到万家来的几个小丫头都是个练家子,结果还把他们给揍了一顿。 “这件事本来就是咱家没理,你干嘛还带着人祸害全屯子啊!如果积点德,修点好儿,也不至于发生今天这件事。” 刘大贵子道:“二叔,人都死了,你埋怨他有什么用。你想一想,最近关家屯来过没来过什么可疑人?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万家人干的?” 刘二叔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能,不能,绝对不……诶!我孙子媳妇正在万家打短工,我这就把她喊回来,你向她打听打听。” 半路狙杀这件事做得是天衣无缝,一个打短工的妇女能看出什么端倪,当刘大贵子问起万家是否来过陌生人,这个孙媳妇一口咬定,没来过。这件事与万家没有一点关系。 既然人家一口否定,刘大贵子怀疑又有什么用?家里正在忙着办丧事,也就拉着二叔一家人去了城里。 事后县衙也曾多次派人到关家屯调查暗访,结果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俗话讲得好,人一走茶就凉。刘二贵子当势时,无论刘家人走到哪,都会高看一眼。如今刘二贵子已经不在了,谁还愿意管他家那些破事。 尤其刘二贵子生前极为霸道,经常跟县令立睖眼珠子。刘二贵子之死,他不悲反喜,最终认定为:袭击者就是一伙流寇。 这段时间,湘君、关丽萍等人一直在抑制内心的恐惧。尽管每日每夜,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几乎夜夜不能成眠。 但在众人面前,依旧嘻嘻哈哈,有说有笑。长期如此,四个人仿佛都不认识了自己。 当她们得知官府已经结案,带给她们的不是欢喜和轻松,而是说不出的疲惫与困倦。 只听关丽萍道:“咱几个都别硬扛着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大觉。” 刘家父子一死,万家也就不再提心吊胆的度日,这样一来,万钧与万老太太也就咋呼了起来,不但目空无人,对待下人也是呼来喝去,傲慢无礼。 当时十分讲究主仆之分,因此不能在一个房间里常睡。 这样一来,就给万钧带来可乘之机。也不知道万钧是如何拿捏得那么准,每到三更时分,万钧保证来到湘君的房前,不是敲窗户就是敲门。 当问起干什么,他就会嘿嘿一笑,说了一句:“憋不住了,想和你同房。” 每当湘君拿起棍子,要打他的时候,万钧都会做几个不雅的动作,或说了几句脏话,然后笑哧哧地溜走了。 眼下还在北海龙族的监视当中,万钧又是湘君的未婚夫,怎么也不能痛打他一顿吧?三个人对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既厌恶又无奈,时间一久,变成了湘君的一块心病。 这天,四个女人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避开万钧的纠缠。 菱花忿忿地道:“要我说呀,今天夜里我和樱花就守在四小姐的房门口,大傻狍子一来,我和樱花就冲出去,照着他要害部位猛踹几脚,把他干残了,也就不想这件事了。” 湘君摇头道:“如果那样做,我们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不成,不成。” 关丽萍突然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既不用打也不用骂,估计能让万钧消停一顿时间。” 湘君正为此事而发愁,便催促道:“什么好法子?赶紧讲。” 关丽萍把头递到三个人的面前,低声道:“如今刘二贵子死了,万钧也就敢进城卖画了。不如就鼓捣万钧在城里开个店。 “北宁城青楼遍地,咱就豁出一些银两,雇个城里人,将万钧引到青楼。万钧天生好色,一旦好上了这一口,一定不能自拔。 “一可以避免万钧回家打扰;二可以抓住他的小辫子,无论是谁,倘若再跟你谈起结婚之事,你就把他的老底儿揭穿。 “让关家屯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湘君不想结婚,而是万钧在外面瞎扯,不走正道儿。如果把万钧逛花楼这件事公布出去,拒婚的理由不但合情而且合理。” 湘君听完,笑得是浑身乱颤,挥手打了关丽萍一巴掌,笑着道:“我这个破姨娘,什么坏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关丽萍笑道:“这叫因地制宜,对付万钧这等恶俗不堪的俗人,就得采用特殊手段。” 次日一早,湘君领着樱花就去了万家二老的房间。 湘君温和地对二位说道:“我们订婚已经这么时间了,本应该把婚事办了,可是眼下还有一大笔外债要还。 “我本以为万钧画画也能挣一笔钱,没想到摊上了刘二贵子这档子事情,连城里都不敢去了,结果耽搁了好多钱。 “我在这里阐明一下,湘君不是因为变心才而不跟万钧结婚,只是眼下负债累累,想要在奋斗个一年半载,等压力减轻了,结婚生子也能安然。 “如今刘家父子也死了,案子也结了,我们必须从新回到挣钱这条路子上来。我想给万钧投些本钱,在城里开一间画廊。 “一则卖画方便;二则也不用遥车打牛的来回跑了。我和万钧没法沟通,想麻烦你们二老给过过话。” 万家二老见人家所说的话都是一心过日子的话,还有什么可说的。 万老太太连声道:“中中中,过会儿我就跟万钧说说这事。你们俩趁着年轻,多攒俩钱比什么都好。” 关家屯距离北宁城足有六十多里地,每次都得起早贪黑,还得雇车,实在不大方便,一听说给自己开个画店,自然高兴不已。 当天他就去了城里,在一家文具店的老板帮助下,在南街租了两间房子,起名为“大均画廊”。 两天后,万钧就雇了一辆马车,将家里的字画以及生活用品都拉到店里,由于万钧的画艺无人能比,自然销售的很快。 万钧见收入不错,也就不想歪门邪道,一门心思画画挣钱。 第二百三十章 春意盎然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关丽萍的侄子关大军,在南街开了一家经销五金的小店。房东就是青楼老板。 他受姑姑关丽萍的指使,特意买了一瓶酒、一块猪头肉和一包花生米,来到万钧的店中。 见万钧正在做饭,便问道:“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我带点酒菜来,今晚咱俩整点!”把酒菜放在桌子上。 万钧大嘴一咧,笑着道:“我啥也整不好,正想整一碗面汤,糊弄一口。既然你带酒带菜来的,那咱俩就整点呗!” 两个人坐了下来,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转眼间把酒喝下了一大半。 几两酒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关大军笑着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店里不寂寞吗?” 万钧咧着嘴道:“寂寞有啥法子啊!我家那个死媳妇,别说来跟我一起睡,就是在家连个手指头都不让我碰一下。没法子,只能憋着了。实在憋不住的话,就自己解决呗。” 关大军点着他的脑门道:“你呀,你呀,真是的!那玩应非得可一棵树上吊。烟柳巷里的青楼一家接着一家,那小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的,一块大洋就能包一宿。你一天多画两幅画,什么都解决了。” 万钧听了这话,立刻小眼睛就直了,惊疑地问道:“真的咋地?” 关大军笑道:“我逗你干啥!从这里沿着马路向西走,然后往左转。胡同口披红挂彩,写着‘烟柳巷’三个大字。只要你往巷子里一走,立刻就有姑娘和你打招呼。” 万钧微笑地摇了摇头:“不去。生不熟眼儿的,在削我一顿吧。” 关大军道:“我家房东就是开青楼的,她那里有好多姑娘。前几天还让我为她招揽一下生意呢,你要是害怕,我带你去,第一次我请你。” 万钧虽然心有所动,但总觉得关大军是在骗自己,咧嘴一笑道:“竟扯淡!你小子能有那好心眼子!你老姑跟我媳妇挺好的,我前脚进去,你后脚就得去告状。” 关大军点头指着他道:“整个关家屯就咱哥俩在城里开买卖,你说我坏你干啥?反正从我嘴里是不会说出去的,但你要天天泡在那里面,就是我不说,早晚都得露馅儿啊。” 自打黄芸姗死了之后,万钧从没有碰过女人,也听说过青楼里的女人只要花钱就随便睡,只可惜手里始终没有钱,眼下一幅好画能卖一两块大洋,只要我的手勤快一点,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想到这里,便放下手里的筷子,对关大军道:“大表哥,你也别吃了。你带我到巷子里走一圈就行。回来之后,我请你下馆子。” 就这样,两个人关上了店铺,径直朝西走去。 北宁城烟柳巷里,青楼一家挨着一家,门口都悬挂着各式的灯笼和招牌。琴箫声、唱曲声、婬笑声……,从院墙里、木楼上飞出,充斥着大街小巷的上空。 小巷的拐角处,有一座雕梁画栋的二层小楼,通红的栏杆、围成一个花圃,里面青枝绿叶,百花争艳。 小楼的中间处,悬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群芳楼”。 楼上站着站着六七个烟尘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见二人走到门前,便开始抖起手中的香帕,浪叫个不停。 万钧血气方刚,再无法抵挡,当即问道:“这就是你房东开的那家啊?你带我去认识认识。” 两个人刚一走大厅。立刻就有一个中年女子迎了过来,用手中的香帕抽打了关大军一下,笑着道:“关掌柜的,果然言而有信,请这边坐。” 关大军给万钧介绍道:“二姐,这位是我一个屯的兄弟,第一次来这等场合,一切还请二姐照顾。” 那个叫二姐的女人连声道:“好说,好说。看在你的面子上,第一单记在我的身上。” 把身子一转,冲着楼上招手道:“姑娘们!赶紧下来接待客人。” 话音未落,便从楼上走下来五个女子,脸上抹着香粉,嘴上涂着口红,都穿着粉红色旗袍,酥胸半露,缝隙在大腿处裁开,走起路来露出莹白的大腿。 五个人站成一排,媚眼如丝,不住地朝万钧挤眉弄眼,在霓虹灯的照耀下,个个风情万种,十分的迷人。 万钧脑中一片空白,顿时就呆在了那里,咧着大嘴,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关大军见他变成了呆子,便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赶紧选一个,完事后好请我吃饭。” “嗯呐!”万钧看了半响,从中挑选了一个,径直朝楼上走去。 从此以后,万钧一发不可收拾,也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白天画画挣钱,夜里便来到这里潇洒快活。这饭店吃窑中睡的日子无比的惬意,自然也就不再想回家了。 虽然对湘君始终念念不忘,但也不像此前那样,对结婚这件事那么迫切了。 没有了万钧的纠缠,湘君自己过得十分轻松。只是万恩依旧杳无音讯,她只能望穿秋水,每到星辰满天的时候,都会面南而跪,静静地为他祈祷。 胡全安被除掉之后,胡家大院也就安静了下来。胡万山心疼女儿,也曾派灵狐寻找过万恩,结果也都一无所获。 湘君担忧之余,只能寻找千万种理由聊以自慰。 既然没有确定的消息,她们只能坐在家中继续等待,但在四个人的心中,万恩生存下来的希望都是越来越加渺茫。 就连湘君的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万恩已经不可能生还,虽然不免悲伤痛楚,但随着时光的流逝,终究一日比一日坚强。 这天,万老太太把湘君叫到自己的房中,呲开稀疏的几颗牙齿,一笑道:“湘君哪,一晃你和万钧订婚将近二年了。如今大房子也盖上了,土地也有了,该到结婚的时候了。 “万钧一个人在城里开买卖,连口饭都做不好,太不容易啦。奶奶想为你俩定个日子,赶紧结婚吧。免得牛郎织女似的,那多不好。” 湘君近期心情极为不好,见万老太太又来催婚,便怒吼道:“你孙子不是长本事了么!北宁城的烟柳巷,已经成为他的家了。你不好好管管你孙子,干嘛还向我催婚!你要是心疼你孙子,你去给他做饭!” 湘君对她向来都很尊重,今天突然大发脾气,万老太太不禁一凛,骇然说道:“我也没说啥呀,你这是怎么的啦?” 湘君吼道:“那应该去问问你那好孙子!”转身就出去了。 关丽萍、菱花、樱花就在门外偷听,见湘君今天终于硬气了一把,不禁掩口而笑。 自打这次怒吼之后,万老太太也就没敢再提结婚这件事情。 这天,万钧回来了,给湘君买了好多花生、瓜子、榛子、葡萄干之类的东西,乐颠颠地推开湘君的房门。 湘君正在学刺绣,只是抬头看了万钧一眼,继续忙着刺绣。 万钧乐呵呵地来到她的身后,探头朝刺绣上看了一眼,见她刺的是龙凤呈祥,便一笑道:“咦耶,我媳妇长能耐……” 湘君蓦然转身,脸上也是冰冷如霜,厉声喝道:“谁是你媳妇!你给我滚出去!” 万钧一凛,咧着嘴道:“又咋地了。还裤兜子打雷,急眼了呢!” 湘君见他笑嘻嘻地不走,便把头一转,对菱花道:“把这肮脏的东西给我轰出去!” 菱花单手叉腰,指着门外道:“万大画家,请吧。” 万钧知道菱花很厉害,想要动怒,却又不敢。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把东西丢在了茶几上,转身就出去了。 “没人要你的脏东西!”湘君抓起那个布兜,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万钧回头看了一眼,朝前走了数步,又返了回来,拾起了布兜,冲着屋里吼道:“胡家四丫头,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这就去小庙儿前去烧香,把你家那些臭鞋烂袜子全部抖落出去!让你万劫不复!” 湘君哈哈道:“你可得抓紧一点。要是没有香火钱的话,我给你拿点!” 万钧怒视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走进奶奶的房间。 一进门,就冲着奶奶大声嚷道:“家里现成的房子,你干嘛要低三下四地住在这里?赶紧给我回家。”掏出十块银圆,直接丢在了炕上。 此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冲出门外,骑上了自行车,气呼呼地回北宁城了。 万长富在外面忙生意,七八天才回来一次,虽然在这里能过上水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还是觉得不太自由,当天就拎着一个大包裹,一扭一扭地回家了。 路上碰见了王二秃子,见她拎着个大包裹,走路很费劲,便主动上前帮忙。 万老太太笑着道:“还小秃儿会来事儿。明个儿你常到我家来,帮二姥干点活儿。你二姥可不比从前了。现在是个有钱人,亏待不着你。” 探手摸出两个铜板,直接塞到王二秃子的衣袋里。 王二秃子光棍一根,穷得生疼,饿得直哼哼,一听这话,立刻呲开了小牙,嘻嘻笑道:“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孙子,什么时候召唤我都行。” 万钧不回来,万老太太也离开了大宅院,湘君自然轻松了很多。然而轻松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对万恩的担忧与思念。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万恩获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尤其夜不能寐的时候,湘君就悄悄地打开窗户,背靠在床头上,凝望着辽远夜空,听着夏虫的叫声,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明月弯弯,逐渐幻化成万恩少年时那张稚嫩的笑脸,回想起狐仙洞中赤着身子搂着他的一幕,脸上突然变得滚烫。 这时,她突然发觉,原来自己是这般的喜欢万恩。可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心里又忍不住呼喊了起来:“万恩,万恩,你在哪里啊!” 万恩确实没有死。他被寒冰子整整迷魂了一年,独居在一个山洞里,如同呆傻。不但记忆全失,平时也很少说话,只知道打猎好填饱肚子。 当地也有很多人见过他,当问起你是哪里人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只是摇头,一旦被问急了,只是说出三个字,“不知道!” 他所在的大山,属于秦岭地界,距离万花庄至少也有万里之遥,自然没有人知道他是玄狐山一带传奇人物了,都把他当成一个野人看待。 这一天,在山南侧逶迤的小路上,走来一个道姑,年龄有六十多岁,一身玄色道服,面色红润,褶皱全无,想是驻颜有术,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她突然止住了脚步,似乎被什么动静所惊扰,注目凝神,谛听了片刻,果然右面的山坡上闪现出一个人影。 只见他身上裹着兽皮,乱发垂腰,赤着双脚,手中握着两块石头,在山坡上蹑手蹑足地寻找着什么,突然草丛里窜出一只野兔来。 他撒腿如飞,向前追赶了几步,身子急刹而住,把手一挥,石头由手飞出,快如飞弹,正打在野兔的腰部,就地滚了几个滚,吱吱地叫了几声,便不动了。 他拾起了兔子,来到一个山洞前,升起了篝火,开始烧烤兔肉来。 老道姑见他奔跑如飞,有呼啸森林之象,于是凝住心神,打开了五眼。 这五眼就是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仙眼,据说道术练到极境,五眼才会俱开,原来她就是很少在江湖现身的五眼道师。 神光到处,五眼道师不免一惊,只见他头顶妖气腾腾,锁住他身上的祥光,忖道:“此人身披祥光,乃是临危救世之人。 “唉—!天下兴,降祯祥;天下亡,妖孽生。一定是哪个妖邪为了阻止他拯救天下,故此把他扼杀在摇篮之中。可惜呀,可惜。看来天下的百姓还得过上六十年的苦日子。 “此人虽然不能拯救天下,但他还能拯救一方。我们道心无处不慈悲,为了造福一方的百姓,我必须得管管此事!” 就这样五眼道师施展法术,控制住万恩的心脉,然后将他带到了离山紫霞洞,放在一张石床上。 伸手一搭脉,感觉寒气袭人,知道他中的是北海冰蟾毒,立刻给他服了一粒解毒的药物,虽然药不对症,但毕竟是解毒的药物,至少能减轻一点毒性。 五眼道师见他脸色有所好转,便在他的胸口搓揉了几下,将他心脉打开。 万恩便苏醒了过来,见自己倒在一张石床上,身旁还坐着一个道姑,便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是谁?” 五眼道师见他有了意识,高兴不已,便为他用功排毒。 七天过后,万恩不但有了意识,还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了,只是无法恢复记忆。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楚。 五眼道师见他身世凄苦,也就临时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他“苦儿”。 万恩不想失去从前的一切,很想回到亲人们的身旁,然而每当他回想过去,脑袋就像炸开了一般,痛得他满地打滚,冷汗淋漓。 五眼道师得知他头痛之后,就不再允许他回想过去,耐心地给他讲解道:“你中的是北海冰蟾毒,又吃了好多带有毒性的食物,已经是千伤百毁,严重已极。 “人体有如神器,将魂魄封印其中。一旦这‘神器’损坏,则魂魄逸散,最终回归混沌界。 “记忆也是一样。因为万物皆有灵性,记忆就是你身体中的一个微小的灵片,在不停的运动中。 “只要大脑运转,灵片就会一片一片地衔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网,把你一生的经历完全记录在灵网里。 “记忆的消失,也就是灵网出现了损坏,那么,我们只能将丢失的灵片重新找回来,来修补这个漏洞。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很难,即使我能找到北海冰莲,也绝非一夕一旦就能见到功效。还需要你自我调理。 “贫道现在就起程前往北海,这段时间,你什么也不要想,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把自己当成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待。 “倘若你一个劲地回想过去,灵网就会出现更大的漏洞,那时即使贫道找来醒脑神药,也无法恢复你的记忆了。” 万恩非常感动,屈膝跪倒在五眼道师的面前,纵有千言万语,就是无法表达。 五眼道师微微一笑道:“起来吧,眼下各地都是战火,更需要你们带着这些有志之士来阻止战火延续。虽然晚了一点,但毕竟能拯救一方。苦儿,记住贫道的话,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 就这样,五眼道师从北海的冰山上找来一颗北海冰莲,混合着火山灰,给他服用。经过三七二十一的调治,万恩终于恢复了记忆。这才一五一十地讲出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五眼道师听完,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嗟叹道:“想不到仙界也和人间一样,同样污浊不堪。” 寻思了一下,又说道:“北海真神心计深远,广交朋友,在仙界有个很大的关系网。等到天帝有所醒悟时,已经竹茂连根,拔之不去了。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烂事确实让天帝好生为难,故此北海真神一案一直拖延到现在。 “为了维护道义。贫道这就下山,串联天下所有的道人,演一场‘万道逼天’的好戏,即使天帝在昏庸无能,他也不敢在包庇此事。 “不过此事错综复杂,牵涉的人也很多,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之事,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必须在我离山上待上一段时日,至于何时下山,只能听从贫道的安排了。” 万恩感恩不尽,连忙行礼道:“弟子感恩戴德,一定从命!” 要按自然学而言,万恩应属一代战神,如果让他任其发展,不但能驱逐外敌还能平定天下乱局。没想到妖邪乱世,把一代战神扼杀在摇篮之中,从而改变了天数。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些仙人明明知道是在逆行天意,却依旧暗中营私舞弊,怎能不让道家无比的愤慨? 在五眼道师的串联之下,大道齐心,就准备反天。道法大于天,天帝怎不害怕,当即降下圣旨,派四大天师彻查此事。 也许正义来得太迟,从而另一个定数依旧生成,那么,万恩也就生不逢时,再也没有了施展之处,一代战神就这样沦为了一方草寇。 万恩在离山足足等了两个月,等来的不是五眼道师本人,而是她用飞鸽传书的方式,给他传来了一封书信。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大概的意思是:北海真神以及同伙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可以下山了。 至于下山之后做什么,只能随君所愿。但你一定安正本心,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也就是正义而为了。 万恩本想向五眼道师致个谢,但不知这位道师为何不与自己相见,心中疑惑,无法理解。只能写一封感激信,带着一颗迷茫的心,朝山下奔去。 秦岭距离万花庄更远,不过经过一年多野人的生活,万恩不但身体强壮,武功也大有进展。 一下山,就施展起陆地神行之术,穿林度莽,兔起鹘落,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哑岭山下。 他决定到黄金玲的墓前祭拜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就把黄金玲的骨骸运回万花庄。 他顺山而下,很快就找到了黄金玲的坟墓,结果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 原来马烈久、马烈火见墓碑写着“爱妻黄金玲之墓”,猜到万恩一定活着,就把那块木牌带回了九道山。 宋小玲得知黄金玲已死,当即放声痛哭,讲了好多黄金玲舍命救万恩的事迹。 万兰感激不尽,心中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儿媳,就让马家二兄弟再次回到哑岭山,将黄金玲的尸体收殓了起来,运回了九道山,找了一块风水宝地,先让将她入土为安。 等大军杀回万花庄,再将她的尸体埋进祖坟。 万恩望着深深的墓坑,心里一直在想,当地有配阴婚的习俗,莫非我埋葬玲儿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然后把她的尸体给卖了?如果是这样,那玲儿可真的惨了! 转念又一想,这里人烟稀少,几乎就是人迹罕无,况且眼下到处都是战火,命都顾不过来,谁还买尸体,配阴婚?玲儿的尸体究竟被谁挖走了呢? 他眉头紧皱,恍然想起了黄皮子,忖道:“会不会是黄皮子挖走尸体,进行辱尸报复!”一念及此,那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死过去。 他坐在了地上,稳了稳心神,心想:“如果若是黄皮子干的,尸体一定就在黄老巢。我不如到黄老巢走一趟,顺路去趟南山谷,看看寒冰子是否信守承诺,那位苦命的丹丹姐是否已经摆脱了魔掌?” 于是,他带着愤怒与遗憾,向黄老巢方向奔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家乡有变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日薄西山,晚霞遍天,峡谷之中一片金黄绚烂。满地沙砾都闪闪发光。万恩无心风景,奔行愈速。 穿过大峡谷,便是漫漫丘陵。满山遍野的灌木丛林,宛如绿云,绵延万里。他翻山越岭,毫不歇息。 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见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便在山谷休息一夜。 翌日黎明,万恩就上路了。他一路狂奔,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黄家大坟圈子。见墓地一片荒凉,原来的妖异之象已经荡然无存。 心道:“一定是黄老巢被哪位仙人斩了草,除了根。”一想到黄皮子全族覆灭,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把身子一转,又向南山谷奔去。 见这里山谷很深,两侧尽是高可入云的绝峰,削壁天成,只有正面微微露出一条狭窄的小路,也被野草掩盖,不注意的话很难辨认。 他不知道此谷是不是南山谷,四下扫望,只见北侧有一片光滑的绝壁,竟然刻着“南山谷”三个斗大的字迹。 当确定没有走错之后,又继续向前行走。转过一座山怀,发现山北侧有一个圆门,此刻的圆门已经被几根干枯的荆棘挡住。 万恩一脚将荆棘踹开,圆门的里面竟是一个极为简陋的草棚。 房前放了一张圆木,充当桌子,两个圆石放在旁边,此外再无一物。想来这便是玲儿与她堂姐住过的地方。 万恩见房门虚掩,不加思索地推了一下房门,谁知木门年久失修,一推之下,木门轰然倒了下去。 木门平拍在地上,掀起一蓬尘土。等尘土散尽,万恩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房顶的檩木上悬挂着一具干尸,披头散发,呲牙瞪目,十分狰狞。 万恩的心“咯噔”的一下,喃喃道:“丹丹姐死了,丹丹姐死了。” 一想到黄金玲的嘱托;一想到寒冰子的承诺,越想越觉得悲郁。直想捶胸怒吼,一解心中的憋郁和闷气。 但他刚刚下山不久,对这里又是情况不明,生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而隐而不发,拳头紧握,鲜血自指缝间滴滴洒落。 这时,耳中传来给自己算命那个仙人的声音:“小子,男儿流血不流泪,李丹丹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何必这般悲悲切切。过些时日,我会在乱石山下见你。” 万恩心中一震,忖道:“是了。横穿大江南北,哪里不是一样?我虽然不能拯救这个民族,但一定要让家乡人过上好日子。” 万恩将李丹丹的尸体放了下来,选了一处阳光普照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让她入土为安。并站在坟前许诺道: “丹丹姐,等我找到把玲儿的尸体之后,就将你们二人一同运回到家乡,不但为你多烧纸钱,还要为你们超度亡魂。”说完,便含着眼泪走出了南山谷。 世间如此之大,别说找个死人,就是找个活人,也如同大海里捞针。 万恩决定暂且放弃寻找玲儿的尸体,先回到万花庄。如果万花庄没有什么变化,就与兄弟们一同来寻找。 他归心似箭,一路疾行,当他走到田家庄的村门口时,突然蹿出三个手持长枪的治安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大声喝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万恩大吃一惊,连忙举起了双手。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转到万恩的面前,他手里握着马鞭,嬉皮笑脸地问道:“万恩,你还认识我吗?” 万恩定睛望去,见是乡团里的小头目田一龙。万恩已经感觉到形势有变,但依旧淡然地道:“认识,认识,这不是田头领吗?兄弟多年未见,为何要刀兵相见?” 一个村丁用枪口用力撞击一下万恩的后背,冷笑道:“谁他娘的和你是兄弟?你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万恩转头对田一龙道:“田头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一龙用皮敲打了几下手掌,傲慢地道:“看来你的把兄弟确实没有撒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万花庄的乡团已经被海州军给剿灭了,跑出去几个,余下的全部归顺了官府。我们田家庄自然也是暗投明,如今改编为治安军。本人就是治安军第二排排长。” 万恩见枪口一直顶着自己的后背,因此也就不敢反抗。便用央求的语气道:“田长官,念在我们一起共过事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一马吧。” 田一龙哈哈笑道:“万恩,通缉令上你排在最首位,如果我把你交给刘翔奎或徐忠信,我们哥几个至少也获得三千块现大洋!你说我能放过你么?” 环顾左右,高声令道:“把他捆起来!然后押往万花庄!” 身后家伙把枪挎在肩头上,伸手就拧万恩的胳膊,万恩见机会到来,反手就是一拳,将这家伙击出一丈多远,随后又是一个扫堂腿,将田一龙撂倒在地,又在胸口猛踹一脚。 右边那家伙抬枪刚想射击,万恩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手中枪托了起来,“砰”的一声,一发子弹射向了天空。 万恩朝前一近身,猛抬右膝,接连撞了两下这家伙的裆部,痛得他翻身倒地,捂着胯裆满地翻滚。 万恩刚要捡枪反击,却见田一龙的驳壳枪已经瞄准了自己。万恩暗叫一声“不好!”就势来个前滚翻,随即扑倒在地上。 就在倒地的一刹那,田一龙的枪已经响了。他接连开了五六枪,子弹在头顶嗖嗖飞过。 单等枪声一停,万恩腾身跃起,双手一搭墙头,飞身而过。上蹿下跳,兔起鹘落,转瞬间已经奔出百丈开外。 等三个家伙爬了起来,追到石墙的下面,万恩已经踪影皆无了。 三个人都在万恩手下当过兵,对这少年颇为了解。生怕他隐藏在什么地方,等他们靠近时,再突然地杀出,那么,自己这条小命儿岂不就交代了。 因此三个人也就没敢翻墙追赶,只是胡乱开了几枪,便跑回村公所去报信。 田族长属于胆小怕事之人,他目睹过这少年的神威,只用一招虚张声势,就能刘翔奎几千大军吓得乖乖后退。 当时,徐忠信暗中拉拢他的时候,田族长一直都在犹犹豫豫,生怕万恩哪天突然率兵杀回来,那时,别说自己的脑袋保不住,恐怕全族都得惨遭灭门之灾。 直到万恩的死讯传得满天飞,田族长这才痛下决心,与其他几个家族联手,给乡团反戈一击。今天听闻万恩就在村门口出现,那张胖脸立刻抽动了起来。 颤声道:“万恩那个小崽子!他为什么还活着?赶紧吹响集合号角,无论治安军还是村丁,统统得给我召集出来。全力以赴,今天务必要将小崽子擒杀!” 万恩手无寸铁,单凭两只手如何斗得过这些手握快枪的军人?发现自己已经逃出了庄外,便以山沟打掩护,打算翻过东面这道山梁,前往朱家沟避难。 他走了一天的路,又饥又渴,见左边那道沟岔子里巨石错落,青草夹生,估计一定会有水源,于是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果然有清泉从石缝中叮叮咚咚地流将出来。万恩急忙跪在山泉旁边,双手掬起一捧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清泉极为清凉甘甜,由唇入腹,立刻觉得全身清爽,精神大振。他坐在石头上,看了看这里的山形地势,想找一条较为隐秘的道路。 就在这时,西方隐隐传来呜呜号角之声,杀声隐隐,风声萧萧。他急忙起身,登高远望,见田家庄的东村口刀光闪烁,有数十名身穿黄军装的治安军向这边追了过来。 万恩抬头看了一眼前的大山,见山坡上荆草丛生,没有任何树木。治安军的长枪射程很远,倘若爬上山坡,岂不被乱枪打死。 心想:“事已至此,家园一定不复存在了。那么我去朱家沟又有何用?眼下只能利用山沟壑来打掩护,先把追兵甩开。等打听到母亲和乡团下落之后,就与他们会合。如果战斗力还在,一定要雪耻这场倾城之恨!” 主意拿定之后,快速地冲出了这道山沟,穿河越岭,闪身钻进一个大峡谷之中。 沟壑狭长,他疾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沟壑的尽头,他顿足观望,见前面竟是十多丈高的悬崖。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突然腾身跃起。猿猴一般地攀上了悬崖。 此处乃是这座山最北端的一处险崖,由此向下眺望,沙砾遍地,颇为荒凉,蜿蜒大河一览无遗。 万恩皱眉道:“难道这是清河的岸边?管他呢,只要甩开这帮狗汉奸,也就万事大吉了。”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崖,快步来到清河岸边,四下扫望,见岸边有个不知打哪里冲下来的破木筏。 万恩一天也没吃东西,又奔跑了这么久,体力透支,早已经跑不动了。恍然想起与黄金玲在水中漂游的情景。 于是便把破木筏拽了出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拖入水中。自己趴在木筏上,顺水逐流,任其漂游。 这帮治安军一直追到沟壑的尽头,见眼前竟是个十多丈高的悬崖,尝试了几下,谁也爬不上去。只能对着山崖开了几枪,也就返回了田家庄。 无论东瀛人还是刘翔奎、徐忠信,都把万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大的事一刻也不敢耽搁。田族长与田一龙各骑一匹战马,直接去了万花庄。 徐忠信得知万恩出现在田家庄,不禁苶呆呆地发愣。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投奔东乡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两年之前,传说万恩独自到南玄山约会狐狸精,从此不知所踪。 有胆有略,智计超人。从他名震玄狐山,到征服各山各寨,再到突然失踪,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万恩的崛起,宛如暗夜里的雷电,固然灿烂,可惜短暂。随着时日的推移,渐渐被人忘记。 正当人们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人世的时候,突然重现在田家庄的村门口,令徐忠信等人无不胆寒。 此人足智多谋,一旦励精图治,重振旗鼓,别说万花庄保不住,就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证. 当即下令,立刻画影图形,粘贴告示,通知各乡各保,要多加人手,全力缉拿万恩。赏银也从原来的三千块,一下子提高到五千块现大洋。 再说万恩,此时正倒在木筏上,仿佛又回到了逃亡的那一刻。一想到国破家亡,母亲生死难测,心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刚想起身坐起,木筏子突然失衡翻倒,万恩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连连甩了几下手臂,湿淋淋地爬上了岸边。 晚风清冷,冻得他牙齿打战。茫然四顾,眼前不是沙滩就是高山,偶尔传来野兽的吼声,恐惧而又寥落孤单。 下山之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快意。而此刻显得渺茫无望。想到天地纵大,竟然没有他的去处,更是悲从心来。 劫后余生,他心中竟没有丝毫欢愉之意,似乎还远没有与玲儿在一起那段时间来的幸福。倘若我不急于回家,玲儿也不自于…… 他悔恨难当,只想捶胸狂呼,一解心中悲郁的闷气。但又怕把追兵引到这里,只能拳头紧握,咬牙隐而不发。 天上乌云翻滚,漫天席卷。突然闪电如刀,天地明亮。一个惊雷突然响起,震得万恩陡然清醒了过来。 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大山,猛拍一下大腿:“这不是乱石山么!如果东乡山的兄弟还在,我就投奔东乡山!” 万恩的衣服已经湿透,冷风一吹,冰寒入骨,于是他凝神运气,拔足朝山上狂奔。一口气狂奔四五里,身上的衣服果然已经风干。 他沿着那条熟悉的甬道来到山的另一侧,却见这里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原来的房屋已经变为了废墟。 只有几株被战火烧焦了山榆树,孤零零地伫立在山崖上,一阵山风吹来,不住地摇曳着枝柯,好像带着恐吓,要将人赶跑似的。 万恩摇头叹道:“看来东乡山也不太平。” 暮色苍茫,黑暗即将笼罩。万恩见天色已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于是便四处收集一些干柴,钻木取火,点燃一大堆篝火。 夜里的山鸡视力不好,万恩很快就抓到了两只,放在火上烤熟,吃饱之后,就在石洞里睡下。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万恩从山洞中走了出来。 初春的早晨依旧很冷,他四下搜寻,终于在废墟中找到一件破旧的棉袄,在石崖上摔打了几下,便披在了身上。影单行怜,凄凄凉凉,一个人向东行去。 东乡山距离乱石山不到五十里,万恩的脚力已经不同以往,中午刚过,就到了东乡山下。 抬头望去,见寨墙完好。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依旧在猎猎飞扬,心中说不出的一阵欢喜,忖道:“看来东乡山还没被剿灭。” 正在庆幸之时,忽然密林里响起一声唿哨,紧接着杀出六个黑衣大汉,人手各执一条长枪,把万恩围在了中间,厉声喝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万恩把手缓缓举起,一个黑衣人搜了搜他的身子,结果一无所获,便退了下来。 一个小头目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探子?到我东乡山干什么?” 万恩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请问你们的大当家的是吴奎?还是宋万?如果是他们俩的话,就有劳兄弟们通禀一声:就说万花庄的小崽子前来拜见!” “小崽子?”那个小头目一把扯下万恩身上的破棉袄,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轻咦了一声,然后问道: “听说小崽子被狐狸精给抓走了,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如今弄得像叫花子似的,你是人还是妖精啊?” 万恩笑道:“谁说我被狐狸精给抓走了?我是被治安军一路追杀,昨夜又在乱石山住了一宿,捡了一件破棉袄御寒,能不像个叫花子吗?武大哥、宋大哥是否还在?赶紧带我去见他。” 那头目摇头道:“山上有个规矩,除了山上的兄弟之外,无论是谁,都得上山通报。即使你真的是小崽子,也要等上一会儿。” 万恩朝外弹了弹手,连声道:“好好好,客随主便,就随你们山上的规矩。不过以后少叫我小崽子。” 那头领哈哈道:“你自报名号,干嘛妖怪我们?还有,今天你要不报出小崽子的大名,我们就把你给绑起来了。叫你小崽子表示亲近,你就偷着乐吧。” 说笑之间,却见从山上走下三个人来,两男一女。两个男人分别是吴奎、宋万,那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一年之前,宋万曾经去过万花庄,在万恩的家中见过宋小玲一面。得知万恩就在路上,因此也就没有为他而担心。 只是遵从大哥的意思,打算把宋小玲接上东乡山。可宋小玲自打来到万花庄之后,发现这里的人团结友爱,亲如一家。 万兰如母,几个嫂子如同姐妹,一想到东乡山上尽是一伙土匪,也就打消了上山的念头。 宋万一想也是:自己毕竟是个土匪,把自己的亲侄女拉到土匪窝子里去,确实有些不忍心。 见侄女与万兰情同母女,也就同意她留在万花庄。只是给宋小玲留下五块银圆,便离开了这里。 本以为万恩回来之后会带着宋小玲来东乡山玩上几天,没想到万恩从此音讯皆无。 再后来得知万花庄发生了巨变,因为到处都在抓人;东乡山也处在危险之中,因此宋万也就没有下山。所有人都以为万恩必死无疑,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山下相见。 吴奎、宋万与万恩此番重逢,恍若隔世。见双方都安然无恙,心中俱是悲喜交集;肚中各有一大堆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互相拥抱哈哈大笑。 一旁的兄弟也笑着说道:“万恩兄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们东乡山都在为你担心呢!” 万恩喜欢开玩笑,便把胸膛一挺,傲然笑道:“万恩的命比钢铁还要坚硬,就凭几个小妖怎能杀得了我?” 吴奎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小崽子,我叫你吹大牛!” 万恩捂着屁股朝后退了两步,指着众人道:“我现在郑重地宣布!万恩现在已经是大老爷们啦!以后不许叫我小崽子!有违反者……” 宋万抢先说道:“有违反者,罚酒三杯!” 众人哈哈大笑道:“这个处罚不错,我们都能接受!” 万恩嘟囔道:“八百年也不来你们一次东乡山,你们就这样欺负我!” “万恩兄弟,唯有嫂子不会欺负你!”声音银铃悦耳,又略带轻佻婬邪之感。 万恩猛一转身,香风扑面,一张俏脸扑入眼帘。 只见身侧站着一个女子,她年龄在这二十七八岁,头上扎着一条红纱巾,耳朵上佩戴一对杯口大小的金耳环。瓜子脸,柳叶眉,眼如弯弯明月,笑吟吟地望着万恩,却是一个妖娆的美人。 万恩轻咦了一声,凝望着这女子,缓缓道:“这位姐姐,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吴奎再次踢了万恩一脚,喝道:“赶紧磕头行礼叫嫂子!这是我的夫人!” 万恩急忙鞠躬行礼,客客气气地道:“嫂嫂在上,万恩给您行礼了!”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那女子笑如春花地说道:“久闻小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会领兵打仗,这小伙儿长得也是天下无双。万恩小弟,请上山!” 万恩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山寨。 万恩被让入聚义厅,让下人端来茶果和糕点,便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万恩饥饿难忍,见茶水、糕点样样俱全,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吴奎是个急性子,极想知道在这一年里都经历了什么,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别吃了,赶紧讲讲你的事。都说你小子被狐狸精给迷住了,怎么突然又跑回了来?” 万恩喝了一杯茶,又擦了擦嘴巴,便讲起这两年多的境遇。当讲到路过宋家营子,入住宋家时,忽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宋万打开房门,那个女子探头朝吴奎招了招手。 吴奎起身来到门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点了点头,拉起吴奎的衣袖就往外走。 万恩问道:“这女子姓什么叫什么?她来自哪里?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宋万道:“这女子姓祁,名叫祁新红。听吴奎说,她来自南疆,在生意桌上认识的。二人一见钟情,就走到了一起。唉,人家是大当家的,一些事也不敢过度参与。”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所怀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眼珠旋转,恍然想起一个人来。急忙将门关好,附耳对宋万道:“当年我带兵攻打九道山时,在刘子健的房间里找到一张照片,与这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据西河门的庄丁说:此人名叫祁红,绰号毒狼花。当时我们两军在草原上展开了一场厮杀,几乎将这伙悍匪全歼,但就是不见这个女人的尸体。 “这女子无论长像,还是名字都相差无几。非常时期,我建议山寨要多多提防,以免遭到敌人偷袭。” 宋万皱了皱眉头,沉吟道:“你这一提醒我,让我恍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在大当家的与她结婚那天,一支神秘的武装突然袭击了乱石山。 “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山寨办喜事也属于秘密之事,这伙人怎么摸得这么准?当时我就怀疑山上有奸细。” 万恩道:“即使祁红与祁新红就是同一个人,也不能证明她是奸细。此事属于山上的内务,无根无据,绝对不能轻率地派人去调查。我要你做到心里有数,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宋万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会当任何人去讲,只能做到心里有数。” 原来此人正是毒狼花祁红。草原激战那天,她带着几个女眷逃出了草原,直接去了南疆。 她本打算与刘子健在南疆过安稳的日子,没想到噩耗传来。不但刘子健战死,所有的财物也全部丢失。 祁红过惯了奢侈的生活,手里没有钱哪里能行,就卖掉了房子,来海州城去投靠刘翔奎。 刘翔奎见她不但姿色绝佳,而且聪明狡计,就让她做了特工。 就这样,一次在生意桌上结识了吴奎,两个人一见如故,便走到了一起。乱石山遭袭,也是出自于这毒辣的女子之手。 眼下祁红正在谋划攻打东乡山,却不料万恩突然出现在眼前,令她着实忐忑不安。 她把吴奎带到房中,一本正色地道:“万花庄民团也就彻底被消灭了,万恩被排在通缉令的首位,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此次到访,会不会给山寨带来危险?还有,万恩是不是要上山入伙?” 吴奎摇头道:“眼下还不得而知。不过小崽子有恩于我,即使真的前来投奔,我哪有不留之理?” 祁红把身子一扭,点着他的额头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长脑子?你想想看:第一,万恩属于刘翔奎头号的劲敌,倘若你把他留在山上,会不会引火烧身? “第二,从万恩神秘地失踪,到突然来访,会不会带着某种目的?第三,这小子智勇双全,擅会用兵。他的名声远在你吴奎之上; “一旦把他留在山上,即使不夺走你的头把金交椅,恐怕也会架空你的权利。倘若你失去弟兄,做一个傀儡又有何用?” 吴奎沉思了半晌,一笑道:“夫人,你多虑了。小崽子是个义气人,一是不可能;二是我吴奎在山上经营了这些年,心腹众多,这把金交椅不是谁想夺就能夺走的。” 祁红摇头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别忘了,梁山一百单八将中,哪个不讲义气?但还不是上一场‘林冲水寨大火拼’的好戏吗?如果万恩、宋万联起手来,一个演林冲一个演吴用,那你可就是第二个王伦啦!” 吴奎听完这番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低声道:“夫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吴奎也不能不讲义气。眼下万恩无处可去,我暂留他一段时日,但上山入伙,我决不能接纳。” 祁红呵呵一笑,然后又板起了脸孔,一脸严肃地讲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一天也不能多留! “你想想:万恩心计深远,为了夺取山寨,一定是先拉拢宋万。一旦两个人达成了共识,东乡山的反贼就会竹茂连根,你无法拔去。 “眼下东乡山正在积极备战,你还不如以保护他安全为由,给他一些银两,立刻请他下山。” 吴奎点了点头,然后又犹犹豫豫地道:“万恩有恩于东乡山,你说人家眼下有难,我不能雪中送炭,还落井下石,如何向兄弟们交代?” 祁红见计谋眼看就要得逞,便主动要求帮忙。 媚眼一瞥,嫣然笑道:“既然夫君难以开口,那娘子就为你代劳。明天中午再好好地招待他一顿,酒桌上我就把话点给他。万恩是个聪明之人,更不是一个死皮赖脸之人,估计他不会多留。” 吴奎点头道:“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 这边正在密谋着如何打发万恩下山,这边却是心中有数,也就不再谈起祁红之事。 万恩恍然想起了陆安州、张大虎、吴思远来,便问道:“陆头领和我胡子爹他们怎么样?你们是否还有联系?” 宋万叹道:“自他们走了之后,此前我们还能用发报机联系,自打矿山以及林场被东瀛人夺走之后,吴头领总觉得是长老会故意出卖了他,因此也就退出了联盟。 “盟军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不同意他这样做,可无论兄弟们怎么劝他,吴奎就是不听。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陆头领。结果陆头领给吴奎一顿的好骂。 “当时吴奎十分的生气,但也没说什么。过了不久,发报机突然失火了,从此之后也就与陆头领他们失去了联系。 “三个月前,吴军师来北方办事,顺便来一趟东乡山,带来的消息……”嘴唇一颤,眼泪流了出来。 万恩的心登时就咯噔了一下,拉着宋万的手道:“宋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万擦拭了一下眼泪,沉声讲道:“你胡子爹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陆头领此前有过吸大烟的毛病,忌烟的时候,给他洗大肠,结果得了重病,半年前也过世了。难怪他抽贴算卦,总说自己只能当个团长,刚一提拔为团长,也就走了。” 万恩虽然与二人在一起的机会不是很多,但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更蒙他们以金银和房子相赠,在万恩的心中,早已将二人当作至亲之人。 岂料一走了之,从此再无相见之日。登时心如针扎,泪水涌将了出来。 这时房门“吱呀”一响,吴奎走了进来,见万恩哭成泪人,便笑着问道:“怎么啦?小崽子,哭什么呀?” 万恩泪眼朦胧,连忙伸手擦拭,却越擦眼泪越多。 宋万笑着说道:“我把陆头领和他胡子爹的事情告诉了他,万恩就控制不住了。” 吴奎淡然地道:“花开花落,人有生死。更可况身处战争年代,哪有不死人的。别哭了,你嫂子生怕怠慢了你这个小弟,特意为咱们准备一大桌我们喜欢的酒菜。接着讲你的经历,讲完喽,咱就吃饭去!” 万恩将眼泪擦干,当下就把黄十九如何平空出现;如何将他们吸入迷魂瓶中;黄金玲如何抹颈洒血;寒冰子将他谜困在秦岭山上,直到后来被五眼道师相救等诸多事情一一道来。 二人又惊又奇,呆立了半晌,吴奎才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在山上多住几天,好好养养身子,然后给你一些银子下山。找到你母亲更好,如果找不到你母亲,就从新找个女孩子成个家。哥哥大本事没有,但帮你盖三家房子在娶个媳妇的钱还是掏得起的。” 万恩登时就是一愣,忖道:“这不是在给我下逐客令吗?” 宋万也听出他话中之意,便说道:“眼下八族军已经分崩离析,姜、李、田、黄四大家族都投靠了官军。官军日益强大,而我们不但丢了乱石山还损失了五六十个兄弟,万恩兄弟的到来,岂不是多了一个帮手?就让万恩兄弟入伙东乡山吧?” 吴奎笑了笑道:“东乡山粮少房稀,如何养得了万恩这尊大神?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还是别耽搁万兄弟的前程。行啦,万恩刚到山上,咱哥几个先乐呵几天,再谈去留问题。” 缓缓起身,把手一摆:“你嫂子把酒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走,喝酒去。” 星辰漫天,灯光寥落,山上的大小头领都各自回房歇息。而万恩、宋万转侧难眠,悄悄起身,并肩坐在寨墙上,迎风而谈。 宋万道:“吴奎变了,变得有些狭隘自私。私心人人有之,自私一点,兄弟们也能接受。可自打祁红上山之后,更加独断专行。无论什么事,都是人家两口子倒在被窝里商量,就连我这个二当家的也得靠边站。 “十天前,突然提出‘备战储粮’的号召,要求兄弟每天的三顿饭,减为一天两顿饭,如果扛不住的话,要求弟兄们自己去解决。这不等于逼迫兄弟们下山去抢吗? “乱石山上没有了守军,就等于敞开了西大门。如果再得罪了周边的百姓,我看东乡山用不了多久就得官军剿灭。” 猛一转身,抓过万恩的双手,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万兄弟,在没有打听到你母亲下落之前,我恳请你留下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借酒逐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叹道:“山寨是陆头领和我胡子爹留下来的,按理说我应该留下来,可吴奎已经下了逐客令,我如何待得下去?本是好兄弟,倘若日后生嗔,对彼此都不好。况且我还不知母亲的下落,实难从命。” 宋万摇着万恩的手道:“万恩兄弟,你母亲的下落我派人为你打探;只要你同意帮我,我自有留住你的办法。” 万恩推开他的手,低声道:“说来听听。” 宋万挺了挺胸膛,低声讲道:“眼下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你寸步难行。我们山上有个小叫花子,是我把他带到山上的。 “此前这小子没名没姓,后来跟着我姓宋,都叫他宋小山。这孩子不但聪明而且知恩图报,极其忠诚,眼下是我们山上的探子,我打算把他派下山去。你估摸一下,什么人会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万恩沉思了一下道:“当年八族军与西河门结过盟。修城主又是我干爹,万花庄有难,西河门一定会帮忙。明天我给他一样信物,让他到西河门走一趟。” 宋万点头道:“这件事我马上就办。再说说留你这件事。” 万恩笑道:“你就说吧。” 宋万讲道:“东乡山共有三百二十号兄弟,此前模仿军队编制。也分成营、连、排、班等。 “后来被吴头领把编制解散了。但我的手下还有两个连长、四个排长、十个班长。这些人和我的关系没个说的。对你也是敬重有加,哪天我就串联一下,一致要求让你上山入伙,我不信吴奎不同意。” 万恩叹道:“吴大哥对我的态度转变极快,一定是那妖女一定没进好言。即便是你们强烈地将我留下来,待在山上也不舒心。我真怕吴奎说我别有用心,万一对我暗下杀手怎么办?” 宋万道:“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我打算给你一个排的兵力,到北山头去驻扎,与任何人不相来往。说句实在的,这里的问题很复杂。我不需要你抛头露面,只需要你为我出谋划策。” 万恩摇头道:“如果我脱离他们的监视之下,反倒是疑心更重。这样吧,你给我一个班的兵力,外加足够的钱银,我到乱石山上去驻扎。但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吴奎知道。” 宋万不禁一愣,惊疑地问道:“难道你预感到了什么?是不是觉得西边门户大开,鬼子会从西路偷袭?” 万恩点头道:“东乡山东临大海;南接清河,北面尽是连绵不断的村庄,官军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东乡山而动用重兵。有祁红做内线,敌军一定采用突袭或偷袭战术。 “那么,西边就显得极为重要。而你们把重兵都投放在北山上,西边却是门户大开。我真不知道你们是疏于防御,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我真不懂这是什么防御战术?” 宋万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听你如此一说,我对祁红这女人也就越来越加怀疑。五天前,是她和吴头领搞来的情报,说海州城正在调兵遣将。 “打算装甲开道,要在下个月上旬,就对东乡山展开清剿行动。既然是重兵来袭,那一定是走北路,因此我们就把兵力都集中到了北面。” 万恩拍了一下宋万的肩头,苦笑道:“即使情报准确无误,难道人家就不会北路主攻,西路偷袭吗?请相信我,暗地里给我调来一个班的兵力,保证确保东乡山万无一失。” 宋万回敬了万恩一巴掌,哈哈笑道:“别说一个班,就是一个连也可以啊!” 万恩摇头道:“调兵太多,容易暴露。只需要十几个心腹就行。” 宋万哈哈笑道:“明天我就以重建乱石山唯有,把人马给你调过去。” 月光似水,碧树轻摇,午夜的山寨刹那间鲜活了起来。 这一夜,两个人在寨墙上一直坐到天明,虽然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彼此肝胆相照,心中有着同一个目标。 黎明终至,红日喷薄。两个人一同走下了寨墙,直接来到宋小山的房中。 宋万见他还在熟睡,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孩子机灵地一下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宋万,连忙问道:“二头领,有什么吩咐?” 宋万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过的小崽子,他有事要你去办。” 宋小山快速地穿上了衣服,来到万恩的身前,向上一抱拳:“崽子哥哥,有什么吩咐敬请下达命令。” 万恩见这孩子也就十四五岁,口齿伶俐,生得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很是喜欢。 听他叫自己“崽子哥哥”。便在他脑壳上轻轻地扇一巴掌:“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以后叫我万大哥,不是叫我小崽子。” 宋小山嘿嘿笑道:“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山上的人都这样称呼你,我偶尔叫一句也没啥。” 宋万跨步来到门口,探头朝外看了看,对二人道:“你们俩赶紧说正事。” 万恩当即摘下胸前那块玉佩,直接交到宋小山的手中。一脸凝重地道:“我要让你替我去一趟西河门。西河门的修城主是我干爹,这块玉佩正是修城主送给我的礼物,见物如见面,只要你拿出这块玉佩,西河门自然就会相信你。 “我本打算给我义父写一封亲笔信,但考虑到路上盘查很严,一旦书信泄露,不但你的性命难保,还会被敌人所利用,只好让你带上这块玉佩去见他。 “此次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向修城主替我报一声平安,等风声一过,我就去看望他老人家;第二,向他打听一下我娘以及万花庄乡团的下落;就这么简单。” 宋小山把胸脯一挺,保证道:“万大哥请放心,宋小山保证完成任务!” 宋万见事情交代完毕,便拉过万恩的手,喜笑颜开地将他带离了宋小山的房间。 宋小山趴门朝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从床下掏出一个包裹,也就悄悄地下山了。 万恩、宋万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饭,便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中午吴奎大摆酒宴,东乡山上的大小头领都来作陪。三五成群,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远远传到山外。 酒过三巡,祁红仍是酒到杯干,极是豪迈,眼见她脸上泛起了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添丽色。令几个头领两眼迷离。 她突然起身离座,来到万恩的对面,翠袖一挽,把酒碗递到万恩的眼前:“万恩兄弟,来东乡山一回实属不易,嫂子也没时间相陪,实在是对不起了!今天我要与小弟共饮三杯!” 万恩摆手道:“小弟不胜酒力……” 不等他把话说完,祁红一饮而尽,把酒碗递到万恩的眼前,用强制的语气问道:“不用说别的,我只问你一句话:给不给你嫂子这个面子!” 众人纷纷劝道:“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崽子,这三杯酒就是毒药也得喝下去!” 万恩恍然想起这是土匪的规矩,倘若推脱,就是不讲义气。当下毫不犹豫,向上一抱拳,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祁红竖起了拇指,赞道:“是个爷们!” 登时就来了兴致,二话不说,又把第二碗喝下,再来一碗,一双眼紧张地瞄着万恩,生怕他溜走。 万恩料到她酒后必然有话要说,因此便摆出豪迈之态,把衣服向后一闪,单脚踏在凳子上,接连把两碗烈酒喝干。 祁红媚眼如丝,巧笑嫣然,再次竖起拇指赞道:“万恩小弟不但天生俊秀,俊秀之中还带有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嫂子打心眼儿里敬佩。 “不过东乡山马上就要开战了,子弹无眼,真要伤着我这个兄弟,会让你哥我俩后悔一辈子。 “为了小弟的安全着想,我和你哥多送给弟弟一些银两,明天就送你下山。找个没有烽烟的地方,盖几间房子。 “俗话说得好:有了梧桐树就不愁招不来凤凰。就凭我家小弟这出众的外表,就是财主的女儿也得把脑袋削成尖往里钻,成家立业岂不是很容易。” 吴奎坐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来的也不是个时候,马上就要打仗了,说不定后果如何。明天一早,你去账房支取五十块现大洋,赶紧离开这里吧。” 万恩足智多谋,擅会用兵,山上的兄弟无人不晓。大战来临之际,不但不加以挽留,反而把人家撵下山,觉得有悖常理。便纷纷起身,都想说说自己的建议。 然而宋万却出乎寻常地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家伙都坐下。万恩乃万花庄民团之首,必须要找到自己的队伍。你们谁也不能留他。” 万恩朝各位拱了拱手,一笑道:“万恩一生孤苦伶仃,唯一的亲人就是母亲。眼下她老人家生死不明,万恩一刻也不敢耽搁,决定今夜就前往万花庄,打探一下母亲以及兄弟们的下落。” 他故意放出风去,隐隐有引蛇出洞之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 提前设伏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件事是万恩、宋万共同谋划的,宋万自然是十分配合。不但当众送给万恩一把短枪,还取来一张万花庄的地形图,铺展在桌子上。 指着地图,告诉万恩要从什么地方进,从什么地方退,到什么地方去打探……都讲得是一清二楚。 大战在即,竟然放弃一个出色的指挥官,众人颇为不满。纷纷放下了酒杯,一同朝门外走去。 万恩见酒席不欢而散,便装作两眼迷离的样子,咬着舌头道:“喝多啦。我,我想去睡觉。” 想要起身,却两腿拌蒜,宋万急忙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搀扶到自己的房中。 万恩仰卧在床上,低声对宋万道:“赶紧派人下山,通知城里的眼线,要密切地观察万花庄的一举一动。” 宋万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酒劲上涌,万恩感觉头晕脑涨,过不多时,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日落西山。万恩简单地喝了一碗稀粥,也就草草地与吴奎、宋万告了个别,急匆匆地下山了。 宋万也罢把十二个心腹派往乱石山。十三个人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祁红见万恩真的到万花庄去打探消息,这不是除掉万恩的最好时机?当天夜里就溜出山寨,来到电台的藏匿地点,给徐忠信发去一封密电。 徐忠信一心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连夜就把几个心腹手下唤入自己的家中,商量如何击毙万恩。 可不知道他何时进城?又与谁进行联系,只能摆出一个外松内紧之态,故意放万恩进城,然后给他来个瓮中之鳖。 经过两三天的蹲守,却始终也没发现万恩进城,也就撤回所有的便衣。 宋万是个谨慎之人,见万花庄的民团惨败出逃,东乡山可能就是下一个攻打的目标。因此他广布羽翼,在万花庄埋了好多眼线,所以对万花庄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当他们发现有好多治安军竟然换上了便衣,感觉有些不对,就用飞鸽传书的方式,把情报送到宋万的手中。 宋万看完情报之后,顿时冷汗淋淋,当天就独自去了乱石山。 见到万恩之后,便把信中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讲给了万恩。 万恩凝眉想了想,转头对宋万道:“东乡山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兵团作战。祁红所说的重兵来袭,估计就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她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把兵力全部调往北山,致使山寨空虚,然后派出一支精良的小股部队乘虚而入。 “一旦山寨失守,吴奎定遭控制,在祁红的软硬兼施之下,吴奎一定会选择投降。如果他下达一个投降的死令下,绝大多数兄弟会选择遵从。” 一想到自己险些就沦为了汉奸,宋万不禁一凛,连忙对着青天作了好几个长揖:“苍天有眼,多谢老天爷保佑。是你们给我们送来了及时雨,否则大难临头,我代表东乡山三百多个兄弟谢谢苍天。” 万恩推了他一把:“嗨嗨嗨,你再扯这事,我可就不帮你啦!” 宋万把手放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小崽子,在这节骨眼儿上,你小子胆敢不帮我,我把你胡子爹、陆头领都召唤起来,天天缠磨你这个小崽子。” 万恩哧笑道:“你这家伙可真厉害!不但能搬神,还能请鬼,看来我不怕你都不成了。” 宋万嘿嘿笑道:“服气了吧?那就赶紧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 万恩一笑道:“效仿万花庄。我们也给他们来个外松内紧,请君入瓮。从现在起,你就依照吴奎、祁红的吩咐去做,带着众人在北山上昼夜不停地修筑工事。 “但有一样,你必须把驻守山寨的兄弟换成自己的心腹,并配备最精良的武器。一切要秘密而行,千万不能让祁红产生半点怀疑。” 宋万点头道:“这个好说。吴奎还沉醉在甜蜜之中,两个人很少出现在军中。我的心腹手下虽然不是很多,但各保各的忠心耿耿……” 眼珠转动,突然转头对万恩道:“诶,小崽子。你刚一下山,万花庄就有所行动,这就说明祁红在山上藏有电台。不如趁着山寨空虚,现在就把祁红抓起来,逼迫她交出电台。如果有电台为证,吴奎定会如梦方醒。你说我这样做行吗?” 万恩摇头道:“虽然祁红百分之九十是间谍,但我们苦无证据,决不能轻率地去抓人,必须要隐忍不发,暗暗关注此人的一举一动。 “你想一想,眼下祁红公开的身份是第一压寨夫人,你贸然对一个压寨夫人动手,吴奎不跟你拼命才怪呢? “况且祁红身为特工,他能轻易地交出电台吗?一旦把吴奎激怒,只要他振臂一挥,你不但抓人不成,反而沦为了反贼!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挫败这起阴谋之后,才能揭穿事实真相?” 宋万觉得此话在理,当即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这就回去。沿途我多设据点,方便我们联络。”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自然没有引起祁红的怀疑。加上吴奎对祁红的甜蜜劲还没有淡去,因此二人很少走出寨门。 不过二人早晚都会到北山坡上巡视一圈,另外派还两个心腹手下暗中监视。 可东乡山如此之大,宋万又是山上的二寨主,有军队的调动权,两三个人如何监视得过来?况且山上最近互调频繁,军中缺少十几个人自然无法发现。 可乱石山不但缺粮,还缺少枪支弹药,必须尽快地送过去。 他琢磨了半他,次日一早,宋万就敲开吴奎的房门。 吴奎还未起床,笑嘻嘻地说道:“昨晚喝多了。脑袋有点发晕,所以多倒一会儿。你这么早来找我,你有什么事么?” 宋万一笑道:“近期大修工事,弟兄们有苦又累。工事眼看就要修完了,想给兄弟们改善一下生活。打算库中朝山上运一些酒肉和粮食,请寨主批准。” 吴奎笑道:“以后这点小事就不用向我请示了,你自己去办吧。” 就这样,宋万把粮食、帐篷、枪支弹药等物偷偷地运至乱石山。 晃眼三天过去,祁红见工事修得差不多了,吴奎完全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倘若再不展开偷袭行动,就会有大批的士兵返回到营寨,那岂不是错过绝佳的机会? 祁红不想错失良机,就在当天夜里,不但给徐忠信发去了一封密电,还把吴奎灌得酩酊大醉。 当时烽烟四起,正处在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期,单单玄狐山一带,啸聚大小一百多个绺子。无论对官府还是普通的百姓,都构成极大的危害。 官府也曾派大军进山清剿。可山贼一贯的伎俩,就是一旦遇强敌便化整为零,就地潜伏,等风声一过,又重新啸聚,干起夜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 大军如挂木梳一般,搜了一遍又一遍。不过捣毁几座山洞,火烧几个贼巢而已,连山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时间一长,粮草耗尽,只能无功而返。 这样一来,使土匪更加猖獗。无奈之下,刘翔奎、徐忠信只能上报给了东瀛人。 为了平息匪患,东瀛人特意从本国调来了剿匪精英。此人名叫田中,据说是来自于北海道。 他来到海州城之后,就从军中精选出一百个精英,很快就组建一支特战队。虽然只有百人,但装备精良,骁勇善战,足可以一敌十。 因为祁红已经顺利地打入了内部,前些日子还偷袭了乱石山,田中知道攻打东乡山的时日已经不远,因此这支特战队一直没有离开万花庄。 徐忠信接到密电之后,急忙交到田中的手中。 田中展开密电,见上面写着:山寨空虚,机不可失,以两盏红灯笼为号。 兵贵神速,田中读完密电之后,立即集合队伍,只给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特战队就出发了。 他们乘坐小船,在岔股口上岸,三个人为一组,穿林度莽,如同鬼魅穿梭,快速地朝东乡山驶进。 祁红见山寨空荡,北山坡上却是灯笼火把,干得热火朝天,便让自己的两个心腹把两盏红灯笼挂在西寨门两侧。 祁红见灯笼挂好,立刻返回房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吴奎,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忖道:“特战队一旦攻入山寨,我就拿你为质。一可以保护自身的安全;二可以利用他逼令所有人投降。” 主意拿定之后,便换了一身劲装,把短枪压在枕头下,熄灭了蜡烛,倒在了吴奎的身侧,期待着特战队尽快攻占山寨。 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她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万恩比她技高一筹;更算计不到东乡山的探兵无处不在,就在特战队下船上岸的那一刻,就被万恩给盯上了。 原来万恩带着十二个精兵埋伏在乱石山,原本打算来个前后夹击,将来犯之敌一举全歼。 当万恩住进乱石山之后,他就想利用眼前这个战场,全力搜索,查找线索,研究一下敌人的最新战法。 不研究不知道,一研究吓一跳。竟然发现山上的六名巡兵,三个守岗的哨兵全部失踪,驻地的士兵全部死亡,而且均是一刀毙命,从表面来看,好像内部人所为,但实质是有高手秘密侵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偷袭山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脸上变色,寒意大盛。乱石山的防卫素以严密而著称,巡逻侦兵更是机敏之极,究竟是何方高手这等了得?一枪不放,竟能杀死山寨二十多个士兵? 手下这十二个兄弟,虽然都是山上的精英,但与这伙神秘强敌相比,简直相差甚远。即使敌人中了埋伏,凭借这伙人的本事,也会瞬间扭转战局。 万恩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立刻改变作战方案。决定放敌人过去,然后尾随其后,单等他们向山寨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在背后展开偷袭。 这样一来,不但减少伤亡,而且还能使敌军首位不能相顾。但这种打法必须对敌人的行踪了如指掌,否则就会贻误战机。 万恩觉得侦兵的能力很差,也就没派他们下山打探,而是把所有人都调到了后山。让他们在山洞里隐伏起来,决定自己亲自打探。 岔股口是水陆的必经之路,万恩就来个以静制动,在山脚下的一片树丛里隐藏了起来,凝神向下方查探。 明月当空,河面上波光粼粼,一片的寂静。过不多时,突然清河上传来哗哗的水声,好像有人在摇浆摆橹。 万恩不禁紧张了起来,把头探出树林,凝神朝河面看去,果然有四五艘小船驶向了岸边。人影纷乱,无数头戴钢盔的士兵跳上了河岸。 一个矮个子的家伙手托望远镜,察看了一下四周。突然把手向东一指,说了一句“开路!” 士兵们迅速散开,三个人为一组,以品字形向东行进。远远望去,队伍像一条灰黑色的带子一样,只听到低微的“沙沙”的脚步声,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 万恩见这支队伍训练有素,不禁有些担心。 通过两天的接触,万恩见这些人一身匪气,纪律性很差。万一被敌人的侦兵所发现,不但会被连窝端掉,就连作战计划也会被彻底打乱。 他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起身。却不料踩断脚下的一根枯枝,发出“喀嚓”的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还是惊动下面的敌人,眼见两个敌军端着冲锋枪朝山上搜索过来。 万恩连忙趴在了地下,眼看两个家伙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不禁一阵紧张。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从树林中窜出一只雪白的小灵狐,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慢悠悠地朝北山破上奔去。 两个家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枪,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转身朝山下走去。 万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恍然想起了思雨姐姐,可念头方起,心中陡然一痛。他知道这是灵犀虫在作怪,连忙移念他想。 只等心痛完全消失,这才缓缓起身,提气轻身,等走进左边这道沟壑,这才开始拔足狂奔。 经过一年多的野人生活,万恩在山野奔行的速度极快。他翻山越岭,不多时便来了山洞前。 见洞中灯光明亮,有四个家伙围着马灯,正在大肆赌钱。吵吵嚷嚷,站在洞外就能听见。 万恩不禁大怒,健步冲进洞中,一脚一个,将四个人踹翻在地。 两眼怒视着他们,低声道:“既然你们四个想死,请不要累及别人!” 劈手抓过一个小头目的头发,手起刀落,只听“唰”的一声,一团乱发落在了地上。 吓得四个人牙齿打颤,连忙跪地作揖求饶。 赵老蔫儿的平时与万恩关系不错,上前劝道:“万英雄,手下留情。他们不守纪律,理应该杀,但这些人都是个血性的汉子,他们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还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万恩把刀收回,低声道:“此事还不算完。敌军已经到了,可能要抵近侦察。大家伙赶紧退到洞底。” 众人急忙背负好行装和枪支,朝山洞的深处退去。 明月如盘,青松横斜。南山顶上风声呼啸,人影纷乱。无数头戴钢盔,手握冲锋枪的东瀛人,朝山下搜索过来。 赵老蔫儿与万恩趴在洞口,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好在乱石山实在太大,几个家伙用小型探照灯四处照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这才转身朝山南而去。 等敌人走远,二人这才把所有人召唤出来。当得知有特战队抵近侦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四个赌钱的家伙方才还是满心的怨恨,这一瞬间,完全转化为对万恩的感激与敬佩。主动上前请求处斩。 万恩本来就没有杀他们之心,方才的一刀,只是为了杀鸡儆猴而已,当即说道: “既然你们想要立功杀敌,我干嘛要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这样吧,赵老蔫儿,我把这四个兄弟交给你。 “你们五个继续留在乱石山狙杀敌人。找个绝佳的位置,把所有的炸药都用上,炸毁山崖,争取把敌人全歼。” 那个被砍掉头发的小头目第一个冲到近前,挺着胸脯道:“人要脸,树要皮。倘若我们几个再不争一口气,哪还有脸再回东乡山!放心吧,即使战死沙场,也不会后退一步!” 万恩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夸赞道:“好样的,是个英雄。不过你们几个谁也不许死,脑袋必须给我留着。等我寂寞了,就拿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四个人哈哈大笑,那头目道:“好唻!崽子兄弟,等歼灭敌人之后,我们五个保证给你拎五颗人头去见你!” 万恩连连摆手道:“脏兮兮的,我可不要,我怕弄我一身血。” 四个人觉得万恩外向随和,对他的亲近感又增添了几分。 认真地准备了一番,万恩把手一摆,带着五个人走出洞外,为他们挑选了几个爆破点。 五个人点了点头,扛起了炸药,朝山南走去。 万恩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估计敌人的后军已经过了乱石山,这才带着七个兄弟尾随而去。 特战队似乎对地形早已探熟,很快就在山下觅地藏身,对西寨门形成半包围之势。 田中手托着望远镜,朝山上看了看,见吊桥下落,寨门虚掩,门前不见一兵一卒。灯笼摇曳,红光如豆,灯罩上写着“安好”二字,想来这是线人留下的信号。 田中见这次行动过于顺利,反倒是疑窦丛生,转头对身旁的副官道:“山寨的防守如此懈怠,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副官道:“我们的线人在山上说一不二。兴许是她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 田中把头轻摇了一下,低声道:“还是谨慎为妙。你们原地待命,我独自到寨门前打探一下。” 说完拔足狂奔,转瞬间便到了吊桥之下,只见他单脚轻轻地一踏,便如大鸟似的穿飞腾掠,轻飘飘地落在了吊桥上。 穿过浮桥,东折西转,攀上右边的一座山崖上。放眼四顾,山寨里更梆寥落,夏虫寂寂,大寨空空荡荡,偶尔有三五个巡兵来回游走。 而北山坡上却是人声吵杂,到处都是灯笼火把。心道:“原来他们都在修筑工事,怪不得山寨如此空虚。” 把手向前一挥,口中响起两声夜枭的叫声。 山下尘烟四起,人影纷乱,一百个特战队员如鬼魅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寨门围涌过来,见大寨里空无一人,更加大胆。 一个士兵抬腿踹开了大门,“轰”的一声巨响,那士兵惨叫了一声,仰面向后跌飞而去。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躲在了寨墙的下面。 田中暗呼“不好”,但他明知寨子里有埋伏,但还是不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高声令道:“四下散开,强取山寨!” 这帮家伙个个都是军中的精英,得到命令之后,纷纷把五爪挠钩抛在墙头上,抓绳在手,很快就翻墙入寨。 宋万高声令道:“给我打!” 枪声大作,一百多杆枪一齐开火。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号角声回荡在山谷里。 田中突然做了几样怪异的手势,前面的队伍随之调整阵形,后面的队伍很快跟进,单膝跪地,开始发射掷弹筒。 掷弹筒的弹药十分特殊,爆炸后立刻燃起了大火。顿时就把宋万的阵地化为一片火海。 宋万以及山上的兄弟从未打过这种硬仗,瞬间就败下阵来。不过这些兄弟都是血性的硬汉,虽然后退,但没有一个溃逃。 宋万下令将一台土车挡在阵前,将第二道寨门堵住,弟兄们把长枪绑在卡口之中,高低层垒,错落四排,准备就绪。 单等敌军发起冲锋,一同拉动绳子,登时乱枪齐射。然而这支特战队训练有素,枪声一响,就倒在地上摸爬滚打,好像会躲子弹一般,一阵排子枪过后,也没能杀伤几个敌人。 正在宋万无计可施之际,万恩带着七个兄弟从后面摸了上来,把身上的手雷全部掷出,然后来个就地十八滚,朝左侧的山沟退去。 爆炸声连连响起,顿时将那些手持掷弹筒的敌军炸得所剩无几。 田中蓦然转身,举起战刀,下令还击。可枪声又从左边响起,瞬间又有两三个士兵中弹倒地。 田中颇为诧异,忖道:“东乡山不过就是一伙土匪而已,运动战怎么打得如此了得?” 他见枪声稀疏,料到是是一支小股部队,索性不再理睬他们,只派两个士兵在这里阻击,自己却带兵也杀进了山寨。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举全歼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等人在背后这一偷袭,不但宋万的兵马缓过劲来,北山坡上的人马也杀了过来。 田中见守军的火力完全集中在西门,不想再强攻西门,准备集中兵力,攻打薄弱之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整个山寨。 如果拿下山寨,就可以借助寨墙打掩护,即使北面的援军再多,打掉他们也不成问题。 可还没等集结完毕,山上的几门镇山大炮同时响了起来,顿时就把敌军的阵形打乱。 万恩人等借着混乱之机,从沟壑中也摸了过去。八条汉阳造同时开火,又有两三个东瀛人倒地。 田中见这支神秘的队伍神出鬼没,北山坡上也是火炬如海,感觉时间已经不够用了,也就放弃了这次偷袭行动,下令沿着山路朝西撤退。 万恩的手下不过七八个人,八九条破枪,即使距离敌人不远,也不敢冒险追击,便带着手下与宋万等人会合。 宋万见万恩安然无恙,很是开心,拍着他的肩头道:“好兄弟,多亏你啦!” 万恩拿下他的手,焦急地说道:“少说废话!赵老蔫儿等人正在乱石山上设伏,我带兵在后面追赶一阵子!” 宋万道:“山上的兄弟虽然剽悍,但如同一盘散沙,我怕他们不听你的命令。还是我带兵前去追杀。” 万恩朝寨中递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别忘了,山上还有大事等着你来处理,赶紧带兵返回山寨,务必要将吴奎、祁红控制在你的手中。” 宋万长叹道:“人生如云,万事无常。想不到我们这对同生共死的兄弟,不久之后将会刀兵相见。手足相残我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倘若再不痛下杀手,恐怕东乡山就得彻底完蛋,这件事真的叫我好生为难。” 万恩淡淡道:“手足相残确实极为痛苦;但倘若再妇人之仁,恐怕死的不单单是你,还会连累好多的兄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无论祁红还是吴奎都必须除之!” 宋万见他语气坚决,面容平淡,有些微微吃惊,心道:“小崽子看似亲切随和,实则心狠手辣!也是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决不能心慈手软!”当即带兵向寨中包围而去。 北山坡上的大军与守山的兄弟在山下会合,得知东瀛鬼子偷袭山寨,个个义愤填膺,也不知道是谁下达的命令,便开始追击。 田中见身后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见有大军追来,便下令停止后退,就地埋伏,准备打他们一个反伏击。 这些特战队员经验颇丰,开始在必经之路上悬挂手雷。然后选好狙击地点,隐蔽藏身。 万恩见这样大张旗鼓追击下去,必然吃亏不可,便拔足狂奔,赶在追兵的最前头,将前面追兵拦住。 领头的名叫田大虎,不但是东乡山的三寨主,更是吴奎最好的兄弟。 他抬头看了一眼万恩,冷笑道:“你小子去而复返,难道敌人是你引来的?” 时间紧迫,万恩来不及解释,也不理他,对众人道:“这帮家伙训练有素,不可轻敌。你们这般直追下去,定遭埋伏。信我的话,沿着两侧山脉向前追击,居高临下,方能取胜。” 田大虎瞄了一眼两侧的山脉,哼道:“山路难行,又是大黑天。不等我们走出东乡山,人家早就跑得没影了。我看你小子别有用心,就是故意放走敌人。等我们把敌人全部歼灭了,回来在收拾你。给我追!” 万恩厉声喝道:“田大虎,你要是找死,就请自己去追,别连累山上的兄弟!” 田大虎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诶耶,你小子还主次不分了呢?你算什么老几啊!” 蓦然拔出短枪,把枪口抵在万恩的胸膛上。 这时,四寨主赵全赶到了近前,按下田大虎的手中枪,对他道:“万恩兄弟是东乡山恩人,没有他东乡山早就丢了。田大虎,你可以带着自己的手下去追赶逃兵,但决不许动我们的人。” 田大虎恨恨地瞪了万恩一眼,咬着牙道:“你等着的!”带着十几个手下向前疾追而去。 可还没追出半里路,敌军就拉响了手雷。由于这些手雷是精心布置的,一旦拉响,爆炸声就连连响起。 田大虎方知上当,刚想下令撤退,敌人的枪声爆豆一般地响起。十多个兄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万恩将兵分两路,沿着南北两道山脉而行。一边前进,一边警惕观察。只要敌人一开枪,隐藏点就会暴露出来。 胡子兵居高临下,便开始向下射击或投掷手雷,很快就把几个伏击点拔掉。 田中见这些胡子兵不是正面追击,而且是从两翼向下夹击,他不敢再战,只想快速地通过这道峡谷。 准备在平原上展开决战,于是便下令向后撤退。 万恩在乱石山上布下了埋伏,因此也就不急于追赶,不紧不慢,如影随形。 当敌军撤退到乱石山下时,田中抬头朝山上看了看,对副官道:“幸亏我们此前就拿下了乱石山。倘若在这里布下伏兵,我们就得全军覆灭。” 那副官点头道:“是啊,我们的线人已经暴露了。这帮土匪也想将计就计,不过这帮家伙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只想守住山寨,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摆兵布阵,逗引埋伏!” 话音未落,忽听上方传来三声惊天巨响。山崖崩裂,万千块巨石当头砸下。瞬间就有几十个敌军被巨石砸中,惨叫倒地。 这次伏击让田中始料未及,眼看自己的队伍瞬间就折损了一大半,心里不免有些惊惧恐慌,当即令道:“各自为战,全力向外突围!” 他首当其冲,一路向西杀奔过去。 万恩见时机已到,这才下令全力追击。 田中等二十几个残敌刚一接近西隘口,突然枪声大作,原来赵老蔫儿等人已经封锁了西隘口。 他们两个人为一组,选择好狙击地点之后,等待就绪。单等敌人一露头,远了用枪打,近了投掷手雷,又把这伙残敌打回了山谷。 前有枪手狙击,后有虎狼追兵,片刻间他们已经进退维谷。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山坡上又传来了喊杀声,抬头望去,不计其数的胡子兵在万恩的率领下,漫山遍野地朝山下冲来。 居高临下,拼命地朝山下投掷手雷,眨眼之间,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几个伤兵行动不便,干脆饮弹自尽。 唯有九个东瀛鬼子攀上了山崖,与田中一起作困兽之斗。万恩见他们已经弹尽粮绝,立刻下令停止射击。 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枪炮声,立刻就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更加狰狞。 赵全来到万恩的身旁,低声问道:“几发炮弹就解决了,干嘛要废这二遍事?” 万恩一脸肃严地说道:“一个区区的岛国,竟敢在我们神州大地上肆意妄为,既然不能将他们生擒活捉,那我也要好好地羞辱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神州大国不是好欺负的!四寨主,赶紧找几个嗓门大的,向山上喊话!” 赵全朝万恩竖了一下拇指,转身来到军中。 他从军中挑选几个嗓门大的士兵,琢磨出一段话,让他们按照原话呼喊。 几个大汉站成一排,齐齐喊道:“灵山圣地,岂容小辈在此撒野!山上人等,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如有不下山者,均视为顽敌。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这帮残敌十分顽固,不但不降,反而与他们互骂。 这些胡子兵个个野性十足,哪受得了这些,一边朝他们腿上开枪,一边谩骂羞辱。 几个东瀛人不甘受辱,便搂抱在一起,高呼着口号,最终跳下了山崖。 一时间刀兵声止,四下寂然。数百名群雄沿着山川昂然而立,各自凝神屏息观望。 当想起今夜偷袭山寨的情状,心中不禁一凛。这一战确实有惊无险,赢得漂亮之极,但现在想来,若不是万恩早有预谋部署,很难大获全胜。 当赵全想起万恩之时,却不见他的踪影,于是众人边喊边找。最终在一座石崖上发现一张纸条。 赵全拿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山寨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希望你们速回山寨,助宋头领一臂之力。落款是万恩。 众人疑惑不解,不知万恩为何不辞而别。 这时,赵老蔫儿等人赶了过来,他一脸凝重地道:“不用找了,万恩兄弟这是不愿意参与山上之事,故此不辞而别。” 众人纷纷皱眉,困惑不明。 赵全问道:“山寨一团和气,能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赵老蔫儿叹道:“我们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抽,山上出了内鬼我们都不知道。若不是万恩兄弟火眼金睛,恐怕山寨早就丢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问道:“谁是内鬼?” 赵老蔫儿不善于言语,再次叹道:“是大人物的媳妇。不要多问了,到了山寨你们就全清楚啦。赶紧走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白猿老祖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赵全呆立了半晌,对赵老蔫儿道:“你们几个在此等候万恩,顺便打扫一下战场。如有残敌,就地歼灭。” 其他四人得知山上要出大事,心中忐忑不安,私下议论道:“如果山上有变,我们五个何去何从?” 有心也跟着队伍上山,却被赵老蔫儿给拦了回来,低声对他们道:“山上必有寨主之争,谁当大当家的你我也是如此,何必蹚这潭浑水?还不如在这里打扫战场。兴许还能发一笔小小的横财呢。你们哥几个就信我赵老蔫儿一次,只要跟着小崽子走,必有好日子过。” 其中一个人问道:“小崽子还能回来吗?” 赵老蔫儿也不说话,举起了火把,朝山崖下面走去。 万恩确实没有离开乱石山,他不辞而别有两个目的。 第一,他料到山寨会出现派系之争,因此不想参与此事;第二,与那位仙人此前有过约定,极想见他一面。 当年在乱石山下智胜黄道安的时候,那位不知名的仙人曾给他下了一道法旨。要他抗击外敌,解救天下苍生……。 万恩确实也不负所望,还在读书之时,就加入了抗战组织。年龄虽小,但他智计过人,令东瀛人闻风丧胆。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逐渐走向强大之时,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不但错过了时机,还险些魂断秦岭山。 他不知自己是有悖了天意?还是华夏气数有变?令他困惑了许久。今天故地重游,在这静谧午夜里,期盼着能与那位仙人见上一面,希望他能为自己指点迷津。 于是,便朝山下走去。 夜空晴朗,树影斑驳,万恩沿着山间小路,默默地朝山下走。仿佛正在走向一条不知未来的道路。 他穿过一片河滩,东折西转,便来到了那道土坎前。 虽然间隔四年,这道土坎不曾有一丝的改变。便学着当时的样子,双手用力一撑,跃到土坎的上面。 土坎的上面长满了野草,极其柔软。万恩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把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眼望着满天的星斗,回想着那位仙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奉旨行事,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可老天为什么偏偏要惩戒自己,害得自己有国难投,有路难奔、有家难回?甚至险些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百思不得其解,希望这位仙人尽快的到来。 也许是心到神知的缘故,就在他热烈期盼之际,突然仙光照地,那位鹤发童颜的仙人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万恩连忙起身,向上礼拜道:“多谢仙驾光临!万恩叩拜尊神!” 那仙家歉意地摇了摇头,叹道:“不用拜我。是本仙愧对于你。”盘膝坐在了万恩的身侧。 万恩不禁一愣,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没有说话,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两眼盯着他的脸,迫切地想知道幕后的真相。 过了半晌,那仙人缓缓地讲道:“本仙是一只修道千年的通臂白猿,一直掌管着九天秘籍“如意宝册”。 “因为一时疏忽,泄露了天书宝册中的秘密,结果导致一场叛乱。九天玄女娘娘不但助我平息妖乱,还收我做了她的第二弟子,号称‘白云洞君’;凡间都称我为白猿老祖。” 万恩连忙翻身跪倒,礼拜道:“多谢老祖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老祖的怜救,弟子早就命归黄泉。弟子虽然有诸多困惑不明之处,但觉没有恨怨之意。” 白猿老祖见万恩胸怀宽广一点,很是高兴,满脸微笑地拍了拍地面,示意让他坐下。 等万恩坐回了原处,白猿老祖这才讲道:“不瞒你说,你小子乃九天童子转世,天生聪明,资质也是超人,可惜阳寿不长。 “九天玄女娘娘本打算将你收回九天,但念你娘苦苦地将你养大,顿生怜悯之心,决定把你留在人间。 “当时战乱频仍,外敌又借机侵入,九天玄女乃战神之首,就派我下了凡间,不但让我救你,还打算让赐给你天书一部,把你打造成战神,让你去肩负平息战乱,解救天下苍生的使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神州大地上竟然外教兴起……导致国数有了改变。既然人们都有了新的信仰,自然规律也就遭到了破坏。因此九天玄女娘娘也就放弃了对你的使用。 “你想想,倘若再让你去平定天下,那岂不是再添乱局么!因此这部天书也就没有交到你的手中。 “本仙本以为凭借你的聪明才智,在人间生活下去是游刃有余,可万万没想到仙界也是丑恶不堪,无形当中给你增添一定的劫数。唉!说来还是对你关心的不够,愧疚啊!愧疚。” 万恩听完白猿老祖的解释,怨气全无,当即说道:“万恩这条性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万恩随时随地愿为正义而牺牲。” 白猿老祖摇头道:“我不需要你牺牲,我要你更好地活下去。虽然你不能拯救天下,但你还可以正义而为,保护一方平安。 “从现在起,你就留在玄狐山,不但要训练雄兵,争取早日复城雪恨,还要肩负起替天行道,驱邪打鬼,降妖除魔的重任。” 万恩皱眉道:“驱邪打鬼,降妖除魔?” 白猿老祖解释道:“天下兴,降祯祥;天下亡,妖孽生。以后你面对的不只是外族的敌人,还有各类的妖怪。” 说话间,把手一伸,掌心幽光一闪,现出一本火柴盒大小的天书。 万恩颇感诧异,刚想说话,却听白猿老祖道:“这是《九天玄女救世真经》,书中包罗万象,你要好好地珍藏,关键之时必有大用。不过眼下大数还未生成,暂时还不能使用。” 万恩双膝跪地,将经书捧接在手中,朗声道:“多谢九天玄女娘娘赐书之恩。弟子一定不负使命!” 就在万恩接过天书的刹那间,却听白猿老祖轻咦了一声,然后淡淡地问道:“万兄弟,你腹中是不是有一条灵犀虫啊?” 万恩猛吃一惊,当年在无影洞,黄金玲以奇快之手,将灵犀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他的口中。就连五眼道师都没有瞧出,何以白猿老祖竟能知道?难道他竟有千里眼吗?上古神仙果然不是一般。 当下恭敬地解释道:“灵犀虫是我一个爱人生前所留,她为了救我,割破了咽喉,这才使我逃过一劫。 “没有此人舍命相救,我死过不止三次,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命就属于她的,准备用孤独的一生,来诠释一个剑胆琴心的男人对爱的释怀。” 白猿老祖扬眉大笑,点着他的额头道:“愚人自寻烦恼,智者忘而无忧。你以为终身不娶,她在九泉之下就能过得幸福吗? “她既然舍命救你,那就是要你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活在人世上。而你却是用孤独到老来报答她,这岂不是有悖于她的初衷吗? “还有,倘若这条小虫子不从你心里移除,不但对你健康有威胁,就连你日后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说话间,打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脸正容的万恩道:“这是一瓶忘情水,赶紧喝下它。” 万恩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沉声道:“我心如死灰,从此决不再谈感情之事。谢谢老祖的好意。” 白猿老祖见这场情劫对他打击极大,便耐心地讲道:“过去只能组合成今天,但它开拓不了未来。开拓未来的只有希望。 “过去就像流淌沙漠中的一条小溪,当你走在他身边时还会依在,当你在回头看时,就是一条惨白的痕迹。 “再者说了,花开花落,人有生死,这是自然的规律,倘若你永远活在此前的记忆里,你的未来还会有什么希望? “你母亲把你抚育成人,如果他看到你堕落成这个样子,她会开心吗?婚姻乃前生注定,难道你想违背此前的约定?”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别忘了,眼下你是在奉九天玄女的法旨行事,那么,你就应该遵循自然,顺从天意。天机不可泄露,我就不多说了,日后你自会明白。” 白猿老祖的一番话,直接戳破万恩的愚蠢之处,使他茅塞顿开。 当即谢道:“多谢老祖指点迷津,使我懂得了好多人生真谛。适才有冒犯之处,还请老祖多多原谅。” 白猿老祖摆手道:“不必言谢。既然你想充当百姓的脊梁,那么,你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一方的安危与幸福。以后做事多为天下百姓着想,只有扪心自问,也就不会做出偏颇之事了。” 万恩点头道:“老祖金玉良言,弟子谨记在心。” 顿了顿,恭恭敬敬地道:“不知老祖还有什么吩咐?” 白猿老祖把忘情水再次递给了万恩,用劝慰的语气说道:“你未来的路很漫长,趁着我还在这里,赶紧把这瓶忘情水喝下去,忘记前生,面对未来,这就是天意。” 第二百四十章 斩断情丝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接瓶在手,跪倒在白猿老祖的面前,朗声道:“既是天意,我绝不犹豫。”当即拔掉瓶塞,把忘情水一干而尽。 工夫不大,心中突然一痛,一条雪白的小虫子拉着细长的银丝从他嘴里爬了出来,垂挂在嘴边。 万恩干呕了几声,想把丝线扯断,可那丝线又柔又韧,无论怎么撕扯,就是撕扯不断。 白猿老祖把手一伸,那把绝情剑竟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一道清光闪过,丝线断裂,灵犀虫落在了地上,眨眼间就枯干而死。 刹那间,脑海中掠过与黄金玲一起的诸多情景,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风,交织如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来;泪水一颗颗流入口中,在舌间迅速泛开,是那么的苦涩。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突然发觉,心中沉积的悲怒与爱恋已经奇迹般地烟消云散,柔情汹涌,内心反倒是重新恢复了清明。 白猿老祖见他心结已被打开,便微微一笑道:“万恩小兄弟,你苦战了一整夜,也该好好地休息了。山寨派系林立,你远远地避开,确实是明智之举。我为你做个法术,就在这里甜甜地睡上一觉吧。” 说话间,探手一指地面,灵光一闪,把万恩照在一个黑色透明的圆球里。 夜雾弥漫,湿气甚重,夜露不断从树叶上滴落,眼看打在黑纱大罩上,却不能渗透进来,在球体上滚动滑落,最后洇入湿漉漉的草地中。 万恩颇为惊奇,突然耳中仿佛听到母亲的声音:“你困乏了吧?那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什么也不要想,醒来以后什么烦恼的事情就全都忘啦!” 话语轻柔,仿佛春风拂过耳际,又轻轻地拂过心田。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快就传遍全身,不多时,万恩也就甜甜地睡去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高过丈。晨风扑面,朝露冰冷,万恩从草地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 过了片刻,才将此前之事一一想起。四下张望,白猿老祖早已不知踪影,身旁果然放着一本天书。想来白猿老祖确实是在度化自己,决定依旧按照他的法旨做事。 他又摸摸心口,似乎并无异样,当下真气流转,朝心中逼去,没有一丝痛感,他心下稍宽。但一想到黄金玲对自己的感情,又是一阵揪心的痛。 他将天书藏好,重新登上了乱石山。掏出了望远镜,站在山巅向东乡山眺望。 东乡山的上空雾气弥漫,白茫茫地漂浮笼罩。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寨墙的轮廓,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就象一条蜿蜒的巨蛇,匍匐山间。 偶尔有守军在城墙上游回走动,看样子一切正常,不像有叛乱的迹象,万恩心下稍安。 忖道:“只要东乡山不生内乱,我必须把他们争取过来,倘若与万花庄的乡团兵合一处,雪耻复城就大有希望了。”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默默地祈祷着:祈求东乡山不生内乱,精诚团结,同仇敌忾…… 忽然山下莫名地刮起一阵大风,树木乱摆,枝叶沙沙。前方烟上蒙蒙一片,遮天蔽曰。那混沌之中,突然响起群狼的嚎叫声。 万恩定睛朝山下望去,烟尘开处,一只雪白的灵狐闪电一般在前面飞奔,七八只野狼在后面急速地追赶。 万恩讶然叫道:“这不是昨夜引开敌兵的那只灵狐吗?” 他素来侠义,又与灵狐有着不解之缘,眼见群狼以强凌弱、以多攻少,更加激发锄强扶弱之心,当即就抄起了长枪。 可惜昨夜的一场混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子弹已经打光,心里一阵懊恼。 万恩探头朝下看了看,峭壁百丈,崖岩上长出树枝与藤蔓,便打算借助藤蔓之力,冲下山去。 主意难定之后,便卸下枪上的刺刀,悬挂在腰间。双手抓紧藤蔓,疾速地向下滑落。两手生痛,耳边呼呼生风。 但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了许多,一边低头下望,瞧见藤蔓已经接近末梢,连忙伸手抓住其他藤蔓,身子一荡,继续向下滑落。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的工夫,万恩的动作也变得颇为熟练,藤蔓转换之间,竟然也悠忽飘荡,颇有猿猴从容之态。 他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禁不住大声喊喝。 那只灵狐颇为聪明,听到喊喝声,突然顿住了身形,蓦地竖起了身子,鼻孔抽动了几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朝这边看来。蓦地把身子一转,竟然万恩这边奔来。 万恩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却不料还未欢喜太久,只听“咯噔”的一声,手中的藤蔓已经绷断。 万恩“啊”了一声,连忙展动身形,在空中连翻数个筋斗,下落的速度才有所减缓。“噗通”一声,跌坐在沙滩上。 虽然沙滩较为柔软,但还是痛得他呻吟失声。 那只灵狐已经奔到他近前,见万恩龇牙咧嘴,“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接连不休,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险些便要淌下。 五只野狼曾扇形攻击而来,眼珠子铮亮,闪着幽光。 万恩当即拔出刺刀,缓缓地站了起来,破口骂道:“他娘的!五张狼皮褥子够我用一辈子啦!狼崽们,来吧!” 第一头狼没有既有急于进攻,距离万恩不到两尺远,屈唇呲牙,哼哼怒吼,后面的一只母狼却展开了偷袭。 “嗷”的一声,朝万恩猛扑过来。 万恩在山野里流浪甚久,经常与野狼争夺食物,经验颇丰。 他扎稳了脚跟,一直用余光瞄着这只野狼,单等它快要接近身体的一刹那,万恩微微下蹲,使了一招“雪燕亮翅”。 大声喝道:“着!”一尺多长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青光怒射,“噗哧”一声洞穿了野狼的胸膛。 那只野狼仰面倒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站了起来。弓着腰,夹着个尾巴,吱吱地叫个不停。 万恩朝前一踏步,飞身又踢出一脚。那头野狼惨叫一声,凌空飞起,重重地落在狼群中间,吓得群狼弹身向旁一跃,夹着尾巴就跑。 头狼把头一扬,仰天嚎叫一声,一同向南狂奔而去。 方才哪一跤摔得很重,无论屁股还是大腿无处不痛。眼见狼群远去,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来到另一片沙滩上,开始敷药疗伤。 眼见辰时已过,还不见宋万派人给自己来寻找自己,猜到山上一定纷争不断,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接自己上山。 眼下饥肠如鼓,便打起了那只野狼的主意。将野狼拖到河边,开始剥皮割肉,又在近处收罗一些干柴,开始搭架烧烤,又过起了元始的生活。 万恩知道狼肉不大好吃,就把狼心、狼肝、狼肉切成数块,用柳树枝穿成数串。 又在山上采了一把青草和红色的野果子,放在石头上研磨成糊状,然后均匀地吐沫在肉串上,这才放在炭火上烧烤。 万恩见火候已到,便拿起一串烤肉尝试了一下,起初一口咬下,只觉得脂香四溢,再一品味,甘甜中略带酸意,不像似狼肉,而像似浆果。 万恩心中大喜,一边大吃大嚼,一边赞叹道:“确实不错。虽然已有几个月没做过这等粗陋的东西,但水准丝毫不减。” 万恩吃得正是香甜,忽然从山崖上掉落几块小石子,落在河滩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万恩转头望去,见那只小灵狐正顺着山崖向下走。 当它距离山下还有两丈多高时,纵身向下一跃,身体与尾巴形成一条直线,如同被山风吹下的白围脖,轻飘飘地落在万恩的身前。 灵狐伏下身子,摇头摆尾,“吱吱”直叫,吐出小舌头,在万恩的手上舔来舔去,好像他乡遇到故知一般。 万恩本来就对灵狐有特殊的好感,加之这只灵狐曾经引走敌人的侦兵,更增添一丝好意。 便抚摸了它几下头,笑着说道:“小可爱,你就先别闹了。一定是饿了吧?咱俩一起吃点烤肉好吗?” 那灵狐似乎听懂人言,当即竖起了身子,抖动着前爪,似乎在给万恩作揖。 万恩拍了一下它的前爪,笑着道:“行啦,我不需要你给我打溜须。”挑了一串较好的肉串递给了灵狐。 灵狐把肉串夹在前爪中间,小心地咬了一口。方一入口,便觉得美不堪言,心中欢喜,接连吃了三大串才肯罢休。 万恩料到山上定会一场权利之争,宋万迟迟不来迎接自己,必有原因,因此一点也不着急。 有心到乱石山上的洞穴中睡上一觉,但又怕宋万找不到自己,见不远处有两棵大树,打算在树下睡上一觉。 刚一迈步,那只灵狐也冲了过来,叼住他裤脚,吱吱地叫着,就是不肯撒嘴。 万恩见这只灵狐个头不大,全身雪白,小耳红眼;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活像一只白松鼠,极其可爱,便把它抱了起来。笑着道:“你是不是怕我把你丢在这里?” 灵狐红眼泪流,当下就点了点头。 万恩在它身上摩挲了几下,微笑地道:“小灵狐如此的可爱,我怎会丢下你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狐女菱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灵狐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欢愉与宁静。当即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在地上又蹦又跳,像似在载歌载舞。 天气晴好,艳阳高照,万恩背靠着大树上瞧着灵狐独自玩耍。 昨天激战了大半夜,连日又不得休息,本来就有些困倦,灵狐这一蹦跳弄,更得眼花缭乱,不禁困意上涌,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不多时,就睡着了。 灵狐本想为他歌舞助兴,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便跃入他怀里。 万恩只是小憩,并不沉酣,见怀中有动静,便把眼睛睁开,笑着道:“你倒是会找地方,探手将灵狐搂在了怀里,一人一狐就倒在大树下睡着了。 红日西转,树影东移,万恩感到阳光刺眼,动了动身子,可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正要挣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朦胧中感到,似乎有人在搂着自己,而且柔软滑腻,香气袭人,丝丝长发弄得自己脖颈上发痒,他急忙睁开眼睛,不禁大吃一惊。 见怀中竟然倒着一个人,丰盈柔软,竟是一个体态曼妙的女子! 大惊之下,万恩一把将她推开,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万恩一脸吃惊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两眼盯着万恩,娇颜绯红,过了半晌,才低头娇羞地说道:“大哥哥,我就是那只灵狐,吃了你的食物之后,精神大振,也就化回了人形。” 万恩又惊又喜,瞪大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只见她长发披肩,尖尖的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杏眼;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尤其那颗小虎牙,给人一种既聪明又可爱的感觉。 心里忖道:“难道此人就是思雨姐姐吗?” 如此一想,不禁热血上涌,欢喜得险些叫出声来,当下低声问道:“你是叫胡思雨吗?” 那女子凝眉想了半晌,捶打了几下额头,摇头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但我不叫胡思雨,而是叫做菱花。 “我恍惚记得被什么人打回了原形,眼下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大哥哥,你能帮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吗?只要静下心来,修炼三天,一定能恢复记忆。” 万恩见她与胡思雨有着密切的关联,心中狂喜。当即说道:“山北洞穴遍布,两天前我们好多人在洞中住过。如果没人来过的话,洞中不但有炊具,还有几双被子。” 姑娘拍着手道:“那太好啦!不过大哥哥你得守护我三天。” 万恩果断地道:“行,只要小妹妹能够恢复记忆,别说三天,就是五天也可以。” 这只灵狐正是菱花。 前期,关丽萍、樱花从西河门回来之后,湘君得知万兰的眼病越来越加严重,很是着急,就让父亲向东海神医讨要良方。 东海虽然不乏神医,但他们极少来凡间治病,就告诉胡万山:渤海以南三百里,有一座山,名叫蝙蝠山。 山上有个蝙蝠洞,里面住着两只修炼成精的蝙蝠,如果能从洞中取出少许的夜明砂,混合醒目、败火的药物,熬制三副汤剂,保证失而复明。 湘君想与菱花、樱花一同前往九道山,可最近官府出台了封山令,不许三个人以上结伴出行。 湘君想独自一人前往,她毕竟是个凡夫俗子,即使有玄世珠在手,也未必能斗得过蝙蝠精。 她们三个人中,菱花不但修为最高,人也十分聪明,经过商量,决定让菱花前往蝙蝠洞,盗取夜明砂。 菱花一路狂奔,当她来到清河岸边,正准备乘船渡河时,突然狂风大作,一时间天昏地暗,把菱花吹得不知道东西。 就在努力抵御狂风之时,突听“哧”的一声轻响,银光错舞,寒气袭人。 菱花心中大凛,立刻感知不妙,想要腾身躲避,但为时已晚。只觉得双足一紧,似已被什么极为坚韧之物缠住。 目光到处,却见一根银丝缠住了自己的足踝。 当下一声娇喝,拔出短刀急速劈落,岂料那些银丝虽然被割断,但粘性极强,刚一迈步,两个裤脚就被粘在了一起。 菱花急忙弯腰,想将裤脚割掉。就在弯下身子的一刹那,一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来冲了过来,举起手中的拐杖朝她后背上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菱花眼冒金星,背部突被千钧重击,骨骼宛若尽数震散开来,登时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书中暗表,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芸姗手下的貂怅,人唤老貂头。 他见一招得手,就想再复一招,却不料菱花反手打出“地煞星罗针”。一时间,银光眩目,如星河飞泄。 老貂头惊叫了一声,巨口大张,“噗”的一声,万千根银丝从口中缤纷冲出,瞬间就把射来的星罗针粘住一大半。 星罗针共有七十二根,各有一个穴位,发射出去后,或是回旋,或是拐弯,或是绽放,层出不穷。 虽然老貂头的丝线厉害无比,但还是有一根银针穿过丝线,定在老貂头的左肩上。 老貂头“啊”的一声怪叫,捂着伤口掉头就跑。但还不忘借刀杀人,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啦!狐妖害人来啦!那个女子就是狐妖!” 当时清河岸边的人很多,突然有妖风大作,人们正在愤愤大骂。忽听有人这般喊话,便纷纷跳上了河岸。 抬头望去,见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一手捂着后背,缓缓地转过身来,大声喊道:“我不是妖怪,那老头在贼喊捉贼!” 众人疑惑不解,正不知该去打谁。菱花突然感到脸上一阵麻木,伸手一摸,竟然长出毛密密麻麻的白毛来。 原来老貂头的丝线涂有蛊毒。毒气扩散,竟然长出狐狸的脑袋来。 她正自纳闷,忽然瞧见众村民愤怒地瞪着她喊道:“她就是妖怪!杀了这个狐妖!”一齐挥舞着鱼叉砍刀追了过来。 菱花心中惊诧,但不愿与众人动手,只能回身向东狂奔。 当她逃到岔股口时,已经现出了原形。 没有办法,只能躲在树丛里用功排毒,争取早日变回人形。晃眼一天过去了,依旧不见好转。 也许天缘凑巧,那天恰好敌军偷袭东乡山,万恩前来打探时,一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引来了两个侦兵。 灵狐正在树丛里潜伏,听到动静就冲了出去,无形当中帮了万恩一个大忙。 灵狐遭到惊扰后,一路向北跑,在一个天然的岩洞里潜伏下来。却不料祸不单行,偏偏碰上了狼群,这才演出万恩舍身救灵狐的一幕来。 万恩把菱花带入此前住过那个山洞,四目扫望,不禁欣喜欲狂。 原来洞中不但有粮食、有油盐还有五双被褥,正是赵老蔫儿他们所留。 万恩为了给菱花创造一个良好的修炼环境,将五个行李卷全部打开,一层一层地铺在地上。 亲切地叫道:“菱花妹子,铺垫做好了,你坐在被子上修炼。我就守在洞口,如果有事,你就喊哥哥。”说完,夹起一双被子,朝洞口走去。 菱花十分感动,泪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滚动,随时都要掉落一般。 万恩来到洞口,将被子铺在地上,倒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东乡山,便拿起了望远镜,朝顶峰上走去。 他手托着望远镜,向东乡山上眺望,见寨墙如带,碉楼似丘。城墙上插满了青色的旗子,迎风招展,猎猎绵延。 万恩见眼下的寨墙要比此前别有一番气派。碉楼上有亮光在闪动,显然是有侦兵在以望远镜观察敌情。 万恩心中欢喜,捶胸喊道:“宋大哥全部搞定啦!” 东乡山确实平息了一场风波。 祁红本以为此次行动手到擒来,枪炮声刚一响起,就让两个手下把吴奎捆绑了起来,堵住了嘴巴,直接扔到了地上。 两个下人把写着“祁红”的红灯笼挂在了房前,然后插死了房门,与两个下人喝茶聊天,好像过年一般,倾听着外面激烈的枪炮响声。 然而,她等来不是东瀛人的嘉奖,而是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祁红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要造反吗?” 宋万迈步走上前来,冷冷的一哼道:“祁红,你就别再演戏了。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在万恩上山的那一刻起,已经认出你是刘子健的夫人。 “我在山上大修工事,正是万恩用的‘引君入瓮’之计。眼下田中已被歼灭在乱石山下,还抓获了七八个俘虏,难道让你们当堂对峙不成?” 祁红眼见辛苦数月布署的大好局面一朝破灭,所有努力付诸流水,怒恨交集,恨不能将万恩碎尸万段,敲骨吸髓。可乌黑的枪口就对着自己,又能怎么样? 淡然说道:“你们的大当家的还在我的手中,大不了同归于尽。”轻轻地拍了两下手掌。 卧室的房门哐然大开,两个仆人一手架着吴奎,两把短枪抵住吴奎的脑袋。要挟道:“赶紧放我们下山,不然我就打死他!” 吴奎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个宽松的裤衩,两手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中也被塞了破布,摇头晃脑,似乎在说:“赶快放她们下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双双毙命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万见两个女子手中不但握着短枪,腰间还缠着炸药,要想救出吴奎,更是难如登天。 思绪飞转,当下哈哈狂笑道:“吴奎不顾劝阻,属于娶了媳妇忘了娘之辈!如今引狼入室,实属于罪有应得! “还有,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害死乱石山十几个兄弟丧命,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剜他的心,吸他的血。没想到他也有今日,竟被自己的婆娘整治如此,妙极妙极!大快我心!” 身旁的一个老仆人摇头微笑道:“吴寨主,你听见了吗?你所谓的好兄弟竟然如此薄情寡义!我见了都替你难过。” 吴奎不知是计,冲着宋万跳脚怒吼,似是在骂他忘恩负义。 祁红本以为有吴奎为质,就可以安全地走出东乡山,万万没想到宋万竟敢与自己耍拖延之计,不禁大怒。 一个健步冲到吴奎的身后,拔出短刀,抵住吴奎的咽喉,咆哮道:“宋万,倘若你再不退兵,休怪我祁红手下无情!” 手上稍一用力,刀锋登时没入吴奎喉咙三分,鲜血长流。 吴奎吃痛不起,冲着宋万跺脚咆哮。 宋万连连摆手道:“别动怒,别动怒。我这就退兵。”缓缓向门外退去。 祁红生怕宋万伏击她们,便扯下堵在吴奎口中的毛巾,单臂搂住他的脖子,对吴奎道: “吴奎,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真不想杀你。可宋万根本不顾你的死活,想要把你置于死地。 “你不如号令一声,让兄弟们集体投诚,我们不但还是夫妻,你最起码也能混个队长干干。这样僵持下去,你我只能做下世的夫妻,那么,东乡山就属于宋万的了。” 生死关头,吴奎不禁心动。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头对祁红道:“赶紧点燃我的烽火令,聚集人马,平息叛乱。” 宋万本想找机会救他,却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把手一摆,与兄弟们一起退出门外。 烽火令是最高等级的命令,除非山寨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不然绝不会点燃烽火令。此令一旦点燃,各路人马就会放下所有的行动,立刻回援东乡山。 兄弟们都不知真相,一旦退出战场,不但歼灭不了敌人,山寨还会大乱。看来还是万恩说得对,此人必须除之。 宋万虽然动了杀心,可毕竟兄弟一回,不忍心对他痛下杀手。就在犹豫之时,万恩的话犹在耳边作响,当即牙关一咬,就将一束捆好了的手雷扔进房中。 “轰”一声巨响,房倒屋塌,四个人早已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些随从都是宋万的心腹,自然不会讲出真相,只说祁红等人见无路可走,便拉响身上的手雷,与大当家的同归于尽。 各路兄弟陆续回山,得知大当家的命已归西,便各自打起了自己的盘算。有的想另立山头;有的想要竞争寨主的位置,总之是一片混乱。 当天中午,东乡山上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推选新的寨主。 赵全、赵老蔫儿等人以“英明慈爱,独识大局,处变不惊,镇定斡旋,坚强表率,指挥若定”为由,推举宋万为新的寨主。 吴奎的心腹们虽然心里不爽,但毕竟宋万是东乡山的开山元老,又是这次粉碎阴谋的功勋,也都纷纷同意。 宋万假意推辞了几句,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登上了寨主之位,成为东乡山第三任寨主。 当天晚上,东乡山大摆酒宴。兄弟们三五成群,觥筹交错,喝得十分开心。酒过三巡,众人微有醉意,说起吴奎、祁红之间趣闻韵事,更加兴致高昂。 宋万生怕万恩等待着急,便打算与赵老蔫儿前往乱石山。 此前赵老蔫儿也经常听过小崽子诸多的事迹,但从未亲身体会。昨天一仗全歼敌人的特种兵,令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宋万道:“山上人际关系复杂,有些话不必细说。我去厨房用一些酒菜,与小崽子兄弟坐在山崖上说话聊天。” 宋万催处道:“路途遥远,你可要抓紧点时间。” 赵老蔫儿去了厨房,装了好多的酒菜,便与宋万乘跨战马,向乱石山奔去。 清风徐来,月影疏淡。 万恩独自坐在洞口前,仰望着夜空,陷入无穷无尽的回忆当中。 突然山后的草叶沙沙作响,一阵独特的幽香扑鼻而来,闻那气味,当是菱花无疑。 菱花清修了两个时辰,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了好多,只是有点饥饿难当。便出来寻找万恩。见他在洞口前盘膝而坐,仰望着天空,不知什么事让他如此入神? 便悄悄地来到他的身后,素手朝前一探,蒙住了万恩的双眼。 万恩笑道:“别闹。山上只有我们二人,谁不知道是你这个傻妹子!”掰开她的手,微笑地看着她。 菱花噘嘴跺足,大声嚷道:“我不是你傻妹子!我是你的尖妹子!傻大哥,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去!” 万恩见她娇俏可爱,哧笑道:“好好好,我这就给我尖妹子做饭去。” “这还差不多!”上前挽住万恩的胳膊,刚要往洞里走,忽然山下传来马踏山石的清脆的响声。 菱花一脸惊愕,紧张地说道:“不好啦,来人了。” 万恩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笑着道:“不用怕,是我们的人。” 菱花摇头道:“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见。” 万恩本想避避风头,因此不也就没有回到东乡山,可身旁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少女,万恩也觉得不大好,便点头道:“既然你不想露面,那就赶紧回到洞里去。” 菱花转过身去,又返了回来,对万恩警告道:“告诉你的!无论东乡山出什么事情,你都不许走!倘若私自离开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叫你后悔一辈子!” 万恩推了她一把,叱道:“别整天把‘死’挂在嘴边。我万恩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吗?在你身体还未康复之前,我决不离开你半步。” “万恩?”菱花眉头连皱,轻声说道:“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好想在哪里听过。” 万恩登时就是一怔,指着她道:“难道你真的是胡思雨转世?” 菱花努力回想,脑袋如同爆炸一般,连忙移念他想。 过了片刻,一脸严肃地道:“胡思雨这个名字我也很熟,但眼下什么也记不得了。请记住,我叫菱花,胡思雨另有其人。傻子哥哥,不许你随便想别人,眼下只许想我一个人。”柳腰款摆,朝洞里走去。 万恩皱了皱眉头,忖道“既然她不是思雨姐姐,那她一定是胡思雨身边的人,不然她不会对我俩的名字存有模糊的记忆。那么,我就更应该竭力的去守护她,直到她彻底恢复了记忆,我在离开她。” 马蹄声越来越近,万恩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借着月光看去,见来者正是宋万和赵老蔫儿。 万恩本来就性格外向,随和无拘,加上少年好玩的心性,便打算给二人来个恶作剧。 他藏在一块山石的后面,单等他们快要走到近前时,突然从巨石的后面跳了出来,大声喝道:“呔!哪里走!赶紧把马匹留下!” 声音洪亮,把二人下了一大跳。 赵老蔫儿连连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头皮,指着万恩骂道:“小崽子,不用你臭美。等着的,看我俩怎么收拾你!” 万恩笑哧哧地来到二人的近前,连忙为二人牵过马匹,笑着问道:“山上一切都好吧?” 宋万点头道:“都还好。只是大当家的不在了,还折了三十多号兄弟。” 一切都在万恩的预料之中,因此一点也不感到震惊,淡然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走,到洞中详细地给我讲讲。”牵着马,将两个人带到另一个洞中。 赵老蔫儿满脸疑惑地问道:“那边不是有个大山洞么?你给我俩带到这里干什么?我还想把行李带回去呢。” 万恩夺过他手中的包裹,一笑道:“以前那个洞里不大吉利,还是就近说会儿话吧。我还要在乱石山上暂住几日,三天后再上东乡山。行李就归我了。” 赵老蔫儿道:“洞中还有我换洗的衣服和几发子弹,我得拿回去。” 万恩神色紧张,摆手道:“别去了。明天我给你捎回去。” 两个人疑窦丛丛,困惑不明,对万恩不停地开始逼问。 万恩被逼无奈,脸上微微一红,就将两日来所遇之事一一道来。像某些细节:比如菱花是灵狐所变;另个人倒在树下睡觉等事都略过不提。 宋万听得眉头大皱,颇觉怪异。 赵老蔫儿更是啧啧有声,连连称奇。得知突然冒出一个大美女时,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宋万哈哈笑道:“原来你小子是山里藏娇啊!好啦,那就不谈这些了。我们俩本想接你回归山寨,既然崽子兄弟有美女相伴,那我们就过一段时间再来接你。” “不是!”万恩脸色羞红,便开始解释。 宋万、赵老蔫儿与万恩彼此不外,正想找话题逗他几句,任凭他如何解释,一致认为他就是洞里藏娇。 万恩实在没有办法,索性把手一摆:“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两个人逗弄他几句,便回到正经话题上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色温柔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万一本正经地讲道:“万恩兄弟,多亏你火眼金睛,识破了祁红这个妖精,不然东乡山就得彻底的完蛋了。眼下山寨一切安好,虽有一点点的小矛盾,但很快就化解了矛盾。 “天黑路远,山上的兄弟们还在饮酒,我怕他们借酒闹事,所以必须马上回去。既然你还要在乱石山上暂住几天,那明天我就让老蔫儿给你送些酒菜来。” 万恩点头道:“是啊。危机刚刚化解,又死了大当家的,说不定会有人借酒闹事。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什么酒菜,眼下急需解毒或醒脑的药物。我这个小妹妹身份有些特殊,又不想见外人,你们最好帮我搞一些解毒的药物。” 宋万点头道:“山上有三四个郎中,明个我就把他们都派过来。” 万恩寻思了一下,点头道:“这丫头十分任性,等我与她商量一下在派郎吧。宋大哥,你赶紧走吧。这帮悍勇之徒本来就是一盘散沙,你不在山上,恐怕要发生内讧。大局为重,我这里不必牵挂。” 宋万也点头道:“是啊。这帮家伙都是狂妄之徒,一语不合,就会刀剑相加,一些话还是留着明天再说吧。” 赵老蔫儿调转了马头,对万恩笑着说道:“崽子兄弟,祝你新婚快乐!” 万恩指着赵老蔫儿骂道:“你这个蔫巴佬儿,是不是等着我揍你啊!”拔足就追。 赵老蔫儿翻身上马,嬉笑着,朝山外跑去。 万恩目送二人远去,这才返回洞中。点燃了油灯,开始上火做饭。 饭菜均是成品,只需加一把火,饭菜就做好了。 万恩便对洞里喊道:“菱花,吃饭了。” 菱花答应了一声,便跑了出来。 万恩见她气血两足,一笑道:“咦,你的气色不错啊!” 菱花大眼睛扑闪了几下,问道:“你说什么?” 万恩道:“我说你的气色不错。” 菱花摇头道:“不对,前面还有一个字,你再学一遍。方才好像你喊我一声姨。” 万恩见她调皮,是在戏弄自己,探出右手,捏住她的鼻子,喝道:“你还跟我调皮不?” 菱花连连摆手央求道:“不啦,不啦。好哥哥,鼻子要是捏坏,下雨可就漏水了。” 万恩见她活泼可爱,不知为啥,在自己的心里,早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只希望她能尽快恢复记忆,从她的口中打听到有关胡思雨的消息。 灯光明亮,饭菜飘香。两个人托碗举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用过了晚餐,菱花精神倍增,努力回想一下过去的事情,却引来头颅一阵的疼痛。但有这位热心的大哥哥陪伴,极为舒心。如果能如此这样下去,就是在山野里待上一辈子,也算不得什么。 白天她除了用法排毒,余下的时间就是睡觉休息,夜里却是眼睛瞪得溜明铮亮,没有一点困意,非得缠着万恩陪她在山中踱步。 万恩一则对她颇为喜欢;二则无法摆脱,只好由她心愿。 月光如烟,交织在淡淡的夜雾中。树影横斜,花香扑鼻。小树林中声声杜鹃,伴着潺潺流水,宛如梦幻。 菱花那婀娜的身姿在夜色中瞧来,仿佛是花树的精灵,轻摇曼舞。 万恩微微一笑,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从少年起,就对胡思雨一往情深,原来狐仙女个个多情,个个漂亮。 山高路险,不敢随意游走,洞口这条小路也不知走过多少次。万恩颇为厌烦了,趁其不备,便偷偷地坐在山崖歇息。 两手托着下颏,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心里有些茫然。突然想起白猿老祖所说的话,真不知今后的路该当如何去走? 正自愁苦之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清雅脱俗,娇怯动人的女孩子正坐在自己的身旁。 大眼扑闪,正瞧着自己偷笑。 万恩抬手推了她一下,笑着骂道:“死丫头,你干嘛不吭一声啊。” 菱花咯咯笑道:“我在偷偷地监视你,瞧瞧你在偷偷地想谁。” 此话一出,不禁让万恩想起了灵犀虫,继而又想起了玲儿。 被困浪屿村那段日子,自己独坐在海边用功疗伤。玲儿也经常这样在海边奔跑。跑累了,便倒在身边睡着了,他就会小心翼翼地将她一路抱回家中。 刹那间,许多温馨甜蜜的回忆涌将上来,蓦然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不禁脱口叫道:“玲儿……” 却听菱花咯咯笑道:“你这个人记性真是差得出奇,我叫菱花,不叫玲儿。” 万恩如梦方醒,连忙说道:“菱花,我确实有些累了,咱们回洞中休息吧?” 菱花颔首轻点,蹦蹦跳跳地下了山崖。 两个人回到洞中,万恩依旧在洞口搭铺独睡。此时极为困乏,倒头便睡。 菱花来到自己的床铺前,仰靠在行李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这俊美少年的英姿,始终在眼前晃动,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与他同睡。 她一股身坐了起来,凝视着万恩夜色下的轮廓身影。夜风吹来,闻着他身上的男儿气息,听见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便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静静地倒了下去。 月色温柔,夜风如水,菱花心跳声声,那突如其来的烈火在心中燃烧得如此炽热;心乱如麻,浮想联翩,竟是一夜未睡。 万恩并不是揣测不透女人之心,其实他早已读懂这少女之心,但自打玲儿为他情死之后,打击极大,早已不见当初少年那轻佻之态。 更何况菱花与胡思雨有着亲密的关系,更不能无意多情。因此对她投来绵绵情意始终视而不见。 连日的征战,万恩身心俱疲,伴着虫声,伴着夜风,伴着月色,一直都在沉沉地熟睡。 这一夜,他没有梦见黄金玲,却梦见了他和胡思雨倒在狐仙洞中,紧紧相依。洞外大雪纷扬,覆盖了整个世界。 突然梦境一转,发觉自己竟然倒在雪地之中,感觉很冷很冷,于是抱着肩胛就想往洞里跑,可两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就是迈不开腿,焦急之下,从睡梦中醒来。 睁眼一看,洞外阴云密布,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狂风怒吼,不住地朝洞中稍雨,眼见天光已经大亮,干脆跳下床来,开始生火做饭。 早饭期间,万恩便对菱花讲道:“菱花妹妹,不瞒你说,半年前,我被寒冰子迷晕了将近两年,和你一样,记忆全失。后来得到五眼道师的怜救,这才恢复了记忆。 “五眼道师跟我讲过,一个人失去记忆,就是灵的缺失,即使你把身上蛊毒全部排净,也未必能恢复记忆。我建议你还是请郎中用药物调理。” 菱花听完,脸上流露出为难之色。解释道:“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妖女,第一,凡间的药物对我未必管事; “第二,人心难测。你的朋友毕竟不像你一样重情重义,不像你一样值得信赖。一旦识破我是灵狐化身,别说无法待在人间,就连我这条小命儿恐怕也难保。 “不瞒你说,每只灵狐都懂得自救之道,为了安全起见,你让他们把草药拿到这里来,哪种对症,哪种不对症,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只要你能为我上火熬药,菱花已经感激不尽了。” 万恩点头道:“你想得很周全,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此后的三天里,郎中络绎不绝地前来乱石山探望,送来好多药方和药物,助其疗伤。 菱花从中挑选了几味草药,让万恩熬制成汤剂,试探地用了一天,感觉脑袋一时比一时清醒,只是还无法恢复记忆。 几个郎中见疗效还算不错,又给她增添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 经过郎中的妙手解救,菱花被震断的经脉已经一一续上,残留的蛊毒以及瘀血也都尽数化去。只需精心调养数日,便可以完全好转。 第三天晚上,红日西转,那些锯齿般的山峰,隔着淡淡的霞光,投下了乌黑的剪影。 万恩与菱花并肩坐在山崖边上,一边欣赏夕阳美景,一边谈心聊天。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忙着给菱花治病疗伤,少有这般悠闲惬意的光景,恍然世外,喜乐安平。 聊着聊着,万恩突然想起了晾在石台上的那碗汤药,讶然叫道:“我们只顾说话了,你的药还没吃呢!” 菱花嘻嘻笑道:“其实我想着呢,就是不想再吃药了。但求我永远无法恢复记忆,让你陪我在上山待一辈子。” 万恩见她眼神温柔,话中有话,暗呼“糟糕!这丫头人小鬼大,温柔多情。” 于是,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喝道:“少说废话,赶紧把药喝下去!” 菱花缓缓起身,朝他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走到石台前。端起了药碗,皱了半天的眉头,这才将一碗汤药喝了下去。 干哕了几声,连忙吃了几口红糖,这才安静了下来。 她漱了漱口,刚想回到万恩的身旁,突然感到周身上下无处不热,宛如一团火焰在身体里游走,最后汇达头顶,便如当头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开。 头脑突然一阵轰鸣,菱花忍不住的一声大叫,一道黑色的气体从口中喷出,脑袋里轰鸣声也渐渐地淡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蓦然清醒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惊愣之时,突然额头上灵光一闪,菱花登时感到头清目朗,记忆的残片蓦地衔接在一起,胡家大院、关家屯、万家大宅子、湘君、樱花、关丽萍、万钧……,刹那间想起了诸多的往事。 她忍不住地“啊”了一声,指着万恩道:“原来你就是让我们日夜寻找一年多的万恩呐!” 万恩惊喜交集,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菱花与万恩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但她对这少年是莫名的喜欢,然而这少年竟然是四小姐终日牵挂的未婚夫。 她心中悲喜交集,一想到连日的期盼,终究是镜花水月。眼睛开始湿润了,慢慢地积蓄了很多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盈盈欲滴。 为了竭力控制自己,她狠咬着丰满的朱唇,可是滴滴的珠泪还是由眼角处流出了出来,延伸到腮际,珍珠一般滴落在地上。 过了半晌,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道:“原来四小姐才与他有三生之缘。我身为下人,这些日子却迷惑于心魔,终日胡思乱想,当真有些傻啦!” 想到此处,羞意大作,双颊酡红如醉,火辣辣地烧得慌乱。 心里不住地对自己道:“我虽然不能做他的妻子,但是…但是依旧是他的丫鬟,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哪怕是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远远地瞧着他、陪着他,我也愿意…” 一念及此,她猛地扑了过来,将万恩死死地抱住,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掐、又是打……半晌才哭诉道: “我就叫菱花,是四小姐的丫鬟,这次出行,就是去九道山去看望你的母亲,结果不幸被妖邪打伤,就漫无天日地逃到了这里……” 万恩失踪了两年之久,对好多事情都不大清楚,听了她的片言只语,更是一塌糊涂。 便抚摸着她的头,温和地道:“菱花妹子,什么四小姐?什么九道山?我没听明白,咱俩能不能坐下来,你详细地给我讲讲?” 菱花见他有求于自己,就想借机折磨他一番,用力推了他推开,单手掐腰,对万恩吼道:“我肚子饿了,赶紧备好酒菜,不然我什么也不告诉你!” 万恩十分喜欢她插着腰说话的霸道神态,便拿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连连“哎哎”了两声,便开始生火做饭。 饭菜都是山上送下来的成品,只需加一把火就好了。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山野。 两个人坐在平整的山石上,喝着纯粮美酒,吃着鲜美的佳肴,吹着凉爽的山风,尘心尽涤,烦恼全消。 菱花喝完一杯酒,便把这两年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一一地讲起。从万钧登门娶亲,到关家屯韬光养晦,再到帮九道山筹粮解难…… 当讲到自己是奉四小姐之命,去蝙蝠山收集夜明砂,为万恩母亲医治眼病时,万恩柔肠千转,热泪横流。再也抑制不住了,仰天放声大哭。 菱花向来一副菩萨心肠,心中大痛,连忙上前安慰:“七十二拜都拜了,只差最后两拜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为啥要哭啊?” 万恩单拳紧握,重重地捶了几下地面,愤愤地道:“我恨苍天不公!我恨邪魔当道!我恨世人无情无义! “当时我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面对外族人的侵略,毫不退缩!降妖捉怪,抗击敌寇,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那些所谓的真神却做了些什么?他们花天酒地,以妖为伍,陷害忠良。害得我有家难回,有路难奔,亲人无法相见…… “从现在起,我要向外敌宣战!我要向各界的坏人宣战!我要彻底砸烂仙界昏聩老朽的制度,重立新规,让天地苍生……” 菱花连忙捂住他的嘴,摇头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那些游走在民间的仙神,别看面对外敌毫无章法,但要对付起自己人,绝不手软。 “眼下大数已定,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能力有大小,力量有微薄,万恩哥哥,你就别再想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民族大义啦,只要你内心无愧就好。 “国家不过就是一个权利者的称呼而已,恶性循环,哪个朝代皆是如此。我们可以不在乎国家,但我们必须重视自己的小家。 “虽然不为那些手握政权的人而战,但我们一定要为自家而战;为玄狐山一带的百姓而战;为我们未来的幸福而战。” 菱花的一番话,让万恩联想起白猿老祖的话,当即点头道:“是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罢了,罢了,从此我万恩就是渺小万恩,但一定要为我的家人而战。菱花,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菱花沉吟道:“我伤病以及记忆虽然得到了恢复,但眼下还无法施展法术,可能无法前往蝙蝠山。 “今晚我好好地睡上一觉,积攒一些法力,明天一早就可以用七星笛与家人通话了。我要尽快与四小姐取得联系,把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转告给她。 “如果四小姐愿意前往蝙蝠山,你们俩就一同前往。一路上畅所欲言,相亲相爱,争取有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然而一想到自己只能做个丫鬟,顿时又是一阵揪心的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险些就要流出来。 万恩被囚困了一年之久,他本以为胡思雨早已经与万钧结了婚,加上黄金玲的缘故,对感情之事从未多想。 今天得知思雨姐姐真心不变,更知道情之所重,乃在其身,只能对菱花的眼泪更选择视而不见。 抬头看了看天色,温和地说道:“菱花,既然要积攒法力,那就赶紧睡吧。来日方长,留一些话明天再说。” 一夜无书,次日一早,晴空万里。菱花坐在山石上,从腰摘下七星短笛,吹了一曲令人难懂的音乐,可等了半晌,依旧毫无应答。 过了一会儿,她又尝试着与湘君联络多次,但都无一成功。心下微微有些忧急,皱眉忖想:“难道四小姐离开了关家屯,到了几百里之外吗?” 万恩见她脸上流下了汗珠,便安慰道:“不要着急,还可以联系其他人吗?” 菱花点头道:“我还可以和我妹妹樱花取得联系,如果还是失败,说明我的法力不足,还需要在静养几日。” 说完,短笛横于唇边,又吹了一曲奇怪的音乐。时间过去不久,七星笛灵光闪烁,对面传来一个蚊蝇一般的声音。 菱花转头对万恩道:“这是我们狐仙家族独有的传音方式,希望你能避一避。” 万恩点了点头,朝山崖上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只听菱花喊道:“万大哥,你过来一下。” 万恩心里急切,飞身纵下山崖,焦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菱花妙目一瞥,用大人训斥孩子的语气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一点稳定劲儿,你这火急火燎地跳下来,摔伤了怎么办?到洞里去!” 万恩遭她一顿训斥,不但不恼,反而这颗忐忑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两个人走进洞中,相对而坐。 只听菱花讲道:“我在清河岸边遭袭之事,被玄狐山上的灵狐看见了,它们就告诉给了四小姐。四小姐心里忧急,已经派了好多灵狐来救我。可她却去了九道山,我估计她是打算前往蝙蝠山。” 万恩心中一痛,连忙问道:“去蝙蝠山会有危险吗?” 菱花摇头道:“蝙蝠洞中有两只修炼成精的怪物,确实很凶猛,不过四小姐手中握有玄世珍宝,估计对她够不成多大的危险。只是她渡劫之后化为凡人,就怕她路上遇到坏人。” 万恩豁然起身,焦急地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赶往九道山。” 菱花指着石墩喝道:“猴洗孩子不等毛儿干!急什么?你给我坐下。” 万恩又坐了下来,两眼盯着菱花的脸,凝神地听她讲话。 过了片刻,菱花不缓不急地讲道:“虽然我与四小姐联系不上,不过樱花却能与四小姐取得联系。我已经通知樱花了,要她立刻联系四小姐,要她在九道山等待数日,说你这就动身前往九道山。” 万恩问道:“你为什么不与我一起前往九道山?” 菱花解释道:“一是我的法力不足,不能帮忙,反倒成为累赘;二是关家屯管控得很严,不允许两个人以上出行,我临走时,只开了一张出行证,限期十天。四小姐走了,我必须得回去,正如你们乡里人所说的那句话:一个萝卜一个坑顶一个坑。” 万恩颇为惊奇,一笑道:“看来敌人已经被打怕了,不然也不能对一个偏远的山村进行管控。” 菱花妙目一瞥,嫣然笑道:“北宁城恶霸刘二贵子就是我们搬兵把他干掉的。官府虽然有所怀疑,但苦无证据。从那天起,一帮黑狗子经常来我家,不是查户口,就是查粮食,因此我们办事显得格外的谨慎。” 万恩点头道:“非常时期,必须谨慎为妙。可你法力不足,如何回家,倘若路上再遇到老貂头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东山故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菱花笑道:“我菱花大小也是个狐仙,唤来几只灵狐那还不容易。自打北海龙族覆灭之后,灵狐也就纷纷下山了,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能找到这里来。 “有了灵狐相助,我很快就能回到家中。可你就不同了,到处都是通缉你的告示。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吧。” 万恩点头道:“是了。官府对西河门一带管控得很严,据说路上增添了五六个哨卡,想要与母亲见面,确实不太容易。”顿生愁云,似乎真的无计可施。 万恩开朗乐观,自打结识他以来,无论什么大事,从未难道过他,即使忍痛面对群狼,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今天见他愁云四起,似乎说不出的开心,摇头晃脑地讲道:“九道山与蝙蝠山方向不差大致,说不定四小姐直接去了蝙蝠山。你们俩又素不相识,即使擦肩而过,也未必认识,你如何能找到她?即使你能够找到,估计你连一道关卡也过不去。” 她幸灾乐祸,似乎在雪上加霜。 万恩不但不恼,反倒是一脸的轻松,当即拱手道:“既然妹妹想要帮我,那万恩感激不尽啦!” 菱花不禁一愣,然后嚷道:“你真是臭不要脸!我什么时候说过帮你?” 万恩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用反思维去想,你牵挂着四小姐的安危,极想要我去帮她,而关键之时,你不帮我,却对我列举诸多难度。如此看来,不是你胸有成竹就是对我们恨之入骨。眼下恨之入骨根本谈不上,那你就是想要相帮我啦!” 菱花噘嘴跺足,哼道:“人家本想试试你的忠诚与胆量,没成想还是让你给看破了。不跟你玩了!”转身就要往洞里走。 万恩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哎,你别走啊!赶紧说说,你想如何送我过关卡?” 菱花虎牙一呲,嘻嘻笑道:“我也是在等樱花的消息。如果四小姐直接去了蝙蝠山,我就拾捡一条僻静的小路,与你一起赶往蝙蝠山。 “别看我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但迷术并没有多大的损伤,想过一两个哨卡,还是易如反掌。等把你送到安全地带,我就返回关家屯。” 万恩刚想说话,却听洞外传来赵老蔫儿喊道:“崽子兄弟,赶紧下山迎客!你看谁来了!” 二人听到喊声,急忙跑出洞外。 万恩定睛向山下看去,只见山下那条崎岖的小路上,走来三男两女。 凝神看去,万恩疑在梦中,这五个人分别是赵老蔫儿、马烈火、宋小山;李秀秀还有一个美少女,似乎相识,但又想不出是谁。 菱花见来者大多都是生面孔,便对万恩道:“你先忙去吧,我们最早也得下午出发。你最好把他们带到别处,别打扰我和樱花通话。” 万恩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朝众人迎接过去。 “哥!”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 万恩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娇俏动人的少女笑靥如花地朝他奔来,正是宋万的侄女宋小玲。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两年不见,宋小玲再也不是此前那个小黄毛丫头了,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万恩顿住了脚步,惊呼道:“小玲!我都要认不出你啦!” 宋小玲咯咯笑道:“整天陪伴着咱娘,好吃的都给了我,能不长高吗?” 足尖一点地面,朝他猛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万恩的脖子,软玉温香,莹白丰满的胸脯起伏不已。头颅摆动,笑吟吟地望着万恩。 万恩脸上一热,低声道:“别闹,这些人看着不好。” 宋小玲毫不在意,反而越搂越紧,嫣然笑道:“怕什么?山上的人都夸我是个好儿媳妇!咱娘也说过,大丈夫理应三妻四妾,将来也好多子多孙,光耀门庭。难道父母之命,你不服从么!” 万恩一直将她视为妹妹,听她说出这话,更觉得诧异,当即双手一分,将她的手拨开,笑骂道:“大姑娘家,也不嫌害臊。” 宋小玲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头上,笑吟吟地道:“山上的小伙儿追我的有多是,别说让我去拥抱他们,就是摸我一下手,我就给他一大耳刮子。” 万恩轻轻的挣脱一下,见她搅得甚紧,只好作罢,一同朝众人那边走去。 此次重逢,宛如隔世。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相互奔近,便与马烈火、李秀秀、宋小山拥抱在一起。悲喜交集;忍不住地痛哭失声。 赵老蔫儿起初站在一旁含笑旁观,后来见他们哭起来没完没了,便有些不耐烦了。 大声嚷说道:“好啦,好啦。双方都无恙,哭两声儿就得了呗!赶紧找个地方说说话,说不定过会儿就会各奔东西。” 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哧哧而笑。 万恩把众人引入近处的一个山洞里,让宋小山端来一些茶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各自讲述几句眼下的景况。 由于时间做得太久,李秀秀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捶着后腰,万恩这才发现,李秀秀已是大肚隆起,看样子已经有了生孕。 便对马烈火问道:“嫂子有孕在身,你这是要把她送到哪里?” 马烈火叹道:“没有办法啊!最近的半年里,官府封山,致使山上物资奇缺。你嫂子有了身孕之后,却得不到什么营养。李家沟的人传说我已经死了,官府也在实行怀柔政策,对叛匪的家属过往不究,因此对秀秀够不成多大的危险。” 顿了顿,又说道:“秀秀家已经没人了。她小妹儿和他小弟都被抓了壮丁,家中只剩下一个母亲母亲。一则让秀秀在李家沟蒙混一段日子,等孩子生下来,在把她们接上山去;二则他们母女俩也有个照应。” 万恩皱眉道:“兵荒马乱的年月,你又不在身边,母女俩也不太安全。不如把嫂子的母亲接到东乡山来,在山上暂住一段时日。” 马烈火摇头道:“不是宋头领不肯收留我们,而是东乡山也自身难保。据说你打掉特战队之后,东瀛人极为生气,要派重兵攻打东乡山,说不定哪天就得转移别处。 “唉—!普天之下,哪里不一样呢?李家沟毕竟是秀秀的老家,况且有咱们的内线,相对还算比较安全一些。” 万恩心中一阵难过愤慨。遥想这些日子横穿南北两地,一路所见景象,无论敌占区还是解放区,百姓的日子大多艰难困苦。战乱来时,更加苦不堪言。 他越想越是愤慨,越想越是不平。又想起从前的万花庄,人人友爱互助,亲如手足的情形,此刻更觉那是何等不易。 便骂道:“他奶奶的,等我杀回万花庄,哪个政权也不依附,一定要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王国。” 李秀秀见万恩如此愤慨,一笑道:“万恩兄弟,别看你嫂子是女流之辈,也可以成为你们的卧底。别处不敢保证,李家沟的民众保证不会与我们为敌。” 万恩叹道:“回归家园不知猴年马月!” 久别重逢,不想多谈这些不愉快之事,话题一转,便谈起路上的遭遇。 马烈火讲道:“一出西河门,无论水路还是旱路,到处都是哨卡。小玲和你嫂子还行,修城主特意为她们准备了良民证,两个女人过关卡还算顺利。 “我和宋小山就不同了,还没等过哨卡就被当地的乡团给拦住了。我们俩央求了半天,花了一块现大洋,这才放了我们。 “幸亏宋小山机灵,把我也扮成了叫花子,每到一处,不是被打就是骂,我们俩就拿出死皮赖脸的劲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央求…… “总之,一路走来,一共过了十多个哨卡。挨过多少骂,遭过多少次打,我也记不清楚了。幸亏我俩都皮糙肉厚,不然的话,我的屁股一定被踢成了八半。” 万恩一凛,脱口说道:“我正想前往九道山。” 众人皆是一惊。宋小玲霍地跳了起来,拉过万恩的手,关心地讲道:“大哥,你千万可不能去啊!一路上,尽是你的通缉令,别说走到九道山,就是走出清河都难上加难。娘眼睛为你哭瞎了双眼,难道你想要她的命么!” 万恩眉头一皱,便问道:“我娘怎么成为你的娘了?” 宋小玲抿嘴一笑,正待说话,李秀秀却抢先说道:“自打拿回那块墓碑之后,你母亲闭门不出,郁郁寡欢;虽有各种好菜好饭,都不沾一口,就动了必死之心。 “幸亏有小玲日夜陪伴,劝导开怀,这才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如今宋小山已经向你母亲报了平安,你干嘛还要急于去见你母亲?倘若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你母亲她还能……” 万恩本来不想把湘君采药之事告诉给众人,见大家伙如此关心自己,便讲道:“湘君姑娘为了治好我母亲的眼病,已经起程去了蝙蝠山。 “人家甘冒风险,我却在这里畏手畏脚,心里委实难安。不用怕,有一条最为荒僻安全的道路,可直接抵达蝙蝠山,一定不会出事的。” 虽然山路没有哨卡,但乡下也有地方武装,众人心里仍不免有些担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互倾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洞中静寂,鸦雀无声。 赵老蔫儿为了打消众人的忧虑,话锋一转,啧啧道:“万恩兄弟一生艳遇不断,走了一个胡思雨,又出了一个湘君;走了一个黄金玲。山上又藏着一个菱花……” 把头一转,瞥向了宋小玲,嘻嘻笑道:“这位大侄女为了见这位大哥哥,可说是不畏生死,其情可……” 宋小玲脸色通红,抬手就给了赵老蔫儿一巴掌,跺足吼道:“你这个臭老蔫儿,八百年也憋不出一个瘪屁,可放出一个,满屋子都是臭味!” 赵老蔫儿一边抬臂遮挡,一边嘿嘿笑道:“这年头讲句实话可真难啊!” 万恩抬腿踹了赵老蔫儿一脚,喝叱道:“老蔫儿,你别瞎说话!” 把头一转,对众人解释道:“山上这个女孩叫菱花,是湘君姑娘的妹子。本来是去为我娘去采药,没想到半路出现了意外,受伤之后,被我带上了乱石山。 “所谓的‘洞里藏娇’,就是兄弟们所开的玩笑。方才你们提起黄金玲坟前的墓碑,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北归之时,也曾到过了哑岭山,可她的坟墓已经被人盗挖了,只剩下一个墓坑,她的尸体是被什么人给盗走的?” 马烈火竖起了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除了你大哥、你三哥,还能有谁?” 万恩又惊又喜又急,闪身来到马烈火的身侧,用央求的语气道:“三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告诉我。” 马烈火嘿笑道:“念在你小子有情有义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宋小玲说你们分手在金岭镇,我和二哥就去金岭镇方向去接你。 “没想到走到哑岭山下时,发现有一座新坟,墓碑刻着‘爱妻黄金玲之墓’,落款是你的名字。我们就把那块木牌带回了九道山。此前你母亲也听过宋小玲讲起过此事,十分感动。 “见到墓碑之后,痛不欲生。要说娘亲还真是伟大,就让我带上几个木工和力工,重新返回哑岭山,还特意为她制了一个棺材,将玲儿姑娘的尸体运回了九道山。 “运抵九道山之后,你娘还专门为她开了一个追悼会,然后用石头砌了一个坟丘,暂时安葬在九道山。 “只等夺回万花庄之后,就在玄狐山下买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坟地,将玲儿姑娘安葬在那里。在你娘的心里,早已把黄金玲视为儿媳妇了。” 万恩周身剧颤,心中悲喜交集,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滴落。 马烈火不想旧事重提,连忙阻止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两年多了,别再提她。” 转头对宋小山吩咐道:“小山,把酒菜拿到这里来。久别重逢,怎们大家伙好好的喝上几盅。” 宋小山答应了一声,便把食盒拎了过来,一样一样的摆放在地上。众人边吃边聊,万恩便讲起二年来的遭遇。 当讲到与黄金玲相爱到抹颈洒血的那一幕时,稍稍犹豫,但仍然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众人纷纷竖起了拇指,无不啧啧称赞。 李秀秀低声道:“李玲与我家艳艳是同学,她经常来我家,自从学生时代,她就对万恩情根深种,生死以系了,没想到……” 万恩叹道:“如果没有玲儿,我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我这条命就是她的,真不知如何报答。她生前唯一的心事就是让我救出她的堂姐李丹丹,可惜我还是晚到了一步,堂姐已经自缢身亡。” 李秀秀讶然叫道:“丹丹她死了!” 万恩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甚。 李秀秀安慰道:“行啦,别哭了。好多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只要你尽心尽力,不丧良心,九泉下的玲儿也能瞑目了。这次我所带的银两不少,如果丹丹家中还有亲人,我一定替你来照顾。” 万恩高兴不已,连连作揖道谢。 马烈火喝阻道:“够啦!眼下保命都费劲,还谈什么报恩。小玲本打算在东乡山上住上几天,看山上这来头,还不如九道山安全。她打算跟你一起回九道山。” 万恩沉吟道:“不知湘君姑娘去了哪里?要是去了九道山还好,如果直接去了蝙蝠山,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菱花正在与那边联系,有准信再说吧。” 赵老蔫儿嘻嘻笑道:“我借送饭为由,顺便问问她呗?” 万恩摇头道:“菱花身份特殊,你去不合适。嫂子,还是你和小玲去吧。最好把她叫到这里来。” 宋小玲哼道:“我才不去呢!听她这个名字都觉得烦人。” 李秀秀咯咯笑道:“小玲得知你在东乡山,欢喜得几乎要撞墙。没想到你和一个女孩子独居在大山里,她自然是很生气了。” 宋小玲脸色羞红,连忙解释道:“嫂子你千万别误会,我来东乡山是来见我二叔,真的与万恩无关。” 刘秀秀微微一笑,便朝洞外走去。 两个洞穴相距只有几步之遥,工夫不大,便到了洞口。 菱花正坐在洞口,等着万恩回来,见走来一位孕妇,急忙迎了过去。 刘秀秀微微一笑,先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又说明来意。 菱花极想要见万恩,便轻纱蒙面,与李秀秀一同来到那道山洞。 菱花一走进洞门口,就指着万恩,劈头盖脑地数落道:“四小姐已经去了蝙蝠山。明天晚上我还要返回关家屯,你就知道吃吃喝喝,还要不要我送你过关卡?” 万恩连忙起身,刚想说话。 宋小玲似乎对菱花不大喜欢,皱着眉毛道:“你干嘛与我哥这样说话?难道你是我哥哥老相好么?” 众人竖起了耳朵,颇为吃惊。 菱花不禁一愣,笑得花枝乱颤,朝着万恩问道:“这个小女孩是谁?年纪小小的,就晓得吃醋啦。” 宋小玲哼道:“我才没吃醋呢!我是在为我哥抱打不平!” “抱打不平?”菱花眼珠旋转,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万恩什么人啊?” 宋小玲翻了翻白眼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万恩生怕闹出误会来,连忙拍了拍宋小玲的头,给菱花介绍道:“这位是宋头领的亲侄女,也是我义妹。” 宋小玲摆手道:“以前是你义妹,可现在不是了。你母亲收我为女儿,我该是你亲妹子才对。” 万恩连忙拉过宋小玲的手,连声说道:“对对对。小玲是我母亲的女儿,自然是我的亲妹子。菱花,她今天也想回归九道山,你能送她一段路吗?” 菱花皱眉道:“有一条最为荒僻安全的道路,可直接抵达蝙蝠山。如果要送她,只能多闯几道关卡了。出了南安镇,我们就得分道而行。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小丫头如何走几十里的路程?不如再派一个人吧。” 话音未落,宋小山举手道:“护送小玲姐的任务交给我!” 宋小玲用鄙夷的眼光瞥了一眼宋小山,哼道:“你除了扮叫花子,还有什么本事?难不成也让我也跟你去要饭吧?” 宋小山挠了挠自己的头,嘿笑道:“我的本事大了去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万恩展开了地形图,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对众人道:“只要过了南安镇,就等于走出刘翔奎的地盘,前方的戒备一定会松懈许多。菱花,你只需要把我们送出南安镇,余下的我们可以应付。” 菱花摇头道:“你那张地形图早已经过期了。据樱花说:南安镇以南,有个熊家岭,那里新增添一个哨卡。为首的匪首名叫高大山,是官府最新招募的一伙土匪。这帮人以盘诘行人为由,奸杀掠夺什么事都干,比其它几个哨卡更难对付……” 把头一转,冲着宋小玲笑道:“就这张小脸蛋儿,如果让一群疯狗给看见了,估计还不得扯零碎了呀!虽然这个小丫头不大喜欢我,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宋小玲眉目生嗔,刚想怒怼,万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连连朝她眨眼道:“少说话,多走脑子。” 宋小玲颔首轻点,此后便不再吭声了。 马烈火起身说道:“在吴奎、祁红的影响下,一些兄弟中毒很深,我们上山时,对我们也不大友好。我真怕内部还藏有奸细,此地不能久留。万恩,三个这就送你嫂子回家,你们也抓紧合计一下,赶紧走吧。” 万恩点头道:“是啊,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各自上路吧。三哥,你回山后告诉我娘,要她好好养病,用不多久我就上山。” 短暂的相聚,又匆匆的别去,心中各自都很酸楚,但形势所逼,又能奈何?各自送上几句祝福,也就匆匆地上路了。 刘秀秀那边有家人接应,马烈火把她送到沙嘴口,便急匆匆地返回了东乡山。一切顺利,也不必多说。 万恩、宋小玲、宋小山随着菱花一路南行,她所选择的道路不是高山就是荒原,大约朝西南行了二百余里,终于走出了东乡山山系。 地势转为平坦,荒草连天,枯树寥落,大河干涸,人烟稀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夜闯南安镇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时近黄昏,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挂在路边树梢之上,暖暖的夏风吹来,枝摇叶舞,登时将阳光摇碎。 四个人翻山过岭,一路疾行,万恩在山谷前止住了脚步。 他警惕地扫望一眼四下,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端详了片刻,扭头对菱花道:“菱花,过了前面的山脚,再行八九里路,便是就是南安镇的北郊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黑在赶路?” 菱花寻思了片刻,点头道:“南安镇盘查得很严,我们必须强闯关卡。白天过于引人注目,还是深夜闯关为好。这里有山有水,就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 宋小玲、宋小山早已渴得双唇干裂,闻言精神大振。 宋小玲哈哈笑道:“这可不错。哥,说句实在话,我爬都爬不动了。” 菱花瞥了她一眼,咯咯笑道:“那就让你哥背着你呗!” 宋小玲把头一扬,得意地道:“你才知道啊?这一路,我哥没少背着我走。我哥待我可真好”语音故意拉得好长,隐隐有气她之意。 菱花哼道:“背着你,是怕你当累赘,有什么可显摆的。” 万恩两眼盯着二人,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在斗嘴。” 把头一转,对宋小山问道:“我们所带的食物还有多少?” 宋小山苦着脸道:“一路边走边吃,什么也都没了。” 宋小玲指着宋小山道:“他一边走,一边吃,食物都被他给吃没了。” 宋小山刚想辩解,万恩举手阻止道:“别再争论这件事了。我上山弄点野味来。你们寻着水源,备好干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吃到新鲜的野味。” 这一带极其荒凉,野兔、山鸡等好多,万恩很快就捕杀了三只野兔,在溪边开膛洗净,又在附近寻了几种草药佐味,涂抹腌料,搭架烧烤。 这野外烧烤乃是他习惯的生活方式,单单野兔一项,他便有三十几种烧烤方法。相隔一年,牛刀小试,水准丝毫不减。 宋小玲蹲在一旁替他递送东西,见他专心致志,火光下更见他迷人。不由得痴了。 心道:“干娘曾经说过,无论万恩哥与湘君姑娘最终是什么结果,都让我做万恩做媳妇,照顾干娘一辈子。倘若万恩愿意,即便是做他的妾身我也愿意。” 火苗跳跃,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在火光的照耀下,宛如熟透的苹果,十分的美丽。 菱花见她捧着脸颊,痴痴地凝望着万恩,便拉着长声道:“小姐身子丫鬟命。人要是想多了,那可是心累呀!” 宋小玲如梦初醒,连忙翻动烤架上的食物,来掩饰自己。 万恩烤的兔肉极是美味,众人吃得赞口不绝。宋小山更是吃得狼吞虎咽,不住地吮吸手指,口中叫道: “妙极妙极!原来崽子哥竟有这么一手!他奶奶的,我自小不是打猎就是偷鸡摸狗,吃遍了玄狐山各种野味,但从未吃过这等美的烤肉。这次出行,挨点儿累也是值得!”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吃完烤肉之后,各自歇息。菱花轻飘飘地跃上树枝,横卧而睡。宋小山、宋小玲走了一天的山路,都是极为困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只有万恩闭上双眼,眼前晃动的都是黄金玲的身影,耳旁的虫语也幻化成她的笑声。诸多往事纷沓而至,悲喜交织。 突然又想起胡思雨来,两个女子的脸容身影扑闪重叠,渐渐模糊,只有黄金玲临终前几句话总在耳旁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过了好久,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却听菱花叫道:“万恩,已经三更天了,赶紧起来。今夜我们必须要连闯两道关卡。” 万恩一股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连忙起身,把宋小山、宋小玲唤醒。四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闯过两道关卡。 菱花道:“虽然我的法力不足,但可以施展妖风。你们就跟在我的身后,大风一起,你们就随风朝外跑。” 万恩凝眉道:“小山、小玲的体力有限,奔跑不了太久。我建议咱们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为妙,等靠近关卡再施展风术。” 菱花点头道:“那咱们就扮成走亲戚的样子。咱俩是夫妻,他俩分别就是弟弟和妹妹。” 宋小玲噘着嘴道:“凭什么你做我嫂子?” 万恩刚想说话,却听菱花咯咯笑道:“让你扮演他的妻子,谁能相信啊?小妹妹,等你再长两岁,这个角色再让给你。” 万恩喝道:“少说用不着的!抓紧准备。” 万恩两块羊毛毡子卷了起来,把短枪、匕首藏在毡卷里。其他人手无寸铁,按着菱花所指的路线,很快就到了南安镇的北郊。 几个人凝神地朝前走了半里路,万恩突然举起了右手,一脸严肃地道:“停止前进!” 突然解下身上的毡卷,丢到宋小山的手中,朝前狂奔数步,腾身跃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朝镇子里张望。 见镇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北门口灯火通明。 凝神朝城中远望,寥落灯火中,可以看见街道纵横,房舍鳞次栉比,街上空无一人,显然是镇内宵禁甚严。 而城门前不但设有岗哨,城墙上还设有烽火台和碉楼,至少有二十多个士兵,在城墙上巡回走动。 万恩立刻返了回来,对菱花道:“城里戒备森严,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我们千万不能靠近城门,就在这里施展法术。” 菱花皱眉道:“为什么?这里距离南门至少也有两里路,小玲、小山如何跑得动?况且我的法力有限,风力会随着我的法力逐渐地减弱,倘若在城里遇到巡兵怎么办?” 万恩凝重地道:“半夜三更的,说走亲戚谁又能相信?这帮狗杂碎视平民如草芥,说不准就会向我们射击。既然是硬闯关卡,我们必须雷厉风行,不等他们醒觉过来,就已经逃出了南安镇。” 夜色已深,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菱花的神眼瞧得最为分明。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菱花讶然叫道:“我的妈呀,城里城外都有巡兵,真的不能靠近城门。可小玲、小山怎们办?” 万恩道:“小玲、小山我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借着风势,至少能狂奔一里路。余下的路程,就让他们俩完成最后的冲刺。” 菱花点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时不等人,抓紧行动!” 万恩缓缓地蹲下身子,宋小玲玉臂舒展,弾身一跃,紧紧的搂住万恩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脸旁。 宋小山稍加犹豫,趴伏在万恩的后背上。 万恩缓缓地站了了起来,当下调气轻身,说了一句:“做法!” 菱花把身子一晃,两腮鼓得像个皮球一般,浑身上下也是精光爆闪。忽听菱花大声喊道:“菱花半路有难,请老爷借我狂风一斗。” 话声未落,突然“呼”地一声,眼前灰蒙蒙一片。就在这刹那之间,耳边“呜呜”轰响,狂风已经席天卷地呼啸而来。 万恩当下提气轻身,闪电般窜了出去,环手搂住宋小玲的纤腰,在狂风中斜斜跃起。足尖疾踏,蜻蜒点水似的朝城门那边奔去。 宋小玲软绵绵地贴伏在他的胸前,双臂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将头颅埋藏在他的怀里。 狂风呼啸,呼呼过耳,那种阳刚好闻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体内,起初害怕的要死,后来心中变得说不出的平静和欢愉。 他忘了呼吸,忘了思考,懒洋洋地闭上双眼,沉溺在那阳刚而好闻的气息里。 狂风怒卷,石走沙飞。那些守门的士兵险些就要拔地而起,连忙趴在了地上。 城墙高耸,更是招风。反应快的,躲进了碉楼;反应慢的,登时被迎面卷来的狂风拍得翻身飞起,惊叫了一声如断线风筝朝空中飞去。 狂风只走一条直线,城里的巡兵大惊失色,眼前尘土漫漫,瞧不真切。迷迷蒙蒙之中,依旧有人看到有一条黑影,一直向南狂奔。 可眼下举步维艰,能在这狂风之中稳住身形已经实属不易,哪成想有人夜闯城门?便扯着嗓子大喊:“有人被风卷走了!” 万恩生怕敌人朝风中射击,不禁加快了脚步,人借风力,风借人威,很快就到了南门口。 驻守南门的士兵不是很多,见有大风刮来,连忙躲进角落里。 万恩飞一般的跑来,见大门紧闭,刚想止住脚步,上前打开城门。 可风力太强,根本就止不住脚步,一旦撞向了城门,宋小玲不死也得受伤,连忙侧过身子,想让肩膀去撞大门。 就在他侧过身子的一刹那,却听“哐”的一声,城门大开,狂风呼啸驶过。万恩借着这股风力,腾身跃出门外。 风势渐渐的减弱,万恩的真气也几乎消耗殆尽,他实在跑不动,便把二人放在了地上,大声喝道:“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宋小山拉起宋小玲的手,如同风中的精灵,在风沙中狂奔。 第二百四十八章 媚术迷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风停了,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三个人见已经跑出了很远,便一齐瘫倒在地上。 万恩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虽然体力消耗极大,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股身站了起来,向北眺望。 只见菱花一手捂着胸膛,跑步也是踉踉跄跄。 万恩知道她消耗的法力更大,急忙迎了过去,将她搀扶到坝堤的下面。焦急地问道:“菱花,你怎么样?” 菱花摆了摆手,一笑道:“只是法力耗尽了而已,缓解一下就好了。” 万恩心下稍安。感谢道:“这次闯关,全仰仗你了。” 菱花凄迷的一笑道:“我这是依命而行,用不着感谢我。四小姐才是你应该感谢的人。” 万恩点了点头,刚想说话,这时,宋小玲、宋小山也赶了过来,摘下水囊,各自喝了几口蜜水。 蜜水甘甜,一入喉咙,顿时就精神了不少。四个人稍作休息,继续赶路。 大约走出六七里,残月西山,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菱花道:“前面还有一道哨卡,人数不多。虽然我的法力耗尽,不能呼风唤雨,但我还有迷术,这道哨卡当然要交给我啦。” 万恩心下感动,禁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连忙转过头去。 菱花逗道:“你怎么哭了?难道是心疼我吗?” 万恩擦拭了一下眼泪,一笑道:“方才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菱花哧笑道:“都是自己人,相互心疼一下又怎么啦?干嘛不敢讲真话。” 宋小玲皱着鼻子道:“人家本来就迷了眼睛,干嘛要说喜欢你?一厢情愿。” 菱花咯咯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还要自相伤害呢?” 万恩满脸厌烦地说道:“你们是不是闲的呀?难道等敌人追上来,你们才高兴吗?” 菱花笑道:“不说不笑不热闹,开个玩笑而已。凌晨是人们最困倦的时候,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穿过前边那个哨卡。” 众人纷纷起身,又继续前行。 大约走出十里路,终于到了三道沟。 这里虽然没有重镇,但属于去往各地的必经之路。 三道沟的工事十分简单,左边有个炮楼,几条道路上都设有路障。 炮楼的下面堆起U形的沙袋工事,上面架着一挺重机枪。 黎明之前虽然最为黑暗,但菱花的神眼瞧得最为分明,透过炮楼的射击孔,已经瞧得清清楚楚。 床铺上有五个人正在睡觉,外面有三个家伙也在闭目养神。瞧他们的装扮,应该是一伙伪军。 因为前面还有一道关卡,倘若动用武力,必然会惊动前方哨所的敌人。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干掉,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菱花仔细地看了看炮楼的下面,见外面只有三个伪军,周围并无岗哨,要想不惊动前边的敌人,必须把炮楼里的敌人给调出来。 她手托着下颏,寻思了一下,便笑着说道:“你们三个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别动,姐姐这就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说完,抬手在脸上一抹,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容,哼着一曲无人能够听懂的歌,悠闲地朝前走去。 当距离敌人不到五丈远时,突然把头一扬,嘴唇勾撬,“噗”的一声,吐出一个桃红色光圈。 既而又是一个,眨眼之间,已有五个光圈落在了地上。红雾腾腾,四周尽是桃红的颜色。 那些伪军不知被什么所惊动,一股身站了起来,一同端起了手中的枪,凝神朝对面察看。 只见红光中走出一个漂亮的女子。她身材高佻,雪白丰腴,瓜子形的俏脸上媚眼流转,春意盎然,不禁怦然心动。 只见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袍,酥胸半露,裙角在夜风中起伏不定,莹白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 一个伪军欣喜地叫道:“兄弟们,福气来了!美人,是个大美人!哈哈哈!”拎着枪就要朝前跑。 另一个伪军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喝道:“别动,万一是敌特怎么办?赶紧通知队长,一定要严加盘查!” 那个伪军一脸的不悦,嘟嘟囔囔地蹬上了炮楼。 菱花柳腰款摆,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只听“卡拉”一声,一个伪军拉响了枪栓,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菱花娇滴滴地叫道:“小哥哥们,千万别开枪!我是东新庄的人,夜里跟我家那个死鬼吵了几句嘴,我就出来了。 “人家只是吓唬吓唬他,谁知道这个狠心的玩意不捋我这份胡子!我越想越气,就独自朝前走。黑经半夜的,真有些害怕,见这里有灯光,就朝这边走来了!” 那伪军刚想说话,却听炮楼上有人问道:“吵吵喊喊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菱花抬头望去,见从炮楼里走下了五个伪军,前边这个大约三十左右岁,歪戴个帽子,敞着胸怀。 那个伪军连忙行礼道:“报告队长!这女子说是东新庄的人,和她丈夫吵架了,信步来到这里。” “女人?”小队长快速地跑下了炮楼。 值班那个伪军对小队长耳语了一番,脸上均露出一丝婬笑。那小队长挺了挺胸脯,又清了清嗓子,颤声说道: “大妹子喳,听说你是被丈夫赶出来的?黑经半夜的,很不安全,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我炮楼里住一夜再走?” 菱花见人已经到齐,又见他们已经上钩,便连忙行礼道:“多谢长官,小女子这方有礼了!”声音娇美,说不出的好听,令所有人神魂颠倒。 那个小队长连忙说道:“不必客气。天挺冷的,赶紧过来。” 菱花莲步轻移,朝前走了三四步,突然“咯噔”的一响,身上的丝袍陡然开裂,她那莹白高耸的酥胸立时弹了出来。 这帮走狗本来就没安好心,又看见了雪白的身子,不免周身火热,血脉贲张,看那架势马上就要扑上来。 菱花见这帮色鬼个个目眩神迷,便屈指一弹,飞出八个粉红色光圈,绕着八个人不住地旋转。 幻象迷离,在这些色鬼的眼中就是八个妖艳的美女。在他们中间翩然穿梭,玉臂舒展,腰肢扭摆,好像是在翩然起舞。 世界缤纷,欲念如狂,八个伪军再也抑制不了,同时发出一声奇异般的怒吼,分别朝八个美人猛扑了过去。 就在他们搂住女子的刹那间,菱花银牙一咬,恶狠狠地道:“去死吧!” 素手挥舞,八个美女顿时化做八根一尺长的钢针,分别刺入每个人的胸膛。惨叫声中,八个色鬼仰面跌飞,被凌空钉在了炮楼上,悬挂摇摆。 鲜血喷射,好像吃了齐心丸似的,同时蹬了几下子腿,把头一歪,舌头垂了下来。 菱花指点微笑,心情颇为舒畅。把身子一转,飘然从迷雾中穿了出来。拭发弹衣,纤腰拧摆,不紧不慢地朝万恩这边走来。 菱花用的是媚术与迷术,三个人只能看见红光一片,根本看不见菱花的身影。正自为她担心之际,突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身形曼妙,俏脸如花,赫然便是菱花。 三个人又惊又喜,全身颤抖,这一刻,几乎便要喜极而泣。 想要呼喊,却又不敢,狂喜之下,宋小玲、宋小山张着双臂,不顾一切的朝菱花狂奔而去。 菱花见他俩如孩子一般的狂喜,心中极为欢喜,她急忙止住了脚步,双臂舒张,嘻嘻哈哈,与二人相拥相抱。 万恩生怕有漏网之鱼,便从他们身旁悄悄溜过,快步如飞,很快就冲进了炮楼。见楼内空空,除了八具尸体之外,并没有漏网之鱼。 四处翻找了片刻,好多东西无法携带,只把两盒罐头和一把五四手枪带了出来,急匆匆地走下了炮楼。 环顾四下,见还有一挺重机枪。以防援军赶到,用重机枪朝他们扫射,便卸下了枪栓,远远地撇到北面的深沟里。 这时,菱花等人也来到炮楼前。见万恩是从炮楼里走了出来的,便问道:“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呀?” 万恩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有什么不好?况且我还缴获了一把短枪和两盒罐头。” 说话间,就把短枪递给了宋小山。 却不料宋小玲眼尖手快,一把将短枪夺过。嘻嘻笑道:“在九道山闲着没事,经常与枪打交道,做梦都想搞到一把短枪,今天可算如愿了。哥,这把枪送给妹妹吧?” 此前万恩不知道宋小玲也会用枪,见她如此的喜爱,便点头答应了。 当时短枪奇缺,东乡山所有几把短枪,但都是又大又沉的驳壳枪。宋小山经常独自下山,极想有一把短枪护身。 今天眼看如愿,却被宋小玲夺走。他怒不可遏,指着宋小玲道:“你……你真不是个东西!我……我这就去搞!” 腾身跳到工事里,想要搬起那挺重机枪,可惜太重,一气之下,把重机枪推翻。在地上看了看,见步枪却是不少,索性便拎出了一把。 一路上巡逻兵不断,他扛着一把长枪岂不是自找被抓么。 万恩劈手夺过,将长枪扔到了一旁,安慰道:“还有一个据点,无论缴获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第二百四十九章 勇闯熊家岭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虽然怒气消减了一大半,但依旧闷闷不乐,嘟着个脸,愤愤地道:“这个宋小玲,我真不该带她上东乡山!”气呼呼地朝前走去。 东方的天色起了变化,……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晓风好像在卷动天边的一重黑幕,粉红色的云朵,如同火花似的向西边奔放。 高原处飘起白色的朝霞,犹如有生命的物体,以它奇特的流动方式,贴着地面扩展开来。 四个人心情大爽,快步如飞,很快就躲进了大山里。 由于这两次闯关都是无声无息,并未引起敌人的察觉。当他们得知驻守三道沟哨卡的士兵全部被杀时,这才开始全力搜捕。 这当时,万恩等人已经走出三十里之外,正坐在溪水旁歇息。 万恩将仅有的两瓶罐头打开,各自吃了一些,余下的都送给了宋小山。 宋小山饭量较大,见里面还有好多,嘻嘻笑道:“都给我咋的?” 宋小玲撇嘴道:“不给你,怕你哭鼻子!” 宋小山怒道:“小丫头片子,我哪里招惹你啦?处处跟我过不去!等剩下咱俩的时候,我里外开弓,打你二十个大嘴巴!” 宋小玲正在擦拭着手枪,在枪口上吹了一口气,一笑道:“我手里这个铁家伙,不单单打敌人,有的时候也能打狗。” 宋小山本想以牙还牙,可惜这小丫头牙尖嘴利,斗不过她,气得他呼哧带喘。 菱花瞧着二人,咯咯笑道:“一路走来,野味不断。就连小山和小玲的吵嘴,也好比仙乐。这趟护送你们过关,值得!” 宋小玲哼道:“这分明是在拱火,唆使我们俩打架。什么心眼子呢!”白了她一眼,把头一转,朝万恩那边看去。 万恩展开了地图,正在仔细地端详,过了半晌,这才对菱花道:“这里距离熊家岭大约还有二十里,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我们是白天闯关还是等到晚上闯关?” 菱花皱眉想了想,缓缓地说道:“我的法力已经消耗殆尽,无法施展法术,只能靠我们四个同心协力了。还有,今晚我必须赶到关家屯,我建议还是尽快闯过熊家岭。” 万恩沉思了片刻,转头对菱花道:“熊家岭的土匪不但很多,分散地也很广,如果大白天硬闯,我觉得非常困难。我建议还是拖延到晚上,就按照此前走亲戚的计划去办。只要我们一过关卡,你就立刻返回关家屯。” 菱花点头道:“也好,每当傍晚,紧张一天的人们就会出现精神上的懈怠,正适合我们蒙混过关。我这边自会有人接应,如何避开追击,办法有很多,不用为我而担心。” 就这样,四个人溜溜达达地朝前走,傍晚时分,众人终于赶到了熊家岭。夜幕低垂,几座土楼孤零零地矗立于道路的左边,甚是凄凉。 菱花领着万恩冲出了树林,闪身趴在一块巨石的后面。 菱花探头朝那边看了看,指着东面那几座土楼道:“那就是哨卡的驻兵楼,下面设有哨卡,平时有十到二十人把守。” 万恩凝神聚意,朝土楼上扫望,见土楼设有烽火台和瞭望孔,楼顶只有三个士兵巡回走动。 低声对菱花道:“土匪纪律涣散,如同一盘散沙,我们就按照先前制定的方案去办。如果顺利过关,你就找个机会回家;倘若遇到麻烦,咱就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 两个人缓缓地退回了树林,四个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扮成走亲戚的样子。 万恩依旧背着那卷羊毛毡子,里面藏着利刃与短枪。菱花则打扮成村姑的模样,挎着个小篮子,短刀藏在其中。 宋小山、宋小玲也把短刀、短枪别在腰间,绕了一个大圈,这才下了公路。 残阳将落,火烧云在西天的边上熊熊跳跃;暮色苍茫,黑暗渐渐笼罩了群山。 四个人正有说有笑地朝前走着,突然有人喝道:“站住!什么人?” 菱花急忙走上前去,躬着身子道:“官爷,我们是小西村老关家的,去舅舅家祝寿,明天一早就开席,所以晚上必须在他家住上一宿。” 土楼下面摆放着一把椅子上,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黄泥子大衣的军官,一手拿着酒瓶子,一条腿搭在另一把椅子上。 他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立刻精神了起来,拎起一盏白炽灯,眯着眼睛眼朝菱花望去。 见她肤白如雪,眼如春波,淡雅如画,十分俏丽,登时目光闪动,冷笑道:“小娘子,你的手指嫩得像豆腐,像是个村姑吗?乖乖跟老子到军营去,让老子全身上下好好搜上一搜,如果没有可疑的东西,老子心情不错的话,说不定可以放你们马。” 一个土匪叫道:“刘老大,依我看你就在这里把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来,必须得好好搜上一搜。” 另外几个土匪也哈哈笑道:“不错,这几个人十分可疑,尤其这两个女的,咱们必须得仔细搜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万恩急忙走上前去,躬着身子道:“官爷,你们不能脱她的衣服,她是我媳妇,肚子里怀有身孕。” “是么!”那军官缓缓地站了起来,手提着灯笼在万恩的脸上晃了两晃,突然喝道:“既然你是她的丈夫,那就和她一起走吧。来人!把这四个人统统抓起来!” 宋小山、宋小玲也假意上前求情。 这些土匪根本不理这一套,眨眼之间,又从土楼里面跑出四个土匪,笑嘻嘻地道:“走吧,两个小娘子,跟军爷到营部吃肉喝酒去!” 万恩见人来得也差不多了,与众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纷纷颔首示意。 万恩抬手由毡卷中抽出一把短剑,寒光一闪,正劈在那军官的脸上,那军官惨叫一声,双手抛去灯笼,朝脸上掩去,还未触及脸颊,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土匪正拽着菱花的胳膊,她从篮子里摸出一把短刀,一刀刺中那人的胸口,用力一拧,整个刀锋都没入他的身体里。 那个土匪手捂着伤口,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你们是……” 菱花朝着他的胸腹猛踹一脚,仰面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万恩、宋小山挥刀猛刺,眨眼之间撂倒了两个。 另外几个土匪拔腿想跑,万恩飞身赶上,短剑挥舞,“哧哧”几声连响,鲜血喷射,几个家伙的后脖筋已被割断,身子向前一倾,都趴在了地上。 菱花、宋小山、宋小玲早已跃上了土楼,还没等里面的土匪有所反应,三个人一顿乱刺,就把里面的土匪解决了。 宋小玲也想学学万恩,打算把土楼里的机枪砸碎。 却听菱花阻止道:“别动,我有大用。” 宋小玲大眼扑闪,一脸茫然。 却见菱花把机枪架到北面,便拉着宋小玲跑下了土楼。 宋小山正在土匪头子的身上翻找着什么,宋小玲刚想发问,却见宋小山手里托着一把短枪,笑着说道:“我也有枪了。” 此仗杀得干净利落,只用短短的几分钟的工夫,就将十二个哨兵全部解决。 宋小玲非常得意,笑着对万恩问道:“哥,我们两个女人表现得怎么样?” 万恩竖指竖赞道:“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事情远没有结束。小山,你带着小玲一直朝西南方向跑。” 两个人也辨不清九道山在哪个方向,既然让他们往西南跑,也就顺着万恩手指的方向一直跑了下去。 菱花拱手行礼道:“菱花只能相送到此,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了。此次别后,你就是菱花的主人了,希望我们做假夫妻之事不要告诉四小姐。” 万恩也拱手还礼道:“多谢菱花一路相送。至于假夫妻之事,只为了蒙混过关,四小姐不会在乎这些。这里距离关家屯至少也有四五百路,你怎么走?” 菱花朝山上看了一眼,发现树林里闪着灵光,一笑道:“灵狐已经到了,只需一声呼哨,就会出现在我的身前。你赶紧走吧。土匪擅长骑射,不走就来不及了。” 万恩刚想说话,却见北山脚下人影纷乱,无数个土匪杀将过来,万恩不敢停留,说了一句:“保重!”把身子一转,拔足狂奔。 菱花早就做好了阻击的准备,见杀来的人数很多,便腾身跃上了土楼,端起机枪,准备掩护万恩他们安全撤离。 这伙土匪一直没有听到枪声,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准备,以为是和过路的百姓打起来了,也就毫无避讳地朝前跑。 就在快要接近哨所时,机枪突然响了起来,几个土匪躲避不及,纷纷中弹身亡。 菱花毕竟属于狐仙,这些土匪虽然作恶多端,理当该死,但狐仙不管人间事,她也不敢杀人太多。 见后面的援军越来越多,一边奔跑一边朝这边开枪。菱花不敢多留片刻,便打了一声呼哨。 哨音未落,灵光一闪,从树丛中跳出一只小灵狐来,伏在菱花的脚下,摇头摆尾,很是亲切。 第二百五十章 情在深处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菱花牵挂着万恩等人的生死,决定引开追兵,便挥手在灵狐身上一指,叫道:“老爷在上,情况危急,化狐为马。” 话音未落,再看灵狐的身上灵光爆闪,突然一熄,身旁竟然出现一匹白马。 菱花飞身上马,那匹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四蹄蹬开,翻蹄亮掌,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土匪们惊呼大喊:“凶手在那呢!在那呢!赶紧射击!” 等他们转过身子,再端起长枪,马匹已经消失在拐弯处了。 这伙土匪岂能善罢甘休,牵过战马,打马如飞,朝着菱花追了过去。 菱花转头朝身后看了看,见人数不少,估计诱敌成功,便举起了右手,捏诀念咒,喊了一声“疾!” 顿时狂风大作,黄蒙蒙的,一大片尘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一时间,人喊马嘶,纷纷跳下马背,躲避风沙。 菱花微微一笑,拍了一下灵狐的头,笑着说道:“灵狐干得不错。再接再厉,送我回家。” 青山倒掠,风声呼呼过耳。不多时就到达了关家屯。 这些追兵哪知道这是一匹神马,以为这个女子躲进了深山,便开始大举搜山,直到夜幕降临,狗屁也没有搜到,这才骂骂咧咧的返回了驻地。 最近关家屯一带实行宵禁,此前与刘家有过节,因此对万府家管控得特别的严格。 不但派刘大柱子特殊监视,还特意从县城派来一个衙役。这当时,两个人正对樱花进行盘查,恰好菱花及时赶到。 两个走狗便开始对菱花进行盘查。菱花淡然地回答道:“这些天我哪也没去,只是到自家地头走走,怎么啦?” 两个人见她对答如流,人数不差大致,也就离开了万府。 菱花成功地引开了追兵,万恩带着宋小玲、宋小山,朝着西南方向疾行二十里。 万恩倒是没什么问题,宋小玲、宋小山却是吃不消了,别说奔跑,就是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 天高月明,云淡风轻。一阵狂风卷来,万恩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一片,反手朝后背上一摸,汗水已经浸透了全身。这一刻,他才感觉说不出的疲倦。 他凝神谛听了片刻,见身后并无追兵,当即决定,找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住上一夜,等天亮时再赶路。 宋小山自幼流浪山野,对山形地势颇为了解。他知道,山上无井可挖,更无河水,若有人家居住,一定是在山泉附近。 三个人顺着溪流向下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户人家。可惜空欢喜半截,走近一看,人去楼空,两间房子也就是破烂不堪。 虽然房屋破旧,但总比露宿野外要强得多。三个人点燃了篝火,又将屋子打扫了一番,铺好了毡子,吃了一些东西,便仰靠在土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由于毡子太小,三个人只能并肩而坐。 宋小玲坐在中间,夜风吹来,闻着万恩身上的男儿气息,听见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心中喜乐忧愁,起伏跌宕。 突然把身子一倾,便枕在万恩的腿上躺下,眼睛扑眨地望着他的脸,然后沉沉地睡去。 万恩望着她那张天真可爱的俏脸,心里一阵酸痛。心道:“小玲,哥哥也很喜欢你,但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兄妹间的喜欢。既然我娘把你认作女儿,那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无论出现什么样的风云变化,我都会像爱护亲人一样,来爱护你。” 一念及此,便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宋小玲感到无比的温暖,把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只盼这般光景永远无穷无尽。 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天空依旧昏暗。 万恩从睡梦中醒来,感觉两条腿又麻又木,便把宋小玲轻轻地放倒在毡子上,脱下上衣,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悄悄地走出门外。 各自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不吃早饭怎么能行?便在山上猎杀两只野兔,用匕首将野兔开膛破肚,在山溪中洗净。 四下搜索,在厨房里找到一口破锅,虽然坏得很严重,不过锅底还算完好,炖一锅兔肉足够三个人食用。 万恩拎将出来,用溪水洗刷干净,将野兔切成数块,添加几味采了的草药,开始小火慢炖。 房子位于山谷之中,加之树遮雾绕,曙色要比山顶到得更晚一些,晨曦临窗之时,已是日升一丈。 宋小山、宋小玲蹲在溪边简单地洗了一把脸,便朝万恩那边跑去。 篝火熊熊,上面放着一口破锅,里面尽是翻滚的兔肉。 宋小玲拍着手道:“哥,你可真好。如果天天吃到山珍美味,我就跟你在大山里过一辈子。” 宋小山撇着嘴道:“崽子哥身为元帅,将来统领千军,横扫各地军阀,那时他就是北方霸主。谁稀罕跟你一个臭丫蛋子在山里过一辈子!” 宋小玲不恼不怒,揽住万恩的胳膊,嘻嘻笑道:“有钱难买我愿意。哥,你是不是愿意与我在一起?” 万恩不想伤她芳心,扑哧一笑,所问非所答地说道:“是是是。大清早就吃烤肉,我怕你们吃不下去,所以改为清炖。” 宋小玲朝宋小山吐了一下舌头,便蹲下身子,望着翻滚的兔肉,皱着眉头道:“兔肉倒是很鲜美,可我们怎么吃肉喝汤?” 宋小山嘿笑道:“饭都吃不上,总夸自己聪明。碗筷、汤匙的事我解决,瞧我宋小山的。” 把身子一转,跑入林中,在一棵椴树上砍下一个枝桠,小手连动,很快就做好两件类似匙和碗一样东西,交到万恩、宋小玲的手中。 万恩问道:“怎么只做两件?你用什么?” 宋小山嘿笑道:“你们俩先吃,我只想吃你们剩下的福根。” 万恩笑道:“你就不怕我俩吃没了啊?” 宋小山嘿笑不语。 宋小玲给万恩盛了满满一碗:“哥,你多吃一点,争取全部吃光喽。” 宋小山哼道:“崽子哥才不像你那么坏呢!” 虽然野味很是鲜美,但毕竟没有一点咸味,二人稀哩糊涂地吃了一些,也就吃不下去了。宋小玲把木碗、木匙递给了宋小山:“吃吧,余下的全都送给你。” 宋小山自幼流浪,能填饱肚子已经成了他的奢望。因此饥不择食,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所有的兔肉吃得精光。 三个人饱餐了一顿,精神大振,便起身上路。 翻过两道小山脉,远处竟然出现一条大河。万恩凝神看了半晌,似乎对这条河极为熟悉,可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当即掏出地形图,查明所在的方位,不禁欣喜若狂。原来误他们误打误撞,竟然来到了西川河的上游。 虽然时过境迁,但万恩对这里最为深刻,当年火烧九道山,正是渡过这条河,与土匪在草原上展开血战。 三个人在山下稍作休息,万恩简单绘制一张路线图,直接交到宋小山的手中,叮嘱道:“你们俩沿着河岸一直向下走,只要见到大山谷,你们就沿着山谷向东行。 “大约朝前走出四五里,在折转南行,就能看到九道山。小山,小玲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安安全全地把她带回家。” 宋小山把地形图装进衣袋里,保证道:“放心吧,有我宋小山在,保证不让小玲姐受半点伤害!” 眼看就要到家了,但宋小玲的心里竟没有丝毫欢愉之意,似乎还不如与万恩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一想到万恩马上就要见到湘君,竟让她忍不住想要痛哭。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一颗泪珠滑过脸庞,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万恩颇为讶异,刹那间已经完全明白了少女情意,全身大震。安慰道:“小玲别哭,哥哥马上就回来看你。” 宋小玲哭道:“你见到湘君之后,会不会把我忘掉?” 万恩摇头道:“不会的,你是我天底下唯一的妹妹。此心天地可鉴,我会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呵护关爱。” 宋小玲不断地摇头,颤声道:“哥,你只当我是妹妹,从来没有一点其他的喜欢么?” 万恩向来心善肠软,不忍伤她芳心,只是笼统地说道:“眼下家都没有,暂且还不能谈感情之事。等我们雪耻复仇成功,全听父母之命。这次前往蝙蝠山,目的只为了采药。 “娘是我俩的唯一亲人,医好娘亲的眼睛尤为重要。小玲,你还小,一些事不要想得那么遥远,一切顺其自然吧。” 宋小玲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听到“父母之命”这句话,不禁心砰砰直跳,甜蜜与害羞瞬间涌上心头。 娇羞地一笑道:“你走吧,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万恩心下焦急,不想因为此事牵涉自己的精力,只说了一句:“三天后再见!”把身子一转,转向东南方向奔去。 来回折返,万恩已经耽搁了两天了。 湘君依仗玄世珠的法力,不但盗取了夜明砂,还唤来了灵狐,为她找到了所有的草药。 由于制作的方法特殊,必须灵狐来帮忙,湘君就在蝙蝠山下住了下来。借助这里的山泉水,制作了九粒药丸。 正当她要起程前往九道山时,突然听到菱花的密语传音。 菱花中途遭遇不测,湘君正自为她担心,得知她不但平安无事,还是万恩救了她一命,颇感好奇,两个人便聊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相见时难(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在湘君迷糊的记忆里,万恩就是一个十几岁孩子,当她得知万恩是个绝世无双美少年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然而菱花话锋一转,又讲道:“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万恩已经娶过一个妻子,好像叫做黄金玲。 “据听说她已经不在了。万恩的母亲派人带回来她的尸骨,还特意安葬在九道山。还有,万恩有个干妹子,名叫宋小玲。 “一路走来,我和这个女孩子说了好多的话。从她话中得知,她一直在照顾着万恩的母亲。对万恩更是柔情似水,爱得很深; “听她讲来,好像万恩的母亲好二人私定了终身,九道山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还夸她是个好儿媳妇。 “四小姐,万恩虽然人不错,也很正派,但你必须要查清楚这两件事。你苦等寻了他两年之久,结果给人家做妾,实在委屈你了。” 湘君听完这番话,她的心登时跌落谷底,没想到自己苦苦期待的男人,竟然使君有妇之人。 她全身颤抖,泪水汹涌地流出,苶呆呆地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恨不得立刻飞往九道山,向他母亲讨要个说法。 转念又一想,九道山也是最近才得到有关万恩的消息,我又能打听到什么? 冷静地想了又想,万恩在魔掌中挣扎了两年之久,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在这生死关头,倘若有个生死之交,岂不是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想到自己,不是也同样与万钧来到关家屯?倘若不是大哥发现其中的端倪,我岂不成了万钧的妻子?万事本无常,我还是单独与他见上一面,把事情弄清楚再做打算。 如此一想,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欢愉与宁静。 心里忖道:“既然万恩是来蝙蝠山找我,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大山空旷无人,就是再多的事情也能讲清楚?我何必急于一时?” 可配制药物有期限,倘若拖延得太久,神药就会自动失去灵性,我是先去九道山还是在这里等候万恩呢? 恍然想起那只灵狐来,不如把它化成东海神医的模样,带着神药去医治万恩的眼睛。 主意拿定之后,便念了一套咒语。灵光一闪,那只灵狐就出现在她的脚下。 湘君蹲下身来,抚摸着它的头道:“灵狐,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劳驾你带上神药,替我跑一趟九道山。” 灵狐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湘君又说道:“九道山上驻扎着队伍,人人有枪。如果你这样上山,万一把你当成了猎物岂不糟糕!这样吧,我把你化成东海神医的模样,立刻赶奔九道山。” 灵狐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湘君吐出玄世珠,口念咒语,珠光爆闪,在灵狐的身上晃了几下,立刻变成了人形。 湘君把神药交到他的手中,叮嘱道:“由于我的道行都不是很深,时间一久,容易变化嘴脸,你把神药交到一个名叫万兰的手中,讲明用法,立刻返回关家屯,以免招惹麻烦。” 灵狐笑道:“四小姐请放心,灵狐有自知之明。” 说完,化作一道灵光,便不见了踪影。 湘君见玄世珠还在闪光,灵机一动,想借着玄世珠之力,看看万恩眼下在哪里。 缓缓地低下头来,默念心中之事,低声叫道:“四方之归,寻物可见!” 灵光爆闪了两下,珠子上呈现出一个画面,好像是一家饭馆,打北面走来一个少年。 由于天气暴热,他始终用手遮挡着阳光,仿佛是万恩,仿佛又不是。唯有他放下手的那一刻,这才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他的面容。 阳光照耀着他的侧脸,那闪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温柔的唇线……仿佛玉石雕刻,俊逸难言。 突然想起当年在好狐仙洞的情景来。她的心中“咯登”一跳,怔怔地忖想:“难道……难道这个人,当真是他吗?” 突然之间,呼吸急促,心如鹿撞。然而这种激动又稍纵即逝,一想到他与两个女人纠缠不清,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嫉妒。 我应该主动去见他好,还是不见他为好呢?一时间,令她陷入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酸痛与迷惘。 画面渐渐地消失了,湘君木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直在想: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日夜思念,提心吊胆,心中的酸楚,无法倾吐。此时终于见到他的身影,管他结果如何,我还是见他一面。 当下确定了一下方位,向那个村庄狂奔而去。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蝉声密集。万恩在小径上狂奔,汗水浸透了衣裳;两旁都是金灿灿的田野,麦浪随风翻滚,远处山脚下有一处村庄,在正午的烈日下,宛如海市蜃楼。 一上午,万恩毫不停息地跑了这么久,早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万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打算到村子里买一些食物。 朝前走了数步,猛一抬头,瞧见村口有一处小小的饭馆,里面坐了好多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万恩又饥又渴,有心吃顿便饭,可到处都是自己的通缉告示,生怕饭馆里人多眼杂,把自己认出来。 扫望一眼四周,见饭馆的西侧,有个老头在卖草帽,便买了一顶,然后戴在了头上。他向下拉了一下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迈步朝饭馆走去。 一个伙计迎上前来,笑着问道:“客倌要些什么?” 万恩掏出一张五百元的纸币,直接丢在柜台上:“我急着赶时间,麻烦您快一点,钱就不用找了,承蒙店家照顾。” 伙计见这位客官挺大方,自然喜悦开怀。 万恩见西北角有一张空闲的桌子,面对墙壁而坐。 工夫不大,伙计就端来了几张大饼,两碟小菜和一大碗羊汤,一样一样地摆放在桌子上,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客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万恩摘下了水囊,对伙计道:“饭菜就不要了,麻烦你给我灌一壶白开水。” “好嘞!”伙计拿起水囊,转身进了厨房。 万恩低头只顾吃饭,忽听有人低呼了一声:“我的妈呀,这姑娘好像仙女了,真的好看!” 众人纷纷转头,万恩也把头也转向了窗外,见一个俏丽的女子款款而入。身上的红袍鼓舞不息,身材高挑,秀发飘飘,直到她走进房中,万恩才看到那张绝世的俏脸。 她柳眉弯弯,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尖尖的瓜子脸上满是笑意。虽然不是思雨姐姐,但有八分神似,身材也相差无几,只是比胡思雨多了几分清纯,少了几分妖媚。 店内寂然无声,万恩却是“啊”的一声,胸口如遭千钧重击,天旋地转,刹那间喘不过气来。想要起身呼喊,却脚下酸软,张口无声。 狂喜与激动瞬息涌上心头,终于化成一个无声的呐喊:“思雨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湘君抬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嫣然一笑,此后如同素不相识一般,再也不看他一眼。 把身子一转,对着窗边的一张桌子问道:“这里有人坐么?” 对面吃饭的是一个老头,见美女要与他同桌共餐,欣喜不已,连声道:“没人没人,请坐请坐。”连忙给美人腾地方。 老头心中慌乱,两手有些颤抖,一不小心,把一碗酒碰倒,酒水洒了满桌,顺着桌面流到裤子上。 老头望着酒水,懊恼地说道:“可算是喝到了一顿酒,还把酒给碰洒了!”嘴巴贴在桌子上,连连喝了两口。 湘君掩嘴格格而笑,便朝伙计招了招手。 伙计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躬着身子问道:“客官,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湘君指着老头的酒碗道:“清茶一杯,好酒两碗,外加一盘牛肉,这位长者的饭钱由我结算。”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呆了,好多眼光齐刷刷的落在湘君的身上。 伙计端来了酒菜,湘君只端起了那杯清茶,指着老人道:“酒菜是孝敬这位老人的,请放在他那边。” 探手摸出一张纸币,丢进伙计的茶盘里,撩手道:“不用找了。你下去吧!” 那老头呆若木鸡,颤巍巍地问道:“这……这是给我的。” 湘君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饮茶。 万恩心中怦怦直跳,只等着湘君再次回头,可她始终也不看自己一眼,瞧着她与那老头有说有笑,心中又酸又苦。 突然心中一动:“是了!我怎么这般愚笨,当初分别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晃眼六年过去了,我的变化如此之大,她哪里还能认得出我?” 虽然这样想,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中患得患失,悲喜交替。 凝眉想了片刻,随意端起了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却忘记了茶水滚烫,烫得他舌头生痛,“噗”的一声,连忙喷在了地上。 水滴四溅,邻桌的一个顾客低头看了一眼裤子,见裤脚沾满了好多泥点,便斜睨万恩一眼,嘟囔道:“好像八百辈子没喝过水似的!” 众人纷纷转头,湘君依旧不看他一眼。 第二百五十二章 相见时难(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属于头号通缉犯,到处都是他的通缉告示,倘若时间待得太久,定然会被人发现,不禁有些忧急。 为了吸引湘君的注意,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堂倌!这茶怎么这么难喝?难不成撒了老鼠尿了么!” 他这一声故意叫得极为响亮,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掉头,惟独那女子依旧头也不转,宛若没有听见一般。 万恩见她殊不注意自己,依旧优雅地低头啜茶,心下登时一阵失望,酸苦难言。忖道:“相隔六年,她真的把我给忘了?或者,此人根本就不是湘君?” 正自琢磨之时,忽听有人跳脚喊道:“通缉犯!通缉犯!这……这小子是个通缉犯!” 万恩暗呼“倒霉!”起身就朝门外奔去。 只听店内有人长声呼道:“抓住他!只要抓住这个人,我们就发财啦!” 众人在钱财的诱引之下,纷纷追了出去。 湘君只想戏弄他一番,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给他带来了麻烦,心里十分后悔,立刻起身,也随着人群也追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就听见一个中年男子,对自己的儿子喊道:“二胖子,你赶紧去给官府报信去。” 那个叫二胖子的孩子一直在犹犹豫豫,父亲有些急了,跺着脚喊道:“快点去啊!举报者给十块大洋,晚了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那个叫二胖子的孩子,把身子一转,飞也似的朝西奔去。 湘君陡然一惊,忖道:“附近的几个村公所几乎都安装了电话,倘若周边的乡团联合在一起,从四面包围过来,万恩岂不是很麻烦?我必须帮他一把。” 把身子一转,又回到饭馆里,端起茶杯,把一口水含在口中,心里默念道:“玄世珠,玄世珠,化水为雾,赶紧救我未婚夫一命。” 她昂起头来,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噗”的一声,一口水喷了出去。 晴朗的天空突然升起了茫茫的迷雾,一时间,不见天不见地,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连万恩朝哪个方向跑了,也无人能够说得清楚。 众人陆续返了回来,带着一脸的沮丧,啧舌道:“真他娘的倒霉,亮瓦晴天的,突然下起了大雾。这要是把万恩给击毙了,我们都能得到几块现大洋。” 湘君暗自欢喜,忖道:“多年不见,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当年的小傻蛋,他的命竟然这么值钱!看来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勇士!” 如此一想,心里暗自泛起一丝温柔之意,又是骄傲又是欢喜,心道:“眼下他是最大的通缉犯,跑到哪里都不安全。蝙蝠山既安全又僻静,我不然把他引到那里,再向他把事情问个清楚。” 想到此处,吐出了玄世珠,便循着万恩的身影追了过去。 万恩借着茫茫的大雾,一路逃到大山里,侧耳听了听,见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心下稍安,便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喝了几口清水,心里一直在想:“那个女子明明就是湘君,她为什么不认识我?还有,这场莫名其妙的大雾怎么来得如此及时,难道是她在暗中帮我?可她为什么与我渐行渐远,若近若离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心中迷惑,实在难以理解。 正自冥思苦想之时,却听树叶簌簌,一个红衣女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万恩凝神看去,见那曼妙的身姿与走路的步法,都与店里那女子一模一样。就连她身上丝丝缕缕的清香,也同那女子身上的香气完全一致。 万恩忍不住地问道:“姑娘,请你等一下。请问你是叫湘君吗?” 那女子也不回头,反而脚步加快。万恩好奇心大起,起身朝她追了过去。 那女子见万恩追来,不但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两个人一前一后,狂奔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走出了大山。 千亩麦田,金穗如浪。红衣女子从田埂上曲折穿行,宛如仙女一般。一个农夫放下手中的活计,直愣愣地瞧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麦浪之中,这才回过神来。 万恩依旧远远地随行其后。见她漫不经心,东张西望,似乎随意乱逛,心中颇有些不耐,直想冲上去将她拿住。 可又一想,妖怪可以随意变化人形,如果这妖女用的是诱敌之计,那岂不是糟糕透顶?我不能靠近她,倒不如耐心地追随下去,瞧她到底能耍出什么鬼花样。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红衣女子突然抬头看看太阳,又低头看了看影子,侧头冥思片刻,突然把身子一转,朝着西侧的大山里跑去。 万恩心中诧异,忖道:“这女子究竟想干什么?”当下运气周转,加快步伐。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疾行了十多分钟,当来到一个谷口时,那女子突然顿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单手叉腰,指着万恩喝道:“臭小子,老这般跟着我干嘛?” 相别六年之后,这竟是湘君对万恩说的第一句话。 万恩登时一愣,连忙问道:“我是万恩,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湘君阴阳怪气地道:“大名鼎鼎的万恩,谁不认识。据听说,你不但是个能征善战的英雄,还是一个皮厚嘴薄,温柔多情,专门猎取女人的好猎手。” 万恩听了这话,登时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过来,忖道:“一定是她听了菱花的只言片语,因此对我心生嫉恨。” 虽然这几句话听来有几分刺耳,但心里还是欢喜无限。几年深埋的相思,仿佛都在这一刹那破土而出,忍不住地叫道:“思雨姐姐,真的是你!” 湘君勃然色变,突然厉声冷笑道:“万大公子请自重!我已经渡劫成人,不再是从前的胡思雨。虽然我们前生有约,但今生也可以毁约。你既有妻妾,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倘若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休怪我翻脸无情!” 万恩面红耳赤,尴尬已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又听她冷冷地说道:“治疗眼病的药物已经送到了九道山,不劳你操心牵挂。你娘救了我爹一命,我医好了你娘的眼睛,两情相抵,从此各不亏欠。现在我宣布:此前的婚约就此作废!” 那双杏目怨毒地深望了万恩一眼,衣袖一甩,朝山里就走。 万恩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叫道:“别走,我有话要说。” 湘君顿住了脚步,眉毛一拧,原本想要发怒,可心头莫名的一酸,眼眶一红,竟然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故事太长,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讲起。想到与思雨姐姐的前生今世;想到历尽如此多的风风雨雨,她依然信守承诺,对自己的感情更坚、更韧,心里的愧疚感几乎使他肝肠断裂,说不出的痛苦。 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下来,低声说道:“湘君姑娘,你别哭了,你这一哭,我的心比刀割还要难受。不然你再就扇我几个嘴巴?如果还是不觉得解恨,你就拿刀子割我几块肉。等你气消了,我在给你讲那段悲壮的故事。” 湘君听他温言抚慰,更觉委屈,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含糊道:“我才懒得听你那些糗事呢!”迈步朝前就走。 万恩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央求道:“别介,只求你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以免我们误会终生。” 湘君寻思了一下,突然问道:“黄金玲那个小妖女究竟是不是你的妻子?你与你姓宋的干妹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万恩刚想解释。湘君蓦地举起了右手,用命令的语气道:“用不着解释。一个字或两个字,到底是还是不是!” 万恩苦涩的一笑道:“我很难用一两个字回答你,请你……” 湘君俏脸罩霜。再问道:“我一件一件地问。黄金玲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 万恩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确实把她视为我的妻子,不过……” 湘君脸色惨白,满腔柔情瞬间化为熊熊的烈火。 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银牙一咬,咆哮道:“万恩,你好生叫我好失望!”袖子一甩,转身就朝山里走去。 万恩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朝他追了过去。 一把握着她冰一样的手,乞求似的说道:“湘君姑娘,你听我把话讲完再走行不行?” 湘君把两手一甩,冷冷地道:“你是谁?拉我干嘛?” 万恩强自按捺五味心绪,解释道:“湘君姑娘,我是在魔掌之下求生存,况且玲儿姑娘屡次三番地救我,我们确实相爱过。可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我为她刻碑铭记,那是我的良心的发现。你和万钧订婚岂不是与我一样?” 湘君俏脸罩霜,咆哮道:“混账!我当时记忆全失,只认信物不认人,怎么能和你一样?自于你们有没有夫妻之实,一切无关紧要,从此我与你没有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含着眼泪,继续朝前走。 万恩紧行几步,再次将她赶上,连连作揖,央求道:“湘君,湘君,你听我说!” 湘君哼了一声,冰冷冷地道:“湘君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你是我什么人?” 万恩张大了嘴巴,一时答不出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伤心气苦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转头朝他看了一眼,见他双眉紧锁,容色憔悴,心里忽然产生不忍之意。 但随即又想起他与两个女人暧昧,恨恨地啐了一口,继续迈步前行。 万恩急了,再次拉住她的衣袖,大声嚷道:“你只听我讲几句话好么!” 湘君不屑地道:“说罢。” 万恩讲道:“黄金玲是黄仙黄成霸的女儿,但不是他的亲生。我们在一个学校里读过书,那时她就对我颇有好感。 “黄道安就把她当成了一张王牌来打,一面利用万钧迎娶你,一面利用黄金玲做诱饵,想把我引入古墓,再用‘山盟、海誓’两种蛊虫将我俩杀死,黄金玲……” 不等万恩把话说完,湘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扑哧一笑道:“竹马之交,念念不忘。孤男寡女独住一室,不行夫妻之事谁可相信?”衣袖往里一夺,转身便走。 万恩见自己越描越黑,又窘又急,见她的态度异常的坚定,生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她,心里十分慌乱。 可她一直都在气头上,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眼见她衣袂飘飘,沿着小路一直向山里疾行,只能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湘君对他满心尽是恨怨,听见身后脚步声声,就想将他甩开。 可自己走得快,万恩也跟得快,走得慢,万恩也就跟得慢,她走了一阵子,忽地回身,大声道:“你跟着我干嘛?” 万恩道:“我永远跟着你,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湘君哼道:“皮厚唇薄,当真不要脸!”吐出玄世珠,想要做法飞走。 万恩急了,一个健步冲到了近前,一把将她拽了下来。 湘君怒吼道:“你想干什么?” 万恩也吼道:“话不说清楚啦,我就是不让你走。” 湘君冷笑道:“你妻妾都有了,非得缠着你表嫂干嘛?” 万恩苦涩地道:“正是你因为你和万钧订了婚,所以我才把感情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我也不知道你全不知情,后来又是被逼无奈啊。如今玲儿走了,咱们就……” 湘君大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气苦地说道:“好啊,黄金玲死了,你失去了妻子,又来缠着我。难道我是低三下四的人吗?”说到这里,不禁气极而泣。 万恩见她流泪,更是手足无措,欲要说几句辩白之言,慰藉之词,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呆立了半晌,才说道:“湘君,我就在站在这里,你要打要杀,任由你就是,” 湘君凄然道:“我干嘛要打你杀你?就算咱们白认识一回,求求你,别再跟着我啦!” 万恩见她始终不肯原谅自己,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脸色苍白,叫道:“你要我怎么做才信我对你的情意?” 湘君恨恨地道:“失去了黄金玲,就找宋小玲,后天说不上会遇到张小玲、王小玲……我看你就是江湖中所说的采花大盗。除非你死了,我才肯相信你的鬼话。” 万恩听了这话,胸中热血上涌,点了点头,随即抽出短剑,又气又急,流着泪眼道:“都说好心有好报,我立个碑也会被人误会。看来这个世界不是讲良心的世界,我活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以示我的清白!” 说完把短剑压在自己的脖子上,要横剑自刎。 湘君见他真的动起真格的,急忙纵上前去,一把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放了下来。 她身子发颤,脸色雪白,站在他的面前,大声吼道:“你要死去死在别处,别死在我的眼前!” 万恩收回了宝剑,点了一下子头,愤愤地道:“那好,今天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死在别处,那我就死在别处。” 说完,立刻就转过身子,大踏步就往东边山崖上爬去。 湘君一把将他后心抓住,哭道:“谁要你真的去死啦?我只恨你,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万恩见她终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便止住了脚步,转头道:“我现在就把几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和诸多的经历,通通讲给你听。如果你觉得我做得对,那就原谅我,如果你觉得我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我就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湘君点头道:“好吧,我就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如果谎话连篇,我就一刀宰了你!” 万恩叹道:“真实的故事我都道不尽,干嘛还要撒谎。找个地方坐下,听我慢慢地给你讲。” 万里蓝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黑云从西边翻腾蔓延,迎面吹来的风中,偶尔夹杂着冰冷的雨丝。天边传来隐隐雷声。 湘君斜眼看了一眼天空,说了一句:“跟我来。”快跑朝前跑去。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打在脸上极是爽快。 万恩紧随湘君的身后,心情渐渐转为畅快。心中的忧虑与焦急,在这清凉雨点中逐渐松弛下来。 但一瞧见湘君的背影,心跳又逐渐急促起来。心想:“这丫头醋意很浓,当她得知我和黄金玲独处三个月之久,她还会不会大发脾气?我还是避重就轻,还是实话实说呢?” 正在考虑之时,却听湘君喊道:“快一点!这边有个洞穴。” 万恩四下扫望,见前面的沟壑十分狭窄,最阔处也不过五丈来宽,两侧的石壁陡峭之极。两块巨石间,有个天然石窟。两个人对望一眼,一起走进洞中。 石窟十分的干净,好像有人住过一般。万恩也不敢相问,直愣愣地站在洞口。 湘君看了万恩一眼,大声嚷道:“你倒是进来呀!为了给母亲采药,我在这里整整住了两天啦,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也找个小妖精陪伴么!” 万恩见她说话带刺,依旧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便找个位置坐下。 两人近在咫尺,半晌相对无语,不免微微有些尴尬。 万恩搜肠刮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一开口便笨嘴笨舌,唐突佳人。 与黄金玲一起之时,他每每可以妙语连珠,谈笑风生,偏偏与湘君独处时,他便如石头人般,脑中一片空茫。 湘君默默而坐,怔怔地凝望着洞外的狂风暴雨,似乎在想着心事。一阵冷风卷入洞中,红衣飘舞,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万恩极想打破眼下这尴尬的局面,立刻解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湘君见他如此关怀自己,更觉得心酸,哭着说道:“谁要你假情假意地关心我?你对小妖女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这个丧良心的玩意!当我吞下前生的眼泪那一刻,就朦朦胧胧地想起了你,此后就永世不忘。 “当我从你母亲口中得知了一切,我就跪求父亲,当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我高兴得几乎要快要发疯,当即就横下一条心,哪管找遍涯海角天涯,也要把你找回来。 “当时北海龙宫的人监视得很严,他们一心想让我与万钧同床,从而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记忆。 “为了家族的安危;为了自己的安全,我经过好长一段心里斗争,这才放弃寻你的念头。只能利用万钧未婚妻的身份打掩护,一直在与北海龙宫进行周旋…… “盼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到与你重逢,然而你不但有了妻子,而且还是幸福一双,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伤心气苦,连连顿足,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把这些日子来所受的苦和委屈,至此方得尽情地发泄。 她还是觉得不解气,突然又冲了过来,抡起拳头,朝着万恩就是一顿乱捶乱打。 万恩缓缓地拿开她的手,万般怜爱地望着她,低声道:“湘君姑娘,你对我有情有义,万恩心里尽知,确实委屈你了。可我……。这样吧,你先冷静冷静,等我把故事讲完,你在做结论好吗?” 方才湘君捶打了他一顿,心里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不少,也冷静了许多。 洞中阴冷,湘君见洞中还有好多干柴,就用命令的语气对万恩道:“别在那里干坐着,你把篝火点燃!” 凝眉想了想,自言自语地道:“我记得洞中好像还有些吃的。”柳腰款摆,朝洞底走去。 原来湘君知道夜明砂很难找到,因此就做好了长期的准备,为了储存食物,她特意准备了一个冰盒子,由于洞中阴冷,虽然食物已经过去两天,但依旧保存完好。 万恩把篝火点燃,见湘君拿着一只烧鸡走了出来,高兴不已,笑着道:“我都饿了一天了。” 湘君看了万恩一眼,淡淡地道:“打归打,骂归骂,都别饿着。你把这只烧鸡烤一下吧。” 万恩接过烧鸡,见鸡肉非常新鲜,便放在火上烧烤。过不多时,鸡肉已经熟透,两个人便围坐篝火前吃了起来。 万恩见她变得十分温和,心情欢畅,谈笑间已经吃了大半只。湘君瞧着篝火下万恩神采飞扬的那张脸,只觉得一切宛如梦幻,心中又悲又喜。 便说道:“小色鬼,鸡肉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该给我一个交代了吧?请问这些年过得不错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柔情蜜意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见她心情转好,这才笑着说道:“就像这五味鸡一样,有时香甜,有时焦苦。当想你嫁给万钧那个傻瓜的时候,便觉得酸溜溜的难受。” 湘君见他提起万钧,不禁双颊绯红,笑啐道:“胡说八道。你有两个铃铛的陪伴,哪有什么焦苦?赶紧讲吧,必须实话实说,倘若你跟我俩谎屁张三似的,我这辈子也不会搭理你。” 万恩拿起了水囊,喝了一口水,便开始讲述起这几年的遭遇。 风雨潇潇,篝火温暖。两个人坐在石窟里,万恩便将这几年的遭遇一一述说。他原本口齿伶俐,说将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湘君虽然明知他定已逢凶化吉,但每到关键枝节,仍是忍不住担忧惊惧,感同身受。 当万恩讲到黄金玲抹颈洒血之时,湘君周身剧颤,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两手摇摆,泪蒙蒙地说道:“不要再讲去啦!黄金玲不但痴情不渝,而且重情重义,这等的女人值得敬佩!湘君狭隘自私,自叹不如。万恩,无论你俩有没有夫妻之实,我都会原谅你。” 万恩心中大喜,也就有些得寸进尺。起身移坐到湘君的身边,伸手朝她纤腰上搂去。 湘君全身酥软,连忙躲闪开来,喝叱道:“小色鬼,孤男寡女,你想干什么?事情还没完呢!” 万恩不禁一怔,苦涩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问?” 湘君哼道:“你只跟我讲一个,还有一个呢?你和你那干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恩笑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小心眼儿,总喜欢钻牛角。你想想,我被困在秦岭山将近两年,又在离山住了两个月多月。下山后一路被人追杀,可算是上了东乡山,又帮人家打了一场大仗。宋小玲来东乡山只有两天,更何况是为了找他叔叔宋万……” 湘君插嘴道:“那她为什么又跟你回来了?” 万恩见她醋意未消,笑着讲道:“我们刚刚歼灭了东瀛人的特种兵,刘翔奎能不报复吗?东乡山只能选择战略转移,没有办法,她只能跟我返回九道山。 “我们四个人一路同行,又连闯三关,你说我又能和她能做过什么?况且她还是一个小丫头,有你这个未婚妻在,我能喜欢她吗?” 湘君咯咯笑道:“你这个小色鬼,见到女人就迈不开步,什么事做不出来。” 万恩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拧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的心里只有你。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和万钧订婚的场面,我还会一如既往地等下去。” 湘君皱了皱眉头,开始回想菱花所说的话,突然指着万恩的嘴巴道:“口似心非!菱花跟宋小玲走了一路,无话不谈。宋小玲说:你俩的婚姻是你母亲做的主,整个九道山都知道这件事。你怎么讲?” 万恩再次挪动了一下身子,一本正色地讲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母亲思儿心切,哭坏了双眼。 “宋小玲彻夜不离其身,每天都细心照料。我娘自然是十分感动;想起她孝顺服侍的情形,就将她认作了女儿。 “上次你们狙杀刘二贵子时,可能是引起了敌人的怀疑,徐忠信可能用的是‘引蛇出洞’之计,故意在西河门一带放出好多谣言。 “说你家和丽萍姨家都被官府抄了家,土地、房宅都充公了,湘君、菱花、樱花还有丽萍姨都被带走了,后来是我姥爷和万钧出面,花了好多块大洋,才把你保释出来。 “说你出于感激之情,就和万钧结了婚。我娘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哭得更甚,眼病也就越来越严重。 “我娘在山上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自然会有好多人去看望她。也不知道是谁在劝说中提到: “万恩如此优秀,娶个好媳妇也不是什么难事,干嘛非得指着一棵树上吊?我看小玲这丫头就不错,以后就给万恩做媳妇吧。 “我娘想起宋小玲孝顺服侍的情形,更加触景伤怀,感慨之余,突然萌生一念,就让宋小玲做她的儿媳妇。宋小玲也当真了。后来这件事就在山上传播开来。” 湘君心中疑惑,皱了皱眉头,便问道:“你又没回过九道山,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万恩见她满腹狐疑,哈哈笑道:“傻丫头,别忘喽,我和马烈火、李秀秀都见过面,趁宋小玲不在洞中,是他们跟我讲的。” 湘君眼波一转,微笑道:“宋小玲这般喜欢你,你喜欢她么?” 万恩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鬓,低声道:“我对她的喜欢,绝不是那男女之爱;我只将她当作最为疼爱的妹子一般,就好比你大哥对你一样。那种疼爱与对你的喜欢完全截然不同。” 湘君脸上一红,眼中满是欢喜的光芒,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万恩见矛盾完全得到了化解,便大胆地揽住她的香肩。 湘君突然双颊滚烫,如同害羞的少女一般,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笑着问道:“你想干什么?” 万恩心中一荡,将她紧紧搂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笑着说道:“思雨姐姐,我想了你整整六年,你说我要做些什么?”把头一偏,朝她脸上吻去。 湘君抬手抵住他的嘴巴,警告道:“我再次警告你,我叫湘君,父母都叫我君儿。胡思雨只是我的前身,与湘君牛马不相及。倘若你在喊我思雨姐姐,我就抽你两个大耳刮子!” 万恩笑道:“对了,眼前这个少女名叫湘君,是我的未婚妻子!亲我的妻子更是应该应份的啦!”轻轻地拿开她的手,两眼痴痴地望着她。 这两年多来,万钧不止一次地对她进行骚扰,但她心如冰雪,从未动过一丝的真情。但此刻在万恩的怀中,仿佛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女。 万恩目睹前世生今世,宛如亲身经历,一时激动难抑,蓦地将她紧紧抱住,把头一低,朝她嘴唇上吻去。 湘君娇躯一颤,突然想起过往的一切,心中迷惘、凄楚而又甜蜜,残余的质疑仿佛黎明的薄雾,在晨曦中渐渐散去。 前生今世,这宿命的男子,将带给她怎样的幸福、痛苦与坎坷……命运的轮回,就像是一个美丽而凶险的涡漩……。 恍惚之中,他那柔软的舌尖强行撬开她的牙齿,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她忍不住崩溃于幸福与欢悦之中。 双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脖颈,低吟着,战栗着,虚软无力地任由他的舌尖在口腔中来回横行,灵魂似乎也在刹那间被他吸吮一空,只剩下滚烫的躯体。 阴雨篝火,两个人独处在洞穴中,万千柔情如洪水决堤,不由得浑然忘我,沉溺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湘君才轻轻地将万恩推开,捋捋凌乱的云鬓,抚住滚烫的双颊,笑道:“小坏蛋,六年不见,功夫长进啦。” 万恩微笑道:“那还不是你在狐仙洞里教会我的么?” “你小子挺会巧言善辩呢!”湘君抬手揪住他的耳朵,轻轻的一拧,似笑非笑,咬着牙问道:“你勾三搭四也是跟我学来的吗?” 万恩轻轻地拿开她的手,笑道:“那可不,要不是你和万钧订了婚,我也不会对你心灰意冷。诶,现在我姥爷和万钧他们怎么样?” 提起了万钧,湘君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很神秘地讲道:“我们几个为他牵绳引线,给他找了好多个媳妇。日子过得可潇洒了,一个月也不回一次家。” 万恩摇头道:“你的话我没听明白。” 湘君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讲道:“在丽萍姨和你姥爷的帮助下,我盖了一个大宅院,当时为了掩护自己,也就让万家人住了进来。 “说句实在的话,万家那老头子还不错,可那个老太太就不行了。拄着个拐杖四下溜达,整天骂骂吵吵,没有她不管的闲事,好生烦人。 “我告诉下人们,你们只管做事,不要理她。万家老太太可以不理,可万钧就不成了。他每当半夜,就来我的房前敲窗户,非得要与我同房。 “他天天如此,好是烦人。菱花、樱花很想教训他一顿,可当时正处在危险时期,也不敢对他动手。后来丽萍姨就出了一个主意,给他在城里开了一间画廊。 “萍姨有个侄子名叫关大军,在城里做五金杂货生意,他的房东是个青楼老板,就把万钧带到青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据听说每天万钧挣钱不少,饭店吃青楼睡,日子过得说不出的舒坦。 “现在北海龙族、黄仙家族也够不成什么危险了,我准备把娘亲的眼睛治好了之后,就让菱花、樱花去捉奸,也好为解除婚约找个借口。” 万恩也觉得好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咬着她的耳垂道:“君儿,苦了你了。” 湘君叹道:“前生今世,谁让有三生情缘?命中注定,我们该有这段磨难。” 第二百五十五章 心心相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正在说话之间,忽然火光摇曳,狂风阵阵倒卷而入,雨丝蒙蒙,在火光中宛如珍珠一般漫舞。洞外树林沙沙作响,隐隐听见有马蹄声传来。 湘君不禁一凛,凝神地说道:“不好,官兵都追到这里来了。” 万恩立刻伏在地上,侧耳倾听,似有无数人马正潮水一般朝这边涌来。便笑着骂道:“他奶奶的,还真把爷爷当成一回事啦。” 两个人当下将篝火扑灭,来到洞口探头朝外看了看,山口果然驶来一队骑兵。 湘君生怕敌军发现洞口,当即吐出玄世珠,喷出一团雾气,挡在洞口的前面,与雾气融为一体,即便是走到附近,也很难发现洞穴。 二人在拐角处躲藏了起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心里喜乐安平,倒是永远也不愿意被人打扰。 这些追兵是寻着他们的踪影而来,见这里容易藏身,便开始大举搜山。几个端着长枪的家伙一直在洞前转悠。两个人全不在乎,依旧紧紧地搂在一起。 过了半晌,蹄声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两个人这才淡然地坐了起来,又开始说话聊天。 由于黄金玲的缘故,万恩在未遇见湘君之前,心中有时清楚分明,有时又糊涂混沌。但今日在酒馆里与她重逢之后,心中顿时一片澄明。 他咬着她的耳垂道:“湘君,咱俩结婚吧?” 湘君缓缓地抬起头来,咯咯笑道:“你现在就是一个丧门星。走到哪里,官军就追到哪里,谁愿意跟你结婚?” 万恩笑道:“那你就不怕我登上九道山,和宋小玲结婚吗?” 湘君微笑地摇了摇头,不屑地一笑道:“不怕。你对宋小玲只有爱怜之意,远非像对黄金玲那种刻骨铭心、生死难忘的那种情感。 “而宋小玲对你的绵绵情意,不过就是少女怀春而已。假以时日,当她得知你和我已经重逢,便会自然能将这朦胧初恋逐渐淡忘。还有,我料定你不会久居九道山。” 万恩不禁一惊,便问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久居九道山?” 湘君咯咯笑道:“秃头的虱子明摆着吗?无论刘翔奎、还是东瀛人,都把你视为最大的敌人。无论你在哪,他们都会不惜余力地消灭你。因此你不想给九道山、西河门带来任何的麻烦。所以我敢断定,即使你上了九道山,也不会待得太久。” 万恩点头道:“确实如此。眼下我哪也不能去,只想声色不露地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 “倘若有了战斗力,就可以与九道山、东乡山三大力量相融合,背后有西河门鼎力相助,又有这三股力量作为生力军,在玄狐山一带足以与敌军抗衡,只是……” 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湘君沉思了半晌,突然说道:“我把你送到东海胡家大院,让我爹、我大哥来帮你。” 提起胡家大院,万恩恍然想起了当年的黄家村,当即就把狐女为了救母,如何求他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湘君皱眉道:“当时我正在渡劫,成人之后,已经六亲不认了。就是恢复了此前的记忆,也是朦朦胧胧,除了你之外,好多事情都忘记了。这样吧,我用玄世珠与父亲取得联系,如果此村可用,我就带你去黄家村组建武装。” 万恩感激不尽,拉着湘君的手道:“谢谢爱妻。顺便向你父亲提提咱俩结婚的事呗。” 湘君甩开他的手,点着他的额头道:“得寸进尺!我见过世间有不要脸的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万恩哧笑道:“那是当然。小时候与孩子们打架。他们都这样骂我。” 当下挺起了胸脯,用矫饰的嗓音喊道:“小傻子,脸皮厚,机枪大炮打不透;小傻子,脸皮薄,机枪大炮打不着。现在果然应验了。” 湘君咯咯脆笑,抬手推了他一把,喝道:“我和我爹说说话,你先回避一下!” 万恩举手敬礼道:“是!听媳妇的话,跟着老丈人走!” 湘君故意板起了面孔,但嘴角却忍不住泛起欢喜的笑容,嘴唇勾撬,笑着叱道:“滚!臭不要脸的东西!”转身朝洞底走去。“”。 万恩来到洞口前,探头朝外察看,暴雨渐渐停歇,天地稍亮。乌云虽然转薄,但雷声依旧。 这场暴雨又大又急,沟壑里水流轰鸣之声更加震耳欲聋。群山横云断舞,细雨蒙蒙,鼻息之间都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万恩抱拳对天默默的祈祷:“真希望暴雨不停,今夜也好与佳人共度良宵。” 正在祷告之际,忽听湘君问道:“你在想什么?” 万恩心里有鬼,不禁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的通话怎么这么快?” 湘君凝视着他的脸,质问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万恩避开她的眼神,扑哧一笑,反问道:“你打听清楚了吗?” 湘君颔首轻点,轻声道:“完全打听清楚了。” 两个人又回到洞中,并肩而坐,湘君不紧不慢地讲道:“当年你帮助过的老狐仙,她叫刘翠花,也是我的亲三婶儿。 “我爹有两个儿子;我二叔有四个儿子,唯有三叔家有二十个女儿。三叔、三婶儿盼子心切,就从北海龙宫讨来一张炼丹药方,夫妇俩就躲在大山里炼起了育儿丹。 “丹药需要五个处女血做药引子,三叔疯了一般,就抓来五个少女,亲自给她们破了处。结果触犯了仙规。 “北海真神得知此事后,就举报到了天庭。天帝大怒,不但将我三叔斩首了,还把他们一家人压在了北极冰山之下。 “四年前,黄芸姗为了恢复他爹爹的功法,急需童子血,北海真神就把我三婶儿以及我的堂姐用狗血丁镇住,然后弄到黄家村,分别嫁给了二十个光棍汉。 “当时黄道安已被你封印在孤坟之中,只有童男童女的血才能解开封印。黄芸姗为了给他爹爹筹集血源。就让堂姐尽快生儿育女。” 万恩皱眉道:“难怪黄道安的仙法恢复得如此之快,原来是童子血的缘故。” 湘君哼道:“说起黄道安的功法,你小子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当时黄芸姗让黄十五为父亲筹集血源。没想到黄十五竟然动了私心,为了提升自己的功法,童子血就被他克扣了一半,致使黄道安功法没有完全恢复。 “倘若黄道安的法力完全恢复,再加上迷魂瓶之力,别说黄金玲你俩,就是再加五个黄金玲,你小子也活不到现在。” 万恩嘿笑道:“好人有好命儿!” 湘君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娘说过。你小子从小到大,成天挨打,还恬不知耻地说‘有好命’呢!” 万恩哈哈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我觉得命挺好的,最起码能得到你的眷顾……,君儿,接着往下讲,黄家村眼下怎么样?” 湘君继续讲道:“我三婶儿打死黄十五之后,就把二十个女儿留在了黄家村,她一直躲在玄狐山上修炼。据说你炸毁东瀛人的油料车,是她暗中帮的忙?” 万恩皱眉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回事。那老太太何止是帮忙,简直就是在操控一切。倘若没有她暗中相助,不但完不成任务,我们俩早就被乱枪打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应该拜谢这位三婶儿了。” 湘君又讲道:“黄家村是黄芸姗一手修建的村庄,如今她已经归于下世了,你完全可以在那里发展。我那些堂姐都能助你一臂之力。只可惜我不能陪伴你的身边。” 万恩一怔,问道:“放弃关家屯,举家迁往黄家村不久成了吗?” 湘君摇头道:“关家屯至少也有几百亩良田,没有这些土地,九道山吃什么?非常时期,我们俩只能分住两地,共同为复仇雪恨而努力了。” 万恩叹道:“看来我们的婚期还是遥遥无期啊!” 湘君抿嘴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一摆,对他道:“走,到洞外瞧瞧去,看看追兵走了没有。” 万恩见湘君要离开这里,很不情愿,探头看了看。风雨依旧。只是山洪水势已明显转小。漫天云层渐转灰白色,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随风乱舞。 万恩迟迟不肯离去,继续观赏风景。 烟雨青山,淡雅如画。他观看着山中雨景,心情与那会儿迥然不同。若不是湘君一而再的催促,心中真想慢慢地观赏。 湘君见他迟迟不肯动身,便推了他一把,嫣然笑道:“赶紧走吧。欲知婚姻如何,请看天意。” 乌云开散,雨过天晴。万恩带着满腹的不悦,与她携手走出洞外。 晚霞如火,青山连绵,晚风吹来,到处都是泥土的芬芳,两个人的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快活。 他们并肩来到山下,踏着白沙和绿草,悠闲地朝前走着。 二人走了半晌,终于绕过了这座大山,继续朝前走。 山风扑面,清凉的雨丝扑面而来。远眺前方,青丘起伏,星罗棋布,数道洪流从山涧奔流而出,汹涌奔流,波光粼粼。 河流折转的地方,两峰交错,地势低洼,汇成一个湖泊。 湘君指着东南方的茫茫白雾,笑着说道:“灵狐山就在白雾之后,如果我们该当有姻缘的话,我就带你去那里。” 万恩听到这话,指点谈笑,心情颇为舒畅。 第二百五十六章九 月照霓虹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湖泊烟波浩荡,大半湖面被雾霭白云遮挡,水波渺渺,浩浩无垠。 万恩问道:“这湖泊叫什么名字?” 湘君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顿住了脚步,轻咦一声,双颊红晕流转,怔怔地望着前方。 万恩随着她的眼光望去,却见湖水霓波流彩,水气漾漾,绚光纵横映空,宛如一道彩虹横跨天地。 西沉的红日,东升的明月好似同时沉入湖中,与虹河映照,清辉潋滟,闪耀不绝,仿佛九轮圆月环环相照。其景极为瑰丽,见所未见。 湘君喃喃道:“九月照霓虹!九月照霓虹!” 心里忽然“咯噔”一跳,想起传说中讲:惟有情缘笃定的男女才能瞧见这等奇景,难道我们真的是天赐姻缘?”红霞似火,娇羞难言。 万恩见她双颊酡红,眼波似醉,心下颇感好奇。当下问道:“你怎么啦?‘九月照霓虹’预示着什么?” 湘君媚眼一瞥,推了他一把,娇声说道:“总夸自己聪明,九月照霓虹象征着什么都不知道吗?真是个大呆子!” 声音娇柔悦耳,尤其那“大呆子”三字,温柔缠绵,听得万恩怦怦心跳。 万恩见她神情古怪,更觉得好奇,心里一直在想:“九月照霓虹究竟预示着什么?霓景纷乱,是不是看出我对他意乱情迷?” 湘君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抓耳挠腮,忍不住地咯咯而笑,眼波流转,突然挺起胸脯朝他一撞,喝道:“行啦,别再胡思乱想啦!跟我走!” 当下拔足狂奔,朝东奔去;万恩当即运气狂奔,朝她追随而去。 万恩紧追几步,一把牵住湘君的纤手,笑嘻嘻地问道:“君儿,赶紧告诉我吧。九月照霓虹究竟预示着什么?” 湘君见他一脸的迷惑,便对他讲道:“九月照霓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霓景,惟有情缘笃定的男女才能瞧见这等奇景,说明我们俩是真正的天赐姻缘。” “真的!”万恩心中狂喜,一想到六年后美梦成真,真想冲上高高的山巅,仰天狂呼,纾解一下狂喜之情。 湘君拉着他衣袖道:“赶紧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今夜就做你真真正正的妻子。” 万恩鼻子突然一酸,眼泪竟然流了下来,动情地说道:“苍天有眼,竟然把天下最美的一个女人派遣到我的身边,我知足了!只是这样做对你有些不公。我想在九道山上为你举办一场婚礼。” 湘君摇头道:“万恩,我来到人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你相伴到永远!至于举办不举办婚礼,我全不在乎。” 万恩心中迷惑不解,便问道:“九道山、西河门都有我的亲人,我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 湘君叹道:“形势所逼,我们只能这样做。你想一想,无论刘翔奎还是东瀛人,眼下都想杀你,倘若得知你在九道山或西河门现身,就会不惜余力地前来攻山。 “这样一来,不但咱俩的安全得不到保证,还会给西河门、九道山带来灾难。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发展武装,再消灭敌人。” 万恩笑道:“想不到我家君儿胸有城府,还是个巾帼英雄呢!” 湘君嘻嘻笑道:“其实这些都是爹爹告诉我的。” 万恩问道:“爹爹可好?他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示?” 湘君回答道:“爹娘都好。他告诉我:东部有座灵狐山,那里有我们狐仙的家园,婚房已经为我们备好了,既然我们属于天赐姻缘,又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就不要在乎那些凡尘俗理了。拜拜天,拜拜地;贴上几张喜字,点上两根红蜡烛,就算是已结同心了!我一想也是,我们都有使命在身,在一起也待不了太久……” 万恩登时一愣,急忙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前往黄家村?” 湘君叹道:“我也想和你朝夕相处,从此再不分离,可惜不成啊!你想一想,九道山人多地少,官府又封锁了道路,我要是不帮助他们,就得活活地饿死在山上。 “我手里不但握有玄世珠,还有良田二百多亩良田,眼下唯有我可以解决九道山的粮食的问题。因此我不但要回到关家屯,还要隐瞒咱俩夫妻关系。” 万恩心中震颤,叹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败倭寇,重建自己的家园?” 可一想到眼下的处境,心中一阵凄凉。 湘君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万事皆由天注定,什么也不必多想了。你在秦岭山当了一年多野人,想过还能与我结婚么?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要我们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更何况你并不是孤掌难鸣。 “至少还能获得九道山、西河门、东乡山多支武装的支持。只要并肩联合,同仇敌忾,要拿下玄狐山这块地盘,那不是轻而易举么?” 万恩当下点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韬光养晦,暗中广纳群雄,打造一支精锐之师,时机一到,便与这三支武装并肩联合。只是一想到有家难回,有妻子不能同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湘君咯咯笑道:“再把你迷醉在秦岭山,也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走吧,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暮色苍茫,霞光渐渐黯淡,两个人携手狂奔。晚风吹拂,鼻息之间尽是湘君淡淡的清香。 万恩悄悄地瞥了她一眼。朦胧的暮霭里,她的容颜温柔得如同雪莲,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花瓣间残留的春风。 一想到身旁这位娇美的女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妻子,不禁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哼唱了起来:美丽仙女下人间,天天陪我在身边,不但烧火又做饭,相夫教子代代传…… 湘君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笑说道:“你拿我当纺织婆呢?别忘了我是胡家大院的四公主。” 万恩摇头晃脑地吟道:“我不管公主不公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我小傻子,就得俯首听命,与我终生厮守……” 湘君白了他一眼,叱道:“我才不做你家奴仆呢!” 树影倒掠,山崖闪闪而过,说笑当中,已经到灵狐山脚下。 但见这里草木笼葱,碧绿千里,一条大河横山前,朝东迤遛奔腾。河北岸一里多远处,有一座小小的村庄。宅院深深,寥寥无几。倚山伴水,傲然而立。 湘君指着前方的宅院笑道:“看见没有?前边那几座宅院可能就是我们的婚房。” 婚房在望,万恩指点谈笑,心情颇为舒畅。二人继续朝前走。 清风如水,星斗满天,两个人携手走在山间的星光之下,心底说不出的甜蜜,再也不想回到充满阴谋杀伐的世界。 转过一道山怀,大宅院已经近在眼前。只见村门口人潮汹涌,川流不息,忽听有人高声喊道:“新郎、新娘子到了!” 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万恩、湘君抬头望去,一道绚丽的烟花划破夜空,宛如红色菊花漫天绽放。同时宅院的大门口响起沸腾的欢呼声。 既而鞭炮、烟花声接连响起,深蓝的夜空中开满烟花,层叠绽放,缤纷五色,光陆迷离。 鞭炮声过后,鼓乐声响起,由村口驶来一大队迎亲队伍,抬着一顶豪华的花轿。 不过这些迎亲的人们有些神秘,都用红布遮起了脸面。 万恩惊疑地问道:“他们为什么都蒙着脸?” 湘君模棱两可地道:“有可能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花轿停放在湘君的身前,一个老太太率先掀开脸上的红布,高声喊道:“新娘子请上轿!” 那些鼓乐手、轿夫也摘下蒙在头上的红布,纷纷跑向空中,齐声高喊:“四小姐请上轿!” 湘君定睛看去,这才看清,喊话的正是奶娘胡丽花。那些鼓乐手、轿夫、司仪等均是胡家大院的下人们装扮的。 她欣喜若狂,刚想与奶娘拥抱,那些丫鬟、婆子们手中托着红袍红袄走了过来。也不说话,上前就为二人脱衣服。 湘君嚷道:“你们好像土匪似的,到底想干嘛?” 奶娘用手中香帕抽打了她一下,喝道:“不许说话!吉时已到,赶紧更换喜装!” 丫鬟们一拥而上,有的帮他们穿衣服,有的为他们贴喜戴花。 忙豁了好一阵子,一切准备完毕,只听司仪高声喊道:“请新娘子上轿!” 湘君刚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喜娘捂住了嘴巴,低声道:“新娘子不许说话。” 湘君点了点头,一个喜娘把红盖头蒙在湘君的头上,就她推上了花轿。 司仪高声呼道:“起骄!” 花轿缓缓而起,音乐声中,朝前面的宅院前走去。 鞭炮齐鸣,鼓乐齐吹,花轿落地后,两个伴娘撩起了轿帘,把湘君扶下了花轿。 湘君偷偷地聊起了盖头,但见庭院深深,楼台瑰丽,炫光迷离,瞧得湘君目不暇接。 一个喜娘发现湘君在四下偷看,便在她后背捶了一拳,笑着喝道:“把盖头盖好,不许偷看!” 朝前拉了一下盖头,湘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看着脚下猩红的地毯。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新婚之喜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分花拂柳,穿林过门,终于来到厅房前。 湘君趁两个喜娘不在,便把盖头摘了下来,只觉眼前一亮。 宽阔的大厅中,灯光明亮。地上铺着七色地毯,富丽堂皇。两侧玉石栏杆上嵌着菱形的钻石,与顶梁、天花板上的夜明石、水晶珠交相辉映,五光十色。 二人顿时震惊在那里,刚想说话,只听司仪喊道:“时辰已到,赶紧拜见高堂!” 二人草草地打扮了一番,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正堂,双亲高坐,二人抬头看去,正堂上只坐着奶娘一个人,另外几张却是一张空位。 两个人惊愕莫名,刚想询问,却听司仪道:“由于情况特殊,双方父母都不能到场,所以就由奶娘胡丽花全权代表了。” 音乐响起,司仪朗声讲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分明是千年前的一段缘,祝你俩幸福美满,共结连理。” 一阵掌声响过,司仪又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万恩、湘君对着台下的宾客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子,轻轻地跪在软垫上,分别对着高堂磕了三个头。 “夫妻对拜!” 万恩、湘君纷纷转过身来,相互行了一个鞠躬礼。 司仪挺起胸膛,高声喊道:“送入洞房!” 随着鼓乐声,两个身穿盛装侍女碎步上前,先行一礼,微笑地说道:“四小姐、新姑爷,随我来!”说完低着头,碎步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卧室的门前,一个侍女为他们打开了房门,低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婚房,里面请。”低着头,躬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婚房虽不豪华,但十分雅致。左边放着一张双人玉床,上面摆着一双绣着鸾凤的红绿被褥,雪白的夏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帘;窗户上、墙壁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红烛新房,照得如梦一般的香艳。 万恩又惊又喜,对湘君问道:“这都是你父母为你准备的?” 不等湘君开口说话,一个身穿绿袍的少年冲了进来。 他站在万恩的身前,两眼盯着他的脸,突然一近身,一把揪住万恩的耳朵,笑着说道:“臭小子,以后若敢欺负我姐姐,我就一脚把你踢到北荒极地去。” 万恩刚想说话,那少年又照着万恩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脚,说了一句:“祝姐姐一生幸福!”然后笑嘻嘻地奔出门外。 万恩木愣了半晌,这才转头去问湘君:“这小子是谁啊?” 湘君哈哈笑道:“我小弟胡光辉。这婚结的,连你亲小舅子都不认识。” 万恩推开房门,想要和众人说说话,探头望去。 明月当空,照得窗外青石板地面一片雪白。窗外人声寂寞,唯有一地月光。 万恩轻咦了一声,转头对湘君道:“他们怎么走了?” 湘君讲道:“眼下五个仙族纷争不断,阴谋迭起。家人们生怕哪个仙族向官府泄密,那岂不是危及我们的生命?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他们一刻也不敢久留。万恩,既然我们属于天赐之缘,那就到外面去拜拜苍天,回来后再吃饭好吗?” 万恩点头道:“正合我意。” 明月当空,照得青石路一片雪白。两旁高墙迤逦,树影横斜,夏虫欢鸣,远处蛙声如鼓。院子里的常青树上,挂着两只鸟笼,几只色彩艳丽的小鸟啾啾而鸣,平添几分生气。 万恩问道:“咱俩到哪里去拜天?” 湘君指着前方的一座小山头道:“咱俩就爬上那个山头,烧香叩拜,告诉苍天大地,从今夜起,万恩与湘君连理同枝,永结同心。” 万恩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咱俩要进行一场比赛,谁先爬到山顶,谁就当家作主!” 湘君鼓掌道:“好主意。” 她朝后一退步,说了一声“跑!” 万恩拔足就跑。湘君向上一窜,趴在他的后背上,两手搂住他的脖子,嘻嘻笑道:“到底咱俩谁当家作主?” 万恩笑道:“你始终在我的后面,当然是我啦。” 湘君哼道:“那可不一定。快到山顶时,我一个空翻稳争第一。” 万恩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且看结果如何!”提气轻身,向山上狂奔。 虽然山坡并不陡峭,但毕竟是步步爬高。万恩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哀求道:“君儿下来吧,我实在背不动了,咱俩手牵着手一起跑上山顶好吗?” “好吧!”湘君从他后背上跳了下来,手牵着手,齐声喊道:“夫妻携手,勇攀高峰!冲啊!” 二人一路狂奔,终于到达了顶峰。放眼望去,但见明月高悬,风清气爽,不由得一阵激动。 万恩摆好了香炉,二人手捏琼香三炷,同时跪了下来,把香火插在香炉里。 二人静望一轮皓月,举手施礼,默默地祈祷着,虽然祈祷词不同,但一定是同样的梦想,同样的心愿,同一样的目标。 祷念完毕,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缓缓地站起身子,仰望着空中那轮明月,过了半晌,万恩这才说道: “君儿,经过种种磨难,我们的夫妻梦终于梦想成真,但我不知道此生一梦是快要醒来,还是刚刚开始?” 湘君手托着面颊,看看了看皎洁的碧空,寻思了一下道:“人生就是一场梦,我不希望永远鼾睡,更不希望蓦然清醒,还是顺从天意吧。至于结婚么……” 她略略沉思了一下,笑着说道:“在我的思维里,结婚既是爱情圆满的结局,也是新生活的开始。” 万恩又问道:“我们的新生活是什么?” 湘君眼珠旋转,过了半晌,这才铿然说道:“一种莫名使命!” 万恩登时就是一怔。自打黄金玲慷慨赴义之后,万恩早把白猿老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似乎对拯救天下失去了信心。 如果不是东瀛人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他就想带着妻子与母亲,找个没有硝烟的地方,去过安稳平淡的生活。 当他听到湘君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的心中从未这般激动,却又清明。 万恩怔怔地望着湘君的脸。这一刻,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她的魅力不仅仅是来自于外表,更源于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她优雅大方,果断爽朗。她就像是一束兰花,在这个充斥着战火的纷扰的尘世里,淡定脱俗,美丽从容。 她有着一种力量。一种让人相信的力量。只要和她在一起,她就能让你永远相信美好,永远相信希望。 明月当空,松涛阵阵。突然一只飞鸟惊飞而起,在月光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悠然展翅,隐没在树林当中。 绿树轻摇,月光似水,寂寞的大山刹那间鲜活了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手携着手,径直朝山下的宅院走去。 这一天来,两个人只吃了一只烤鸡,早已饥饿难耐。湘君拉着他直接走进饭厅。 见地中间放着一张白玉圆桌,下面放着两把木椅。 桌子的周边摆放着摆放着八样小菜,正中间摆放着两个大碗和一瓶红酒。不过两个大碗上面都扣着一个盘子,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湘君不假思索地将上面的盘子拿开,竟然是一碗饺子。 万恩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他,等她完全掀开那一刻,这才笑着说道:“君儿,你给我生的是儿子。” 湘君又掀开了第二碗,里面竟然是一碗面。她笑着对万恩地问道:“这里有什么讲究?” 万恩笑道:“这是我们北方的风俗。说洞房花烛这夜,你第一个掀开的是饺子,你生的就是男孩;如果是面条,你生的就是女孩。” 湘君笑道:“无论生男生女,对你这个三姓家奴来说,都是一样。” 万恩凝眉道:“我怎么成了三姓家奴了?” 湘君探出纤细的手指,在鼻子上划过,笑着说道:“姓万、姓许,现在又成了我胡家的上门女婿,我骂你三姓家奴有错吗?” 万恩辩解道:“这说明我的人缘好,无论哪个家族都愿意容纳我。尤其那个名叫湘君的傻丫头,分文不取,甘愿做我的傻媳妇!” 湘君挥手打了他一巴掌,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捡着便宜卖着乖,这不是个东西!吃饭吧。” 万恩夹起一个饺子,放在湘君的碗里:“爱妻,尽快早生贵子。” 湘君笑道:“为了我们的儿子,我吃下了。” 红烛高照,爱意浓浓。两个人并肩坐在桌前。 在这一段时间里,无论万恩还是湘君,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尤其在这段日子里,大多都以干粮或野味为食,回想起来,不免反胃作呕。 这些海鲜都是从东海带过来的,更是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稀有物类。 尤其这位厨师来自中原,曾经在皇宫中做过御厨。厨艺不但精湛无比,用料也极为讲究。 他考虑到二人早已对干粮、烤肉的厌恶,故此选择了诸多深海软体生物为原料,煮熟后进行凉拌,有酸、有甜、有辣,不但清淡爽口,又不失海鲜的味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洞房花烛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自幼在海边长大,对海鲜天生偏爱,夹起一块,嚼了嚼,笑着说道:“嗯,不错,不错。这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可口的美味,可比某人的烤鸡可强多了。” 万恩捏着她的脸颊道:“你别臭美,当时你也是赞口不绝,更是没少吃。” 两个人边吃边打嘴仗,不知不觉,时近深夜。 明月当空,月光从窗户斜斜地流淌了进来。当即回到新房,吃了一些水果,沐浴休息。 烛光摇曳,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湘君身穿白色的睡衣,仰面倒在床上,肌肤胜雪,清雅脱俗,娇怯动人。 她的一颦一笑,有如巨大魔力,让他心旌摇荡,不能自已。 前生来世,历尽诸多磨难,今天终于如愿。当回想起过去,万恩心中苦甜酸涩,难以名状。 他蓦地勾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拖入怀里,一股烈火熊熊地窜将上来,紧紧地箍抱着她,咬牙切齿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我们就在这里相依为命,永远再不分开!” 湘君周身剧颤,一想到二年多的担心与等待,委屈、悲苦等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泪珠簌簌而落。 颤声道:“傻瓜,我……我喜欢做你的女人,在狐仙洞那一刻,我就想做你的女人,只是……” 万恩听完这番话,咽喉如同刀割,紧紧地箍着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的身体,嘎声道:“我更想要你做我夫人,给我生下许许多多小万恩、许万恩和胡万恩。” 湘君“噗哧”一笑,泪水却又涟涟地流了下来,在他滚烫而宽厚的怀里哭道:“自打我恢复记忆那一刻,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一切都属于你的。也许我这一辈子生下来,就注定属于你的。” 万恩更加感动,热泪倏然涌了出来。紧紧地将她搂住,狂野地亲吻着她的秀发,她的额头,她的脸颊……轻吸着那两瓣沾泪的战栗的唇。 柔软而脆弱的舌尖,轻吸着那一声声虚弱的低叫、甘甜而酸苦的呼吸…… 明月高悬,夜风徐徐,房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两人的身影在那张玉床上分叠重合,轻轻地,轻轻地颤动着…… 许久,许久,当他消耗殆尽,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清亮的夜明珠下,湘君眼波迷蒙,笑靥温柔,酡红的面颊上焕发出淡淡的光辉,显得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万恩忍不住亲了她一口,轻声说道:“如果困了,你就睡觉。” 湘君摇了摇头道:“不困,我们的美好生活只有几天而已,接下来我们还要前往九道山、黄家村……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明月高悬,今天的月亮是那样的圆,那样的亮,仿佛月亮要把所有月华,都送给他们,即使有窗帘遮挡,婚房里仍是一壁雪白的月光。 夫妻俩把臂替枕,开始说起悄悄话,万恩问道:“我们是先去黄家村,还是先去九道山?” 湘君沉思了一下,低声道:“关家屯那边对我家监管的很严,为了不暴露自己,我不能在外面待更长时间。 “爹爹已经和我三婶儿商量好了,打算让胡家姐妹听从你符命,打造一支精锐的雄师,驱逐倭寇,振兴我们的民族。 “不过黄家村还有好多男人和孩子,估计会出现一些阻碍。我们俩必须做出一番努力,倘若把二十个堂姐争取过来,那可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趁我还在,我建议先到黄家村。至于九道山……还得看有没有时间了。” 万恩啧舌道:“拜见婆婆也是头等大事啊。” 湘君抬头看了一眼万恩,一笑道:“前生来世,我与你娘既是姐妹又是母女,她不会在乎这些的。 “别忘了,我们缠绵在一起,不过就是偷来的几夜。倘若我们结婚的消息散布出去,不但我们的家园保不住了,萍姨以及好多的姐妹都跟着受牵连,我们必须高度保密才行。 “万强大哥、马三哥他们都与关家屯有联系,只要我把事情讲清楚了,娘亲也是个开明大义之人,一定不会计较这件事的。” 万恩见她办事如此细心,如此周到……,一股幸福的暖流温暖着心窝,禁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缓缓地翻过身来,开始去亲吻她,从她的嘴唇,到她的脖子,到她的胸膛……。他的吻一直与泪齐下。 这一夜,两个人彼此真心倾吐,都不是狂猛的激情,而是向对方托出了最完整的自己,和整颗最诚挚的心。 此后的三天里,万恩、湘君一直住在灵狐山上,感受着二人世界的美好。 湘君偶尔也下山买一些生活用品,亲自下厨,给万恩做饭做菜。 二人卿卿我我,有说有笑,从平凡的生活中,真正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与幸福。 然而幸福的日子却是短暂的,明天就要赶奔黄家村,万恩不禁由衷地感叹:真希望时光长驻,良辰永在。 第四天,红日东升,天气晴好。两个人打扮了一番,告别了灵狐山,去了黄家村。 黄家村坐落在帽子山下,极为偏远。当年黄芸姗为了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秘密武装,生怕被人发现,因此才选择了这个僻远的大山里。 如今黄芸姗已经归于下世,这些光棍汉们又都娶妻生子,这里也就成为黄姓家人真正的家园。 由于路程较远,湘君只能依靠玄世珠的法力飞行。万恩一上路,就施展起陆地飞行神功,穿林度莽,翻山越岭,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中午时分,二人行至宜州境内,但见沿途十室九空,路上行人纷纷避难,都说治安大队正清剿敌后抗战武装,奸婬掳掠,无所不为。 二人见这里刚刚打过仗,很可能会撞见治安军。 由于身份特殊,加之有事在身,不想招惹没有必要的麻烦,于是就加快了速度,继续朝南疾行。 二人横穿村庄,见好很多民房被毁,到处尸横遍野,满目疮痍,死者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眼见这些无辜的百姓惨遭屠戮,心中枯涩的滋味无法言喻。 这一瞬间,万恩又想到朱家沟的一幕,忍不住地直想大吼一声,一解心头的怒气。但他生又怕被敌人闻声追踪,只能咬牙隐忍不发。 夫妻俩默默无语,继续朝南疾行,将近傍晚,终于到达帽子山脚下。但见这里草木笼葱,碧绿千里,山风吹来,漫野绿草起伏如浪,牛羊若隐若现。 湘君的脸上终于露出欢愉之色,微笑道:“这就是黄家村,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万恩微微一笑道:“看样子这里没经过刀兵之祸。” 两个人放慢了脚步,信步朝山里走去。 蓝天白云,整齐的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远远就能听见孩子们的打闹声。 这画面与自己儿童时代的故土如此相像,不禁叹道:“不知何年何月能打败敌人,重回我的故乡?” 湘君笑道:“不用着急,估计用不了多久,万花庄就是我们的自由之城。” “想得倒美!”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二人登时一愣,抬头望去,见村门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穿黄褐色的马甲,腰间系着皮带,足登一双淡黄色的皮靴,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身材不算太高,面型微微发圆,皮肤又白又嫩,如同玉脂一般。在斜晖的照耀下,脸颊上铺满了红晕,显得格外的娇美。 瑶鼻秀挺,柳眉细长,丝绒般的眼睛显得特别的温柔,眨动时,那黑黑的瞳子显得很大,水汪汪的光彩把眼眶都填满了。美目流盼,有如晨星好似明月。 她突然叉开了双腿,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山风吹来,一头如丝般的长发微微飞舞,往那一站,好像一个杀手一般。 湘君似乎认识,指着她刚想说话,却见那女子腾身飞起,以鹰隼捕食之势朝湘君抓了过来。 万恩刚想拔剑,却被她一脚蹬翻在地。长臂一探,揽过湘君的纤腰,说了一句:“跟我走吧!”凌空踏步,朝山上飞去。 万恩拔出短剑,一声清啸,拔足狂奔。 那女子抱着湘君钻进了树林,直接把湘君丢在了地上,哈哈笑道:“小湘君,你欺负我整整三年,今天我终于报仇了!” 树林里十分阴暗,湘君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真容,但在村口掠走她的一瞬间,已经猜到此人就是胡小妹。 便推了她一把,喝道:“你是不是小不点儿?” 那女子笑道:“四小刁儿,先别问我。你看这个人是谁?” 话音未落,眼前灵光一闪。路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坐着一个老太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手里握着一根拐杖。 湘君觉得颇为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这老太太正是老狐仙刘翠花。见湘君已经认不出自己,便用拐杖戳点两下地面,用苍老的嗓音骂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连我都不认识了!赶紧给我跪下!” 湘君凝神看了看,依然没能认出此人是谁。不过她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却勾引起她儿时的回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往日如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四岁那年,一次三叔、三婶儿来胡家大院来看望父母。见三婶儿带着一只碧绿色手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就大哭大闹,非得要三婶手腕上的玉镯。 这玉镯乃是刘翠花的法器,怎能给她?惹得湘君一顿大哭。那情景虽然历历在目,但那时的三婶儿雍容华贵,哪像现在这般老态龙钟? 湘君也想到此人就是婶娘,但她依旧不敢相信。喃喃道:“难道你是我的三婶儿?” 刘翠花嘴唇颤动,哭着叫道:“君儿,我正是你的婶娘!” 湘君心中一痛,突然爆发一声凄厉的呐喊:婶娘!”一头扑在刘翠花的怀中。 娘俩相拥相抱,抱头痛哭。过了半晌,这才由悲转喜,湘君问道:“三婶儿,听父亲说,你一直躲在大山里修炼,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翠花摩挲几下湘君的头,微微一笑道:“几天前,我和你父亲见过一次面,讲了好多关于你和万恩的一些事情。 “听说万小子立志要夺回万花庄,老身也就下了山。一是为你们道个喜;二是传授我女儿们一些小小的法术,将来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抬头看了一眼胡小妹,用责怪的语气说道:“我让你把湘君妹妹带到这里来,你倒好,没深没浅地把她胁迫到这里,吓着她怎么办!” 胡小妹是胡家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只比湘君大了一个月,姐妹俩经常在一起玩,常常因为争抢东西而打架。 虽然胡小妹性格泼辣,但她个子矮小,始终都打不过湘君。每当受到委屈,就会哭着去告状。不过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两个孩子又玩在了一起。 正因为姐妹俩有着特殊的关系,因此也就借机吓唬一下她。 胡小妹见母亲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便哧笑道:“她小时候把我打哭过多次,见到四小刁儿不收拾她一回难受!” 湘君哈哈笑道:“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无论我拿什么东西,她都跟我抢。抢不过我就动手。把我逼急了,我就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或把她推了一个大跟头。这时,她就鼻子一皱,眼泪如千军万马,哭着去找大人去告状。十八岁了,还是这个味儿。” 胡小妹哈哈笑道:“我也打过你。有的时候突施冷箭,在她背后打她一巴掌,然后就跑。” 湘君哼道:“没跑多远,就被我追上了,推了一个大前趴,又开始哭鼻子。” 刘翠花见二人斗起嘴来没完没了,便对胡小妹道:“你把君儿掠到了这里,说不定万恩有多么的着急,你俩别再斗嘴了,赶紧把万小子带到这里来。” 胡小妹答应了一声,转身朝林外奔去。 这里山高林密,万恩正在四处寻找,忽然一条人奔到近前,嘻嘻笑道:“别再找了,跟我来。” 万恩料到她是个狐女,因此也不恐慌,便问道:“你是什么人?” 胡小妹微微一笑道:“我叫胡小妹,当然是你大姨姐喽!”伸手就与他握手。 万恩把手伸出,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小手。 二人近在咫尺,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万恩心中一荡,忖道:“她的体香怎么与玲儿一模一样?” 世间之大,气味相似的人很多,因此也不多想,尾随着她走进了树林。 暮色苍茫,黑暗即将笼罩,但树林里却是亮如白昼。 万恩看了一眼椅子上的老太太,不禁大吃一惊,忖道:“这不是西郭屯,救过我的那个老奶奶吗?” 正自回想之际,却听那老太太道:“万小子,你过来一下。” 万恩来到老太太的身前,撩衣跪倒,向上行礼道:“恕孩儿眼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炮击油料车的时候,是您老人家在暗中相助吧?” 刘翠花点头道:“那次帮你,是为了报答你传信之恩。如今不同了,你小子已经成了我们胡家的乘龙快婿,帮助你,就等于帮助我狐仙家族。” 朝他招了招手,叫道:“靠近一点,让三婶子好好看看你。” 万恩朝前跪行了两步,来到老太太的身前,把头高高仰起,等着老狐仙观看。 刘翠花在他脸上看了几眼,满意地点头道:“嗯,嗯。儒雅不失阳刚,真如罗成转世。我家君儿没有看走眼,确实是个好孩子。 “不过这孩子生不逢时,从你面相上来看,你属于九天玄女宫的门下,应该属于战神级的人物。可世人的信仰突然发生了改变,放着自己的传统文化不要,偏偏要信奉外族人的东西。 “南方佛,北方仙,狐黄不过三海关。更有趣的是,道教随意封神,虽然以‘大道’为核心,但还是破坏了自然的规律,眼下的一切,都不归道家所控啦。 “九天玄女娘娘本想赐给你天书一部,将你打造成战神,去完成驱逐外敌,平定天下的大任。但见天下如此之混乱,索性不再过问人间之事。 “唉!此前天下无为而治,富庶安乐。可几年之间,烽烟四起,纷乱频仍,天灾人祸,四处可见,太平盛世永远不复存在啦!” 万恩微微一笑道:“自打遭此劫难之后,我也不想匡扶天下之事了,只想报仇雪耻,重建我的家园!大功告成之日,我便到山野里放牛牧马,与母亲、君儿去过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刘翠花点头道:“你的想法简单而又实际,然而你身旁强敌环绕,如何让你过得了安生的日子? “我跟你说句实在的话吧。玄狐山属于狐仙家族的福地,永远也不能丢失,也想尽快夺回来。不过神仙不问凡间事,我和胡万山虽有参战之心,但又不想触犯仙规。 “既然我家姑爷矢志打败侵略者,我们自然就是同仇敌忾。那么,何不携手同盟,一起打败入侵者,还复玄狐山一个和平世界?” 湘君笑着说道:“原来婶娘是在利用我们呢?还有,方才婶娘还说‘神仙不问凡尘事’,这一会儿又说携手同盟,一起打败入侵者,这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刘翠花笑着骂道:“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还学会钻我的空子啦!我告诉你,这些话都是从你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你是不是想要讨打呀。” 低头看了湘君一眼,又缓缓地讲道:“你二十个姐姐恰好都在人间,她们在人间的时日也不是很长了。我想让她们法术还身,然后全部招致到万恩的麾下。臭丫头,这一招不错吧?算不算是携手同盟?小丫头片子,你胆敢在质疑我,我现在就削你几巴掌!” 抬起手来,在湘君的后背上拍打了两巴掌。 湘君咯咯笑道:“骂人没有打人疼,打人没有骂人灵。” “那好,我也不打你了,哪天我就好好地骂你一顿。”说话间,托起湘君的脑袋,让她望向了胡小妹,又说道: “别看区区二十个人,一旦法术还身,完全可以以一敌百。尤其你这个小姐儿,她的法术最高,方才轻松地把你掠到这里,你领教过她的本事了吧?” 湘君哧笑道:“二十几个人远远不够,我要婶娘送我十万大军。”言语中满是玩笑之意。 刘翠花再次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小丫头片子,你还挺贪心的。” 把头凑到湘君的脸前,笑着问道:“四丫头,你这般的调皮,是不是又惦记上我的镯子了?” 说话间,已经从胳膊上撸了下来。 湘君不禁有些慌乱,连忙摆手道:“三婶儿,君儿与婶娘不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真没有要你手镯的意思。” 刘翠花笑道:“你婶娘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难道玩笑话我还听不出来吗?你们结婚一回,婶娘无物可送,早就想把这只玉镯送给君儿啦。” 抓过她的手臂,将玉镯戴在湘君的手腕上,缓缓地讲道:“这只玉镯此前法力非凡,只是遭到北海真神、黄十五等人惨烈的折磨之后,法力远远不如从前。君儿,你还要在关家屯住上一年两载,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别看这手镯法力平平,但在危难之际,可为你解难。” 湘君不想夺人所爱,依旧摆手不要。 胡小妹一旁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带上手镯,兴许还能与我比划两下子,不然的话,我收拾你,就像收拾小鸡儿似的,那多没意思。” 湘君把头一转,哼道:“小不点儿,你别装。人不和妖女斗!” “诶,四小刁儿,你还敢骂我是妖女,看我怎么收拾你!”胡小妹迈步上前,探手朝湘君抓了过来。 湘君把身子一转,把头叩在刘翠花的大腿上,尖叫道:“三婶儿,小不点儿要打我!” 刘翠花象征性地阻挡了一下,突然回想起过去的时光,心下感慨,叹道:“晃眼十多年过去了,你们都从天真可爱的孩童,变成了有夫之妇,当真是光阴似电,白云苍狗。” 胡小妹嚷道:“我才不是有夫之妇呢!四小刁儿才是呢!” 刘翠花竖起了手指,连忙嘘了一声。低声道:“担心隔墙有耳,以免招惹麻烦。” 第二百六十章 姐妹重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不禁一愣,忖道:“黄十五曾经把胡家二十个姐妹分别许配给二十个光棍汉,可胡小妹偏生说她没有丈夫,这又是怎么回事?” 便偷偷地拉了一下湘君的衣襟。 湘君心领神会,便与胡小妹玩笑似的问道:“黄大全是谁?难道是小狗儿的丈夫吗?” 胡小妹哈哈笑道:“你还别说,他猪呀、狗呀的还真没少搂,只是没碰到胡小妹一下……” 刘翠花连忙竖指禁声,环顾了一下左右,突然把眼睛一瞪,喝道:“以后管好你那张臭嘴!” 胡小妹吐了一下舌头,溜到了万恩的身后。 倦鸟归林,蝙蝠横飞,夜幕已经将降临。 刘翠花看了一眼天色,嗟叹道:“眼下我还是有罪之身,不能在人间与你们共处太久。平时只能在初一、十五的午夜来一趟黄家村,向我女儿们传授一点法术。今天咋着胆子与你们待了这么久,会不会惹祸上身,还说不准呢!婶娘这就回到山上去了。” 说话间,掏出一块青铜令牌,直接交到万恩的手中,低声道:“这是我家令主牌,有了它,以后胡家姐妹就归你来差遣,希望你们尽快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否则我这个家族就彻底的完蛋了。” 万恩轻轻地推开她的手,拒绝道:“婶娘,这是你家的令主牌,应该归你家人掌管,万恩不敢当。” 刘翠花把令主牌直接塞到万恩的手中,喝道:“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万恩见她态度如此坚定,便把令主牌握在了手中。 刘翠花讲解道:“我不是把令牌赠送给你,而是让你暂时掌管。你想一想,既然要带她们去打仗,没有令主牌怎么能行?等你们大功告成,你就把令主牌交给你大姐,最终花落谁家,那就看上天的造化啦。” 胡小妹指着自己的鼻子,嘻嘻笑道:“自然花落我家啦!” 刘翠花满怀爱惜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这可不是谁想拿谁就能拿的。持有令牌者,必须具有撑起这个门户的能力,否则拿到了,也是没用。” 胡小妹把胸脯一挺,发誓道:“我胡小妹若是不撑起这个门户,此生永不为人!” 刘翠花叹道:“毒誓发多了,会折损寿命的。我劝你以后少毒誓。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长志。不多说了,小妹,你带万恩和湘君去见你姐姐。” 话音未落,老太太便不见了踪影。 万恩、湘君都愣在了那里,却听胡小妹道:“走啊,愣着干什么!姐姐们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正等着你们呢。” 二人跟随着胡小妹,一同走进了村门口。 忽听一个孩子高声喊道:“贵客到啦!赶紧出来迎接!” 工夫不大,迎面走来一大群人,“呼啦”一声,跪倒了一大片,齐声呼道:“欢迎四公主光临!欢迎恩公光临!” 湘君出自第一狐仙世家,属于狐仙家族的公主。无论身份和地位,都要高过胡家姐妹一等,更何况万恩有恩于她们,若按照礼节,行此大礼也是应该应分。 但二人心中难免惴惴不安,颇为不好意思,连忙上前搀扶。 人数太多,不能一一搀扶。湘君便大声嚷道:“你们还把我当成妹妹么!这是干什么!都给我起来!” 众人喜形于色,纷纷围了过来。 有的喊妹妹、有的叫妹夫。几个孩子站在一旁,拍着小手不住地喊:“姑姑好,姑姑妙,姑姑给我大红票!姑父妙,姑父好,我们要穿花棉袄!” 胡家姐妹连忙捂住孩子们的嘴,笑着解释道:“孩子们不懂事,学几句顺口溜,今天就用上了。” 湘君、万恩觉得孩子们非常可爱,便来到孩子们近前,蹲在孩子们的身前。 湘君捧起一个小女孩的脸蛋。笑着说道:“只要你们听话,姑姑不但给你们买花棉袄,还给你们每人一张大红票!” 大红票指的是当时的金圆券,面值是五百元。 孩子们高兴万分,拍着小手一哄而散,朝着一户人家跑去。 万恩望着孩子们的背影,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正自遐想之际,肩头猛地被拍了一下:“连桥子,你还认识我吗?” 万恩凝神望去,皱了皱眉头,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当年到学校找过我那位黄大哥?” 那汉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笑道:“对啦!我叫黄忠,当年正是我找的你!说来你还是我们的大恩人呢!” 万恩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叫什么恩公。方才你喊了一句什么桥子?” “连桥子啊!”黄忠瞪着眼睛解释道:“就是我媳妇和你媳妇是姐姐,你媳妇是我媳妇的妹子……,不对,我媳妇和你媳妇是姐俩,所以咱俩就是连桥子。” 湘君听他解释得一塌糊涂,便笑着解释道:“连桥”与“连襟”是一个意思,就是姊妹之夫的相互的称呼。” 其他男人也围拢了过来,自报姓名,由老大开始,一直介绍到的十九位,再也没有了。 万恩看了看四下,便问道:“不是二十个姐夫么?怎么还差一位?” “人家嫌我长得磕碜,不让我跟你们见面。怕给胡小妹丢磕碜!” 万恩、湘君寻着声音望去,见门石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嘴里叼着一个短烟袋,低着头,闷声不响,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烟。 胡小妹给万恩、湘君介绍道:“这个人名叫黄大全,当年黄皮子把我许配了他。你们应该叫姐夫,反正不叫也行。叫王八犊子也没有人管。” 黄大全豁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胡小妹吼道:“你再说一句!” 胡小妹也不示弱,脸色一冷,就冲了过去,指着黄大全嚷道:“我说了能咋样!你还敢打我呀!” 众人将二人推开,一同朝屋里走去。黄大全也被让进屋子里。 北方人热情好客,更何况新姑爷上门,更是热情款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万恩见他们都把自己视为一家看待,也就放下思想包袱,微笑道: “各位姐姐、姐夫,我来此的目的可能你们都知道。眼下东瀛人的势力非常强大,无论……” 突然一只细嫩的小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万恩抬头一看,见是胡小妹。 只见她接连递几个眼色,低声道:“祸从口出,病从口入。” 湘君也朝他连递几个眼色,一笑道:“亲人见面,唠唠家常。别听他们行军打仗那点破事。来,我敬几个姐夫一杯!” 黄大全霍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愤愤地道:“当我的面就卿卿我我的,这酒我还能喝得下去么!不喝了,我走,给你俩腾地方!” 袖子一甩,气呼呼地朝门外走去。 万恩刚想起身相劝,却被胡小妹一把给拉了下来:“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人都不是,你搭理一个畜生干什么!” 十多个男人和孩子们都愣在了那里。只听胡家大姐道:“我们姐妹有重大的事情要谈,麻烦你们这些男人们给我们一个空间。” 胡小妹道:“他们的酒还没喝完呢,咱们还是到隔壁空房去谈,别打扰他们的雅兴。” 就这样,万恩、湘君与胡家姐妹来到了西边这个院落。 房中空旷,家具寥寥,南侧是一盘火炕,西墙下摆放着一张大床,上面摆放着崭新的被褥,看样子是特意给万恩、湘君准备的。 胡家姐妹早就知道万恩、湘君的来意,因此也就不再绕弯子,胡家大姐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些男人出身低下,他们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民族尊严…… “他们的理念就是: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倘若在他们面前谈论抗战之事,不把他们吓死,也得到衙门去告密。这间房是为你们俩专门准备的,以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在这里秘密商议。” 胡小妹讲道:“我和我娘也曾唠过抗战这件事情。至于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国家的荣辱,对我们狐仙来说没有半毛关系。玄狐山此前是我们的家,现在失去了,就想再重新夺回来。我们的目的就是,稳定一方,重修狐仙庙,我们也能多得一些香火。” 把头一转,笑吟吟地望向了万恩,笑着说道:“恰好万小子与我们……” 胡家大姐喝道:“注意一点分寸,别信口胡咧咧。小姨子叫什么都行,可你毕竟是大姨子,别什么话都说。” 胡小妹辩解道:“可四小刁儿从不管我叫姐呀。” 胡家大姐道:“那也不行!萝卜不及,长在埂上了,必须按照家规走。” 湘君冲着她又吐舌头又刮脸,气得胡小妹满地乱蹦。唯有胡家大姐一脸严肃,其他姐妹却是哈哈大笑。 胡家大姐喝道:“都别笑了!小妹接着讲。” 胡小妹从新来到场地中央,这次也没有了上次的激昂,只是淡淡地讲道:“恰好万恩也想夺回失去的家园,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同仇敌忾,还能互帮互助。 “我们帮助他们杀外族人,就是让万恩拿下万花庄,恢复以往的秩序。只要香火旺盛了,我们狐仙家族也就兴盛起来了。我不多说了,还是让万恩谈谈他的想法。”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连理同枝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欠了一下身子,开始侃侃而谈:“小妹姐说的没错。此前我确实是满腔的热血,一心想要去追寻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把复兴民族视为自己的使命。 “十四岁就随盟军征战沙场,杀过汉奸,炸过军车,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几乎把美好的憧憬时光,都奉献在抗战上了。 “然而我得到不是人们的关心与支持,而是人们的背叛和追杀。就连那些山野村民也是如此,为了几个赏钱,都在不惜余力地缉拿我……” 湘君咯咯笑道:“当真如此,我亲眼所见。” 胡小妹愤愤地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天下军阀都是一个味!从现在起,咱们只扫自己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万恩点头道:“正是,别人不爱我,我何必要爱别人?现在想来,真正关心我的人,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妻子,以及那些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姐妹。 “经历过这次磨难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国家、什么政权、不过就是一个政治称呼而已。历史就是一个循环,谁来执政,几乎就是换汤不换药。 “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简直就是一个傻瓜逻辑,我连命都保不住,干嘛要为别人而忧? “自打回来之后,我就以夺回家园为己任,打算广纳群雄,组建一支强大的抗战武装,痛击倭寇,重建自由之城,让我周边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扫望一眼众人,见他们都在认真倾听,又讲继续道:“不瞒各位姐姐,眼下已经有三股力量与我同心,只需振臂一呼,自然会有呼应的大军。 “不过要与强大的东瀛人抗衡,绝无胜算。只有广纳群雄,团结一致,才能打下一块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 “今与姐姐们有幸结交,一见如故。更深知你们要夺回属于你们的福地。既然目标一致,同仇敌忾,自当连理同枝……” 不等万恩把话说完,胡小妹哈哈笑道:“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我娘把令主牌都交给你了,胡家二十姐怎敢不从命!” 其他几个姐妹望着万恩与湘君,齐声说道:“胡家二十姐披肝沥胆,愿意追随万恩!”干脆利落,再无二话。 万恩、湘君心中大喜。 湘君笑道:“妙极!那么我们就在香案前烧香盟誓,从此团结一致,肝胆相照,一同驱逐倭寇!” 胡家大姐笑道:“烧香祭拜神明倒是可以,盟誓就不必了吧。你想想,都是一家人,况且母亲已将令牌交给了万恩,说明已经对万恩是莫大的信任啦。如果一家人还要发个毒誓,那不是彼此失不信任了吗?” 湘君见胡家姐妹的态度如此鲜明,心里极为欢喜,当即搂着胡大姐道:“我终于有了同道的姐妹,从此不再孤独啦。” 万恩也是高兴不已,当即说道:“说句实在话。自打下山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夺回家园。但是眼下孤掌难鸣,如果能与姐姐们并肩联合,要想将他们赶出玄狐山一带,那岂不是轻而易举么?” 胡家大姐惊叹道:“我们姐妹有这么重要么?” 万恩点头道:“那是当然!无论九道山、西河门还是东乡山,他们都处在蛰伏阶段,本打算养兵蓄锐,将来也好大干一场。没想到刘翔奎使了一招全面封锁,断其所有的通道,致使粮食、物资运不进来。 “几支武装也想打上一仗,可眼下弹少粮缺,几路人马又无法相互支援配合,一旦暴露目标,无论哪个山寨,都会遭到灭顶之灾。他们眼下正在忍饥挨饿,艰难地度日。如果有你们加入,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胡家大姐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万恩一脸正色地道:“眼下要做的,就是加强训练,积极备战。等你们学好了法术,学好了射击本领,我们就一起拔掉所有的哨卡,为三支武装打开通道。” 胡家姐妹哈哈笑道:“每逢初一、十五,母亲都会传授我们姐妹几招粗浅的功法,虽然不能扭转时局,但拔掉几个敌人的据点,我估计还是绰绰有余。” 万恩鼓掌道:“好,从今天起,你们就开始刻苦演练功法,我和湘君暂时住在这里,尽快与东乡山取得联系,让他们为我们准备几把短枪和必备的物资。” 胡家姐妹被万恩、湘君一番鼓捣,不禁热血沸腾,突然之间,她们觉得再也不是此前羸弱的狐女了,仿佛在肩负着一种使命。 此后的一个月里,万恩、湘君便留在了黄家村,一边度着蜜月,一边训练新兵,只等二十个狐女掌握了粗浅的法术,就带领她们去执行特殊任务。 老狐仙刘翠花每到初一、十五,只要一更一过,必然现身在黄家村,向女儿们传授法术。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传授,这些狐女本来就属于修炼千年的狐女,只是服刑期间被废除法力而已。刘翠花不过就是利用自己的法力,为女儿们恢复一下此前的法术。 湘君觉得对功法颇有兴趣,也想要学,却被刘翠花当场拒绝了。 湘君嘟着个嘴,一边走一边嘟囔道:“什么破婶娘!学点法术都不教我!” 刘翠花把头一转,大声喝道:“你这个死丫头片子,嘟囔个啥!你要是还想当妖怪,我这就教你!” 湘君嚷道:“不交就不交呗,你就不能讲清楚啊!” “诶!你还红毛了呢!还敢跟我顶嘴!我非得抽你几巴掌不可!”长臂一伸,朝她抓了过来。 湘君柳腰一扭,闪身躲在万恩的身后,嘻嘻笑道:“打不着,打不着,吓得大侄女一身毛!” 刘翠花忍不住的噗嗤一笑,指着湘君道:“死丫头,不用你臭美。那天我在你爹面前说你几句坏话,让他好好地修理你一顿。” 把身子一转,朝几个女儿招了招手,引着女儿们朝大山深处走去。 湘君望着她们的背影,对万恩问道:“婶娘为什么不教我法术?” 万恩轻叹道:“婶娘对你的疼爱,已经胜过自己的女儿。她不教你必有其中的缘故。你说婶娘设法帮她们法术还身,是不是留在人间不会太久了?” 湘君微微一怔,低声道:“极有可能。几个姐姐一旦恢复法术,她们就从回妖女之身,那么,注定不会留在人间太久。是不是想帮你打完几场仗之后,就离开人间?” 万恩一凛,凄苦地说道:“如此一来,黄家村岂不是又要变成光棍村了。” 湘君叹道:“人妖殊途,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月色清冷,风声呜咽,二人突然觉得一阵刻骨的悲伤,携手对望,怅然无语。 过了半晌,湘君这才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也没必要想得那么多。天已经不早了,咱们回房睡觉去吧。” 晨星寥落,淡月隐隐,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万恩、湘君正在熟睡,忽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只听刘翠花叫道:“湘君,把门打开,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两个人急忙穿上了衣服,把刘翠花让入房中。 万恩刚想拉开窗帘,刘翠花连忙阻止道:“不要拉开,我有重要事情要与你们商谈。” 万恩重新将窗帘拉好,把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刘翠花喝了一口剩下的凉茶水,擦拭了一下嘴巴,对二人道:“胡家姐妹的法力已经还身,都可以战斗了。 “虽然本事平平,但要对拔掉几个据点还是绰绰有余。为了安全起见,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轻易下山。 “人妖殊途,除了胡小妹之外,其他几个姐姐恐怕在人间最多也熬不过半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打回原形。” 湘君一凛,沉声问道:“那孩子与姐夫们怎么办?” 刘翠花叹道:“人生聚散离合,如浮云变幻,宇宙万物,皆是如此……何况这是一桩逆行倒施的婚姻,早就应该结束了。 “这些村民舍命救过我,老朽为了报恩,这才将婚姻向后延续了几年,如今他们各自都有了后代,这份恩情也就报答到此。” 顿了顿,刘翠花又讲道:“我见你们有两件事相求。第一,这些孩子毕竟流着母亲身上的血,世上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子女的?二十姐被打回原形之后,就无法来人间照看孩子。孩子之事就拜托二位了。” 湘君毫不犹豫地道:“我与二十姐同是姐妹,照顾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也是应该的。谈不上‘相求’二字。我俩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这些孩子。” 沉默了片刻,刘翠花又讲道:“孩子的事就这样定了。还有第二件事相求。” 万恩连忙说道:“婶娘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刘翠花缓缓地说道:“我说过,玄狐山是狐仙家族的宝地。你们打下玄狐山这块地盘之后,尽快重修狐仙庙。 “香火就像人间的食粮,只有旺盛的香火,胡家姐妹才会渡过这次劫难。万恩,不瞒你说,婶娘这次帮你,虽是同仇敌忾,但也有个人的利益,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第一次行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斩钉截铁地道:“婶娘请放心!只要打下一块属于我们的地盘,我第一件事就是重修狐仙庙。” 湘君看了一眼万恩,笑着说道:“狐仙庙有着他极深的回忆,不让他修都不成啦!再者说了,有我在,他敢说一个‘不’字,侄女能饶过他吗?” 刘翠花满脸含笑,拍了湘君一巴掌,满意地点头道:“你们俩情投意合,恩恩爱爱,婶娘说不出的高兴。说句真心的话,婶娘也想与你们过一段人间的日子。只可惜人妖两隔,只能成为奢望了。好啦,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婶娘这就告辞!” 说完,化作一道红光,便不见了。 万恩、湘君携手周处门外。环首四顾,晨星疏落,门前的大树下空空荡荡,落叶翻飞,一派凄清冷落的景象。 山风呼啸,清寒入骨。万恩怅惘迷茫,忽然想到自己与湘君,没来由地一阵害怕。忍不住地紧紧地握了一下湘君的手。 湘君知他心中之所想,连忙安慰道:“不要怕,你的妻子是人,与二十姐截然不同,我与你一定会与你天长地久!” 万恩紧紧地搂住他肩头,咬着牙道:“君儿,不管东西南北风,也绝不能将我们吹散。这次我再不与你分离了!” 湘君轻轻地拿开他的手,低声道:“万事皆有天注定,不要想得那么多。马上就要执行任务了,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九道山?” 万恩点头道:“今天就去九道山。一是拜见母亲;二是咱俩到玲儿的坟烧一些纸钱,我们已经结婚了,应该在她坟前安慰安慰她。” 湘君点头道:“是啊,二十姐马上就要行动了,必须与西河门、九道山、东乡山取得联系,这都是头等的大事,我们今天就走。” 二人当即就返回房中,收拾好行李,打算通知二十姐一声,立刻动身。 可还没等把东西收拾完,二十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万恩见胡家姐妹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分外妖娆,便问道:“今天你们怎么变样啦?” 胡家大姐笑道:“我们功法还身,再不是此前羸弱的小女子了。今天特来主动请缨,我们要在敌人面前牛刀小试,演练一下自己的功法。” 万恩笑道:“还是稍等两天吧。我和君儿正打算前往九道山,顺便打探一下,敌人哪个地方最为薄弱。以强攻弱,才能达到练兵的目的。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 胡家小妹走上前来,劈手夺过湘君手里的东西,吼道:“你们俩就别在白日做梦啦!” 湘君不禁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胡小妹哼道:“你俩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就忙着生儿育女。昨天晚上,一队伪军住进了西岭村,据说要在这里长期驻守,你们俩一出山,恐怕就得成为敌人的俘虏。” 二人惊愕不已。万恩皱着眉头道:“看样子刘翔奎做好了加大封锁的力度。可我们马上就要行动了,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 胡小妹一把扯过湘君的胳膊,笑吟吟地道:“四小刁儿,你管我叫一声姐,我帮你跑一趟。” 姐妹俩相差只有一个月,从小到大,都是直呼对方的名字,湘君从来没喊过她姐姐。见胡小妹得意的样子,满心的不情愿。 胡小妹仰起头来,望着房顶道:“九道山距离这里一百四十多里,南边有个坟头,亡者是万恩的旧相好,你俩是不是想去祭拜她呀?” 万恩一凛,满脸惊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胡小妹得意地道:“我知道更多,就是不告诉你们。” 胡家大姐对湘君劝道:“本来就是你姐姐,你就喊她一声姐姐,又有何妨?” 湘君哼道:“我长得比她高,力量比她大,管她叫姐,觉得委屈。” 胡小妹把脖子一扬,拉着长声道:“不叫拉倒,我还不去了呢!” 胡家大姐催促道:“君儿,赶紧叫。万恩,你也别闲着,抓紧给九道山、东乡山等地各写一封书信,我让小妹分别去送信。等我们演练得差不多了,就逐个地打掉哨卡。” 万恩转身坐在桌前,开始给各地写信。 湘君见执拗不过,便从胡小妹叫了一声姐。 胡小妹好像取得胜利一般,乐得直蹦高。众姐妹也是哈哈大笑。 万恩共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西河门、九道山的;一封是给东乡山的。 信的内容很长,除了问候之外,还做了详细的作战部署。 胡小妹把书信藏在腰间,口念一套咒语,平地腾起一缕青烟,眨眼间就不见了。 万恩、湘君见今天很是清闲,就让胡家大姐宰杀一头猪,一是为了胡家姐妹恢复功法而庆祝,二是与黄家村的男人们搞好关系。 当晚大摆筵席,万恩、湘君以小弟的身份逐一敬酒。当给黄大全敬酒时,他竟然用手捂住了酒碗,转头问道:“湘君,你来自哪里?在什么地方高就啊?” 湘君毫无准备,被他如此一问,顿时有点张口结舌。 好在万恩能言善辩,便说道:“湘君家住清河南岸李家沟,我们是同学,相恋多年,最终结为夫妻。” 黄大全晃了一下脑袋,沉吟道:“不对呀!为什么说她与胡小妹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呢?” “啊,是这样的。”万恩连忙解释道:“湘君自幼体弱多病,她娘在狐仙庙里降香求药。没想到狐仙显灵,从此也就结为了姐妹。” 众男人似乎不太理解,转头一起问道:“难道湘君妹子连自己的身世都忘了吗?” 胡家大姐见他们追根问底,不怀好意,一旁喝道:“你几个什么意思!这酒是我准备的,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就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几个男人吐了一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黄大全最喜欢喝酒,哪舍得离开,当即就让万恩、湘君为他敬酒。 湘君见这些男人们似乎不大喜欢万恩,也就没让万恩陪酒,胡乱地吃了一碗饭,便回到自己的房中。 湘君一脸严肃地万恩问道:“这些男人为什么要打听我的住处?” 万恩叹道:“我们一到,立刻就打破了他们的宁静,自然对我们不满意了。自于对你进行询问,眼下还没有别的意思,不过需要严加保密。” 一夜无书,第二天下午,不但胡小妹回来了,还把宋小山也带了过来。 当万恩问起山上是否愿意配合行动时,胡小妹微微一笑,把宋小山推到万恩的身前:“你问问他。” 宋小山嘿嘿笑道:“崽子哥,无论九道山、西河门还是东乡山,都求之不得。不过东乡山彻底沦陷了,兄弟们都转移到了西坡村,眼下还算不错,往后可就说不准了。” 万恩微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让山上为我们准备一些特战装备,怎么没带过来?” 宋小山咧着嘴道:“崽子哥,你拿我当骆驼呢?那老些的装备,我能扛得动吗?不过不用发愁。宋头领说了:上次缴获东瀛人的特战装备还在,他后天就让赵老蔫儿把武器送来,为了安全起见,要你到崔家沟接应一下。大约中午左右,他们保证到达指定地点。” 万恩点头道:“好,后天一早,咱们就开往崔家沟。我先声明一下,这次不单单是去拿回武器,也是一次练兵。我要检验一下的纪律性和协调性,如抗命不遵者,就按家规处置。” 二十个狐女齐声道:“是!” 万恩见这些狐女异口同声,心里非常的高兴,当下宣布:“今晚设宴,明天丑时出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万恩便悄悄地起床了。 湘君正在熟睡,也就没有惊动她,轻轻地为她掖好了被子,掩门朝外边走去。 他来到宋小山的房前,轻轻地敲了几下窗户,只听宋小山道:“不用敲窗户,宋小山来喽!” 房门一响,宋小山拎着号角一个玩玩的犀牛号角跑了出来。 万恩令道:“吹响集合号角!” “呜呜呜”号角吹响,工夫不大,胡家姐妹提着刀剑,很快就来到了教军场。 万恩非常高兴,清点了一下人数,振臂一挥,高声令道:“出发!” 众人列队走出了东村口,却听后面有人喊道:“等等我!” 转头看去,见湘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万恩道:“一路尽是崇山峻岭,你赶紧回去!” 湘君嚷道:“我有玄世珠,难道还跑不过你们么?我偏不回去!” 万恩劝道:“前面山高路险,又有土匪啸聚山林。玄世珠不能经常使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湘君拿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央求道:“你们一走,我待在家里好没意思。好郎君,你就带上我吧。” 一则任务不重;二则苦于摆脱无法,只好由了她。 湘君是第一狐仙的千金,又是万恩的妻子,胡家二十姐自然要对她大献殷勤。加之她娇俏可爱,更被众人奉若为公主,拉着她走进了队伍中间。 众人爬山越岭,上午巳时左右,便到了指定地点。 可这里大山空旷,却不见一个人影。 万恩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便和宋小山一起登上了山顶。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武器遭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渐渐收回了眼帘,眉眼之间掩不住淡淡的忧虑,脱口问道:“会不会半路遭到了打劫?” 宋小山摇头道:“不会的!西坡村到崔家沟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周边虽然有几个绺子,但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一定不会出事的。” 万恩心里说道:“墙倒众人推,得知东乡山已经丢失,会不会是哪个绺子也来趁火打劫?”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始终没有讲出来,转身朝山下走去。 宋小山也走下山来,两个人坐在山石上,与胡家姐妹一起在山上苦等。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万恩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加强烈,突然说道:“按约定赵老蔫等人早就应该到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霍地站了起来,对胡家姐妹道:“运送货物的人可能出事了,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这里等候接应,一路沿着山路去搜寻。” 湘君笑道:“何必费这个劲?我用玄世珠搜索一下来往,什么都清楚了。” 万恩用关心的语气对湘君道:“我怕玄世珠的法力耗尽,回家的路你寸步难行。” 湘君嘻嘻笑道:“那你就背着我走呗。” 万恩“扑哧”一笑,站在了她的身侧。 湘君吐出玄世珠,朗声叫道:“六神归一,寻物可见!” 珠光亮起,一个图像跃然出现在珠子上。只见赵老蔫儿浑身是土,怯生生地从沟里爬了出来,惶恐地看了看四周,朝这边跑来。 万恩看到这里,一脸凝重地道:“果然出事了。宋小山,你赶紧下山把赵老蔫儿引到这边来,我们到山下等你们。” 宋小山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朝山下跑去。 赵老蔫儿一见到万恩,便跑了过来,哭着说道:“崽子兄弟,坏事啦!我给你们送来的武器,被一伙不明身份的胡子给抢走了。我们一行五个人,除了我逃跑之外,其他四个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与货物一起被带走了。” 万恩问道:“事情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他们朝哪边走了?” 赵老蔫儿含含糊糊地道:“大约是八点多钟被劫的吧。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当时他们是往南走了。不过胡子打劫,都会在山里先绕几圈,然后才走正道儿。” 胡家大姐道:“无论他们在山里如何转悠,我们都能追踪得到。赶早不赶晚,出发!” 万恩摆手道:“眼下正处于备战阶段,不能随意树敌。我想尽快找到土匪的老巢,争取以和为贵。” 胡小妹哼道:“猴子嘴里能吐出酸枣来?你要是单凭一张嘴,就把武器要回来,胡小妹给你当一辈子奴隶。要我说呀,找到土匪的老巢尤为关键,然后杀上山去,把他们的老窝儿一锅端喽。” 万恩摇头道:“不行。你们的任务是拔掉敌人的哨卡,而不是上山剿匪。倘若大张旗鼓地攻打山寨,不但会暴露自己,还会引起周边各山头的警觉。” 胡小妹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作何打算?” 万恩一笑道:“我暂时还没做任何打算。还是先找到土匪老巢再说吧。” 把头一转,对赵老蔫儿、宋小山道:“咱三个一路寻踪觅迹,先摸清是哪个绺子干的,然后直接上山。” 湘君担心他们的安全,阻止道:“不是所有的土匪都讲规矩,如果他们不但不交货物,而且还扣人怎么办?” 万恩摇头道:“江湖有江湖上的规矩,不会上山就扣人。如果土匪若是翻脸,我就用令主牌发送求救信号。” 湘君两眼含泪,依旧摇着头道:“不行,土匪翻脸无情,如果一见面就开枪怎么办?” 万恩捧起她的脸颊,摇头道:“不会的。你想一想,土匪也是人,也想好好地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不会轻易地去结梁子。” 蓦然转身,刚要下山,却听身后一声大喝:“万小子,你瞧不起谁呀!” 万恩转头望去,见胡小妹叉腰而立,俏脸罩霜,眉目生嗔,说不出的动人。 万恩笑着问道:“怎么啦?小妹姐。” 胡小妹嚷道:“谁不知道我的追踪术世间少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带上我?” 湘君咯咯笑道:“大材小用,小不点生气了。” 胡家大姐先拽了胡小妹一下,然后笑着对万恩道:“若论法术,我们姐妹当中当属小妹第一。我建议你把她带上,即使用不着追踪,她来回传信也是神速无比。” 胡小妹再次嚷道:“这也不是什么美事,用不着巴结他。我看他就是狗眼看人低!” 她叉腰说话的霸道神态,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黄金玲再现,呆立了片刻,这才一笑道:“既然小妹姐愿意同行,那是再好不过了。”把身子一转,朝身下走去。 赵老蔫儿、宋小山尾随而去。胡小妹却是没有动,而是冲着湘君挑逗道:“四小刁儿,你就不怕我把万小子给拐跑了啊!” 湘君笑道:“这些年你抢走过我什么?哪次你不是大败亏输。” 胡小妹气得连续跺了几下子脚,径直朝山下奔去。 万恩、赵老蔫、宋小山已经到达出事的地点,正在寻踪觅迹。 胡小妹四下扫望,见远处的树上挂着一个布条,伸手将布条拿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对万恩道:“不用找了,跟我走。”当下沿着山谷朝前奔去。 三个人稍加犹豫,在后面紧紧跟随。 涧溪奔流,粼光闪耀。胡小妹沿着峡谷一路狂奔,低掠穿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把万恩抛在两丈之外。 而赵老蔫儿、宋小山被抛开得更远。二人紧追了几步,见越追越远,索性不再追赶。只能瞄着他们的影子,在后面疾行。 胡小妹始终也不回头,甚至连地下的足迹都不看一眼。万恩生怕她错过某些细节,心中忧急,咬牙振奋精神,在后面穷追不舍。 大约追出二十余里,胡小妹突然顿住了脚步,看了看地上杂乱的脚印,指着东边那道山脉道:“前方的气味非常杂乱,我敢确定土匪的老巢就在这座山上。” 万恩喘了几口粗气,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胡小妹一脸的不悦,指着万恩道:“你质疑我?那好,如果我们的武器就在这座山上,你就给我做下人。” 万恩在树荫下坐了下来,一边扇着风,一边说道:“我宁愿给你当下人,也不希望你搞错了。” 胡小妹眼波一转,朝他瞟来,嫣然笑道:“倘若有个像你这样俊美的男人做下人,那当真是求之不得。” 万恩见她眼目含情,不敢多说一句话。 两眼盯着地上的纷乱的马蹄印,话题一转,夸赞道:“小妹姐,你的追踪术确实了得。倘若没有你,两个小时我们也找到这里来。” 说话间,赵老蔫儿、宋小山汗流浃背地跑了过来。他们弯着腰,拄着大腿,喘息道:“你们俩忙死啊!这把我们俩给累的。” 万恩哧哧而笑,对赵老蔫儿道:“老蔫儿,别在抱怨了。胡小妹说山上有匪巢,我们的武器就是这伙人劫持的,你陪我站在山崖上看看。这是什么山,是哪个绺子在这里发财。” 二人爬上一座山崖,迎风而立,朝东远望。见山势险峻,气势磅礴。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卧在山头的蛟龙。 赵老蔫儿轻咦了一声,对万恩道:“崽子兄弟,大事不妙。我看这座山像卧龙山。好像是刘大麻子的地盘。” 万恩问道:“刘大麻子是谁?与东乡山结过梁子吗?” 赵老蔫儿摇头道:“梁子倒是没结过,不过这个刘大麻子里面不开,想要拿回武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土匪的眼线众多,万恩生怕暴露自己,便拉着赵老蔫儿从山崖上走了下来,边走边问道:“山上大约有多少人马?战斗力如何?” 赵老蔫儿沉吟道:“刘大麻子是个坐地炮,据说他身背人命官司,才上山做了土匪。此人不但桀骜狂野,而且还心狠手辣,专门打劫过往行人。 “两年前,他无意间收留了一伙无家可归的东北军。这些当兵的打算入伙卧龙山。刘大麻子却让他们先交一份投名状。 “这伙人知道部队此前藏密武器的地点,就连夜将枪支弹药运到至山寨,从此卧龙山如虎添翼。人数虽然不过百,但战斗力却是很强,也就成了这一带的霸主。 “此前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打劫过东乡山财物,想必是得知东乡山已经不行了,所以就干了我们一票!” 万恩连连点头,低声说道:“既然山上有军人,那我们必须去拜会这个刘大麻子,你看怎么样?” 赵老蔫儿嘻嘻笑道:“你有家有口都不怕,我们两个大光棍子怕个啥!” 山崖下有一条小溪,宋小山顿觉口渴,跪在河边就喝了起来。胡小妹的鞋子上沾满了黄泥,只顾谛听万恩、赵老蔫儿谈话,就把宋小山给忘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勇闯匪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喝得正在起劲,忽然流下好多浑水,猛一抬头,见胡小妹正在冲洗鞋子上的泥土,便大声嚷道:“胡小妹,你怎么这么坏呀!” 胡小妹猛一转头,见宋小山跪在溪水旁,正与她怒目相向,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看见你在喝水。” 宋小山气恼恼地嘟囔道:“眼睛长得老大,就是两眼无神。” 胡小妹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这时,万恩、赵老蔫儿已经到了近前,一脸凝重地对胡小妹道:“小妹姐,你赶紧回去调兵。 “你让大姐和湘君带少许人马,在山嘴子附近隐伏下来,以防敌人迂回我的身后。你带大部分人马,在这里等候接应;我带赵老蔫儿、宋小山到山上去谈判。如果闹翻了,我就用令主牌给你传递信号。 “你接到信号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抓一些俘虏,逼迫他们交出武器。” 胡小妹满脸忧色,两眼盯着万恩道:“独闯匪巢一定危险至极,我建议你让宋小山回去调兵,我留在你的身边,足能独当一面。” 万恩摇头道:“你的身份特殊,每一次行动,就会多一分暴露的危险,还是不在人前露面为好。 “况且你是一个女人,那些土匪如同饿狼,若是拿你做威胁,事情就更不好办了?还有,你行走如飞,调兵也会神速,打增援全仰仗你呢。” 胡小妹颔首轻点,说了一句“保重!”原地转了一圈,便不见了踪影。 胡小妹走后,三个人便走出了山谷,沿着一条山路,光明正大地朝前走。当走到一道山口时,发现路中间横放着一根木头栏杆。 宋小山刚想将木杆搬开,突然山北侧的小树林里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跳出十多个手持长枪的土匪。 端着长枪,大声喝道:“把手举起来,不许动!” 三个人缓缓地举起手来。过来三个土匪,将他们身上的刀枪全部收缴。 这时,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他身穿一身灰色的军装,腰扎皮带,足蹬皮靴,悬挂着一把手枪。气宇轩昂,颇为英武。 一个手下道:“二当家的,这三个人私闯山寨,怎么处理?” 那个二当家的仔细地打量三个人一番,便问道:“什么人?规矩怎么讲?” 万恩与东乡山打过这些年的交道,对土匪的黑话颇为了解,便迈步走到前面,拱手行礼道:“三分长!” 那头目又问道:“白旗怎么打?” 万恩抱拳竖起两个拇指,对那伙土匪道:“兄弟,我多在山沟,少在书房。只知江湖贵重,不知江湖规矩,一切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兄弟高抬龙神,晾个膀子。日月旗、龙凤旗、花花旗,给兄弟们打了一个天邦旗。”深深地做了一个长揖。 “哦,原来是东乡山的人呢。”二寨主示意都把枪放下。 众人放下手中的长枪,二寨主迈步上前,上下打量几眼万恩,问道:“我怎们看这位小兄弟不像是个道儿的人!” 赵老蔫儿连忙解释道:“这位仁兄好有眼力,这位小兄弟最新入的伙。今日上山,想拜见一下你们的大当家的,希望仁兄能通融一声。” 那头领把手一摆,令道:“来人!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开山门!” 过来三个土匪,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布带子,将他们的眼睛蒙住,押着他们上了山寨。 三个人并肩而行,在黑暗中走了好一阵子,忽听到有人高呼:“大王有令,带溜子!” 在众人的连推带拽之下,三个人被押入一个山洞。 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万恩眯着眼睛看去,见山洞阴森,两边的石壁上挂着几盏兽油灯。 洞中灯光昏暗,两旁尽是持枪的喽啰兵。正中间的虎皮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光头男子。 体形瘦高,大长脸,一脸的大麻子。手里拿着一把短枪,坐在那里不住地擦拭,此人正是卧龙山的大当家的——刘大麻子。 他头眼不抬,对来者如同没看见一般,显得极为傲慢。 三个人站成一排,刚想向上行礼,却听两边齐声喝道:“跪下!” 万恩哼道:“天下袍哥是一家,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一个土匪笑骂道:“就你这样儿的也算是客人?我看你是个客驴还差不多!” 众土匪哈哈大笑。 又有一个土匪也撇了撇嘴,哼道:“客驴好赖还能下个驹子呢,这三个家伙多半是个半公半母的二串子!狗屁用处也没有,我看干脆把他们给码了!” “码了”是句黑话,就是杀了他的意思。 众土匪齐声道:“我看可以,摘下他们的心肝,充当我们的下酒菜!”。 刘大麻子轻轻地摆了摆手,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他拿起了手枪,瞄着洞口,嘴里还“啾啾”了两声,便把短枪放在桌子上。 拿腔拿调地问道:“请问三位来自什么地界?开什么盘子?” 万恩拱手行礼道:“我们只想见大当家的,你不报出名姓,不便说话。” 刘大麻子嘿笑道:“既然你想知道我是谁,那爷爷这就告诉你。我乃卧龙山上的大当家的,名叫刘大山,人送绰号:刘大麻子。” 万恩再次拱手道:“回大当家的话。在下万恩,家住万花庄,眼下投奔了东乡山。可是不凑巧,我一上山就与东瀛人结下了梁子。结果掀了桌子,打了盘子,眼下居无定所,正想广纳群雄,重开盘口。” 刘大麻子象征性地还礼道:“久仰!久仰!我们卧龙山与你万花庄井水不犯河水,你来我卧龙山做什么?难道是来挑驯的吗?” 万恩哈哈笑道:“大当家的,请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卧龙山不守江湖上的规矩,不但抢了我们的货,劫走了我们的人,还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是不是有点太不仗义啦?” 刘大麻子冷冷地道:“对已经落魄了的东乡山,就是不仗义了,又能怎么样?” 万恩哈哈笑道:“不怎么样。只想让大当家的高抬贵手,然后搭个台子,摆个茶阵。” 刘大麻子拍着桌子问道:“台子怎么搭?阵势怎么摆?” 万恩微微一笑道:“老规矩,想要文的,一碗酒喝下去,交出我们的货,放了我们的人。日后我们做兄弟,改日一定登门答谢!想要武斗,那咱们就大干一场。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山寨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刘大麻子冷笑道:“你小子吃了多少大蒜,口气倒是不小。是不是想要吃大啊?别忘了,我是店,你是客,客在大也不能欺店!这才是规矩。” 万恩也冷笑道:“大店经常欺客,但客大就要欺店,要是黑店就把店给拆了!” 刘大麻子不禁大怒,“啪”的一拍桌案,冷冷地道:“我们卧龙山的绺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轻视,请你不要大言欺人,小心我泼了这碗水,立马挂了你的黑牌!” 万恩刚想说话,一旁的赵老蔫儿霍地站了起来,抬手抓过自己的胸襟,朝两旁一扯,“咯哧”的一声,将衣扣完全扯掉,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在胸前留个言吗?来吧,爷爷不在乎!” 刘大麻子环顾左右,高声令道:“来人,将蔫吧茄子给我三刀六洞,在将他们赶下山去!” 过来几个汉子刚想绑架老蔫儿,万恩阻止道:“慢着!刘大当家的,我们三个既然敢单枪匹马的上山,就有所准备。我实话告诉你,只要你敢动我哥哥一个手指头,不出五分钟,我就让你们整个山寨全部送命!” “呦呵!”刘大麻子缓缓地站了起来,破口骂道:“你他娘的,老子是吃饭长大的,不是你给吓唬大的,爷爷今天我就跟你比试比试。” 把手一挥,高声令道:“拖出去,挂他们的牌子。” 万恩见这老家伙心狠手辣,蛮横无理,也就彻底与他撕破脸皮,抬手在胸前的令主牌上拍了三下,高声呼道:“山贼无礼,尽快制服!胡家大令在此,急急如律!” 一个土匪指着万恩哈哈笑道:“大王,这小子只剩下半个脑袋了,还在拍桌子吓唬耗子!”伸手就去拧赵老蔫儿的胳膊。 万恩手快,一把叼住那土匪的手腕,轻轻地一翻手腕,那土匪痛得呲牙咧嘴,嗷嗷大叫。 刘大麻子见万恩有两把刷子,连忙摸起了手枪。 万恩手疾眼快,一转身就锁住那土匪的脖子,闪身躲在他的身后。 赵老蔫儿、宋小山一拥而上,从那个土匪的腰间各拔出一颗手雷。 拧开盖子,手指勾着拉环,大声喝道:“谁要敢动一动,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刘大麻子见三个人不但身手不错,也是个亡命之徒。立刻也就软了下来,摆手道:“有话慢慢说,以和为贵。” 万恩冷哼了一声,怒道:“刘大麻子,你真觉得我万恩打不过你们么?我现在就数十个数,山下的人就会五花大绑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四面设伏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大麻子嘿笑道:“但愿,但愿。希望小兄弟不要冲动。”缓缓地端起了手枪,想要暗中偷袭。 万恩瞥了他一眼,一笑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请刘大寨主把枪放下。第一,你未必能打得到我;第二,山下的人已经全部被俘,你想用我们三条人命,来换你们十多条人命吗?” 宋小山朝前一踏步,把手雷高高举起,厉声喝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刘大麻子的脸上掠过一丝骇意,稍纵即逝,随即又呵呵笑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放下手中的短枪,又坐回到虎皮椅子上。 洞中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只见一个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向上行礼道:“启禀大当家的,坏……坏事来啦。我……我们的人被……被一帮娘们给绑起来啦!” “什么!”刘大麻子惊骇万分,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万恩哈哈笑道:“大当家的莫急,你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大约又过了三四分钟,洞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二十几个手下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 个个好像霜打茄子一般,搭拉个脑袋,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 身后站着十多个黑衣女子,个个轻纱蒙面,手里各握着一把短刀。 众土匪面面相觑,寒意大盛。卧龙山的防卫素以严密而著称,巡逻兵更是机敏之极,这些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凭一把短刀就能俘虏我一半弟兄? 刘大麻子虽然不可置信,但实际情况就摆在眼前,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前那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立刻满脸赔笑,不但向万恩软语赔罪,还下令交物放人。 万恩对这次行动十分满意,微笑地朝胡小妹竖了一下拇指。 胡小妹把头一歪,先是嫣然一笑,然后又朝他连使几个眼色,示意有话要说。 万恩与她来到了一侧,只听胡小妹低声说道:“山下那个二头领是黄家的兄弟,他叫黄长生,半年前与黄忠在南安镇偶遇,还曾经来过黄家村一次。这次能顺利地控制住全部,是他下达的缴枪的命令,说来也有他一份功劳。” 万恩心中大喜,立刻就有了新主意,低声道:“带着货物尽快下山。刘大麻子骄横日盛,从未吃亏,今天栽倒在我们的手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那个二头领是黄家兄弟,那我就找个机会将刘大麻子干掉。然后怀柔安抚,讲清实际情况,利用黄家兄弟的关系把这支武装争取过来。” 胡小妹点头道:“广纳群雄,确实是个好主意。下一步做什么?” 万恩低声道:“你立刻派人去通知大姐和湘君,让她们在西山嘴子设伏。” 商量完毕,两个人淡然地回到队伍之中。 万恩对赵老蔫儿道:“牵着马,带着人,赶紧下山。” 赵老蔫儿虽然不知万恩是什么用意,但他对这个兄弟莫名的信任,当即把手一摆,与宋小山等人赶着马驮子,直接下了山。 为了将刘大麻子激怒,胡家姐妹临走前各自朝土匪啐了一口。 万恩也是如此,不但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愤愤地瞪视了刘大麻子一眼。袖子一甩,径直朝山下走去。 刘大麻子占山为王十几年,虽然人数不过一百,但手中的武器精良,在卧龙山一带也算是个霸主。 方才的妥协,只是为了保住兄弟的性命。如今兄弟们都已经脱险,便动了报复之心。 又见这些人如此傲慢无礼,报复心更盛。 身旁的兄弟们也是如此,愤愤地大骂:“他奶奶的,还真把我们当成了脓包,不打招呼也算罢了,还羞臊我们一番,真是岂有此理! “大哥,我们好歹也是这一带的霸主,遭他羞辱,日后我们还怎么行走江湖?不如在西山嘴子伏击他们一下子,掠几个娘们,也好让兄弟们好好地爽上几把!” 刘大麻子向来傲慢霸道,器量狭小,仰仗着势力,从未吃过亏。今天遭此羞辱,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在兄弟们鼓捣下,不禁热血沸腾,当即把手一挥,高声令道:“兄弟们,把所有的新家伙式都拿出来,跟我到西山嘴子,把这帮娘们都给我突突喽!” 弟兄们一呼百应,当即打开了武器库,取出三挺捷克式的轻机枪,拾捡一条便路,绕过峡谷,直奔西山嘴子而去。 胡家大姐、湘君带着四个姐妹断后,接到消息之后,早就占领了有利位置。 万恩把特战装备分发给大家,胡家姐妹更是如虎添翼。 几十号人分兵三路,在西山嘴子摆下了铁桶阵。 这些土匪在卧龙山啸聚了十多年,对这一带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山崖下。 可还没等站稳脚跟,却见山崖上几条人影呼啸飞起。定睛看去,六个女子迎风而立,有人哈哈笑道:“大瓮刚刚摆好,大王八果然就来了!姐妹们,瓮中捉鳖现在开始!” 刘大麻子大吃一惊,把手一挥,高声令道:“有埋伏!赶紧射击!” 几十条快枪一齐开火,朝着山崖就是一阵乱射。子弹如雨,打在山崖上四下乱飞。 刘大麻子举起了手臂:“停止射击!” 众人抬头看去,不禁瞠目结舌,木然怔立。六个女子仿佛刹那间蒸发一般,踪影全无。 愣怔之时,灵光一闪,六个美女又出现在山崖上。她们挥手点指,哈哈大笑道:“星移斗转,天下无敌!刘大麻子,竟想暗中偷袭,当真自不量力!” 声音清脆甜美,在静谧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悦耳。 刘大麻子身剧颤,骇然道:“这帮娘们有点邪性,兄弟们,扯呼!” “扯呼”是撤退的意思。众人转身刚要撤退,对面的矮山上传来一声枪响,“砰”的一声,正打在一个土匪的脚下,吓得他跳脚一蹦,连忙后退。 众人抬头望去,见山头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是万恩。 刘大麻子惊骇不已,颤声骂道:“万家小贼,我稀你奶奶的,今天我跟他们拼了!” 万恩运足真力,纵声狂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刘大麻子,请再看看四下!” 令牌高举,一道淡淡的青光冲天射起。胡家姐妹分别从西、北、南三个方向踏空飞来,黑衣鼓舞,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粉红色的光环。 当距离众人十几丈远时,突然如黑蝶一般落在草丛之中,忽起忽落,飘忽不定,令人眼花缭乱。 土匪们脑中顿时空茫,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下来,变得说不出的恬静,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 喽啰们杀气全消,“叮叮当当”之声大作,把手中长枪纷纷丢在了地。 刘大麻子蓦地清醒了过来,厉声喝道:“你们疯了吗?赶紧把枪捡起来……” 万恩把手向下一挥,对赵老蔫儿令道:“狙杀!” 赵老蔫儿天生就是一个神枪手,早已经瞄准了刘大麻子的脑袋,扳机扣动,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刘大麻子痛吼一声,鲜血飞溅,双臂一振,仰面倒在了地上。 众喽啰大惊失色,拔腿就逃。 万恩高声令道:“全体喊话!” 四面八方的狐女全部站了起来,齐声喊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胡家姐妹的声音清脆而又震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警示话语,这些土匪本来就六神无主,在这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慑下,魂飞魄散。 这时,只听胡家二姐喊道:“长生兄弟,我是黄忠的妻子。听嫂子的话,放弃抵抗,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一个兄弟!” 黄长生心中大喜,笑着说道:“原来是嫂嫂啊。我这就劝说兄弟们放下武器。” 说话间,便登上身旁的土坎,大声说道:“弟兄们,万恩属于大仁大义之人,若是想杀我们,我们早就完蛋了!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忘了,我们将来还要成家立业,干嘛还要抵抗!听我的话,赶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前些年,万恩的名字如雷贯耳,在玄狐山一带威名远布,曾经带着乡团连续地灭了九个山头,大小绺子对他又怕又恨。 此时落在他的包围之下,无不害怕,听黄长生如此一说,纷纷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万恩、湘君以及胡家姐妹纷纷围涌了过来,先收缴了他们的枪支,然后将众人一一扶起。 万恩温和地道:“天下袍哥是一家,兄弟之间不分彼此。哪有兄弟之间闹点误会,便要大开杀戒的道理?”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得到了缓解。 黄长生率先来到万恩的身前,行礼道:“多谢万少侠不杀之恩!” 万恩微微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互帮互助才对,何必自相残杀呢?说句实在的话,如果有个安稳的日子过,谁还愿意过这种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仔细想来,若不是东瀛人与刘翔奎之辈对我们大肆屠杀,我们也不会上山为寇啊!” 众人轰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对对对,罪魁祸首正是这帮王八羔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 巧收群雄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卧龙山上的土匪剽悍桀骜,难以管驯,想不到竟对万恩如此敬服。 湘君嘴角含笑,情不自禁地揽住万恩的胳膊。 胡小妹也是满心爱惜,心道:“人说万恩智计无双,勇决果断,果然名不虚传,比起我们可要计谋深远得多了。”大感钦佩。 这时,又听万恩笑着说道:“瓜有藤,树有根,既然罪魁祸首是东瀛人,那我们为何不同仇敌忾,共同抗敌呢?如果我们联起手来,打下一块属于我们的地盘,何愁没有好日子!” 黄长生指着自己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本以为当兵能出人头地,没想到东瀛人一到,我这个副排长也就白当了。他娘的,我最恨东瀛人了。万恩兄弟,黄长生愿意带几个兄弟与你并肩作战!” 万恩听到这话,心中已有了主意。当下朝着众人问道:“各位朋友,不知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一个大汉叫道:“他奶奶的,这还用说吗?我这一条命是万少侠给的,自然就归万少侠了!从今以后愿意追随少侠的左右!”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不错!我也愿意追随万少侠!” 万恩料到他们会有此语,哈哈笑道:“多谢各位兄弟的信任。你们的命我说什么也不要,但你们这个朋友我是交定啦!” 众人齐声欢呼,都觉他平易近人,更加打定了主意。 万恩又道:“东瀛人、刘翔奎是我的仇人,恰巧也是各位的仇人:倘若各位愿意与我联手打败外敌,那我再欢迎不过了。 “不过我万恩也是有路难走,有家难回之人,很难给兄弟们指一条明路。这样吧,你们依旧留在卧龙山,暂且由这位黄大哥统领山寨,等我把各路人马联合起来,咱们一起杀下山去,好不好?” 众人叫道:“那是自然!外族人不走,我们又怎能有自由?” 这些人中,有好多都是当兵的出身,在山上为匪这些年,亲人们大多都被海州军给杀害了,心中对刘翔奎的仇恨铭心刻骨。听万恩要与他们一道打败海州军,无不欢腾。 晚霞夕照,群山镀金。卧龙山上欢声如沸,回音响彻群山。 万恩本想与卧龙山上的兄弟喜庆一番,在山上留住一夜,没想到建议刚一提出,就被胡家大姐给拒绝了。 她偷偷地把万恩、湘君拉到一旁,低声道:“黄家兄弟自幼在山里长大,心胸并不宽广。倘若我们夜不归宿,他们一定会胡思乱想。此前又受过黄芸姗的恩惠,我真怕他们心中反悔,如果到官府去告状怎么办?” 此前,万恩、湘君也猜到黄家兄弟定然心中不满,但从来也没想过他们会告状。心里一凛,便转身来到众人的身旁,与黄长生等人解释一番。 众人都很理解,便抬着刘大麻子的尸体朝山寨走去。 万恩、湘君、胡家大姐、胡小妹、赵老蔫儿等人一直送到山下。一路上相谈甚欢,立誓永做兄弟,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卧龙山上的人永远要与万恩做兄弟。 万恩也是十分感动,若不是急于回家,一定会谈到天黑。临分手时,万恩承诺,改日一定带着金银来看望兄弟。 东乡山获救的四个兄弟回山心切,一而再地催促,这才挥手告别。 赵老蔫儿、宋小山也想回山,却被万恩留住。 低声对二人道:“老蔫哥枪法极准,又会领兵打仗;宋小山也属于侦察精英,你们俩随我一起前往黄家村,给胡家姐妹去当教官。” 赵老蔫儿一想到身旁美女如芸,美食不断,乐得只想撞墙,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味地嘿嘿傻笑。 夕阳已下,斜晖像火红的带子一般贯穿整片树林,给树梢涂抹一片灿烂的金黄。众人沐浴在晚霞当中,谈笑风生,一路向家中奔去。 眼看就要到村门口时,万恩突然对湘君问道:“家中还有银圆没有?” 湘君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万恩低声说道:“姐姐们整整出来一天了,如果连块铜板都拿不回来,姐夫们一定会生气的。我们马上就要开战了,一定要避免平地起风波。” 湘君刚想说话,宋小山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子,笑着道:“崽子哥,数数够不够。” 万恩不禁一愣,“你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的银圆?” 宋小山嘻嘻笑道:“土匪被绑上山时候,所有的人都往东外跑。我借机溜到刘大麻子虎皮子前,见有个钱袋子,就来个顺手牵羊。” 万恩拍了一下宋小山的脑袋,嘿笑道:“贼就是贼,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贼性!” “咦耶,小崽子,你捡着便宜,还骂着我!给我拿来!”宋小山伸手要抢钱袋子, 湘君手快,一把就将钱袋子夺走,冲着二人笑道:“你们俩谁也别争了,谁拿到了就归谁!” 宋小山咧着嘴道:“什么玩意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对臭无赖!” 万恩捂着嘴巴,哧哧而笑。 湘君来到胡家大姐和胡小妹的身旁,低声道:“你们把银元数一数,再分发给各位。这样一来,也好向家人有个交代。” 胡家大姐欣喜不已,当下撩起了衣襟,把银圆倒入衣兜里。数了数,一共是二十二块。 胡家大姐盯着胡小妹道:“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讲什么论功行赏了,一人一块,小妹你看怎么样?” 胡小妹笑着问道:“难道你担心我嘛?” 胡家大姐微微一笑,冲着姐妹们招手道:“姐姐们,都过来一下。” 众人围拢了过来,胡家大姐道:“今天没什么收获,每人奖励一块大洋,回家之后,都安慰一下家人。” 最后还剩下了两块,湘君便握在了手中,来到宋小山的身前,直接拿把银圆丢在他脑袋上,笑着说道:“别撅嘴巴子啦。嫂子奖励你两块银圆,给你买糖球吃去!” 宋小山从头上拿下银圆,嘻嘻笑道:“我嫂子比我崽子哥好多啦!” “诶,你再说一句!”万恩伸手去抢,宋小山拿着银圆就跑了。 胡家姐妹们手里握着银圆,对湘君道:“妹妹,你真有办法,一块大洋就能堵住所有男人的嘴。” 湘君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如此。” 胡家姐妹刚想解散回家,却听万恩叮嘱道:“姐姐们,不该说的,一定不说。一旦泄露军机,不但我们此前的计划前功尽弃,还有可能危及我们的性命。” 众姐妹纷纷点头,唯有胡小妹冷着脸道:“反正我们在人间也待不了太久了,实在不行,就给这些男人一些钱物,打发他们走算了!” 胡家二姐反驳道:“敢情你没有孩子啦!那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才舍不得撵他们走呢!” 万恩道:“二姐说得对。夫妻一场,又有了儿女。保密不代表决裂。还是要尽量维护好家庭的关系。” 胡家姐妹点了点头,便各自回到家中。 这些光棍汉过惯了清苦的日子,本来对妻子们的怨气很大,不过出去一趟,竟然挣回一块现大洋回来,心中的怨气顿时全消。 唯有黄大全拿到银圆之后,依旧愤愤不已,哼道:“陪着小白脸儿野了一整天,就整回来一块现大洋,还有脸在我面前显摆显摆。” 胡小妹气得咬牙切齿,真想抽他几个大嘴巴子,但一想到顾全大局,也就没对他动手。 媚眼一瞥,奸笑道:“黄大全,你不是觉得钱挣太少吗?那好,我现在就给你挣钱去。” 把身子一转,笑吟吟地走了。 黄大全气得暴跳如雷,但又拿她无可奈何,失落落地站了半晌,拿起了银圆,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了听。 感觉那嗡嗡的响声异常的悦耳,心中的怒火也就消减了几分,愤愤地道:“等我把钱攒够喽,马上就找一个。”但一想起胡小妹的美貌,心里又说不出的不舍。 东乡山送来的装备都是从东瀛特战队手中缴获来的,虽然不是很齐全,但装备到了胡家姐妹的手中,更是如虎添翼。 赵老蔫儿的枪法极准,就充当起教官。第二天便带着胡家姐妹开始射击训练。 黄家村向来闭塞,突然多了几个大男人,这些男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聚集到一起,派人偷偷地上山去察看。 见这些妻子们正跟着两个男人练习打枪,便悄悄地退了回来。 黄忠属于一村之长,一些事都由他来拿主意,得知妻子们在学打枪,不禁一怔,一脸凝重地道:“女人玩枪,全村遭殃。我看太平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胡家三姐的丈夫叹道:“我们管又管不住,劝又劝不了,有什么办法?要我说呀,就让他们捉去吧!只要她们往家里拿钱,咱们什么也别管。在其位的,都留个心眼儿,只要把钱攒足了,去了穿红的,还愁挂绿的?眼下不就是没钱么!” 黄大全哼道:“要我说呀,都是万恩惹的祸,哪天咱哥几个把他给杀了。” 几个男人哈哈笑道:“我们要是去杀万恩,你家胡小妹保证率先跟我们动手!”话语之中,隐隐有拱火的意思。 黄大全瞪了几下眼珠子,愤愤地道:“明天我就找万恩两口子谈谈去,发现不对,我就跟他们翻脸,咱们共同努力,把这两个人赶走。” 第二百六十七章 突生变故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些男人们不但要下田劳作,还要带孩子。眼见妻子整天跟着几个陌生男人满山乱跑,心里的滋味不言而喻。 但毕竟娶个媳妇是很难的一件事,况且手里又没有充足的钱财,只能忍气吞声,背地里大发脾气。 胡家姐妹也不理会,继续刻苦的训练。好在她们个个聪明绝顶,不到三天的工夫,就掌握了各种射击要领。 万恩清楚地知道,留给胡家姐妹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必须抓紧行动,否则夜长梦多。 这天,万恩、湘君把赵老蔫儿、宋小山、胡家大姐、胡家小妹召集到一起,准备先拔掉几个据点,为西河门、九道山减轻一些压力。 胡家大姐笑着说道:“万恩兄弟,你只管谋划,叫我们打哪,我们保证就打哪。” 万恩微微一笑,当下展开了地形图,详细地端详了一番,指着地图道:“熊家岭北临南安镇,南邻宜州城,其地理位置的十分重要。我想先拔掉这个据点,也能为我们日后的行动打开一条通道。” 湘君点头道:“我觉得也行。熊家岭的守军就是一伙土匪,不但官府瞧不起他们,百姓也对他们恨之入骨。打掉这伙土匪,不但能获得周边民众的支持,还引不起官府太大的重视。” 胡小妹把头一偏,两眼盯着万恩的脸,笑着说道:“记得你给我讲过,打仗要做到知己知彼,那么,战前是不是要摸清敌方的情况?让我到熊家岭打探一下可以吗?” 万恩摆手道:“你不能去。侦察的任务还是交给宋小山吧。” 胡小妹顿时就小脸一沉,大声嚷道:“为什么?难道我的侦术、追踪术还不如宋小山么?” 万恩摇头道:“不是。这两样你比宋小山强的很多。不过你有家庭。倘若夜不归宿,你丈夫会……” 胡小妹豁然站立,指着万恩吼道:“谁的丈夫?你别信口雌黄!” 万恩、湘君皆是一怔,恍然想起山上所说的话。万恩一笑道:“虽然毫无瓜葛,但黄大全那个人不得不防。” 胡小妹冷冷地道:“倘若他敢……”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妹夫,妹夫。我们抓到了一个奸细!” 众人急忙走出门外,只见胡家六七个姐妹,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材高大,脑袋罩着个布袋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面,但从他体型上来看,好像三哥马烈火。便问道:“在哪里抓到的?” 那汉子似乎听出万恩的声音,歪了一下脖子,这才大声嚷道:“小崽子,赶紧把面罩摘下来,都要把我给闷死啦!” 胡家姐妹听他喊万恩的绰号,立刻就放开了手。 万恩喊了一声“三哥”,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头套,果然是马烈火。 万恩料到有大事情发生,连忙拉过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你突然来这里找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马烈火拍着大腿道:“坏事啦!你干爹从燕京黑市上买了一大批枪支弹药,几乎花光了西河门所有的积蓄。一路还算顺利,可走到熊家岭时,被高大山一伙土匪给截住了。 “死伤好几个兄弟,幸好我是猎户出身,善于在山间奔跑,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我见熊家岭距离西坡村不远,就想让宋万出兵帮忙。 “宋头领很是为难,他说西坡村是他们最后一个据点,又处在蛰伏时期,就让我来这里找你,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没想到一下山就被几个女人给抓住了。她们什么也不问青红皂白,罩住我的头,就把我押到了这里。” 胡家姐妹颇为尴尬,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万恩看了一眼湘君,凝重地道:“看来熊家岭这帮土匪当真该死!” 马烈火道:“上次你们大闹熊家岭,杀了他们好多人。眼下如同惊弓之鸟,增派了好多岗哨,把山头和要道都给封死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发现。”隐隐带有埋怨之意。 万恩叹道:“情况紧急,不知道货物是不是已被押往南安镇?小妹姐,麻烦你到熊家岭打探一下。” 胡小妹把脖子一扬,哼道:“我去倒是可以。不过你得给我讲清楚了,为什么宁可相信宋小山,却不相信我?” 万恩一笑道:“咱们属于一家人,我怎能不相信你呢!只是另有原因。等完成这次任务之后,我单独和你谈谈好吗?” 胡小妹两眼盯着万恩,问道:“是不是黄大全找过你?他都跟你说过什么?” 黄大全不但找过万恩,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当着众多人的面,觉得说不出口,只是把手一摆,说了一句:“赶紧准备去吧。” 胡小妹还想追根问底,却听胡家大姐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提什么黄大全,赶紧走吧!” 胡小妹嘻嘻笑道:“我去是可以,但回来后你必须要告诉我。”原地转了一个圈,腾起一股青烟,便不见了。 万恩转头对胡家大姐道:“这次行动保密性很高,大姐,你把姐姐们都叫到屋子里来。” 胡家大姐点了一下头,便出去了。 功夫不大,胡家姐妹陆续走进屋子里,各自找个地方坐下。 万恩展开地图,刚想分配任务,却听房门“哐呛”一响。黄大全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冲着万恩劈头就问:“你把我媳妇整到哪里去了?” 胡小妹执行的是侦察任务,需要极度的保密。万恩不敢实话实说,只是说了一句:“她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不能相告。” 黄大全瞪着眼珠子吼道:“一个臭老娘们,能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我看是被你小子给带坏了!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万恩有话无法说,苦笑道:“黄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呀?小妹姐没跟你沟通过么?” 黄大全怒道:“沟通过屁!自打你一来,她心好像长了草一般,连家都没过一次。这贱货,连个孩子都不想给我生,整天就抱着你给她的那本破书。你们俩是不是有一腿?” 万恩听他竟说出这等混账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着黄大全警告道:“我妻子就在身旁,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分寸!” 黄大全把嘴一撇,哼道:“这是戳到心窝上了,怕我揭你的老底儿,所以想跟我来横的,是不是?” 万恩心下愤怒,怒目相向。再次警告道:“你胆敢再胡说八道,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呦呵!”黄大全把衣服一闪,朝万恩逼迫而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不客气能咋的!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呀!” 近些日子,胡家姐妹整天不做家务,男人都憋着一股怨气,今天似乎是有备而来,好多男人都抱着孩子就站在走廊里。 这些孩子大多只有两三岁,听到吵声,几个孩子都哭了起来。伸着小手,都在找妈妈。 胡家姐妹无不心疼孩子,纷纷来到走廊,就开始哄起了孩子。 这期间,几个大男人走进房中,把万恩围在了中间,一齐质问道:你俩没来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安安稳稳,快快乐乐。你俩一来,把每个家都搅得鸡犬不宁。你小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万恩、湘君见他们胡搅蛮缠,更加无法解释。 马烈火、赵老蔫儿、宋小山个个紧握着双拳,真想痛揍他们一顿,但又不知其中缘由,也不敢轻易地伸手。 黄大全见有这些人为他撑腰,更加得势不饶人,大声嚷道:“大家伙都听着!胡小妹是我的媳妇,不但不给我生孩子,往被窝里一倒,整天就知道夸赞万恩。你们说,哪有自己的媳妇总夸别人家老爷们的?他们俩是不是有问题?” 这些男人个个怒目相向,逼得万恩喘不过气来。 万恩气得浑身发抖,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可一想到这些家庭已经维护不到半年了,紧握的双拳又松弛了下来。 为了尽快将这几个男人打发走,便私下对胡家大姐道:“大姐,时间不等人,赶紧把他们几个弄走。你就说咱们要出去打劫,给各家各户弄点钱花。” 胡家大姐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就去办。” 胡家大姐把几个男人叫到了一旁,低声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胡闹什么!我们每家的日子都不宽裕,今天想打劫一家东瀛人买卖铺子,捞点钱花,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胡小妹去踩那边盘子,与万恩没有一点关系,大全,以后可别再胡说八道了。” 这些光棍汉都是利益薰心之辈,得知她们是在为家中搞创收,立刻就转换一张笑脸。 黄大全也笑着说道:“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真要能搞到钱财,我也支持。不过你得给我照看一下胡小妹,别让她跟着万恩跑喽。” 胡家大姐打了黄大全一巴掌,笑说道:“一个大老爷们,心眼儿小得像个针鼻儿。放心吧,万恩、小妹都不是那种人。” 黄忠是一村之长,这些男人都听他的,当下把手一挥,几个汉子抱着孩子都回家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借戏登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转头对湘君道:“君儿,黄家村乃是非之地,早晚要出事。 “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咱俩尽快离开这里。还有,无论九道山、西河门、东乡山、卧龙山以及关家屯,都属于绝对的机密,你和这些男人聊天的时候,千万不能说出这些地名。” 湘君颔首轻点,低声道:“关家屯最近委派一个守御排长,排查得很严。其实我早就应该走了,只是舍不得跟你分开。” 万恩心中一痛,仰天叹道:“不知这场战争何时能够结束!” 湘君微微一笑道:“我们人虽然不能在一起,但心永远在一起。” 万恩心中更痛,眼圈立刻就红了。 二人回到房中,万恩把这次任务详细地讲了一遍,也做了简单的安排,只等胡小妹回来,再做详细的布置。 胡小妹往东南方向疾行了四十里,接连经过三个村庄,都是空无一人。据说这里要打一场大仗,民众都举家搬迁。是否有部队进入,眼下还无法知道。 胡小妹索性再往北行,还未到达熊家岭,远处的一些山头上,军旗招展,都有士兵把守。胡小妹虽然胆子奇大,却也不敢再贸然前行。 当下向东绕行,悄悄地摸到一个哨所前,抓获一名军官,逼问再三,从他口中得到了好多有用的情报。 胡小妹生怕惊动熊家岭的土匪,就把这名军官押上了山崖,再将他推了下去,制造坠落山崖的假象,这才按原路返回。 时间过去一个多时辰,人们正在焦急地等待之中,院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胡小妹现出身来。 众人急忙迎了出去,把她让入房中。 胡家大姐焦急地问道:“打探到什么啦?” 胡小妹喝了一杯水,这才讲道:“我们的军火确实是被这伙土匪劫持的,除了这位马大哥逃生之外,余下的十二个兄弟全部阵亡,没有一人被生擒活捉。敌人正在向南安镇调兵遣将,看样子有攻打西河门的迹象。 “据我俘获的那个长官讲:南安镇的长官与高大山不和。他要求熊家岭立刻把武器全部上交。 “可这帮家伙毕竟是个土匪,十分贪心,竟然向长官提出拿钱交换的条件,南安镇的长官还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这批武器至今还在土匪的手中。” 万恩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制定偷袭计划。” 胡小妹摆手道:“别急,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报。高大山截获一大批武器之后,正得意忘形。明天恰逢他的生日,就从宜州城请个戏班子。一是为了祝寿;二是营造谈判的气氛。咱们不如拿戏班子大做文章?” 万恩指着地图道:“完全可以。我们就伏兵在松鹤岭,拦截戏班子,扮成唱戏的人混进土匪的老巢,然后一举歼灭。” 众人喜悦心怀,开始研究扮演什么角色。 胡小妹见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便转头对万恩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回你给我说说吧,黄大全究竟对你讲过什么?” 万恩苦笑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走后不久,黄大全就来大闹会场,还说……还说了好多的难听话。” 胡家大姐哈哈笑道:“说你不好好跟他过日子。怀疑你和万恩有一腿。” 胡小妹咯咯脆笑,淡淡地道:“黄大全这个乌龟王八蛋,哪天把我惹急眼了,我会亲手杀了他。” 湘君搂过胡小妹的脖子,笑着问道:“这回你知道缘由了吧?上次你去了一趟九道山,黄大全就来我家好几次,还放出一大堆狠话。 “他那个人爱走极端,我真怕他一气之下就去报官。别忘了,黄家村是黄芸姗所建,在这些光棍汉的心里,黄芸姗依旧是他们的大恩人。 “我们俩也很担心,一旦家庭有变,这些人有可能就会反戈一击。因此要以和为贵,一般的小事不敢派你出去。” 胡小妹撩手道:“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用种地了呢!滚他娘的,从现在起,我整天夜不归宿,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湘君劝道:“好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里又是我们最好的根据地。再者说了,你可以一走了之,别忘了,姐姐们都有自己的骨肉。” 胡小妹连连点头,突然把头一转,对万恩道:“不谈这些了。赶紧派兵吧。戏班子一旦过了松鹤岭,就不好抓到他们啦。” 万恩朝众人招了招手,大家伙立刻围拢了过来。 万恩对胡小妹道:“你带十个姐姐,去打劫戏班子。不许伤人,尽量取得戏班子的配合。” 胡小妹皱了几下眉头,苦着脸道:“还有这些说道啊?我可弄不好,还是你领着我们几个去吧。” 万恩寻思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那么接应队伍就由大姐和赵老蔫儿你俩负责。” 二人均点头表示同意。 万恩转头又对湘君道:“君儿,这次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你和二姐、三姐留在家中,主要负责村子里的安全。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入黄家村。” 湘君脸色雪白。一直都在看着手中的玄世珠,低声对万恩道:“菱花一而再地催我回家,估计关家屯有大事发生,我现在就得回去。你跟我出来一趟。” 两个人来到房外,湘君温情地望着万恩,轻声说道:“万恩,我不在你身边,有些事情你一定要谨慎行事。胡家二十姐虽然好带,但这些男人难防。我看他们个个都是小肚鸡肠之辈,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万恩也知道这一点,尤其身旁围绕着一大帮女人,这些男人又满腹狐疑。如果湘君能留在自己的身侧,还不至于传出更多的流言蜚语。倘若湘君走了,说不定会平地起风波。 于是,便对湘君道:“君儿,能不能过几天再走?” 湘君摇头道:“一些小事菱花不会如此催我,估计有大事发生。别忘了,关家屯有我们的家园和土地,比这里更为重要,今天我必须得回去。 “黄家村人对你极不友好,甚至都动了杀你之心。如果这次行动顺利的话,你就立刻交出令主牌,借着押运货物为由,回到九道山。” 万恩点头道:“是啊,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有一场灾难将要降临黄家村。” 湘君凝重地道:“你的直觉往往接近现实。既然你有所预感,就把胡家姐妹一起带走。无论婶娘还是二十姐,在她们的心中早已把我俩当做亲人,大难来临,你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万恩叹道:“我何尝不想。不过眼下面临着两个难题,第一,眼下还没找到好的庇护所;第二,除了胡小妹之外,她们个个都有个孩子。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谁又能舍得?” 湘君叹息道:“你说的也是。大难没有到来之前她们都会选择和孩子在一起,一旦劫难临头,一切都晚了。这样吧,如果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就强行把她们带到玄狐山狐仙洞。那里虽然破败不堪,但足可以避难。关键之时,胡家大院一定会出手相助。” 万恩拉过她的手,满怀爱意地道:“别总是为别人着想,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一个人赶路安全不安全?一旦关家屯出了事,你是否能够应付得了?” 湘君拍打一下他的手,笑着道:“关家屯还没到刀兵相见的地步,但为了保住家宅与土地,我必须要与官府巧妙地周旋。即使刀兵相见,菱花、樱花也能保护我。况且我手中还有玄世珠和碧手镯,即使单独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还是……” 突然玄世珠精光爆闪,湘君一脸的惊愕,对万恩道:“我一刻也不能多留了,赶紧回去。万恩,如果我还能抽出身来,就去九道山找你。” 她蓦地转过身去,两手捧着玄世珠,默念几句秘诀,突然喊了“疾!”一蓬清光亮起,襄君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便不见了踪影。 红日西沉,玉兔东升。冷风习习吹来,万恩顿觉得心中一阵惆怅。但这宿命的无奈,又有什么办法。 这时,胡家大姐已经将人马集合完毕。万恩把胡家大姐、赵老蔫儿、马烈火叫到身旁,对他们命令道: “你们直接赶奔熊家岭,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伏起来。以曳光弹为号,你们的任务就是围点打援,尽量把外围的土匪清理干净。” 三个人向上一抱拳,朗声道:“得令!” 胡家大姐把手一挥,低声令道:“第一队随我出发!” 万恩把胡二姐、胡三姐叫到身前,低声道:“堡垒容易在内部攻破,你们俩就留在家中,不让任何人出入黄家村。” 二人点头道:“放心吧。我俩虽然防不了太久,但一两天保证没问题。” 胡小妹见万恩已经转过身来,便把手一摆,低声令道:“出发!” 一行人巧妙地穿过南山那树林,沿着山脉,向南疾行了五六里,便在松鹤岭下埋伏了起来。 胡小妹来到万恩的身前,向他主动请缨:“我的法术还行,请让我朝南探打探一下。” 万恩满心欢喜,当下点头道:“去吧,千万要注意安全。” 第二百六十九章 巧进山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站起身来,缓缓地竖起了食指,放在口鼻前,也不知她念了一套什么咒语,灵光一闪,便不见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胡小妹终于回来了。 她直接趴伏在万恩的身侧,喜滋滋地道:“我的情报准确无误。戏班子马上就要到了。我看到的只有一辆马车,大约十多个人。女的多,男的少。” 万恩笑道:“干得不错,通知各位准备拦截马车。” 功夫不大,只听南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车轮声,还不等马车靠近,几个姐妹电闪一般地冲了出去,早已把刀架在几个人的脖子上。 这些唱戏的哪见过这些,顿时被吓得他们抱头尖叫。 胡家姐妹素手连翻,点中了他们的哑穴,立刻就静了下来。 宋小山将马车赶进山沟里,胡家姐妹动作麻利,七手八脚,就把这些人拎到树林的深处。 万恩见这些人被吓得面色惨白,便笑着说道:“大家伙不要怕,我们不是土匪,只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请问哪位是老板?” 一个五十左右岁男子指了指自己。 万恩亲自为他解开了穴道。那老板喘了几口粗气,作揖道:“好汉饶命!我们不过就是一帮臭唱戏的,千万可别杀我们呢!” 万恩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和地说道:“不要怕,我们既不杀人也不劫物,只想买下你们所有的东西。” 老板早吓个半死,别说买了,就是白送给人家也行啊。于是便连声道:“中中中,大侠请出个价。” 万恩掏出一根金条,直接交到老板的手中:“我来时匆忙,只带一根金条。如果你觉得吃亏的话,就请留个地址,日后我派人给你送去。” 老板连连摆手道:“够啦,够啦。多与少不在乎,反正这戏园子也开不下去了。请问少侠你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万恩笑道:“不瞒你说,我们是一支抗战武装,正想消灭熊家岭这伙土匪。” 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呵呵笑道:“原来你们是义士啊!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来自宜州城,梨春园戏班子就是我家的。 “我姓董,名叫董振林,这十二个人不是家人就是亲戚。熊家岭的土匪凶恶有名,说句实在的话,谁愿意到土匪窝子去唱戏啊? “他们邀请我们时,我就没答应他们,可土匪把枪顶在我的头上了,硬着头皮也得去啊!这位少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万恩见董班主很诚恳,就让胡小妹解开了所有人的穴道,一笑道:“既然班主想帮助我们,就请把进山的一些流程告诉我们,以免露出破绽。另外,你这身行头还得借我一用。” 这些唱戏的人见这些人很是友好,纷纷围拢了过来,不但她们化了妆,还向胡家姐妹传授技艺。 万恩见停留时间已经很长了,便下令集合。 董班主见他们要走,便招手道:“这位少侠,你就送佛送到西,还请你把我们绑起来吧。据听说这些土匪已被收编了,我怕日后官府找我们的麻烦。” 万恩笑道:“这里四下无人,捆绑你们又有什么用?万一碰上了真土匪,你们就真的遭殃了。这样吧,你们自己伪造一个绑架现场,一个小时之后再回家。回去宜州城之后,主动去县衙去报案,这件事也就跟你们撇清关系了。” 董班主拱手谢道:“多谢少侠大仁大义,祝你们马到成功!” 众人都换上一身行头,由于班中只有两个男人,就让宋小山去赶马车。 胡小妹拿起一个假胡子,想把万恩扮成董老板的模样。可他虽然青衫布衣,但依旧显得俊秀华贵。 便气呼呼地说道:“怎么打扮也不像!你娘怎么生的你呢?把优点都长在你的身上了。” 宋小山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说过他。” 胡小妹无论怎么打扮,万恩都显得很年轻,索性为他也画了装。 一切准备就绪,万恩这才讲道:“天色已黑,进入山寨之后,就向高大山大献殷勤。我主动为他们表演一场。吃完饭,再演第二场。等土匪聚集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动手。请问你们想好表演什么节目没有?千万别一登台,就露出破绽。” 胡小妹嘻嘻笑道:“我们都商量好了。今天登台就是一出媚戏,保证让这帮土匪神魂荡飏。” 万恩知道这些狐女精通媚术与迷术,因此也就大可放心。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大约一更左右,终于到达了熊家岭。 到了关卡前,万恩跳下了马车,向上拱手道:“宜州城梨春园戏班子,董班主特来为高长官祝寿!” 为首的小头目见所有的人都化着妆,满腹狐疑地瞧瞧众人,勉强拱手道:“戏班子光临,山寨之快乐!请随我来!”领着众人朝里走去。 另外两个土匪翻身上马,去山寨报信去了。 功夫不大,两个报信的土匪又返了回来,坐在马背上,大声喊道:“团长有令,请戏班子入寨!”打马又返回寨中。 马车来到寨门口,几个士兵就开始了搜查。 好在唱戏的道具很多,一把冲锋枪,一把信号枪藏在道具箱子的夹层里,没被发现。 这期间,万恩一直在察看地形。见寨墙高厚,以巨大的理石砌成,通体泛着银色的色泽。寨门高约两丈,以纯钢制成的门框,再加上半尺厚的大木门,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忖道:“如果没有戏班子,还真无法混进山寨。” 这时,大门打开,两侧持枪的士兵目不斜视,庄严齐整。穿过大门,踏过一条短短的青石大道,在一座木楼前停下。 门前一块大匾写着“会宾馆”。有两个女人迎上前来。 宋小山将车上的东西卸下,将马车牵到了后院。 两个迎客的女佣引着众人走进一个很大的厅堂,很有礼貌地道:“高团长正陪客人吃饭,想让你们歌舞一曲,给酒宴助助兴,然后再用餐,不知董班主是否愿意?” 万恩立刻答应道:“行行行,我们的妆饰未卸,正好演出一场,请你马上通知高团长。” 女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董老板如此好说话,那就跟我走吧。” 万恩把胡小妹叫到了一旁,低声对她道:“这次只是在饭桌前助兴,不需要更多人,你只带五六个人就可以了。” 胡小妹转身来到几个姐妹面前,低声说道:“第一班组跟我来,其他人原地休息。” 万恩、胡小妹等六人尾随着女佣来到了饭厅,见这里灯红酒绿,高朋满座,尽是附近的军官。正中间坐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身穿红色的寿装,不用猜,定是高大山无疑。 万恩低着头来到这张桌子前,向上行礼道:“在下董振林,特来给高团长祝寿!” 高大山大嘴一咧,哈哈笑道:“董老板真的会来事。那就让戏子们给我们祝祝酒兴吧!” 万恩低着头,朝后退去。 管弦齐奏,乐声大作,饭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行红衣女子袅娜碎步,鱼贯而入。 丝竹声声,乐曲飘荡,胡小妹与五个姐姐便翩翩起舞,春色无边。听得众人心旷神怡。 一曲歌舞完毕,这些军官意犹未尽,只听一个长官哈哈笑道:“高团长当真懂得享乐。在这高山之上,呼朋唤友,饮酒听乐,欣赏美人。这等逍遥的日子,真他娘的大开脾胃!” 高大山摩挲一下脸道:“董老板,长官们意犹未尽,你能否让手下再歌舞一曲?” 万恩行礼道:“孩子们舟车劳顿,一天也没吃饭了。这样吧,我们先吃口饭,你把兄弟们都召集到这里来,梨春园戏班子愿为山寨奉献多场好戏,这也是小人送给高团长的一份孝心。” 高大山哈哈大笑道:“懂事,真懂事!好,董老板,那你就带着手下去厅堂里吃饭,今天夜里,多给我们唱几出好戏!” 一旁几个小头目举着手喊道:“董老板,多整几首荤段子,兄弟们喜欢!” 万恩一边招手一边回答道:“好好好,一定满足各位!” 几个人回到了大厅,吃了一顿晚饭。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因为只带来一把冲锋枪,便交给了宋小山。低声道:“你就守在大厅的门外。除了要对付外面的几个岗哨之外,还要负责发射信号。” 宋小山点头道:“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检查得十分严格,其他人只能挽起秀发,把发簪充当武器。不过发簪很长,也很尖锐,只能以头花充当掩饰。 一切准备完毕,便朝大厅里走去。 这些土匪久居大山,寂寞难当,极想看看这些美女,山寨里的人几乎全部到齐,人头耸动,欢声笑语。 高大山与几个身穿军装的长官坐在首位,其他人都站在身后。 万恩站在台中间,向上行了一个鞠躬礼,然后问道:“高团长,演出可以开始了吗?” 高大山连声说道:“可以,可以。” 万恩拍了三下手掌,便退到了一旁。 第二百七十章 血溅熊家岭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一通鼓声响起,十二名美女徐徐而入,先绕着场地舞了一圈。等打完场子之后,万恩猛敲了一下大鼓,高声呼道:“奏乐!” 管弦齐奏,绮靡华丽,如春风掠过江南,百花齐放。 洞箫吞咽,琴声悠扬,与房檐上的风铃声夹杂在一起,宛如无数少女在耳边柔声低语,这帮土匪虽然不懂音乐,但也听得如痴如醉。 九个舞女开始翩翩起舞。 只见她们轻纱漫舞,雪白的赤足交错款摆,合着某种韵律,具有说不出的魔魅,似乎每一脚都踩在众人的心弦上。 胡小妹突然把手势一变,九个美女开始翩然穿梭。玉腿交错,赤足飘飞,腰肢如蛇一般地款摆,仿佛烟柳随风,花絮逐浪,看得这些土匪心旌摇荡。 万恩把鼓槌重重地一落,“咚”一声,三个姐妹用力吹箫奏乐。乐曲声突然一变,如月夜春江,缠绵欢悦。 九个舞女突然甩掉身上的轻纱,只剩下少许的遮盖,嘴角眉梢春情无限。指尖勾点,赤足转舞,眼神更是勾人魂魄。 这些土匪刹那间失神,鼓掌声、喝彩声瞬间就不见了,完全依附于舞蹈当中。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万恩见这些土匪已经目眩神迷,再次擂响一声战鼓。 胡小妹螺旋一般地跳起,大声呼道:“姐妹们卖卖力气!” 九个姐妹随着浪荡的音乐一步一步地前行,突然扯下头花,抽出发簪,扭腰摆胯地来到土匪们的面前。 酥胸一挺,几乎快要贴在他们的身上,浓香扑鼻,令人目眩神迷。 突然素手抬起,朝他们的脖子缓缓地摸去。 几个土匪嘻嘻笑道:“别闹,别闹,团长就在身边,让他看见了……”忽觉脖子上一凉,鲜血流了下来。 九个姐妹穿梭交错,素手挥舞,又有十多个土匪被刺破了喉咙,瞪着双眼看了片刻,这才惨叫一声仆倒在地上。 高大山等人大惊失色,起身喝道:“怎么回事?” 万恩早已盯上了一个土匪怀中的冲锋枪与腰间的弹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快枪,装上了弹夹,拉开了枪栓,朝着高大山的座位就是一顿扫射,身旁那几个军官瞬间中弹倒地。 枪声惊动了外面的土匪,拎着枪就往这边跑。 宋小山先对天打了一颗曳光弹,这才向赶来的土匪开了火。 高大山为匪这些年,也属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人物,颇有经验。就在万恩端枪的刹那间,立刻趴在了座椅下的下面。 座椅的后面就是一个暗道,他一边大呼“救命”,一边拉拽地道盖子。 一梭子子弹很快打光,万恩见高大山撅着屁股,正在往地道里钻。便丢下手中的枪,从一个死人的身上抽出一把长刀。 一声清啸,腾身跃起,人在空中,依旧踏步飞行,很快就到了坐椅前。 由于变故过于突然,这些土匪的枪膛里都没有子弹,见万恩持刀杀了过来,抡起长枪就朝万恩打了过来。 万恩双手握刀,大开大合。寒光怒舞,一个横扫千军,就将三个土匪砍翻在地。 高大山见势不妙,来不及登梯子,干脆跳进了地道。万恩四下扫望,见一个死者身上挂着手雷,伸手就抽出两颗。 拧开盖子,手指勾着拉环,大声呼道:“赶紧趴下!” 胡家姐妹不同凡人,反应极快,把发簪往回一收,立刻就趴在了地上。 万恩拉然导火索,就将两颗手雷丢进洞中。抬腿一脚,将一具尸体蹬向了洞口,猛一翻身,朝座椅这边扑来。 “轰”的一声巨响,众人眼前一花,只瞧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大厅一阵剧震,彩灯摇曳,弹片乱飞,洞口前的木门以及桌椅都被炸上空中。 万恩翻过座椅,朝下直扑下来,正覆在胡小妹的身上。 桌椅撞在顶棚上,瞬间破碎,又纷纷坠落了下来,正砸在万恩的后背上。虽有真气护体,但也忍不住痛吟一声。 胡小妹突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以为是有人乘乱非礼,惊惶羞愤,便要挥手打他的耳光。 定睛一看,见是万恩,这一巴掌便顿在半空,也不知为何,体内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万恩脸色痛苦,一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 却被胡小妹一把搂住,柔声道:“你…你没事罢?多休息一会儿吧。” 万恩摇了摇头,单手捂后腰,缓缓地爬了起来,咬着牙道:“有一点疼痛,微不足道,赶紧杀敌!” 此时的大门已被宋小山关死,七八个土匪挥动着枪托正在砸门。 胡小妹一手搀扶着万恩,一手挥舞着发簪,高声呼道:“杀死他们,一个也不留!” 胡家姐妹第一次上战场,被这剧烈的爆炸声吓傻了,听到胡小妹的喊声,这才蓦然惊醒,一跃而起。 素手挥舞,手中的发簪接二连三地飞出,呼啸盘旋,从七八个土匪的咽喉、大脑穿过。几个土匪鲜血喷射而出,瞪着双眼自己看了片刻,才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万恩令道:“拾捡枪支,打开厅门,支援宋小山,将剩下的残匪统统杀掉。” 厅门哐然裂开,万恩拾起一杆长枪,在一具尸体上搜索了一番,只缴获了三发子弹,端着枪来到门口。 探头朝外看去,见宋小山龟缩在墙角,正与对面的土匪进行交火。他瞄准对方的射击处,连开了三枪,对面的枪声立刻就停止了,眼看着有几条人影朝山上奔去。 胡小妹端着枪刚想去追,却被万恩一把拉住,低声道:“小妹姐,你功法超强,又去过西河门、九道山,我要你赶紧给山上报信,让他们速派大军接应我们。” 胡小妹嚷道:“人都跑了,等我干掉他们再说。” 万恩把脸一沉,厉声喝道:“我要你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如若不从,家法处置!” 胡小妹嘻嘻笑道:“人家不是想多杀几个敌人嘛!干嘛这么凶人家。” 万恩见她只是调皮而已,把态度和缓了下来,讲解道:“山上总共六十多人,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外围还有大姐她们,不需要我们来管。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批枪支弹药护送到西河门。” 胡小妹挥手拍打了他一下,嘻嘻笑道:“都怨你没讲明白。” 万恩嗤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胡小妹看了他一眼,扑哧一笑。立刻丢下手中的长枪,双手合掌,念了一套“神行诀”,灵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万恩带着众人四下搜索了一番,见山寨已经没有了残敌,这才打开了库房。见里面武器很多,便让宋小山带着三个胡家姐妹去后院去牵马套车。 工夫不大,四个人赶着两辆车走了过来。 万恩高兴不已,笑道:“想不到高大山为我们准备这些运输工具。” 宋小山嘻嘻笑道:“这才哪到哪,马棚里还有好多战马呢,要不要全部牵来?” 万恩摆手道:“那几匹马给马烈火、赵老蔫儿留着,我们赶紧装车。” 众人一齐动手,搬的搬,抬的抬,正在往车上搬装武器的时候,山寨的外围传来激烈的枪声。 万恩凝眉道:“枪声如此激烈,一定是有援军赶到。小山,你和三个姐姐看守货物,我们前去支援一下。” 万恩在武器库里挑选几只卡宾枪,若干子弹和手雷,便带着八个姐妹朝山下奔去。 胡家大姐、赵老蔫儿等人正在与赶来的土匪进行交战,虽然打死了不少敌人,但有五个残匪熟悉地形,隐藏的又是很深,一时间无法将其消灭。 马烈火见万恩到来,高兴不已,拍着他肩头道:“六弟,你来的正好。不消灭这些残匪,我们无法下山,一旦敌人的援军……” 不等他把话说完,大路的远端腾起弥漫的尘烟,像一阵旋风席卷而来,渐渐听到急雨般的马蹄声,抬头望去,一队骑兵纵马疾驰而来。 马烈火脸上变色,捶了一下地面,愤愤地道:“真他娘的,怕啥来啥,敌人的援军果然到了。” 万恩安慰道:“不用怕,我和几位姐姐去解决。你和赵大哥赶紧上山。争取把山上的武器、财物以及粮食打扫一空。接到我的信号之后,就放火烧山。” 马烈火嘻嘻笑道:“要说划拉财物我老马最在行。” 起身朝赵老蔫儿摆了摆手,两个人朝山上奔去。 胡家大姐来到万恩的身旁,问道:“人数不少,这场仗怎么打?” 万恩叹道:“我本想让你们安全地留在人间,因此也就没让你们动用法术,现在看来,不动用法术是不行了。大姐,一切就仰仗你们啦!” 胡家大姐笑道:“除了孩子之外,人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你就下达命令吧。” 万恩把那块令主牌交到胡家大姐的手中,低声道:“大姐,这令牌本应该归你所有,只是婶娘她……,如今物归原主,你自行决定吧!” 胡家大姐推辞道:“我娘既然让你掌管,一定有她的道理,还是你拿着吧,我们全听你的。你就下……” 万恩紧紧地握住胡家大姐的手,沉声道:“大姐,如果你真心把我当成亲弟弟看,你就带在身上,好多话不方便细说,咱日后再谈。” 第二百七十一章 狐女显神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家大姐点了点头,便把令牌藏于怀中,对其他几个姐妹令道:“准备好短枪和手雷。施展神行法术,随我下山!” 姐妹们应了一声,纷纷竖起了手指,立于唇边,嘴唇翕动,也不知念了什么咒语,每个人的额头上都亮起了灵光,一声娇喝,便沿着山脉朝敌人杀去。 明月如盘,青松横斜。北峰顶上风声呼啸,人影纷乱。胡家姐妹如蝴蝶纷飞,朝着下方官道上围涌而去。 突然间,爆炸声接连不断地想起,土石冲天,火焰吞吐,一条平坦的官道顷刻变成了火龙。 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震得每个人直欲发狂。 万恩借机摸到山下,见五六个残匪正在左观右盼,便扣动了扳机,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过,五个残匪应声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万恩心系着姐姐们的安危,便沿着官道向北狂奔,远远听见敌军的怒骂道:“稀他奶奶的,哪来的这些骚娘们,跟他们拼了!” 登时喊杀声四起,刀光闪烁,眨眼间已经乒乒乓乓杀到一处。兵器交加,火星激溅中,几个黑衣女子如鬼魅般穿梭。 几十个骑兵精锐,竟然莫名地掉了脑袋。 等万恩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见胡家姐妹正在死人的身上翻找着什么,便问道:“你们在干嘛?” 胡家大姐笑道:“翻些财物,也好堵住黄家老爷们的嘴,免得几个大老爷们整天磨磨唧唧。” 万恩忍不住地扑哧一笑,拾起几个弹夹插在腰间。便对众人道:“估计山上的财物不少,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十几个姐妹人手都捧着一些财物,笑靥如花地跑了过来。见万恩也在其中,禁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万恩问道:“因何发笑?” 胡家四姐笑道:“我们姐几个像不像老财迷,怕你笑话我们。” 万恩摇头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姐,怎能笑话你们。我们还要运送物资,赶紧离开此地。” 晨星寥落,眼看就要天明。万恩对天空打了一发曳光弹。三个胡家姐妹拿起了火把,开始四下放火,一座好端端的山寨,瞬间化为了火海。 马烈火望着跳跃的火焰,摇头叹息:“太可惜了,这要是多几辆马车那该多好。” 赵老蔫儿、宋小山正赶着马车已经走出老远,见马烈火还在那里愣着,便喊道:“快走啊!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 马烈火这才如梦方醒,这才牵着马匹朝山下走去。 山上的武器、弹药以及物资委实很多,不但装满了两大马车,马背上也托满了货物。万恩点指大笑道:“你们几个可真没白来啊!” 马烈火笑道:“车辆太少,不然还能装上几车。这下子可干着了!” 万恩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个姐姐,笑着问道:“你们三个都捞到什么啦?” 三个姐姐举起手中包裹,哈哈笑道:“干货全在这呢!一百块银元,外加数不过来的金圆券。” 万恩寻思了一下,低声道:“这些钱你们都拿回家中,让丈夫开开心,让儿女们更幸福。” 胡家大姐阻止道:“金圆券我们可以拿回家去,银圆让万恩带上。这笔钱让湘君来保管日后花在孩子身上。” 其他几个姐妹也纷纷表示赞同。 熊家岭距离西河门地界还有九十余里,中间还要经过石门子检查站,只要过了骆驼营子,也就安全了,因此需要胡家姐妹再护送一程。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胡家大姐嫌弃马车走得太慢,便对万恩道:“车马委实太慢,还不如让我们在前面开路。要我说呀,反正也动了法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我们拔掉前面的检查站。” 其他几个妹妹也不想在路上闲逛,此话一出,无不同意。 万恩寻思了一下,点头道:“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胡家姐妹一起抱拳,说了一声“是!”便朝前方杀去。 姐妹们个个功法在身,神不知鬼不觉摸到石门子检查站,一阵狂杀,三十多个治安军全被杀光,又缴获了好多的武器。 为了黄家村的安全着想,胡家姐妹决定立刻回家。 她们一齐动手,把缴获的物资全部装在了马车上,拴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给万恩发了一个成功信号,便带着妹妹们抄便路回到了黄家村。 万恩等人顺利地过了检查站,见路边还有一辆马车,就让宋小山上前查看。 宋小山一边招手一边呼喊:“干着啦!又是一车货物!” 万恩知道是胡家姐妹所留,便亲自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货物很重,走起路来较为缓慢,正在担心之时,万强、赵明、马烈久、修忠旺、修传一率领大军赶来接应。 晃眼分别两年之久,都以为与这位小弟阴阳两隔,没想到突然出现在眼前。虽然早已知道万恩定会回来,但相见时依旧咋惊咋喜。 众人纷纷奔了过去,相互拥抱,猛捶对方的后背,相互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这种欢愉情景不想而知。 修传一拉着万恩的手道:“本以为西河门、九道山早晚会被剿灭,没想到你一出世,就把这一带闹得个地覆天翻。小弟,你娘就在西河门,这次你必须在西河门多住几天。” 万恩问道:“我娘的眼睛怎么样?” 修传一笑道:“好好的了。幸亏有你媳妇搞来的神药。” 万恩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媳妇?” 修传一嗨了一声,指着万恩道:“你觉得挺神秘呢!胡小妹见过你母亲两次,什么不说。你母亲又在西河门待了一个月了,我天天去请安,什么事我不知道。” 马烈久拍了一下万恩的肩头,笑说道:“你小子娶媳妇连自己的亲娘都不通知一声。正中那句俗语:娶了媳妇忘了娘。” 万强、赵明、修忠旺都开始责备他。 万恩笑道:“如果条件允许,我能不收你们的礼份子么?第一,为了粮食,君儿还想在关家屯隐伏下去,故此我们的关系需要保密; “第二,当时遍地都是哨卡,到处都是我的通缉告示,害得我有路难走,有家难回,亲人无法相见。恰好君儿为我母亲采药,在她娘人的帮助下,我们俩就草草地结婚了。” 马烈久嘿笑道:“闹了半天,沦为上门女婿啦!” 众人哈哈大笑。 万强赞叹地道:“我和三哥都见过湘君,确实是个一顶一的好女孩。她为了保证山上不闹饥荒,你们夫妻不能相认。真苦了你们俩了。” 众人摇头叹息,对二人更加敬重。 这一日是西河门最近两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天。快马如梭,早有探兵赶回西河门报信。 不但自己货物得以保全,还消灭了熊家岭上的土匪,已经令众人高兴不已。得知万恩也在其中,更是令人振奋人心。 五万民众万人空巷,都纷纷涌入城门口,迎接这位最为敬慕的小英雄满血回归。 众人刚一露面,便听到礼炮轰鸣,黑压压的人群站在城楼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修万里、老夫人、万兰、万长老等好多人都到城外迎接。 只听一声高喊:“我的儿啊!” 万恩猛一抬头,见母亲张着双臂朝他奔来,也喊了一声“娘!”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膝盖当脚使,跪行了数步,来到母亲的身前。 思儿若苦,几乎望眼欲穿。母子俩抱头痛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过了半晌,万长老这才以长辈的身份劝道:“好啦,好啦。母子重逢,是件喜事,应该高兴才对,都别哭了。城里还有好多事要做,都起来吧。” 万恩止住了哭泣,缓缓地站了起来,给干爹、干娘、万长老等人一一行礼问好。 西河门民众簇拥着万恩等人朝城中走去。人潮退让,欢声雷动。万恩耳中不住地听人议论道: “听说石门子检查站眨眼的工夫就被万少侠给端了。这回可好了,我们又能到外地买东西购物啦!这得要感谢万少侠,他就是玄狐山一带的救星。” 万恩心中得意,笑意洋溢在嘴角上。 突然肩头上有人拍了一下,万恩猛一回头,见是胡小妹。 她撇了撇嘴道:“瞧你得意的,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得了吧。” 万恩笑道:“我姓万,是胡小妹的小弟。姐姐们都回去了,你怎么没走?” 胡小妹低声道:“一是我的法力用尽了,需要休养调息;二是讨厌我家那个黄大全,在这里陪你待上几天,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万恩对黄大全颇为了解,不但偏激,而且疑心很重。只因为胡小妹在他面前夸奖几句万恩,黄大全就开始疑神疑鬼。 眼下胡家姐妹都已经回家,唯独胡小妹与自己在一起,说不定黄大全会怎么想?倘若因为此事而产生矛盾,会对黄家村的安全不利。 万恩有心和胡小妹讲讲此事,可刚一见面,又在众人面前,怎能谈这些令人伤感之事?况且胡小妹法力已经耗尽,一个女子怎么回家,因此也就没有提醒她。 当下点了点头,与她一起朝修城主家中走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恩上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军火不但失而复得,又缴获了好多先进的武器,无论西河门还是九道山,自然是欢喜鼓舞,士气大振。 当晚大摆酒宴,宴请群雄,自然是不亦乐乎。 然而刘翔奎、徐忠信却是乐呵不起来。 熊家岭一夜被灭;赶去驰援的骑兵中队也全军覆没;石门子检查站瞬间被端,一天之间,竟然损失了一个营的兵力,不得不令人震惊。 刘翔奎等好多高官火速赶奔万花庄,与徐忠信等人一起亲历现场,发现死者大多都是一刀致命。 众人纷纷皱眉,心里都在想着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队伍,才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人家一天就能灭掉一个山寨,打掉一队骑兵连……,恐怕再增兵也是无济于事。 经过商量,决定放弃大封锁计划,把分散的兵力全部集中起来,在清河南以南构建几道防线,以防万花庄等地再遭不测。 石门子、熊家岭两个检查站就是针对西河门,而被打掉的正是这两个检查站,不用想,一定与西河门有关。 刘翔奎有心派重兵攻打西河门,可人家不但拉走了熊家岭的全部武器,还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做后盾,胜负难料,因此也就没敢轻举妄动。 商量了半天,决定先从海州城调来了一支侦察精锐,等摸清这支神秘武装的底细后,再做攻打西河门的决定。 再说胡家姐妹回到了黄家村,把一捆捆钞票摆放在桌子上,如同小山一般。令这些男人们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些……这些钱都是我们的?” 胡家大姐笑道:“那是当然。今天我们姐妹几个打劫了一家商行,从此我们就不会再过苦日子啦。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别闲着,赶紧杀鸡宰鹅,今晚喜庆一番。” 几个男人乐得心花怒放,立刻就去杀鸡宰鹅。 吃完晚饭,就开始按户平等分钱。 黄大全虽然拿到同样多的现钞,但他一点也乐呵不起来。 两眼盯着成捆的钞票,嘟囔道:“你们姐几个都回来了,我家小妹怎么没有回来?她究竟去了哪里?” 胡家大姐知道黄大全疑心很重,因此没敢说她和万恩在一起,便撒谎道:“我们姐妹当中,当属胡小妹法术最高,就把她留在了南安镇,探探风声,估计明天就能回来。” 黄大全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一笑道:“不会吧。你们都回来了,就万恩和她没回来,两个人早就勾搭上了吧?” 胡家大姐听了这话,非常的生气,怒斥道:“黄大全,你别贼心乱猜忌!人家万恩去很远的地方去看望他的母亲;小妹则在南安镇探风,你偏得往邪处想。如果你乐意带绿帽子的话,哪天我们就给小妹找一个。” 黄大全咧着嘴道:“谁贼心乱猜忌啦!小妹她真的让我不放心。你们都有了孩子,就我俩没有;还有,办事的时候,她总把我整迷糊喽,我都不知道是否跟她睡到了一块。现在更好,自打万恩一来,连家都不回了。” 胡家二姐劝慰道:“小妹年纪小,对男女之事还不太懂。过个一年半载就好了。如今钞票成堆,日子越过越好,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黄大全抱着几捆钞票就回家了。 房间空荡,土炕冰凉,美人的被褥还在,就是不见她回来。 黄大全喜欢饮酒,席间属他喝的最多,突然酒劲上涌,连忙铺好了被褥,也没脱衣服,抱着几捆钱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尿给憋醒了。 起床撒了一泡尿,再也睡不着了,便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姐几个都回来了,就万恩和胡小妹没回来。听胡二姐说,湘君昨晚就走了。万恩正好没有人给他暖被窝。 而胡小妹不是嫌我老就是嫌我穷,一见到万恩却是眉开眼笑。孤男寡女在一起,一定不干什么好事。 可胡家姐妹却说她在南安镇,不知是真是假?恍然想到胡家二姐、三姐昨天一直都在监视着自己,更觉得其中有鬼。 忖道:“莫非她们都在撒谎?胡小妹会不会与万恩去见他的母亲?妈呀,那可完了!一旦见了人家他母亲,那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妾了。”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一股身坐了起来,看了看身旁的一堆现钞,忖道:“好长时间也没去南安镇买东西了,现在钱有多是,我不如去一趟南安镇,借买东西之由,顺便看看胡小妹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便把钱藏了起来。换了一身新衣服,就偷偷地溜出了院子。 他生怕被胡家姐妹发现,一出大门,就撒腿狂奔。等他跑累了,再一回头,发觉还站在自家的大门口。 原来胡家大姐怕黄大全去找胡小妹,就利用迷术封住了村口。 黄大全见无法走出黄家村,也就放弃寻找胡小妹的念头,回到清冷的房中,期待着胡小妹明天真的回来。 胡小妹一直住在西河门,一则是她厌恶黄大全,觉得多待一天,就快乐一天; 二则是西河门热情好客,又有万兰和好多姐妹们相陪伴,四处游逛,玩的是乐不思蜀。 三年多来,从未有过这般发自内心的快乐过,每天睡觉的时候,嘴边都挂着微笑,就连那梦也是无比的熙暖,真希望永远也不回到黄家村。 眼下刘翔奎正在全力查找这支神秘武装,万恩担心黄大全到处寻找胡小妹,一旦将他抓获,黄家村定会遭殃。 因此万恩也曾劝说过胡小妹两次,可话一出口,胡小妹立刻把脸一沉,怒吼道:“我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你叫我怎么回去!别整天拿黄大全说事!” 万恩面对胡小妹的怒吼,也无话可说。虽然隐隐有些担忧,但见她玩得如此开心,诸多话语更是说不出口。 只盼胡家姐妹能看好黄大全,在这短暂的日子里,灾厄千万别降临在胡家二十姐的身上,也不辜负婶娘的期望。 九道山还有好多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等着与万恩见面。第三天下午,便和母亲与几个兄弟一同去了九道山。 胡小妹也想与万恩同往九道山,但她看到万恩为黄家村如此的担心,决定回家走一趟。等稳住黄大全之后,再找个借口前往九道山。 万恩见她终于开了窍,心里很是高兴,临行前,再三地叮嘱了一番,这才目送她飘飞远去。 西河门距离九道山足有八十多里路,加上路况不佳,到达九道山时,已经二更天了。 万兰坐了一天的马车,十分的疲惫,下车之后,就想回房休息。 临走时,母亲对万恩道:“儿啊,这些年多亏小玲的照顾,娘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你俩私定了终身。虽然你不想娶她为妾,但也不要冰冷冷地伤害人家。既然你想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就拿出做哥哥的爱心,先去看看她。” 万恩点头道:“孩儿明白。” 在万强等人陪伴下,朝宋小玲房中走去。 屋子里灯光明亮,见宋小玲正在和几个小姑娘弹嘎拉哈。 万恩放缓脚步,故意大声和宋小山说笑。 宋小玲闻声大喜,丢下手中的玩具,赤着脚跳下了火炕,朝外直奔出来。 大声叫道:“万恩大哥!”一阵风似的扑入万恩的怀中。 心下激动,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万恩笑道:“一见面就哭鼻子,羞也不羞?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宋小玲破涕为笑,突然狠狠地掐了万恩一把,怒道:“你就是欺负我了!谁让你抛下我不管?若不是宋小山,我……我……”伤心自怜,泪水又扑簌蔌地滚落。 万恩心中大软,惭愧疼惜,搂住她的肩头,软语赔罪。 宋小玲被他这般温柔哄慰,反倒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众人都很知趣,纷纷退了出去。 宋小山一边关门一边笑道:“崽子哥果然是天神下凡,一到此处便有山洪暴雨。” 宋小玲“噗哧”一笑,抬腿就踢了他一脚:“小嘎崽子,我叫你多嘴多舌!” 宋小山急忙将门关好,朝门外走去。 等众人走后,宋小玲问道:“你一走就是一两个月,是不是一直与湘君在一起?” 万恩知道她还想着婚姻之事,因此不想提及此事,便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在宋小玲的眼前晃了两晃,笑着道:“小玲,瞧哥哥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宋小玲噘着嘴道:“我对礼物不感兴趣,只想知道你是否和湘君姑娘结婚了?” 万恩装作没有听见,笑着说道:“怎么不感兴趣?这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 将盖子打开,竟是一条赤金项链,下面挂着指甲大小的宝石项坠,十分贵重。 宋小玲十分喜欢,笑着道:“给我带上。” 万恩把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对她道:“娘也回来了。一路奔波,她回房休息去了,你过会儿就去看看娘亲。哥哥刚刚上山,还要看望其他兄弟,我这就走了。” 宋小玲嘴角含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麻烦缠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满怀爱惜地捧起她的头,夸赞道:“我妹妹宛如芙蓉出水,身上散发着内在的美,自然的美。” 宋小玲听到夸奖,自然是欢喜无限,拉着万恩的手,一同走出房门。 万强、马烈久等人一直在远处等候,宋小玲微感害羞,连忙放开万恩的手,说了一句:“你别忘了来看娘啊!”转身朝万兰房中跑去。 众人见喜欢万恩的女孩如此之多,远胜于自己,个个摇头叹息,不由得暗自羡慕一番。 兄弟们知道万恩今天上山,特意准备了好多的酒菜。别后多年,今日相逢,自然是欢喜无限,要大大地热闹一番。 敌人全面封锁计划彻底被粉碎,大量物资也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西河门、九道山如鱼得水,又焕发出新的活力。 万恩复仇心切,便留在了九道山,一心训练雄兵,誓要夺回自己的家园。 这天,胡小妹突然出现在九道山。万恩以为她探知到了什么情况,便问道:“黄家村怎么样?你带来了什么情报?” 胡小妹当即就给了他一个白眼,拉着长声问道:“难道我是你的情报员吗?” 万恩微微一笑,连忙解释道:“不是。你回家的时间不是很长,我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 胡小妹讲道:“你几个姐姐都在蛰伏;姐夫整天搂着钱睡觉;孩子们整天好吃的不断,日子过得相当的舒坦。唯有我家那个死鬼,除了喝酒,就是絮叨。我简直厌恶透顶,就想来九道山清净几日。” 万恩忧虑地问道:“如果黄大全四处找你怎么办?” 胡小妹不屑地道:“放心吧,黄家村的周边都布下了迷术,除了我们姐妹之外,谁也走不出黄家村。我临走时,只说我去一趟南安镇。没有人知道九道山。” 万恩心下稍安。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虽有担心,但又能说些什么,立刻带她与母亲、宋小玲见面。 万兰十分喜欢胡小妹;胡小妹也觉得万兰和蔼可亲,见宋小玲称万兰为母亲,她也来个顺水推舟,就做了万兰的干女儿,从此就在九道山住了下来。 自打与湘君一别,已有一个月之久,这段日子里,万恩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想起她来。稍有空闲,她那绝世的容姿也就跃入他的脑海。 心里一直在想:“按理说没有特殊情况,菱花是不会催她回家的。关家屯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有心派人去打探一下,可最近属于极度危险时期,因此,他心里非常的焦虑。望着漫天飞舞的浮云,忖道:“君儿,你现在怎么样?” 关家屯果然出了大事。 两个月之前,北宁城境内也开展了一次大清查行动,关家屯自然也包括在内。 关村长自幼在关家屯长大,对村里人颇为熟悉。从头到尾捋顺了一遍,哪有什么破坏分子?为了不打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也就没有挨家挨户进行调查。 可这小人到处都有,村子里有个叫刘大柱子的家伙,是刘二贵子的家族兄弟。此前在北宁城开酒馆,后来买卖越来越差,就回到了关家屯。 家中也有果园和土地,开买卖的时候,就把果园和土地承包了出去。回到家中,也无所事事,就想竞争村长。 可他在屯子里的人缘素来不好,想要光明正大地与老村长竞争村长,没有半点机会。 他见关村长对大清乡运动有抵触情绪,也就采用小人的手段,借着刘家人的关系,在县长面前告了关村长一状。 金县长得知关村长态度消极,就打算委派一个衙役到关家屯去做督办。 刘二贵子有个姐夫名叫姚学德,当时他正在县衙里当差,得知此事后,他主动请缨,要到最偏远的乡村去开展大清乡运动。 关家屯地处偏远,一些官员都住在城里,谁也不愿意干这个差使。恰好姚学德主动请缨,也就立刻批准了。 姚学德这个人十分阴损,人们都叫他姚缺德。他能到衙门当差,是仰仗的是刘二贵子这层关系。 如今刘二贵子不在了,姚学德在衙门里也就不得烟儿抽,因此十分想念他这位小舅子。 他一直在想:二小舅子报复关家屯,半路突然撞见了土匪,怎么会这么巧呢?我看这里一定有问题? 我不如借着督促工作之由,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一则可以为刘二贵子报仇雪恨;二则也算我工作积极。倘若这件事真的是湘君等人干的,不但替二小舅子报仇雪恨,还能立功受奖。 因此他显得特别的积极,第二天一早,姚学德就带着两个衙役走马上任了。 关村长见官员到来,自然要向上级汇报工作。姚缺德见他根本就没开展工作,很是生气。当即就把村长的职务给撸了。 亲自任命刘大柱子为代理村长。 刘大柱子是姚学德的妻子的家族兄弟,也就是姚学德的大舅哥。 当问起刘二贵子死前跟谁打过架时,刘大柱子就把那天的情景讲了一遍。第二天,两个人就带着两个持枪的侍卫,就去了湘君家。 当时湘君正与万恩度蜜月,刘大柱子见湘君不在家,便问道:“湘君去了哪里?” 由于他们来得过于突然,菱花、樱花毫无准备,加之对附近的村庄又不是很熟悉,被他冷不丁地一问,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好在关丽萍的反应很快,立刻就走上前来,一笑道:“姚官员,湘君是赌气走的,因此也没告诉这两位姑娘一声。” 姚学德把眼皮一挑,问道:“因为什么事生气?她去了哪里?” 关丽萍答道:“她昨天回来娘家,因为……因为……” 嘻嘻一笑,又说道:“这件事涉及个人的隐私,村长,不说行吗?” 刘大柱子摇头道:“我们这是在清查敌后破坏分子,不是跟你在说闲话。必须得说!” 关丽萍再次笑道:“那……那我就说了。不过村长一定要为万钧保密。” 小人别得力,得利就装屁。刘大柱子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利,把眼珠子一瞪,厉声喝道:“哪来的那些废话。赶紧讲,不然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 关丽萍一凛,连忙摆手道:“别介,别介。事情是这样的。湘君姑娘家住东海小涂山,自幼与万钧定了娃娃亲。 “人家湘君长得又好,手头也厚实。可万钧这小子不知道珍惜。可能最近画画挣了一点钱,就天天泡在青楼里。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湘君得知后就去抓嫖,结果逮个正着。你说人家能不生气吗? “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打算与父母商量商量,彻底解除婚约。估计明天不回来,后天保证能回来。” 姚学德听了,便问道:“万钧在哪条街开画廊?画廊叫什么名字?” 关丽萍答道:“中心路,地203号。大均画廊。” 姚学德记在了本子上,把手一挥,对刘大柱子道:“今天就调查到这里,打道回府。”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关丽萍立刻就让菱花给湘君传信,要她今晚立刻回来。 其实湘君中午就发现玄世珠在闪光,她以为菱花在与她开玩笑,因此也就没有回话。过了片刻,玄世珠精光爆闪,湘君料到家中有急事,这才与万恩告别。 玄世珠法力无边,湘君很快就回到家中。 三个人就把上午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湘君沉思了一下,指着关丽萍道:“姨娘,你这个谎撒得太好了。我正没办法与万钧解除婚约。今天就让菱花、樱花去城里捉奸。只要抓奸在床,不但遮掩我的行踪,还能当众向万钧摊牌。” 菱花忧虑地道:“不能抓奸在床怎么办?” 关丽萍笑道:“我都打听过了。我侄子关大军说,万钧与那一个名叫春红窑姐越混越熟。现在都在画廊里过夜。如果今天抓不着,就蹲守两天。” 菱花、樱花当下准备了一番,念了一套咒语,便朝北宁城飞去。 万钧的画千里闻名,订单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挣钱不少,但也没得好花。大多都用在了吃喝嫖赌上了。 怡心楼的姐妹们都知道万钧的钱好挣,都排着号往他画廊里跑。这天,万钧正搂着春红在睡觉。 睡梦中,忽听房门“哐”的一声,就被踹开了。 春红裹着被子尖声大叫,万钧定睛一看,见是菱花、和樱花,登时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菱花早就想揍他一顿,始终也没找到机会,今天可算是得到了机会,那还不好好地出出气? 劈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拽到了床下,素手连挥,眨眼间就把他化成了胖子。 春红吓得不轻,连忙穿上了衣服,拖着鞋子朝门外跑去。 万钧也反抗几次,可就是打不过人家。每次反抗,都被菱花三招两式就打翻在地。他只能跪地哀求道:“别打啦!别打了!我再也不干这事啦!” 樱花将菱花推开,指着万钧道:“大傻均,我家小姐不但传你画魂,还不惜万里与你来过日子。没想到你竟然干这事,你对得起四小姐吗?” 万钧哭唧唧地道:“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樱花道:“晚啦!我家小姐已经决定撕毁婚约!明天你必须回家一趟!”说完,两个人就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闹万府(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关丽萍正倒在床上苦等,突然灵光一闪,菱花、樱花返了回来。 两个人急忙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菱花咯咯笑道:“大傻均果然好色,正搂着一个名叫春红的姑娘睡觉……” 朝前踏了一步,开始比比划划地学了起来:“我劈手揪住他的头发,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大嘴巴子。打得大傻均口鼻流血,跪地求饶。那女子吓得嗷嗷直叫,披着一件衣服就往外面逃。那情景真是过瘾,今天可算是解气了。” 关丽萍看了一眼樱花,笑着问道:“你动手了没有。” 樱花羞涩地一笑道:“没有。我见菱花如同疯魔,已经打得够狠了。因此我就没有动手。” 湘君一直皱着眉头想着什么,突然笑道:“这件事干得不错。姚缺德、刘大柱子不是想要调查我么。我明天就主动前往村公所,求他们为我解除婚约。” 关丽萍哼道:“刘大柱子、姚缺德一心想要抓人,他们才不会管这件事呢。不过有一种好处:能证明你确实与万钧生过气,赌气回过娘家。既然你想借机解除婚约,找他们没有用。必须把这件事讲给他爷爷和奶奶。然后再宣扬出去。众口铄金,即便是万钧再能耍无赖,他也不敢到这里来闹你。” 湘君点头道:“好,咱们多管齐下。我去村公所去接受调查;姨娘,你与万家二老去谈此事;菱花、樱花,你们俩就把万钧背地里找女人这件事散布出去。” 菱花笑道:“这件事还用我俩去说么。过会儿我俩就把万钧找女人这件事讲给工人,让他们评评理,然后放半天假。估计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满城风雨。” 湘君沉吟道:“我走了这些天,估计伙计们都知道。抓万钧这件事是不是提前一段时间?” 菱花咳了一声,挥着手道:“万钧天天逛青楼,全屯子的人几乎都知道,与哪天抓的没有多大的关系。” 湘君点头道:“也是。姚缺德要问我哪天走的,我就说走有十多天了。得知万钧在外面乱搞,我就回家了。” 关丽萍道:“对,就这么说。今天万老爷子恰好也在家,我这就找万家二老说道说道去。” 菱花、樱花也说道:“借着给工人送信为由,我们俩也挨家挨户地说说去。” 湘君沉吟道:“我们刚刚打了万钧,立刻就解除婚约,是不是急迫了一点?我建议给万钧一天时间,如果他还不露面,我们就主动上门。 “一是家丑不可外扬,证明证明我们懂得理性,没有急于将此事公开。这样一来,能让众人信服;二是证明我们此前没有预谋,曾经给过万钧机会,是他不知道珍惜,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关丽萍点头道:“可以。此事暂且保密。晚上来个大公开。” 夕阳已下,夜幕已经降临。万家老两口刚刚吃过晚饭。 万老太太刷完碗筷之后,闲着没事,就坐在油灯下摆小牌儿。摆着摆着,突然“呦”一声,对万长富道:“你说我的眼皮怎么突然跳了几下?” 万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便说道:“是不是城里那牲口又闯什么祸了?他一个人待在城里,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万老太太吼道:“你这个老犊子,闲着没事竟往用不着的上想。要说万钧以前不让人省心,现在可不同了,我那大孙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房门“吱呀”一响,关丽萍走了进来。 万老太太对这个侄女向来都不友好,见她到来,把嘴一撇,“呦”了一声,然后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关丽萍微微一笑,这才说道:“姑父、姑姑都在家。我是受湘君之托,向你二老传个信息。” 万长富隐隐觉得要有事情发生,没有说话,只是指了一下右侧的那把椅子,示意让关丽萍坐下。 关丽萍看了一眼那把椅子,便坐了下来。 万老太太却是不屑地道:“湘君一走就是一个月,就不能来看看我?还让你给传个信儿。真是的,连个礼貌都不懂。” 关丽萍解释道:“不是湘君不想来看你,而是这次特殊,有些话她不方便去说,故此让我通知你们二老一声。湘君决定与万钧解除婚约。” 万长富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波澜不惊,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万老太太则是不然,把手中的小牌儿往炕上一摔,大声嚷道:“婚都定了两年了。她以为这是过家家呢!没门!” 万长富摆了摆手道:“你先别吵。我听听湘君的理由。” 关丽萍当下就把万钧如何逛花楼;如何把一个名叫春红的女子带到店里去睡觉;菱花、樱花如何夜里抓奸;湘君如何痛下狠心……。 总之,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通通地讲了一遍。 万老太太听完讲述,这回不咋呼了,如同霜打的茄子,顿时就蔫了。 万长富气的直哼哼,拍着大腿道:“这门亲事全天下的都在羡慕,可这个傻玩意就是不知道珍惜!瞎子闹眼睛,这是没治了!” 万老太太哭唧唧地道:“这件事也不能全赖万钧,你说他俩要早点结婚,不就没有这件事了。丽萍啊,你和湘君关系不错,你就好好地劝劝她。我们也好好地管管万钧,让她也拿个回头。” 关丽萍笑道:“我劝劝是可以,不过这件事太伤人心,可能是没有用。湘君已经给了万钧一天的时间了,可他始终头影没露。湘君也是在无奈之下做出的决定。既然你老求我,那我就尽力吧。”说完起身就走了。 万长富苶呆呆地站在那里,惋惜地说道:“难道这门亲事真的就拉倒了?” 万老太太拍着大腿道:“这可咋整啊!你光唠叨有个屁用!赶紧去找关大军去。给他俩钱,让他骑洋车子给万钧找回来。” 万长富吼道:“兵荒马乱的年月,到处都有胡子。谁敢一个人走夜路?出事了,你负得起责任么!” 万老太太哭着道:“我这不是着急么。湘君这孩子家趁人值,这门亲事要是黄了,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万长富叹道:“我也觉得可惜,但又有什么法子。都怪万钧这孩子不自律啊!你也不用着急去找万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湘君迟迟不肯结婚,早就动了这个念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能这样啦。” 在湘君家做工的人很多,平时与菱花、樱花的关系也不错。二人就借着送通知为由,走进各家各户。 当问起为什么要放半天假的时候,菱花直截了当地讲道:“四小姐被大傻均给气到了,很是伤心。决定跟他一刀两断。” 众人听了,有的吃惊,有的不屑一顾,也有的幸灾乐祸。 那些女工们哼道:“瞧万钧那个傻样儿!与四小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缝里。哎,究竟因为什么?” 菱花个个牙尖嘴利,当下就如何现场捉奸;四小姐如何心灰意冷;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众人听了,无不生气,都说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早就应该跟他断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万钧的“艳闻”很快就传开了,一时间,竟然成了关家屯的一大新闻。 姚学德、刘大柱子一直都在怀疑湘君有问题,正准备找万钧核实情况,没想到万钧的艳闻传得满天飞,也就没有再追查湘君的去向。 次日一早,万长富就让一个关大军去给万钧送信。 当万钧得知湘君要和他解除婚约,气得是火冒三丈,大骂道:“骚狐狸,你敢不要我!我这就把你家臭鞋烂袜子全都抖落出去!” 当天就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关家屯。 他先和爷爷。奶奶见了一面,当说起亲事要黄了的时候,万钧淡然地道:“没有弯弯肚,就吃不了那镰刀头儿。你孙子保证能制服她。” 说完,洗了一把脸,又拍了不少的雪花膏,大长头发抹得铮亮,牛哄哄地朝湘君家中走去。 据关村长透露,姚学德、刘大柱子正着手调查粮食的去向。湘君、关丽萍、菱花、樱花正在商量如何应对。 忽听大门外有人喊道:“开会唻!开会唻!有看热闹的,赶紧到湘君家大门口来!如果错过了,那就太可惜啦!” 湘君微微一怔,低声道:“不好,大傻均来咱家闹事来了。” 菱花俏脸一冷,哼道:“来得正好。我的手正痒痒呢!樱花,咱俩出去,狠狠揍大傻均一顿。” 湘君阻止道:“特殊时期,千万不能动手。我们还是本着以和为贵,与他进行协商解决。” 菱花肩头一耸,紧握的拳头立刻松弛了下来。 四个人走出了大门,见万钧盘膝坐在坝堤上,见湘君等人走了出来,便仰天喊道:“苍天啊,大地啊,胡家丫头无情无义啊!” 不等湘君开口讲话,菱花指着万钧道:“到底谁无情无义?大傻均,今天你必须给我讲明白喽!” 万钧喝道:“你一个臭丫鬟,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给我滚开!让湘君那个妖人近前说话。”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闹万府(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菱花气的浑身发抖,弯腰拾起一块砖头,照着万钧就打了过去。出手时,故意一偏,“砰”的一声,正打在坝堤上。 砖头碎裂,四下飞溅,吓得万钧嘴巴一咧,“噌”的一下,就从坝堤上直蹦了下来,脚步一偏,拔腿往村子那边就跑。 上次万钧被菱花打得很惨,她十分惧怕菱花,生怕她追赶上来,咬着牙拼命地狂奔。 这当时,迎面跑来好多小孩嘎子,有刘二小儿、刘小妹、关晓飞、关小雨等人,大多都是他过去的玩伴。 见他拼命地狂奔,刘二小儿便问道:“懒牤子,你跑啥呀?尾巴挂响鞭了怎地?” 万钧猛一回头,见菱花没有追过来,便止住了脚步。 对几个孩嘎子道:“这几个臭娘们要收拾我,帮我打她们去!” 几个孩子纷纷摇头道:“那几个姐姐都很好,不去。” 万钧指着几个孩子道:“你们这帮废物玩意,以后一块糖也不给你们了!” 关小雨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能耐吗?把……把大犄角一晃,顶……顶她们去呗!” 方才万钧的喊声很大,很快就招来好多看热闹的人群,其中包括自己的舅舅和表哥。 万钧突然就有了仗势,从新爬上坝墙子,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都来评评理!看看究竟是我做得不对,还是湘君她忘恩负义!” 众人一脸懵然,纷纷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啊?” 万钧一边敲手一边讲道:“湘君就是一只喂不透的白眼儿狼!骗了我整整两年呐,今天突然提出要和我黄亲戚,你们说,她还是人么!” 越说越激动,突然喊了起来:“胡湘君,不是人!” 二舅关福吉走上前来,对万钧道:“你大吵大嚷的,能解决什么问题。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万钧充耳不闻,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了,指着湘君道:“这娘们就是个小妖精!此前我救过她的命,当时她起誓发愿地说要嫁给我,还给我留下两样信物。 “我傻乎乎地去了,这娘们就反悔了。当时我也豁出去了,就和他们软磨硬泡,湘君这才跟我来到关家屯。 “我没想到她竟然不跟我结婚,还经常打我。你说我都二十几岁的人啦,血气方刚,能在外面不想点法子吗? “就和一个女人睡了一晚上,没成想,菱花、樱花这两个小妖精不怎么知道了,这给我打的,那大嘴巴子啪啪的扇哪。” 指着自己的脸颊道:“大家伙都看看,现在嘴巴子还肿着呢!你说这两个妖精狠不狠?” 众人见事情复杂而又神秘,一时无法分出真假与对错,也无法插嘴,因此都选择默不作声。 这时,关丽萍走了过来,对万钧道:“湘君希望你不吵不闹,只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单独谈谈,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万钧把手一摆,大声嚷道:“滚他娘个腿儿的吧!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想把我整到一边子去,然后狠狠地收拾我一顿,逼着我跟她解除婚约。方才这几个小嘎子都看见了。菱花拿一块大砖头子,使劲地往我身上削,幸亏我跑得及时,不然就被给打死了。我不去,愿意谈就在这里谈。” 关丽萍劝说道:“你们订婚二年多了,有好多事情要解决。况且你们两人之间有着好多秘密,怎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呢?” 万钧嚷道:“那是她怕磕碜,见不得人!我说啥也不跟她单独谈。” 关丽萍劝道:“你也别吵你也别喊,既然你不想和湘君谈,我和你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万钧看了一眼众人,对关丽萍道:“行是行。不过大家伙都别走,咱就到大柳树下面谈。大家伙都能看到了,我怕几个小妖精把我给弄死喽!” 关丽萍笑道:“好好好,咱们就站在大柳树下谈,你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给我;我也把湘君的真实想法告诉给你。” 万钧点头道:“行。” 两个人来到坝堤前那棵大柳树下,关丽萍平和地问道:“你是不是对湘君还有感情?你究竟有何打算?” 万钧答道:“湘君家趁人值,我怎能对她没有感情呢。我就实话说吧,她想跟我黄亲戚,那是不可能!如果她执意想要离开我。我也不画画了,整天就在他家门口喊。她让我得不到好,我也让她得不到消停。” 关丽萍笑道:“你这是耍无赖的行为,能解决问题么?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对谁都不好。” 万钧把脑袋一晃,吼道:“死都不怕,我还怕个啥!” 关丽萍见他又拿出他一贯的浑劲,不得不把本想隐瞒的话讲出来。 便对万钧道:“万钧,若论亲戚,咱俩比湘君近得很多。但向情向不理,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你。” 万钧满不在乎地道:“有话赶紧说。” 关丽萍低声问道:“你与后娘李珊乱伦,在她的唆使下,你伙同一个妖怪,盗走了别人的信物是还是不是?冒名顶替,去迎娶湘君,是与不是?” 万钧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真相。心中登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我已经暴露了!”心里忐忑,冷汗涔涔而下,想要狡辩却发不出声。 两眼定定地望着关丽萍,骇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丽萍道:“湘君回家过多次,她什么不知道!就连经常为你打掩护的那个胡管家,也被胡家老爷子碎尸万段,然后抛入了大海。” 万钧的眼神里满是骇意,就连手也抖颤了起来。 关丽萍见他吓成这样,便乘势猛攻,又说道:“你不但得到了画魂,还为你开了一家画廊,已经是大占便宜。你还有什么理由再胡闹下去? “我明确地告诉你,湘君等人不是不敢杀你,而是看在与万家相处和睦的份上,不想杀你而已。我劝你赶紧放弃这门亲事,倘若你再胡闹下去,恐怕你的小命儿难保了。” 万钧心里恐惧,有心想走,恍然想起在胡家大院耍赖的那一幕来,突然想到:“湘君要是想杀我,早在胡家大院就对我动手了。那时候我都不怕,在我家门口怕她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这些年了,量她们也拿不出证据来。尽管她什么事都知道了,我就给他们来个死不承认,她拿我又能怎么样! “我不如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她们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即使得不到湘君,至少房屋、土地能分给我一半。” 想到这里,万钧冷冷地一笑道:“关丽萍,我知道你跟湘君好得一个人似的,就编了一大堆谎话来懵我!不就是逼我和湘君解除婚约吗?现在我也明确地告诉你,胡湘君我是娶定了!” 说完,便爬上了坝堤,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都听我说!六年前,我万钧救过湘君一命,她为了报恩,就答应将来做我的为妻,当时还送给我两样信物。 “我万钧苦等了她五年,总算是找到了胡家大院,那时她就有点反悔了,对我进行百般的刁难。 “我拿出死不罢休的劲头,总算是别别愣愣地订婚了。刚到关家屯那几天还好,我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整天使坏,结果湘君就变卦了! “起初只是推脱,后来我一提结婚这件事她们三个就削我!前些日子,湘君这贱人不知去会哪个野汉子,一走就是一个月,回来就张罗跟我黄亲戚!大家伙都给我们评评理,你们说湘君她缺德不缺德呀!” 湘君身世特殊,好多事无法向人们陈述,见他如此地耍无赖,气得心尖生疼,但又无可奈何,含着眼泪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竟然遇上了这样的臭无赖!” 关丽萍与万钧毕竟是亲戚,一些话也不好深说。 唯有菱花走上前来,指着万钧道:“我见过世上有不要脸的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万钧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不再惧怕菱花,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反击道:“你说我不要脸?你比我更不要脸!” 突然拿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指着菱花喊道:“就这个小贱人!我走进胡家大院的第一天,她就爬到我的床上了。死乞白赖地要做我的陪床丫鬟。我没干,所以她就恨着我,总是跟我过不去!” 菱花见他如此侮辱自己,不禁大怒,拾起一块石头,要打万钧。 关丽萍一把将她抱住,低声道:“菱花千万不能动手。你一石头下去,不但理性打没了,还给了刘大柱子他们抓捕我们的机会。” 菱花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怒怼道:“就你这懒牤子样,还想要我给你做陪床丫鬟?你是不是在做梦呢?” 万钧见自己占得上风,越来越加得意,哈哈笑道:“做梦我也不要你呀!” 菱花怒气填胸,指着万钧道:“你瞪着眼睛说瞎话,就不怕雷劈死啊!” 万钧反驳道:“老天爷有眼,遭雷劈的不是我。” 把身子一转,指着湘君,扯着嗓子喊道:“老天爷呀,倘若有灵的话,就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妖女给我劈死喽!也好叫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凭空响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不等万钧把话说完,“砰”的一声闷响,一道彩光菊花似的在他头顶炸响,流霞溢彩,光怪陆离,打在后脖颈子上,火辣辣的疼痛。 他伙同老貂头盗窃信物,又到胡家大院冒名娶亲,难免做贼心虚。凭空传来了雷声,心中登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雷神真的震怒了!” 心中惊怖,一时间,四肢酸软,就连呼吸也不通畅了起来。 围观的民众也是面面相觑,惊愕莫名。 唯有湘君、菱花、樱花三人蓦然狂喜,倏地抬起头来,朝大柳树上看了看,心中惊喜难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风声呼啸,一片寂静,万钧正捂着脖子东瞧西看,不知是什么缘故。 刘二小儿曾经被黄鼠狼附过体,目睹过雷劈黄鼠狼的一幕,便大声惊呼道:“雷神震怒啦!大懒牤子要嗝屁朝凉啦!赶紧跑啊!别让雷给伤到啊!” 凭空打雷,本来就令人不可思议,听他如此一喊,无不害怕,众人便如退潮一般,朝村子里奔去。 万钧惊恐万状,面如死灰,见众人都已经逃跑,更加恐慌。忍不住地惊叫了一声,从坝堤上跳了下来,仓惶远去。 刚跑到东村口,见奶奶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朝这边走来,便喊一句:“赶紧回家!”径直从奶奶身旁跑过。 万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愣怔了半晌,这才转过身来。 自行车就停放在院子里,万钧打开了车梯子,推着自行车冲出了大门。心里害怕,腾身一个跨骑,就坐在了车子上。 双脚猛蹬,头也不回一下地朝北宁城方向奔去。 众人散去,关丽萍一脸惊愕地跑到了大门口,惶恐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哪来的响动?” 湘君看了看四下,见四下无人,便对树上喊道:“别装神弄鬼的啦!赶紧下来。快到屋子里去!” 树叶“唰啦”一响,从树上跳下来一个劲装女子,她缓缓地别好了短枪,水弯弯的月牙眼秋波荡漾,艳若桃李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来者正是胡小妹。 关丽萍讶然后退,指着她道:“她……她是什么人?” 湘君牵过关丽萍、胡小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拉着二人就往屋子里跑。 菱花、樱花关好了大门,这才走进房中。 湘君这才给关丽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经常提到的胡小妹。” 又给胡小妹介绍道:“这位你叫萍姨。” 胡小妹连忙上前行礼问好。关丽萍却摩挲几下胸脯,笑着道:“我还真以为老天显灵了呢,闹了半天是这丫头在捣鬼。” 菱花、樱花端来了茶果,五个人各自落座。 湘君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小妹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胡小妹推了一把湘君道:“我想在西河门、九道山躲躲清净,你那个好当家的整天撵我走,我总也不搭理他。 “今天一大早,万恩突然主动找到了我。他说预感到这边要出大事,就求我到关家屯来打探。没想到还真碰上一个臭无赖!我就隐身在大树上,偷听了半天,就找机会吓唬他一下。” 湘君、菱花、樱花纷纷竖起拇指,夸赞道:“都夸胡小妹机智过人,果不虚传!” 关丽萍心里的疑团依旧未解,便问道:“那火光和响声是怎么弄出来的?” 胡小妹笑道:“我在军中负责侦察,因此身上带有曳光弹,只为了发射信号。我见那傻小子混不讲理,就拔出了弹头,用纸堵住了弹壳。单等他大喊‘遭雷劈’的时候,就给了他一枪,结果还真把他给吓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连连叫绝。 湘君叹道:“我的身世特殊,无法当众讲清事实。万钧就抓住我这个弱点,一直死缠不放。多亏小妹姐及时相助,否则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 胡小妹咬牙着道:“这小子与黄大全一样烦人,早晚都是祸害,我这就把他弄死得了!” 湘君摇头道:“杀死一个万钧好比碾死一只蚂蚁,可后果却是难料,千万不能杀他。你这次装神弄鬼,已经把他吓得够呛,估计一年半载不敢再来我家闹事。” 胡小妹点头道:“那就留他一段时间。万恩有令,不许让我多在此地停留,我喝完这杯就走。” 湘君拉过胡小妹的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留你,最近村里不但换了村长,还来了一个名叫姚缺德的官员,正在我村搞大清查。对我家监视得很紧,如果发现我家有外人,就会抓我们进牢房。” 胡小妹微微笑道:“我看事情不像万恩想的那么严重,一些小事你们几个也能应付得了,那我就离开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菱花、樱花给姐姐们送个信。” 湘君沉吟道:“我出走这件事基本算是应付过去了。接下来就查我家粮食去向问题。眼下我还真不知道哪家粮栈能与我配合。” 胡小妹拍了一下手掌道:“对了。你不提起粮食这件事,差一点被我给忘了。临行前,你家万恩叫我给你捎来一封信,还专门提起粮食这件事。” 湘君拆开书信,展开一看,上面除了问候之外,就是谈到去年粮食去向的问题。 湘君见丈夫如此聪明;如此关爱自己,嘴角噙笑,心里说不出的幸福。 菱花焦急地问道:“你倒是说话啊!万恩到底出了什么好主意?” 湘君笑着道:“如果刘大柱子等人问起粮食销售到哪里?我们就说卖给了万花庄‘鸿源粮栈’。那家粮栈已经停业了,无处可查。如果需要的话,万恩就让人做一本假账,藏在此前的粮栈里。” 关丽萍推了湘君一把,逗道:“你嫁给我外甥,不亏吧?” 不等湘君答话,却听胡小妹道:“如果没有事,我这就走啦?” 湘君点头道:“走吧。告诉万恩不必牵挂。” 由于形势特殊,胡小妹一刻也不敢久留,便化作一道幽光飞走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只见关丽萍凝眉道:“万钧与我们彻底解下了仇怨,你说他会不会寻求刘大柱子等人的帮助?” 湘君叹道:“这里有好多事情都牵涉到万家,按理说是不会的。不过不代表刘大柱子等人去找万钧。这傻小子头脑简单,又在气头上,我真怕他胡诌八咧,乱说一气。刘大柱子、姚缺德一直在调查伏击刘二贵子的真相,倘若把万钧的话当成证据,就可以把我们抓走。” 关丽萍心里害怕,颤声问道:“如果对我们进行严刑逼供怎么办?” 菱花握住关丽萍的手,安慰道:“不要怕。如果他敢对我们滥用私刑,我就用法术对付他们。” 樱花也挥着拳头道:“对,怕他们干嘛!还有万钧。如果他敢对咱们贼咬一口。咱就让他入骨三分,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这边急于应对,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姚学德等人见万钧与湘君之间发生了矛盾,就想从万钧的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见万钧骑着车子逃出了村外,就开着卡车跟了过去。 刚到细河东岸,忽听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万钧猛一回头,见刘大柱子正朝他招手,便推着车子走了过去。 刘大柱子问道:“万大画家,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万钧答道:“方才跟我媳妇干了一架。这帮犊子要打我,结果把我给吓蹽了。” 刘大柱子哈哈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害怕几个女人?” 万钧把手漫天一舞,一脸无奈地道:“这帮犊子都会功夫。那大嘴巴子,呱呱地扇呐,把我脑袋打得嗡嗡响,有点儿整不过她们!” 这时姚缺德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对万钧道:“听说你的画名扬天下,也请万大画家给我画一幅肖像画怎么样?” 万钧大嘴一咧,一笑道:“官府大人的吩咐,万钧怎敢不从。哪天画都行!” 姚学德鼓掌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们去兴隆镇,捎你一程呗!” 万钧寻思了一下,嘻嘻笑道:“那就多谢了。” 刘大柱子帮他把自行车放到卡车上,两个人上了车。汽车启动,朝兴隆镇驶去。 兴隆镇是乡公所所在地。万钧下车之后,推着车子想走。却听姚学德道:“大画家,眼看就到中午了,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大好,不如咱们喝顿酒,一起乐呵乐呵。” 万钧寻思了一下,一笑道:“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姚学德、刘大柱子把万钧带进一家酒馆。要了一个单间,点了一桌子酒菜,三个人就喝了起来。 姚学德是个善用心机之人,见这傻小子口无遮拦,无需去问,只要吹捧他几句,再套套话,也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于是两个人轮番敬酒,对他的画艺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万钧向来虎了吧唧,又调皮捣蛋,整个万花庄没有一个人夸过他。今天得到官员的赞赏,立刻就找不到北了。 不等人家相问,就开始炫耀了起来:十六岁一个人如何干死了桑校长;万里走单行,如何独闯恶虎山;如何在胡家大院耍赖;如何逼迫湘君与他订婚……都讲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万钧入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姚学德、刘大柱子一边给他敬酒,一边为他鼓掌。万钧讲得更加起劲,一不留神,就把与后娘通奸,盗窃万恩的信物之事也讲了出来。 姚学德听到关键之处,立刻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叫道:“打住!” 万钧看了姚学德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姚学德笑着问道:“这一段我没听明白。原来湘君与万恩私定了终身,是你小子中途插上一杠子,把人家的媳妇给拐到关家屯来了,是不是?” 万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嘻嘻笑道:“女人这玩意,谁先下手就是谁的。我后娘不是一逗试就到手了么。” 姚学德指着他赞道:“你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先玩后娘,再玩兄弟媳妇,就是……。” 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轻咦了一声,沉吟道:“万恩名震玄狐山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从此不知所踪。 “前些日子,万恩突然现身在东乡山,一夜之间就干掉了东瀛人的特战队。这还不算,前几天万恩又出现在熊家岭一带,不但血洗了熊家岭,还断掉了石门子检查站。 “这段日子里,湘君一直都不在家中,回来后就张罗与万钧解除婚约,你说她会不会与万恩在一起?” 万钧盗窃信物,又冒名娶亲,得知万恩如此厉害,不禁吓得冷汗淋漓,当即丢下手中的酒杯,推说有事,起身就走。 刚一转身,两个乌黑的枪口抵住他的胸膛,定睛一看,吓得万钧连连后退,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双手。 虽然心里恐慌,但脸上却是充满了笑意,笑着说道:“大哥,别闹。大哥,别闹。” 姚学德拍了拍椅子,拿腔拿调地道:“万大画家,忙个什么?你不是痛恨湘君么。明天我要你当堂作证。” 菱花、樱花已经令他十分惧怕,又听万恩突然出现在熊家岭,还杀了好多东瀛鬼子,更令他怕得要死。 心想:“让我当堂作证,这不是让我去送命么!不行,这两个王八羔子不地道,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不行,我必须得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他装作一副很顺从的样子,故意朝一个衙役靠去,打算先夺下他手中的枪,逼迫他们放了自己。 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能力却是差了一点,夺枪的时候,被另一个衙役给了一枪托子。忽觉眼前一黑,双臂一张,顿时瘫倒在地上。等他醒来,已经被关进大牢里。 他心里自责后悔,弓着身子,捧着脑袋,坐在大牢里无声地痛哭。 这时,铁门“吱呀”一响,姚学德带着那两个衙役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对万钧动刑。 万钧大嘴一咧,哭喊道:“不要啊!不要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爷爷。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姚学德摆手道:“不行。这小子没讲实话,先让他坐一个小时的土飞机。” 两个大汉用一根较细的尼龙绳,绑在万钧的两个手指上,然后吊在房梁上,脚尖刚好点地。 起初还能坚持,后来身子又酸又痛,刚想把脚落下,两个手指就被勒得钻心的疼痛。万钧实在扛不住了,便大声喊道:“放开我吧。从现在起,我全听你们的。” 姚学德见他没有什么能水,就让衙役在他脚下垫了两块砖头,便开始审问了起来。只要觉得他哪里说得不对,就把脚下的砖头撤掉。 万钧吃痛不起,只要人家问什么,他就配合人家说什么,这样一来,就把湘君等人推向了险地。 万恩属于头号通缉犯,湘君竟然是万恩的妻子,这可是头等的大事。 事情重大,姚学德、刘大柱子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天就去了北宁城。 县长姓金,是一个富家子弟。此人留过洋,懂得如何审时度势。他知道万恩十分厉害,整个海州军都拿他没辙,我一个小小的北宁城能把他怎么样? 倘若湘君真的是万恩的妻子,我要是把她给抓了,估计万恩会灭了我的五族。反正东瀛人投降是迟早之事,我何必去招惹这等人物? 既然你姚学德脑袋削成尖愿意追查此事,我不如送你个顺水人情,就把这桩案子交给你来办。办好了,功劳属于我的;办不好,与北宁城毫无关系。 于是,便一脸微笑地讲道:“姚官员,你能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就能摸清万恩的家属,确实是高人一等!本官见你能力非凡,这起案子就交由你来审理。兴隆镇保长的位置恰好是个空缺,从今日起,你就代理那里的保长。那里的衙役、厅堂随便你用。” 姚学德做梦都想出人头地,更想为小舅子报仇,金县令不但让他掌管一方,还让他主审这个案子,乐得他险些撞墙。 当天晚上,姚学德与妻子一同去了岳母家,当即就把万钧所说的话详细地讲了一遍。 刘老夫人得知湘君是万恩的妻子,不用猜,一定是湘君搬来了悍匪,半路伏击了刘二贵子,她主动要当庭去控诉。 姚学德劝道:“你老人家也不用着急。这些事只是我单方面推测而已。还需要查找证人证物。” 刘老夫人怒道:“既然金大人把权利都交给你了,还查什么查?我去当原告,证人更好办了。我多使一些银两,让刘大柱子从关家屯找一个信得过人,给他拉个单子,让背诵几句台词,加上那个傻万钧的证词,就足够用了。倘若不招,就大刑伺候,我不信撬不开几个小丫头片子的嘴。” 姚学德点头道:“生死簿子掌握在我的手上,这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姚学德也就上任了。 兴隆镇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是细河两岸的中心。 由于这里距离北宁城较远,为了办案方便,就在这里设立一个衙门。 衙门里共有二十多个衙役,不但负责抓人办案,还要负责这一带治安。由于地处偏僻,衙门仍采用传统问案的方式。除了服装更换之外,余下的没有一点的改变。 捕头也姓刘,名叫刘长山,与刘大柱子是家族哥们。由于长得高瘦,又心狠手辣,人们都叫他活吊客。 姚学德又是刘家的女婿,兴隆镇一带,自然属于刘家的天下。 当姚学德提出要花钱在关家屯找个证人时,刘大柱子大包承揽地道:“这件事极其容易,我这就回家去办。” 一切安排妥当,第三天一早,姚缺德、刘长山就带着二十多个衙役把万府给包围了。以协助调查此案为由,把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押上了卡车。 刘大柱子对姚缺德道:“我怕万钧当堂翻供,不如多抓一些人。酷刑之下,会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姚学德点头道:“此案牵涉太广,该抓的抓,该带走的带走,一个也不能放过。” 就这样,把万长富、丽萍的丈夫以及那些长工、短工都给带走了。见万老太太走路都费劲,也就没有抓她。 一行十多个人被带到兴隆镇。当天并没有问案,直接把这些人打入大牢。 次日一早,牢门打开,走进来二十多个衙役,把所有人通通带到大堂之外。 大堂内明镜高悬,姚缺德身穿一身黑色的警服,端坐在正中间。师爷、文书官分别坐在一侧。 一切准备完毕,堂威声起,保长升堂。三班衙役手执半黑半红的水火大棍,分列两侧,齐呼威武! 捕头刘长山来到姚学德的面前,鞠躬参拜,禀告道:“启禀大人,乱党贼子已押到堂外,听候大人传唤。” 姚学德吩咐道:“传原告上堂。” 刘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堂。 她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堂下,向上连磕三个响头,哭声喊道:“青天大老爷!草民要为死去的儿子申冤,望姚保长给草民做主啊!” 姚学德看了一眼丈母娘,今天可不像以前那样雍容华贵。身穿一件旧长袍,头上缠着一条白毛巾,脑门上还带着几个火罐印,装出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 姚学德见她装成这个样子,险些笑出声来。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问道:“下跪者姓氏名谁?家住何方?你要控告何人?从实道来。” 刘老夫人颤声讲道:“草民刘杨氏,是刘二贵子的母亲。祖居河东关家屯,后搬家到了北宁城。草民今天要控告万长富一家。他不但骗走了我家的田地,还勾结土匪头子万恩,不但打死了我的儿子,还打死好多良民。草民要为死去的儿子和他死去的弟兄伸冤!” 姚学德问道:“人命关天,不得信口开河,可有真凭实据?” 刘老夫人道:“草民当天住在城里,当然无凭无证。不过屯子里有个后生,名叫王春喜,当天的情况他亲眼目睹,可以作证。” 姚缺德令道:“我看老夫人病得不轻,赶紧一旁赐座。” 一个衙役搬来椅子,让老夫人坐下。 姚学德高声令道:“传证人上堂!”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先把万钧押到堂上。姚学德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大胆的万钧,竟敢知情不报,你可知罪?” 万钧早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哭唧唧地道:“万钧愿意立功赎罪。”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堂之上(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姚学德点了头点道:“好,本官问你,你昨天所交代的东西,是不是事实?” 万钧咧了几下大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两旁衙役用大棍击打着地面,齐声呼道:“威武!” 万钧昨天虽然没有挨打,但悬在房梁上,脚尖点地,被吊了半宿,那滋味寻思起来就痛不欲生。他生怕挨打,立刻点头道:“句句事实,以口供为证。” 姚学德把手一摆,令道:“将此人先押到后房,过一会儿前来当庭作证。” 过来两个衙役,将万钧带到了后房。 姚学德再次高呼道:“带第二个人证!” 话音未落,由堂下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尖嘴猴腮,貌相猥琐。 此人名叫王喜春,外号王小秃儿,也是刘大柱子的外甥。 此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且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没有钱花,就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次来作伪证,是刘大柱子花两块现大洋雇的假证人。王小秃儿见财起意,拿了人家的银圆之后,自然要按照人家意图去办事。 王小秃儿来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立时嘻开嘴巴,露出一口又黄又脏的牙齿,高声说道:“草民叩见青天大老爷!”说完向上磕了三个响头。 姚缺德问道:“下跪者何人?如实报上名来!” 那人朗声答道:“小人姓王,名叫王春喜,家中排行老二,屯里人都喊我王小秃儿。是地地道道关家屯的人,今天舍身来到公堂,就是要为民除害。” 姚学德见这小子口齿伶俐,贼眉鼠眼,很是满意,便鼓掌道:“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眼下正缺你这种人才。王义士,你先到后房中歇息,需要你之时,会有人传你上堂。” 王小秃儿连连点称是,便和一个衙役去了后屋。 姚学德见证人已经到齐,堂外又来了好多民众在门口听堂,心里十分满意。 环顾一下左右,突然把惊堂木一拍,高声令道:“来人啊!带被告上堂!” 堂前官高声喊道:“宣被告上堂!” 十多个衙役押着湘君等人走上了大堂。 两旁衙役用棍子敲击着地面,齐声高呼:“威武!” 所有人一同跪倒在地上,齐声说道:“草民叩见青天大老爷!”说完一起向上磕头。 姚学德朝堂下扫忘了一眼,朗声说道:“堂下的人听着,除了关丽萍以及万府的三个女人留下,其他人等先退至堂口,如果需要你们作证,本官会传唤你们上堂。” 万长富、丽萍丈夫以及长工、短工都纷纷站了起来,退到堂前,与围观的民众站在了一起。 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依旧跪在堂下,心里忐忑,不知姚学德要问什么。 过了片刻,只见姚缺德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厉声喝道:“大胆的妖女!你们不但向破坏分子提供粮食,还公然请土匪下山。湘君,你是这里的主谋,本官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大刑伺候!” 湘君向上作揖道:“民女一定实话实说。” 姚学德问道:“你家拥有百亩良田,去年打下的粮食都销售到哪里?” 湘君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土地刚刚开垦不久,粮食产量不高。由于开销过大,秋粮入仓不久,就有人来我家收购……” 凝眉想了片刻,又说道:“当时,粮商共有三个人。他们都来自万花庄鸿源粮栈,至于姓什么,叫什么,这不是我们卖粮人所问的事情。” 姚缺德转头对师爷问道:“万花庄是否有鸿源粮栈?” 师爷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家粮栈。” 姚学德想要快速定罪,见湘君对答如流,根本听不出什么破绽,追问下去,肯定要花费好多的时间。还不如利用万钧、王小秃儿口中的证据,将四个人定罪。 想到这里,索性也不再追问此事。 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本子,便问道:“湘君,据万大画家交代,你与匪首万恩有勾结?” 湘君回答道:“整个关家屯都知道我是万钧的未婚妻子,眼下正在商量退婚一事。他心怀怨恨,什么谎话都能讲得出来,如果大人把什么话都可以当成证据,那我湘君也没有办法。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就在你的身后,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姚学德把脸一沉,冷冷地道:“公道自然是有,不过正义不在你们这些妖女这边。我来问你。刘家二少爷因为土地产生了纠纷,你指使手下,不但打伤了刘家少爷,还请来土匪下山。三道沟那起伏击案件是不是你干的?” 湘君摇头道:“我们几个小女子有何本事?当时万钧才是宅院的主人,既然你怀疑是万府人干的,你就找万钧去问案。” 堂下的民众齐声高呼:“秉公办案,我们要证据!” 姚学德呵呵笑道:“不是想要证据么?好,我这就让证人上堂。” 环顾左右,高声令道:“带证人上堂!” 两旁衙役齐声高呼:“带证人上堂!” 工夫不大,万钧和王二秃子一起从后屋走了出来。 万长富见是万钧在背后捣鬼,气得是胡须乱颤,指着万钧破口骂道:“万钧你这个挨千刀的!你就缺德吧!早晚你会被雷给劈死!” 那些长工、短工也在纷纷咒骂。几个男长工挥着拳头就往堂上冲。 门口有五个衙役在维护秩序,把枪横在众人前面,一边阻止一边厉声喝道:“胆敢咆哮公堂,就地正法!” 湘君转头对堂口喊道:“兄弟姐妹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不会有事的!都保护好自己。” 众人听到这话,紧握的双拳瞬间就松弛了下来,只是都在怒视着万钧。 万钧见大家伙都在骂他,大嘴一咧,哭着道:“你们都别骂我啦!我……我也是没有法子啊!刘……刘大柱子这王八犊子在给我下套儿,昨天晚上……” 刘捕头见他要当众诉苦,便举起皮鞭,凶神恶煞一般冲了过来,手起鞭落,“啪啪”两声,打得万钧嗷嗷直叫,连忙跪倒在堂前。 而王小秃儿却是不同,他跪倒在姚缺德的面前,嘻嘻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姚学德一脸严肃地问道:“王小秃儿,一年多前,三道沟军车遭袭,据说你知道实情?是与不是?” 王小秃儿朗声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伏击的军车,但小人知道背后的主谋。” 姚学德鼓掌道:“好,你如实讲来。” 王小秃儿又朝跪行了一步,嘻嘻笑道:“不瞒大人,小的有个小小的毛病,就是喜欢小偷小摸。 “那些日子小人手头有点儿背,打了几把牌,结果输了血本。我见万府家大业大,就想到她家偷几样值钱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 “小人翻墙而过,见房子里没有电灯,就蹲在窗台下听听动静。不听还好,一听她们的对话,险些没把我吓出屁来。 “只听湘君说:‘刘二贵子在北宁城有一定势力,前些日子挨了我们一顿打,必然前来报仇。你派几个兄弟下山,到北宁城探探风声。倘若刘二贵子当真敢来报复,你就带着兄弟半路把他干掉。’ “那男子说:‘这个容易,我这就派出侦兵精锐混进北宁城,只要刘二贵子敢来报复,我们就在三道沟弄死他。’ “我地妈呀!这娘们竟然与土匪头子有勾结,我哪还敢在偷东西啊!悄鸟悄鸟地溜到墙根儿,翻过大墙,就挠杆子了。” 小眼睛转了转,又说道:“当时我也没往心里去,可没过几天,刘二少爷果然在三道沟出事了,所以我认为,这起惨案就是湘君这几个小妖精干的!” 菱花、樱花怒火中烧,起身就要冲过去。结果被湘君一把拉住,低声道:“静观其变,不要把事情弄大。” 两个人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姚学德见王小秃儿口齿伶俐,说假话说得比说真话还好听,非常的满意。 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既然你蹲在窗下,那一定就能知道屋里有几个人?看到那个男人大概的轮廓?你好好回忆一下。” 王小秃儿挠了几下子脑袋,突然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想起来了。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大高个儿,长得挺英俊。虽然我只看到一个轮廓,但我敢肯定。那个野男人绝不是附近的村民。据说大懒牤子正与一个男人在争风吃醋,估计他能认识。” 姚学德把头一转,把凶厉的眼光落在万钧的身上,突然把惊堂木重重地一拍,阴冷冷地道:“大懒牤子,本官问你,你跟谁在争风吃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昨天万钧被几个衙役吊了半宿,那滋味已经受够了。更何况这是弄死湘君的好机会。倘若湘君等人一死,宅院、土地岂不是都归我了。 如此一想,便大声说道:“回大人的话。湘君这妖精与匪首万恩是旧相好,那个男人一定是万恩!”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堂之上(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最近万恩的通缉令满大街都是,在人们的心中,万恩就是玄狐山一带最强的悍匪。如果此事坐实,湘君岂不是必死无疑? 此言一出,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只听万长富仰天吼道:“万钧哪,你不得好死!”眼前一黑,顿时被气晕了过去。 丽萍丈夫与几个长工急忙将万长富抬到了一旁。不过就是气火攻心而已,工夫不大就清醒了过来。 湘君、菱花、樱花怒视着王小秃儿,虽然心中愤怒,但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唯有关丽萍怒不可遏,腾身跳了起来,指着万钧、王小秃儿骂道:“无耻的小人!我四个女人哪里得罪过你们?竟然血口喷人!别忘了头上有天,脚下有地,你们不得好死!” 姚学德凶睛暴瞪,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厉声喝道:“嘟!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先抽她五十鞭子。” 过来两个衙役,架起关丽萍的胳臂,要把她押到堂下。 湘君见他们要对姨娘动刑,一股身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慢!大人,古人云:人以孝为先。我姨娘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身为晚辈,愿意代替姨娘挨这五十鞭子。” 姚学德鼓着掌,哈哈笑道:“难怪关家屯的村民都夸你贤惠,果不其然。既然你孝心可嘉,那本官就成全你了!” 环顾左右,高声令道:“把湘君这个贱人拖下去,重打五十鞭子!” 台下一阵混乱。万长富、丽萍丈夫以及那些工人齐齐跪倒在地,哀求道:“青天大老爷,你就行行好吧!” 万钧心中也升起一丝悔意,咧着大嘴哭道:“大人,别打她,你就饶了她吧!” 刘长山就站在他的身侧,指着他骂道:“你他娘的少在大人面前指指点点!”甩手又是两鞭子。 打得万钧抱着脑袋大叫:“我不管啦!别打我啦!”把脑袋扣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吭声了。 刘长山把身子一转,对两旁的衙役令道:“把这女子押下大堂,皮鞭子伺候!” 走出四个衙役,从刑具架上取下四把皮鞭子,撸胳膊挽袖子地来到湘君的身前,婬笑道:“小娘们儿,放心吧,我不会往你脸上抽,万一毁了容,我们哥几个玩起来也就少了兴趣!” 伸手想要架起她的胳膊,湘君抬手一推,将一个汉子推到了一旁,冷冷地道:“我自己有腿有脚,能够走路!”迈步朝堂下走去。 菱花、樱花、关丽萍虽然知道湘君有宝物护身,但依旧有些不放心,一拥而上,想要上前阻拦。 湘君蓦然回头,朝她们连丢了几个眼色。 菱花等人见四小姐如此淡定从容,心忽地一下平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堂下,不知四小姐要给他们演一场什么样的恶作剧。 四个衙役把湘君围在中间,分别往手心吐了一口吐沫,敞开了衣服,做好了鞭挞的准备。 王小秃儿得到姚学德的赞赏之后,也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跳马猴似的上跳下跳,比谁跳得多欢,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狠狠地打!” 一个小小的草民,竟然成了衙役的指挥官了。 四个衙役得到命令后,皮鞭子就抡了起来,疾风暴雨一般朝湘君打了过来。 湘君淡然如故,手腕上的玉镯就亮起着灵光,在她身上形成一道光幕,看似抽在身上,实则早把皮鞭弹开。 皮鞭子“啪啪”作响,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无不心疼。 万长富等人一同跪在了地上,哭着向上求情。就连两旁的衙役也不忍再看,连忙别过头去。 唯有王小秃儿兴高采烈,挺着胸,叉着腿,不住地扳着手指头,不住地查数。 湘君越看越气,屈指朝他一弹,一个衙役手中的长鞭突然变长,向右一偏,正抽在王小秃儿的脸上。 “诶我的妈呀!”王小秃儿拔高一蹦,扯着公鸭嗓骂道:“你们这帮瞎玩意,抽我干啥呀!” 菱花觉得不解气,嘴唇勾撬,吐出一个粉红色光圈,在四个衙役眼前不住地旋转。 顿时眼前幻象重重,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正在跳脚大骂自己,不由得怒火上窜,抡起了鞭子,就是一顿疯狂的抽打。 皮鞭乱舞,如同飞蛇走蟒一般,落在王小秃儿的身上。打得王小秃儿满地乱蹦,如杀猪似的嚎叫。 这皮鞭无影无形,刘大柱子和刘老夫人虽然看不清是在打谁,但二人听出这是王小秃儿的叫声,连忙阻止道:“大人,大人,是不是打错人啦?” 姚学德两眼迷离,朝堂下看了看,见四个衙役是在鞭打一个女子,不过这惨叫声却是王二秃子,便大声喝道:“住手!” 四个衙役脑中一片空白,依旧不肯罢手,直到其他几个衙役将他抱住,这才把鞭子放下。 抬头一看,见湘君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王小秃儿趴在她的脚下。血迹斑斑,满身上下尽是道道伤痕。 他侧过身子,哭唧唧地骂道:“你们这帮瞎眼狗,打我干啥呀?” 众人瞧见着这奇异景象,无不低头朝堂下观望,惊骇莫名。一时间,大堂内沉寂下来。 姚学德觉得颇感奇怪,喃喃道:“鞭子明明抽在犯人的身上,怎么都跑到证人的身上去了呢?” 刘大柱子起身说道:“一定是这四个家伙贪图美色,舍不得打这女子,便对我的证人痛下毒手。我建议先打板子,后用重刑,我不信这女子不招。” 姚学德点了点头,转头对刘长山道:“把这女子拖下去。重打二十,不,重打五十大板!” 刘长山高声喊道:“大人有令,重打五十大板!” 人群中走出六个彪形大汉,将湘君按倒在地上,四个大汉分别踩住她的四肢,另外两个大汉高高举起刑棍,一棍一棍地打了下来。 旁边还有人数着:“一、二、三、四……”受刑人爹一声,娘一声地哀嚎不止…… 大约打了十几棍子,姚学德越听越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举手叫道:“停止行刑!” 两个大汉收回了大棍,低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我的娘诶!这不是刘老夫人和刘大柱子吗?” 只见刘大柱子捂着屁股,趴在地上呲牙咧嘴。 刘老夫人两手拄着地面,勉强扭过头来,冲着姚学德吼道:“你瞎呀!”朝前一扑,便晕了过去。 两个丫鬟跑了过来,抱着老夫人放声大哭。 姚学德见二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惊愕不明,惶恐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万钧腾身跃起,也好像挨了鞭子一样,满地乱蹦,嘴里不住地嗷嗷大叫。 众人惶恐不安,正在疑惑之际,却见万钧已经跑到了大堂的下面,大声喊道:“不好啦!妖精害人啦!”两手拍着屁股,一蹦一蹦地向堂外跑去。 众人面面相觑,正在纳闷之时,却听门口一个衙役喊道:“不好啦,懒牤子骑车子跑啦!” 等刘长山带人追了出去,万钧已经不见了踪影。 万长富“扑哧”一笑,心道:“想不到这小子还会装疯卖傻。” 姚学德本以为利用手中的权利,公明正大地处死湘君等人,自己既能立功受奖,又能官报私仇。 可万万没想到罪名还没等落实,自己人却挨了一顿打。眼下又跑了万钧,更是气上加气,恨不得立刻就将堂下这四个女乱枪打死。 可刘大柱子、老夫人还在堂上,他不敢下令开枪,便对两个丫鬟吩咐道:“把老夫人、刘村长带到乡公所去,找个郎中好好地疗伤。” 老太太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堂。 刘大柱子、王小秃儿也跟了出来。 到了堂外,王小秃儿哭唧唧来到老太太的面前,伸出了双手,对刘老夫人问道:“你答应给我五块大洋,什么时候给我啊?” 老太太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去撒,自己被打成这样,还从自己要钱?抬起手中的拐杖,照着他的肩膀就戳了一棍子,怒骂道:“给你娘个屁!” 王小秃儿的身上尽是鞭伤,被她戳了一棍子,说不出的疼痛,在地上连蹦了几下,指着刘老太太骂道:“老财奴,你等着的,明个儿我就把你害人这件事给捅去!” 老太太怒不可收,举起棍子就追,王二秃子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骂道:“刘老太,吃白菜,下黑放屁好凉快!” 刘大柱子一心想巴结老夫人,便指着王小秃儿骂道:“王小秃儿,你王八犊子玩意,等回家我整死你!” 王小秃儿不但钱没捞着,还挨了一顿打,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见他也骂自己,更是生气。指着刘大柱子骂道:“刘大柱子,你也不是什么好犊子!答应给我钱,为啥不给?” 刘大柱子辩解道:“事情不是没办好么!” 王小秃儿见这顿打是白挨了,便跳脚喊道:“刘大柱儿,不算数儿,明天就上黄泉路儿!” 刘大柱子听他诅咒自己,不禁大怒,便拾起一块石头就去追赶。 第二百八十章 大堂之上(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大柱子身上有伤,朝前追了几步,觉得屁股上钻心的疼痛,只得罢了。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几声,便和刘老太太一同朝乡公所走去。 姚学德见岳母和刘大柱子已经走远,便把刘长山叫到近前,低声道:“这妖女懂得法术,看来棍棒根本不起作用,我想将她们乱枪击杀,但又怕围观夫人民众宣扬出去,刘捕头,你有什么法子?” 刘长山奸笑道:“这个很容易。只要你一宣布退堂,我就让手下关上大门。大门一关,我们就开枪。就说嫌犯持刀反抗,被我们当堂击毙。反正死人嘴里没对证,把口供和证词向上一交,一个大案子不就破了么。” 姚学德点头道:“好。你这就让兄弟们好好准备准备。” 湘君见二人嘀嘀咕咕,本来就有所怀疑,突然手腕的玉镯又亮起了灵光。 湘君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对樱花道:“这帮狗贼要对我们动手,你带萍姨朝门口移动,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冲出去。” 樱花点了点头,牵过关丽萍的手,缓缓地朝门口那边移动。 湘君握着菱花的手,低声道:“他们可能要对我们开枪。未雨绸缪,咱俩一同施展迷术,让他们精神错乱,借机把姚缺德、刘长山干掉。” 菱花竖起了拇指,夸赞道:“四小姐,你终于硬气了一回。” 朱唇微启,吐出三个绯红色的光圈;幽幽渺渺地朝衙役那边飘去;湘君也吐出玄世珠,默念一套秘诀,一道蓝光闪过,正落在姚学德和刘长山的身上。 姚学德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但依旧把惊堂木一拍,大声宣布道:“此案重大,涉及面广,择日再审,退堂!” 喊声未落,两个衙役将门口的民众赶走,抓住门环,就要关大门。 樱花纵身跃起,半空中连踢两脚,将两个衙役踢翻在地,不等大门合拢,拉着关丽萍就冲出了大门。 “不好啦!妖女跑啦!”几个衙役拎着枪就追了出去。 堂外烟雾弥漫,两个女人已经不知去向。 姚学德见人越跑越多,生怕湘君、菱花也跑了,便下令秘密处斩。 相距太近,子弹一定会四下乱飞,两个狗官生怕伤到自己,便躲到案台的后面。 菱花见他们真的要痛下杀手,便拉着湘君闪身躲到了墙角,嘴巴微微一张,呼出一团白雾,挡在自己的身前。 混乱当中,只听李长山大声喊道:“妖女跑啦!开枪,赶紧开枪!” 几个衙役端着长枪四下寻找,猛一抬头,见案台后面站着两个女人,便乱枪齐射,只见两个女子双臂向后一振,当即就瘫倒在椅子上。 几个衙役端着长枪,怯生生地走到近前,定睛一看,不禁一声惊呼。被打死的两个人并非两个女子,而是姚学德和刘长山。 下属打死了上级,这还了得?一旦追究下来,轻者入狱,重者杀头。众衙役顿时乱作一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六神无主之际,忽听有人说道:“兄弟们不要怕,我为你们指一条明路好么?” 众人循着身影望去,见两个女子就站在大堂之上,惊骇莫名。一时间,完全沉寂下来。 突然有人尖声叫道:“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跪倒在地上就给二位磕头。 有人一带头,自然有人跟着,众衙役纷纷跪倒,“拜见仙女”之声在大堂里回荡。 湘君摆手道:“众位差官,赶紧起来。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我们既不是仙女也不是妖女,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良家妇女。 “今天能搞成这样,都怪姚缺德、刘长山办案不公,随意诬陷好人。常言道:人作恶天在看。他们自觉手中握有权利,就想将我们置于死地。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报,天报!今天他们落得这个结果,纯属于自作自受!” 众衙役见这两个女子并无恶意,纷纷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仙姑在上,恕小人有眼无珠,还望仙姑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湘君道:“你们当差,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谁也不愿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要想活命的话,赶紧到县衙投案自首。” 说话间,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对众人道:“这是一张千两银票,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把这张银票交给金县长,定会遇难成祥。” 众人纷纷跪倒,齐声谢道:“多谢仙姑!” 湘君怕他们耍奸取巧,拿着银票跑路,又强调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倘若你们不依照我说的去做,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就等着遭报应吧!” 众人早被这诡异的一幕吓破了胆,哪敢不从,当即就把湘君、菱花送出了公堂。 众衙役开着卡车,带着银票一同去了北宁城。见到金县令之后,就把误伤姚学德、刘捕头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保长、捕头被无故地误杀,这可是天大的案子,金县令也怕担责,当即就要将这些人打进大牢。 众衙役无不害怕,当即就拿出银票去贿赂金县长。 金县令接过银票,定睛一看,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银票?” 一个衙役道:“是那个湘君姑娘给我们的。” 金县令也有一张同样的银票,怀疑是自己的那张,连忙打开保险柜察看。不看便罢,一看脑袋嗡的一声,不但自己那张银票不见了,还多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金县令并非大凶大恶之人,希望你好自为之。倘若和姚缺德等人一样,在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丢失的不是钱财,而是性命。 金县令吓得心中惊怖,冷汗淋漓而下。 心里一直在想:“难道这四个女人是仙女下凡?本来就是姚缺德公报私仇,我还是不要追查此事了。饭碗丢了是小事,吃饭的家伙要是没了,那可什么都没有了。” 如此一想,便对众人道:“此案重大,本官不能不查。你们赶紧回去,收集一下有力的证据。无论是误伤还是有意谋杀,你们几个必须罢免回家。” 众衙役本以为必死无疑,岂料峰回路转,自己的小命儿得以保全,狂喜之下,几乎痛哭失声,纷纷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向上磕头。 第二天,金县令亲自带人调查此案,经过一番详查,姚学德果然是被乱枪所击中。当调查湘君等人时,关村长当即就把一份联保书呈献给了金县令。 关家屯总共一千二百多口人,几乎全部签字画押,金县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里,也就宣布解除对湘君等人的调查。 为了安抚家属,把姚学德、刘长山定为因公殉职,给了好多的抚恤金。 对刘大柱子参与徇私舞弊之事,也不去追究,继续担任村长的职务。 姚学德死了,老太太也被揍了一顿,刘家人也吓个半死,也就没人再追问这个案子了。 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告不在深追,官府自然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况且金县令不久就被调走了,又换了一位姓王的县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虽然县府不再调查,但刘大柱子却没有一丝放松,他派两个村兵,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湘君等人的一举一动。 新县长刚一上任,刘大柱子就带着重礼登门贿赂。这位王县长也是贪财之辈,承诺村长的位置让他永远坐下去。 刘大柱子终于有了靠山,自觉村长的位置已经坐稳了,也就更加嚣张跋扈。 三年前,刘大柱子在北宁城开了一家饭馆,当时倚仗刘二贵子和一帮地痞的关照,买卖很是兴旺,就把自家的果园、土地都承包出去,打算带着家人去过城里人的生活。 铁匠沟有一户姓董的人家,五年前,从山东逃荒来到这里,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的积蓄,就把果园以及土地承包了下来,为期十年。 刘大柱子本以为此生不再回到乡下,没想到刘二贵子突然被打死了。没有了这帮地痞的眷顾,吃饭的人越来越少,相反收税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勉强经营了二年,年年亏本,饭馆也就开不下去了。 一家人回到了关家屯,无所事事,就想把果园以及土地收回来。 这天,刘大柱子与儿子带着两个村兵,背着枪,就来到了董家的果园。 当时董家男人正在挑水浇树,见刘大柱子到了,便放下了扁担,急忙迎接了过去。 刘大柱子四下看了看,便对董家男质问道:“你们这果园是怎么经营的?果树怎么死了这些棵?” 董家男人解释道:“死了三五棵果树属于正常之事,况且我还栽了六十多棵果树呢,到了期限,我保证还你那些果树就是了。” 刘大柱子把袖子一甩,很强硬地说道:“不行!你经营不善,我要立马收回。扣去二年半的租金,另外还要给死掉的树木做个赔偿,过会儿就到我家去算账。” 董家男人较为老实,见对方人多势众,也没敢说什么。当即就回家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报应有迟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合同明明白白写着十年,人家苦心经营不到两年,你说收回就收回,还要让人拿赔偿,这不是明摆着在欺负人吗。 董家夫妇俩气愤不过,就拿着合同去找刘大柱子理论。 刘大柱子觉得他们外地人好欺负,一把就抢过了合同,当着他们的面,就把合同给撕掉了。 夫妻俩看到合同被撕了,再也忍不住了,就冲过去要和刘大柱子拼命。 刘大柱子身为村长,又负责这一带的治安,当即叫来几个村兵,就把夫妻俩都打晕了过去。 过了半晌,夫妻俩这才苏醒了过来,见刘大柱子身旁站着好几个打手,知道斗不过他们,相互搀扶着,准备离开。 董家妻子属于烈性女子,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刘大柱子一眼,咬着牙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刘大柱子不以为然,哈哈笑道:“刘某随时奉陪!” 他以为这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也就没做什么防范。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刘大柱子生怕董家拿果树来报复他们,就想到果园看看去,一推房门,见房檐上悬挂着一双脚。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刘家人听到了叫声,急忙出来查看,见那人身穿红色的棉袄,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正是董家的媳妇。 吊死在人家的房门口,是对这户人家最恶毒的诅咒,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整个村庄,几乎是万人空巷,都纷纷来刘大柱子家门口围观。 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也来看热闹,见一个公认的老好人,竟然被逼死了,个个忿忿不已,但考虑到自己还在调查之中,也没敢多管闲事。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痛彻的哭声,原来是董家男人赶来为妻子收尸。 他刚一踏入刘家的大门,却被刘大柱子等人给拦了下来。 刘家妻子单手掐腰,指着董家男人吼道:“姓董的,你媳妇也太缺德了!平白无故就吊死在我家的房檐上,这房子今后可怎么住啊!要想收尸也可以,两条路随你挑。第一条路:把我家房子翻盖一新,并披红挂彩。然后摆几桌酒席,当着众人的面,给我刘家赔礼道歉;第二条路:就把房子卖给你,让村公所定个价!否则你休想拉走!” 董家男人也吼道:“她为什么偏偏吊死在你家?还不是你们给逼的么!” 刘大柱子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定的婚。女儿老二,今年刚满十岁,小儿子今年只有六岁。 大儿子身强体壮,血气方刚,立刻就冲上前去,劈手揪住董家男人的后脖领子,厉声喝道:“你他娘的给我讲清楚喽!到底谁逼死了你媳妇!” 董家男人一无亲二无故,想要反抗,却又不能,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恐惧。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脑袋放声的痛哭。 围观的民众交相议论,都说刘家人欺人太甚。 刘大柱子毕竟是一村之长,也怕在村民面前有失声望,便走上前去,把儿子推到了一旁,拿出一副大度之态,对董家男人道:“尸体你先抬回去,等你发完丧之后,咱俩再打官司。” 董家男人虽然愤怒,但很是无奈,只能把妻子的尸体抬走了。 当走出大门的时候,董家男人便沉着个大脸,恶狠狠地看了刘大柱子一眼,让他后背不禁一凉。 众人散去,湘君、关丽萍等人也回到了家中。 菱花愤愤不平地道:“刘大柱子欺人太甚,我们必须要管管此事。” 湘君摆手道:“刘大柱子等人对我们的监视一直都没有放松,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招惹麻烦。别忘了,九道山、西河门共有六万之众,他们是否饿肚子,全仰仗我们呢。一些小事,能不管的尽量不要去管。” 菱花笑着道:“四小姐,菱花并不是没长脑子。我不会明目张胆地跟刘家干。我想施展一下御鬼之术,把董家媳妇的阴魂引到刘家,让刘家鸡犬不宁。” 樱花也赞同道:“刘大柱子越来越狂妄,必须得整治他一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湘君沉思了半晌,这才点头道:“可以动用一下御鬼之术,但不能助纣为虐。一旦恶鬼随意害人,小菱花,你就得被打回原形。” 菱花嘻嘻笑道:“你整天骂我,离开你岂不是正好。” 湘君探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笑骂道:“死丫头,我只是骂骂你,但可不想让你永远变成兽类。” 菱花笑道:“你想让我变成兽类,也是不可能的!” “你这个丧良心的玩意!”湘君举着巴掌要打她,菱花笑嘻嘻逃跑了。 死者下葬三天之后,菱花便念了一套御鬼法诀,就是让鬼魂听从自己的法令,将董家妻子的阴魂引到刘家。 这天早晨,天刚刚蒙蒙亮,刘家妻子到外面抱点柴火回来,想要生火做饭。 谁知道刚一走到房门口,忽听头顶“哗啦”一声,掉落好多泥土来。刚一抬头,一块瓦片掉了下来,正砸在她的脑袋上。 刘家妻子“诶呀”了一声,当时就晕了过去。 刘大柱子也已经起床了,听到妻子的叫声,就跑了出去。见妻子满脑袋是血,侧卧在地上。惊慌地喊道:“儿子,快起来,你娘出事啦!” 父子俩将刘家妻子抬入房中,赶忙找来郎中瞧治。 郎中见她一直昏迷不醒,便对刘大柱子道:“我怀疑是颅脑损伤,赶紧送到北宁城医院瞧治。” 恰好县里的一辆卡车就停在村公所,刘大柱子找来司机,开车将妻子送进了医院。 经过抢救,妻子终于苏醒了过来,不过还得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日。 由于孩子疏于看管,刘大柱子六岁的儿子与几个小朋友跑到河里去洗澡。河水不是很深,刚好没腰。 这孩子好像小鬼催的似的,显得特别的兴奋,脱下背心、裤衩,一头就扎进了水中。 河水翻花,先露出两条小腿儿,接下来就是两只胳膊,脑袋始终沁在水中。 按理说河底尽是河沙与卵石,也不至于脑袋扎进沙子里。可这孩子就像被什么怪物拽住头发一般,厥着个屁股,两手乱舞,就是站不起来。 其他几个孩子吓得嗷嗷大叫,急忙跑去喊人。等大人们赶来,这孩子早就被淹死了。 亲戚们急忙去医院给刘大柱子送信。他得知儿子被淹死的消息,也没敢告诉妻子,就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见儿子直挺挺地倒在河边,尸体早已经僵硬了。再看眼前这个小水泡子,不过十几丈大小,最深的地方刚好没腰。 如此浅的一个小水泡子,竟然把儿子给淹死了,简直不可思议。 接下来家中更是霉运不断。也不知道是谁说露了嘴,儿子溺水身亡这件事让妻子知道了。她一着急,一上火,结果导致颅内出血,一直昏迷不醒。 祸不单行,这天晚上,大儿子骑着自行车去看母亲,他见天马上就要黑了,就猛蹬了几下,结果摔进大沟里,造成左腿骨折,变成为了瘸子。 未过门的媳妇谁愿意嫁给一个残疾人,不久就与他提出了分手。 刘家大儿子痛苦万分,望着这条瘸腿感到生活无望,干脆服毒自杀了。 下葬还没过七天,妻子也死了。在这接连的打击之下,刘大柱子很快就崩溃了。 一天晚上,他喝了好多的酒,在经过村口的浮桥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阴森森地道:“刘大柱子,我来索命来也!” 举起钢钩一般的利爪,朝他抓了过来。 刘大柱子吓得连连后退。由于浮桥没有栏杆,一脚踩空,直接从桥上掉了下去。 好在浮桥不算太高,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因为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孩子需要照顾,女鬼也就饶过刘大柱子一命。 刘大柱子也有所醒悟,村长也不当了,变卖了家产,带着惟一的女儿投奔亲戚去了。 刘大柱子一走,关村长又被推选为村长,什么“大清剿”,什么“大清查”……,所有的运动也就自然停止了。 湘君良田百亩,家畜成群,集市上又有好几个买卖铺子,自然成为河东一带的首户。 因为家里的伙计很多,关丽萍又把各件事管理得井井有条,因此菱花、樱花什么活计也不让湘君干,什么心也不让湘君操。过起了水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时间一长,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为了打发着无聊的时光,湘君就让伙计们在村头盖了五间大瓦房。 三间作学堂,两间开药铺。把附近的三个教书先生请进了学堂,工钱由自己来支付。 本村的孩子分文不收,外村来的孩子,只收取少量的书本费,然后用这笔钱购买一些纸笔等物,发给贫困家庭的孩子,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写字。 药铺里雇了两个郎中,免费为乡亲们治病疗疾。这样一来,她深受百姓的爱戴,都称湘君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第二百八十二章 倚老卖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这边混得风生水起,而万钧却闹了个鸡飞蛋打,自然是气愤难消。但他知道斗不过湘君等人,就鼓动奶奶到湘君家去闹事。 万老太太本来就是一个浑不讲理之人,被孙子一顿鼓捣,更是热血沸腾,当天就拄着拐杖去了湘君家。 湘君见万老太太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感觉有些不妙,便对关丽萍道:“姨娘,万家老太太来了。我瞧她脸色不对,兴许是来闹事。我们三个能和一个老太太说个啥。还是你去应付一下吧。” 关丽萍点了点头,便走出了门外。 她笑脸相迎,远远就和万老太太打招呼:“大姑今天怎这么闲着啊?屋里请。” 老太太怒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为啥不能来呀!” 关丽萍哑口无言,吐了一下舌头。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有好长时间没来了,突然到访,有点惊讶。” 万老太太用拐杖戳几下地面,大声嚷道:“胡桃沟是我家老爷子买的;地也是我家老爷子串换的,湘君不过就是一个外来的丫头,没有我万家,她是个屁!今天我找她来说道说道,为什么要干卸磨杀驴子的勾当!” 关丽萍虽然很生气,但依旧笑着说道:“既然你有话要说,那咱就到屋里去说。这样吵吵嚷嚷的不好。” 老太太嚷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湘君她不地道,怕丢磕碜,所以不敢在众人面前露面。” 关丽萍见老太太油盐不进,很是生气,便怒怼道:“别人做事都缺德,就你孙子不缺德!饭店吃窑里睡,也是你万家的光荣!” 万老太太不禁大怒,指着关丽萍道:“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难怪你这些年没儿没女,就是缺德缺的!” 关丽萍指着她,一脸苦涩地说道:“大姑啊,大姑。你可是我亲大姑啊!从你嘴里说出这话,你还是个人么!” “我稀你娘的!敢骂我不是人!”举着棍子要打关丽萍。 湘君、菱花、樱花见二人越吵越凶,便跑了出来。 万老太太见湘君终于露面了,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了她,大声问道:“小妖精,你为什么要和我家黄亲戚?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湘君听她问出这话,也就没有搭理她。拉起关丽萍的手道:“萍姨,咱们回屋去,别搭理她。” 万老太太见湘君不理她,就用拐杖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小贱人,我在跟你说话呢!” 湘君充耳不闻,依旧没搭理她。 万老太太勃然大怒,指着骂道:“小妖精,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塞驴毛啦?你是不是到外边找汉子,怕磕碜,不敢跟我说话呀?” 菱花、樱花见她说话越来越越难听,不禁大怒。怒气冲冲地走到她近前,各自抓住她的肩膀,就把老太太推到了大门前。 万老太太本来就胡搅蛮缠,见她们对自己动手,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便扯开了自己的发卷,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小妖精打人啦!” 喊着喊着,抡起拐杖就给了菱花一棍子。 菱花大怒,一把抓住她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拽,结果老太太失衡摔倒,闹了一个屁股蹲。 万老太太就势往地上一倒,趴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喊:“不好啦!小妖精打人了!快来救命啊!” 她这一喊,不但把厨房的下人们喊了出来,而且把村里的人也给喊了过来。眨眼间,院子里聚集一大群人。 万老太太坐在地上,扯乱自己的发卷,拍着两腿,嚎啕大哭。 菱花、樱花叉腰而立,眉目生嗔。指着老太太道:“万老太太,虽然我家盖房子买地,你万家也帮了不少的忙,但我家四小姐也没亏待过你们。不但供你一家吃喝,还给你孙子投资开画廊。是你孙子不着调,你能怨谁!别觉得你岁数大,就倚老卖老,大家伙都听见了,你骂我们什么话!正好今天人多,就让众人给评评理!” “都把我打成这样啦!还评什么理呀!”万老太太拍着大腿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委屈。 环顾一下左右,见人越来越多,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的天呐!湘君这个贱人怎么这么狠哪!把我孙子给甩了还不算哪,我来这里取点东西也不让啊!老天爷呀,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不然我就没法子活啦……” 万长富正在附近收购山货,得知老伴儿到湘君家去闹事,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询问道:“怎么啦?” 万老太太见老爷子到来,装作受到多大委屈似的,捶胸顿足地哭道:“你们这两个小妖精不得好死啊!干嘛要对我这个瘫巴老太太下死手啊……” 万长富与老太太打了一辈子架,还不知道她什么样。安慰了她几句,便朝湘君那边走去。 见湘君两眼哭得通红,便温和地问道:“老太太哭天抹泪的,还说你那两个丫鬟打了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湘君刚想解释,菱花叉着腰走到近前,抢先说道:“四小姐,你不能再忍了,今天这话我来说。” 湘君刚想阻止她,菱花嚷道:“你不要拦着我,既然人家想问,干嘛还要瞒着?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你孙子他在北宁城娶了好几个媳妇,被我和樱花抓了个正着。所以就商量与他解除婚约。 “你孙子不同意,不但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还诬告我们是破坏分子。看在此前的关系,我们一忍再忍,也没去找他讨要说法,可以说湘君已经仁慈义尽了。 “你孙子跑了,可她奶奶却来这里闹事。一进门就骂,还说一些极其难听的话。方才她打了我一棍子,我一夺棍子,一下子把她给带倒了。 “接下来她就解开自己的发卷,开始大哭大骂。围观的人都看着呢,你老人家随便可以打听一下,如果我菱花要说一句谎话,就不得好死!” 万长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忿忿地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这事苦了湘君啦,是我万家对不住你!” 距离不是太远,万老太太听得真真切切。见老爷子不但没替自己说话,反而胳膊肘往外拐,竟然为湘君道歉。 她再也沉不住气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疯似的冲了进来,指着万长富骂道:“你这个老馋猫!原来你不是为我报仇来了,是来偷腥的!你和湘君是什么关系?为啥向着她说话?” 万长富见老伴儿满口胡说八道,简直是不可理喻。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老伴儿喝道:“你给我闭嘴!赶紧滚回家去!” 万老太太吼道:“这是我家!我就不回去!怎么,碍你眼啦?” 万长富见她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说出这种话,不禁怒上加怒,劈手揪住老太太发卷,用力往门外就拖。 万老太太一边大呼救命,一边乱抓乱打,撒泼打滚的就是不肯走。 万长富见她把自己的手背都给抓出血了,这下子可真的急了,挥手“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湘君、关丽萍于心不忍,便上前去拉架。 万老太太破口骂道:“你们这几个小妖精最不是个东西!别假惺惺地来拉架,你们不就是想看我挨打吗?看吧!看吧!别把眼睛看瞎了!” 湘君、关丽萍听她骂出这样的话,索性就不管了。 万长富骂道:“你好像疯狗了,逮住谁就咬谁。给我回去!”左手一拽头发,右手一扯膀子,硬生生地把她拽出了大门。 万老太太撒泼打滚,就是不走,还对万长富大声吼道:“万长富,你就是一个老掏耙!都掏到四个小妖精这里来了!你就打死我吧!我给你们腾地方!你和这四个小妖精去过日子!” 众人听了,都嗤之以鼻。 万长富那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她这话都能说得出来,气得是火冒三丈,脱下鞋子,举起鞋底子,不管脑袋屁股一顿乱抽。 万老太太见他真的急眼了,这回也不再耍赖,撅着屁股就往门外爬,边爬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虽然老太太说话气人,但也不忍心让她挨打,纷纷冲上前去,将万长富抱住。 万老太太见大家伙都来拉架,觉得这回有了仗势,又开始指着万长富大骂:“万家老头子,他老不正经!是个地地道道的老掏耙!帮助他孙子媳妇打他老伴儿!我老了,没有孙媳妇鲜嫩啊,不着稀罕啦!” 万长富气得浑身发抖,再次扑了过来,怒吼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今天就整死你!” 看人闹的人很多,哪能叫他打她,一起上前,把万老爷子推走了。你说我劝之下,总算安定了下来。 索性把袖子一甩,继续收购山货去了。 万老太本想大闹人家一通,没想到好处没捞着,只捞到一顿打,心里异常的委屈,大哭了一阵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少,也就知趣地回家了。 关丽萍生怕她半路摔倒,就派两个女工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东海岛主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第二百八十三章东海岛主 万老太太回到家中,打开柜子,掏出一个包裹,背负在身上。 站在西墙的下面喊道:“福吉呀,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你姐夫老欺负我。我走,给他腾地方,让他搂着孙子媳妇睡觉!” 俗话说得好,向情向不了理,事情确实是姐姐做得不对,也无法怪罪姐夫。起初大家伙连拉带劝,不让她走。 后来见她执意要走,一想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放开了手。 弟弟套好马车,给她送到烙铁沟,在妹妹住了下来。 此后的日子里,老太太、万钧都不来闹事,衙门也不来找麻烦,日子也算是过得十分的平静。 自黄家村一别,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凶事、险事、烦心事接连不断,绝少想起万恩来,突然这一平静,他那飒爽的英姿立刻就跃入脑海。 回想起那段二人的世界,快乐而又幸福。突然又想起连日以来所经历的阴谋、杀伐……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厌倦。 忖道:“不知何年何月,能帮助万恩打败东瀛人。大功告成之日,倘若他真愿意与我一道远离纷扰的人间,我便引他前往东海,捕鱼摸虾两为乐,那是何等逍遥快活!即便是金银如山也要舍去。” 然而,一想到身在凡尘,未来又充满艰辛与凶险,不禁叹道:“恐怕这将是梦中永远也抵达不到的远景。” 如此一想,她的心情仿佛在夜风中开落的野花,淡淡的芬芳,淡淡的惆怅。 就在湘君无比思念的同时,万恩也是如此。 这段时间,他一直游走在九道山、西河门、东乡山、卧龙山之间。除了训练新兵之外,还制定了夺取清河南岸的作战计划。 就在积极运作之际,突然内线传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刘翔奎、东瀛人共同组建了一支神秘的队伍。队伍共有七十二人,除了侦察精英之外,还从东海黑白岛上请来一个奇人异士。 此人具体有什么本事,眼下还不清楚。总之,这些人已经混进了各行各业,正在全力寻找胡家二十姐的下落。 万恩看罢,不禁大惊失色,急忙把胡小妹单独叫到一旁,一脸凝重地道:“据线人透露,敌人最近打造一支特战队,都是侦察或狙杀的精英。最可怕的是,从东海请来一个世外高人。就是针对你们而来。小妹姐,咱们该如何应对?” 胡小妹不禁一凛,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仰天叹道:“看来胡家姐妹是在劫难逃了!” 万恩心中一痛,安慰道:“只要老天不按住你们的脑袋,自会有解救的办法。” 胡小妹摇头道:“恐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万恩不禁一愣,问道:“难道你了解那个奇人?” 胡小妹幽幽叹道:“我出身在东海,怎能不知道?黑白岛落在胡家大院的南面,相距只有三四百里。 “海岛不是很大,上面尽是黑石白沙,故称黑白岛。岛主名叫杜晨旺,是老岛主杜岚的三儿子,在东海一带赫赫有名。 “据我母亲讲,当年北海真神围困胡家大院,就是他在东海做的内应。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孤高自傲,与我们狐仙家族极其不合,乃是一个颇为神秘的高手。 “此人每日在岛上听琴调曲,弄月吟风,极是风雅。自创一门“忍术”,能遁天入地,变化无形。 “杜晨旺与东瀛忍者关系不错,据说他手中的‘玲珑塔’正是太阳教的教主所赐。他不但能祭塔伤人,还可以聚水为兵。 “虽然他很少与其他人动手,但寥寥几次决斗,都是在三招之内击杀的对手。一定是我们这次杀了太多的东瀛人,惊动了太阳教,故此请他出山。” 万恩心中忐忑不安,对胡小妹道:“既然这样,那你立刻返回黄家村,将姐姐们转移到玄狐山狐仙洞去,把洞穴封印起来。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自有办法让她们化险为夷。” 胡小妹摇头道:“这场大难也许就是天意,恐怕来不及了。杜晨旺眼下就住在万花庄,恐怕姐姐们一走出黄家村,就会自投罗网,还不如以静制动。这样吧,我这就回黄家村去报信,要她们立刻掩埋物资,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利用黄家人打掩护,兴许还能蒙混过关。” 万恩点头道:“一叶障目,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吧,咱俩分头行动。我让万强、修忠旺等人带兵攻打南安镇,用‘围魏救赵之计’帮你们脱身;西坡村、卧龙山距离黄家村不是太远,一旦徐忠信带人攻打黄家村,他们就以掎角之势,展开进攻。只是对这位黑白道主还没有办法,我只能求助于清云道长,让他帮我想个主意。” 胡小妹点头道:“黑白岛主虽然法术高强,但他不会随意游走人间。寻踪觅迹这些事还是靠特战队来完成。万恩,放心吧,我会把姐姐们隐藏得更好。” 万恩颇为担心,再次对胡小妹叮嘱道:“小妹姐,最让我担心的是你和黄大全的关系,我真怕因为他的疑心,而背叛你们……” 胡小妹盯着万恩的脸,淡然地道:“倘若有机会,我会亲手杀了他。”把身子一转,化作一缕青烟便不见了。 万恩望着那淡淡的青烟,心里的忧虑更甚,当即聚集众将,商量如何打好这场大仗。 当天中午,胡小妹就到了黄家村。把姐妹们召集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胡家姐妹对万恩莫名的信任,便对胡小妹问道:“万恩想要我们怎么做?” 胡小妹讲道:“万恩有心让我们转移狐仙洞去,可杜晨旺就在万花庄,倘若我们此刻转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的意思是,把我们缴获来的粮食、武器、钞票等全部转移到地下的密室里,和从前一样,继续做一个贤妻良母,利用黄家人打掩护,即使特战队进村搜查,估计也不会看出现什么纰漏。” 胡家大姐叹道:“利用家庭来打掩护,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自打我们参加抗战以来,黄家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没有了此前的关爱与体贴。他们就知道往自己的腰包里装钱。听他们几个的意思,隐隐要带着孩子离开黄家村,准备花钱娶个女人做老婆。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话音未落,胡家三姐嚷道:“尤其是你家那个黄大全,他最不是个东西!” 胡家大姐也叹道:“是啊,黄大全闹得最欢。整天喝大酒,夜里还大哭大闹,好在你二姐有所防范,用仙气封住了洞口,否则真的会出大事。小妹,非常时期,你必须收回你的野性子。从今天起,你必须要对黄大全好一点。” 胡家二姐也劝道:“对,像不像,做比成样。等把这次危机化解了,你再远远地离开他。” 胡小妹苦着脸,敲着手道:“危急关头,我何尝不想做比成样?恐怕真的办不到。第一,黄大全的确讨厌透顶,让我实在无法忍受; “第二,需要我的地方委实太多。你们都想一想,万恩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寻求高人相救,这样一来,我们两地之间必须要不间断地联系。 “你们法术不高,又对路径不熟,这些事必须由我来担当,你们说要我怎么做才好?” 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如果他在捣乱,我现在就把他给杀了。” 胡家二姐性情较为随和,连连摆手道:“小妹,千万使不得!黄大全虽然偏激执拗,爱走极端,但毕竟不是大凶大恶之辈。如果你把他给杀了,估计不出三日,就得遭到报应。到那时,别说你想与九道山一起并肩作战了,恐怕就连你元神都不复存在了。” 众姐妹齐声道:“此人动不得。杀了黄大全,黄家男人们就闹翻天,如果他们把敌人引进来,我们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胡小妹长叹一声,摆手道:“不提这些烦心的事了,抓紧行动。把缴获来的钱和物,都转移到地下室去。只要熬过这一关,不出半个月,万恩就能出兵收复清河南岸,那时,黄家村就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即便是黄家兄弟到官府去告状,我们也不在乎了。” 众人纷纷点头,当即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自打参加抗战以来,只要这些女人聚集在一起,黄家男人们就会主动地躲开。 他们带着孩子就待在隔壁,见胡家姐妹忙碌不停,心里自然又多了几分焦虑。 黄忠忧虑地说道:“胡小妹突然回到了黄家村,姐妹几个又开始藏东西,估计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众人纷纷皱眉,一致认为情况有些不妙。 有心过来打听一下,但此前有过约定,谁也不敢。 黄忠不但有头脑,还是这些男人的灵魂人物,只听他说道:“黄大全一心想见胡小妹,不如通知他一声。倘若黄大全一闹,我们也就有机会接近自己的妻子,顺便打听一下,兴许能了解好多情况。” 众人纷纷点头,一同朝黄大全住所走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祸根深种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大全正在家中喝酒,得知妻子归来,立刻就放下了酒杯,便朝这走来。众人尾随其后,很快就来到会所的大门口。 妻子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回来一次也不回家,更令黄大全产生怀疑。一进大门,便大声喊道:“胡小妹!胡小妹!” 胡家姐妹见黄大全醉醺醺地走了进来,便一起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对胡小妹劝道:“非常时刻,要加强团结。无论他说些什么,你必须要克制自己。” 胡小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刻的黄大全已有七分醉意,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叉着双腿,往院心一站,指着胡小妹问道:“你野回来了?” 胡小妹耐着性子,拿出一副关心很的样子,对他问道:“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不注意一下身体?” 黄大全把大手一挥,大声吼道:“少跟我扯犊子!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说,跟哪个野男人混在一起?” 胡小妹本想劝说他几句,尽快把他打发走,却听他问出这等的混账话来,不禁大怒,冷冷地道:“我跟谁在一起与你有关系吗?” 黄大全眼珠子一瞪,咆哮道:“你是我媳妇,怎么没有?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万恩在一起?” 把身子一转,冲着门前的男人们喊道:“大家伙都听着,胡小妹这回可真长能耐了!跟她妹夫勾搭上啦,你们说她还是个人吗!” 胡小妹气得浑身直颤,指着黄大全骂道:“黄大全,你就是一个会说人话的畜生!今天我就宰了你!” 把手朝下一探,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 门前有人呼道:“大全快跑!” 黄大全只觉背脊飕飕发凉,回眸望去,见胡小妹越逼越近,双目凶光凌厉,甚是怕人。 他与胡小妹朝夕相处过多年,知她喜怒无常,出手狠辣,虽然自己救过她母亲的命,但那都是过去之事。今天我如此辱骂她,多半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一念及此,心下不由得慌乱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指着胡小妹喊道:“她……她要杀我,你们管不管!” 黄大全虽然可恶,但并不致死,姐妹众多,怎能让她杀人。不等胡小妹冲到近前,就将姐姐们给抱住了,强行地将她拉回房中。 这些男人们正站在门口看人闹,见胡小妹真的要动刀子,无不害怕,纷纷走上前来,架起黄大全的胳膊就往门外走。 黄大全这下子有了仗势,便刹住了脚步。拔高一蹦。转头骂道:“狐狸精,你等着!明个我就把你的丑事公布于众!” 胡小妹余怒未消,听他还在叫骂,握着刀子就冲出了门外。虽然两个姐姐拉着她的胳膊,依旧朝前闯,怒吼道:“黄大全,你现在就是一个活王八,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黄大全只是咋呼几下,见胡小妹真的要杀他,也很害怕,这回也不撒泼了,跟着众人去了隔壁。 胡小妹经过姐们们好一番的苦劝,这才藏起了短刀,含着眼泪说道:“你说黄大全这个犊子,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往出沁。像这样的活牲口,叫我怎么跟他相处? “你们也知道,人家万恩拿我们当亲姐姐一般,他偏生诬陷我和人家有关系。这要是传到湘君的耳朵里,我还是人么?” 她伤心气苦,周身冰冷,却喘不过气,哭不出声。当胡家大姐含着眼泪,紧紧地将她抱住,她才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苦,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平白无故地被人家冤枉,放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可在这危难之际,又拿黄大全没有办法,姐姐们只能陪伴其侧,劝导开怀。 胡家大姐幽幽叹道:“我们姐妹当中,当属小妹最聪明,法术也是最高。每当遇到事情,她总是处变不惊,沉着应对。我真想把她留下来。可两个人已经到了水火两同天的地步了,倘若让二人凑合到一起。说不定就会闹出人命来。小妹,你还是走吧。” 胡家二姐反驳道:“我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还是把小妹留下来吧。小妹这边由咱们能控制;黄大全那边就让黄家兄弟好好劝劝,双方各退一步,也就度过了这道难关了。” 胡家大姐摇头道:“二人如同仇敌似的,劝也没有用。即使小妹可以隐忍,可黄大全却忍不了。他好像做心病了似的,就是一个劲的瞎怀疑。再者说了,黄家哥几个与我们已经离心离德,不火上浇油已经不错了,千万别指望他们从中说什么好话。” 姐妹们纷纷说道:“那可不!这帮男人真的变了。土豆熬山芋一个味。反正大难快要降临了,爱咋在地吧!” 胡家大姐嗟叹了一声,又说道:“母亲曾经说过。我们在人间的日子不多了,也许这就是劫难临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小妹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万恩虽然忠诚可靠,但他毕竟有着自己的使命。倘若胡小妹还能留在人间,重建狐仙庙也就指日可待,而我们也能早日成仙。” 胡小妹虽然想过分手,但从未想过生死离别,当她听到打劫说出这话,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大姐,决定与姐姐们在一起,从此再不分开。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传来黄大全的骂声:“胡小妹,你他娘的给我出来!今天你要不把野汉子给我交出来,我就到处粘贴告示,把你骚狐狸的身份公开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见黄家兄弟都站在黄大全的身后。脸上含笑,似乎对黄大全的举动表示赞赏。 胡家大姐愤愤地道:“这帮鼠目寸光的老爷们,真是无可救药了。瞧瞧他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想团结一心,一致对付胡家姐妹。” 把头一转,一脸凝重地对胡小妹道:“房屋倒塌了,可以重新修复,人心离散,也就无法愈合了。这场大劫实属天意,究竟能化解到什么程度,只能看造化了。小妹,你赶紧离开这里。” 胡小妹缓缓起身,给姐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我会让万恩沿途设下兵站,侦骑四出,一旦有什么不测,立刻赶来增援你们。” 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一道灵光便飞走了。 屋子里寂寞无声,门外却是骂声不断。 黄大全盘膝坐在大门口,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子。一旦骂累了,骂够了,就喝上一口酒。 其他的男人笑嘻嘻,不住地拱火:“这胡小妹真不是个东西,一个多月不回家,回来一趟,连家都不回。不用想,外面一定是有人了。” 黄大全拿起酒瓶子,连续地灌了几口酒,拍着脑袋哭道:“我受不了啦!这顶绿帽子压得我难受啊!”伤心痛苦,难过至极。 胡家姐妹纷纷走了出来,对黄大全道:“你也别哭了,你也别压抑了,胡小妹已经走了,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黄大全一股身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她去了哪里?” 胡家二姐道:“你不说她外面有人么,当然是去找自己另一伴去了。” 黄大全拎着酒瓶子,晃晃荡荡地走进了房中。黄家兄弟也跟了进来。 冷风透窗,风铃摇曳,发出悦耳的声响。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已经不见胡小妹的身影。 黄大全心中空茫、愤怒、痛苦、委屈、妒恨、自嘲、悲苦……犹如沸水一般翻腾着,泪水刚刚流下,瞬间就被怒火烤干。 抡起手臂,将酒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咆哮道:“胡小妹到底去了哪里?” 胡家姐妹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过了半晌,黄忠便对众人道:“大全痛苦成这样,你们要是知道小妹的下落,就告诉他。难道就让他痛苦地死去吗?” 胡家大姐还算冷静,虽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依旧还想稳住局面,温和地对黄大全讲道: “我实话告诉你忙吧。近期有一支敌人的特战队,正在查找我们的行踪,小妹出去探探敌情,可能是去了南安镇了。大全,你先回家睡一觉去,小妹明天就能回来。” 黄大全喝了许多的酒,折腾了半天,感觉又乏又累,便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中。 胡小妹一路狂奔,极想尽快赶到九道山,将黄家村眼下的状况告诉给万恩。 黄家村在正东,九道山在正西,相距大约二百来里地。沿途尽是高山,极少出现人家,她狂奔了大半夜,干渴难耐,极想找到水喝。 她放慢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边尽是松树,月光斜斜照下,人在松树间行走,飘然若仙。 突然听见淡淡的流水声,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穿过一片松林,眼前一亮。只见前方巨石错落,青草杂生,一道清澈的溪水哗啦啦地流将下来。 胡小妹跪在溪水旁边,双手掬起一捧水,就喝了起来。 泉水极为清凉甘甜,由唇入腹,立刻觉得全身清凉,精神大振。 她在河边坐下,打算歇息一会儿再走,忽然听见山谷中传来恐怖的叫声,彷佛山猴被野狼吞噬时发出的惨叫。 那叫声在谷中回荡,撞到山崖上,发出嗡嗡不绝的声响。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乱世凶兆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立刻起身,四下探望。只见峭壁之上,长着一株弯曲的老松树。树枝上蹲着一只似猿非猿的怪物,周身黄毛,双眼血红,嘴如红色的鸟喙,正朝着她龇牙吼叫。 她毕竟是个得道的狐仙,对这种怪兽并不陌生,面色顿时就凝重了起来。 摇头叹道;“这不是‘雍和’么?据说此物属于凶兆异兽,倘若出现,则代表此地必将发生极为凶残的事情。” 突然想到了黄家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忖道:“黄家村可能要出大事,我得赶紧给万恩去送信,让他立刻派兵救援。” 想要施展法术,由于过度的疲劳,法术不灵,只能拼了命的狂奔。 当她跑进军营想见万恩时,得知万恩一大早就去了青云山,其他人又做不了决定。 乱世多凶兆。一连串的征兆,让胡小妹感到极度的不安。有心到青云山去找万恩,可路途如此遥远,万一错路而过,反倒是更耽搁时间。 她只能回到自己的房中,一边等待,一边用功调息。 万恩已经到达了青云山,可事不凑巧,清云道长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了南方游历,只能无功而返。 青云山距离九道山一千多里,即便是万恩的轻功再好,往返一次也得三四天,这样一来,也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再说黄大全当天醉醺醺地回到家中,一头扑倒在床上,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正值午夜。他再也睡不着了,望着冰冷冷的床榻,心里头一阵的难过。 他口渴难耐,就下床舀来一瓢冷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回想起从前那段日子,简单而又快乐。可自打万恩一到,胡小妹如同心里长草一般,整天站立不安,一有空就往人家里跑。 如今湘君回了娘家,她一走就是半个月,中间可回来过一次,不但没有回家,还与自己吵了一架。 这次更是过火儿,都走到家门口了,也不说到家中来看看我。看来这娘们确实跟万恩好上了,不然不会如此绝情。 突然之间,他开始痛恨人生,痛恨万恩,痛恨胡小妹,痛恨胡家所有的姐妹。心中那剧烈的疼痛瞬间就转化为杀意。 咬着牙道:“我黄大全也是个堂堂的男子汉,怎能甘受这等王八气?胡家大姐不是说她去了南安镇了吗,我不如到镇子里去找她,如果发现她真的与万恩在一起,我就杀了这对狗男女!” 想到这里,便找出一把杀猪刀子和一把砍斧,蹲在磨石前将刀子磨得锋利无比。换了一身衣服,把一大叠现钞藏在怀中,趁着夜色朝村门口走去。 此前胡家大姐都用迷雾封住村口。每当他一接近村口,就会晕迷转向,因此也没能走出村庄。 这些迷雾只能对付一些凡夫俗子,但对那些能人异士不但不起作用,还会从这些妖气中看出山里有异常。所以胡家大姐也就没让姐妹们封锁村口,一切都回归到和从前样子。 虽然蒙住了敌人的双眼,却给了黄大全可乘之机。见四下无人,就如同鬼魅一般,飞快地冲出了村庄。 他知道胡家姐妹一直在监视自己,生怕被人发现。一出村门口,就拔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二三里。 他实在跑不动了,这才转身看了看,见身后没有人追赶,这才放下心来。曳开大步,朝南安镇走去。 南安镇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的热闹。黄大全久居山野,街上人一多,不禁有些眼花缭乱,忖道:“大街上有这么多人,我如何瞧得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我手里有花不完钱,不如在南安镇多待几天。” 斜眼看了一眼太阳,烈日眼看就要当头了,估计也有十点多钟了,对面就是一家小酒馆,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四下溜达溜达,等到天黑的时候,就到客栈去找。 想到这里,便朝那家酒馆走去。 眼下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顾客也不是很多,黄大全在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点了两盘菜,要了一壶酒,就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便来到台前结账,便对店家问道:“南安镇有几家客栈?” 店家答道:“镇子里共有三家客栈。客官,如果你想住店的话,我给你推荐一家。” 黄大全摇头道:“我不住店,只想找一个人。” 店家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想找什么人哪?” 黄大全嘻嘻笑道:“找我媳妇。她背着我不回家,我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店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便逗道:“原来你小子是在捉奸哪!这可不好找。你与客栈既没关系又不熟,谁也不会让你看登记簿子。再者说了,都是开门儿做生意,谁不愿意图个平安?万一闹出人命来,人家的店还开不开了。放心吧,即使你媳妇住在人家的店里,也不会告诉你的。” 黄大全觉得他的话很在理,便沉默了下来,沮丧地道:“这不是白来一趟吗?” 忽然想起店家要给自己推荐客栈,这说明他与客栈一定很熟,我不如给他俩钱,让他带着我查查去。 想到这里,便嘻嘻笑道:“老板,既然你与客栈很熟,就帮我查查得了呗!我不让你白跑,给你好多钱。” 店家打量黄大全一眼,见他就是一个土豹子,能有多少钱?便逗趣似地问道:“给我多少钱哪?能买多少糖球吃?” 黄大全见他瞧不起自己,便哼了一声:“别看小伙穿得破,里头有干货!” 解开衣扣,从里面的衣袋里掏出一大捆五百元的钞票,往柜台上一甩,问道:“买你家店铺够不够?” 店老板望着一叠崭新的钞票,登时就愣住了,忖道:“就这个土豹子,怎么会有这些钱呢?” 衙门正在查找一伙神秘的武装,前些日子,就挨家挨户下了通知,如有可疑之人,必须到衙门去报案。 这土豹子怀里揣着这些现金,不是侠客就是大盗,我不如将他稳住,到衙门去报案去,一则衙门不会怪罪;二则还能闹一笔赏钱。 想到此处,小牙一呲,嘻嘻笑道:“没想到这位客官是个财主啊!多个朋友多条路,什么钱不钱的,反正我和客栈老板都很熟,到客栈随便为你打听打听。日后只求客官常来光顾就可以了。” 黄大全在山沟沟待了这么久,他哪知道人生如此复杂。当即行礼道:“有劳店主,我就在店里等着。” 店老板为了将他留住,便转身对店小二道:“小二,赶紧给这位客官让到雅间,要好好地伺候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黄大全哪知道镇子里正在抓人,他以为店老板见他有这些钱,想要溜须自己,便牛哄哄地去了雅间。 店小二端来茶果,黄大全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细斟慢饮。 工夫不是很大,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忽然门帘被扯落在地上,黄大全抬头一看,五六身穿警服的人,端着长枪朝他一步一步的逼迫而来。 黄大全这下子也不装了,吓得是手脚筛糠,结结巴巴地道:“官爷饶命!我……我是良民,跟媳妇生气……” “咚”的一声,一枪托子砸在他的后背上,只听有人喝道:“少说废话!两手抱头,蹲在地上!” 黄大全咧着大嘴,哭唧唧地蹲在了地上。 几个衙役在他身上搜查了一番,不但搜出了凶器,还搜到一叠崭新的钞票,更怀疑他不是个好人。 一个小头目令道:“把他捆起来,押到警局去。” 黄大全喊道:“官爷,别误会!我……” “叫什么叫!去你娘的吧!”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把胳膊朝后一拧,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一步一棍,一直打到了警局。 这天,袁大刚正在南安镇检查工作,得知抓了一个重要的嫌犯,就在审讯室里等候了多时。 他身为局长,这些年来竟跟抗战分子打交道了。时间一久,也就摸出了一套规律。 比如对付那些年轻的学生,就派几个大汉,手里握着皮鞭,一打二吓唬,也就什么都招了。 如果对付那些激进的知识分子,就派两个温柔的女间谍,顷刻间就让他失魂落魄…… 像黄大全这样皮糙肉厚的土豹子,恐怕打几皮鞭也不起作用。不如利用金钱或官职对他进行诱引,说不定马上就为我所用。 单等黄大全被推进审讯室那一刻,袁大刚立刻就迎了过来,对手下责怪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这位仁兄!” 满脸堆笑,急忙给黄大全松绑,便把他拉到一旁坐下。 众衙役迷茫不解,都愣在了那里。 袁大刚猛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倒茶!” 几个衙役端来了茶果,摆放在桌案上。 袁大刚朝外弹了几下手指,众人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袁大刚这才问道:“请问仁兄,你是哪里人啊?为什么身上带着凶器和大量的现钞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抛情弃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大全见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不错,也就实话说: “我叫黄大全,家住在帽子山下的黄家村。家中有个娇妻,我十分的爱她。可这娘们突然变了心,总也不回家。 “后来我发现跟她和一个妹夫眉来眼去,整得挺热乎,我怀疑他们俩有关系。所以就带着刀子来南安镇来找他们。 “当时我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我媳妇真的给我戴绿帽子,我就宰了他们。结果还没等找,就被你们给抓来了。” 袁大刚早就对这叠钞票查证过,均是3打头。说明这笔钱正是上面拨给海州府的军费。便拿起那捆纸币,在手中不住地玩弄着。 突然问道:“请问仁兄,这笔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黄大全虽然不知道是从官军手中缴获而来的,但他知道这笔钱是打劫而来的。不禁紧张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这钱与我没有一点儿关系,都是……都是我家那败家娘们弄来的。” 袁大刚拿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啧舌道:“这笔钱是一笔军费,落在你的手里了,那可不好办了,一旦上面追查下来,你必死无疑。” 黄大全吓得是浑身发抖,连连作揖道:“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赶紧为我想个法子吧。” 袁大刚叹道:“此事重大,恐怕我也帮不了你的忙。这样吧,你把你所知道,如实地讲给我,如果我把案子破了,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黄大全不过就是一个大土豹子,他能懂得什么。当即讲道:“我媳妇她家共有姐妹二十个,都会点功夫。总嫌家里穷,就到外边去打劫。前些日子,他们出去了一天一夜,结果还真搞回来一大堆的钱。” 袁大刚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妻子正是官府追查的破坏分子。一个月之前,他们不但血洗了熊家岭,还端掉了石门子检查站,可说是罪大如天。 “黄大全,我见你是个正义之人,千万不能他们同流合污。这样吧,只要你把实际情况讲出来,帮助我抓获这伙悍匪。 “我不但奖励你五百块现大洋,还把南安镇警局副局长的位置让给你。那时,你有钱有势,难道还愁找不到媳妇么?” 黄大全知道对胡小妹已经无望了,还不如借机弄死他和万恩,当即就表示愿意效忠。 袁大刚也会办事,当即就让手下给他找来一身警装,和一把盒子炮。 黄大全穷苦了一辈子,终于等来出人头地这一天,连忙跪在地上给袁大刚磕头。 袁大刚将他搀扶了起来,摆手道:“不要谢我,这是你弃暗投明换取的功劳。黄兄,你穿上这身衣服,就属于我们警局的人了,那么咱们就是同道的兄弟。袁某为你备好了一桌酒菜,咱哥俩边吃边聊,你必须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地讲给我呀!” 黄大全早就把袁大刚当成世间最亲近的人了,几杯酒下肚,自然来了一个竹筒里倒豆子,把肚子里那点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不但讲出万恩是罪魁祸首,还把黄十五如何拔狐毛,变媳妇这些事也都全都讲了出来。唯一庆幸的,就是黄大全不知道湘君的底细,更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袁大刚见此事涉及狐仙,自然不敢轻而妄动,当即就给徐忠信打去了电话,只听徐忠信在电话里说道: “东瀛人对损兵折将大为恼火,特意派来了一个世外高人,我这就请高手过去。这帮娘们有可能是一群狐狸精,你千万不能轻而妄动。一切听从此人的指挥。” 徐忠信生怕电话被窃听,不敢多聊,立刻就放下了电话。 大约傍晚时分,门外突然出现一个清瘦英挺的碧衣男子,高声道:“忍者杜晨旺要见袁局长。” 众衙役正严阵以待,见东海仙人驾到,急忙入内通报。 袁大刚带着大小头目急忙出门相迎。 杜晨旺被请进房中,傲然而坐。 袁大刚急忙吩咐人献茶,杜晨旺摆手道:“茶就不喝了,那个举报人我必须见上一面。” 袁大刚把黄大全唤了进来,介绍道:“这位是黑白岛上的仙家,特来为我们降妖除魔。黄大全,你赶紧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讲给仙君听听。” 黄大全躬着身子,来到杜晨旺的近前,就把黄十五如何拔狐毛,变美女;万恩如何带他们血洗熊家岭等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杜晨旺手托下颏,连连点头道:“看来确实是刘翠花的二十个女儿。我这就将他们拿走。” 袁大刚连忙拱手行礼道:“仙君做事果然雷厉风行,不知需要我们警局做些什么?” 杜晨旺微微一笑道:“神仙不问凡尘事,我只是针对胡家二十姐而来,至于那些凡夫俗子,你们自行处置吧。” 说话间,飘忽而起,化作一缕红光,便不见了。 袁大刚把黄大全叫到身旁,对他道:“你立刻带上所有的人马,驱车赶往黄家村,不管大小孩伢,一个不留,统统杀死!” 黄大全不禁大惊失色,向上求情道:“局长,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良民,更何况是我的族人,我怎能杀他们呢!恳请局长收回命令,留下族人一命。” 袁大刚指着黄大全,哈哈笑道:“黄大全。你小子真是掰着屁股做嘴——不知道香臭啊!其实我这样做,都是在为仁兄着想。你想一想,如果不杀人灭口,你就会暴露。如果暴露了,万恩能放过你吗?” 黄大全把嘴一咧,喜笑颜开地道:“多谢局长的提醒,手下一定照办。” 袁大刚朝他勾了勾手,示意叫他进一步说话。 黄大全把耳朵递了过去,只听袁大刚道:“万恩可能要攻打南安镇了,警局估计是保不住了,你血洗黄家村之后,立刻前往宜州城,以后你就在县长手下当差,估计是前途无量。” 黄大全心中狂喜,嘴丫子都咧到耳朵上了,连连鞠躬道:“黄某永世不忘局长再造之恩,如有发达之际,一定重金答谢。” 袁大刚微微笑道:“答谢就不必了,只要你好,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就满足了。对了,这件事当任何人也不许说,以免其他人嫉妒。” 其实袁大刚哪有那份好心。他料到血洗黄家村之后,万恩等人定会对黄大全疯狂地追杀,因此就把他诓到宜州城,用他充当诱饵,来狙杀万恩等人。 黄大全就是一个土豹子,他哪里知道这里另有阴谋。带着感恩戴德之心,给袁大刚做了五六个长揖,这才走出了门外。 这边已经开车上路,黄家村却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原来胡家姐妹也担心黄大全会离家出走,但几个女人怎么也不能到一个大光棍子家里去监视吧? 黄忠不但是一村之长,还是胡家二姐的丈夫。在妻子百般的劝说之下,黄忠这才带着几个人去监视黄大全。 不过这些男人们与妻子都是貌合神离,巴不乐得愿意黄大全能掀起一场风波,也好借机也好整治一下自己的妻子。 黄忠等人虽然去了黄大全的家,也发现黄大全不见了,但谁也没料到黄大全一进南安镇就叛变了。 都以为他一定是去了南安镇去捉奸,到几家客栈、几家饭馆打听打听,四处寻找一番,找不到的话,就在南安镇潇洒两天,用不多久也就回来了。因此也就没有告诉妻子们。 当胡家二姐问起此事,黄忠不是说黄大全独自喝酒呢,就是倒在床上睡觉呢。 胡家姐妹信以为真,也就没有多问。 在山村居住,彼此都不相邻,唯有胡家十七妹距离黄大全家很近。她发现黄大全家的烟筒两整天也没冒过烟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和三姐翻墙而过,去了黄大全的家。 但见门扉紧闭,房角蜘蛛结网,似乎已有好久没有人住过。 姐妹俩望着门锁,怔立了片刻,又敲门喊道:“大全,你在家么?” 喊了三四声,也不见有人答应,这才撬开了门锁,走进房中。 只见土炕上尘土满布,空空荡荡。夕阳从窗户斜斜照入,尘粒在光柱中飞舞。 姐妹俩呆呆地站了半晌,胡家三姐这才说道:“这些男人们在撒谎,黄大全至少走了两天了。赶紧去见大姐,看看怎么应对才好。” 姐妹俩马不停蹄地来到集结地,便把此事讲给了众人。 胡家二姐怒不可遏,咬着牙骂道:“这帮该死的男人们,没想到他们也在和我们耍心眼儿,我这就把黄忠找过来。” 胡家大姐举手阻止道:“你打死他们也没有用了,如果黄大全当真背叛了我们,劫难已经形成了;如果这犊子还有良心,我们就按照此前的计划去应付。” 胡家二姐问道:“要不要给胡小妹他们送个信儿?” 胡家大姐点头道:“眼下凶吉难测,我必须去一趟九道山。虽然我的法术不高,但令主牌还在我的手里。有它相助,今夜就能回来。” 众姐妹催促道:“赶紧施法,不然就晚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狐女遭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家大姐把令牌摆放在地上,念了一套秘诀,青光一闪,突然化作一个蒲团。 她盘膝而坐,紧闭双眼,默念了一下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灵光一闪,蒲团如气垫一般将她托起,在房中旋转了一圈,缓缓地飘出了窗外,朝九道山方向飞去。 碧天如洗,群山如黛,那蒲团飞得又稳又快。胡家大姐低头朝下望去,座座青山倒退如飞,下面的人群宛如蚂蚁。 穿透重重云雾,越过石门山的峰顶。突然狂风鼓舞,尘土飞扬。身下的蒲团似乎有所警觉,盘旋不前。胡家大姐心下微惊,凝神朝下方查探。 前方空旷处,树木寥寥,一个青衣男子负手而立。长的是长眉细眼,目光炯炯,唇上两撇青须整齐挺秀,满脸尽是傲气。赫然便是杜晨旺。 胡家大姐心下一惊,刚想念咒提速,只听杜晨旺哈哈笑道:“黑白岛岛主杜晨旺在此等候多时!胡家大姐,请给我下来吧!” 胡家大姐充耳不闻,念了一套神行诀,身如弯弓,猛地高高跃起,与身下的蒲团分离开来。凌空踏步,朝前方急冲而去。 杜晨旺嘴角含笑,负手而立,虽然身在下方,却宛如在万仞崖顶俯瞰她一般。只听他愤愤地骂道:“骚狐狸,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右手缓缓举起,指尖一弹,一道红光弥漫开来,凝聚为一支细小的苍龙号角,徐徐落到他手上。 杜晨旺将号角叼在口中,轻摇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号角登时发出苍凉而诡异的响声。 声音刚一传入耳中,胡家大姐立刻升起一丝烦躁之意,从胸腔往头顶贯去。 她心下一凛,忙不迭地将双耳塞上,单脚踏空,继续飞行。 杜晨旺笑骂道:“难怪好多东瀛人死在你们手里,这妖狐果然本事不小。” 嘴巴鼓起,再一用力,突然变了声调。漫山遍野突然响起各种野兽的怪吼声,起初寥落尖厉,片刻之间便如海啸雪崩,把胡家大姐被震得踉踉跄跄。 胡家大姐她知道在劫难逃,但她牵挂着自己的姐妹,不得已之下,只好元神分体,把灵力运用在令牌上,然后把信息传给胡小妹。 杜晨旺见她使用元神分体法,哪里肯让,双掌突然一分,射出一团真火,朝着胡家大姐燃烧过来。 胡家大姐猛一翻身,从自己的头上揪下一绺头发,鼓起腮帮,用力一吹,发丝四处飘散。只听“嗤啦”一声,黑烟弥漫,那枚令牌借着黑烟,着落在草丛里。 胡家大姐呻吟了一声,秀眉紧蹙,全身又蜷紧了三分。“扑通”的一声,一只雪白的灵狐坠落在地上。 杜晨旺迈步上前,祭出吸魂塔,将灵狐收入塔中。原地转了一圈,遁入地下,径直朝黄家村奔去。 那枚令牌具有仙力,等杜晨旺走远,这才冲天飞起,幽幽渺渺地飞到了九道山。 胡小妹正在房中用功调息,突然一个光球破窗而入。她转头一看,正是自家的令主牌。连忙托起双手,将光球托在手中。 那光球突然一颤,现出胡家大姐的影像,只听凄楚地说道:“黄大全已去告密,黄家村在劫难逃……”随后被一团红光所笼罩,影像不见了,依旧是那枚令牌。 胡小妹与黄大全做了四年的假夫妻,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也把那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万万也没想到将黄家村出卖给东瀛人的偏生是他。 回想起大姐凄楚景象时,心中愤怒痛苦直欲发狂。她怒火如沸,周身骨骼暴响,青筋爆然,腾身跃起,恨不得立刻杀回黄家村去。 毕竟经历过战争的历练,如今的狐仙庙已经成熟了许多。 杜晨旺东海有名,别说我一个胡小妹,就是我一家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眼下令牌在手,我不容通过它的灵力,去找万恩。 想到此处,飞身越出窗外。见四下无人,便把青铜令牌握在掌心。 两眼微闭,心里默默祈祷:“父母在上,胡家姐妹凶吉难测,我极想找到万恩,与他一起前往黄家村救难,父亲赶快显灵,为女儿指路!” 话音未落,一道灵光倏然飞起,在半空中旋转一周,瞬间化为一个光球,在胡小妹的面前旋转了几圈,“嗡”的一声,朝着西北方向飞了过去。 胡小妹见有灵光指路,兴奋不已,当下施展起神行法术,在后面紧紧跟随。 此时已经入夜,林野空旷,僻静无人,她在月光中急速狂奔。也不知奔行了多久,眼前的光球突然消失不见了, 胡小妹急忙顿住了脚步,忽然叶木沙沙,风声簌簌。胡小妹耳郭一动,听见远远的传来轻快而迅速的脚步声。象是有人提气飞奔,穿林而来。 这段时间里,胡小妹与万恩经常一起刺探军情,时间一久,两个人配合也日益默契,达到听音知人,用眼神就能说话的地步。 她双眼微眯,侧耳听了听,心中不禁狂喜,大声地高喊了起来:“万恩,朝这边走,我是胡小妹!” 突然远处树枝摇曳,果然有人驭气奔行。枝叶间透下的星点微光,洒落在那人身上,来者果然是万恩。 原来万恩去了青云山,想求清云道长向仙界求助。可事不凑巧,清云道长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去了青城山,只能无功而返。 突然听到胡小妹的喊声,心里“咯噔”的一下,忖道:“一定是黄家村出事了。”便寻着胡小妹的喊声奔了过去。 二人相互奔近。见胡小妹眼角上珠泪未干,料到大事不妙,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黄家村出了大事?” 胡小妹泪蒙蒙地道:“百分之九十是出事了。大姐是用令牌给我传来的音讯,当时的画面很模糊,声音也很嘈杂,只听大姐说:‘黄大全告密,黄家村在劫难逃……’,接下来就是一蓬红光,大姐也就消失不见了。” 万恩叹道:“难怪你娘说你们时日不长,看来这场大劫乃是天意。我本想到青云山讨个法子,没想到清云道长一个月之前就去了青城山,结果空手而归。听你所讲的情况,大姐可能半路遭擒,那么,黄家村也将大难临头。” 沉思了片刻,又讲道:“无论九道山、西河门、东乡山还是卧龙山,只要我振臂一挥,都可以出兵。可眼下要对付的不是哪支军队,而是赫赫有名的黑白岛主,我该去求谁呢?” 胡小妹道:“我知道杜晨旺的功法,除了我大伯能与他抗衡,其他人都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事情过于突然,即使湘君用玄世珠传话,等他赶到黄家村也得一天。东瀛人对胡家姐妹恨之入骨,恐怕是来不及了。” 万恩点头道:“是啊,远水解不了近渴。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们被砍头啊。” 眉头连皱,恍然想起自己那本天书。白猿老祖曾经说过,关键之时可以手持天书唤我。 万恩敲了一下额头道:“对了,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小妹姐,你稍等片刻,我这就请天神下凡。” 蓦然转身,朝一座山丘上跑去。 万恩站在山丘上,手捧着天书。面南而立,对着天空深深地做了三个长揖,这才对着天书讲道: “老祖在上,弟子万恩广纳群雄,把胡家二十姐招募到抗战队伍之中,准备打造一支精锐之师。没想天有不测风云,黑白岛岛主杜晨旺助纣为虐,突然对胡家姐妹动手,弟子无计可施,希望老祖前来救难。” 话音未落,空中飘来一朵祥云,只见白猿老祖站在云端之上,他铿声说道:“胡家姐妹乃有罪之身,这次大劫实属天意,可罪不该死。 “这样吧,我解开你手中的无字兵书。你在岔路沟十字路口摆下五行阵,将杜晨旺困在五行阵当中,逼迫他交出胡家姐妹。 “然后把胡家姐妹送至狐仙洞,让她们潜心修炼,日后也好造福人间。去吧,大难已经形成,倘若再延迟一步,恐怕胡家姐妹也就没有来生了,赶紧去吧。” 万恩刚想磕头答谢。金光收敛,白猿老祖已经不见了。 低头看去,天书并无什么大的变化,依旧像火柴盒大小,张张都是白纸,看不到一个字。唯一不同的是,天书不住地闪着金光。 万恩知道天书玄奥无穷,凡夫俗子无法看到,因此也不多想,把天书藏于怀中,拔足朝山下狂奔。 胡小妹正在焦急地等待之中,见万恩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便迎了过去,焦急地问道:“有什么良策?” 万恩一脸凝重地道:“也许我们迟到了一步。这样吧,咱俩分头行动。小妹姐,你前往黄家村打探;我在岔路沟布阵,拦截杜晨旺。” 胡小妹颔首轻点,刚一转身,却听万恩叮嘱道:“无论黄家村发生什么,你只能在远处观察,不许进村子营救。” 胡小妹深情地望了一会万恩,突然说道:“为了和你并肩战斗在一起,我不会冲动的。万恩保重!”把身形一展,腾空而起。 万恩心急如焚,为了赶时间,挥刀砍伐一棵小树,去掉枝桠,然后骑在上面。掏出无字兵书,默念心中所求之事。 突然金光一闪,裆下那根树木竟然变成了一匹天马。高约八尺,长有一丈,通身如雪,脑门上长着一个犄角。一声龙吟,腾空而起,踏云朝东奔去。 此时的杜晨旺,已经利用遁术闯进了黄家村。 胡家姐妹聚集在一起,正在商量是否逃出黄家村,到山上去避难。 胡家二姐反对道:“一旦分散开来,就没有战斗力了。我们一奶同胞,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姐妹们无不赞同,刚想起身击掌。突然地面上腾起一缕青烟,随即跳出一个人来,虽然笑容满面,但那种笑不免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大声惊呼:“杜晨旺!” 杜晨旺负手而立,哈哈笑道:“据说胡家二十姐个个温柔贤惠,黑白岛正缺少你们这样的女仆,本岛主倒是想尝试一下你们的服务。你大姐已经沦为我的囊中之物,你们也就不要客气了。” 胡家姐妹怒吼一声,挥刀向他劈来。 杜晨旺把玲珑塔往空中一抛,瞬间变大,“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房顶硬生生地被撞飞了起来,如同飓风中的稻草,被卷得七零八落,在空中飘舞。 刹那间,众人周围空洞无物,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 众人“啊”的一声惊呼,只见头顶悬着一座宝塔,红光四射,旋转不息。 胡家二姐迷迷糊糊之中忽地想起,这不是东海吸魂塔吗?倘若被这红光吸入塔中,只怕再也没有生还余地。 用尽真力,大声呼道:“吸魂塔塔!姐妹们快……” 还没等她把最后的一个字说出来,只听“嘭”的一声,红光眩目,笔直地照在胡家二姐的脸上。 她只觉得光芒耀眼,灼热难当,眼前突然一片混沌。恍惚之间,瞧见五条蛟龙在红光中奔了出出,大嘴一张,一股极强的吸力将自己连根拔起,朝那吸魂塔中吸去。 忽听其他几个姐妹惊呼大叫,也被那束红光硬生生拔起。个个弓着身子,撅着屁股,一寸一寸的朝塔中移去。 红光一熄,杜晨旺已经把吸魂塔收回手中,掰着手指数了数,轻咦了一声,皱眉道:“怎么还差了一个?” 他单眼掉线,朝塔中看了看,唯独缺的就是胡小妹。想要四下搜寻,恍然想起黄大全所讲的话。 摇头晃脑,十分惋惜地道:“都说胡小妹娇俏可爱,美不堪言。只可惜我没福享受。”摇头叹息,一脸的沮丧。 寻思了片刻,将玲珑塔悬挂在腰间,不紧不慢地朝村外走去。 刚一接近村口,迎面驶来一辆汽车。从车上跳下一大群衙役,拎着枪围拢了过来。 黄大全把大手一挥,用命令的语气道:“都给我到后面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血溅黄家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些衙役当差多年,都是有资格的人物。见这土豹子竟敢这般对自己说话,都想怒怼他几句,但考虑到还有大的行动,也就顿住了脚步。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纷纷撇着嘴道:“穷人别得利,得力就装屁!”自觉站成一排,静静地望着他。 黄大全躬着身子来到杜晨旺的身前,先鞠了一躬,然后满脸赔笑地问道:“杜仙人,胡家姐妹抓到了没有?” 杜晨旺提起了吸魂塔,在黄大全的眼前晃了晃,十分惋惜地道:“我只想玩玩你媳妇,可偏偏就没能抓到胡小妹。真是老天不随人心愿呐!”摇头晃脑,啧舌叹息。 黄大全嘿笑道:“那就是一个骚玩意。过手的货色,没啥意思。” 杜晨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就你这个怂样也想娶胡小妹做媳妇!我实话告诉你吧,胡小妹善用人魂分离法,这些年,估计你连她的身子都没碰过。如果万恩正派的话,估计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黄大全咧着大嘴,沉思了半天,觉得每次与她同床,仿佛都像是在梦境一般,既真实又虚幻虚。 听他如此一说,大有被欺骗的感觉,更是怒火冲天,大骂道:“我稀他奶奶的!怪不得不给我生孩子!” 杜晨旺呵呵一笑,摆手道:“别生气了,赶紧执行任务去吧。地下的密室里有好多的钱币,你们哥几个发财去吧。” 原地转了一圈,只留下一缕青烟,人却不见了。 黄大全把身子一转,立刻严肃了起来。用命令的语气对这些衙役道:“我在黄家村住了五六年,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在我没喊话之前,谁他娘的也不许开枪。等我把他们都喊出来,你们就用机枪、步枪使劲地给我突突。无论大小孩伢,一个也不许留!” 几个手下齐声道:“放心吧,保证让他们永远闭嘴!” 黄大全把手一摆,十多个衙役直接进了村庄。 山村寂静,一片漆黑。不过黄大全对他们的藏身之处是了如指掌。 便扯着嗓子喊道:“黄家兄弟们,我是黄大全,你们都出来吧!官府只杀胡家姐妹,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如今这些狐狸精都被抓起来了,我带着你们去走光明之路!” 这些男人早料到会有大事发生,但万万也没想到衙役来得如此之快。 黄忠家的屋子里有个地窖,众人见无路可逃,都躲在他家的地窖里。听到黄大全的喊话,大家伙都想出去。 黄忠摆了摆手道:“先别急。虽然黄家人与抗战无关,但这些狐女毕竟是我们的媳妇,万一定我们一条知情不报之罪,那就麻烦了。这样吧,我先出去见见黄大全,听听他是什么意思。” 众人觉得此话有理,就让黄忠先出去了。 黄大全整理了一下衣帽,昂首挺胸地迎了过去。 黄忠见黄大全身穿警装,腰间还别着匣子炮,先是一愣,然后指着他问道:“你打哪里整来这身行头?” 黄大全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哈哈笑道:“黄村长,你兄弟我遇到贵人啦!去了一趟南安镇,就当上了南安镇警局副局长。” “是么!”黄忠上下打量他一番,赞叹道:“穿上这身衣服是挺精神的!” 黄大全朝院子里看了看,便问道:“家人们都在哪里?赶紧让他们出来。咱们哥几个商量商量。我建议家财能卖就卖,不能卖的就一把火儿烧了。如今你兄弟已经是局长了,我带你们到南安镇去过好日子。” 黄忠哈哈大笑,冲着黄大全竖起了拇指,赞道:“大全,你不愧是黄家的精英,这份的!”转身朝房子里走去。 黄大全低声令道:“把机枪架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众人纷纷点头,子弹上膛,一切准备就绪。 这些人自幼与黄大全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都很信任。最关键一点,这些男人都在担心狐女们会累及家人,早就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得知黄大全不但派人抓走了胡家姐妹,还当上了局长,自然是高兴不已。就抱着熟睡中的孩子,纷纷走出地窖,一同来见黄大全。 黄大全热情地和众人打着几声招呼,单等所有人到齐,突然脸色一变,把手一挥,高声令道:“一个也不留,给我杀!” 话音未落,机枪、步枪一同开火,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不绝于耳,与那些孩童的哭叫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撕心裂肺,好不凄惨。 枪声继续,哭喊声渐渐止息,这场屠杀只用了短短的两三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黄家大小三十余口,就这样惨死在黄大全的手下。 黄忠直到临死那一刻,还不相信黄大全会对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但这一幕却是亲眼目睹,他心中后悔,喃喃道:“是我害了整个村庄!” 把头一偏,在悔恨、愤怒中结束了碌碌无为的一生。 黄大全知道狐女藏匿钱财之处,便对众人令道:“逐户搜索。无论金钱还是宝物,谁搜到的,就归谁所有。然后把房子全都给我烧了。” 这帮衙役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四下散开,朝各家院子里奔去。 黄大全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密室,蹬着梯子走了下去,见一个蛇皮袋子里满是钞票,乐得合不拢嘴。 当即脱下这身警装,换了一身便装,背起了钱袋子,从后山溜走了。 这些衙役虽然没有发现藏钱的地点,但这些男人们也藏了不少私房钱,自然是收获颇丰。见没什么可拿的了,就开始大肆放火,可始终不见黄大全的身影。 众人喊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众人同生一个心理:黄大全不择手段,诛杀同族。甚至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一定是人神共愤,结果被狐女给杀了。 一念及此,无不害怕?十几个衙役拔腿狂奔,一窝蜂似的朝村外跑。 胡小妹正在朝黄家村狂奔,远远就听到有枪声响起,她大呼一声“不好”,用尽所有的法力,终于飞进山口。 当她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一股悲愤怒火猛地窜将上来,烧得她双眼赤红,双手微微颤抖。 这一刻,她早把万恩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卡车前有只有四个衙役,他们害怕有人偷袭,就把手雷的盖子打开,用一根细绳连在手雷的拉线上,布置在卡车的四周。 胡小妹见村口停放着一辆卡车,周边有人影晃动。她灵机一动,决定毁掉车辆,先断其后路,然后再与敌人进行肉搏。 主意拿定之后,鹤伏蛇行,悄悄地朝卡车这边摸了过来。 谁知四周已经布好了手雷,还没等接近卡车,就拌上了引线。 胡小妹见草丛里火花四溅,暗呼一声“不好”。腾身急转,向后方猛扑过去。 人在空中,手雷已经接连响起,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胡小妹被掀翻在深沟里。 弹片嗖嗖乱飞,好在没伤到自己,想起了万恩的嘱咐,心里好一阵的后悔。 爆炸声过后,胡小妹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可身上无处不痛,骨骼好像被震碎了一般,只能朝后倒爬了数步,贴靠着沟边隐藏了起来。 好在这些衙役胆小如鼠,听到爆炸声更加害怕,谁也没顾得上搜索,纷纷爬上了卡车,朝村外驶去。 胡小妹见卡车已经走远,就想尽快离开这里。可惜法力全失,只能靠自己这两条腿,艰难地爬上了南侧的山坡。 汽车很快就驶出了山口,还没等驶向官道,结果汽车压上了地雷。 “轰”的一声巨响,汽车的前轮瞬间就飞上了天。车身一晃,再也不动了。 十几个衙役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没等站稳,突然道路两旁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十几个黑狗子顷刻丧命。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从两旁壕沟里冲出二十多个黑衣人,正是卧龙山的兄弟。 由于事起突然,黄长生并没有做好准备,只是派出好多侦兵,在南安镇一带侦察。 当侦兵发现一辆卡车,载着无数全副武装的衙役朝黄家村这边驶来,这才感觉不对,连忙放飞信鸽给山上报信。 等弟兄们赶到这里,黄家村已经是火光冲天了。 黄长生知道已经来晚了,也就没有杀进村庄,而是在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队伍需要保密,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是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活口,顺手拿走一些枪支弹药,便消失在密林当中。 放下这边不说,却说杜晨旺借着土遁正喜滋滋地朝南安镇赶奔。忽然遁术失灵,已经没有了通路。 他急忙腾身越出地面,见路中间站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左手握着一本奇书,右手握着宝剑。冷冰冰的一张脸上,布满了杀气。 杜晨旺惊慌害怕,朝后退了几步,厉声问道:“哪路的毛神?竟敢拦我!” 万恩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冷冷地道:“你身为道家中人,却充当外族人的走狗,罪该万死!万恩念你是属于上界仙人,留你一命。识相的,赶紧把胡家姐妹交出来!” 杜晨旺抬手揪了一下鼻子,哈哈笑道:“一个胡小妹已经够你忙活了,怎么,还要把胡家姐妹全包了吗?” 万恩怒不可遏:咬牙骂道:“下流!” 左手高举,祭出无字兵书,金光一闪,现出五个仙人。 个个白须银眉,身穿不同颜色的仙衣,分别是青、黄、红、白、黑,手中各执一把镇妖剑,按五行方位站定,把杜晨旺困在了中间。 此阵名叫五行阵。也就是把金、木、水、火、土依次相隔,互为犄角。 如果敌人用火攻击金阵,就用水阵来增援;如果敌人用土来攻击水阵,就用木阵来增援;如此循环交错,根据五行相克相生之法,两两相护,也就形成了一道围障。 杜晨旺天生傲慢,根本不把这座五行阵放在眼里,冷冷地一笑道:“你以为一个破五行阵就能困得住我么?” 缓缓举起右手,捏指为诀。青衫鼓舞,一道耀眼的白光如同蛟龙破臂飞卷,“呼”的一声,从掌心中轰然冲出,银芒滚滚,化作一条银色的长矛。 脚尖一点地面,飞起一尺多高。“呀”的一声大吼,抖枪朝西方直冲过来。 西方庚申金,哪位白衣仙人挥舞着白剑与他战在了一起。大约斗了三个回合,杜晨旺渐渐落了下风。 他知道如此缠斗下去自己必然吃亏,便退了回去。 用力摇晃了了几下身子,突然咆哮了一声,由口中喷出一团物色迷雾,瞬间化作五色蛟龙。 分别是赤蛇、金螭、青虬、黑龙、白蛟,在空中怒吼奔腾,只等主人一声命令。 万恩轻蔑地一笑道:“杜小子,你以为动用五气龙兵,就能冲出五行阵吗?” 手指轻弹,五个仙人不住地变阵。 杜晨旺哈哈笑道:“娃娃,我笑你见识太短。这五条蛟龙并非普通的蛟龙,而是东海孽龙。每条龙不但吸纳了多种凶灵,还苦修过“五行真元”,虽然还未彻底炼成,但吞噬一条清河还不成问题。” 万恩不屑地道:“原来是东海那五条破龙啊!杜小子,我明确地告诉你,这是远古大神,九天玄女娘娘所创的阵法,别说东海孽龙,就是远古的孽龙也得困死在五行阵中!” 杜晨旺哼道:“休要大话压人,我这就让你瞧瞧我是如何大破你的五行阵!” 昂头挺胸,高声令道:“五气龙兵,冲出阵中!” 话音未落,五条蛟龙巨口大张,呼啸扭曲,喷出五色龙气。相互交缠飞舞,蓦地化为一道巨大的霞虹气柱,朝着万恩这边猛冲过来。 五个仙人齐齐跃起,厉声喝道:“大胆孽龙,还不降落,等待何时!” 手腕一挽,剑指纷纷指向蛟龙的脑袋,射出五色奇光。 五条蛟龙周身剧颤,瞬间变小,趴在五个仙人的脚下不住地抖动着前爪,好像是向上在作揖。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狐女获救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杜晨旺心下愤怒,怒目相向。突然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废物,怕几个糟老头子干嘛?赶紧起来,给我喷射火……” 万恩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拔出宝剑,大声喝道:“杜晨旺,你出卖道义,假借降妖的名义,拿走我的抗战勇士,其心可诛!你与东瀛人狼狈为奸,破坏抗战同盟,更是罪不可赦!仙界仁慈,不代表人间也能忍让,今天我宰了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 纵声长啸,腾身越入阵中,真气透过剑身,急速朝前急冲。 杜晨旺两眼盯着爆闪的剑光,万分的惧怕。讶然叫道:“天人合一!”两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万恩宛如流星赶月,刹那间已到近前,宝剑长探,一道青光电闪而至,一剑刺在他的肩膀上。 杜晨旺痛吼一声,鲜血喷射,连忙把玲珑塔一抖,十九只灵狐从吸魂塔中坠落在地上。 他把身形一展,冲天倒掠,落荒而逃。五条蛟龙咆哮一声,冲天飞起,随着他急迫而去。 明月清辉朗朗,薄雾消散,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地上。 万恩四下扫望,这才发现,不但五个仙人不见了踪影,就连手中那本无字天书也不见了。只有十九只可爱的灵狐,整整齐齐地趴在自己的脚下。 万恩心中一直在想,白猿老祖突然收走了天书,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忽觉裤脚一动,低头一看,见一只灵狐正扯着自己的裤脚,不住地摇晃。 万恩蹲下身来,爱惜地抚摸着灵狐,歉意地说道:“姐姐们,万恩一时失算,结果害了你们,实在对不起。黄家村已经被毁,从此再无亲人。你们只能到玄狐山、狐仙洞中去避难修行。万恩虽然不是什么大丈夫,但绝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只要我夺回万花庄,一定重建狐仙庙。” 灵狐们纷纷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分别在万恩的手上舔了几下,仰头嚎叫一声,一同朝西北方向奔去。 万恩缓缓起身,面南而立,对着天空做了三个长揖,这才向东南方向奔去。 此时的胡小妹已经来到南侧这座矮山上,抬头望去,黄家村火光熊熊,已经映红了半边夜空。脑中嗡然一响。 她眼泪狂流,双手不住地颤抖,喃喃道:“不知姐姐和孩子们是否还活着?”双腿一软,便瘫软在山顶上。 想到朝夕相处的姐姐们;想到那些天真可爱的侄子、侄女们,心如刀割的一般,也想要到村子里看看去,可由于悲伤过度,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晕迷了多久,终于清醒了过来。 天高月明,云淡风轻。一阵山风席卷过来,胡小妹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她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肩胛,发现身上粘乎乎的,借着月光看去,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她把手在柔软的青草上蹭了几下,想找个有水的地方清洗一下,猛一抬头,发现东边的山峰上荧光闪闪,不禁一惊,忖道:“哪里来的这些幽光鬼火?” 她极力运用元神,凝神看去。不是鬼火,而是人影,心里不禁慌乱了起来。 有心想离开这里,可又一想:“眼下敌我不明,万恩又和我有过约定。倘若他找不到我,定然会冒然闯进村庄。我不能走,即使被官兵抓走,我也要等万恩到来。”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回想了半晌,恍然想起赵老蔫儿讲过的夜间战术; 东乡山的兄弟每当夜间肉搏的时候,怕误伤自己的兄弟,就在臂上缠上荧光带。一定是东乡山的兄弟赶来支援。 想到此处,心中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山风清冷,圆月昏黄。胡小妹抱着双膝坐在山崖之下,两眼盯着山下。此处是山脉的最末端,虽然不高,但由此向下眺望,百里荒原,一览无遗。 胡小妹坐在这里苦等了半晌,也不见万恩回来,娇俏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忧急的神色。 时而眉尖紧蹙,时而咬唇沉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忖道:“难道万恩也出事了吗?”如此一想,心中便是一阵慌乱恐惧。 她连忙站了起来,不住地对自己道:“万恩手中握有天书,决计不会有事的。” 虽然如此,但心中的担忧却是越来越盛。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见北面的砂石路上奔来一人。黑衣鼓舞,周身上下彷佛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此人眉目清秀,俊秀出尘,不是万恩又是谁?胡小妹全身一震,失声喊道:“万恩!” 只可惜气力不足,声音太小,早被呼啸的山风吹得不见西东。 夜色正深,星汉无语,四周一片漆黑。她扶着周侧的树木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去。当她来到最后一座小山崖时,不知为何,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她连忙扶住树干,再也不敢走动了。 眼见万恩越奔越近,生怕他闯进山谷,便提起了精神,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万恩!” 声音很大,远远地传了出去。 万恩顿住了脚步,转头朝这边望去。只见胡小妹俏立在崖顶风中,凝望浮云明月,衣袖翻飞,长发飘舞,犹如冰雪凝铸,似乎已经痴了。 “难道她受伤了么?”万恩脚步一偏,便朝山上奔来。 胡小妹悲喜难抑,想要扑入他的怀里痛哭一场,谁知刚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就此昏迷了过去。 万恩眼看她要摔倒,抄手将她揽住,喘了几口气,这才坐在山崖上。 万恩自幼多病,可能是久病成医的缘故,对医术上也略知一二。伸出两个手指,搭在她脉门上。 见她脉搏虽然虚弱,但脉象平稳,一定是经历过某种刺激,才导致晕迷。 有心解开她的胸襟,为她输导真气。可孤男寡女,此前又传出过许多流言蜚语,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妥。便缓缓地站起身来,想要寻人相救。 可村子里的队伍敌我不明,万一把敌人引到这里来,岂不是更加麻烦。 夜色沉沉,山野空旷,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望着她惨白的脸颊,心痛不已。当下把心一横,忖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救命要紧,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当即盘膝坐在山崖上。长臂环绕,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抵住她的胸膛,源源不断地为她输导真气。 过不多时,胡小妹终于有了意识。鼻息之中尽是淡淡的花草的清香,夹杂着一缕熟悉而又好闻的男人气息。 一阵山风吹来,树木摇曳,一颗冰冷露珠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冰凉。 胡小妹微微一动,只见一个黑影忽然压了过来,挡住了半天的月光。一个男人叫道“小妹姐,你终于醒了?” 她吃了一惊,定睛望去,见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万恩,也就没做任何的挣扎,热泪顺着脸颊倏然滑落,突然失声叫道:“万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万恩微笑道:“大仇未报,姐姐怎会离开我呢?” 胡小妹微微一笑,挪动了一下身子,目光往上一转,见自己的上衣全被解开,连忙将衣襟系好。 万恩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方才是在为你疏导真气,所以才……” 胡小妹连连摆手,微笑道:“你是好人,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其实……其实……”欲言又止,脸色羞红,心中怦怦乱跳。 舒缓了片刻,这才想起姐姐们的安危,哭着问道:“山里人都死了,我的姐姐们怎么样?” 万恩微笑道:“一切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她们只是被打回原形而已,都去了狐仙洞避难。那里与胡家大院气息相通,不出意外的话,东海会来人帮助她们。不用担心,你这是怎么了?” 胡小妹哭道:“我心里难受,加上负伤,不知为何,就连走路都走不了啦!见你安然无恙,心下一宽,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万恩责怪道:“临行前我再三嘱咐过你,无论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许进村子,你就是不听话。结果村子没进去,小命儿险些没搭上。” 胡小妹把肩头一晃,“嘤咛”了一声,死死地抓住万恩的衣服,把脸贴扣在他的胸脯上。 胡小妹只是一些挫伤而已,她的昏迷,是急火攻心所致,当她得知姐姐们都平安脱险,心里这一畅快,很快就精神了许多。 恍然想起村子里那队人马,便对万恩道:“一刻钟之前,东山坡上杀来一队人马,左臂上缠着荧光带,估计是东乡山的人马。咱们要不要过去?” 万恩点头道:“当然要过去。但不知你的身体怎么样?” 胡小妹手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可身上无处不痛,又倒在万恩的怀里,低声道:“给我十分钟调息的时间,估计就没事了。” 万恩脱下上衣,盖在她的身上。两眼凝望着夜空,云影如魅,虽然圆月当空,光晕却是异常的昏黄,说不出的凄凉惨淡。 当他想起与胡小妹那段谣言时,心里一直在后悔自责,忖道:“都怪我办事不够果断,其实我早就料到黄家村会祸起萧墙,倘若我及时地对胡小妹加以限制,也就不会出现黄大全叛变这种情况。” 转念又一想:“人家又不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我有什么权利去约束人家?小妹姐随我出生入死,立下无数的功劳,干嘛还要责怪人家。” 看见了一眼她身上的斑斑血迹,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胡小妹经过调息,堵塞的经脉彻底打开。血液畅通,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挥动了几下胳膊,霍然起身。 她拢了拢秀发,说了一声:“我没事了。”便与万恩一起朝山下走去。 两个人还没等走进村口,就和赵老蔫儿等人相遇了。在他们的陪同之下,缓缓地走进了村庄。 所有的建筑物全被大火烧毁,残垣断壁,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死者都集中在黄忠家的大门口。尸体七横八竖,形状十分凄惨。眼见这些无辜孩子惨遭屠戮,心中枯涩滋味实难言谕。 胡小妹不忍再看,她全身发抖,靠着石墙,全身虚脱无力,脑中一片空茫,嘴里反反复复道:“黄大全,我要杀了你!我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杀了你!” 万恩止住了脚步,转头对赵老蔫儿道:“赵大哥,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来处理,尽快安葬好死者,我这就护送胡小妹回山。” 赵老蔫儿点头道:“她悲伤过度,会得病的。你赶紧把他带走吧。我们什么时候攻打南安镇?” 万恩低声道:“凭我们眼下的实力,拿下南安镇不在话下。可眼下突然出了这等大事,不但战斗力有所减弱,敌人也会加强防范,我想避其锋芒,朝后拖延一段时间。你回去告诉宋大哥,继续在西坡村养兵蓄锐,静待良机。” 赵老蔫儿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保证服从命令。” 把头一转,赵老蔫儿见胡小妹脸色煞白,便对万恩道:“这姑娘的脸色十分难看,赶紧带她走吧。” 万恩来到胡小妹身前,要求她立刻返回九道山。胡小妹把肩头一晃,咬着牙道:“我要追杀黄大全。” 万恩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在乎一时?还有,眼下没有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黄大全?赶紧跟我回山。” 胡小妹依旧不走,万恩很是生气,指着她道:“你和他们一起去死,赵老蔫儿还会埋葬你!”蓦然转身,径直朝村外走去。 虽然是一句气话,但在胡小妹的心里却变得说不出的温暖。招手叫道:“等等我!”朝他追了过去。 这场仗虽然互有损失,但对于万恩来说,失去了一支奇兵,是个重大的损失。眼下东瀛人不断地朝玄狐山一带调兵遣将。 万恩为了避其锋芒,也就没有急于攻打南安镇,继续养兵蓄锐,坐等战机。 而胡小妹由于悲伤过度,加之身上有伤,到了九道山之后,也就大病一场。好在西河门的郎中个个医术高超,经过治疗,三天后伤病已经痊愈。 这天,西河门的线人特送来一封情报:黄大全确实没死,据说他逃到了宜州城。 第二百九十章 报仇心切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对黄大全是恨之入骨,得知他逃往了宜州城,不禁牙关紧咬,恨不得立刻将他擒杀。 她大病初愈,情报有来的如此容易,万恩隐隐觉得像是个圈套。他生怕胡小妹去私自去报仇,极为担心,便唤来了母亲对她进行劝导。 胡小妹一脸的平静,微微笑道:“此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 母子俩见她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就不再谈起此事,只是唠了几句闲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万恩突然被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惊醒,蓦地坐起身来。 眺望窗外,天空黛蓝,山谷间笼罩着一层薄雾。东边的彤云不住地游动,山巅之上金边如带。正是朝阳将要初升之时。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宋小玲焦急地喊道:“万大哥,胡小妹不见啦!” 万恩大吃一惊,急忙穿好了衣服,奔出了房门,与她一起来到胡小妹的住处。 屋内屋外人头耸动,语声鼎沸。万兰、万强、马烈久等人都已经赶到。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 万兰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伸手递给万恩一张纸条。 万恩将纸条展开,上面写了几行小字,正是胡小妹的字迹。 我对黄大全恨之入骨,必须杀了他,否则我对不起我的姐姐和侄儿、侄女。此事因我而起,我心里愧疚,此仇不报,感觉生不如死。 你们都是好人,不必惦记我,生死对我胡小妹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杀了黄大全之后,我就去找我的姐姐。 万恩全身大震,纸条险些脱落。转头望去,母亲也是心中焦虑,面色很是难看。 只听她缓缓地说道:“九道山距离宜州城至少也有二百多里,她大病初愈,路程如何艰险不必细说;单说宜州城戒备森严,到处都在抓狐女,以她个性,凶险可料。 “万恩,胡家姐妹是九道山、西河门的恩人,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胡小妹。倘若劝说不了,你就帮助她除掉那个畜生!” 万强道:“我这就派出九路探兵,到宜州城方向去找她?” 万恩摇头道:“眼下正是紧张时刻,不能动用山上的侦兵,一旦遭擒,说不定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风险。我身体中具有灵性,还是我去找她吧。” 万兰叹道:“早知如此,昨日我与她同住就好了。” 转过身子,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个小螺号。黛蓝色的螺壳,上面拴着一根桃红色的丝线,螺壳里有一颗透明的珍珠。瞧起来就像是美人含泪的眼睛。 万恩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万兰叹道:“这是胡小妹送给我的礼物。是东海罕有的宝贝。吹起来的时候,悠悠扬扬,好听得紧。 “起初我只拿它当成玩物,后来胡小妹偷偷地告诉我。这螺号名叫‘相思螺’,具有一定的灵性。 “如果两个人各持一只,即使相隔百里,也能清清楚楚地说话。万恩你把这螺号带上,估计会有大用。” 众人都感到稀奇,纷纷上前细看。 宋小玲一把夺过,就开始在屋子里尝试了起来。只是呼叫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回话,便唠叨了一句:“什么破玩意,一点也不灵验。” 万兰叹道:“这丫头报仇心切,估计已在百里之外了。” 宋小玲把海螺递向了万恩,中途又拿了回来,双眉一挑,对万恩道:“你完成任务之后,就把这对相思螺送给我。有了它,今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和他说话啦!” 万恩在她头上摩挲了一下,笑着道:“可以。不过咱哥俩哪有那些话要说。” 宋小玲心中一痛,忖道:“难道万恩只把我当成妹子吗?”心中欢喜之情登时黯淡了下去。 万兰见宋小玲一直对婚姻这件事念念不忘,心中不免有些忧虑,便说道:“小玲,你就赶紧把海螺还给你哥。时不等人,让他赶紧走吧。” 宋小玲恋恋不舍地把海螺交到万恩的手中,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万恩把螺号藏在怀里,又察看了一下靴筒里的短刀,一笑道:“有了这宝贝,就不愁找不到胡小妹了。” 心下高兴,当即就把军中一些事情,交代给万强等人,便并肩走出屋子。 万强叮嘱道:“无论万花庄还是宜州城,都戒备森严,如果找不到她,你就赶紧回来。安全第一,军中不能没有你啊。” 万恩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我不但找回胡小妹,还能把黄大全除掉。” 万强对这位小弟相当了解,向来说到做到。见他信心满满,也就不再叮嘱了。只说了一句:“早去早归。”便朝营中走去。 万恩一出寨门,便从怀中取出相思螺,呼叫了半晌,依旧毫无应答。一路向南狂奔,尝试着联络胡小妹许多次,但无一成功。 心下微微有些忧急,皱眉忖想:“若在百里之内,胡小妹应当听到才是。难道她真的已经到了百里之外吗?”心下忧急,继续狂奔。 胡小妹自打这次负伤之后,法力已经远远不如从前,当飞行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法力突然消失不见了。 但她杀气凛冽,即使靠着自己的两腿,也要闯进宜州城。无论自己是生是死,必须要杀掉黄大全。 一路上林野空旷,僻静无人,她满怀着满腔的怒火,在月光中急速狂奔。 当她距离西门还不到五里远时,突然灵光一闪,冲出一个弯腰背驼的老太太,用拐杖击打几下地面,低声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真不让我省心。” 胡小妹定睛一看,见是母亲拦住了去路,她又惊又喜,急忙奔到近前,嘻嘻笑道:“娘,你怎么出山了?” 刘翠花愤愤地道:“我不出山,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么!我这是冒着电打雷劈的危险,赶来阻止你。” 胡小妹咬着牙道:“黄大全血洗了全村,我岂能饶了他!” 刘翠花哼道:“你这不是去杀人,而是去送人头。” 胡小妹一脸愕然,讷讷地问道:“此话怎么讲?” 刘翠花叹道:“你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怎么不好好地想一想。黄大全不过就是一个傻狍子而已,袁大刚为什么如此器重他?分明就是把他当成一个诱饵。黄家村一夜之间惨遭血洗,料到你们一定会追杀黄大全,故此把他骗至宜州城,静等你们上钩。” 胡小妹一凛,骇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难道这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刘翠花咬着牙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但我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你去送死!” 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路旁的树林里。 探过头来,附耳对胡小妹道:“你们得到情报是假的。黄大全根本就没在城里,而是住在城东的汗王宫里。他的周边不但有一个警卫班,还请来了五仙中的白、柳、灰。 “分别有白仙中的媚娘子白小珍;长仙家族的柳长印;鼠仙家族的宁小辉。宜州城只是一个陷阱,外松内紧,就是引你们入套。” 胡小妹眉头紧锁,困惑不明,低声问道:“三个仙家为什么也来保护黄大全?” 刘翠花低声讲道:“黄大全与你们相处了这些年,知道好多狐仙家族好多的秘密。如今黄仙家族彻底落寞了,唯有狐仙家族依旧高高在上。这三个家族气愤难消,就想借助这个机会想搞垮狐仙家族,他们也好做大。” 胡小妹思索了半晌,依旧不得其解。便问道:“黄大全不过就是一个傻狍子而已,官府为什么要派重兵保护他?难道他还知道更多的秘密?” 刘翠花叹道:“官府想要顺藤摸瓜,从某个细节上查起,打算摸清几支武装所在的位置,这只是其一。其二,黄大全虽然见过湘君,可他不知道湘君来自何方,家住哪里。 “不巧的是,一个月之前,湘君等人大闹了兴隆镇的公堂,衙役们乱枪打死了姚学德,因此北宁城也在暗中调查湘君。 “偏偏这时黄大全投敌叛变,讲出万恩的妻子名叫湘君。加上万钧那个傻小子也讲出了好多过去的事,几个官差就带着画像让黄大全来指认。 “倘若证实关家屯那个湘君就是万恩的妻子,那四小姐可就危险了。因此黄大全必须要除,但你一个人不成,万恩正火急火燎地来寻你,你从城北绕过,在东大龄上静等万恩。” 胡小妹笑道:“万恩果然来找我了?” 刘翠花见她说出“万恩”二字时,声音忍不住地有些波动。眼神也变得柔和朦胧起来;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漾出温柔的笑意,心里暗呼“糟糕”。 忖道:“难道这丫头也爱上了万恩?不行,我必须要阻止她。” 想到此处,由口中吐出一颗珠子,对胡小妹道:“这是我的内丹,你赶紧将它吞下。” 胡小妹知道,倘若母亲失去了内丹,她将会变成一只普通的老狐狸,心里有些不舍。手捏着内丹,含着眼泪道:“那你?” 刘翠花微微笑道:“娘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况且还是一个罪人之身,常年躲在大山里,法术再高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把内丹传授给你吧。” 胡小妹感激不尽,颤抖地抬起双手,将珠子放入口中,顿时周身上下泛起了灵光。 而母亲却是一点点地变小,竟然变成了一只骨瘦嶙峋的老狐狸,把身子一转,朝树林深处奔去。 胡小妹心里悲痛,“扑通”的一声,便跪倒在地上,朝着母亲的远去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这才泪蒙蒙地朝城东奔去。 她到了东大岭之后,就在山崖下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便靠着石崖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一刻钟,怀中的海螺忽然发出悦耳动人乐曲声。胡小妹一股身坐了起来,欣喜地叫道:“万恩快要到了。” 连忙取出螺号,开始与对方进行联系。万恩得知她在东大岭上,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此时林野空旷,僻静无人,万恩极为兴奋,在月光中急速狂奔。 月光朦胧,东大岭上一片漆黑,万恩刚想吹响螺号,却听见不远处有人拍着手,咯咯笑道:“万恩你真够意思,难道你就不怕危险么?” 万恩二人循声望去,见石崖下亮起一蓬幽光。这才看见,石崖上坐了一个黑衣女子,正朝他拍掌微笑。 山风吹处,黑衣飞舞,露出雪白的肌肤。那长长的秀发飘散起伏,美丽的脸上酒窝深深,一双乌黑的大眼如泉水般清澈。妖娆美丽,竟不在湘君之下。 万恩低声喊道:“小妹姐。”运用轻功,腾身几个腾跃,便来到山崖下。 胡小妹连忙将水递给了他,先是一阵道歉,然后才把路上遇到母亲等事讲给了万恩。 万恩表情凝重,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之色,低声说道:“既然你对凡人不能动用仙法,那么我们必须得搞到武器。我的靴子里只藏了一把短刀。如何对付了一个班的警卫?” 胡小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九道山去调兵。” 万恩摇头道:“眼下东瀛军侦骑四出,到处都是密探。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太过引人注目,恐怕一下山,就会被敌人发现。会不会遭到伏击不说,我最怕九道山暴露出去。” 胡小妹心里着急,跺着脚道:“那可咋办呢!一旦北宁城派人来见黄大全,湘君妹子不就危险了么。” 万恩眉头紧锁,沉思了半晌,恍然想起昨天地下人员送来的一份情报。 信中说:宜州城治安军有大队长,名叫侯德顺,此人对城中隐伏人员危害极大,希望尽快除之。 此人共有两房姨太太。二姨太的父母就住在城东张家铺子,明天正是他岳父六十岁寿辰,希望借着侯德顺出城之机,将他干掉。 万恩心头一动,忖道:“既是办寿,宾客一定很多,出入也很频繁,我不如到他家打劫一些枪支弹药。” 想到此处,便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胡小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张府借枪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点头道:“这里距离张家铺子不到十里地,拿到武器之后就杀奔汗王宫。不过张家乃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出入都需要请帖,我们如何才能混进?” 万恩恍然想起宋小山化装乞丐,决定让胡小妹施展一下法术,把自己化成乞丐的模样。 胡小妹刚刚吞下内丹,还没有完全稳定,暂时还不想动用法力,就找来几种植物,研磨之后,涂抹在他的脸上。 打量了几眼,觉得很是不像,再将他衣服扯开几个口子。 再次打量一番,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依旧掩盖不住天生的帅气。 胡小妹又爱又气,挥手拍了他一巴掌,抱怨道:“你娘是怎么生的你呢?无论怎么打扮,都不像是个叫花子。” 万恩嘿笑道:“你是夸赞还是在抱怨?” 胡小妹叹道:“长得再俊又有何用?第一,不属于我的人;第二,害得我不得不施展法术。” 万恩笑道:“先让你练练手。” 胡小妹白了他一眼,当即念了一套五鬼搬运的法术,从花子房里搬来几样破烂的东西。 万恩见衣服又脏又臭,皱眉道:“这衣服怎么穿哪?” 胡小妹也不管他,直接丢在了他的身上,灵光一闪,已经穿在他的身上了。又幻化出一面镜子来,让他自己去看, 万恩还是觉得有些不像,便对胡小妹道:“小妹姐,你把我的嘴角用什么东西粘住,变成一个小歪嘴儿,也就变了模样。” 胡小妹笑道:“干嘛还要粘上,我抽你几个嘴巴子,嘴就打歪了。”抬手指向他的面门,一道碧光打在他的脸上。 万恩感到灼痛难当,“诶呦”了一声,已经把他化成丑陋无比的乞丐。 一切准备完毕,二人初步计划了一下,便朝张家铺子奔去。 时近二更,明月当空,张家大宅子里灯火明亮,远远就能听见大院里传来的喧哗与笑声。 放眼望去,碉楼上有家丁游走巡逻,不少佣人还在准备明日的庆典。对于张家来说,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万恩转头对胡小妹道:“张家虽有看家护院,但宾客太多,出入频繁,即使有新的面孔出现,也不会太介意,我这就混进院子里去。” 胡小妹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有两个家丁守在门口,便说道:“混进院子很难,还不如将他们干掉,逼迫张老爷子交出武器。” 万恩摇头道:“不成。这里距离汗王宫不是太远,张家一旦大乱,定会打草惊蛇。你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只要你接应到位就行。” 胡小妹虽然知道万恩足智多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如果拿不到武器,就立刻返回。万事不能勉强,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万恩点头道:“放心吧,只要我一得手,就用螺号与你联系。” 说完,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朝张家大门口走去。 张家大门大敞一开,两盏巨大的红灯笼在门前高悬摇曳。两侧各站着一个背着枪的家丁,在门口来回走动。 万恩端起破碗,用苍老的声音道:“张家大善人,请施舍一些东西给我吧!” 一个家丁喝道:“哪来的臭叫花子,黑经半夜的,讨什么饭,赶紧给我滚开!”抬腿就是一脚,将万恩踹倒在地。 万恩爬了起来,又来到门前,对着大门口作揖道:“可怜可怜穷人吧!请二位善人发发慈悲,给我……” “真他娘的臭不要脸!”两个家丁一齐冲了过来,万恩拄着棍子转身就跑。 等那个家丁回到大门口,万恩又来到大门前。 两个家丁追打了几回,也不忍对一个叫花子动手,就给他拿来一点吃的,让他吃完了赶紧滚蛋。 万恩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有什么活计没有?我不需要赏钱,只要供我几顿饭就行。” 一个家丁打量他几眼,嘲笑道:“你不但眼歪嘴斜,还是个瘸子,你能干个啥?” 万恩指着自己的脸道:“你别看我这样,干起活来不比别人差。” 说话间,管家走了出来,对两个家丁道:“侯队长传过信来,说城里来好多兄弟,给他岳父祝寿,需要多添加几桌酒菜。人少活多,你们俩也帮着忙活忙活去。” 此言一出,一个家丁道:“这个叫花子不要赏钱,只要供他几顿饭就行,不如把他也整进去得了呗。” 管家看了万恩一眼,问道:“你能挑水劈柴吗?如果能干这两样活计,我不但供你饭吃,还赏你一身衣服。” 万恩连连行礼致谢。 就这样,万恩混进了张家大院。 管家给万恩找了来一套衣服,简单地梳洗打扮一番,见眼前这个叫花子只是跛足歪嘴,身子骨还很不错,就开始给他安排了劈柴、挑水的活计。 万恩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对于劈柴、挑水等事岂不是小菜一碟,不一会儿的工夫,柴火成堆,水缸也注满了水。 众人见他手脚麻利,干起活来从不偷懒,都很喜欢他。 无论哪里有活,都喊万恩去干,很快就和这些下人们混得很熟。抬头看了看,很惊讶地问道:“张家的大宅院真漂亮。老寿星住的房子更好吧?” 一个下人道:“基本不差大致。只不过屋里的陈设好了一点。” 万恩问道:“主人住在哪个房间里?让我也开开眼界。” 那下人便指着后边的房子道:“看见没有?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寿字的就是主人的房间。” 万恩从此不再多问,继续干活。 时至午夜,活计也忙得差不多了,众人都回房中睡觉。 万恩不过就是一个叫花子,谁给他安排住宿?就把他留下来,让他看守厨房,以免猫狗偷吃食物。 万恩见院子里的人已经走光,便拔出短剑,径直闯入一个贴着“寿”字的房间里。 老夫妇俩正在睡觉,万恩把短剑压在张老爷子的脖子上,低声喝道:“别动,动一下我就宰了你!” 张老爷子从睡梦中惊醒,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人,把刀子架在脖子上,吓得腿脚筛糠,连忙作揖道:“好汉饶命……” 他这一说话,惊醒了身旁的老太太,见有人把刀子架在老爷子的脖子上,忍不住的一声惊叫。 万恩手疾眼快,不等她喊出第二声,劈手就是一掌,就将老太太打晕。 张老爷子更加恐惧,连连求饶道:“别……别杀我。你需要什么,我这就给你去拿。” 万恩低声道:“不瞒你说,我是山上的土匪,这次下山,只想从你家拿到两把快枪和手雷,余下的什么也不要。希望你好好地配合,我也不想在你的寿辰之日大开杀戒。” 张老爷子命在旦夕,哪敢不从,就穿上了衣服,将万恩带进了偏房。 点亮了蜡烛一看,见枪架上戳着四杆长枪,便拿起了两杆,背负在身上,厉声喝道:“子弹、手雷在哪里?” 张老爷子为了保命,不敢有丝毫犹豫,就把主动搬过两个箱子。 万恩打开一看,见是一箱子弹和一箱子手雷,便往衣兜里装了几十发子弹,摸起一颗手雷,拧开盖子,将拉环挂在无名指上。 对张老爷子喝道:“扛着手雷箱子,把我送出大门。倘若你敢喊人,我就拉响手雷,与你同归于尽。” 张老爷子连连摆手道:“老朽不敢,一定照办。” 当快到门口时,两个家丁将他们拦住。 张老爷子略一迟钝,万恩就用手雷撞击一下他的后腰,低声喝道:“不想死的话,赶紧让他们退下。” 老爷子家大业大,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便对两个家丁道:“我送人家一些东西,你们不必过问。” 两个家丁虽然疑虑重重,但主人不让过问,谁敢上前拦挡?就这样毫不费力地走出了张家的大门口。 万恩吹响了海螺,胡小妹也及时地赶到。二人生怕老爷子喊人,一拳将他击晕,把手雷和子弹装进一个布袋子里,便向村外奔去。 夜色苍茫,清风凛冽,云雾丝缕飞散。二人身披着星光,在万里长天之下乘风遨游,仿佛变成了海底的游鱼,说不出的自由惬意。 等张老爷子苏醒了过来,再集合家丁追赶,两个人已经到了东大岭了。 二人将所有的手雷挂在身上,检验一下手中的长枪,一切正常。这才把子弹上膛,悄悄地朝汉王府那边摸了过去。 明月当空,清辉普照。二人沿着山脉,在树林里穿梭,转眼便到了汗王宫的围墙下。 万恩双脚一踏,腾身展跃上了墙头,伸手刚要拉她,却见胡小妹侧过脸颊,瞄了他一眼,把身形一展,也飞上了墙头。 万恩低声道:“你怎动用了法术?” 胡小妹附耳道:“没事,只要不用仙法猎杀凡人就没事。” 二人颔首轻点,相互对视了一眼,与她对视了一眼,鬼魅一般进入汗王宫中。 二人在后花园的假山下蹲伏下来,万恩低声道:“咱俩先干掉这些侍卫,为你施展法术铺平道路。等你打败那三个妖人之后,我们就可以随意猎杀黄大全了。” 胡小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低声道:“与你并肩作战就是开心,真希望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她话中有话,但万恩疏不在意,当下起身,刚想拔足奔行,却被胡小妹一把拉住,低声道:“由我来带路。” 脚尖轻轻一点,距离地面半尺多高,如同鬼魅一般,在花树之间闪电穿梭。她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穿掠拐折,毫不停顿。转眼之间,便到深宫院内。 偌大的宫殿空荡无人,小巷清幽,庭院冷落。两侧房舍高低错落,夜风吹窗,残破的木门摇摇荡荡,寂静得如同梦魇。 二人足不点地,几个纵跃,便已到了西跨院。二人抬头望去,见大厅里灯火通明,十个官兵正在打牌。 两人对望一眼,颔首示意,当即拧开四颗手雷,一只手握着两颗,匍匐前进,很快就摸到大厅前。 汗王宫多年没有人居住,在这战乱的年月里,人们几乎将这里忘记。因此觉得这里无比的安全,因此疏于戒备。 距离大厅不到两丈远时,这才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见已经暴露,也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投弹,一颗颗手雷冒着火花,撞碎了玻璃,落到了大厅之内。 继而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四射,弹片横飞,有的被炸死,有的向外逃窜。二人腾身跃起,端着长枪冲进屋内,几乎就是一枪一个,一会儿的工夫,一个警卫班全部报销了。 两个人生怕有落网之地,开始进行搜索。 突然窗外卷进来一阵阴风,将所有的灯笼“仆仆”接连吹灭,整个汗王府瞬间就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胡小妹有内胆在身,心中有底,脸上淡定如故。 万恩却是一脸骇然,对胡小妹问道:“怎么回事?” 胡小妹微微笑道:“不过几个小妖精而已,泛不起什么波澜。万恩,你就躲在我的身后,一定要保护自己。” 迈步走出门外,大声喊道:“三位仙人来访,为何藏头缩尾?出来吧。” 话音未落,西墙外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怪吼,三道人影从墙头上飞掠而过,在半空停顿了刹那,笔直地落在一个石台上。 胡小妹连忙将万恩挡在了身后,见三个妖人并没有发动袭击,这才凝神观望。 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女子。她身材不高,体形微胖,打扮得十分妖艳;水汪汪的眼睛秋波荡漾,艳若桃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正是白仙中的媚娘子白小珍; 左侧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脸色雪白,双目斜长,腰间缠着一把黑色长鞭,此人正是蛇仙子柳长印。 右侧站着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侏儒,尖嘴猴腮,相貌猥琐,微有鸡胸驼背,仿佛一个稚嫩童子。但眼神凶狠凌厉,满脸尽是暴戾神色。 右手正握着一把柳叶刀,在手指间急速旋转,有着抢占先机,气势凌人的架势,此人正是地鼠大仙宁小辉。 第二百九十二章 勇斗三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对三个人并不陌生,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向上拱手道:“想不到能与三位大仙在此相见,幸会,幸会!” 白小珍一脸的厌恶,把嘴一撇,媚声骂道:“胡小妹,你身为有夫之妇,却不守妇道,家有夫君,却偏偏勾引万家小贼,当真可耻!” 突然把手指向万恩,鄙夷地笑道:“都说万家小贼情深意重,为了胡思雨可以苦等了五年,今日看来,完全颠覆我的认知,不过就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浮滑浪子!” 万恩勃然大怒,怒吼道:“信口雌黄!卑鄙无耻!” 白小珍哈哈笑道:“黄大全亲口所述,还有个假么?” 万恩刚想破口大骂,却被胡小妹拦在了身后。 两眼盯着白小珍,哈哈笑道:“北方有句俗语:乌鸦站在黑母猪的身上,只看到别人黑,就是看不到自己有多黑。 “全天下谁不知道你媚娘子天生多情,只要是男人死了,一定要落泪不已。只可惜那些男人都是被你杀死的。嘿嘿,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脸色突然一冷,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人尽可夫贱货,还好意思怒斥我们!我与万恩行得正,走得端,并不像你们那般肮脏龌龊。 “实话告诉你们,我与万恩并肩战斗在一起,就是遵行天道,驱逐倭寇,造福一方!不像你们,为了争权夺势,不择手段,整天用你们龌龊的心思来度量别人,当真可耻!” 万恩忍不住地笑道:“难怪这女子打扮得如此妖媚,原来是这等的货色。她和柳、灰二仙倒是绝配。” 白小珍最讨厌别人揭她的老底。而胡小妹倒好,不但揭开她的老底,还骂她人尽可夫,气得她浑身乱颤。 右臂一举,一道红光破臂而出,瞬间就转化为一条长鞭,咬着牙道:“媚娘子特来匡扶正义,今天就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那侏儒张开了双臂,上前阻止道:“杀鸡焉用牛刀。这等货色,只需我一人出马便可,何必劳动仙子大驾?” 白小珍意在亲手雪恨,冷冷道:“不必。”转身朝胡小妹走去。 胡小妹如若不见,依旧对万恩提醒道:“这三个家伙妖法了得,千万不要开枪,不但打不着他们,反倒会伤到自己。” 万恩恍然想起胡思雨大闹法场的那一刻,深有领会。当即把枪上了刺刀。 白小珍见胡小妹如此的傲慢,更加恼火,把身子一转,如同陀螺,素手连挥,数以千计的细针同时射出。一时间,如百花怒放,星雨飘零。 胡小妹素手连挥,掌心绽放一团碧色的光波,瞬间形成一道光墙,将所有的细针挡在两尺开外。 白小珍侧着身子,摆出一个“大”字形状,两眼血红,左掌用力朝前推送。尽管已将法力用到了极致,依旧不能朝前移动分毫,气得她“哇哇”大叫。 胡小妹却是一脸的轻松,突然把右掌一翻,光波瞬间变大,“轰”的一声,将细针尽数反弹回来。 星罗棋布,布满了白小珍全身。她怒目瞪视,鲜血从嘴角处流了出来。勉强地抬起了手指,满腹质疑地问道:“你……你何时修炼的仙法?” 周身剧颤,身子蓦然缩小,身上也长出了尖刺,灵光一闪,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只死刺猬。 柳长印悲愤至极,跳脚骂道:“狐狸精,我稀你奶奶!常大仙跟你拼了!” 把身形一展,“呀”的一声暴吼,闪电般冲天飞起,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朝胡小妹脑门劈下。 胡小妹依旧瞧也不瞧一眼,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冷冷地道:“一个小蛇精也敢撒野!”巍然不动,稳如泰山。 长鞭当头劈落,胡小妹立刻化作一缕青烟,眨眼就不见了。惊愣之际,胡小妹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脚下已经踩住了那条鞭子。 柳长印微微一怔,大骂道:“贱货,果然厉害!” 丢下鞭子不管,把身形一展,弾身飞起,飘落在左边那棵松树上。两脚踏在一根树枝上,起伏跌宕。 在淡青色的月光照耀下,黑衣飞舞,面色惨白,说不出的诡异。只见他满脸冷森森的微笑,隔空弹指,显然正在操控着巨蛇。 胡小妹一脸淡然,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万恩两眼盯着那条鞭子,对胡小妹提醒道:“担心脚下。” 胡小妹转头一笑,淡然说道:“你就瞧好吧。” 那条长鞭起初只是扭摆,后来开始舞动。突然灵光一闪,胡小妹的脚下竟然出现一条黑色的巨蛇。 胡小妹如若没看见一般,嘴角含笑,两眼盯着树梢。 那条巨蛇弓起身,乍着尾,长舌吞吐,突然向上一蹿,从下至上,将胡小妹死死地缠住。 万恩虽然知道胡小妹必有破解之法,但看到这种恐怖的场面,也忍不住“啊”的一声,端着刺刀刚想上前相助,却见胡小妹把口一张,由口中射出一个光球。 那光球破空飞舞,宛如流星赶月,朝着柳长印的前胸撞击过来。 柳长印正全神地驾驭巨蛇,毫无防范,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撞在璇玑大穴上。只觉得眼前昏花,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一个站立不住,大头朝下,从树上摔落下来。 他侧卧着身子,不住地痛苦呻吟,突然全身抽动了起来,灵光一闪,竟是一条二尺来长的灵蛇。 万恩高兴不已,当即竖起了拇指,赞道:“小妹姐,这份儿的!” 地鼠大仙冷冷地哼道:“宁爷爷还在,别高兴得太早喽!” 胡小妹哈哈笑道:“侏儒老鼠,也敢猖狂,赶紧过来受死!” 地鼠大仙把脸一沉,阴冷冷地道:“辱我者死!”弾身一蹦,跳到墙下,原地转了一圈,幽光一闪,便遁入地下。 胡小妹对万恩提醒道:“小心脚下!” 万恩朝后退了数步,把长枪调转过来,双手掐着长枪,把刺刀对准了地面。 的鼠大仙并没急于进攻,而是在地下不住地游走,尘土飞扬,坚硬的地面上鼓起了一堆堆新土,好像田地里的粪堆一般。 胡小妹知道他是在迷惑敌人,当下凝神戒备。 突然一声闷响,脚下蓦然裂开一道缝隙,黑烟一缕,由地下钻出一个人来。 腮尖似猴,耳削如鼠,只露出上半身子,挥舞着柳叶刀,朝胡小妹的双腿横扫过来。 胡小妹陀螺一般横空疾转,突然凌空拔起。半空中举起了右臂,灵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把佩剑,以“鹰隼捕食”之势朝地面劈去。 谁知这鼠精游走如飞,时隐时现,只要宝剑朝下一落,身子立刻就缩回地下;宝剑刚一抬起,他又探出身来。 胡小妹见他行踪诡秘,忽上忽下,很难将他降伏。便动了仙法。一股气旋如气垫一般将她高高托起,单手捏诀,嘴唇翕动,念了一套“地门咒”。 灵光一闪,那些裂缝突然朝一起合拢,将这只鼠精死死地夹在缝隙当中。 他两手挥摆,呀呀大叫,尖声尖气地骂道:“胡小妹,你耍奸使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 万恩见机会已到,端着刺刀朝前冲去。 因为这妖人只露出脖子和脑袋,万恩生怕刺他不中,便推着刺刀在地面擦磨,火星子乱窜,发出刺耳的响声。 地鼠大仙挣扎了几下,发现地面坚如钢铁,不禁脸色惨白,大声嚎叫:“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能死在一个凡人的手里啊!” “去你娘的吧!”万恩双膀一用力,朝前一个突刺,刺刀已经从他脖子上穿过,再用力向上一挑,顿时就将这妖人的头颅分为了两半。 腥血四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挑上了半空,旋转了一圈,“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大老鼠。 偃旗息鼓,一片寂静,二人同时抬起手臂,相互击了一掌,这才并肩朝北山坡上走去。 黄大全就躲藏北山清幽宫中。他虽然知道万恩、胡小妹一定会找他寻仇,但他万万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汗王宫不但有军人保护,又添三仙,即便是万恩、胡小妹找到这里,也是有来无回。 因此他毫不在意,正与两个青楼女子一起喝酒。 直到山下枪响起,他才感到有些害怕,便带着两个女人躲进暗室里。 可工夫不大,枪声、爆炸声不见了,他以为来犯之敌已被歼灭,就独自从暗室里爬了出来。 他在窗前而坐,一边喝酒一边朝外张望。 汗王宫许久没有人居住,他万万没有想到胡小妹会寻味追踪,很快就找到了这里。见宫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来,以为是给自己报信的,便问道:“谁啊?方才哪里在打枪?” 胡小妹听到这个声音,脑中嗡然一响。刹那之间,那夜的情景蓦地浮现在眼前,大火、残垣、遍地尸首、被刺刀贯穿尸体、烧焦的尸骨…… 耳中陡然充斥着狂风、厮杀悲号,以及人们凄恻人心的呼救声……鼻息之中甚至闻到了那夜浓重的血腥、尸骨的焦臭味。 那一夜,十九个村民和二十个人孩子惨死在他的枪口之下,一股悲愤怒火猛地熊熊蹿将上来,烧得他双目尽赤,双手微微颤抖。 抽出短刀,想要怒吼。万恩蓦然抬手,一把将她嘴巴堵住,低声道:“屋内情况不明,还是小心为妙。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摸进屋里去。” 胡小妹如梦方醒,颔首轻点,示意让万恩和黄大全对话。 万恩咽了一口吐沫,便用修饰的嗓音回答道:“黄局长一切可好?” 只听黄大全道:“我倒是什么事没有,就是有点儿担心。方才是哪里在打枪?” 万恩呵呵笑道:“局座请放心,没什么大事,只是虚惊一场。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一群毛贼,到宫中想偷些东西,我们误以为是刺客,机枪手榴弹一顿招呼,结果把他们都给干掉了。” 黄大全哈哈笑道:“干得不错。天一亮我就下山迎进贵客。只要我认出了湘君,北宁城就会给我好多赏银,到那时,我请你们吃三天馆子。” 说话当中,胡小妹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黄大全忽然嗅着一阵阵奇异的幽香,如雪山冷梅,空谷幽兰,不禁一愣。 还没等他转过头去,感觉脖子上冰凉,一把长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听胡小妹格格笑道:“黄大全,你活得很自在啊!当日你带人屠杀所有村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黄大全面色惨白,咳嗽几声,沉声说道:“胡小妹你骗了我这些年,若不是黑白岛主告诉我,你还是一个处女,至今还会蒙在鼓里。我黄大全一生孤苦伶仃,直到前几天,这才真正尝试到女人的滋味,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给逼的。” 胡小妹咬着牙道:“那你就不顾族人之情,血洗黄家村吗?村里人是不是你杀的?” 黄大全淡淡地道:“是我杀的又能怎么样!如今我局长也当上了;女人也摸过了;胡家姐妹也被打回了原形,死也值得了。要杀要剐,动手便是,何需废话。” 胡小妹娇躯一颤,咬着牙道:“抛情弃义,无畏无惧。当真是个畜生!” 手腕一翻,刚要动手。这时万恩跑了进来,阻止道:“不要杀他,我有话要问。” 黄大全抬眼怒视着万恩,哼道:“看来我黄大全并非疑心过重,你们俩果然鬼混在了一起。” 万恩也不了理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径直提了起来。还不等叫出声来,凌空一个飞甩,“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痛得他呻吟失声。 刚想起身,又被万恩一脚踏住,平缓地道:“有一件事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 黄大全把头一偏,哼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万恩笑道:“果然是个宁死不屈的好汉,不过你的骨头再硬,也难抵挡我的刀子。” 寒光一闪,一把短刀已经放在他的耳朵上了。 就在要割下他耳朵的一刹那,却听胡小妹道:“你这招不灵,还是我来对付他。” 第二百九十三章 怒杀仇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朝前一踏步,用脚尖踩住黄大全的手指,用力一个碾压。虽然痛得他呲牙咧嘴。但依旧破口骂道:“胡小妹,你伙同奸夫,谋害亲夫,不得好死!” 胡小妹冷冷地俯视着他,微笑道:“是么!既然你说我谋害,那胡小妹一定要对得起这项罪名。” 银牙一咬,再次用力,一边碾压一边说道:“你不但背叛族人,还率军夜袭黄家村,大肆屠杀,一个孩子都不留……” 每说一句话,脚尖便朝下碾压一分,说到最后一句时,黄大全已经疼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别说回话,就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万恩蹲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扇了他一个嘴巴,笑着问道:“这滋味不错吧?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黄大全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勉强说道:“你问吧。” 胡小妹把脚拿开,冷冷地凝视着他。 万恩掏出手帕,为他擦拭一下嘴角上鲜血,一脸温和地问道:“听说你明天下山,去见北宁城的几个官员,请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在调查湘君?” 黄大全点头道:“关家屯有个湘君,她大闹过公堂,我怀疑那个湘君就是你媳妇。明天拿着她的画像来找我核实。” 万恩一凛,又问道:“那官员叫什么名字?你们在哪里会面?” 黄大全摇头不语,胡小妹抬脚狠力一踏,五根手指齐齐折断,“妈呀”了一声,抖着手痛苦地嚎叫。 万恩按住他左手,恐吓道:“你再不说,我就废掉你的左手。” 黄大全含含糊糊地道:“我这就告诉你。”左手托着右手,依旧不肯说话。 万恩揪住他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扶正,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厉声喝道:“快讲!” 黄大全看了一眼万恩,见他脸如冰霜,冷得有些怕人,这才有气无力地讲道:“此人名叫姚宁,是姚缺德的儿子。眼下在县衙当差,正在调查刘二贵子和他爹爹的案子。 “我虽然见过湘君,但不知她家住在哪里,更不知道与关家屯那个湘君是不是同一个人,因此拿着她的画像来找我指认。 “我们约定在汗王宫见面,可汗王宫坐落在大山里,怕他们找不路,过会儿就带人到山下去迎接他们。至于他什么时候到这里;走那条路线,我真的不大清楚。” 万恩点了点头,刚想说话,仿佛被什么声音所惊动,凝神听了片刻,再次揪住黄大全耳朵,低声问道:“屋子里还藏着什么人?” 黄大全哭着道:“我只想找找乐趣,就找来两个青楼女子,就在墙边的暗室里。” 万恩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北墙前,搬开墙下的衣柜,后面果然有个暗门。 他用力朝左边一推,“吱呀”的一声,那暗门徐徐移开,露出幽深的入口。万恩握着短刀,缓缓地爬了进去。 胡小妹对黄大全恨之入骨,见万恩离开,当然不会手软,拧着黄大全的耳朵,愤恨地道:“我和你天生就是冤家,你杀我剐我,都是合情合理。可黄家村的人不是你的兄弟就是你的晚辈,你为什么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黄大全哼道:“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背叛我,我也不会这样做。” 胡小妹冷笑道:“还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来了,难道这就是你乱杀无辜的理由吗?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手腕一扭,耳朵被拧成了麻花状。 黄大全痛得呲牙咧嘴,摆手道:“别拧了。我实话告诉你,是局长袁大刚要我这样做的。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别再问我了,在我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万恩是不是真有一腿?” 胡小妹见他死到临头,还打不开这个心结,决定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拉扯一下他的耳朵,黄大全把头一偏,二人近在咫尺。 胡小妹两眼盯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道:“我与万恩情投意合,湘君一走,我们俩就住在了一起。如今我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成了他的二夫人。” 拍了几下他的嘴巴,笑着说道:“而你就不同了。长得又老又丑,比那癞蛤蟆还要恶心,我怎么会看得上你? “实话告诉你吧,跟你做了三四年的夫妻,每次与你同房,我都会把别人家的猪啊、狗啊、羊啊……化成人形。这些年,你一直搂着牲畜在睡觉。你作恶多端,又与牲畜做过夫妻,你来生一定托生牲畜。” 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说道:“无论你托生到谁的家里,我都会花钱把你买回来,再亲手宰了你。然后剥你的皮、吃你肉、喝你血……那滋味真是美不可言哪!” 她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黄大全痛苦万分,揪住自己的头发,满地翻滚,怒吼道:“老天爷呀,你怎么如此对我!我不服,我不服!” 胡小妹豁然起身,阴冷冷地道:“狗畜生,早就该死!” 抬起右腿,朝他胸部猛踏一脚,肋骨“格啦啦”齐齐断折,痛得他几欲晕厥。惊怖、恐惧、痛楚、绝望、哀求……宛如阴间的厉鬼冤魂,在冥界中长哭。 他那凄惨的叫声又让胡小妹想起那夜的情景,更是怒不可遏,一边尖声大叫,一边发疯似的朝胸部用力猛踏。 万恩摸进了暗室,见里面只有两个女子。经过询问,确实是黄大全花钱叫来的青楼女子。他本不想乱杀无辜,但又怕二人泄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个女子全部杀死。 他从暗室里爬了出来,见胡小妹如同疯子一般,便将她一把拉住。胡小妹这才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黄大全的尸体,这才大声喊道:“黄家村,我对不起你们呐!”泪如泉涌,爆发出痛切的哭声。 万恩搂着她的肩膀,对她道:“小妹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后悔难过又有什么用?赶紧做法,尽快找到北宁城那帮人,如果不将他们干掉,湘君就会有危险。” 胡小妹稳了稳混乱的心绪,这才竖起两根手指,放在额头上,口中念了一套咒语,两眼精光爆闪。 过了片刻,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头对万恩道:“由北向南走来六个人,我在他们的包裹里看到了湘君的画像。他们眼看就到东大岭了,我们就在那里将他们除掉。” 二人各自施展起轻功,几个纵跃,便已经跃出宫外。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快速地朝西北方向飞去。 茫茫夜雾,东大岭上尽是突兀的巨石,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绝好的伏击地点,便在石缝间隐伏下来。 万恩低声道:“你已经被列入仙班,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妖女了,千万不要随意杀人。” 胡小妹满心欢喜,笑着道:“得到你的关心真好。” 夜色漆黑,但在胡小妹的眼中如同白昼一般,只见她把头一转,嫣然笑道:“胡小妹只想做妖女,不想当什么破神仙。你等着,这六颗人头都归我了。” 腾身飞过巨石,眨眼间就来到官道上。黑影闪动,“哧哧”之声接连响起,惨叫声中,红雾蒙蒙,六颗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打滚,像西瓜一样朝四方散落。 过了片刻,六具无头尸体才轰然倒地,尘上飞扬,鲜血从他们身下流淌出来。 月光中,只见胡小妹叉腿而立,背对着自己。头颅低垂,一手背负,剑尖斜斜下指,一滴鲜血自剑尖滴落。 万恩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疾言厉色地喝道:“你为什么擅自杀人!难道你想万劫不复么!” 虽是一声怒斥,但到了胡小妹的心中,却变了另外一番滋味。她心甜如蜜,淡淡微笑。 明月高悬,夜莺在远处欢啼不已。一阵山风吹来,松涛阵阵,树枝摇曳,她似乎要随之飘起。 媚眼一瞥,调笑道:“你凭什么管我?难道我也是你的女人吗?” 万恩瞪视她一眼,训斥道:“本来我们之间就传出好多风言风语,希望你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胡小妹心中一痛,大声嚷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鼻子一皱,眼泪如千军万马,瞬间就流了下来,哭着道:“其实……其实我真不想做什么神仙,觉得跟你在一起打打杀杀的更有意思! “还有,我们打闹了张家大院,又在汗王宫里打了一仗,能不惊动周边的敌人吗?我只想尽快逃离此地,所以才抢先动手的。 “人家……人家一片好心……,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倒是凶巴巴的,以后和我说话注意点儿。” 万恩见她哭起来像个孩子,忍不住地“扑哧”一笑,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蹲下身来,在尸体上开始搜索了起来。 他打开一个公文包,果然发现有四张湘君的画像,惟妙惟肖,仿佛如真人一般。 万恩眉头紧锁,忖道:“什么人有如此好的画艺?莫非是万钧那个浑蛋?” 胡小妹见他手里捧着湘君的肖像,一直站在那里,突然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妒意,劈手将布画夺了过去,丢在六具尸体上。 把口一张,喷出一团烈火,那堆尸骨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万恩拍着大腿道:“他们的身上兴许还能找到更多的秘密,你干嘛要放火!” 胡小妹嗔道:“你吼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都听到马蹄声了。” 万恩一凛,侧耳听了听,摇头道:“我什么也么听到。” 胡小妹哼道:“就你这等凡夫俗子,也想跟我相比。援兵最起码在三里之外,赶紧跟我走!” 抬头看了一眼北极星,又低头看看影子,侧头冥思片刻,说了一句“跟我走!”足尖一点地面,翩然乘风而起,空中踏步,急速朝北侧奔行。 回家的路明明是在西南,可她却偏偏往北跑,万恩心下更为诧异。但他对这妖女有着一种莫名的奇异信任,知他一言一行,必有缘故。 当下也不再相问,连忙提气轻身,施展起陆地飞行之术,在后面紧紧追随。 两人绕着山崖转了大半圈,很快就到了东大岭的北侧。胡小妹足尖一点,腾身跃到山崖上,迎风远眺。 万恩问道:“看到了什么啦?” 胡小妹朝他勾动几下手指,低声道:“你小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上来看看。” 山崖委实太高,万恩不敢纵身腾跃,只能施展“壁虎爬墙”之术,攀上了山崖。 胡小妹指着西面道:“臭小子,还心疼那几张破画吗?你看追兵是不是快到了。” 万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路远端腾起漫天的尘烟,像一阵旋风卷来,渐渐听到急雨般的马蹄声,一队骑兵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万恩顿时一凛,讶然叫道:“骑兵!” 胡小妹把身子一转,又指向了东南方,微微一笑道:“这算什么,请看这边。” 万恩转头望去,汗王宫附近人影跑动,战马奔驰,井然有序。远远望去,少说也有数千之众,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地将那几个山头包围得水泄不通。 万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庆幸地道:“小妹姐,幸亏有你,不然我就被包围了?” 胡小妹白了他一眼,哼道:“我烧了你几张破画,你还要跟我急眼,这回明白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姐姐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上一天,估计敌人也就退兵了。” 脚尖一点山崖,飘然飞起。两脚踏空,在风中踏步。万恩稍加犹豫了一下,瞄着她的身影在后面紧紧跟随。 明月如钩,清辉普照;也不知奔行多久,胡小妹突然在峭壁前站立。她嘴唇翕动,两眼盯着前面的山崖,突然叫了一声“开!” 灵光一闪,石崖上竟然出现一个石洞。 胡小妹一跃而入,万恩随着她一道闪入洞中。在漆黑的甬道间疾行了片刻,前边突然出现一个宽敞的厅堂。 石壁上凿了许多采光孔,月光从采光孔中射入,光怪陆离。 万恩四下扫望,洞中空空荡荡,唯有地上铺着厚厚的驼绒地毯,柔软而又舒适。 第二百九十四章 旧情难忘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胡小妹盘膝而坐,嘴巴一张,吐出了内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一颗红色的光球悬挂在洞顶上。 彩光流离变幻,宛如数百只红色的飞萤交织飞舞。异香扑鼻,一切宛如梦境。 胡小妹拍了拍地毯,对万恩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万恩挨着她坐了下来,那浓郁的幽香丝丝脉脉钻入鼻息,如此悠远,又是如此之近。身下的地毯也似曾相识,似乎又重回无影洞中。 他心中疑惑,不住地想:“难道她是玲儿转世?” 万恩虽然极想急知道其中的奥秘,但心有顾忌,不敢直接相问,而是把话题一步一步地朝这件事上牵引。 先聊些姐姐们的安全,再聊些今后的打算,当聊到功法时,万恩突然问道:“小妹姐,我发觉你与其他几个姐姐截然不同。” 胡小妹笑着问道:“哪里不同?” 万恩啧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道:“你的功法比他们高;身上的气味也与姐姐们的气味又截然不同。你是你父母亲生的吗?” 胡小妹哈哈大笑,搬起了大腿,前悠后荡。半晌才讲道:“此前我只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狐女,本事也是平平无奇。 “三年前,我突然得了一场怪病,母亲说我是妖魂附体,就用骨针封住了我的经脉,并用玉锁锁住了我的心,从此我的病就好了。” 万恩一凛,又问道:“那后来呢?” 胡小妹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了半晌,这才讲道:“七天之后,奇迹发生了。我的个子不但长高了一大截,而且变得聪明伶俐,就连身上的狐臭味也消失不见了。 “后来,母亲就暗中传我仙法,打算让我去做狐仙家族第五门的掌门人。可我父亲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一个男孩,结果铸成了大错,我们胡家姐妹就此沦落到凡世间。” 万恩听完她的讲述,不禁想起了黄金玲。她弥留之际,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毕竟我是半个妖女,说不定就会附在哪个妖女的身上,说不定还会伴随你左右。” 想到此话,胸口登时如被大锤重重一击,险些透不过来。既而心中开始隐隐作痛,好像“灵犀虫”又在心中复活了一般,哑声叫道:“玲儿!” 但那一声呐喊,却堵在喉咙中,仅仅化为沙哑而低沉的呢喃。 胡小妹似乎在倾听他的心声,杏眼微眯,紫唇勾翘,笑吟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把探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把很小很小的小钥匙,直接丢到口中。 过了片刻,她的脸容一点点地模糊起来,水纹般地荡漾着,突然变了模样——柳眉、杏眼,尖尖的瓜子脸,正是玲儿。 万恩紧张,害怕、激动、欢悦……心狂乱地跳着,哑着嗓子喊道:“玲儿!玲儿!”电光石火间,她又变回了胡小妹。 万恩刚想擦拭一下眼睛,刚想凝神细看,这时飞来一只瞌睡虫,在他头上盘旋了一圈,好像中了它催眠术一般,眼皮说不出的沉重,刹那间,莫名地睡着了。 胡小妹的心头有一把玲珑锁,是母亲几年前所留。她多次想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可始终也无法打开。 也许是母亲忘记钥匙之事,传授内丹的时候,没把钥匙带走。她便带着好奇之心,偷偷地打开了这把玲珑锁。 谁知心锁刚一打开,好像灵魂出窍似的,突然看到许多与万恩在一起的画面。 雪丰山、无影洞、浪屿村;仿佛与他倒在一盘火炕上,春藤秋雨,缠绵不断……似乎与他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爱恨纠葛的故事。 她眉头连皱,努力地回想,可许多往事如同流星陨雨,稍纵即逝,令她心烦意乱。 胡小妹用力摇晃几下脑袋,将纷乱的往事从脑海驱走,心道:“难道我与他前生真的有缘?难怪我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便觉得似曾相识,好生亲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出的轻松快乐。 “原来……原来这便是所谓的三生之缘吗?可母亲为什么要将我的心锁起来?难道怕我横刀夺爱吗?”她想了半晌,也不得其解。 她凝望着夜空,心里不住地说道:“母亲已经把内丹传给了我,天一亮,我就离开了人间,去做狐仙家族的第五门人。今生今世,只怕再也无法相见了。 “这一夜,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夜,难道这是冥冥上天给我的暗示吗?难道前生不能实现的一切,当真要在今夜实现吗? “姐姐们还在修炼当中,要想化为人形,至少还得需要三至五年。是不是母亲怕我孤独,故意让我知道前生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必须要珍惜当夜,把我前生不了情都送给了他。若能怀上我们的孩子,也好伴我打发这段寂寞的时光。” 转头看了一眼万恩,见他躺在月光之中,嘴角微笑,满脸无邪,不禁心中泛起了柔情。一想到过了今夜,此后再也无法相见了,于是便动了献身的念头。 念头方起,体内蓦地牵出麻痒难言的疼痛,一股温暖的火焰从下至上,瞬间遍及全身。当即脱下了衣服,缓缓地朝他身上压了下来。 万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大海,梦见了浪屿村。春暖花开,他与黄金玲在海滩上嬉闹。 暖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呼吸中尽是海水与鲜花的味道。白色的沙滩,细腻而又柔软,踩在脚下说不出的舒服。 他仰望蓝天白云,聆听着涛声鸟鸣,这种感觉如此宁静,又如此幸福。 突然天边乌云滚滚,天色陡然变暗,黄金玲正站在礁石上眺望着远方,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朝她袭来。 他大声呼喊玲儿回来,但她似乎并没有听见,万恩心里焦急,拔足朝她奔去。跑到近前,探手抓去,只抓到一缕青烟。 万恩跺脚骂道:“死丫头,你真不让我省心!” 转身想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喊叫声:“小情郎!小情郎!” 回头望去,却见黄金玲从浪花中钻出,朝她狂奔而来。突然脚下一绊,玲儿跌倒在地,哇哇地哭了起来。 他心中疼惜,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朝她跑去。 黄金玲爬了起来,满脸泪痕,又是笑又是哭,不住地喊着:“小情郎!小情郎!” 他跑上前去,紧紧地将她抱住。忽然觉得怀内滑腻柔软,低头一望,玲儿竟是一丝不挂,连忙扭开头去。 哪料到玲儿朝前一扑,如八爪鱼一般将他紧紧地缠住。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幽香扑面,柔软湿润的两片花瓣已经贴上了他的嘴唇。 气如兰馨,丁香辗转,一时之间,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迷糊之中想道:“倘若是个梦,就让我永远也不醒来!”环手搂住她的纤腰。 突然梦境一变,怀中之人竟然不是玲儿,而是胡小妹。 她满脸是泪,那滚烫的肢体在自己怀中扭舞……,突然珠光爆闪,跳出一个老太太。弯腰背驼,满脸褶皱,正是胡小妹的母亲刘翠花。 她空中抬腿,一脚将二人蹬开。万恩“哎呦”了一声,连续两个翻滚,瞬间清醒了过来。 洞中漆黑一片,不见一个人影,原来是一场春梦。 他翻了一下身子,似乎洞外下起了小雨,伴着雨声,伴着风声,伴着叮咚的滴水声,他又睡着了。 刘翠花把一件衣服丢在万恩的身上,然后一把扯过胡小妹的胳膊拽,用力一甩,将她抛出一丈多远。用拐杖猛击几下地面,脸上又是哀伤又是失望。 胡小妹自小就敬畏母亲。见她这般神情,心中登时大为惶惑,急忙穿上了衣服,紧张地跪倒在了地上,低声喊道:“娘亲!” 刘翠花叹息道:“胡小妹你……你太让我失望啦!” 胡小妹心中委屈、难过,同时涌出好多泪水。颤声道:“娘,你女儿没有背叛家族……” 刘翠花摇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狐仙家族,可你这是在做什么?” 胡小妹脸颊通红,嘴唇翕动,低声回答道:“我与万恩前生有缘,不想一生孤孤单单,只想要一个属于我俩的孩子。” 声音细如蚊蝇,让人无法听见。 刘翠花喝道:“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胡小妹全身一震,自小到大母亲对她都是特殊的慈爱,不管她做错什么从未疾言厉色;今天她这般大怒,更是见所未见。 她心里害怕,泪水更加汹涌而出,大声道:“我……我虽然爱他,但不想横刀夺爱,只想怀上万恩的孩子。然后前往玄狐山……” 刘翠花猛然一颤,脸上闪过悲伤、痛苦的神色,缓缓道:“果然如此。”声音低沉悲凉竟似伤心已极。 胡小妹惶恐、担忧、难过、畏惧一齐交相掺杂,心中突然一阵后悔,忖道:“早知娘亲这般难过,我就不……” 但忽然又想起万恩清秀的脸容,想到前生的一切,心中登时一阵颤动。 刘翠花见胡小妹茫然望着万恩,她心中“咯噔”一响,淡淡地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地打开了玲珑锁?” 胡小妹微微一震,点头应是。 原来胡小妹确实是黄金玲的附体。早在三年前,胡小妹害了一场大病,黄金玲见这个妖女身体羸弱,便附在她的身上。 却不料被刘翠花给发现了,不但用骨针把魂魄封印了起来,还用玲珑锁锁住了胡小妹的心。从此也就变成了眼下这个胡小妹。 两年前,胡小妹一心修炼,对感情之事从未多想。但相隔三年之后,在村口初见万恩,登时被震得失魂落魄,不能自己。于那一刻起,便情根深种,难以割舍。 她有时也想对他进行勾引,但他毕竟深爱着自己的妹妹,即便他真的喜欢自己,也不忍心上演横刀割爱的一幕。 直到母亲将内丹传授她那一刻,胡小妹也就清楚地意识到了,从此将要与万恩两界相隔,此生再也无法与他相见了。 于是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决定与心爱的人度过人生最幸福之夜。 刘翠花心中大震,此前的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她的心里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恐惧。 忖道:“难道五年前被黄皮子肆意摆布的一幕还会重演吗?难道风雨飘摇的狐仙第五家族真的后继无人了吗?” 静默了片刻,这才凝重地问道:“你真打算宁可神仙不做,也愿意与万恩在一起?” 胡小妹脸色变得嫣红,低声道:“是,也不是。” 刘翠花用怨毒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这才摇头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母亲。你走吧!跟随万恩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你再也不是狐仙家族的人了。” 胡小妹宛如当头挨了一棒,脑中轰然作响,哭着说道:“娘,我……我绝不会离开你!” 刘翠花淡淡道:“在你心中,你还当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么?” 胡小妹哭道:“你就是我的亲娘,我更不想离开胡家,我……我只想和他……”泪水汹涌,想说却不知说些什么。心中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刘翠花眼中突然泛起一丝泪光,厉声喝道:“既然你心中还有你这个娘,我说的话你怎么一句也记也没能记住?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要你固守元神,决计不能让黄金玲的元神所代替,可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一见到万恩,就如同见到昔日恋人一般,这不是黄金玲在作怪,而是你胡小妹把控不住自己!” 胡小妹泣声道:“娘,你别说了。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翠花怒道:“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眼下一股无名的情火已经燃烧了起来,你知道从今往后要受多少的苦痛么?”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 胡小妹此时才知道娘亲是在担心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羞惭,哭声叫道:“娘……”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刘翠花瞧着女儿哭得这般难过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叹道:“你……好生糊涂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锁住芳心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母亲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满怀爱抚地讲道:“我总共生了二十个女儿,只求一子,但始终没能如愿,结果还搭上你爹爹的一条命。 “你们二十个姐妹当中,当属你大姐和你的资质最高,不过你大姐儿女情长,不够果断,将来难以支撑起这个门户。 “你不但长相清秀,而且聪明伶俐,只是体弱多病,长得又是瘦小。我始终没有选出合适的传人。 “也许苍天有眼,狐仙第五家族不该绝门。在你病重期间,却被一个小妖女附了你的身体。 “当时我就动了元神交融的念头。经过追根溯源的查找,终于找到了元神的来处。这妖女原来就是与万恩同生共死过的黄金玲。 “我见黄姑娘天资远胜于你。为了让你当上狐仙家族第五堂口门人,也就将错就错,不但把你们的元神交融在一起,还用骨针永远封印在你的体内。也就变成了现在的胡小妹。 “当初我还不觉得你一定能够胜任,就在你们姐妹当中足足挑选了两年。终于在你父亲的葬礼上发现了你。 “那天,厅堂里一片悲伤,你几个姐姐都伏在父亲的灵柩上痛哭不已,唯有你笔直地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我惊讶地想:只有这样坚强冷漠的女孩子,才可以撑起胡家第五堂口的门户。于是我就选中了你,暗地里把所有的仙法、武学以及掌门人的礼仪,通通地传授给了你。 “五年前,北海真神伙同黄皮子控制了我们所有的人,但唯有你深藏不露,与黄大全同床这些年,只用一招分身的法术,至今还能保持着处女之身,确实令我刮目相看。” “十九年来,我看着你一点一点地成长,娘的心里说不出的欣慰、骄傲。只希望你能尽快地替代我,做好狐仙家族第五门堂口的掌门人,因此也就把内丹传承给你。 “这颗内丹具有千年的修为,你吞服之后便可以得道成仙。不过你必须要像圣女一般,清心寡欲,抛开七情六欲; “从下现在起,我要你振作起来,忘掉对他所有的情感,不惜余力地拯救你的姐姐,撑起狐仙第五堂口这个门户。” 胡小妹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母亲希望我能成为第五堂口门主,我也是一心一意不辜负母亲的期望,只是……只是……” 刘翠花的瞳孔渐渐收缩,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什么?难道你想辜负我的期望,去步黄金玲的后尘吗?难道你宁可舍弃全家,去喜欢那个男子么?” 胡小妹泪水涟涟,摇着头道:“娘,我错了。我现在就答应你,我去做……” 她很想答应母亲,从此决不与万恩再往来。可话到嘴边,心却像刀割的一般,险些让她岔过气去。 突然觉得,倘若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他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这一刹,体内的元神好像要撞破皮肤一般,令她痛不欲生。 刘翠花见她如此痛苦,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难过又是忧惧;多么想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中,就此放手,不再逼迫她做什么堂口门主! 但是事关全家人的荣辱与兴衰,决计不能感情用事。当下硬起心肠,淡然道:“你一贯坚强,见到万恩之后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你要记住,凡是门主,都必须鞠躬尽瘁,心如磐石!” 胡小妹脑中闪过十几年来的一幕一幕,母亲的教诲与殷切的期望,都在这瞬间变得如此鲜明,就像绳索一般将她紧紧捆缚。 过了半晌,她点着头,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来;泪水一颗颗流入口中,在舌间蔓延开来,是那么地苦涩。 刘翠花强忍心中的难过,凝视着胡小妹一字字道:“你是第五堂口的传人,是未来的门主。我决不能让你为了一个凡世间的男子而抛弃全家!” 她摘下那颗内丹,捏在两个手指中间,缓缓地道:“这颗内丹具有千年的修为,你这次吞服之后便可以得道成仙。”说完,直接丢在她的口中。 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玲珑锁,低声道:“孩子,为了狐仙第五堂口的尊严,为了让你姐姐们能重获新生,我只能将你的心永远锁上。从此你就是胡小妹,只有一个思想,再也不能让他人所代替。” 胡小妹虽然心被锁住了,但她还是回头望向了万恩。见他静静地倒在地毯上,狂乱泪水一颗颗掉落。 刘翠花把包裹里的水和食物一样一样地摆放在万恩的身旁,收回那枚相思螺,便拉着胡小妹一同离去。 夜风阴冷,乌云聚散,胡小妹在母亲一而再的催促之下,电闪似的狂奔,面颊冰冷,珠泪纵横。眼看就到了狐仙洞前,这才放任自己,肆意地痛哭了起来。 刘翠花喝道:“哭什么哭!难道你还要经历第二次情劫吗?” 她周身剧颤,突然觉得自己与他好生的遥远,仿佛与他注定属于另一个世界。 这种命运的无奈,更令她痛不可抑。原想与他度过难忘的最后一夜,但她终于发觉,倘若自己在他身边待到一日黎明,自己再也无法离开。 那么,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比前世还要凄惨?咸涩的泪水流过面颊,滋润着她的嘴唇。 万恩的气息还在唇间缠绕,但这气息马上就会消失,甚至无法回忆。想到此处,她心中更加难过,仰天一声高呼:“万恩保重!”一头撞进狐仙洞中。 云雾缭绕,从此再也无人能看到这个洞口。 万恩依旧睡在梦中。这一次,他梦见的不是黄金玲、也不是湘君,而是和胡小妹倒在漆黑的山洞中,紧紧相依,洞外大雨瓢泼,洗涤着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万恩这才幽然醒转,四下打量,洞中阴暗,只有洞口洒下的一片月光。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去,发现自己倒在地毯上,身上一丝不挂,身上盖着胡小妹的衣服。 万恩讶然大叫,忍不住地大声呼喊了起来:“胡小妹!胡小妹!” 洞中空荡,美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黎明时分。他从地毯上缓缓地爬了起来,感觉浑身乏力,勉强地穿上了衣服。 努力回想此前发生之事,感觉缥缈而又真实,凝神努力回想,可脑中一片混乱,除了那些梦境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天越来越亮,晨光从洞口流了下来,漆黑的山洞出现了霞光。 四下张望,依旧不见胡小妹的踪影,身旁除了衣服、短剑、怀表之外,还留下了水和食物。 他心里一直在想:“胡小妹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一想到只是一场春梦,也就不再去多想。 喉咙干渴,想要喝水,伸手去拿水壶,不禁愣住。发现身下的地毯竟然与无影洞那张一模一样。 摸摸心口,感觉心脏之中“灵犀虫”在缓缓蠕动。当下真气流转,往心中逼去。突然心脏如遭蛇咬,痛彻骨髓,他大叫一声,又一跤坐倒,喘息不已。 他不敢再动用功朝外相逼,忖道:“乱石山下,白猿老祖明明斩断了情丝,如今怎么又在我心中作茧?我分明与胡小妹在一起,这地毯又是从何而来?” 眉头紧锁,惊愕不明。 突然想起第一次与她相见时的情景。 她柔情脉脉,如同昔日初恋一般。虽然长相大不相同,但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与玲儿完全一样。难道胡小妹真的是玲儿附体? 突然想到胡小妹的体香;想到她那调皮俏丽的笑靥,插着腰说话的霸道神态,温柔痴情的眼神……无不与玲儿相似。 既然是玲儿,她为什么又要不辞而别呢? 万恩越想越加糊涂,越想越加忧惧,决意尽快将胡小妹找到,尽快弄清楚此事。当下站起身,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山洞阴暗潮湿,越朝前走,苔藓的气味越浓,他背靠着石壁一步一步地朝前摸索,走了好长时间,终于见到了出口。 万恩谨慎地探出头来。朝阳喷薄,霞光万道,峡谷之中一片金黄绚烂,他惊讶地发现,这里距离九道山已经不是很远。 “莫非胡小妹已经回山了?”便从探手入怀,想取出相思螺号与她联系,谁知相思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有幸相知,无缘相守,沧海明月,天长地久! 万恩看罢,脑袋嗡的一声。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校园里那一刻。忖道:“难道胡小妹当真就是玲儿的附体?我得到她坟前看看去。”当即拔足狂奔。 冷风鼓舞,清寒扑面,一路走来,满脑子尽是与黄金玲在一起时的往事,前生、今世、无影洞、浪屿村…… 昨夜的梦境始终在脑海中翻腾。他的心里又开始变得迷糊起来。我对这刁蛮的小妖女,是不是也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意呢? 冷风鼓舞,清寒扑面,想着昨夜所历,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就像山崖间随风弥散的夜雾,似乎触手可及,但真正抓着的,却只有一掌潮湿与冰冷。 前方不远处,就是九道山的南山口,他不知是直接回山,还是去寻找胡小妹呢?如果她当真是黄金玲的附体,那我又该怎么办? 突然又想到了湘君,心中升起羞惭自责之意,忖道:“万恩哪,万恩。湘君对你如此情深意重,你既然娶了她为妻,怎能心猿意马? “我明明最喜欢君儿,偏偏又对已经过世的恋人有非分之想,这毛病可当真要彻底改上一改了。” 从此暗下决心,从此之后绝不再对小妹姐恋恋不舍。但想一到此生与她再无瓜葛,竟又是一阵莫名的刺痛难过。 这时,忽然传来马烈火的喊声:“六弟,你可回来啦!赶紧到营中看看吧?都要闹翻天了!” 万恩走进南山口,马烈火等人也迎了过来。万恩担心山上有大事发生,便焦急地问道:“营中出来什么事情?” 马烈火拍着大腿道:“探马回来禀报:说有大军包围汗王宫,你娘、大烈酒、宋小玲等人就坐不住金銮殿了,逼着万强、赵明出兵。二人不从,你娘、宋小玲就追着二人打,谁也拉不住。” 万恩蓦然一惊,急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烈火道:“幸亏修城主来得及时,军中才安定了下来。现在都在焦急的等待之中。赶紧走吧。” 营中一片寂静,将士们整装待发。万强等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里。正自为万恩而焦急忧虑,见他平安归来,无不大喜。 当问起是否找到了胡小妹,万恩微微一笑,就把昨夜猎杀黄大全之事,毫不隐晦地讲了一遍。 万兰朝窗外看了一眼,问道:“胡小妹去了哪里?” 万恩不敢讲出与胡小妹同在洞中过夜之事,只是说:“她把我引到一个山洞里,过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她人已经不见了。我估计她去了玄狐山,跟她姐姐们在一起。” 万兰叹道:“人妖殊途,走就走吧。为了你,娘也是一时冲动,打了万强、赵明几下。一切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对,你们要去责怪,就把气撒在万恩的身上吧。” 万强、赵明哈哈大笑。 马烈久一旁说道:“都是您的儿子,打几下就打几下吧。算他们活该!” 万强指着马烈久道:“当时大哥闹得最凶,现又在一旁说风凉话,赵明,咱俩收拾大哥一顿。” 两个人一齐冲了过去。马烈久挥舞着胳膊,一边格挡一边喊道:“咳,咳,别闹,别闹,我可是你大哥呀!” 随着一阵打闹,所有的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 众人纷纷走出帐外,开始演练战术。 万恩疲惫不堪,便独自回到自己房中。 他仰卧在床上,心里一直在想:大仇已报,胡小妹能去哪里呢? 如果她真的去了狐仙洞还好,倘若去找袁大刚等人报仇,那可是凶多吉少? 恍然想起纸条上的那段话,心忽地一下平静了下来。忖道:“胡小妹虽然任性,但她聪明伶俐,一定与姐姐们在一起。而我们注定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不要再打扰她的修行。” 但一想到从今往后,与她再无任何瓜葛,他的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疼痛。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起兵讨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她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响起,原本笃定的心里,又逐渐地迷惑起来。 胡小妹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银铃般的笑声始终响彻不停。 他对胡小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想得越久,便越是糊涂,这种困惑又变成揪心的疼痛。 当天夜里,万恩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胡小妹蹲在一个黑暗的洞穴中,身子僵硬,仿佛被锁住了一般。 一个老太太指着她不住地大骂,她面颊冰冷,珠泪纵横,无论万恩怎么喊她,就是一声不吭,突然化作一缕青烟飞走了。 万恩伸手想要拉她,结果没能拉住。情急之下,一股身坐了起来。当他意识到身在梦中,便倒在了床上。 他辗转无眠,胡小妹的音容笑貌一次次地涌入脑海,令他心乱如麻,迷乱不堪。 心中不住地对自己呐喊:“万恩呐,万恩,你是一个有妻室的人,干嘛还要想别的女人?静下心来!决计不能乱了方寸!” 当下紧闭双眼,凝神聚意,想要把胡小妹娇美的脸容、如兰气息从脑海中竭力移除。可越是排遣,胡小妹的笑脸与声音越是鲜明,一次又一次地钻入脑海,让他几乎要失控狂吼。过了半晌,这才逐渐平定下来。 心里一直在想:胡小妹是黄金玲的附体,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某种难以割舍的东西? 结婚之前,万恩、湘君本想来玲儿的坟前祭拜一番,可事起仓促,湘君为了保住那几百亩良田,因此没敢上山。难道玲儿因为此事而憎恨? 反正今夜再也无法入睡,我不如到他坟前坐一坐,与她谈心聊天。 想到这里,他悄悄起身,从厨房拿了一些酒菜,独自来到黄金玲的坟前。 月色清冷,风声呜咽,甲虫在不住飞低鸣。 万恩把酒菜摆好,盘膝坐在坟前,仿佛又像从前一样,与她喝酒聊天。 这一夜,万恩一直坐到天明,虽然孤单一人,但把心中的话尽数向她倾述。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和痛快。 霞光破晓,朝阳冉冉,他的心里重新欢悦起来。那莫名的困惑,随着鸟语弥散开来。此后他再也没有梦见过黄金玲或胡小妹。 他开始积极备战,静等反攻的时机。 眼看就要打仗了,不能出师无名,万长老、修城主决定给军中立一个番号。 传说万恩乃战神转世,经过商议,就把这只武装称之为“战神军”。 半个月过后,线人突然送来一个重要的情报:最近大山底下的一个绺子,打劫了东瀛人的运输车队,劫走了一万多斤军粮。 东瀛人大怒,令徐忠信进山剿匪。五天之内,如果不找回粮食,军法论处。 徐忠信不敢不从,当天就带着重兵,向西山进发。 万恩见时机已到,令宋万带上所有的兵力,不但要夺回东乡山、乱石山,还要拿下清河以东的几个村庄。 宋万等人蜗居在西坡村一年之久,做梦都想夺回自己的山寨,得知终于要开战了的消息,乐得两眼直流泪。当即把所有的家底都搬了出来,想要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 万恩又给卧龙山下达了命令:令黄长生率领卧龙山所有人马,明天午夜,必须赶到熊家岭,围点打援,阻击宜州城方向的援军。 黄长生等好多兄弟都是军人出身,谁愿意上山为匪,接到命令之后,不禁热血沸腾。带上所有的武器,当天就进入了熊家岭。 他们借助高大山此前修筑的碉堡与工事,埋伏在山上。 万恩令修忠旺、坎钟带兵一千,去攻打南安镇。要他们彻底消灭那里的守军,以及周边的敌对势力。 南安镇对西河门威胁最大,早就想攻打南安镇。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自己与六兄弟则率领精兵三千,沿着玄狐山山脉,跳过许多村庄,直接进入南玄山。 敌军在田家庄、姜家庄以南构筑两道防线,虽然兵力超过四千,但东瀛人的正规军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当地治安军。 万恩想打一场歼灭战,就派马烈火、赵明率兵六百,连夜赶奔李家沟。 刘秀秀也属于巾帼英雄,在她的运作之下,在李家沟组建了一支地方武装。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把敌人的部署摸得一清二楚。 在他们的帮助之下,马烈火、赵明的大军很快就进入村庄。 因为李家沟距离清河南岸很近,战斗一旦打响,他们就迅速占领清河南岸,北面可以阻击万花庄的援军,南面可以拦截溃败逃兵。 经过一年多的卧心藏胆,西河门、九道山都不乏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 万恩也很大胆,令马烈久把炮兵阵地,放在距离前沿阵地不到二里远的田地里。先发制人,打完就撤。 黎明时分,战斗终于打响了。 马烈久举起手中的令旗,大声高喊:“开炮!” 几十门各种火炮同时发射,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一同砸向了敌军的阵地。 炮弹在阵地上爆炸开来,黑色的泥土象浪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散开来,直冲云霄: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与泥土黑烟一同被炸上了天空。 弹片横飞,树上的枝条很快就被削光了;防御工事也在爆炸中坍塌。有人被炸死,有人被炸伤。伤者捂着伤口凄厉地惨叫……但炮弹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 只有在爆炸声间断的一刹那,这才传来敌人军官“顶住”的大喊声,但在枪炮声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这些治安军大多都是从当地招募来新兵,他们从来都没上过战场。打仗之前,他们还以为像那些治安员一样,到处去抓捕抗战分子,不但没有多大的危险,有时还能大捞一把。 没想到,大炮一响,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纷纷躲在战壕里瑟瑟地发抖,嘴里还不住地喊道:“我的妈呀!原来战场是这个样子的啊!” 敌军的炮阵地就部署在田家庄乡公所的高房子后面,一个东瀛指挥官和田一龙站在地图前,正在测量坐标,研究如何摧毁敌军的炮阵地。 忽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直接房顶掉了下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炽热的波浪冲出了房顶,滚滚浓烟腾空而起,房子立刻就燃起了大火。 田一龙当即就被炸死,那名指挥官从后门冲出,举着战刀,狂呼大喊,大概是在下令开炮反击。 可没等他跑出几步,剧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成片的房屋接连不断地坍塌,钢筋混凝土连同大炮的碎片冲天飞起,又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士兵。 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流淌到了水泥地上,仿佛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炮声隆隆,田家村、姜家村在震颤,在摇摇欲坠。 几百发炮弹全部打完,炮兵们迅速地离这个阵地,又奔向另一个阵地。 万恩见敌军反击的炮火不是多么猛烈,便下令大军从西南、东南两个方向发起进攻。 战神军士气正旺,两千多勇士个个摩拳擦掌。忽听远处一声轰鸣,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了夜空。继而响起几声雄浑的号角。 冲锋终于开始了。战神军在万恩的指挥下,潮水一般猛攻敌军阵地,一时势如猛虎。 战壕里士兵尖声惊叫:“叛军来啦!叛军来啦!” 吼声震天,子弹漫天横飞,那些新兵惊慌失措,纷纷逃出了战壕。他们呼叫着,奔跑着,有好多人倒了下来。 更可怜的是那些群众,他们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一家人在互相地呼喊着,不知所措地在枪声中乱窜。 战神军看到这种情景,士气更振,很快就杀入敌军阵地,短兵相接,很快就将封守栈道的治安军杀得落花流水,节节后退。 好多治安军此前也是八族盟军的一员,当时是受族规的约束,才背叛投敌。眼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就地投降。 唯有田姓族、姜姓族人纷纷退到第二道防线,与东瀛人一起做垂死挣扎。 第二道防线尽是碉堡和地堡,一时间枪声大作,机枪如同喷吐的火舌,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发射出来,顿时就有好多战神军中弹倒地。 万恩打仗突出一个“巧”字,就是花费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 他见敌军都躲在碉堡或暗堡里,利用机枪不停地扫射,倘若强行冲锋,伤亡定会很大。立刻让宋小山发射撤退信号,命令大军停止了进攻。 敌人的机枪依旧在疯狂地扫射着,万恩就给马烈久下达了一道死命令,令他把几门重炮推到最前沿,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敌人的火力。 马烈久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一个小队的炮兵,冒着敌人的炮火,将两门重型火炮运到了前沿阵地。 摸清敌人的火力点之后,开始装填弹药。很快就打出五发重型炮弹。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一团团红色的火焰伴着黑烟冲天而起,碉堡破裂开来,碎裂的混凝土朝四下飞溅,敌人的几挺机枪彻底成了哑巴。 万恩见三个碉堡已被摧毁,就下令多路进攻,改为兵打一路。然后在朝两侧扩展。 这种战术果然立收成效,战神军很快就攻破了敌人的第二道防线,与敌人展开了肉搏。 东瀛人不但训练有素,更如同魔鬼,即使以三打一,依旧占不到便宜。 万恩从宋小山手中夺过大刀,直接杀入敌群,单凭自己出色的武功,与十多个东瀛人搅杀在一起。 刀光到处,头颅、肢体、躯干在地上翻滚。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味。 肉搏仍在继续。在血光当中,每个人的大脑似乎都失去了控制,这一刻,他们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多杀死了几个,去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 万强端着刺刀与一个治安军搏杀在一起。杀着杀着,忽然各自认出了对方。 只听对方问道:“你不是万长老的儿子,万强吗?”立刻将刺刀收了回来。 对方的脸上一片乌黑,万强看了半晌,这才认出是万花庄的李二壮。 李二壮不但是在万强手下当过兵,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错,这一刻李大壮如梦方醒,对万强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斗个你死我活?” 万强琢磨了一下,问道:“东瀛鬼子抢走了我的家,我自然要和他们拼命啦。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李二壮听他如此一问,“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着说道:“我不拿起枪,就没有饭吃啊!” 两个人突然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相互抱头痛哭。 李二壮似乎完全醒悟,扯着嗓子喊道:“李姓家族的弟兄们,我们与万家是同喝一条河水长大的,即使有隔阂,但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们为什么要为那些外族人去卖命?” 那些只为了讨生活的治安军如梦方醒,立刻停止了搏斗,向东、西、北三个方面溃逃而去。 一个东瀛指挥官见他扰乱军心,气得是哇哇大叫,当即拔出手枪,朝着李二壮就连开数枪。 李二壮感觉身子一沉,眼睛渐渐模糊,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说了一句:“万强,我们来生做……” 兄弟二字还等说出来,带着迷茫和遗憾,就到下世去了。 万强心如刀割,大声喊道:“二壮兄弟走好!” “呀”的一声暴吼,端着刺刀朝那指挥官冲了过去。 那指挥官瞄准万强,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可惜子弹已经打光。丢下手枪,连忙去抽腰间的战刀。 这时,万强已经冲到了近前,战刀刚刚抽出半截,万强暴吼了一声,一个突刺,一尺长的枪刺已经没入敌人的胸膛。 万强手提着长枪,昂然而立,大声喊道:“治安军的弟兄们,我是万强,别忘了,我们曾经都是兄弟,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听我的话,放下刀枪,赶紧回家,我万强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既往不咎,我们永远是兄弟!” 喊声未落,又有好多治安军逃离了战场。 第二百九十七章 溃乱奔逃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本来战局就对东瀛人不利,又跑了好多治安军,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这些东瀛人确实也很顽强,尽管败局已定,依旧不肯撤退。即便是受伤倒地,依旧伸出血红的手,张开锋利的牙齿,怪叫着,像野兽一般朝对方扑咬过去。 毕竟战神军人数占优,手中又配有短枪,很快就将这伙顽匪全部击毙。再利用敌人工事和掩体向两翼猛攻。眨眼之间,又打掉了敌人几个火力。 田族长方才还在号令民众进行殊死抵抗,忽见败局已定,立刻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和所有的族人向东逃窜,打算到乱石山去避难。 没想到,此时宋万带兵已经攻破了东乡山,又分兵两路,杀向朝清河两岸。 第一路由宋万、赵全率兵三百,去攻打乱石山。 第二路,由赵老蔫儿率兵三百,去清剿附近几个村庄的村丁和治安军。恰巧田族长带着族群向东逃窜,结果被赵老蔫儿逮个正着。 他平时很少说话,但发起狠来却比谁都凶。也不管是当兵的还是百姓,架起机枪就是一顿疯狂的扫射。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化为了乌有。 杀戮仍在继续,恰好许大军率兵杀来,这才阻止了一场灭族的惨剧。 人群中有多人认识许大军,一起跪下求饶。许大军下令将这些人暂时关押起来,等战斗结束后在逐一审讯。 清河南岸,正在激战之中。许大军见好多治安军正向河岸这边败退,生怕赵明、马烈火他们腹背受敌,只留下几十人看守这些难民,便与赵老蔫儿带兵朝南河岸杀去。 虽然万花庄大部分的兵力都去了西山剿匪,但实力一点也不可小觑,一千治安军在几个东瀛人的率领下,从多个渡口乘船赶来增援。 幸亏万恩早有防范,把赵明、马烈火派到这里阻击援军。 渡船刚刚驶到河中间,赵明突然点亮了多个探照器,把河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给我狠狠地打!”迫击炮、掷弹筒,机枪、步枪一顿的招呼,很快就将援军打退。 不过东瀛人确实很会打仗,回撤到北岸之后,立刻在清河北岸摆好了炮阵地,朝着对岸就是一阵炮击。 赵明、马烈火的简单的防御工事很快就在炮火的覆盖下崩溃。 但勇士们热血滚滚,早已将生死与恐惧完全抛在脑后。各自分散开来,继续开枪还击。 清河蜿蜒三百里,战线委实太长,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就有几百个敌军抢滩蹬岸。 更可怕的是,好多败军想跨过清河,逃回万花庄。这样一来,就对赵明所带的队伍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主战场这边虽然胜券在握,但万恩不敢丝毫掉以轻心,料到敌人的援军会争夺脚下这块阵地。 因此他没有派大军去增援南河岸,只让修传一率领二百多个手下,猛攻逃兵的身后。 这样一来,就能打开一条通道,让赵明、马烈火等人顺利地撤离。既能保存实力,又能与李秀秀的武装会合在一起,购置第二道防线。 主战场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不过还有好多残敌仍在顽强地抵抗。 万恩没有让大军进行清剿,而是把军队拉到村北,构建工事,准备痛打敌人的援军。 他把清剿残匪的任务交给了万强,让他率领一队精兵,配备掷弹筒、狙击枪、手雷等精准的装备,杀进村庄,开始逐户清剿。 这些顽匪大多都是东瀛人,他们躲进民房里,时不时地探出枪口,朝战神军打冷枪。 万强下令全军散开,拾捡一些衣服和帽子,做成好多的假人,一点一点地朝前试探。只要敌人一开枪,就朝房中发射掷弹筒或投掷手雷。 几百个勇士分散开来,开始逐一地清剿,几十里的村庄瞬息成了一片废墟, 这场仗大约耗时一个小时,不但取得了胜利,还缴获了大量的武器。 万恩料到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就把缴获的武器分发给下面的连队,严阵以待,随时随地消灭敌人的援军。 晨星寥落,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暗红绛紫的霞云沉甸甸地压在清河的上方,两千多治安军以及警察在东瀛人的指挥下,已经跨过了清河。 分兵两路,互为犄角,正缓缓地朝姜、田两个村庄行进。 万恩意在杀伤敌人,当下传出“靠近了再打”的命令。 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宋小山把信号枪举起,“砰”的一声,一道红光冲天飞起,在乌云之中爆炸开来。 枪声大作,炮火耀眼,天空尽是炮弹呼啸的声音,继而,爆炸声接连响起,山崩地裂。脚下的大地颤抖了起来。到处都是硝烟、尘土,后来阻断了人们的视线。 东瀛人向来傲慢,虽然半路遇到了好多败阵的逃兵,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两个阵地全部丢失,本以为援军一到,就会绝地翻盘。 万万没想到这帮山野村民竟然在村北摆下了战场,顿时就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大群治安军已经朝后溃退。 这时,两翼也传来了枪声。原来许大军、赵老蔫儿率兵从东面杀来;赵明、马烈火率兵从西面杀来。 万恩见时机已到,下令发起了冲锋。战神军纷纷从战壕里冲出,狂呼怒吼,在万恩的指挥下,潮水似的涌向了敌军,一时势如猛虎,将敌军杀得是溃乱奔逃。 前有汹涌的大河,后有虎狼追兵。这些治安军大多数都充当过叛徒,即使跪地投降,也难免一死。 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涉水而逃;二是背水一战。可对岸的督战队已经架好了机枪,只能死拼到底。于是又重新杀了回来。 万恩正站在远处以望远镜观察战场,见敌军突然杀了回来,当即传下命令:停止冲锋,退回原来的阵地。 赵明、马烈火、赵老蔫儿、许大军眼见大获全胜,突然接到停止追击的命令,又生气又迷惑,当即来到万恩的身旁,对他进行质问。 马烈火冲着万恩吼道:“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啦,眼看大获全胜,你为什么下令停止冲锋?” 万恩讲道:“对岸有东瀛人的督战队,这些人又大多不识水性,背水一战,其勇必烈。一旦交手,我军也会伤亡惨重。虽然我们心中有着必胜的把握,但亦不足取。 “况且我们是以征服所有的村落为目的,必须要树立威信。若将他们尽数杀绝,太过于暴虐,反倒是失去民心。眼下正值用人之际,能重新收复才是良策。” 几个兄弟闻言一凛,是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王者之道在于以德服人。倘若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是成了邪魔歪道了么? 赵明当下问道:“接下来怎么打?” 万恩道:“放他们向前推进一里。我让马烈久炮击河对岸,然后一同喊话,这就是驯服野兽一样,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良策。” 众人依计而行,马烈久把几十门大炮再次朝前推进,弹药装填完毕,便对对手下令道: “瞄准河对岸,调好距离。把手中的炮弹争取在五分钟之内打完。但不是让你们乱打,而是又快又准。打完之后就撤出阵地。像小钢炮之类的东西能扛走就扛走,换个地方接着打。” 士兵们见这是孤注一掷的打法,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当即调好炮位与坐标。一声令下,几十门轻重火炮一同发射。 炮声隆隆,火光乱舞,无数道赤色的光芒纵横交错,穿透滚滚黑云,呼啸着朝对岸怒射而来,完全倾泻在对面的河岸之上。 东瀛人向来猖狂,根本没把战神军放在眼里,直接把炮阵地设在最前沿。遭到一顿炮击之后,不但炮阵地被炸毁,就连指挥部,督战队也被炸上了天。 南岸的敌军回头望去,见后方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一时间停止了冲锋,目瞪口呆地望着对岸,都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正在进退两难,六神无主之际。对面的阵地上突然响起几声雄浑的号角,继而吼声震天,似乎有几千大军正朝这边围拢而来。 继而又听数百人喊道:“对面人等,如有顽抗者,均视为逆贼汉奸。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数百名大汉齐声怒喊,震得敌军耳中轰鸣。那些新兵知道自己没什么罪恶,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 唯有那些背叛八族同盟的叛军继续开枪射击,与几个东瀛人一起作困兽之斗。但很快就被赶来的大军一举全歼。 一时刀兵声止,四下寂然。水珠缤纷洒落,呐喊声齐齐顿止。清河波涛激荡,数千群雄沿岸而立,偃旗息鼓,一片寂然。 万恩下令打扫战场,将所有的俘虏押到乡公所。 万强、马烈久、赵明等人纷纷上前交令。相互看了一眼被脏乎乎的脸,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唯有万恩没笑,他两眼望着西南方,喃喃道:“不知南安镇拿下来没有?” 正自担心之时,宋小山突然跑了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高喊:“崽子哥,好事成双。南安镇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全部拿下!” 万恩又惊又喜,惊讶地问道:“怎么如此神速?赶紧把送信的请过来。” 修忠旺带兵去两千攻打南安镇,本以为会遭到顽强的抵抗,没想到大军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就攻进了南安镇。 这场仗之所以这般顺利。并不是西河门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国民军第二十七师也在磨刀霍霍,正准备对宜州城动手。 突然喜从天降,据探马来报,得知万恩正率兵攻打南安镇与清河南岸。 第二十七师师长杜方熙虽然与万恩不是很熟,但他手下有个参谋,正是与万恩交情深厚的吴思远。 当他得知万恩已经出兵攻打清河南岸,乐得他眼泪直流,当即讲出两点好处: 第一,不用担心北部援军驰援;第二,不但减轻万花庄民团压力,更为形成统一战线打下良好的基础。 杜师长也觉得时机不错,就率军攻打宜州城。 这样一来,宜州城的主力部队无法前来增援,只能派一些地方武装来驰援南安镇。但刚到熊家岭,就被卧龙山的武装全部歼灭。 最终修忠旺的军队所向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势,不但占领了南安镇,还击毙了警察总署的局长袁大刚。 徐忠信正在西山剿匪,接到电报后火速前来增援,可西山几股绺子却在半路开始拦截,虽然反击力度不大,但辎重车和炮车纠缠在一起,也有很大的损伤。 徐忠信也曾请求东瀛人派飞机前来增援。可玄狐山一带较为属于僻远之地,附近没有机场,无法降落。军机飞得过来,却无法飞得回去。 眼下太平洋战争打得也是异常的惨烈,把多个师团调往太平洋战场。无兵可派,只能靠自己的守御部队死守清河北岸,等待着局势有所好转。 战斗结束的第二天,杜师长、武思远就带着好多武器来到南安镇,要与万恩会面。 万恩接到信后,与宋小山骑着战马便来到了南安镇。 故友重逢,自然欢喜无限,当即大摆酒宴,热情款待。 原来二十七师是由打散东北军组成,杜师长。武思远都是北方人,就派他们接管了这支队伍。 席间,二人也提起过将所有武装招募到国民军的麾下,成立一个独立师,由万恩担任师长。 话一出口,就被万恩当堂决绝了。 他对杜师长和吴思远道:“不是我信不过二位。一则是万恩已经心灰意冷;二是已经看破了人间事物,不想励精图治。眼下只想夺回我的家园,让兄弟与家人们不再流浪。世间之事如风云变幻,至于我今后做什么?还没有打算。” 话题一转,呵呵笑道:“虽然不能二位报效国家,但万恩心系着民族,一定与贵军精诚团结,同仇敌忾,形成统一战线。” 吴思远对万恩颇为了解,知道他天生不凡,具有卓绝的见识。他拒绝从军,必有其中的缘故,当下也不相劝。 只是笑着说道:“万恩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天生智慧,只是不想从军,未免有些可惜了。不过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强求。但我以长辈的身份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万恩笑道:“既然是以长辈的身份与我说话,何谈求字。武先生吩咐就是。” 第二百九十八章 儿女情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吴思远用低低的声音讲道:“眼下我们二十七师也是孤军作战,你虽然不属于我军中的一员,但如有战况发生,你必须亲临战场。” 万恩哈哈笑道:“万恩何德何能?武先生是不是太高看我啦?话又说回来了,虽然我不属于你军中的一员,但一定并肩联手,精诚合作,共同保护一方。” 杜师长鼓掌道:“好,有万兄弟这句话,杜某也就放心啦。万兄弟,什么时候攻打万花庄?” 万恩摇头道:“眼下还没有攻打万花庄的打算。因为万花庄不同于清河南岸,战事一起,无论海州城还是北宁城,都可以出兵增援,即使拿下万花庄,也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兄弟们都是玄狐山一带一等一的好汉。只因为我要回家,却要连累他们抛头洒血,万某心中不安,这只是其一。 “其二,眼下立足未稳,不敢急于求成;其三,不想把声势做大,一旦把东瀛人彻底激怒了,就会剑有所指。我想采用慢慢的渗透的方式,慢慢地拿下万花庄。” 话虽然不多,但一语中的。听得杜师长大点其头。 吴思远微笑不语,心道:“这小子果然有决胜千里之外,难怪陆头领说他被逼上梁山,成为北方最大的总瓢把子,几年后果然预言成真。” 杜师长也是连连点头道:“万兄弟身在逃亡,却有王者仁心,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时运不济,错过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敬佩之余,隐隐有点可惜。” 万恩哈哈笑道:“没有什么可惜的。等我大功告成之日,与母亲、妻子去过平淡的日子,不是很好么!” 众人见万恩如此淡薄名利,更起激赏敬佩之心。 这次交谈是在诚恳愉快中进行的,虽然没能将这支精锐之师纳入麾下,但最起码达成了好多共识。 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在卫队的保护下,回到了宜州城。 第三天一早,三位长老、修万里、坎钟、万兰、宋小玲以及好多家属押着慰问品来犒赏三军。 这些老将不但威望也很高,对安抚民心也颇有经验。万恩急需一方安宁,就将这些人留了下来。 第二天,三长老、修城主等人在当地组织的引领下,开始走访安民。 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他们采用怀柔安抚的手段,开始收拢人心。直接从库房里拨调一些钱粮,对所有失去家庭的成员,都给予了妥当的安置。 对待俘虏,从不虐待。愿意加入战神军的立刻收编;想要回家的,发放足额路费,让他们回家。 对李耳壮这等有功之人,发放足额的抚恤金,并对家人表示慰问。只对那些罪孽深重的叛徒进行了斩首。 战神军纪律严明,从不骚扰百姓。百姓见现在的政策比此前还好,谁还闹事?人心所向,清河南岸自然也就安定了下来。 刘翔奎、徐忠信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他们见东瀛人迟迟不肯收复失地,也就主动向战神军示好,派来两个使者,主动与万恩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 眼下东瀛人虽然江河日下,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战事扩大,必然向这里调集重兵,即使与二十七师联手,也未必获胜。 万恩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正想借此机会养兵蓄锐,立刻以酒相待。席间他讲了一大堆有家无法回,亲人无法相聚的痛苦往事。 两个特使也装作情之所动的样子,不但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还向万恩等人做出一系列的保证,也就签订了一份互不侵犯的条约。 三长老在万花庄富有极高的威望,很快就发展了一个地下武装。只等反攻之时,让他们在庄内做内应。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这一平静,万恩就对湘君越来越加想念。 一天,他去了东乡山,向宋万打听一下。如果从东边绕行,是否可以到达关家屯? 宋万展开了地图,看了半晌,对万恩道:“僻静之路确实有一条。不过要经过小凉山。山上有一个绺子,大当家的名叫崔二虎,人唤山中王。靠山上的雪景招揽生意。 “看似是个生意人,可他手下有七八十号个兄弟,有时也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崔二虎性格与大烈酒差不多,喜欢说笑,与我的关系没得说。 “你定好时间,哪天要去,我与你一路同行,顺便拜会一下崔二虎,说不定通过他的关系,把大河东三山两寨争取过来,那么,关家屯岂不是多了一个保障。” 万恩寻思了一下,低声道:“我想明后天就走。” 赵老蔫儿蹑足来到万恩的身后,抻着脖子开始偷听。 万恩猛一回头,见赵老蔫儿歪着脖子,一直在笑。指着他道:“你在偷听我的说话?” 赵老蔫儿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脖子面向这边,怎能偷听你说话。” “你不承认是吧!”万恩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喝道:“你是不是在偷听我说话?” 赵老蔫儿吃痛不起,连连求饶:“我服了。我服了。 万恩喝道:“你都听到什么啦?” 赵老蔫儿嘻嘻笑道:“我没听到什么。就知道一个人想媳妇了,要去看媳妇。” 万恩把手放开,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调笑道:“我有媳妇就得去看,像你蔫了吧唧的,连个媳妇都找不着,想看也没有地方看。” 赵老蔫儿把嘴一撇,反击道:“这说明我赵老蔫儿的人品正。不像某个人,姐姐、小妹儿整一堆,弄得唧唧喳喳地直打架。说句不好听的,你小子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把头一转,对宋万道:“大当家的,你说这小子若是生在和平年代,是不是妻妾成群?” 宋万嘿笑不止,就是不可说话。 万恩指着窗外,突然说道:“他怎么来了!” 赵老蔫儿一回头,万恩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按倒在桌子上,喝道:“赵老蔫儿,你说话是不是像放屁?” 赵老蔫儿生怕他收拾自己,哧哧笑道:“是是是。” 万恩将他放开。赵老蔫儿带好了帽子,退到了门口,说了一句:“你说话才像放屁呢!”转身朝门外就跑。 屋子里静了下来,宋万关心地说道:“关家屯属于敌占区,湘君又在监视当中,你去了会不会有危险?不然把湘君带到西坡屯,你们在那里住上几天?” 万恩摇头道:“不了,第一湘君脱不开身;第二,我也想看看我们未来的家,还是到关家屯走一趟。” 宋万点头道:“那好,咱就后天早晨上路。” 第三天,宋万、宋小山、赵老蔫儿护送万恩踏上了回家的路。因为这条路十分偏僻,又和小凉山打过招呼,一路畅通无阻,傍晚时分,万恩终于到达了关家屯。 由于身份特殊,万恩不敢四处打听,便直接去了关丽萍的家。 丽萍的丈夫春夏秋三季都住在山上,关丽萍也就经常住在湘君的家里。 要说事也凑巧,这几天王小秃子与别人看了几把小牌儿,输了一些钱,就想到外边搞俩钱儿花。 他知道关丽萍家中经常没人,就打算夜里到她家偷点东西,见天色暗了下来,就溜到关丽萍家的大门前,看看今天夜里是否有人居住,就蹲在墙角下偷看。 万恩生怕别人认出自己,不但遮着脸面,还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他快速地来到萍姨家的大门口,见大门上锁,也就翻墙而入,结果被王小秃子看个正着。虽然他不认识万恩,但见一个大男人翻墙而过,便怀疑关丽萍有了别的男人。 因为万老太太经常给他一些零花钱,还让他监视湘君、关丽萍等人,他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万老太太。 万钧自打上次吃了官司之后,就离开了北宁城。因为这件事,万老太太对湘君、关丽萍等人恨之入骨,就对王小秃儿道: “小秃啊,大姥儿给你三个铜板,你偷偷摸摸地到南山果园看看去。如果丽萍丈夫还在山上,说明丽萍这骚玩意一定有了别的男人。” 王小秃儿是个穷的生疼,饿得直哼哼的主,跑几步道儿算个什么。也就去了南山果园。见丽萍丈夫正在门口喂狗,便偷偷地返了回来。 对万老太太道:“丽萍丈夫一个人在山上,那个男人一定不是她丈夫。” 万老太太哼道:“关丽萍外表看着挺正经,实则就是一个骚货,我该怎么把她整垮了呢?” 寻思了半晌,恍然想起李半仙儿当年对付万兰那一招,便找来纸和笔,在上面画了一男一女在亲吻搂抱。 在男人的身上写上“野汉子”,在女人的身上写着“关丽萍”;最下方,写了“花花”二字。 她一共画了四张,又给了王小秃儿五个铜板,让他把纸条粘贴出去。 王小秃儿又回到了山上,见丽萍的丈夫去遛狗,就把纸条贴在窝棚的门框上。余下三张,分别贴在村门口和集市上。 万恩在萍姨家住了一年之久,对左右邻居非常熟悉。他知道西邻居姓刘,家中有个男孩子,比自己小了两岁,当时都叫二刚。 万恩躲在黑暗处等了许久,也不见萍姨回来,就趴着墙头低声喊道:“二刚,二刚。” 二刚听到有人喊他,就出门察看。万恩低声道:“我是万恩,路过关家屯,顺便看看我萍姨,你帮我把她找回来。” 二刚见是万恩,便答应了一声,转身朝湘君家跑去。 还没等到湘君家大门口,恰巧遇见了关丽萍,就把万恩来她家的消息告诉给了她。 关丽萍又惊又喜又怕,因此她不知道万恩此行的目的,也就没有通知湘君,急匆匆地就往家里赶。 路上不住地嘱咐二刚:“万恩来我家,千万不许当任何人讲,否则咱都得遭殃。” 万恩属于传奇人物,二刚也早有耳闻,当下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官府正在通缉万恩,此事若是讲出去,恐怕全村子都得遭殃。就是向我爹娘都不会说的。” 说话间,关丽萍到了自家的大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又将大门插死。 万恩躲在暗影里,见萍姨到来,心下欢喜,压低嗓音叫道:“萍姨。” 关丽萍寻声望去,见万恩站在偏房下,月光正好照着他那张俊脸。俊逸的眉毛,闪闪发亮的眼睛,脸上依旧挂着那可爱的笑容。 她一直都把万恩视为自己儿子,见他突然出现在眼前,自然是欢喜无限。虽然也在竭力地控制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的一声低呼:“大儿子!” 冲上前去,死死地掐着他的脸颊,笑着说道:“你这个死小子,是不是来我家偷东西,今天我非得掐死你不可!” 万恩望着姨娘的笑脸,悲喜交集,低声道:“晃眼六年了,很是想念。萍姨您还好吗?” 关丽萍点了点头,低声道:“还好,隔墙有耳,有话到屋里去说。” 房中寂静,鸦雀无声。 关丽萍拉好了窗帘,点亮了油灯。 低声问道:“你娘还好吗?这次来有什么任务?” 万恩答道:“我娘好得很呢!我是从东乡山来的,我娘她不知道。最近我们打了一场大胜仗,把清河以南全部夺了回来。道路突然一畅通,我就想来看看姨娘和湘君。” 关丽萍笑啐道:“口似心非!明明是想见媳妇,偏偏拿你姨娘来打掩护,你觉得我不知道么!” 万恩嬉笑不已,又问道:“姨夫还在经营果园?他身体还好吗?” 关丽萍点头道:“还好。就是躲在山里不愿意回来。湘君跟他谈了好几次,想把他的果园给收购了,都到她家去。你姨夫就是不干。行啦,不谈这些了,我这就把湘君给你喊来。府中有几个长工,多有不便,你们俩就住在我家吧。” 为他洗了一些水果,转身就走了。 湘君正与菱花、樱花说笑,关丽萍推门而入,没有说话,只是朝湘君招了招手。 湘君见她如此神秘,便跟了出去。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关丽萍低声道:“万恩来了。” 湘君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道:“别闹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关丽萍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死孩子,我说话你怎么不信呢!万恩就在我家。” 湘君激动欢喜,这一刻她几乎便要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朝那朝思暮想的情郎狂奔而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连床夜话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月光如水,清风送凉,一团小小的飞虫在纱窗前自在地飘舞。三个月之后的夜里,两个人再次重逢。虽然只有三个月的间隔,但感觉比这三年还要漫长。 万恩两眼望着湘君,心中说不出的甜蜜。这一刻,仿佛万缕阳光全部照在自己身上,周身上下充满了狂喜与力量。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将她高高地抱了起来,不住地旋转。 湘君搂着他的脖子,同样高兴不已,若不是提防被人发现,两个人直想狂呼,将这欢喜之情传达给附近的高山。 过了片刻,湘君咬着他的耳垂道:“傻瓜,这里毕竟是敌占区。可别闹了。咱俩还是安安静静地倒下来说说话吧。” 万恩将湘君放下,嗤笑道:“明明是一对真正的夫妻,弄得好像偷人似的。真他娘的不可思议。” 湘君捂着嘴笑道:“可不是嘛!明明是万恩的妻子,可村里人偏偏说我是万钧的妻子。” 万恩恍然想起了万钧,便问道:“万钧去了哪里?” 湘君寻思了一下,低声道:“近期发生的事情很多,还是倒在被窝里慢慢地讲吧。” 从衣柜里挑选两套被褥,铺在了炕上。万恩在院子里察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两个人便脱衣倒下。 夜风吹拂,雪白的窗帘被撕开一道缝隙,月更从窗户间流入。她倒在月光里,彷怫初生的婴儿,莹白而娇嫩。 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清风吹来,发丝在她雪白晶莹的肌肤上流动着。 尖尖的瓜子脸如莹玉温润;弯弯的柳眉,清澈的杏眼清澈而明艳,仿佛雪山寒梅、冰河红叶,仿佛与新婚之夜有所不同。 猛烈的相思宛如烈火,瞬息喷薄,忍不住地叫道:“君儿,我好想你啊!” 他再也按捺不住,将她紧紧地拦在怀里,猛然低下头来,朝她那颤动的红唇捕捉而去…… 月光明媚,窗帘摇曳,月光更加明亮。二人把臂替枕,各自讲起最近所经历之事。 当湘君讲到几个县衙拿走她的画像时,万恩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给画像吗?” 湘君摇头道:“不清楚。” 万恩叹道:“苍天有眼,我家君儿好人有好报。说来也巧。黄家村被屠村之后,小妹姐就立誓要杀黄大全。 “一天夜里,她留下一封信,就偷偷地下山了。我娘发现这封信后,就让我去追胡小妹,并把相思螺给了我。 “幸亏三婶儿及时出现,我们才知道宜州城布下的就是一个陷阱。黄大全就藏在东大岭的汗王宫里。 “有三婶儿的内丹相助,小妹姐的仙法也增长了百倍,很快就把十几个侍卫和白、柳、灰三个妖人除掉了。 “我办成他们的人去见黄大全,从他口中得知,明晨下山,去见北宁城的几个差官。当时我就联想到你,经过小妹姐一番折磨,黄大全终于讲出了实情。” 湘君问道:“是不是指认我?” 万恩点头道:“正是。我和小妹姐埋伏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不但把六个差官都给杀了,还把他们的尸体连同照片全部给烧了,不然你真的麻烦了。” 湘君感激不尽,搂着万恩道:“谢谢郎君啦。难怪黄道安一而再阻止我们到一起,原来我们有着一种莫名默契。” 万恩抚摸着她的秀发,一笑道:“我们属于前生注定的姻缘,默契感有生自有。但这只是一面,我们必须要感谢三婶儿和小妹姐。” 湘君抬起头来,对万恩问道:“小妹姐去了哪里?” 万恩不敢实话实说,模棱两可地讲道:“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可能是去了玄狐山、狐仙洞,在陪伴她姐姐吧。” 湘君叹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小时候我俩老是干仗,最讨厌她。没想到成人之后她帮我最多。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几个姐姐。” 万恩点头道:“那是一定的。只要拿下万花庄,立刻就重建狐仙庙。胡家大院怎么样?与狐仙洞有联系吗?” 湘君噗哧一笑道:“我和爹爹通过几次话,也问过这件事。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被我爹给怒斥了一顿。” 她用胳肘撑起了身子,学着父亲的样子,吼道:“自己的命在旦夕,还在为别人着想。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以后不许你过问仙家之事!爹爹一顿怒斥,此后我也不敢过问了。得知姐姐们灵魂不失,我的心里也安然了。” 万恩讲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爹爹这是为了保护你,才跟你急眼的。诶,万钧去了哪里?” 提起了万钧,湘君忍不住地想笑,讲道:“大傻均自打被姚缺德用刑之后,就不知了所踪了。万老太太到我家捉了好几次,都被你姥爷给弄走了。听说万钧回来过一次,还领着一个女子。据说在黑城开了一家画廊,买卖不错。只要他不在外面胡扯,单凭卖画一项,保证一家人丰衣足食。” 讲到此处,不禁幽幽叹道:“画魂是老天赐给我的,将来你耕田,我画画,去过衣食无忧的农家生活。没想到……唉—!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又过上打打杀杀的日子。看来天命难违啊!” 万恩也叹道:“不知何年何月,战争才能结束?大功告成之日,我便来这里居住,与你、母亲、萍姨过这等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突然想到白猿老祖那句凄凉的话:“外忧可解,内患难消,估计百姓还得过将近百年的苦日子……” 一想到外战还未结束,内战又要爆发,这等生活恐怕变成奢望了。想到此处,心下忽然大痛,一阵怅然。 湘君似乎知道万恩之所想,便摇着他的身子道:“大数已定,你想那么多干嘛?诶,趁着天黑,我带你看看咱家的大宅子去呗?” 万恩摇了摇头,叹道:“看了也住不着,更是难受。况且我多待一天,就会给你们增添一些风险,明天夜里我就回到军中去。” 湘君依依不舍地道:“只能住两天,那你还来干嘛?让所有人心里都难受。” 万恩捧着她的脸颊道:“我这次来,一是想看你;二是向你传达一个消息。” 湘君一股身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消息?” 万恩也坐了起来,将被子披在两个人的身上,很严肃地讲道:“据内部人透露,一个大财团,与海州城、北宁城、黑城等多个地区,签订了一份来年种棉花与大豆的协议,估计有会有一笔很大的补贴,老百姓种植的热情也很高。我希望你能号召一下村民,多种粮食,不要效仿其他村寨。” 湘君极为聪明,似乎懂得万恩的用意,便问道:“这是你制定的战略吗?” 万恩点头道:“说句实在的话,战神军如日中天,又有二十七师的协助,拿下万花庄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什么我没有攻打万花庄?一是地盘太小,无法立足脚跟;二是不想过早暴露战神军的实力。因此我想利用粮食打一场围困大战。我的目的不是单单一个万花庄,而是整个玄狐山一带。” 湘君白了他一眼,妙目中却闪过欢喜、爱慕的神色,嫣然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什么都敢想。不当大将军确实有些可惜了。” 万恩笑道:“一将成名万骨枯,所以也不去追求!只想和我家君儿过潇洒的日子。” 扳住她的肩头,将她拖进被窝里,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不多时就睡着了。 红日东升,朝霞遍天,高山大地都镀上了金光。 两个人见天光已是大亮,急忙穿好了衣服,静等关丽萍、菱花、樱花三个人到来。 关丽萍、菱花、樱花知道万恩的身份特殊,就给佣人们放了一天假,一大早就来这里看望万恩。 冒着危险好不容易来一回,怎能不到自家坐坐?几个人寻思了半响,最后把万恩打扮成女人的样子,这才走出大门。 谁知刚一走出大门,丽萍的丈夫气呼呼地从村口走了过来,大声喝道:“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丈夫平时很是随和,今天突然大发脾气,几个人惊愕不明,都愣在了那里。 关丽萍迎了过去,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赶像疯狗似的。” 丽萍丈夫也没说话,径直来到四个人的近前,一把揪住万恩的脖领子,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万恩被弄得一愣,半晌才叫了一声:“姨夫。” 丽萍丈夫见是万恩,颇为尴尬,一笑道:“原来是你呀!怎么会……” 关丽萍把手一摆,对四个人道:“你们几个赶紧回家,我去问问他。” 四个人不敢在街上停留,急匆匆地走进家中。 等四个人走后,关丽萍这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丽萍丈夫解释道:“今天一大早,我发现窝棚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男一女,男的身上协和野汉子;女人身上写着关丽萍,最下面还写了“花花”二字。背面还画了一个大王八,我就气冲冲地跑回了家,恰巧万恩他……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 关丽萍摆手道:“什么也别问了,你依旧回山上去,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赶紧去湘君家,让万恩赶紧离开关家屯。” 丽萍丈夫挠了挠脑袋,尴尬地一笑,便离开了这里。 既然发生了这件事,万恩一刻也不敢久留,只能依依不舍地与家人们告了别,踏上了回山那条山路。 走到小凉山时,顺便拜见一下崔二虎。 崔二虎性格开朗外向,很喜欢交朋友。两个人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当即摆酒设宴,非得留他住一宿不可。 盛情难却,万恩就在小凉山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就回到了东乡山。 宋万、赵老蔫儿、宋小山见万恩回来得如此之快,都惊愕不明。 宋万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没陪着弟妹多待两天?” 万恩苦笑道:“自觉天衣无缝,还是被人给发现了,我怕给家里招惹麻烦,就急匆匆地回来了。山下怎样?” 宋万笑道:“这一仗果然打出了战神军的声势,西大山六七个绺子都来献礼,并打算入伙。” 万恩一笑道:“壮大力量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们暂且还不能接纳他们。继续韬光养晦,我打算来年攻打万花庄。” 众人都知道万恩具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虽然不明白,但也不多问。当天四个人一同去了李家沟。 万恩平安无事,却给关丽萍等人带来了麻烦。 四个人本以为丽萍丈夫把纸条一毁也就罢了。没想到南北两个村口各贴一张。 万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整天闲着没事,到处闲溜达,无论到哪,都大肆宣扬这件事。 别忘了,她手下还有一个王小秃儿。为了从万老太太手里得到一些零花钱,也跟着到处渲染。 渲染当中,不免夸大其词。甚至把某些床上细节也渲染了出来,描摹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睹,亲耳所闻。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关丽萍什么人还不知道?起初都没有人相信,后来听他们说得有板有眼,隐隐有些相信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免又添加了许多情节。什么丽萍的丈夫有病,不能生育;整天待在山上等等。 而关丽萍年方三十多岁,不但人长得漂亮,手里还有好多的钱,暗中勾搭上一个,来个借种生子也很正常,一时间成为这一带最大的风流韵事。 关丽萍心中悲苦,却又无奈,只能跳脚大骂。好在丈夫善解人意,加上湘君、菱花、樱花劝导开怀,也就不太在意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传言也就自然而消了。本以为会安静一段时日,万钧突然回到了关家屯。 自打姚学德被乱枪打死之后,县衙经常找万钧了解情况。 询问当中,不免对他进行恐吓,尤其黄大全讲出万恩的妻子名叫湘君时,衙门的人调查得更加频繁。 万钧怎不害怕?就想离开北宁城。 第三百章 外债一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最近这半年时间里,万钧与这些青楼女混得很熟。久而久之,就和一个春红的丫头产生了感情,并为她赎了身。 春红的父母住在黑城的乡下,城里也有几个亲戚。二人就在黑城租了一个门市,开起了画廊。 有了妻子,自然就有了约束,加之此前的甜蜜劲渐渐淡去,因此两个人经常为琐事吵架。 每次吵架,万钧都拿出他那股傻劲,不是撵人家走,就是扬言要休了人家。 春红是干那行的出身,感情本来就不是很专一,见他一生气就赶自己走,隐隐觉得这段婚姻维持不了太久,也就动拿钱走人之心。 自从动了这种念头之后,见到钱就往自己的腰包里装。 起初还能搪塞过去,后来万钧发觉不太对劲,就开始和她算账。不算还好,这一算两个人就动起手来。 从此之后,万钧对钱物看得很严,只要钱一到手,就藏了起来。 春红见已经没钱可捞,就以万钧的名义从一个朋友那里借贷一百块银圆。写好手续后,趁着万钧睡觉之时按上了他的手印。 万钧全然不知,继续画画卖画。一次他往海州城去送画,大约三天才能回来。春红就把画廊里的东西全部当了出去,然后就来个二姑娘夹包——走人了。 万钧回来一看,顿时就傻了眼,到处去找春红。 他这一找不要紧,就惊动了那个债主,带人就把万钧围了起来。万钧起初不承认,让他去找春红要去。 当人家把欠条拿了出来,万钧立刻就傻了。白纸黑字,还有自己鲜红的手印,不承认也不行啊。只好找几个熟悉人担保,自己回家去张罗钱去了。 万老太太好久也没见到自己大孙子了,见孙子回来了,很是开心,便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媳妇怎么没带回来?” 万钧把大嘴一咧,哭唧唧地道:“别提了!那犊子拿钱挠杆子了。不但把店里的东西给兑出去了,还欠下一百块银圆的外债。奶,把咱家还有多少钱?我拿去还债。” 最近这一年里,万老太太确实攒了三十块现大洋,但与还债还相差七十块。便敲着手道:“我的傻孙子啊,就是把你奶骨头渣子给卖了,也凑不够一百块现大洋啊。” 万钧哭着道:“人家就限我三天,如果不还,就来咱家扒房子。你从我爷那里借点儿,日后我画画再还给他。” 万老太太拍着大腿道:“你爷跟别人合伙开了一个店儿,有俩钱儿都投资到店里了,他也没有钱。我手里还有三十块现大洋,你先还点,日后卖画挣钱再还给人家。” 万钧捏着鼻子,到门口擤了一下鼻涕,对奶奶道:“我现在连一支画笔都没有了,拿什么画画?况且债主警局里有人子,不还账就让我蹲笆篱子。” 万老太太急得直转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万钧恍然想起了湘君,便对奶奶道:“你到湘君那里整点去!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能离开北宁城。” 万老太太摇着脑袋道:“上次因为你,跟人家闹得像仇敌似的,我哪有脸到人家去借钱。况且这也不是要钱的理由啊。” 万钧把脑袋就往墙上撞,哭着道:“我这辈子可是完啦!真要把我送进笆篱子,还不得把我给整死啊!奶,我就求你啦。” 万老太太用拐杖敲击几下地面,无奈地道:“不是我不想去。就是去了也没有用。” 万钧吼道:“怎么没有用呢!湘君不但损失了我的青春,还在咱家吃过饭,睡过觉。你就跟她算账去。她要是不给,你就说她和万恩有关系,我到衙门告她去。” 万老太太被逼无奈,拄着拐杖去了湘君家。 菱花、樱花正在院子里踢毽子,忽听大门一响,猛一抬头,见万老太太走了进来。 菱花瞥了她一眼,哼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老太太又想闹事吗?” 万老太太用棍子猛击几下地面,吼道:“小黄毛丫头,你再说一句!让湘君给我滚出来!” 湘君正和关丽萍在屋子里说话,听到吵声,便走了出来。 二人看到这老太太就生气,若不是她年纪太大,早就打她一顿,然后扔到外门外去了。 湘君强压着怒火,喝道:“有什么事快说!” 万老太太道:“万钧回来了。因为你,他把北宁城的店都兑出去了。赔了不少的钱,你必须给我拿赔头儿。” 湘君冷笑道:“老太太,你别忘了。那个店是我出资开的。他不向我交钱,反倒从我要钱,哪有这个道理?” 万老太太理屈词穷,又吼道:“你耽搁我孙子几年青春,赶紧偿还青春损失费。” 听到这边有争吵声传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湘君扫望了一眼众人,哈哈笑道:“我见过的赖皮很多,但还没见像你这样的老赖皮。今天有这些在场,让大家伙听听,这笔钱我应不应该给她。” 湘君在村子里的人缘极好,便纷纷上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等湘君开口讲话,菱花率先讲道:“这老太太穷不起了。她从我家四小姐要他孙子的青春损失费。” 万老太太把眼睛一瞪,怒吼道:“小黄毛丫头,你喳喳个啥!湘君耽搁我孙子好几年,难道这笔钱不应该要吗?” 湘君笑道:“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你提起这件事,那我就跟大家伙说说。不是我不想与万钧结婚,而是你孙子不走正道。我投资给他开店儿,可他却是饭店吃窑里睡。是他不知道珍惜,难道你还怨我吗?你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腆着一张老脸,竟然从我要青春损失费,不觉得可耻吗?”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无不骂万老太太无耻。 这时,万长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万老太太吼道:“你给我滚回家去!别再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了!” 老太太也觉得这笔钱不好要,也就来个借坡下驴,转身往外就走。 当走到大门口时,突然转过身来,对湘君吼道:“不用你湘君穷臭美!你有好多把柄在万钧手里握着呢!你要是不拿出七十块现大洋给我,我就到衙门去告你。” 湘君一凛,说不出的一阵害怕。 万长富将老太太推出了大门,又返了回来。向湘君道了几句歉,然后说道:“君儿,如果不出差错,咱就是一家人。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咱到屋里说几句话?” 湘君一笑道:“别看亲戚没做成,但在我湘君心里,您老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爷爷。屋里请。” 众人散去,四个人把万长富让到房中。 菱花为他倒了一杯茶。湘君这才问道:“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从我要青春损失费?” 万长富叹道:“都是那个万钧不争气啊!方才我回家一趟,这才知道。万钧被那个女人给骗了。不但把画廊里的东西给当出去了,还给他留下一百块大洋的外债。可能是没辙了,这才想出这一招。”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万长富又说道:“我最近与别人合伙开了一个店儿,钱都投资在店里了。湘君,你若是信任了你这个爷爷,就借我七十块银圆。年底我保证一文不差地还给你。” 湘君也怕万钧到衙门去告状,倘若他乱说一气,讲出与万恩之间的关系,官府一定不问青红皂白,就得把全家人收监。 一则是为了息事宁人;二则对万长富很尊重。恰好胡家大姐让她保存的一百块银圆还在手中,就借给了他七十块。 万钧还完了外债,也就没有本钱开店了,从此就在家中画画。 因为有画店订购,帮他销售,画完之后,还得送到城里。 此前有一台自行车,进城下乡还是方便。如今自行车也被人家给骗走了,只能嘟着个大脸,徒步赶往城里。 万钧的画艺精湛,收藏他的作品也是越来越多,这天他给北宁城一家画店送去几幅画。 一进门,店老板便迎了过去,笑着说道:“万大画家,你可算来了。昨天我为你揽了一笔好买卖,不知你愿意不愿做?” 万钧走了六十多里路,口干舌燥,又累又乏,便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这才问道:“什么好买卖?说出来听听。” 店老板与万钧合作了多年,彼此特别的熟悉,也不拐弯抹角,对他说道:“昨天城东赵家屯来两个人,来到店里买画。对你的画绝对是赞赏有加,不过就是没有他们所需要的画。” 万钧放下了茶杯,问道:“需要什么画?” 店老板讲道:“赵家屯有个赵财主,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今年正好六十六岁。俗话说得好,六十六,不死也得掉块肉。意思是六十六岁是一个多灾多难之年。 “这赵老爷子共有四儿两女,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在本地,其他的都在外地当官,不但家庭富裕,而且都很孝顺,就想给父亲办一个像样的寿辰,为父亲挡挡灾难。 “外地的几个儿女回家一看,见布置得哪里都不错,唯独墙上寿字、寿画不大随心,就想要换一幅好的字画,就来我的店来买。 “可在画店里翻了个遍,画是相中了,可就是没有他们所需要的那类字画。当时我灵机一动,就想让你到他家临场作画。 “我的话刚一出口,人家不但答应了,而且还说不惜重金,要多少钱都行,并给我留下一张纸条上。寿宴定在本月的初六,也就是后天,你不来,我正想派人去找你呢。” 眼下囊中羞涩,极想挣到一笔大钱,见好事找上门来,乐得万钧合不拢嘴。 嘿嘿笑道:“这不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么!我应了,回来后,分给你两块现大洋。” 店老板笑道:“给不给倒是无所谓,只要你能让人满意就好。” 万钧拍着胸脯道:“就我这两下子,有啥不放心的!你就瞧好吧。就是日子近了一些,我得回家准备准备去。” 店老板笑道:“店里笔墨你随便拿,还回家干嘛?还不如在城里住一晚上。” 把头一探,贴着万钧的耳边道:“你那些老相好的,经常来我这里打听你,你就不想潇洒一晚上。” 万钧面如苦瓜,拍着衣兜道:“现在不同以前啦。挣俩钱儿都他娘的被人家给拐走了,整得我分文没有,还咋去潇洒。” 店老板道:“今天你的账我给你结喽,后天画画在挣一笔,什么事解决不了?我的意思是你在城里住一宿,明天上午就去赵家。正日子那天就给他家来个临场送福、送寿,说不定人家一高兴,还能多赏你几块大洋呢。然后喝顿席酒,再直接回家。” 万钧笑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春红一走,还真把我憋得够呛,今晚我就到花楼里住一晚上。睡醒了,就往赵家屯一溜达,后天下午直接回家。” 就这样,万钧吃了一夜花酒,醒来后已经上午十点钟了。他简单地吃了一口早饭,就去了赵家屯。 赵家儿女个个有钱,见画家要临场作画,自然要盛情招待。 寿辰这天,大厅里果然高朋满座,邻里乡亲无不到场。仪式上万钧奋笔疾书,为赵老寿星画了三幅画。 有《三星祝寿》《仙童献桃》《禄星赐福》,这三幅画可说是栩栩如生,摆在赵老爷子面前,仿佛看到仙童抱着仙桃,抱着“寿”字,往他怀里送一般。 老人家精神抖擞,乐得合不拢嘴,瞬间仿佛多活了一百岁。 赵家儿女见万钧的画栩栩如生,宛如真的一般,把老爷子乐成这样,一高兴,就拿出三十块银圆作为酬谢。 万钧见赏他这些块银圆,生怕人家反悔,连饭都没有吃,当即就去了北宁城。 赵家屯距离县内十多里路,万钧心情大爽,大步曳开,很快就到了北宁城。 他直接去了那家画店,一则买一些画画的用品;二则也要感激一下老板。毕竟是人家给自己介绍的买卖。 此时天刚过午,老板见万钧回来了,便笑着问道:“这笔买卖怎么样?” 第三百零一章 女鬼情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生怕店老板多抽油水,也就没有实话实说,哈哈笑道:“不错!一共画了三幅画,赏给我二十块现大洋。” 探手入怀,摸出三块银圆,丢在桌子上:“这三块是给你的介绍费,以后多多合作。” 店老板心中虽有质疑,但还是哈哈一笑,拉开了抽屉,把三块搂进了抽屉里。一笑道:“我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挣了三块银圆,我请你吃口饭去。” 万钧摆手道:“我挣得多,还是我请你吧。从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让小二打理,赶紧走吧。” 店老板唤来伙计看店,两个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叫了四样小菜,店小二为他们烫了两壶酒,就喝了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挣了这么多的钱,自然是高兴不已,两个人你一杯他一杯地干了起来,这一喝,两个人都喝多了。 店老板见万钧喝了不少的酒,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还要走四十多里的山路,哪能走得了?于是就喊来伙计,把万钧搀扶到画店的后院。 万钧往炕上一倒,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生怕奶奶惦记,拎起货物就往外走。刚走到前院,就被店老板拦了下来,对他说道:“这么晚了,还回什么家?明天早晨再走吧。” 万钧摇头道:“不行,我都两天没回家了,我奶又该着急了。明天还是关家屯大集,有一个小贩从我这里定了好多纸画,我必须得给人家送去。” 店老板见留不住他,再加挽留只会拖延时间,只得任由他去了。 出了南城门,大步曳开,向东南方向走了六里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南大坎子了。 通往关家屯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山路;大道虽然平坦,但至少要走四五十里路,还要过两条大河。 另一条就是一条山路,虽然不用过河,但要翻过五六道山梁。到了烙铁沟之后,再走六七里路就到家了。 最近这段时间,全村子的人都在嘲笑自己,爷爷、奶奶也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家中,把手里的银圆往往炕上一丢,也好显摆显摆。 有心想走山路,可是近几个月疯传乱石岗子闹鬼。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听起来也怪吓人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眼见天上的月牙就要当头了,估计一更已过了。此时正是小鬼儿最活跃的时刻,万一碰到小鬼儿怎么办? 他站在岔路口,犹豫了半晌,看看天空的月亮还挺明亮,路边的蒿草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暗道:“当年我去胡家大院时,独行万里路,翻过万座山。什么夜路没走过?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难道我害怕他几个小鬼!” 身子一转,脚步一偏,便朝那条山路走去。 这条路万钧不知走过多少次,也属于轻车熟路。他沿着逶迤的山路向山上走,可不知怎地,总觉这路越走越窄,天色也是越来越黑。 万钧也感到有些诡异,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周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万籁无声,唯有树上的猫头鹰时常发出似笑似叫的怪声,阴森而又恐怖。 他有心按原路返回,可又一寻思,都走出这么老远了,要是回去,不白费劲了吗?俗话说:鬼怕恶人。说不定我抡起大片刀,一吓唬,就把小鬼儿给吓跑了! 他壮了壮胆子,紧握着大片刀,一边走一边唱,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废了好大的劲,终于爬上了山顶。 此时他已是汗流浃背,山风一吹,说不出的凉爽,万钧解开胸衣,想坐在山顶上歇息一会儿,就在他要低头找地方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怪叫声,好似婴儿在啼哭。 万钧猛然一惊,急忙直起腰来,心里合计:“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会有孩子哭呢?是不是遇到鬼了?” 就在寻思之际,忽见南山梁上荆草摇曳,仿佛有什么动物从草丛中穿过,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声。 他稳住心神,紧握着手中的大片刀,凝神地朝响声那边望去。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物。直到距离自己一丈多远时,忽觉阴风扑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阵小旋风。 因为此前就有过乱石岗子闹鬼的传言,因此断定,这旋风一定是阴风。万钧壮起虎胆,霹雳似的大喝一声:“哈哈!那家的小鬼儿前来讨打!” 向前一纵身,抡起片刀照着旋风就是一下子。那旋风见大刀劈了过来,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突然把风向一转,“呜”的一声,向左边转出一丈多远。 滴溜溜的转了几圈,随即现出一个小男孩来。看年龄也就是十岁左右,生得虎头虎脑,脖子上套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圈子;面如白纸,始终吐着舌头。 万钧刚一举刀,忽听有人说道:“懒牤子,大丫头找你好苦啊!”声音幽幽渺渺,好像伴着风声。 万钧起初很是害怕,但不知为啥,当他听到大丫头的名字的时候,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感到有一种亲切感。 最近几年里,万钧不但爱恋着湘君,接触的女人也是很多,因此很少想起过黄芸姗。 今天有人突然听到她的名字,她的音容笑貌刹那间涌入了脑海,未尝模糊,反而更加清晰,一时间令他意乱情迷,不由得痴了。 忍不住地喊道:“大丫头!大丫头!” 声音回荡,无人应答。环顾四周,遍地尽是月光。 万钧坐了下来,喝了几口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我的妈呀,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想到此处,背起了箩筐,握着大片刀,朝山下便跑。 可没等走出几步,只听“嗖”的一声,风沙打脸,平地卷起一股旋风。 旋风不大,在脚下旋转不止,万钧刚想举刀,忽见灯光一闪,一个小男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穿着粉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裤腿上缠着一根麻绳;头上歪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帽子,手里还提着一盏白纱灯笼。 把手一摆,对他说道:“大丫头等着你呐,跟我走!”脚不沾地朝前走去。 万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山啊、树啊、荆条啊……全都看不见了。脚下只有一条小路,既平坦又明亮。他跟在人家的后面,乐颠颠地朝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听那孩子说道:“到了,你进去吧。” 万钧抬头一看,眼前果然有一座大宅院,大门敞开着,还亮着的灯光,他刚想往院子里走,却见那孩子不动了,竟然是一个小纸人。 万钧心里害怕,忍不住地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不是阴间么!”当下拔腿就跑。 还等跑出几步,脚下突然卷起了旋风,万钧刚想大喊,旋风中亮起一团鬼火,随即现出一个白衣女子。 她脸上罩着黑丝面纱。虽瞧不见真容,但那眼角眉梢上的妖冶风情,已足让月光失色,夏虫失声。 万钧一时六神无主,正不知是去是留。只听那女子说道:“不要怕,我是李珊,难道你把我忘记了吗?当年若不是你死乞白赖地做我幕后之宾,我也不会被你爹爹杀死。万钧,你见到我就想跑,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虽然凄凉缥缈,但听起来却是颇为熟悉。万钧当胸如遭重锤,晃了一晃,脑中迷乱。 是她,确实是后娘李珊,刹那之间,数年前茨地山破庙里的一幕,又潮水般卷入脑海。 这些年来,他原以为彻底淡忘,但在这一刻,听见这久违的声音,少年时的震撼与迷恋,又重新涌上心头,令他天旋地转。 连忙解释道:“大丫头,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你冷不丁地一出来,把我给整蒙圈了。既然你是大丫头,那就摘下面纱,让我看看你的脸。” 那女鬼缓缓地道:“不成,我是一个鬼魂,面貌有些有些狰狞,怕吓到我的郎君。” 万钧听她称自己为郎君,狂喜惊异,几乎快要崩爆,一时间将先前的怪事抛之脑后,颤声道:“大丫头,我想死你了!”热泪盈眶,猛地张臂搂去。 阴风突然一卷,好像好多冰块掉入衣服里,阴寒刺骨。万钧“哎呦”了一声,连忙抖落几下衣服,那阴寒之气这才淡去。 只听那女鬼幽幽地说道:“人鬼两别,眼下你还不能碰我。日后自有机会。” 万钧不禁喜上眉梢,大嘴一咧,嘿笑道:“大丫头,你真好。我天天盼着你还阳,咱俩好结为夫妻。现在的我,不是从前那个大懒牤子啦,我会画画,可能挣钱了。你要是嫁给我,保证让你过好日子。” 黄芸姗幽幽地说道:“我何尝不想?今天把你引到这里来,就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万钧大嘴一咧,嘿笑道:“老夫老妻啦,还谈什么商量。你就直接吩咐吧。” 黄芸姗缓缓地道:“我眼下非妖非鬼,日子过得非常的艰难。老貂头贿赂一个鬼吏,这才为我争得了一个还阳的机会。只是他在清河岸边把菱花打伤之后,遭到了报复,眼下无法化作人形。故此想要你来帮我。在三天之内帮,必须为我找到一个替死鬼儿,如果替死鬼儿找到了,我就可以到阳间去陪你了。” 万钧咧了几下大嘴,无奈地道:“我是想帮你,可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呀!” 女鬼依旧缓缓地道:“我不是让你去杀人,而是把某个人,夜里引到乱石岗子上来,此后就什么也不用你管了。” 万钧笑道:“这个忙还能帮得上。我们屯子里有个人叫关大军,这犊子玩意蔫啦吧唧地坏。他每隔一周,都要回一次家。我请他喝顿酒,再把他洋车子给弄坏了。他固定要走乱石岗子这条道,你一定把他给弄死喽。” 女鬼点头道:“可以,不过捉生替死也是一件颇为凶险的事;首先要以我的念力控制他人之意念,然后再将他置于死地。如果对方火力强壮,就得选择放弃,否则极容易被对方反制。你不但要为我多寻找几个目标,关键之时还要挺身出来救我。” 万钧寻思了一下,说道:“我救你是可以,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救你啊。” 黄芸姗把手向后一抛,飞来一样东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对他道:“你把这个东西带在身边,倘若我出事了,就会有所感应。” 万钧拾捡起来,拿近一看,见是一个小红兜兜。刚想说话,黄芸姗已经不见了。 他将红兜兜展开,仔细地看了看。此物正是她生前所穿的那件,就连她身上的体香都不曾改变。 不禁想起与她激情四射,浓情似蜜的种种情状,不禁热血上涌。在红兜兜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揣入怀中。 看了看天上的星斗,又看了看脚下的影子,辨别了一下方向,向关家屯方向奔了过去。 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闪闪地发亮。万钧一想到心爱的大丫头既要还阳,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半夜一更里呀,更里有月牙,月牙高高照楼台,大丫头前边走,我从后门来……” 兴奋之中,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很快就到了家中。 爷爷没在家。奶奶刚刚起床,见孙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笑着说道:“大孙喳,昨天你一夜未归,可把你奶给急坏了。” “有啥可惦记的!”万钧掏出钱袋子,“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对奶奶道:“奶,你看这是啥!” 万老太太见满桌子白花花的大洋,惊呼道:“我的麻猴子啊!挣这些钱咋得!”拄着棍子就往万钧身前走。 当相距不到二尺远时,一股阴气扑面而来。阴冷冷的,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万老太太朝后退了一步,挥手扇了扇,问道:“你昨天夜里是不是招上什么了?身上怎么带有一股阴气?” 万钧恍然想起怀中之物,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红兜兜藏在被窝里。再出来见奶奶的时候,也就感受不到那股阴气了。 第三百零二章 夜遇鬼打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见孙子挣了好多银圆,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拍了一下万钧的肩头,笑骂道:“这小王八羔子,真有本事。”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圆,又说道:“把你需要的本钱留出来,余下的,奶奶给你攒着。尽快提个媳妇,奶奶还等着抱孙子呢!” 万钧一边数着银圆,一边说道:“别着急,哪天我把李珊给你领回来。” 万老太太大吃一惊,忙问道:“哪个李珊?你后娘不是死了么?” 万钧嘿嘿笑道:“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名叫黄芸姗,长得和李珊一模一样。” 万老太太小牙一呲,再次打了万钧一巴掌,笑骂道:“这王八羔子,险些没把我给吓死。” 万钧吃了一碗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便回到自己的房中,搂着红布兜兜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晌午,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就开始画画。可他心中有事,怎么也画不下去,便放下画笔,仰卧在椅子上。 心里一直在想:“后天是关大军父亲的六十岁大寿,估计他头一两天保证回家,我不如从中做点手脚,让他夜里走一回乱石岗子。” 万钧琢磨了半天,突然想出一个法子来。连忙起身,将剩余的把几张画装裱完毕,当天下午就去了北宁城。 他把画送到画店之后,买了一瓶好酒,一只烧鸡,外加几样下酒的小菜,就去了关大军的五金店。 关大军给家中买了不少应用的东西,正想要回家,却被万钧给拦了下来,指着手中的酒菜道:“正日子还有两天呢,忙个啥?这两天我心里不痛快,陪我喝几盅酒再走。” 关大军解释道:“明天捞水桌。家里杀猪、做豆腐,好多事等着我忙活呢,况且我还买了好多东西,今天必须得送回去。” 万钧看了一眼天色,对关大军道:“天大早的,喝完酒再走。骑上自行车,猛蹬几下,一两个小时就到家了。” 关大军见万钧一而再央求,也不好意思拒绝,忖道:“喝两盅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免得他不高兴。”便坐了下来。 万钧早就有所准备,在酒碗里放了半片安眠药,关大军两盅酒下肚,就感觉有些发困,倒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会儿,可眼皮沉重,不多时就睡着了。 万钧借他睡觉之际,就把自行车弄坏了好几处,然后就离开了五金店。 关大军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一推车子,不但车带瘪了,链条也断了。当时修车的人很少,况且早已经关门了,到哪里去修? 明天一早家中就杀猪,好多调料等着急用。便找来一个箩筐,装好东西,背负在身上。 他归心似箭,一出南城门,就迈开大步,一路上风尘仆仆,大汗淋漓。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杠子山下。 夜里走山路,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讲,根本就不算一回事。更何况关大军从小就喜欢打猎,走夜路好比是家常便饭。 他根本不怕什么妖鬼,他最怕的是碰见狼群和棒子手,因此手里只拎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棒子。 读者可能对棒子手这个词不大了解,就是指那些半路劫财的恶人。他们通常都潜伏在路边,惯用的伎俩就是背后偷袭。 趁人不注意,照着脑袋就是一棒子,也叫做打闷棍。将人打晕之后,拿走身上的财物,然后逃之夭夭。 这条山路关大军不知走过多少回,对路况特别的熟悉,翻过杠子山,就是乱石岗子。 乱石岗子浮石较多。据说明朝的中期,明军与后金人在这里打过仗,明军虽然赶走了后金人,但伤亡惨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明军大多都属于南方人,无法将尸体运回家乡,只能在山坡上挖了一个大坑,打算将他们就地埋葬。 由于战死的人太多,又担心后金人卷土重来,因此墓坑也就没能挖得太大。只能就地搬来好多石头,在山坡上修了一个大坟丘。 由于年代久远,后来这坟丘就坍陷了,弄得满山都是石头和白骨,所以把此地叫做乱石岗子。 以前都说这里不是很干净,每到夜里,总有火球子出现,但也没听说过有谁看到过鬼,因此关大军也不在乎。 山路崎岖,浮石滚动,他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突然发觉山路越走越窄,脚下卷起一股旋风。他感觉有些诡异,立刻警觉了起来。 常言道:遇鬼不能孬,孬了就挨削。遇鬼必须横,小鬼儿不敢碰。于是,便举起手中的棒子,咬着牙骂道:“他娘的,敢在老子面前刮旋风,我就弄死你!” 话音未落,那旋风“呜”的一声,立刻就不见了。 关大军见这旋风好像能听懂人话,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忖道:“我可能真的撞见鬼了。” 如此一想,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向上颠了一下箩筐,惶恐不安地朝山下跑去。 传说人有三把火,分别在头顶和两个肩头上。如果精力、体力、威力越强,真火也就越加旺盛。 人是看不见,可鬼魂却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见他三处真火烈焰腾腾,难以迷住他的心窍,所以小鬼儿就选择了放弃。 后来关大军这一害怕,加上回头回脑,就把肩头上的两把火吹得左右摇曳,那个小鬼儿去而复返,也就跟了上来。 关大军沿着沟边的小路快速地朝前走,突然刮来一个阴风,在他脚下旋转了一圈,卷起好多沙尘和残叶,打在眼睛上又酸又痛。 他止住了脚步,撩起衣襟急忙擦拭,虽然两眼不再酸痛,但说不出的恍惚。 刚刚擦拭过眼睛,都会有模糊的感觉,因此他也就没往多处想,继续朝前赶路。周边一片漆黑,唯有脚下这条小路越来越加明亮。 关大军仿佛走进了关家屯,街上人来人往,都在和他打着招呼。猛一抬头,见到了自家的大门口。 夜风吹窗,烛泪滴垂,光影摇曳。门口似乎站着一个女子,瞧来朦朦胧胧,好像锁在烟雾里。 关大军似乎与她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忖道:“我爹办寿,说不定是远道的亲戚来了?” 那女子巧笑嫣然,幽幽渺渺地说道:“你怎么才回来呀?家里人都等着急了。赶紧进屋吧。” 关大军知道自己回来晚了,生怕误事,径直朝院子里走去。可没走几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荆棘丛中行走,又绊脚又刮手,抽在手上阵阵生疼。 他低头朝地上看了看,见院子里平平坦坦,一根绿草都没有,哪来的这些绊脚的荆条呢? 他伸手一拨了,正碰到一株山枣树上。枝条上枣刺密集,根根如针。他这一拨打,恰好扎在他的手指上,顿时扎出血来,引来一阵疼痛。 这一出血,脑袋也随之清醒了许多。他拿起木棍向四周拨动了几下,感觉四周尽是草木,可无论他怎么拨动,只闻其声,却不见其物。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不对劲,心里暗道:“莫非我碰上鬼打墙了?” 小时候常听老人讲起鬼打墙的故事,回想起来,还真和眼下的情景差不多,他不敢再动了,举起手中的木棒,乱打一气。然后挺起胸膛,“啊!啊!啊!”的大吼了三声。 声音洪亮,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回荡于山谷沟壑之间尤为响亮,崖顶林鸟惊飞鸣叫。 此刻他完全清醒了过来,眼睛一亮,哪还有什么小路和房子,自己原来是在荆棘丛里穿行。 四周的荆棘很高,几乎没过头顶,房子所处的位置,竟是一道百丈深渊。 他目测一下距离,大约只有一米,只要再向前再迈两步,就会跌入前面的深渊。 幸好沟壑的两旁荆棘茂密,如果不是被尖刺扎破了手,自己早就成了替死鬼了!想到这,身上不禁涌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半刻地停留,扳着周侧的小树,一边大吼一边拼命地向上爬,等他来到小路上时,已是大汗淋漓。 本以为踏上小路也就没事了,猛一抬头,见山坡滚下来一个大火球子,里面绿,外面红,毛茸茸的,朝他的大腿就撞击过来。 关大军十几岁就随父亲上山打猎,经常与野兽打交道。老人们总结出好多的经验,比如“狗怕猫腰狼怕蹲”这个经验就十分奏效。 无论自己带没带枪,每当他遇到狼群,他都会托起手中的木棍,蹲在地上,摆出射击的姿势,野狼立刻把身子一扭,就朝远处跑去。 他估计鬼魂也怕吓唬,见火球子朝他滚来,便气运丹田,把双臂一张,猛一跺脚,“哈”的一声大喝,那火球子如同烈火遇到疾风一般,向后一顿,便停了下来。 关大军见这火球子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便壮起了虎胆,霹雳似的吼道:“该死的小鬼儿,竟敢加害你家关老爷,今天我和你势不两立!” 挥舞着木棒,朝着火球子就追了过去。 果然鬼怕恶人,关大军朝前一冲,那火球子竟如风中气球,竟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了。 关大军见火球子被吓跑了,好奇心大起,更想看看这火球子是什么东西。追了一阵子,发觉自己追得快,那火球子飞得也快。 他便放慢了脚步,他把那火球子逼到土坎子的下面,无风相助,立刻就慢了许多。 他棒交左手,缓缓蹲下身来,探手一拍,把火球子扣在了手下。幽光立刻就不见了,他拿近眼前仔细一看,竟是一团毛发。 他唯恐火球子再跑出来,就把头发踩到脚下,用力狠狠地碾踩几下,直到陷入土中这才为止,又搬来一大块石头,压在上面。 阴风散去,月朗星稀。关大军拾起地上的木棒,重新背好了箩筐,这才向山下走去。 回想起方才可怕的一幕,不禁心有余怖。他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三里多路,他实在跑不动了,浑身大汗淋漓,嗓子眼好像着了火似一般。 他干渴难耐,极想喝水,可所带的水壶已经不见了,就开始四处寻找水源。 只可惜近期干旱少雨,原来的溪流都已经枯干。卵石遍地,白刷刷的,在月光之下,好像一个病态的老人,静卧在床榻上。 关大军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又经常上山打猎,对周边一些地方颇为熟悉,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烙铁沟。 村前有一条河流,常年不干,即使河水干枯,也可以敲开朋友家的大门。他强忍着干渴,继续赶路。 刚一走下山梁,见山崖的下面杂草丛生,料到必有水源,便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令他欣喜若狂,果然有个水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宛如一面镜子,在闪闪地发着光。 他跪在岸边,吹开水面上的浮物,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潭水清凉,由唇入腹,立刻精神大振,用衣袖抹了一嘴巴,继续赶路。 此时正值午夜,可能由于过度紧张的缘故,这一放松,困倦立刻就涌将上来,就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烙铁沟虽然距离自家只有六七里路,却觉得有千里之遥。 烙铁沟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关大军在城里开店,又在路旁。家乡人每次进城,都在他店里会合,因此与这里的人都很熟悉。 忖道:“是在走不动了,即使离家再近,我也不走了,看看谁家亮灯,我就到谁家小憩一会儿。” 脚步一偏,朝村子里走去。 月光疏淡,树影斑驳。他正稀里糊涂地朝前走。 忽然听见“呜”的一声,随后就是风卷残叶的声音,和那此前那旋风发出的声音几乎一样, 关大军猛一抬头,不禁吓了一大跳,见前面有一个白衣女人,月光下没有身影,走路轻飘飘的,两腿好像不沾地似的,动转之时还伴着旋风。 若是从前,关大军绝对怀疑不到是鬼,今天深受其害,想到这个白衣女人一定是鬼。于是霹雳似的喝道:“谁?是人是鬼都给我站住!” 第三百零三章 关大军打鬼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那女子不但不停,反而脚步加快,“嗖”的一声,在一个胡同前转了一圈,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关大军困倦全无,把手中的木棒一挥,撒腿就追。当他来到胡同前,见是个死胡同,便放慢了脚步,朝前步步逼近。 那女鬼肩头一耸,伴着呜呜怒吼的旋风,一点点地拔了起来。可石墙委实太高,没等她到达墙顶,就跌落下来,索性把脸扣在了石墙上。 关大军拎着棒子走到了近前,厉声问道:“是鬼是贼?快快报上名来,不然我就开打啦!” 那女子既不动也不吭声。夜色朦胧,人鬼难分,关大军虽然猜到是鬼,但他也不敢乱打,万一是哪家的精神病患者跑了出来,把人家打伤了,岂不是要吃官司? 他连问了数遍,那女子依旧不肯答话,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关大军用木棒抵在她的肩头上,喝道:“赶紧说话,不然我就开削了!” 那女子微微一颤,突然转过头来,吓得关大军“妈呀”的一声低吼,连连向后倒退两三步。 只见她披头散发,眼如灯泡,闪烁着碧色的光芒,大舌头搭拉出一尺多长,如同一条红纸,垂挂在胸前;嘴角上还淌着滴滴的鲜血。 凶睛暴瞪,白牙森森,口中发出咝咝的声响,确实是个恶鬼。 关大军毕竟是个猎人出身,此前又经历过这种怪事,不但没有惧怕,反倒是雄威奋起,用棒子拨了一下女鬼,不屑地说道:“拿一边子去!吓唬谁呢?再给我来这个,小心我把你门牙给掰去。” 女鬼眼前这铁铮铮的汉子,不是轻易吓跑的,没有办法,冤家路窄,只有殊死一搏。 突然把脑袋一晃,发出一声瘆人怪吼。两手高举,十个手指急速暴长,宛如半尺余长的弯钩,在月光下闪着妖异光泽。 “嗷”的一声,巨爪飞舞,上下挠动,疯狂地向关大军抓了过来。 在女鬼的猛烈攻击之下,关大军登时有些应接不暇。也想抡起棒子狠狠地揍她几下,可惜棍棒过长,不能全力以赴,立时被她逼在下风。 也许是邪不压正的缘故,幸运始终偏向关大军这一边。在他全力反抗之时,手撞在了石墙上,弄得两手鲜血直流。 他听老人讲:中指血辟邪。虽然不知道是哪只手指出的血,但也要甩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一边后退,一边把两手乱甩。 说来也怪,这血点一溅到女鬼的身上,就发出“嗤嗤”的声音。 女鬼好像触电一般,全身不住地战栗,随即脸容急剧扭曲,眼白翻凸,周身皮肤宛如流水一般滚动。虽然狰狞的面孔没有改变,但身子已经不过三尺高了。 关大军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用木棍抵在她的胸膛上。 女鬼不住地摆动着舌头,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吼,试图把他吓走。虽知关大军不但不怕,还在她的舌头上打了一棍子。 女鬼“嗷”地叫了一声,连忙收回了舌头,竟然变了一张俊美的人脸,开始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边哭边讲道:“好汉,你就饶了我吧,其实我也是个良家妇女。我家住在清河南岸李家沟,我丈夫勤劳能干,家庭也很温馨。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天夜里,一伙胡子突然闯进我的家门,起初只是抢东西,后来见我有几分姿色,就对我进行强迫。 “我丈夫拼死反抗,结果被土匪给杀了。我愤怒以极,就抱住一个胡子的大腿撕咬不放。土匪急了,就用枪托把我打晕,然后将我带走。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绑在马背上,我为了保住贞洁,就咬舌自尽了。土匪见我已经死了,就被抛尸荒野,结果成了孤坟野鬼。 “如今大庙不收小庙不留,本想今夜捉个替死鬼,日后也好有个托生,没想还到碰上你了。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关大军毕竟不是方外之人,更不知这是恶鬼善用的伎俩,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有方,他觉得这女鬼前生十分凄惨,又哭得如此凄楚,不禁把心肠放软,立刻撤回手中的棒子。 对女鬼说道:“你生前的命是挺苦的,我也很同情。但你也不应该随便害人啊?这样吧,你找的替死鬼是谁?他住在哪里?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放了你。” 女鬼也怕永世不能轮回,只能实话实说,哽咽地道:“就是本村大西头那家,那女人叫关春莲,她就是我找的替死鬼。” 关大军不禁一惊,原来关春莲是自己大伯的女儿,应该叫她三姐, 愣怔了片刻,生怕女鬼骗人,又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女鬼极想脱身,便装作很焦急的样子,大声嚷道:“你还磨蹭个什么,她已经上吊了!再不去救她,就来不及啦!” 三姐夫是个木匠,经常出外做木匠活。家中可能就剩下姐姐和孩子了,如果此刻要是上吊的话,三姐必死无疑! 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关大军撇下女鬼不管,拎起木棍,撒腿就往村子里跑。 女鬼见性命得以保住,急忙爬了起来,就地转了一个圈子,化作旋风飞走了。 这里距离三姐家不算太远,只用几分钟的工夫就来到她家的大门口,见大门虚掩,院子里静悄悄的,厨室里还亮着灯光,一片平静,怎么看都不像闹鬼的样子。 关大军哪管这些,一脚踹开大门,径直跑到门前。伸手就将房门推开,抬头一看,吓得他是目瞪口呆。 只见厨房的檩子上悬挂着一个女人,脖子上套着绳索,腿蹬手挠,脸色煞白,似乎还在挣扎。 关大军一个健步冲到近前。伸出左臂将她双腿抱住,用力向上一托,使绳套与脖子离开寸许。 反手抓起菜墩上的菜刀,脚尖往高一抬,挥手就是一刀,将悬挂的绳索砍断。然后撒手丢下菜刀,将三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地上。 关大军见三姐还有气息,一边按压胸口一边大声叫道:“三姐,三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他这大声的一喊,把睡梦中的小外甥给喊醒了,他光着身子跑了出来。见妈妈倒在地上,吓得又哭又叫。 关大军掐人中,揉前胸,捶后背,过了好一阵子,只听三姐连连咳嗽起来,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关大军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大军见三姐神智已经清醒,出气也恢复了正常,便把她抱到了炕上,给她盖上了被子。暖和了一会儿,三姐觉得喘气也均匀了许多,便坐了起来,仰靠在炕墙上。 这时候,左右邻居听到孩子大哭大叫,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厨房的檩子上还拴着绳套,一看就知道她在寻短见。 便问道:“我说老关呐!你活得好好的,干嘛要上吊啊?” 关春莲长叹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被小鬼儿给迷上了吧。” 关大军呵呵笑道:“什么叫做可能啊!就是被小鬼儿给迷上了,你已经当了做了人家的替死鬼。事也凑巧,我刚一进屯子,就被我给撞见了。 “不但被我给逮住了,还暴揍了她一顿。就是从她嘴里得知你上吊的消息,这才赶紧往你家里跑。 “好在我来得及时,不然你真的成了人家的替死鬼了!三姐,在你没上吊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关春莲要了一碗水,浸了浸嗓子,这才讲起今夜发生的事情。 原来关春莲一家三口人,丈夫出外去做木匠活,如果活计忙的话,就住在外面。如果活计不忙的话,就回家来住,今晚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 家里只剩下母子俩,近期野狼经常进村子,也不敢到外面溜达去,只能和孩子坐在炕头上说了一会儿话。 孩子跑了一整天,大概也是乏了,没说几句,就说困了。母亲给他铺好被褥,孩子往炕上一倒就睡着了。 关春莲坐在油灯下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忽然觉得困倦来临,往炕上一倒,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并不沉酣,一会儿的工夫就醒了。关春莲趴窗看了看天色,见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估计丈夫也不能回来了。 她穿上了鞋子,披上了衣服,来到大门口,探头向外看了看,见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就插好了大门。 就在她刚一转身之际,大门“吱呀”一响,大门莫名地敞开了。 她也没有太在意,以为自己过于紧张,大门没有关好,转身又去关门。 这时候,打外面卷进来一个小旋风,就在脚下滴溜溜地乱转。 关春莲顿时感到脑袋晕乎乎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当时她的意识还是很清楚,她平时总爱迷糊,以为自己的迷糊病又犯了。 反手关了一下大门,赶紧回到房中。脱下了外衣,就倒在了被窝里。 本想甜甜地睡上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脑袋嗡嗡直响,七百年糠,八百年谷子地,好多年的破事都想了起来。 思前想后,觉得这一辈子整天瞎忙活,挨了这些年的累,日子也不见有多充足。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没有意思。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说话既和蔼又可亲,两个人一见如故,说不出的投缘。于是就开始聊了起来。 天南地北的,说了一大堆的话。讲着讲着,那女子突然把话题引到阴曹那边去了。 她说阴曹地府那边怎么怎么好。没有饥饿、没有忧愁,整天自由自在。 关春莲听得是悠悠神往,就动了好奇之心,便问道:“你说我能到阴曹地府那边看看去嘛?’ 那女子满口答应道:“当然能行了!你要愿意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关春莲起初很高兴,一动真格的,又开始犹豫了起来,滋滋扭扭地说道:“我就怕去了回不来,我惦记孩子!” 那女子见她心里有所牵挂,不能完全迷住她的心智,显得有些急躁,大声说道:“你干嘛要犹犹豫豫的?这是叫你去过阴,又不是叫你去阴间常住!如果你觉得阴曹不好的话,就喊我三声姗姗,马上就可以回来。” 关春莲心想:“常听老人讲,都说有异能的人才会过阴,一般人是去不了的,莫非我就是那个有异能的人?既然人家如此帮我,我还犹豫什么?不过就是到那边去看看,瞧几眼就回来呗!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她越往这方面想,好奇心也就越加旺盛。后来就完全听那女鬼摆布了。 那女子来到厨房,找来一根绳子和一个板凳,并把绳子打成一个套,然后系在檩子上。对关春莲道:“你站在凳子上,把绳套往脖子上一挂,眼睛一闭,剩下的就是享福了。” 此时关春莲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心思就是去阴曹地府旅游一趟,因此她什么也不想,听完白衣女人这样一说,乐颠颠地站在凳子上,抓过绳套就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就在绳套挂在脖子的一瞬间,地上忽然卷起一股阴风,“嗖”的一声,就把凳子给刮倒了。 关春莲两腿悬空,被挂在檩子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刹那间完全明白了过来,心里无比的后悔。 想把绳套摘下来,可两只胳膊如同灌铅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想要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来。两腿乱蹬,双手乱抓,呜呜地叫了几声,便失去了知觉。 一段骇人的故事讲完,听得众人脊梁骨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东院大嫂被吓的惊恐万状,惶恐地看了一下四周,叫道:“我的妈呀!我可不敢回家了!咱们大家伙都在她家住下吧!”说完,脱下鞋子,就往炕里钻。 在其位的无不恐惧,不免也东张西望。 关春莲见左右邻居都很害怕,便对他们说:“我这条命是大军兄弟给的,你们大家伙都别走了。一是给我做个伴。二是帮我做几样好菜,都陪我兄弟喝几盅。” 第三百零四章 万钧救鬼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关大军摆了摆手道:“我正想戒酒呢!若不是因为昨晚喝酒,我早就到家了,也不会遇到鬼打墙。”拎起箩筐,就背负在身上。 关春莲一把将他拉住,用央求的语气说道:“大军兄弟,还是等天亮再走吧。一是路上安全;二是也能给我做个伴儿。说句实在的,你一走,我真有点害怕。” 关大军寻思了一下,放下了箩筐,点头道:“中。那我就眯瞪一小会儿,等天亮了再走。” 往炕上一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还有六七里路要走,他生怕耽误事情,就背起了箩筐,拎起了棒子,转身要走。 关春莲劝道:“别着急,还是等太阳出来再走吧,万一再碰上鬼可咋办。” 关大军笑道:“人怕太阳落,鬼怕小鸡叫,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哪还有什么鬼?况且我是打鬼的,估计那小鬼儿一见到我都得拔腿就跑!” 关春莲见他执意要走,也就不再留他。 关大军背着箩筐,拎着棒子,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这女鬼正是黄芸姗,她本可以转世投胎,来世做人。可她眼见黄仙家族毁在万恩的手中,心下不甘,一心想抓个替死鬼,重返人间,去找万恩报仇雪恨。 黄芸姗过了三年阴间的生活,她结识了一个名叫赵三伤的鬼吏。说是结识,还不如说是北海真神临死前故意安排的。 当时黄芸姗人鬼两非,不能去往阴曹地府,就让老貂头与赵不伤见了一面。当下就把黄芸姗想要还阳之事讲了一遍。 赵不伤也很为难,但没有北海真神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他花费了好大的心思,这才为黄芸姗争取到了一夜还阳的机会。 万钧办事积极,还真把关大军骗到了乱石岗子。只可惜他火力太壮,无法对他摆布。就利用鬼打墙,想把他引到山涧里摔死。 没想到这关大军火力是在太旺,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不但破了鬼打墙,还把鬼火也给抓到了,她不敢再与他纠缠,也就选择了放弃。 还阳只在一夜之间,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因为捉生替死只有一次,她已经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个替死鬼就不是任何人都行,必须年龄、性别、生日时辰与她相匹配才行。 虽然难度很大,但在赵不伤的帮助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也就是这个关春莲。 没想到冤家路窄,又被关大军给冲散了。如果等到太阳升起,黄芸姗也就失去了今年的还阳机会,只能等到来年的今天。 因为找到匹配女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因此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虽然惧怕关大军,但还是在关春莲家的房前屋后转悠了好几圈。 见她家不但来了许多的人,关大军也一直没有走,因此没就敢再次动手。贼心不死,也就一直没有离开烙铁沟。 黄芸姗走到村门口,她越寻思越憋气,索性坐在地上大哭大骂了起来。 关大军这一觉也没怎么睡好,感觉有些晕头胀脑。他低着头,正在默默地朝前走,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悲悲戚戚的哭声。 立刻顿住了脚步,忖道:“是不是女鬼又抓人了?” 侧耳听了听,见哭声来自村外,而且哭声中夹着一股怨气,不像是哪家在哭丧,而像是女鬼在哭泣。 他把手中的木棍握紧,悄手蹑足地走了过。 当距离村门口不远时,见大柳树下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捶胸顿足,连哭带骂: “我的天哪!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报了这些年的仇啊,什么招都用上了,可就是弄不死万家这个小犊子啊! “苦等了这些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还阳的机会啊,跑了一个关大军还不算,偏偏又碰上了这个王八犊子啊! “不但把我的好事给搅黄了,还差一点儿把我给打死呀!你说我以后可怎么办哪!我的天哪……” 哭着哭着,突然大声骂了起来:“关大军,你这个挨千刀的玩意!你不让我得到好,我也不让你消停了!等着的,哪天我让老貂头出马,非得活剥了你的皮不可!” 关大军一个健步蹿了出去,把手中的木棍抡起,口中骂着:“鬼婆娘,你好生歹毒,我今天非得削死你这个瘪犊子!” 女鬼听到动静,猛一回头,见一条黑乎乎的棍子打了过来,吓得她“妈呀”了一声,把头一低,就地一滚,瞬间就飞出一丈多远。 关大军见一棍打空,举着棍子就追,却不料脚下一绊,勾在一条裸露的树根上,登时失衡摔倒。 身后的箩筐朝前飞去,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关大军见这个女鬼十分黏缠,如果不把她给弄死了,日后必然找我的麻烦。索性爬了起来,甩掉身上的箩筐,撒腿就追。 女鬼脚不着地,站在旋转的阴风中间,速度极快,犹如飞行一般。关大军自幼在山上打猎,也练就一双飞毛腿,跑起来如同离弦的羽箭。 一人一鬼,你追我赶,狂奔在茫茫的田野上。 天越来越亮,眼看太阳就要喷薄而出,一旦太阳完全升起,自己就得化作一滩脓血。她一边奔跑一边呼叫万钧救命。 其实在黄芸姗第一次落难的时候,她就求过万钧相救。当时万钧躺在被窝里睡觉,忽然身上一阵灼热,醒来一看,见红兜兜一直在闪光。 万钧知道黄芸姗有难,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往外面跑,当跑到村门口时,发现红兜兜上出现了黄芸姗的身影。 他顿住了脚步,凝神看了片刻,见他心爱的大丫头正坐在大柳树下坐着。见她已经成功地脱险,因此万钧也就没有太着急。 当他走到烙铁沟的沟口时,红布兜兜不但红光爆闪,还隐隐听到黄芸姗呼救声。万钧这下子可急了,寻着声音就追了过去。 霞光万道,照在女鬼的身上,感觉身体越来越加沉重,速度也就降了下来,幸亏她属于妖鬼两非的怪物,不然早就变成一堆浓血。 关大军越追越近,眼看就差几丈远了,忽听后面有人喊道:“大军,不能杀人,你放了她,回家我给你银子。” 关大军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万钧,也不理他,继续追赶。 他走了一夜的山路,又与女鬼斗了那么久,也已经跑不动了。而万钧却是精力充沛,很快就追上了关大军,朝前一扑,就把关大军扑倒在地上。 关大军骂道:“大懒牤子,你他娘的把我扑到了干嘛?” 万钧别看虎扯扯的,关键之时心眼儿倒是不少,故意装傻充愣,把关大军死死地压在身下,假惺惺地劝道:“大军,你别冲动,有什么冤仇大恨也不能杀人哪!杀人会蹲笆篱的。” 死死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挣扎。 关大军怒吼道:“懒牤子,放开我。她是恶鬼。” 万钧嘻嘻笑道:“别扯了,哪有什么鬼。分明你要杀老相好的。” 关大军见和他解释不清,便暗中运足了力气,把头向东一转,讶然叫道:“不好,东边又来一个大鬼。” 万钧一歪头,关大军猛一翻身,把万钧掀翻在地,拾起木棍,撒腿再追。 万钧也急了,大声喝道:“关大军,你他娘的再敢欺负她,我就跟你拼命!”朝前一扑,把他大腿给抱住了。 关大军蹬了几下,万钧依旧不肯撒手,情急之下,抡起手中的木棍,照着他的手臂就打了下去。 虽然下手不是很重,但毕竟是一根坚硬的大木棍子,打在手腕上不是一般的疼。 万钧痛吼了一声,腾地一下蹦了起来,小手抖得溜圆,哭声骂道:“关大军,我稀你祖宗的,你敢打我!今天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关大军也不理他,瞄了一眼女鬼的背影,拔腿就追。 万钧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见他又去追黄芸姗,便捡起一块大石头。 别看万钧身手不行,但打起架来敢下死手,朝前一垫步,右臂一挥,石头呼啸飞出,正打在关大军的后背上。 眼冒金星,骨骼宛若被击碎了一般,双臂一振,向前打了一个踉跄,好在他人高马大,身体强壮,没伤得太重。 缓解了片刻,蓦地转过身来。 万钧见他脸色铁青,眼中凶光爆闪,甚是怕人,不禁感到脊梁骨嗖嗖发凉。 虽然心里无比的害怕,但还是握着一块石头,对关大军警告道:“告诉你的!你再敢打我一下,我就削死你!别忘了,桑校长可是……” 关大军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咬着牙道:“懒牤子,你以为我怕你么!” 腾身跃起,“呀”的一声,挥舞着木棍就打了过来。 万钧知道打不过人家,慌乱之中,又打出了一块石头,结果被关大军用棒子击落。他微微一怔,掉头就跑。 关大军一个跳跃,就将他赶上,劈手抓住万钧的后脖领子,一把就将他拉了回来。 万钧把脑袋一抱,连连求饶:“表哥,表哥,我错啦,我错啦。哪天我请你喝酒。” 关大军本想削他几棍子,但毕竟一个屯子住着,还属于亲戚的关系,便丢下了棍子,大巴掌抡起,一顿大脖溜子,打得万钧跪地求饶:“大哥呀,我服啦!大哥呀,你别再打我啦!” 关大军目的就是降伏女鬼,见女鬼在朝霞之中,如同蜗牛一般,便拾起木棒,猛击万钧的脑袋,登时将他打晕,这才向朝女鬼追了过去。 黄芸姗虽然属于鬼魂,但她体内毕竟流着黄仙的血,见关大军追了过来,咬着牙关,继续飞奔。 关大军追了这么久,又和万钧打了一架,体力也已经透支了,见女鬼竟然能在日光下狂奔,心里合计: “这样跑下去,非得把我累死不可。我必须喘一口气,然后猛追几步,然后掷出木棍子,把她打趴下再说。” 想到这里,弯下腰来,两手拄着大腿,喘息了片刻,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同样如此,黄芸姗也跑不动了。她张着大嘴,虽然用力狂奔,但速度却是很慢。 关大军紧跑几步,当相距不到一丈远时,突然将手中的木棍掷了出去。木棍呼啸飞出,正打在女鬼的后腿上。 黄芸姗大叫了一声,登时就扑倒在地上。 关大军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脚将她踏定,厉声喝道:“鬼婆娘,你来人间作乱,究竟害了多少人?” 黄芸姗虽然惊恐,还希望牺牲自己的色相,保存性命。娇喘地说道:“你这个人好无理,谁害人了?好不容易捉了一个替死鬼,还被你给搅黄啦。你说我能不生气吗?人家不过就是骂你几句而已,你干嘛不依不饶?” 媚眼一瞥,娇滴滴说道:“好汉,我想你赔罪还不行吗?你要哪个我就给你哪个。就是为你献出身子,我也愿意。” 说着,抬起玉腿,就开始宽衣解带。 关大军喝道:“混账!不要脸的贱鬼,谁要和你干那无耻的勾当!” 黄芸姗见这铁铮铮的汉子,不是自己色相能打动的,立刻拿出梨花带雨的样子,边哭边说道: “好汉,自从我在烙铁沟被你逮住之后,也想到阴司受审。可一想到要遭受鞭打火烙之苦,我真的害怕呀!好汉,我真的没有害人,你就再饶过我一次吧。” 关大军虽然是个善良之人,但毕竟被她骗过了一次,哪里还相信她的鬼话,当即咬破中指将她镇住。 毕竟这是初次打鬼,捉到女鬼之后,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在这时,远处跑了来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定睛一看,不禁欣喜万分,来者都是烙铁沟的村民。 原来关大军在村口打鬼之时,天已经放亮,村民们听见街上乱哄哄的,以为是谁家在抓贼,便拎着棍棒,仨一群,俩一伙地出来察看。 关春莲以及邻居也出来了,见地上的东西是关大军的,料到他是遇到鬼了,当即就组织村民朝这边追来。 关大军正不知如何处置这个女鬼,便招手道:“女鬼被我抓到了,赶紧帮我出个主意。” 第三百零五章 烈日之下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鬼魂属于无形的东西,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听说女鬼被抓住了,都带着好奇之心,一同上前察看。 见女鬼脸色苍白,模样还挺好看,与平常人也不差大致,也就没有此前的恐惧感,便蹲在了地上,仔细地欣赏。 关大军冲着他们嚷道:“你们别让小鬼儿给迷上,都靠后一点。赶快帮我想个法子,看看如何处理这女鬼,免得再出来害人。” 众人纷纷退了回来,围成一圈,都在想法子。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老汉建议道:“封神榜中,有姜子牙火烧琵琶精的先例,要我说呀,取些干柴来,把鬼拉到北河套去,架起一堆柴火,把她烧死算了!” 话一出口,立刻就遭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反对:“姜子牙当年火烧琵琶精用的是三昧真火,我们到哪去弄真火啊?小鬼儿是阴间之物,我估计人间凡火不当用,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众说纷纭,意见不统一。 正在争论之时,一个姓闫的老头想出一个主意:“这鬼魂是阴间之物,一定怕太阳。要我说啊:咱也不烧,咱也不埋,就等太阳出来,就放在烈日下暴晒,叫它自生自灭。” 关大军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解下腰带,套在女鬼的脖子上,将她挂在一棵大树上。 女鬼全身僵硬,在树杈间悠悠摆动。 太阳越升越高,光芒也在逐渐地加热,在阳光的照耀下,眼见小鬼儿萎缩变小。关大军见此招有效,高兴不已,恍然想起了万钧。 便对众人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见过懒牤子没有?” 烙铁沟距离关家屯不到七里路,更何况万长富、万钧也属于这一带有名的人物,谁不认识?都纷纷摇头道:“没看见。” 原来万钧苏醒之后,也看见关大军把女鬼给抓住了。当时他也心疼得要死,可又有什么法子?不但打不过人家,还怕暴露自己,只能偷偷地溜到下面的壕沟里,隐藏了起来,一直在寻找救人的机会。 关大军不知道万钧与女鬼有关系,以为他是好心帮了倒忙,也就没有多想,眼见女鬼像雪人见到太阳,一滴滴脓血滴落在了地上,也就没有想得太多。 传说死人有“秧”,如果被死人“秧”给打到了,这个人就会生病。于是,众人都远远地离开了这里。 关春莲把箩筐交到关大军的手中,对他道:“当时包裹散落一地,看看东西丢了没有?” 箩筐里只有三个包裹,见包裹还在,便说道:“什么也没丢,谢谢大家伙了。” 因为箩筐里有好多急用的东西,关大军一刻也不敢耽搁,背起了箩筐,也就急匆匆地回家了。 一个流脓淌水的女鬼有什么好看的,众人也就回家了。 万钧见众人已经走远,便从沟壑里爬了出来,急忙跑到黄芸姗的身前,左手一托屁股,右手解开绳套,把这女鬼放了下来。 只听黄芸姗幽幽地说道:“懒牤子,谢谢你救了我,日后我一定做你的妻子。可我的躯壳已经被晒坏了,暂时还不能回到此前大丫头的模样。但你不要怕,只要你诚心诚意地帮我,用不了多久,一个活生生的大丫头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万钧笑道:“你比我爹娘都亲,我怎能不会全力帮你呢?你就放一百个宽心吧。” 黄芸姗笑道:“谢谢懒牤子。既然你诚心救我,那就把红布兜兜拿出来,把融化了的尸体包裹起来。然后送到李西沟,李家大坟圈子。那里有一个新坟,死者是一个小姑娘,刚刚过世三天。你把她的坟墓挖开,把我放在她的棺材里。五七三十五天之后,我就能借尸还魂,给懒牤子暖被窝了。” 万钧听到这话,不禁心花怒放,嘿嘿笑道:“我爷、我奶都在家,不方便。过几天我买两间房子,然后与你夜夜相守。” 黄芸姗笑道:“随你的便吧。赶紧把我带到山洞里去,时间一久,我的魂魄就该逸出体外,那时,咱们只能来世相见了。” 万钧点头道:“全听大丫头的,我这就带你找个地方去。” 前些年,这里住过军队,为了备战,挖了好多猫耳洞,万钧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洞穴,把黄芸姗放在猫耳洞里,万钧也就回家了。 关大军打鬼之事一经传出,立刻就成为热门的话题。村民们都聚集在村门口,正在谈论着鬼魂之事。 万钧被关大军给削了一顿,觉得很没面子,有心从西河沟子绕道回家,可刚一过河,就被关小飞给看见了。 他指着万钧道:“懒牤子回来啦!”六七个男童一同跑了过去。 万钧平时总爱和他们说笑打闹,因此毫无拘束。刘二小儿咧嘴一笑,然后问道:“懒牤子,屁都吓出来了吧?” 万钧挨了一顿打,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大怒,喝道:“刘二傻子,你少跟我扯犊子!”抬起腿来,要踹刘二小儿。 刘二小儿见他眼睛瞪得溜圆,很是害怕,急忙把身子一闪,躲到关小飞的身后。 关晓宇结结巴巴的道:“老母猪喝……喝饭米汤,还犟……犟鼻子啦!” 万钧沉着个大脸,骂道:“结结巴巴的,少跟我扯犊子!我削死你们几个小犊子!” 弯腰拾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过头顶。几个孩子无不害怕,吓得直抱脑袋。 万钧正在气头上,有心揍这帮嘎子一顿,可村头站着许多大人,因此没敢动手,把石头重重地砸在石墙上,这才梗着个脖子,继续朝前走。 几个孩子见他只是吓唬了下,又开始调笑了起来。 关晓飞指着万钧道:“瞧瞧他的脸,肿得好像发面包子似的,一定是挨打了。赶紧走吧,可别拿咱几个当成出气筒。” 万钧自尊心很强,生怕别人说他打不过关大军,便吹嘘道:“操,我万钧纵横江湖这些年,刘二贵子都不怕,谁敢打我吔!不用听别人吹牛,不服出来遛遛。” 刘二小儿哼道:“除了用大屁股撞人,还有啥能耐?都被关大军给揍趴下了,不老少人都看见了,还吹呢!” 万钧面红耳赤,骂道:“瘪犊子玩意,我是不是给你脸啦!”脱下鞋子,要打这帮孩子。 孩子们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大懒牤,真是孬,讨好女鬼挨顿削!” 众人听着有趣,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万钧羞怒难当,始终没有吭声。低着个头,急匆匆地从人们身前走过,径直回到了家中。 见奶奶不在家,便去了厨房,独自吃了一碗米饭,就开始画画。 关大军打鬼的一幕,总在眼前浮现。他心不在焉,画了半天,只画了一幅画。 眼看就要晌午了,就到杂货铺买来一斤酒,一块猪头肉,一包花生米,独自喝了起来。 酒足饭饱,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已经傍晚时分。 西边的天际上,黑色的云层翻涌如浪,夕阳晚霞一点点被吞噬其中。炎热的晚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郁闷难受。 万钧换来一双鞋子,带上一把小铁锹和手电筒,就偷偷地溜出了村外。 他来到女鬼的藏匿地点,见女鬼还在,便抱起了包裹,朝李西沟那边走去。 这里距离李西沟大约十二里地,等他到达李西沟时,已是一更天了。 李家大坟圈子坐落东山下面的一片空地里,距离村子足有二里多地。他见四下无人,就走进了墓地。 墓地很大,杂草丛生,很难找到那座新坟。 他掏出了手电筒,生怕被人发现这里闪光。只能低着头,猫着腰,一步一步地朝前搜寻。找了半晌,终于在东北角找到一座新坟。 墓地的西侧就是大道,他生怕此时有人打这里路过,环顾左右,凝神谛听。 天昏地暗,云影如魅,凄凉的大地万籁无声,唯有树上的猫头鹰时常发出似笑似叫的怪声,阴森而又恐怖。 万钧虽然全不在乎,但心中也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 稳了稳心神,喝了一口水,便开始了挖掘坟墓。 黄土松软,很快就见到了棺材,他将上面的浮土清理干净,再将棺盖撬开,打开手电看去,棺材里面果然是一具女尸。 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蒙着一块黄布,好像安静的熟睡一般。 他掀开蒙脸布子,定睛一看,见这女子也就是十八九岁,虽然面无血色,但模样娇美,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万钧十分满意,忖道:“虽然搂不着大丫头,搂几天这丫头也是不错。”看了半晌,便将红包裹放在尸体的身上。 说来也怪,刚刚放下不久,幽光一闪,包裹突然不见了。 万钧见一切顺利,心里十分的高兴,连忙将坟头重新填好,叫了三声:“李珊回家唻!李珊回家唻!”这才向家中走去。 圆月当空,光晕昏黄,一阵夜风刮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害怕。于是,小牙一咬,当下拔腿狂奔。 回到家中,他没敢叫门,而是翻墙而过。直接来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往床上一倒,就鼾声如雷。 日出三竿,万老太太还不见万钧起床,便推开了房门,拍着万钧的肩头叫道:“大孙子,别睡啦。起来吃饭啦。” 万钧翻了一下身子,嘟囔道:“别烦我,我好困。” 既然人家困,就让人多睡一会儿呗。万老太太转身就出去了。独自吃了一顿早饭,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去找几个老伙伴儿看牌去了。 这一觉,从早晨一直睡到日落。奶奶也曾多次将他唤醒,但万钧只翻了一个身,说了一句:“我好困。”又鼾声如雷。 正常人哪有这样睡觉的?万老太太经常得癔病,对妖鬼之事颇为了解,就让王小秃儿把万长富找了回来。 万长富见他脸色煞白,便对老伴道:“万钧是有些不对劲。就算昨晚他一宿没睡觉,也不至于怎么叫也不醒啊?是不是昨晚撞见什么,把魂儿给弄丢了?” 万老太太点头道:“有可能。老爷子,你和小秃儿把万钧抱到门后去,我给他叫叫魂儿。” 万钧很重,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万钧抱到了门后。 万老太太拿起水瓢,在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站在门槛子里叫道:“万钧跟奶回家吃饭儿去喽!万钧跟奶回家喝水儿去喽!” 叫了三四遍,万钧背靠着屋门,仰着脖子依旧呼呼大睡。 万老太太见唤不醒他,便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两腮一鼓,“噗”的一声,就把一口冷水喷在万钧的脸上。 对着门外怒喝道:“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鬼魂,都给我滚!” 随即又把瓢里的水泼到门外,将房门死死地关上了。 万钧被冷水一击,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用手抹了一下子脸,惊愕地问道:“你在干啥呢?” 万太太惊喜地叫道:“大孙子醒了!大孙子醒了! 万长富、王小秃儿也围了过来。 万钧看了一眼爷爷和奶奶,又见自己倒在门后,莫名其妙的问道:“我这是怎么啦?怎会倒在这里?” 万老太太小嘴儿一撇,嗤笑道:“你呀,你呀,都睡了一天一宿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就让你爷和小秃儿把你抬到这里来了。方才给你叫叫魂儿,也就醒了。赶紧起来吧,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在冰坏了。” 万长富问道:“昨晚你去了哪?” 万钧那是说谎的老手,淡然地讲道:“我昨晚想画几幅夜景,可天空总飘大黑云彩,结果夜景也没画成,挨了半宿的冻,回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万长富近期事情较忙,见他安然无恙,也就走了。 而万老太太更听不出什么端倪来,不但端来了米饭,还炒了两盘蔬菜,就和王小秃儿吃了起来。 这边一切顺利,再说黄芸姗已经逃过轮回,附在女尸的身上,她眼下虽然是个行尸走肉,但别忘了,她身旁还有一只雪貂,也就是那个老貂头。 第三百零六章 妖鬼勾魂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貂头在清河岸边袭击菱花的时候,不但挨上了一针,还遭到了雷劈,幸好自己有吐丝之能,编织成一个大网,这才躲过一劫。 虽然命算是保住了,但法力却是大大的折扣。得知黄芸姗已经附体,也就趁着夜色,来到了李家大坟圈子。 黄芸姗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让老貂头去请赵不伤,商量如何除掉关大军。 老貂头对黄芸姗是言听计从,当天就把赵不伤请到墓中,并施展起五鬼搬运之术,从酒楼里搬来了一桌酒菜,两个人就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赵不伤这才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把我请到这里来,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老貂头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小事一桩,赵兄弟保证手到擒来。” 赵不伤不耐烦地催促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到底发生什么?” 老貂头这才一脸凝重地道:“不好啦,黄姑娘还阳失败啦。” 赵不伤惊讶地问道:“路子我已经给她铺好了,怎能会失败?什么人搅了她的局?” 老貂头愤愤地道:“也不知道黄姑娘怎么如此相信万钧那个傻小子。是他把关大军引到了乱石岗子。可这小子火力太壮,黄姑娘见摆布不了他,就给来个‘鬼打墙’,打算把他引到山沟里摔死。 “可这小子有点儿特殊,竟然从朦胧状态中走了出来。黄姑娘见鬼打墙没有成功,打算利用鬼火吓他一下。 “山路距离沟壑不远,以为用鬼火撞一下他的大腿,定会使他惊慌失措。然后借助肉眼无法看到的阴间力量,将他推下山崖。没想到这小子的定力超过一般,不但不怕,还把鬼火给抓住了。” 赵不伤掐指算了算,摆手道:“别提这个人了。此人与一堂仙儿有关,冥冥之中有仙人暗中保护他……” 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不对呀,后来我又给他找了一个替死鬼,她怎么还没能得手啊?” 老貂头叹道:“冤家路窄,黄姑娘已经得手了,可偏偏又撞上了关大军这个王八羔子。不但把替死鬼给救了,还险些没把黄芸姗给打死。幸好黄芸姗与傻小子万钧气息相通,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啊。” 掀开蒙脸布子,让赵不伤来看。 赵不伤不看便罢,一看吓了一大跳。“我的妈呀!这妖女怎么附在了别人的身上?一旦被冥王知道了,那可是万劫不复啊!” 老貂头笑道:“没有精钢钻就不揽这瓷器活。别忘了黄姑娘是老黄仙黄道安第九十九个女儿。若不是吃了北海真神的真丹,她也不会沦为鬼魂。如今她的躯壳已经废了,为了确保魂魄不离体,就附在了这个女孩子的身上。” 他看了这本书一眼,见他脸上布满了骇然,便说道:“别看北海真神已经不在了,可他的圈子还在,任何人说一句话,她也到不了万劫不复的地步。”语气虽然平和,但隐隐有给赵不伤壮胆打气之意。 赵不伤原是北极村落里的一个渔民。一次在冰面上捕鱼,不慎跌入水中,从此成为一个淹死鬼。 就在黑白无常想要拉他去阴间受审的时候,恰巧被北海真神给撞见了。 因为仙凡两界互有往来,只要龙宫需要凡人做事,就把赵不伤请到龙宫,因此对他印象不错。 北极人以狩猎为生,赵不伤生前杀心太重,死后必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北海真神一则动了恻隐之心;二则想为黄芸姗铺一条后路,也就亲自去了一趟阴曹地府,在冥王面前为赵不伤求情。 北海真神那是一方正神,人家说话了,谁能不给他面子?不但免除了对赵不伤的刑罚,还当上了鬼吏。 赵不伤自然是感恩戴德,凡是与北海真神的事,他都会竭尽全力。 赵不伤见老貂头又搬出了北海真神,便低声道:“我已经为黄姑娘办过两件事了,老鬼,你还要做什么?” 老貂头哈哈笑道:“黄姑娘生前留下好多的遗憾,自然是想要还阳了。” 笑意一敛,那张瘦脸变得十分狰狞,咬着牙道:“关大军不但坏了黄姑娘的好事,还险些把她给弄死,此仇必须得报。我要他立刻就死!” 赵不伤心里害怕,连忙摆手道:“人的生死都是定数的,不是我想要就能要的,我要是随意勾他的魂魄,对照生死簿子一比对,我就得受罚啊。” 老貂头见他不肯帮忙,再次把北海真神搬了出来。给他讲了许多北海真神与黄芸姗之间的故事。 赵不伤得知黄芸姗曾经是北海真神的情人,不能不办事。 寻思了半晌,这才说道:“我随意勾人魂魄,就是触犯冥规。不过此前北海真神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老人家,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为了北海真神,我就破例一次。 “这样吧,我把勾魂瓶借你七天,你自己去勾他的魂魄。一旦冥王问起,我就说勾魂瓶被盗,又找了回来。这样一来,不但大仇得报,我也不担心追责。” 老貂头满意地笑道:“多谢了。赵兄弟,黄姑娘一心想要还阳,可捉生替死的机会已经错过了,还有什么法子?” 赵不伤叹道:“我这辈子碰上你们俩是倒了血霉啦!想让她真正回归人世,必须找到一种奇花,名叫幽冥花。 “这幽冥花大多数都长在死人的嘴里,或长在死人的后脚跟子上。花色雪白晶亮,大多都是一对,阴间人都叫它牛头马面,具有还阳之能。” 老貂头笑着问道:“到哪里去找?请赵兄弟指一条明路。” 赵不伤犹豫了半晌,只说出“茨地山”三个字,然后就飘走了。 眼下黄芸姗的魂魄还未完全附体,即使拿到了幽冥花,也没有什么大用。勾魂瓶只有七天时间,老貂头必须要先办这件事。 关大军打鬼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人们似乎早已淡忘。就在以为女鬼已死,不再来闹事的时候,一起诡异事件终于发生了。 这天夜里,天空阴沉沉的,时而还下起零星的小雨。夜色说不出的黑暗,月亮和星星都被乌云给遮住了,一点也不露,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关大军从城里拉回一些农具,想让父母到集市上去卖,卸了半天的货,天已经黑了下来,因此晚饭晚了一些。 油灯高照,饭菜飘香,一家四口人正围坐在炕桌吃晚饭,忽见门外狂风大作。 关大军侧耳听了听,觉得外面的风声有些瘆人,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惊叫道:“不好!有可能是小鬼儿找我寻仇来了!” 家人一听这话,个个大惊失色,尤其妻子田玉秀,吓得哆嗦成一团。 就在关大军穿鞋子的工夫,大门哐然大开,一阵阴风闯进院内,在窗前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即跳出一个骨瘦嶙峋,弯腰驼背的小老头。 他定定地向屋子里看了看,掏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瓶子,扯着公鸭嗓喊道:“关大军!关大军!关大军!” 关大军勃然大怒,“噌”的一下,跑进了厨房,由菜墩上抄起一把菜刀,怒骂道:“该死的鬼魂!关爷爷见你前生可怜,一次又一次地饶你,可你不念恩情,反来找我报仇。今天我叫你万劫不复!” 当天冲出门外,那旋风“呜”的一声,就卷出了门外。 关大军追出了大门,见旋风已经不见了,也就关好了大门,回到屋子里。 从这天起,关大军神情恍惚,终日无精打采,无论做些什么事,总是丢三忘四,拖拖拉拉,和往日的性格急躁的关大军,简直是判若两人。 父母和妻子以为他病了,也就没让他到城里去,把买卖交给伙计打理。 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第三天夜里,旋风又闯进了关家的大门。那个老头依旧掏出那个小瓶,喊了三声“关大军”,便消失不见了。 关大军这次没有那么嚣张,见旋风出了大门,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说了一句:“我困。”就一头扎到床上,随即就鼾声如雷。 即使把他叫醒,打了个哈欠,也不说一句话,又睡着了。 田玉秀一直都在湘君家负责做饭,这天她没来上班。湘君就让关丽萍到她家看看。 关大军是关丽萍的亲侄子,也就是二哥关福吉的儿子。侄媳妇平时尽心尽职,今天突然没来上班,家里必然有事。她帮忙把饭做好,等伙计们吃完饭,就去了二哥家。 田玉秀见姑姑到来,便把这件诡异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关丽萍听完,觉得有些不妙,对二哥和田秀道:“你们那也别去,就在家里守着。我去找湘君、菱花她们过来看看。”说完转身就走了。 关丽萍把湘君、菱花、樱花召集到一起,便把玉秀家的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湘君听完,不禁一怔,凝重地道:“难怪近期经常有阴风出现,原来有恶鬼进村。菱花,你的法力高强,瞧瞧是哪方妖鬼乱世。” 菱花运用元神,将法眼打开,发现东北方阴风瑟瑟,仿佛有厉鬼在哭嚎。 便叫道:“不好,西北方有鬼魂出没,估计要报复关大军。樱花,你马上去学堂告诉先生们一声,私塾停课三天,以免孩子们遭遇不测。” 樱花答应了一声,朝私塾那边跑去。 菱花收回了法眼,对关丽萍道:“萍姨,关大军不是被鬼魂给迷上了,而是被恶鬼勾走一魂一魄。整天六神无主,只知道睡觉。” “啊!”关丽萍心中无比的害怕,骇然说道:“魂魄要是被勾走了,这人不就完了吗?” 菱花摇头道:“不要怕,不要怕!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地魂、命魂;七魄是:天冲、灵慧、为气、为力、中枢、为精、为英。恶鬼勾走了一魂两魄,所以才导致昏睡不醒。” 菱花凝眉想了想,突然说道:“我隐隐发现关大军的一魂两魄还在四处游荡。好生奇怪,这是什么样的恶鬼?他只会勾魂,不会收魂,会不会是妖邪再从中作祟?” 湘君很严肃地道:“有可能。我估计是黄皮子在摆布鬼魂。我这就利用玄世珠的法力,把关大军的魂魄找回来。” 说完,便吐出玄世珠,轻轻地念了一套咒语。唇边的微微一动,继而如菊花盛开一般地舒展开来,突然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鹤。 那只小白鹤展翼扑翅,从湘君的唇飞了下来,在地上扑扇了几下翅膀,渐渐变大。过了片刻,竟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雪羽鹤。 湘君指着西北方向对仙鹤道:“雪羽鹤,最近魔鬼害人,攫走了我村民的一魂两魄,你必须在一天之内把他的魂魄找到,并且完整无缺地叼回来。” 羽鹤一声清鸣,悠然展翅。 就在要展翅起飞之时,却听菱花叫道:“慢着。我影影绰绰看见下面有个小老头,好像在清河岸边打伤我的那个。四小姐,不如我和雪羽鹤一同前去,如果是个妖精,我打死他。” 湘君沉默了一下,点头道:“那你就骑着雪羽鹤一同去吧。” 菱花蹲下身来,抚摸了几下雪羽鹤的头,微笑道:“羽鹤,麻烦你驮我一次行吗?” 羽鹤欢声长鸣,好像很开心。 菱花腾身跃到雪羽鹤的背上。雪羽鹤倏然展翅,朝空中飞去。 那羽鹤飞得又稳又快,须臾间就到了白云之间。往下望去,座座青山倒退如飞,数千行人宛如蚂蚁。 眨眼之间,雪羽鹤飞出二十里之外。在一处坟地上空展翅盘旋。虽然看得分明,却始终了无发现。 雪羽鹤越飞越低,在山墓地的上空低掠穿行。寒风清冷,云雾纷扬。雪羽鹤凛然警觉,大声鸣叫,就是盘旋不前。 菱花心下微惊,凝神朝下察看。见一个小老头从坟冢中钻了出来,手里还托着一个晶亮的小瓶子,正是打伤自己的那个怪老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菱花当即把七十二根地煞针捏在右手的五指中间,左手一拄羽鹤的后背,说了一句:“分头行动。”便腾身飞起。 老貂头似乎听到了动静,朝斜上方瞄了一眼,见菱花飞掠而下,浑身一颤,丢下瓶子,扭着两条罗圈腿,就往墓穴里钻。 菱花仇恨在心,哪给他这个机会?手如兰花轻拂,七十二根地煞针如星河飞泻,朝老貂头打了过去。 老貂头乃雪貂所化,善能打洞钻洞,见脚下有个鼠洞,便把骨头一缩,朝洞中钻去。 虽然躲避得很快,但还是有六七根地煞针打射在他的双腿上。“啊”的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黑烟,老貂头便不见了。 第三百零七章 收回魂魄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雪羽鹤突然收拢了双翼,把脖子一伸,利喙张开,猛一吸气,三个光球已经被它吸入口中。双翅展开,滑翔而落。 菱花盯着老鼠洞看了半晌,这才很不情愿地坐在羽鹤的背上。雪羽鹤长鸣了一声,昂首冲天而去。 菱花、雪羽鹤迟迟没有回来,湘君、关丽萍极是担心,一会儿搓手,一会儿踱步,在地上不住地走圈。 就在这焦躁之时,忽听窗外传来一声羽鹤的清鸣,二人高兴不已,急忙打开窗户,羽鹤破窗而入。全身一抖,一蓬灵光闪过,又变回那颗珠子,重新回到湘君的口中。 菱花早就在门前就跃到了地下,乐呵呵走了进来。 关丽萍指着她道:“瞧她美滋滋的样子,一定是完成任务了。” 菱花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道:“事情不大顺利,有些遗憾。大仇未报,让干巴老鬼给……” 湘君心里着急,催促道:“你就别再拿褶子了,赶紧把魂魄交出来。” 菱花嘻嘻一笑,这才把袖子一抖,三颗指甲大的光球落在桌子上,不住地跳动。 关丽萍焦急地道:“放在这干嘛?赶紧送到玉秀家去啊!” 湘君摇头道:“不能送到他家中,必须把魂魄送到庙上去。还有,收魂也不是谁都可以收的,只有他的父母或子女才可以。” 把身子一转,冲着门外喊道:“樱花,你也别忙了,赶紧通知关家人一声,叫他们到村口土地庙去收魂。” 樱花正在卧室里叠衣服,听到喊声,便朝门外跑去。 湘君、菱花、关丽萍带着关大军的魂魄,一起去了土地庙。 工夫不大,关大军的父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菱花指着石台上的三颗光球道:“这就是你儿子的一魂两魄。你们二老马上拿回家去,放在你儿子的脸上就可以了。” 老两口跪在神像前祷告了半晌,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两个老人生怕出现意外,将一魂两魄捧在手心,撒腿就往家里跑。老伴儿在后面紧紧跟随。 关丽萍见二哥、二嫂忙忙叨叨,便大声喊道:“你们俩慢点跑,别摔跤。” 关福吉今年刚好六十岁,体格硬朗,跑起来飞快。 而老伴儿却是小脚伶仃,哪里跟得上他。一边追赶一边叮嘱道:“老爷喳,你悠着点!别摔着!” 只顾想着别人,却忘了自己,脚下突然一绊,结果自己摔了一个大前趴。 “哎呦哎呦”地叫了好几声,这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家中跑去。 家中不能没人照看,就把田玉秀独自留在家中。她心里有些害怕,就把樱花留下来陪她说话。 田玉秀正给樱花讲那天恶鬼勾魂这件事,忽听老爷子喊道:“玉秀,玉秀,快开门!” 田玉秀见公公叫门如此的着急,以为是恶鬼追来,急忙拉开门栓,把公公让了进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关老爷子只说了一句“好事。”径直奔向儿子的房中。 樱花害怕妨碍人家收魂,便离开了关家。田玉秀送至门口,急急忙忙地往屋里跑。 关老爷子见关大军正在仰面鼾睡,就把魂魄放在他的脸上。 说来也怪,那滚动的光球一触碰到关大军的脸上,就像水珠一般,迅速地扩散开来,不一会儿的工夫,魂魄就不见了。 田玉秀走进房中,见老爷子手里什么也没有,两眼盯着关大军的脸,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老爷子笑道:“我在给他还魂呢。” 话音未落,关大军一股身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惊讶地问道:“我的妈呀!新进的砂锅怎么坏了这些呀?” 田玉秀见他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揪着他的耳朵道:“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险些没把我们给吓死。” 关大军寻思了一下,挠着脑袋道:“不对呀,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进了一大车的砂锅,车翻了,砂锅都打碎了。” 老爷子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还砂锅呢,你险些没进火锅儿。” 这时候,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见儿子坐正在炕上说话,脸上红扑扑的,很是精神,知道了儿子已经好了。 这一高兴,就给了老爷子一巴掌,笑骂道:“该死的老爷子!使劲地跑,我就在后面追,结果自己闹了一个大前趴。” 把手递到老爷子面前:“你看看,手都抢秃噜皮了。晚上给我包白面饺子,犒劳犒劳我。” 老爷子嘿嘿笑道:“还白面饺子呢!眼睛角子吧!我倒是纳闷啦,你就慢慢地走呗?干嘛要追我啊?” 老太太嚷道:“你忙三叠四的,我不是怕你把儿子的魂魄给弄丢了么!” 老爷子笑道:“你竟多吃萝卜,辣操心。你看看大军好了没有?” 老太太坐到儿子的身旁,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儿子的脸,笑着说道:“是好了。儿子,今天你能捡回来一条命,多亏人湘君、菱花、樱花和你老姑了,以后咱得好好谢谢人家。” 田玉秀道:“这是捡回来的一条命。铺子再关两天,明天买头猪杀了,好好地款待一下人家。再给湘君家送一半肉去。” 关大军摆手道:“杀什么猪!人家家大业大,差咱这点儿东西啊。” 田玉秀道:“人家有,是人家的。这叫瓜子嗑不饱,人心思。” 关大军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花钱,因为这件事不是送人一点东西就能报答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伙吃顿饭,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这雨这份恩情咱记在心里。东西就别送了,好像怕欠人情似的。” 老太太点头道:“是这回事。玉秀和湘君的关系也不错;你老姑跟湘君的关系更没的说,要我说呀,明个咱大家伙吃个喜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猪就别杀了,人家那是救命之恩,不是送点礼物就能还清的。” 田玉秀点头道:“也是啊,我们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杀个猪,给人家送点肉,是有点见外了。明晚上我把她们几个都召唤来,咱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关大军朝门外撩了撩手,笑着说道:“你就别只顾想着请别人了,还是先想想你丈夫吧。我都要饿死啦。” 田玉秀哈哈笑道:“对啦,你两天都没吃饭了,我这就给你煮碗稀粥去。” 一家人欢天喜地,自然没话可说。 次日晚上,关家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把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以及所有的伙计叫到家中吃饭。 这些伙计本想不来,可府中没人做饭,便与湘君、关丽萍等人一起去了关家。 关大军与万钧家只隔三个大门口,必须从他家门口路过。 一行人正有说有笑地朝前走,万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走了出来。单等湘君走到近前,便把脖子一伸,狠狠地啐了她一口,骂道:“小贱人,你就坏吧!早晚你得遭报应!” 菱花俏脸罩霜,迈步上前,想要和万老太太理论理论。却被樱花一把拉了回来,咯咯笑道:“你跟一个老棺材瓤子置什么气!” 菱花哈哈笑道:“对了,哪天我得定个花圈,就摆在她家的大门口。” 万老太太听到这话,气得是火冒三丈,举着拐杖就要打她们。众人一哄而散,一同向前边奔跑。 关大军、田玉秀正站在门前迎客,见众人笑着跑了进来,便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啊?” 关丽萍捂着嘴巴,对关大军道:“碰见你姑奶了。不但骂人家湘君,还举着拐杖要打菱花。” 关大军叹道:“我姑奶可真是的。一把年岁了,走道儿都不利索。总整五马长枪那一套,烦透人了。” 关老太太站在门口迎客,听到他们的对话,便接过话来:“我大姑蛮横了一辈子,那脾气,谁也整不了。吃完饭你们从后门走,要是撞见了,说不定还会骂出什么话来。” 菱花笑着说道:“你们从后门走,我从前门走,非得气死这个死老太太不可。” 湘君推了菱花一把,笑着说道:“你可消停点儿吧。我还想过几天消停日子呢。” 田玉秀道:“别提死老太太的事,赶紧吃饭。今天大家伙必须乐乐呵呵地多喝几杯。” 酒菜已经摆好,众人围坐在桌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远远地传到门外。 酒过三巡,菱花又把话题扯到了万钧的身上,便问道:“大傻均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关大军摇头道:“好长时间没看着了。那天我正在追打女鬼,大懒牤子不知道打哪里冲了出来,抱住我的腰,说什么也不让我追,好像他和女鬼认识似的。” 关福吉摆手道:“不可能。万钧也许是出于好心,怕你把人家打坏喽。” 关大军摇头道:“刚开始我也那么合计,可我跟他解释了多遍,他不但不听,还给我一石头。现在想来,这里好像有端倪。” 关大军的母亲笑着说道:“就万钧那虎扯扯的玩意,脑袋好像死木头疙瘩似的,他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弯来。” 菱花笑道:“不然怎么叫他大傻均呢!” 人鬼两界,谁也想不到黄芸姗还会还阳,也就没往多处想。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晚饭,也就各自回家了。 这边欢天喜地,老貂头那边却是愁眉不展。 他总共中了六根地煞针,均打在他的穴位上,登时就被打回了原形。 此前他都靠五鬼搬财术,从谁家搬运点酒菜来,自己独自享受。被打回原形之后,法术尽失,他只能靠捕捉地下的老鼠为食,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黄芸姗刚刚附在那女子的身上,眼下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了确保尸体不会干枯,老貂头每天还得往她口中滴入一酒盅的老鼠血,只等三七二十天过后,黄芸姗化作鬼魂,才能找万钧帮忙。 湘君唯恐恶鬼进村害人,就让父亲请来一个高道,画了一道驱鬼符篆。然后贴在了村门口,从此关家屯一带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一清闲没事,又开始想念起万恩来。一个月之前,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聚了一次,晃眼一个月之久,不知万恩现在是怎么样? 便偷偷地与菱花商量,想让她去一趟清河南岸。 菱花笑道:“万恩都敢独闯敌占区,我们怕啥!四小姐,我护送你过去。” 湘君摇头道:“不是我怕路上有危险,就怕那边人多眼杂,倘若有人告密,不但家宅土地难保,关家屯也得遭殃。你的功法高强,不容易暴露,因此想让你去看望他。” 菱花寻思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上次那个小老头没有打死,我怕……,没事!我这就走一趟。” 上次菱花突然遭袭,险些要了她的命,一想到她与那妖魔结仇很深,也就放弃了看望万恩的念头。衷心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永远也不遭磨难。 这段时间里,万恩忙得不可开交,不但要忙于军务,还要招待各路的英雄好汉。 这一仗不但打下了一块地盘,更打出了士气与声望。 短短不到一个月,竟有大小十二个绺子、六支抗战的小武装,轮流登门拜贺,接待室门前整天车马不断,也让万恩应接不暇。 这些绺子大多都是来自玄狐山一带,几乎都不与东瀛人正面为敌,偶尔也打劫一下东瀛人的商铺,抢一些财物之后,就躲进深山老林之中。 他们见万恩所统领战神军逐渐壮大,故此带着重礼前来拜会。显然是两不敢得罪,到此铺条后路来了。 唯有几支抗战武装想要联盟,不过他们应该属于某个组织,况且万恩也不想过于声张,因此也就没和任何武装或绺子结为联盟,只是和他们达成了某些共识。 尽管没有结盟,但在运输方面也便利了很多,战神军自然越来越得民心,越来越加强大。 万强、赵明、马烈火等人报仇心切,多次想打过河岸去,但都被万恩拒绝了。 众人疑惑不解,但又不好意思去问,于是便鼓捣马烈久,让他去问问。 第三百零八章 妖女还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马烈久不但是大哥,与万恩的关系也是最为密切,当即走上前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凭眼下的实力,拿下万花庄应该不成问题,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出兵?” 万恩看破众人的心思,微微一笑,故意不肯吭声。 马烈久见他不说话,便指着万恩道:“十多岁的时候,胆大如天。长大了,胆量还不见了。是让霜打了,还是两年前被吓破胆了?” 马烈火也在一旁念道:“初生牛犊不怕虎,长了犄角怕野狼。” 万恩噗哧一笑,指着椅子道:“你们都先坐下,我给你们讲一讲不打万花庄的原因。” 众人纷纷坐下,万恩这才不紧不慢地讲道:“凭我们眼下的实力,又有二十七师做牵制,拿下万花庄应该不成为题。 “不过孤城难守,一旦把东瀛人给激怒了,就会把我们当成重点的攻击目标。倘若调来飞机与装甲,不但危及百姓,就连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也得丢失。 “因此我们必须要伸缩有度,把握好分寸。我的意思是继续运筹帷幄,强大自己,争取在一年之内拿下玄狐山一带。 “那时候,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是东瀛人调来了重兵,我们也可以跟他们打一场消耗战、游击战、丛林战…… “只要打好这一战,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家园也就稳固了。倘若急于求成的话,还得上演几年前大逃亡的一幕。” 众人连连点头,唯有马烈久不住地转动眼球,突然问道:“既然想要强大自己,为什么那些绺子想与我们合作,你不同意?口口声声说要广纳群雄,打造一支强大精锐之师,人家送上门儿来了,你又推三阻四。” 万恩哈哈大笑,突然笑意一敛,反问道:“我们有什么本事做龙头老大?难道你忘记八族联盟失败的教训了吗?” 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笑着说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找准时机,给他们一点利益,这个盟也就不解而成了。大烈酒,以后你说话少跟我立眼珠子。” 马烈久把衣服一闪,叉着腰道:“我是你大哥,不但立愣眼珠子,还敢打你呢!”挥手扇了一下万恩的后脑壳,转身就往外面跑。 万恩起身想追,结果被几个兄弟给拦了下来。 眼下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一切平安。然而万恩的老冤家黄芸姗却在蠢蠢欲动。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万钧相思如苦,可始终也不见大丫头来找自己。 这天他在酒馆里喝了几杯酒,一出城门,天就要快黑了。一时心血来潮,就想到李家大坟圈子看看去。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思考一下,今天却不同,也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想见大丫头的欲望特别的强烈。 脚步一偏,便朝李西沟那边走去。 明月当空,夏虫低鸣,夜风吹来,感到凉嗖嗖的。万钧抱着肩胛,开始跑了起来。当快要接近李家大坟圈子的时候,忽然卷来一阵阴风,在他脚下旋转不止。 万钧咧着嘴问道:“是大丫头么?” 只听旋风中传出凄凉的声音:“懒牤子,我到关家屯找过你一次,却不料村口贴上了驱鬼灵符,险些没把我打到阴间去。你在村外租一所房子,近期我就去找你。” “嗯呐。”万钧乐得心花怒放,刚想说话,那旋风“嗖”的一声,朝远处卷去。 万钧一边走一半想,村外面哪里有房子啊?芹菜沟距离关家屯仅隔一条河,据说山沟里只剩下一户人家,我不如到那里租一个小院儿,和大丫头过几天二人生活。 第二天一早,万钧就去了芹菜沟。这里此前只有六户人家。战乱一起,胡子经常光顾山村。人们经不起胡子们的袭扰,也就搬到别的村子居住。 山沟里房子倒是有几间,不过年久失修,无法居住。万钧便叫开这户人家的大门。 这户人家姓王,家中只有两个老人,也想举家全迁,可山里毕竟还有几亩土地,最起码还能填饱肚子。 手里没钱,年纪又大,到了外地糊口都难。反正家中一贫如洗,愿意拿什么就拿什么吧。因此也就没舍得离开这里。 当万钧提出想租几个月房子,当堂就被拒绝了。 老王头道:“你租几个月,我们可到哪里住去啊。如果你想买,那我就把房子卖给你,我们搬到李西沟去。” 万钧问道:“这两间破茅屋能值多少钱?你开个价吧。划算我就买,不划算我就拍屁股走人。” 老王头竖起四根手指,来回翻转了一下,这才讲道:“连房子带地一起卖,你就给八块现大洋吧。” 万钧挣钱极为容易,也不把几块银圆放在眼里,当天就把这两间茅屋买了下来。对两位老人道: “这房子我也不打算常住,土地你们该种就中,每年给我一斗粮食就行。但我买房子这件事当谁也不许说。” 两间破房子白给都没人要,不但卖了八块现大洋,地还允许自己种,这不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么,乐得老两口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给万钧作揖,夸他是个活菩萨。 万钧四下看了看,见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对老王头道:“把应用的东西带走,像这些破箱子破柜的就先放在这里吧,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人。不然我就不买了。” 老两口连连应道:“中中中,背着两个大包裹,就离开了芹菜沟。” 万钧当天就回到家中,也没跟奶奶说话,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万老太太拄着拐杖来到卧室前,见万钧大包小裹地收拾东西,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万钧头眼不抬,只是应付了一句:“我在外边租了房子。” 万老太太喝道:“赶紧把房子退喽!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万钧没有好声色地怒斥道:“好好享你的福得了,少在这儿多管闲事,我愿意干就干啥!你管不着!” 万老太太好心说了一句话,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是滋味,举起拐杖想来横地,但见万钧阴沉个脸,便将拐杖放了下来。 警告道:“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告诉你的,再拉一屁股饥荒,我可不管!”把身子一扭,转身就走了。 万钧生怕别人知道他的住处,就从外地雇了一辆马车,当天就去了芹菜沟。 山中寂寞,万钧本想专心致志地画一会儿画,可心中好像长草了一般,不知这位百媚妖娆的大丫头今夜会不会来。 他苦等了半个多时辰,此时一更已过,仍不见大丫头出现。为了排遣心中的焦躁,他悄悄地走出房门,坐在滴水石上,放眼望去,山峰座座,星河耿耿,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正在苶呆呆出神的时候,忽听院内茅草“唰啦”地一响,一个不大的旋风幽灵鬼魅似的卷了进来。 万钧猛地跳了起来,定睛看去,不由自主地由喉咙底发出一声“哎呀”的惊叫。原来旋风中走出一个人来,但不是他日夜想念的大丫头,而是另一个女子。 身材高挑,身穿一件红丝旗袍,缝隙在大腿的根部裁开,一双莹白修长的大腿,走起路来一荡一荡的。 双眉如画,媚眼如丝,竟朝她嫣然一笑。酒窝深深,眼中仿佛要滴出水来。看得万钧口干舌燥。 半天才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媚眼一瞥,娇滴滴地说道:“当然是大丫头啦,不过暂时换个皮囊而已。让你多睡几个女人不好吗?” 万钧嘿嘿笑道:“好是好,可我就是喜欢大丫头。”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突然右眼轻轻地一眨,突然说道:“傻瓜,还愣着干什么?我看看新房布置得怎么样。”柳腰一扭,款款地向屋子里走去。 碧空如海,时有浮云掠过,但很快就从浮云在转了出来,一会儿光明,一会儿阴暗,好像是一场幻梦。 万钧轻轻地拉上了窗帘,刷了一遍牙,洗了一把脸,这才向卧室里走来。 烛光摇曳,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她也仿佛水中花、雾中月,瞧不见她的脸容。 万钧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女子究竟是谁?我可别搞错了啊? 正在疑惑之际,却见那女子樱唇微启,娇声叫道:“懒牤子,还等什么?赶紧来吧!”那妖冶的声音,使他骨头都酥了。 万钧大嘴一咧,嘿嘿笑道:“我的妈呀!你要是不喊我懒牤子,我还真不敢上前。” 黄芸姗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怕个啥么!” 万钧嘿嘿笑道:“母狗不摇尾巴,公狗不敢上前。”朝前一近身,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黄芸姗“嘤咛”了一声,顿时瘫软在他的怀里。 万钧粗野地将她塞进被窝里,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了衣服,掀开被角,游鱼似的钻到被窝里。 刚一触到她的身子,感觉冰冷刺骨,立刻坐了起来,咧着大嘴道:“我的妈呀,你身子怎么这么凉啊!” 黄芸姗在他腿上掐了一把,娇嗔地道:“傻瓜,我是阴间的人,能不凉吗?你要能把我给捂热了,大丫头这辈子可真是你的人了。” “是咋的,那我得把你给捂热乎喽。”试探地朝她身上贴去。 黄芸姗的身上冰冷刺骨,尝试了好几次,刚一贴近她的身子,又退了回来。咧着大嘴道:“太凉啊,我不敢碰你。” 黄芸姗柳眉倒竖,怒道:“你可以不惜万里去迎娶胡思雨,难道就不能为我做出一次牺牲吗?你把画魂输入到我身上,马上就温暖了!” 万钧不禁一愣,突然想到湘君把画魂传输给自己之后,从此就失去了画画的天赋,倘若把画魂给了她,我会不会也失去画画的本能? 一想到自己从此再也不能画画,心像针扎一般的难受。怯生生地问道:“倘若我把画魂给了你,我还能画画吗?” 黄芸姗眉毛一拧,原想要怒斥一顿,转念又一想:“傻小子把画画视为生命,我若是过于强硬,说不定他就甩袖子走人,我这辈子只能做阴间小鬼儿了,还不如哄骗他为好。” 想到此处,便泪蒙蒙地道:“傻瓜,大丫头前生今世,很想和你白头到老。只需要一点点的热能就足够了,不会耽搁你画画的。” 万钧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眼波中刹那间闪过诸多神色,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黄芸姗又怒又急,一股身坐了起来,将丰盈高耸的胸脯朝前一挺,媚声说道:“你倒是快一点啊!” 还没等万钧回过神来,黄芸姗十指交缠于他黑发之中,寒风扑面,冰冷的两片花瓣已经贴上了他的嘴唇。 琼津暗渡,唇齿留香。万钧实在忍受不住这等阴冷,但又舍不得分开,时进时退,若近若离。 黄芸姗借着亲吻之际,用力咬了一下万钧的嘴唇,鲜血汩汩流出。她吸吮了几口,身体也就不再冰冷刺骨了。 此时的万钧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感觉她的身体不再那样冰冷,也就不顾一切地将她抱住。 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朝前一扑,将她压在了身下。 咬牙切齿道:“我非得把你捂热乎了不可,让你做我名副其实的夫人!从此相依为命,永远再不分开!” 黄芸姗周身一颤,双颊如火,在他的肆意地轻薄之下,仿佛一团烈焰在体内轰然奔窜,四处熊熊燃烧。登时全身酥麻,羞不可抑。 万钧急不可耐,立刻分花拂柳,长驱直入……。 黄芸姗起初没有感觉,随着画魂源源不断地输入,越来越觉得幸福美好。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大牤子!” 接下来,便是含糊的呢喃声,分不清究竟是呻吟还是喘息,是低笑还是哭泣…… 屋内春意融融,灯光跳跃;屋外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 一阵激情过后,万钧突然感觉体内如同冰雪,颤抖了几下,“啊”了一声,翻身倒在炕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第三百零九章 黄九九还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异常地兴奋,她赤着身子,坐在灯光下不住地蜕变。又是哭又是笑,两手不住地挥舞着,大声地呼道:“我终于又是此前的黄九九啦!” 万钧见她欢喜得像要发疯一般,忍不住地朝她脸上望去,见她脸如水波,不住地变化,突然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她黑发似漆,身材高挑,雪白丰腴。笑吟吟的桃形俏脸上,春意盎然。身上穿着那件绣着龙凤呈祥的红布兜兜,由于遮盖得太少,露出高高的雪丘。 万钧见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同样欣喜若狂,探手摸了一下她的身子,不禁轻咦了一声:“你的身子果然热乎啦。” 黄芸姗咯咯笑道:“你我三生有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真真正正的妻子啦。” 万钧抹了一下鼻涕,嘿嘿笑道:“现在说这话好像早了一点点。过几天我把你领到家中去。和我爷、我奶见个面。再摆几桌酒席,李珊才算我真正的妻子。” 黄芸姗竖起了手指,嘘了一声,对万钧道:“李珊是你的后娘。她早就死了。我是九九,是黄道安的九十九个孩子。再说近了一点儿,是大懒牤子真真正正的妻子。” 万钧激动万分,很快就从疲惫不堪中缓解了过来,一把勾住她的腰身,动情地说道:“大丫头,自从小树林里见到你那一刻,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突然举起了右手,保证道:“万钧向大丫头保证:以后万钧一定好好画画,多挣钱,多攒钱,盖一所比湘君家还好的大房子,让你给我生好多好多的大懒牤子。” 黄芸姗幽幽叹道:“从今天起,你的画家生涯恐怕已经结束了。” 杨宗蓦然一惊,问道:“为什么?” 黄芸姗叹道:“你身上的画魂已经被我吸来一大半,你的体内只剩下半匹画魂了,即使画出画来,也就是普通的画家,画出来的画,根本卖不上价钱。” 万钧把画画看成比生命还要重要,听说画魂没有了,立时暴躁了起来。霍地坐了起来,指着黄芸姗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女鬼,为何要害我?” 一把将她推倒,把身子一翻,骑在她的身上,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怒吼道:“我今天非得掐死你不可!” 黄芸姗杏目圆瞪,不等他双手用力,猛然蹬出一脚,万钧仰面朝后飞去,“咚”的一声,撞在东墙上,又反弹了回来,仰面倒在了炕上。 正当万钧恼怒之时,却听黄芸姗咯咯脆笑,满脸春花似地爬来过来,一边揉着他脑袋,一边笑着说道:“揉揉,揉大包,今天长,明天消!” 万钧哭笑不得,半天才骂道:“你这鬼婆娘,真没有良心。我两次三番的救你,你却把我吃饭的家伙都整没了。你说往后我可咋活呀?” 黄芸姗一边亲吻着他的嘴唇一边安慰道:“郎君,不要伤心么。常言道: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画魂丢了,我们还能干别的。干嘛要找一棵歪脖树上吊!” 万钧抹了一把眼泪,吼道:“我除了画画,还能干啥?” 黄芸姗拉了他一把,咯咯笑道:“你光着个大屁股,不知道羞啊!赶紧倒回被窝去。其实你的后路我都给你找好了,保证比你画画挣钱来得快。” 万钧擦拭了眼泪,钻进了被窝。气呼呼地嚷道:“快点说!我心里难受!” 黄芸姗温柔地说道:“其实画画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想,眼下你和湘君好像仇敌似的,万一哪天她收回画魂,你仍然一无所有。还不如尽快寻找生财之道。” 万钧心中忧急,吼道:“少说废话。有什么好门路,赶紧说呀!” 黄芸姗咬着他的耳垂,笑着道:“我偏不告诉你。大懒牤子!”声音娇柔悦耳,尤其那“大懒牤子”四个字,温柔缠绵。 万钧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哀求道:“大丫头,赶紧告诉吧。不然我都要憋死啦!” 黄芸姗探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一点,然后说道:“我告诉你是可以,不过以后得完全听我的,还要为我办一件事。” 万钧连声应道:“行行行。只要你能让我挣到大钱,以后啥都听你的。” 黄芸姗用手撑起了头颅,一本正色地道:“你的体内还有半匹画魂,如果把这半匹画魂用在赌博上,就是当今的赌王。那时,咱们俩就可以成双成对地出入赌场,以你的天赋,加上我在你身旁照注,我保证十赌九赢,偶尔输了一次,也是故意放水。” 万钧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毫无自信地说道:“就我这两把手儿,还能赢到钱吗?” 黄芸姗笑着道:“放心吧,日进斗金我不敢说,但保证说每天都有几十大洋入账,绝对没问题。” 万钧惊讶地叫道:“我的妈呀!一天就挣几十块大洋,那可比我画画强多了。还是大丫头好!”把头一探,要去亲她。 黄芸姗伸手抵住他的嘴,低声道:“你先别得意得太早,有一件事还得要你去办,否则我不能还阳,更不能跟你出入赌场。” 万钧心里着急,大声嚷道:“有话就痛快地说,竹筒里倒豆子,一下子就倒干净喽。就像放零屁似的,一个一个地往出挤!” 黄芸姗噗哧一笑,挥手打了他一巴掌,搂着他问道:“懒牤子,我身上是不是热乎了?” 万钧点头道:“是热乎了。” 黄芸姗讲道:“我和你鱼水之欢,从你的精血中得到了半个画魂。所以魂魄还身,又是从前那个大丫头了。不过我现在还属于阴间的人,无法见太阳。要想真正回归人世,你必须帮我找到一种奇花,名叫幽冥花。” 万钧问道:“哪里有?这花有什么用?” 黄芸姗又讲道:“这幽冥花大多数都长在死人的嘴里,或长在死人的后脚跟子上。花色雪白,晶莹透亮。大多都是一对,阴间人都叫它牛头马面,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要……” 万钧很不耐烦地道:“哎呀,你跟我讲这些干啥?你就说让我到哪里去找,找到了怎么使用?又开始放闲屁了。” 黄芸姗笑道:“人家不是怕你不同意么!所以才和你讲明白一点儿。” 她坐了起来,盘起了双腿,把被子披在后背上,指着东方道:“茨地山的东山坡上,有个孤坟。死者是一个老太太,大约死了有二百年了。只要你能找到墓穴,再打开棺材,就能拿到幽冥花。不过这老太太已经变成了厉鬼,我担心你打不过他。” 万钧寻思了一下,一笑道:“茨地山的山脚下,有个吴家沟。沟里住着其八户人家。上次我去画画,结识一个朋友。那小子姓吴,都叫他大吴小子。此人不但身强力壮,还能打猎。性子么?和我也差不多,都是傻了吧唧的那种人。” 黄芸姗媚眼如丝,嘴角挂笑,突然把头地贴靠在他肩头上,显得格外的温柔,搂着万钧道:“我家相公才不傻呢。是天下最善良的一个人。” 一句别有用心的夸奖,立刻让万钧找不着东南西北。捧起她的头颅,一边亲她一边说道:“大丫头,你真好,我长这么大,谁都没夸过我!” 黄芸姗目的就是让他去盗采幽冥花,不想跟他那些废话,便问道:“你是不是想利用那个大吴小子啊?” 万钧笑道:“那是当然了。他长在山沟沟里,连城里都没去过几回。我要是给他几块大洋,再用好话遛遛他,说不准就能帮我一个大忙。” 黄芸姗见万钧诚心要为自己去找幽冥花,心里高兴不已,把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我大丫头真的没有看错人,懒牤子果然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红唇如花,轻轻地压在万钧的嘴唇上。 万钧见她柔情似水。心里说不出的幸福,轻轻地将她推开,一本正经地说道:“别闹了,还是说正经的吧。我要拿到幽冥花之后到哪去救你?” 黄芸姗正色地问道:“你拿到幽冥花之后,还得去一趟万花庄。你还记得我的坟吗?” 万钧笑道:“怎不知道呢!你死后,我到你坟前看过好几次。就怕坟头没有了,找不到。” 黄芸姗道:“我的坟头上长满绿草,很明显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我的棺椁完好无损,尸首和我本人一样。你把花茎折下一段,放在盒子里保存起来,日后还有大用。余下的部分放在我的嘴里。然后转身就走,不许回头。走出十步之后,连说三句,黄芸姗跟我回家。也就完事了。” 万钧不禁一愣,问道:“当初你不是叫李珊吗?怎么又叫黄芸姗?” 黄芸姗解释道:“当时我属于特工人员,想借助李家的力量,所以改名叫李珊。我实际的名字叫黄芸姗。李珊是你后娘,以后不许再叫我李珊了。” 万钧嘿嘿笑道:“管她李珊还是黄芸姗了,都得陪我睡觉。” 黄芸姗嘤咛了一声,挥手打了他一下,媚声说道:“你真不是个好东西!”朝前一扑,双手双脚如八爪鱼般勾缠过来。 美人在怀,熊熊的烈焰又燃烧了起来,一把将她拖入怀里:“来来来,得快活时且快活,得风流时便风流,让我在销魂一把。” 吹灭了灯火,一对狗男女又干起那种勾当! 雄鸡唱晓,黄芸姗不禁紧张了起来。隔窗眺望,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天空依旧蓝黑昏暗。 她在万钧的脸上掐了一下,媚笑道:“懒牤子,你好好地睡上一觉,我这就走了,明天一更时分准来陪你。” 万钧拉过她的手,恋恋不舍地道:“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长相厮守?” 黄芸姗笑道:“七天过后,我就能魂归原体,那时你就去盗采幽冥花。等我还阳之后,咱俩就大干一场。等咱有钱了,也盖一所大宅院,把湘君比下去。” 万钧大嘴一咧,嘿嘿笑道:“中,媳妇,你赶紧走吧,直接回到墓中去,别到处瞎溜达去。” 黄芸姗咯咯笑道:“我真想顺路到关大军家门口转悠一圈,吓死他这个王八犊子。” 万钧担心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俩有钱了,也养几个家丁。把关大军、关丽萍、湘君等人都给干死喽。” 黄芸姗扑哧一笑,原地转了一圈,脚上刮起了一个小旋风,“呜”的一声,就冲出了门外。 卧室里立刻就静了下来,万钧想试试还能不能画画,可身体说不出的疲惫,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不多时就睡着了。 次日晴空万里,天气晴好。 此时正是农忙季节,湘君家雇了不少短工,天刚刚蒙蒙亮,伙计们就到田间干活去了,等太阳升高的时候,这才收工回家吃饭。 田玉秀负责做饭,因此起来得很早。推开了大门,猛一抬头,只见三丈开外,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身材高挑,黑发似漆,身着一领貂皮大衣,衣襟半启,露出高耸的雪球。脚蹬一双淡黄色的长皮长靴,莹白的大腿上纹绣了一朵寒梅,娇艳夺目。 指着自己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突然卷起了一股旋风,那女子就不见了。 田玉秀以为是看花了眼,也就没有太注意。她进了万府,就开始生火煮饭。 大约九点多钟,伙计们都回来了,关丽萍、菱花、樱花也去了厨房,帮助田玉秀烧火洗菜。 等伙计们吃完了,湘君也来到厨房。 田玉秀一边洗碗一边讲道:“今天早晨你说怪不怪。我一出门,就看见前边地里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子。你说大夏天的,还穿着一件貂皮大衣,靴子上还绣着一朵寒梅,冲着我比画了几下,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撞到鬼了。” 关丽萍吸了一口凉气,一脸凝重地道:“玉秀啊,大军刚经历过那件事情,你走路时一定要注意。大清早,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如果大军不在家,就让你公公送你一程。若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明个就菱花、樱花这两个小丫崽子去接你。” 菱花嚷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偏偏带一个崽子干嘛!” 关丽萍咯咯笑道:“这边还有一个挑理的。” 第三百一十章 盗墓寻花(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突然举起手来,一脸凝重地说道:“你们都别闹了。这件事还真别当儿戏,方才听玉秀姐所讲的轮廓,此人有点像万钧的后娘李珊!” 菱花惊愕不明。樱花却是嬉笑地问道:“你也没见过李珊,你怎么知道李珊的轮廓?” 关丽萍拍了她一巴掌,笑着说道:“你这个单纯的小丫头。湘君不知道,不代表万恩不知道,人家两口子睡在一个被窝里,什么不知道。” 樱花把头一偏,吐了一下舌头。 湘君继续讲道:“我确实是从万恩口中得知的。因为寒梅是李珊特工的标志,所以我认为李珊有死而复活的可能。” 菱花眼珠旋转,突然问道:“万钧会不会与女鬼有关?” 湘君凝眉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万钧舍身就女鬼;又突然离家去了别处,这里一定有问题。菱花、樱花,这段时间你们什么也不用干,摸清万钧的住处,一定要查清这女鬼的底细。” 菱花笑道:“这件事我最喜欢。大嘴巴子的响声,听起来好比仙乐。” 湘君一脸凝重地道:“我不是让你去打人,而是摸清这个女人是不是李珊。倘若这妖女当真死而复生,对咱们就是一场灾难。” 樱花惊讶地叫道:“这么严重啊!我还以为是在说笑呢。” 从这天起,菱花、樱花就开始暗中寻找万钧的下落。说来也巧,一天芹菜沟的老王头来集市上买药材。 湘君开了一个药房,为的就是悬壶济世。这天闲着没事,便与关丽萍到集市上闲溜达,见这里摆放着好多草药,便止住了脚步。 湘君问道:“大爷,这药材是卖的吗?” 老王头点头道:“是。丫头,我这可是纯野生草药,你买了绝不会上当。” 湘君笑道:“既然如此之好,那你就把药材装起来,送到我药房去。” 老王头高兴不已,就跟着湘君、关丽萍朝村口那边走去。 三个人一边走路一边唠嗑,得知这位老人家住芹菜沟,前天把房子给卖了。买房子的是个年轻人,他要住在山里画画,住几个月就走。 无需多问,买房子的人一定就是万钧。为了不打草惊蛇,此后也就不再谈起此事。 当天湘君、关丽萍就把此事告诉给了菱花和樱花。两个小丫头决定夜里出击,到芹菜沟去降妖捉鬼。 万籁寂静,只有天上一弯新月,寂寞地悬挂在天际,繁星满天,闪着清冷的光华。 菱花、樱花手握着单刀,颔首轻点,相互看了一眼,腾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在墙头上,然后翻墙而过。落地虽然无声,但有一块石头掉落在地上。 万钧、黄芸姗云雨之后,把臂替枕,正说着悄悄话。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黄芸姗便如惊弓之鸟,便从后门逃跑了。 菱花见房后卷起一股旋风,暗呼“糟糕!”一脚踹开了房门,冲向了山坡,可那旋风已经不见了。 两个人懊恼而又沮丧,本想拿万钧出出气,一想到四小姐临行前的叮嘱,也就没对万钧动手,绕过后山,直接回家了。 万钧以为是哪个道士前来捉鬼,吓得躲在被窝里,蒙着脑袋,浑身突突乱颤。 本以为会挨一顿打,过了半个小时,发现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才爬了起来。 他知道黄芸姗不会再来这里,便把所剩下画以及画画的用品通通打包,卖给了一家画店。 一共卖了十块银圆,加上身上还有十多块积蓄,估计足够眼下的开销。第二天,乘坐南去的班车,去了万花庄。 因为万姓族人都属于被抓捕之列,因此没敢走进村子,等夜色降临,便偷偷地来到黄芸姗的坟前。 月色清冷,风声呜咽。万钧蹲在坟前,低声叫道:“大丫头,大丫头,懒牤子来见你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凉阴乍起,尘土飞扬。万钧四下张望,突然从坟墓里钻出一个白色的小动物,定睛看去,是那只小雪貂。 万钧嘻嘻笑道:“老朋友,多年不见,一向可好?你撒了我一身尿,这笔账什么时候算啊?” 那雪貂屈唇呲牙,似乎对他十分不友好,过了半晌,只听它从喉咙里说道:“蛤蟆莫把天鹅找,因为天鹅是仙鸟;如果这话你不信,且看大郎便知晓。” 万钧嘿嘿笑道:“你说了不算。我不但把大丫头给睡了,以后还让她给我生好多好多的小万钧,气死你这个白老鼠!” 那雪貂“嗷”的一声,朝他扑了过来。 万钧正嬉皮笑脸在说笑,见雪貂突然扑了过来,吓得朝后一仰身子,便朝山下滚了下去。好在山坡较为平缓,滚出一丈,这才顿住身形。 他拾起一块大石头,气呼呼地冲了过去,发现雪貂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张纸条。 万钧丢下石头,拾起纸条,掏出手电筒,朝纸条上照去,见上面写着:狐狸精想要杀我,眼下我不能再与你见面了。你马上前往茨地山,七天之内,必须拿到幽冥花,否则无法天长地久。 纸条的下面是个地形图。就连坟墓埋在哪里,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万钧把纸条藏于怀中,站在坟前保证了一番,便朝茨地山方向奔去。 茨地山距离万花庄一百多里,万钧翻山越岭,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茨地山的山脚下。 小村寂寞,人罕迹。万钧到达吴家沟时,天完全暗了下来。他虽然来过一次,这天一黑,却找不到那户人家了,幸好一个老头走了过来,通过打听,这才找到了吴家。 万钧来到吴家大门口,冲着里面喊道:“大吴小子!大吴小子!” 大吴小子正准备明天上山打猎,坐在磨石前磨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急忙跑了出去。天色太暗,也看不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 便问道:“你是谁啊?” 万钧哈哈笑道:“我是万大画家,有一年还在你家吃过饭呢。” 大吴小子寻思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便问道:“这么晚来我家,找我有什么事?” 万钧把手漫天一舞,笑着道:“当然是件好事了,想和你联手做一笔买卖。” 大吴小子看了一眼天色,便说道:“来者都是客,什么买卖到屋里说吧。” 万钧今天很懂得礼貌,先拜见一下大吴小子的父母,然后便与大吴小子来到西屋。 大吴小子天性豪爽,虽然与万钧不是很熟,但毕竟来到自己的家门口,便问道:“还没吃饭吧?” 万钧点头道:“这大山里,到哪吃饭去?” 探手摸出一块银圆,“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豪气地道:“我与你一见如故,这块大洋你先拿着,把你家的鹿肉、狍子肉都端上来,我与你喝上几盅,然后在跟你谈生意。” 当时的一块银圆能买上百斤的白米,大吴小子不免有些心动,看了一眼桌子上银圆,对万钧道:“我家什么肉都有,但都是生的。煮熟了,得需要一个小时。” 万钧脱下鞋子,盘腿坐在了炕上,笑着道:“好饭不怕晚。哥哥只想跟你喝点酒,沟通一下感情。” “好吧。”大吴小子拿起桌子上的那块银圆,开始为他煮肉。 万钧走了一天的路,又乏又困,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大吴小子叫道:“咳,起来吧。酒肉都摆好了,赶紧吃饭吧。” 万钧洗了一把脸,见炕上放了一张小炕桌,桌子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狍子肉,外加几根黄瓜和大葱。 大吴小子拍了一头大蒜,端来一碗蒜酱和一碗大酱。万钧一天也没吃东西,急需要进食,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大吴小子笑道:“你别只顾吃啊,咱哥俩得喝两杯。” 万钧端起了酒碗,吹嘘道:“我这酒量,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 “当啷”一碰,一饮而下。 大吴小子说了一句“痛快”,也将碗中酒喝得干干净净。 一碗酒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万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次来,想求你帮个大忙。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大吴小子笑道:“我们猎人怕过啥。不让我杀人就行。” 万钧拍了一下桌子道:“好!那哥哥就直说了。我最新娶了一个媳妇小媳妇,得了一种怪病。一个神医说,只有一种特殊药材,才能医好你嫂子的病。” 大吴小子问道:“什么药材?” 万钧讲道:“是一种阴间的花,名叫幽冥花,通常长在死人的嘴里,或长在死人的后脚跟上。 “这种花有起死回生之能,现在我知道哪里有,只是你哥我胆子有点小,害怕有鬼,所以不敢挖坟去拿。你如果胆子大,不怕鬼,把花拿出来,我给你十块现大洋。” 大吴小子摇头道:“我虽然不怕鬼,但盗墓属于断子绝孙的事,我不干。” 万钧讲解道:“这不是盗墓,这是挖坟采药,治病救人,也算是积德。咱也不乱动人家的尸体,把幽冥花拿出来,再好好地把坟圆好,烧些纸钱,好好安慰安慰人家,也就完事了。” 大吴小子不免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犹豫豫。 万钧打开钱袋子,摸出十块大洋,把其中五块推到大吴小子的眼前,笑着道:“这是定金,拿到药材之后再付另外五块。” 万钧见吴小子嘴角含笑,虽然动了心思,但依旧犹豫不决,便拉着长声说道:“十块大洋能去一个媳妇,难道这好事你都不干?” 经过万钧的一番鼓捣,大吴小子终于端起了酒碗,大声说道:“其实我不想干这挖坟掘墓的事情,但看在救嫂子的份上,我答应了。” 万钧也端起了酒碗,笑着说道:“好兄弟,为明天采药顺利,来干!”举杯相碰,一干而尽。 吃饱喝足了之后,两个人又商量了一番,当夜就把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准备明晨上山。 雄鸡唱晓,五更刚到,两个人就出发了,到达山上时,天刚刚蒙蒙亮。 万钧掏出那张纸条,仔细地端详一番,指着上面一片青草道:“那片绿草就是坟墓。” 大吴小子转头朝上看了看,见是一片荒草地,满腹质疑地说道:“竟扯淡,哪有坟头啊。” 万钧一脸嫌弃地说道:“你只管挖坟拿钱,其它事情你少管!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不知道!” 斜睨大吴小子一眼,收起了图纸,便朝山上走去。 这里青草很茂密,如果没有一块小墓碑为证,谁也看不出这是一座坟墓。一片青草之中,果然有个很矮的坟头。 万钧指着坟头道:“开挖!” 大吴小子拿起了铁锨刚要开挖,忽见青草一动,“刷拉”的一声,竟然卷起一股小旋风,起初有脸盆那么大,后来足有皮缸那么粗。 “妈呀!鬼来了!”万钧惊叫了一声,掉头就跑。 大吴小子乃打猎出身,什么怪事没见过?见是一股怪风,就抡起铁锨直拍了过去。 说来也怪,一铁锨拍下去,那旋风从大吴小子身旁绕过,“呜”的一声,竟然朝万钧追了过去。 很快就把万钧卷在了中间。阴寒冰冷,尘土飞扬,弄得他头晕目眩。 黄芸姗曾经告诉过他,那老太太已经变成了厉鬼,吓得万钧脸色煞白。 索性把两眼一闭,手中的柴刀舞得呜呜响,一边乱砍一边说道:“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柴刀砍死你!” 大吴小子见阴风不散,就拎着铁锨冲了过来。也许是鬼怕恶人的缘故,不等他冲到近前,那旋风已经滚到了山下。 万钧一直在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旋风走了没有,依旧把柴刀舞得呼呼生风,口中反反复复地叨咕着一句话:“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柴刀砍死你!” 刀越舞越慢,喊声也越来越低,大吴小子见他模样滑稽可笑,一直都在看着他。 过了片刻,还不见他清醒,就低喝了一声:“咳,干啥呢!” 万钧这才如梦方醒,瞪着大眼珠子,四下看了看,满脸惊异地问道:“鬼呢?鬼呢?小鬼儿跑哪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盗墓寻花(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大吴小子哈哈笑道:“瞧你那个小胆儿吧!一个小旋风就把你吓成这个怂样,还娶小媳妇呢!就你这样的,娶到小媳妇也得当王八。” 万钧弯着腰,两手拄着大腿,喘了几口粗气。突然把头一偏,反击道:“大吴小子,你别装犊子。说我胆子小?想当年我砸死过桑校长;独行万里路,闯过恶虎山……,妖魔鬼怪我什么没见过多了……” 大吴小子当即举起手来,阻止道:“得得得。好汉不提当年勇。少提你过五关斩六将那点儿破事,我现在就跟你谈眼下。 “我马上就要开挖了,可你的胆子比兔子还小。稍稍有点动静,你就竖耳朵,见个旋风,你比兔子跑得还快。你说说,这活计叫我怎么干吧?” 万钧总以为是自己赶走了旋风,粗脖子红脸地争辩道:“我没跑!要不是我拿刀一顿乱砍,小鬼儿早就把你给迷上了。” 大吴小子嗤笑道:“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万恩嚷道:“谁嘴硬啦!本来就是我用镰刀给砍跑的!” 大吴小子哼道:“闭着一对瞎眼睛,旋风走了你都不知道。我见你吓傻啦,这才喊你一声,不然得把你累死喽!我看你才被小鬼儿给迷上了呢。” 万钧回想了一下,觉得是这回事,但依旧嘴硬,把手一挥,鸡皮掰脸地说道:“别跟我扯犊子!我要是不抡一阵子镰刀,旋风能跑吗?” 大吴小子很是生气,当即扛起了锹镐,愤愤地道:“我是看透你了,幽冥花一拿到手,你立刻就得挠杆子!你不是有本事吗?那好,钱我也不要了,挖坟掘墓的缺德事我也不干了。你自己一个人干吧。”扛起了锹镐,转身就往山下走。 万钧知道没有人家不行,急忙将他拦住,笑嘻嘻地道:“挺大个老爷们,说几句笑话还当真啦!有钱不赚,那是傻子。赶紧开挖吧,你哥我不会亏待你的。” 大吴小子把锹镐放了下来,一本正色地道:“我挖倒是可以,但不许你一惊一咋的,见到旋风就跑。” 万钧举手保证道:“如果谁要是再跑,谁就是王八犊子!” 两个人又回到坟前。大吴小子拿起铁锨,开始挖掘了起来。坟头上的土不是很厚,工夫不大,一口黑红色的棺材就露了出来。 万钧急着清理棺材盖子的土,大吴小子阻止道:“不用清理,不能撬开棺材盖子。我想在棺材前面打个眼儿,把手锯伸进去,锯开一个小口子,手能伸进去就行。” 万钧点头道:“你愿意咋整就咋整,别把幽冥花给弄碎了就行。” 两个人开始忙活了起来,轮班交替着干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棺材锯开了一个方形大洞。 大吴小子探头一看,死人的嘴里果然长着两个白色透明的东西。他把手伸了进去,将两朵白花拔下,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这花不足三寸高,通体雪白,晶莹剔透,花朵向下长着,很像马头。冷眼一看和水晶花差不多。 万钧把幽冥花装在一个盒子里,转身要走。 大吴小子喝道:“姓万的,你还是人不是人啦?怎么也得给老太太磕几个头,再烧几张纸钱吧。再者说了,钱不给,就想走人,有你这么办事的么!” 万钧解释道:“我怕把幽冥花晒化喽,所以有点着急。阎王爷欠不下小鬼儿钱呐。瞧把你给吓的。” 大吴小子解释道:“我不是怕你跑喽。东西拿到之后,必须得安慰安慰人家。不把死者答待好了,半路兴许会出事。” 万钧一想也是,斜眼看了一眼天色,叹道:“我真着急啊,害怕今天夜里赶不到万花庄。” 大吴小子也挺尖,现在幽冥花已经拿到了,少给自己两块大洋也没法子,便开始给他打溜须,一笑道: “有什么可着急的?咱哥俩好一回,到家之后,我把驴车套上,直接把送到东安镇,你在打车赶往万花庄,用不了黑天,保证到家。” 万钧大嘴一咧,嘻嘻笑道:“大吴小子真够意思!” 两个人一齐动手,埋了一个大坟包,把周围的野草铲净,烧纸,烧香,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往山下走。 翻过一道山梁,又走了几里山路,很快就到了吴家沟。 万钧把另外五块银圆交到大吴小子父亲的手中,大吴小子这才套上了驴车,又找来一双旧被子,铺在了车上。 万钧坐上了驴车。大吴小子把鞭子一挥,喊了一声:“驾!”蹄声嘚嘚,车轮滚滚,向东安镇方向奔去。 吴家沟距离东安镇足有二十里路,至少要走一个小时。路上闲着没事,两个人便唠起嗑来。 大吴小子今年刚好二十岁,性格外向,很喜欢开玩笑,见万钧说话唠嗑很像个山里人,便逗道: “哎,我说大画家。你那个小媳妇是人是鬼啊?如果是人的话,怎么得了个阴间的病呢?是不是被你的体格太壮,把她给收拾死了?” 万钧咧嘴先是一笑,然后羞答答地说道:“竟扯淡!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干这事怎会死人呢!你哥我大小也是个名人,娶妻纳妾也很正常。我认识的姑娘多得是,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 “名人?”大吴小子摇头道:“没看出来。” 万钧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就是井里的蛤蟆,只看见吴家沟那片天啊!告诉你吧,我是玄狐山一带最有名的大画家,不信你到北宁城打听打听去,一提起我万钧的大名,都能把你吓个跟头。这可不是吹的,我卖一幅画,你们爷俩干一年也挣不来。” “是咋的!”大吴小子挠了挠脑袋,问道:“画画那么挣钱咋的!” 万钧撇了撇嘴,不屑地道:“这我还不知足呢!我都想好了。等把我小媳妇的病治好之后,就去开赌场。我看你小子胳膊粗力气大,以后给我当保镖去。” 大吴小子当即点头道:“行,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东安镇。万钧找了一家小饭馆,两个人简单地吃了一顿饭,也就各奔东西。 万钧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去了万花庄。 马车跑得很快,当行驶到北山嘴子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万钧便跳下了马车。 因为万花庄对万姓族人控制得很严,万钧生怕把他抓走,因此不敢光明正大地行走,打算和上次一样,沿着东侧的山脉一直向南走,径直可达黄芸姗的坟前。 便假惺惺的对车老板道:“哎呀,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还有几十里路要走,余下的路我就自己走吧。” 车老板连连作揖道:“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呢。” 万钧笑道:“好人谈不上,但心眼子不坏。”当即付了车费,朝山上走去。 清风徐来,月影疏淡,荒山之上僻静无人。一想到与心爱的大丫头长相厮守,极为兴奋,在月光中急速狂奔。 大约走了十多里山路,终于来到黄芸姗的坟前。放眼四顾,城中梆声寥落,偶尔有探照灯朝四下扫来。 万钧不敢打开手电,摸准坟头之后,就开始挖掘了起来。土质松软,很快就见到棺材了。他把棺材盖子上的土清理干净,撬开棺材盖子。 这才跳进了墓坑,掏出手电照去。 黄芸姗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身上盖着黄色的被子,头和脚都露在外面。脸上蒙着一块黄布,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脚踝上缠着绊脚丝。 他解开包裹,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拿了出来,趴在棺材上,伸出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地摸向蒙脸布子。 口中还不住地说着:“大丫头,我来救你来了,咱俩能不能天长地久,就看这下子啦。” 捏住蒙脸布子的一角,眼睛一闭,蓦地掀开,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这才把眼睛缓缓地睁开。 手电光下,只见黄芸姗脸色红晕,根本就不像一个死人,如同美人熟睡一般。 万钧心中狂喜,打开盒子,见幽冥花鲜嫩依旧,更是高兴。折断两根花径,如同宝贝一般放回盒子里。 拿起余下的部分,凑到黄芸姗的脸前。一手撑开她的嘴唇,用另一只手把花朵放在她的口中。 过了片刻,那两朵幽冥花渐渐枯萎,突然颤抖了一下,快速地缩成一团,幽光一闪,眨眼间两朵花便不见了。 黄芸姗嘴角微微地动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声音:“我要喝水!” 万钧见黄芸姗终于复活了,乐得他心花怒放,急忙从包裹里拿出水壶,跪在棺椁前,把水壶贴在她的嘴唇上。 先滋润一下她的嘴唇,然后逐渐放快,泉水流入黄芸姗的喉咙,清凉而又甘甜,脸上竟然流露出意思笑意。 又过了片刻,黄芸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万钧道:“都要把我给憋死了,赶快把我弄出去。” “哎哎哎。”万钧右手托头颅,左手摁胸口,先让她坐了起来,等她喘息均匀之后,两手抱住她的腰身,想将她抱出棺材。 这时,却见黄芸姗扭头冲着他一个媚笑,低声道:“傻瓜,我的绊脚丝还没解开呢。” 万钧扑哧一笑,急忙绕到棺材的后面,将她脚脖子上的麻绳解开。黄芸姗刚要起身,万钧摆手道:“别动,我来抱你。” 黄芸姗娇声叫道:“懒牤子真好。” 长臂一伸,将万钧的脖子死死缠住。万钧一用力,把她从棺椁里抱了出来,缓缓坐在了草地上。 清风明月,豁然开朗。弯月虽已西斜,但还未被山顶遮盖,依旧把眼前照得一片明亮。四野开阔,不知名的野花绚烂地开了一地,花瓣上的夜露在闪闪的发光。 万籁无声,眼前极为寂静,突然传来夏虫在淡淡的叫声,黄芸姗这才知道,她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 没来由地想起与万钧在茨地山水潭前的一幕,忖道:“人生变幻莫测,竟比那浮云还要无常。” 城墙上的探照灯不停地四下照射,二人生怕朝这边开枪,便躲进下面的山沟里。 二人喜乐平安,心中如释重负,说不出的轻松,各自喝了几口甘甜的泉水,见脚下的沙滩松软而又干爽,便双双倒了下去,工夫不大,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颇为香甜,虽然不到一个时辰,但二人都觉得精神大振,仿佛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万钧问道:“媳妇,咱俩下一步去哪?” 黄芸姗笑道:“当然是去芹菜沟啦!你从此不能不画了,怎么也不能喝西北风吧?你体内还有半匹画魂,天赋绝对不是一般。我让雪貂暗中为我们做个法,去做北方的赌王。” 万钧毫无自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问道:“我是赌王那块料吗?” 黄芸姗媚眼一瞥,抬手打了他一巴掌,笑着道:“到时候我就怕你钱多了,没有地方放。” 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在山间,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山间狂奔。 芹菜沟坐落在西北方,距离万花庄足有八十多里路。黄芸姗刚刚还阳,她不敢在外面驻留太久。 一路走来,两个人饭都没来得及吃,中午刚过,两个人就到家了。 万钧在路上买了好多食物,就把酒菜一样一样地摆在桌子上。二人相对而坐,开始举杯共饮。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人又鱼水了一番,这才甜甜地睡去。 一觉醒来,一更已过。黄芸姗把万钧喊了起来,对他道:“星辰已经出全了,我必须把雪貂唤来。你四处找一找,看看这个家中有没有牌九、麻将牌之类的东西,难管纸牌也可以。” 万钧穿好了衣服,拿起了手电,就开始四下翻找。你还别说,在一个破筐里,还真找到了一副纸牌,上面系着布条,只是纸牌有些残破不堪。 两个人翻找了半天,从中选出两张“地牌”。 万钧叹道:“这要把把起皇上,把把起大天,赌场的钱都是我的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春风得意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摇头道:“这两张地牌最合适不过了。赌博就是讲究输赢。如果你把把起皇上,把把起天牌,谁还和你玩了?要想赢大钱,必须得会下套儿,关键之时赢上一把,那才是真正的赌王。” 万钧咧嘴笑道:“是啊,以后你就在我身旁指挥,叫我什么时候赢我就什么时候赢。” 黄芸姗眼珠转动,似乎想到了谁,突然说道:“你先别说话了,我这就把雪貂拘来。” 当下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叫道:“六神归一,雪貂指路!” 话音未落,一道幽光破窗而入,在黄芸姗的身前旋转了一周,光芒突然熄灭,那只小雪貂出现在黄芸姗的大腿上。 吐出小舌头,在黄芸姗的敏感处舔来舔去。 万钧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妒意,脱下鞋子,就朝雪貂拍了过去。 那雪貂弾身一蹦,一口就把万钧的衣袖叼住,把头一晃,“咯哧”的一声,衣袖被扯开一个大口子。 万钧吓得连连后退,见这小东西冲着他屈唇呲牙,哼哼直叫,便摸起来了一根棍子,骂道:“稀你娘的,今天我整死你!” 不等他举起棍子,那雪貂再次跃起,向前一窜,朝着万钧的脸部咬了过来。 黄芸姗起初只是看笑,见雪貂真要伤人,便挥臂一挡,将雪貂拦住,低声喝道:“都是自己人,不许相互伤害!” 雪貂竖起了身子,哼哼了几声,把身子一扭,又跃入黄芸姗的怀中。 黄芸姗在它头上摩挲两下,含情脉脉地说道:“我虽然不属于纯正的阳间的人,但我已经有血有肉,开始过人世间的生活了。老貂头,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一面享受人间的香火,一面为我看守两张赌牌,一定要保佑我们赌场得意。” 雪貂把白牙一呲,“吱吱”地叫了几声,似乎在与黄芸姗交流着什么。 黄芸姗微微一笑,转头对万钧道:“懒牤子,哪天我画一张牌位,送到你奶奶的家中,让她初一、十五都烧柱香,我们就能大富大贵了。” 万钧嘟着脸道:“让我奶给老貂头烧香,真他娘的……” 黄芸姗朝他连递几个眼色。万钧这才话锋一转,点头道:“行,明天早晨我就回家,后天咱就进城。” 黄芸姗又对万钧吩咐道:“懒牤子,你把那把小铁锹拿进来,把烟筒下面那块炕板石挖开。” 万钧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他挖开一块厚板石,将炕洞子里杂物清理得干干净净。 黄芸朝炕洞子里看了看,点头道:“好了。懒牤子,你跪在一侧,一句话也不许说。” 万钧点了点头,直挺挺地跪在了一旁。 黄芸姗把两张“地牌”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打开包裹,先拿出一块红布,铺在炕洞子里,然后把两张牌摆放在红布上。最后才摆好香炉,点燃三炷琼香。 两个人望着袅袅香烟,虔诚地祷告了一番。这才盖上石板,和了一些大泥,将炕面子抹平,铺好了竹席,也就完事了。 万钧问道:“媳妇,从此我就逢赌必赢了呗?” 黄芸姗点头道:“虽然不能逢赌必赢,但我敢保证十赌九赢。不过从赌徒手中拿钱也不是很容易,眼下我们的根基不深,所以不能贪婪。每天赢个十块八块现大洋,够咱俩吃喝玩乐就可以了。等在咱们有了人气,也有了自己的靠山,我们就可以大干一场。” 静默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冷,黄芸姗咬着牙道:“等我们挣到大钱,也养几个家丁,把万恩、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等人,通通杀死!” 万钧提醒道:“其实关大军这小子最坏。他对你伤害最深,哪天得收拾他一顿。” 黄芸姗冷笑道:“关大军属于最小的一个人物,无需我们动手。我打算赢下一笔钱之后,先买通牢中的狱头,再雇佣几个地痞在他门前闹事。只要关大军一动手,就把他打入大牢。饿他两天之后,我就送他几个毒包子,也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万钧她语气坚决,面容平淡,心里微微有些吃惊。 心道:“他奶奶的,这鬼婆娘杀人于无形,果然心狠手辣!不过关大军实在是恨人,换了是我,同样绝不手软。” 想到这里,便搂过黄芸姗的脖子,在她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夸赞道:“都说大丫头狡计毒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你对我可不能这样。” 黄芸姗拿开他的手,一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好了,赶紧睡觉吧。明天你回一趟家,把奶奶安置好了。三只骚狐狸已经盯上了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险地。” 熄灭了油灯,两个人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万钧就回家了。 晃眼半个多月没见到孙子,万老太太颇为想念,见孙子突然回来了,又惊又喜,笑着问道:“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 万钧搂过奶奶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一门心思想挣钱,又找了一个新的挣钱渠道。” 掏出一张类似黄仙的画像,交到奶奶的手中:“这是我新请的保家仙,明天早上,你把它贴在香炉的后面,每当初一、十五你就上炷香,保佑大孙子平安顺利,发个大财。” 万老太太接过这张画,仔细地看了看,也没看出是什么仙,就放在了供桌上。去了厨房,要给万钧做饭。 万钧阻止道:“村口有人在等我,我就不吃饭了。这次走的时间兴许会长久一点,但不用担心,孙子一定给你拉回一麻袋大洋回来。也盖一所像湘君家那样大房子,非得给她比下去。” 万老太太呲开稀疏的几颗牙齿,笑着道:“对,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大孙子,你一定要好好干,必须把湘君那个小妖精踩到脚底下去。” 万钧嘿嘿笑道:“踩到脚下还不算,必须得碾上几脚,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说话间,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两副的字画。 这字画是出自湘君之手,是我就从胡家大院带回来的。本想一直珍藏下去,可近期开销较大,手中只剩下八块银圆了。 进城以后,开销也会更大,就打算将这两幅画卖掉,以解眼下燃眉之急。 万钧是奶奶亲手把他养大的,对奶奶的感情特别的浓厚,一想自己不知去往何方,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登时眼圈就红了。 当即掏出一块银圆来,塞入奶奶的手中,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夹着两幅画就走了。 万钧回到了芹菜沟,把应用的东西打了一个大包裹。向北走了五里路,在李西沟两个人租了一辆马车,当天晚上就到了城里。 万钧对北宁城并不陌生,他先找了一家客栈,把黄芸姗安置好了之后,自己夹着两幅画到一家熟悉的画店。 店老板见万钧到来,急忙出门相迎,拱手道:“万大画家,你的画已经断货了,今天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作品?” 万钧叹道:“我过些日就离开北宁城。这是我珍藏的两张画,你给个价钱吧。” 店老板当下展开两幅书画,不禁呆立在了那里,半晌才说道:“好画,好画,每幅画十块现大洋,你卖不卖?” 万钧觉得自己的画艺天下无双,价格也应该在北方排名第一,没想到不及湘君早年的作品,心中一阵失落。 店老板见他呆若木鸡,便问道:“你想什么呢?二十块卖不卖?” 万钧顿时清醒了过来,一笑道:“价格太低,我是花二十块收购了的,特意为你画店撑撑门面,你倒好,只给我一个本钱。” 店老板笑道:“既然你认识这个女孩,以后还可以再买么!何必要挣朋友的钱?” 万钧拉着长声说道:“买不来喽!画画这个这个女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啦!” 店老板惋惜地道:“自古才女多薄命,可惜啊,可惜。万大画家,你想要多少?请开个价吧。” 万钧竖起了右手,在店老板的眼前摆动了一下,淡然地道:“怎么也得这个价。” 店老板拨开他的手,笑着道:“你也别说五十块,我也别说二十块。四十块现大洋,我收下了。” 万钧极等着用钱,也就答应了。 回到客栈,万钧把所有的银圆都摆在桌子上,对黄芸姗问道:“大丫头,这些钱做赌本够不够?” 黄芸姗笑着说道:“今晚咱就到附近的小赌场逛一圈,如果有合适的赌局,你就先拿他们练练手。我怕你往那一坐,笨手笨脚的,连张牌都认不清,那多丢人啊。” 万钧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七岁那年,就跟我奶看小牌儿,个子不够高,就蹲在小板凳上。你说推牌九、顶牛子、掷色子、搓麻将……样样都会,只是不精。” 黄芸姗鼓掌道:“那太好了。但你要记住这一点,今天无论赢多少,只拿走五块大洋,余下的还给输家。我们这次不是为了赢钱,而是赢得人气。只有广交朋友,将来才能大干一场。” 万钧夸赞道:“还是我媳妇聪明。全听你的。” 黄芸姗看了一眼窗外,起身说道:“把钱装着。咱俩先吃一顿饱饭,然后到附近收几块大洋回来。”柳腰微摆,朝楼下走去。 二人要了一间包房,点了四个菜,两壶好酒。二人推杯换盏,就喝了起来。 酒足饭饱,黄芸姗这才说道:“郎君,到赌坊里收钱去。” 万钧在北宁城住了这么久,哪里设赌场,他都一清二楚。很快就找到一家赌坊。见这家赌坊不大,只有三间平房,灯火明亮,人声鼎沸。 二人一进门,小二就迎了过来,弓着身子,嘻开小嘴,一笑道:“请问二位要玩哪种?” 黄芸姗道:“我们先看看再说吧。” 赌坊里人的很多,穿戴也都很普通,桌子上的赌银尽是一些纸币。当时纸币贬值得极为厉害,买东西都没人喜欢要。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专供下等人娱乐的场所。 里屋还有三张赌桌,每张赌桌前都围着十多个下注的人。 那些掷骰子的,在那里呼幺喊六。那些掂钱的在那里呼字叫背,笑声、骂声、责怪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输了的,脱下衣服典当,还要捞本。赢了的得意洋洋,四处乱溜达,一会儿买瓶酒,一会儿买瓜子,笑声不停。 小二见二人穿着阔绰,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便再次走上前来,一笑道:“二位客官,这里只是一般的耍耍,要想玩大的,请到里面来。” 二人跟着他来到后面的一个屋,见屋里只有两张赌桌,每张桌前只有四五个人,很是肃静。 万钧见一张赌桌上正在推牌九,便站在一旁看了看。 庄家是个三十多岁汉子,抬头看了二位一眼,问道:“二位,想玩两把吗?” 黄芸姗笑着问道:“多大的单子?我只想玩两把,输赢认可!” 那汉子道:“三十块一单儿,输赢都可以走人。” 万钧撸起袖子就要下场,却被黄芸姗给拉了回来,学着男人的样子,拱手行礼道:“输赢是小,交个朋友那才是个痛快!” 那庄家竖起了拇指,赞道:“女中豪杰!好吧,我就陪这位仁兄赌上几单。” 其他人退下,黄芸姗这才让万钧坐下。 两把牌只在片刻之间,都以万钧全赢而告终。 庄家眨眼间就输了六十块现大洋,心下不甘,当堂就向赌坊借钱,想要往回捞本。 黄芸姗拿起五块银圆,素手一挥,将所有的银圆推到那汉子的身前,嫣然笑道:“今天到此为止,这些钱请你收回。” 赌场无父子,这些赌徒哪见过这等事,皆是一愣。 黄芸姗颠了颠手中的五块银圆,又说道:“牌不可以摸,这五块银圆妹子必须拿走。如果各位仁兄肯赏脸的话,明天中午贵宾楼一聚。” 黄芸姗不但美貌迷人,而且慷慨大方,一经传出,好多赌徒都想结交这两位高人。两个人也就混进了高级场所。 万钧有仙家保佑,自然是十赌九赢。由于根基不深,始终没敢大显身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妖女复仇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段时间,万钧活得十分潇洒。整天以赌为乐,挣钱不少,又有美人陪在身侧,日子过得十分快活,真希望时光永驻,把这惬意的生活永无休止地延长下去。 而黄芸姗则是不同,她生怕被万恩、湘君知道自己还阳,就想离开这里。可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虽然拿万恩、湘君等人没办法,但要对付关大军还是绰绰有余。 二人经常出入赌场,结识一个叫薛万友的狱头。此人嗜赌如命,结果债台高筑,要债的人整天络绎不绝。 没有办法,他就找到了黄芸姗,希望万钧能为他捞回血本。黄芸姗正想利用他弄死关大军,当即就答应了他。 万钧果然厉害非凡,只出手两次,就为薛万友还清了赌债,因此对二人是感激不尽。 这天,万钧、黄芸姗花钱雇了一个名叫刘二狗的泼皮,到关大军的门市前去闹事。 做买卖人都希望和气发财,虽然知道此人是故意找茬闹事,但关大军还是忍了。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李二狗也就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一早,刘二狗又来这里闹事,而且这次闹得很凶,把外面摆的锅碗瓢盆都给砸碎了。 关大军不禁大怒,抄起一根镐把,就把李二狗给打趴下了。 李二狗就是一个无赖,趴在地上就装起死来。 黄芸姗早就买通了衙役,二话不说,就把关大军带走了。也不问案子,直接把他打进了大牢。 薛万友是监狱的牢头,当然是说一不二,就把关大军关押在一个单人间,特意让一个心腹手下对关大军严加看管。 因为此前牢头交代过,怎么收拾他都行,就是不许让他身上有伤。既然不能对他进行殴打,那就饿着他呗。 每当开饭的时候,看守都让把饭菜放到外面,等人走后,就偷偷把饭菜倒掉。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用两天的工夫,就把关大军饿得眼睛发蓝。 黄芸姗知道幽冥花属于阴间的东西,吃完之后浑身冰冷,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毒发身亡。 更加神奇的是,无论用什么先进设备,都无法检验出是中毒身亡。 黄芸姗把幽冥花泡在一坛纯酿的白酒里,她开启了密封。见两根花茎依然新鲜如故,心中十分欢喜,便往肉馅儿里倒了少许的药酒。 她亲手烙了十多张猪肉馅的馅饼,然后包好,放在了篮子里。 黄芸姗生怕其他狱卒认出自己,特意换了一身农家妇女的装束,头上裹着一条白毛巾,挎上了篮子,向大牢那边走去。 夜风呼啸,夜色昏暗,整个自然界都好像穿着丧衣似的,说不出的凄凉。黄芸姗如同幽灵一般穿过了马路,从后门溜进了大牢。 那狱卒急忙迎了过去,低声对问道:“你咋才来呀?我们都快交班了。” 黄芸姗微微一笑道:“天黑人少,所以我就没有着急。” 那狱卒道:“这家伙已经饿得半死,给他什么都吃。把篮子给我,你赶紧回去吧。” 黄芸姗先把篮子递给了看守,随即又把十块大洋交到看守的手中,低声道:“事情办好了,嫂子另有奖赏。” 那狱卒高兴不已,只说了一句:“你就瞧好吧。”拎着篮子朝牢房前走去。 黄芸姗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夜色漆黑,灯光昏暗,街上静悄悄,便从后门退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再说狱卒打开了铁门,对里面喊道:“关大军,你表弟万钧,给你送来几张肉饼,赶紧吃吧。” 关大军正饿得晕头转向,听说是万钧送来的肉饼,欢喜而又激动。想起烙铁沟前痛打他的一幕,隐隐还有些后悔。 他走到牢门前,接过篮子,打开一看,十多张热乎乎的肉饼。 关大军高兴不已,说了一句:“还是家乡人好啊。”拿起肉饼,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身材魁梧,身体强壮,饭量天生就大,饿了两天两夜,这十几张肉饼不算一回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吃了个精光。 喝了几口清水,便舒舒服服地躺在稻草上。见狱卒来拿篮子,便问道:“我什么时候出狱啊?” 那狱卒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明后天吧。”随即把铁门锁上。 关大军把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两眼望着房顶,心里一直在想:“我与李二狗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在我家店铺门前闹事?会不会背后有人指使?” 忽然想起这肉饼是万钧所送,不禁一惊,寻思着:“我们至少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他怎么知道我被抓入狱?” 心中疑惑,难以理解,便大声喊道:“狱头!我有事……” 话未说完,突然体内生寒,一股阴寒之气迅速窜将上来,沿着血脉朝四肢冲去,忍不住地大叫了一声:“我好冷呢啊!” 工夫不大,便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再也不动了。 第二天中午,关村长慌里慌张地跑到关家的大门口,见关大军的父亲正在菜园里除草,便大声说道: “福吉啊,不好啦!刚才县里有人来送信,说大军因为打架被抓进了大牢,昨天夜里突然暴病身亡。让你家赶紧到县里收尸。” 关老爷子脑袋“轰”的一声,险些没摔倒在地上。靠着石墙缓解了片刻,这才对关村长道: “三哥,麻烦你去一趟湘君家。玉秀和我老伴儿都在他家呢,你通知他们一声,我还要准备一下。” 关村长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朝湘君家走去。 田玉秀这几天一吃饭就恶心,婆婆料到她是怀孕了,就想陪着儿媳妇让郎中给把把脉。 午饭刚刚做好,田玉秀解开了围裙,对湘君笑着道:“走喽,从此不给你干了!” 湘君笑着逗道:“不用你有个儿子就臭美,小心老了,被儿媳妇赶出去。” 田玉秀笑道:“那我也愿意。” 婆媳俩乐呵呵地走了,可还没等走到院心,关村长急迫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不好啦!大军他出事了,死在大牢里了。” 婆媳俩得知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跑。 湘君、关丽萍、菱花、樱花都跑了出来,围着关村长问道:“关大军因何入狱?是怎么死的?” 关村长就把关大军因为打架,被抓入狱。夜里暴病身亡等事讲了一遍。 湘君眉头连皱,沉吟道:“玉秀姐来我家快一年了,从来没听说过她丈夫有病啊?” 关村长叹道:“到了监狱还能有什么好,估计得挨收拾。不过这是我的猜测,最好托个人,能查一查更好。” 湘君把樱花叫到了一旁,低声道:“万恩在北宁城的县衙里安插一个线人,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们。你速去北宁城县衙,找一个名叫甘宁的人,让他了解一下关大军真正的死因。” 樱花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北宁城。 甘宁虽然不是警局的人,但他在县衙里身为要职,就以督办的身份来到了监狱。 见关大军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也觉得有些蹊跷,在他的帮助之下,还请来两个法医,当众做了尸检。可关大军服下的是阴间之物,根本化验不出来。 虽然疑雾重重,但苦无证据,后来就定性为在狱中暴病身亡。当天就把关大军的尸体运回了关家屯。 虽然关家人也很重丧守礼,更舍得花钱,不过关大军属于暴死之人,父亲也不能够给亡儿办一场隆重的丧事。 唯有一口五尺棺材,穿上一身上好的寿衣;另外还请来一个道士,给他念念故生咒罢了。 当地有个规矩,横死的人不能进院子,只能把关大军停在了大门口。一家人悲痛欲绝,尤其妻子田玉秀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关大军是昨天夜里死的,在家里只能停尸一天。当地讲究单日子出殡。倘若三天不出殡,就得等到第五天。 当时正值夏季,尸体腐烂容易腐烂。第二天一早,也就草草地下葬了。 田玉秀悲痛欲绝,湘君、菱花、樱花终日陪伴身侧,伴她度过了这段人生最为悲痛的日子。 正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关家这边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而万钧、黄芸姗得知关大军的死讯后,高兴不已。 当即搂着万钧的胳膊,走下楼去。两个人要好好地庆祝一番。 关大军死了,城里那间五金杂货铺自然也就不能开了,就打算把东西全部来回来,在集市上摆摊处理。 湘君家中有伙计和马车,就让樱花和田玉秀一起同去,顺便了解一下那天打架的情况。 樱花办事十分谨慎,便向周边店铺打听了一番。得知是李二狗子故意上门惹事,就想找李二狗子讨个说法。 没想到李二狗子早有准备,当樱花找到他家时,已经人走家搬,不知了去向。 虽然湘君很谨慎,只派樱花出了两次面,但还是让黄芸姗有所警觉,便对万钧道:“事情不妙,湘君这个骚狐狸果然插手了,竟然派樱花调查此事。” 万钧心中一凛,骇然问道:“这可咋整啊?” 黄芸姗淡然说道:“樱花只是找过李二狗,还不知道我们才是幕后黑手。最近这十天,没有大事不得上街,就坐在家中喝酒睡觉。等陪州那边有了准信,立刻就离开北宁城。” 万钧大嘴一咧,呵呵笑道:“喝酒搂媳妇确实不错。只是一想到白花花的现大洋,心里有点痒痒。” 黄芸姗笑道:“陪州要比北宁城大上几十倍,赌注估计你都没看过,我们三天去一回场,估计够你活半辈子。懒牤子,你就等好吧。” “是咋地!”万钧乐得心花怒放,扳过黄芸姗的肩膀,就是一顿乱亲乱咬。 黄芸姗推了他一把:“别闹了,我这就打水去。洗洗脚,好睡觉。” 万钧把身子一翻,拿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阻止道:“娘子别动。以后这种脏活累活都由我来干。” 说完,便跳下床来,拿起一个铁盆,转身走出门去。工夫不大,端来一盆温乎乎的热水,放在床沿上。 黄芸姗刚想脱袜子洗脚,万钧挥手在她脚上打了一下,喝道:“别动!你这个人怎么不长记性呢!我说过,以后这些脏活累活由我来干。” 黄芸姗咯咯笑道:“懒牤子一点也不懒啊。” 万钧把头一扬,笑嘻嘻地道:“那是他们瞎叫的!其实我这个人挺勤快的!” 说话间,万钧已经给黄芸姗脱下袜子,捧着她细嫩的小脚亲了一口,然后放到水中。 一会儿搓一会儿揉;一会儿捏脚趾,一会儿刮脚心,弄得黄芸姗两脚发痒,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摆动着双脚,哈哈笑道:“你赶紧住手吧。我受不了啦!” 万钧为她擦完了脚,霍地站了起来,左手抱大腿,右手搂后腰,把黄芸姗放倒在床上,狠狠地道:“真正让你受不了的东西在这呢!” 猛然一扑,将黄芸姗扑到在床上。 窗外圆月当空,光晕昏黄,照在窗纸上说不出惨淡;窗内红烛摇曳,仿佛妖鬼在哭、妖鬼在笑,妖鬼在呻吟。 一晃七天过去,也不见湘君等人再追查此事,两个人除了吃喝玩乐之外,隔三岔五也到赌场耍上几把。 万钧的手气极佳,逢赌必赢,少则几十块,多则几百块,每天都有白花花的银圆入账。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手中的银圆已经攒了一千多块。 吃香的,喝辣的,又有美人陪睡,这种奢靡的生活使万钧欲罢不能,早已把爷爷、奶奶浑然忘却。 可怜天下父母心。万老太太见孙子两个多月没有音信,担心之极。尤其与几个老太太在一起唠嗑之时,经常讲在什么什么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 万老太太更加害怕,生怕哪具尸体是万钧的,就想求个人,到城里找找去。 自从与湘君打架之后,她的人性极差,就连她两个侄媳妇都很少搭理她,没有办法,只能去求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王小秃儿。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小秃进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次日凌晨,万老太太揣着五块银圆来到王小秃儿的家中。一进门,见王小秃儿正在吃早饭,没等他开口说话,老太太便掏出两块银圆,“啪”地往桌子上一摔。 用命令似的语气道:“我家大均离家两个多月了,至今音信皆无。我家那死老头子也不张罗去找,我怕他在外面出什么事。我让你到城里去找他。这是两块银圆给你做盘缠,不够回来我再给你。” 王小秃儿是光棍一个人,平时又游手好闲,自己吃口饭都费劲,这不是到城里享受的最好机会么. 虽然满心欢喜,但还是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圆,咧着嘴道:“出门在外,哪个地方不得花钱哪?我要在城里找个十天八天的,这俩钱儿够干啥?” 老太太寻思了一下,又摸出一块现大洋,往桌子上一丢,甩手道:“就这么多了,爱去不去。你要不去,我这辈子都不搭理你。” 王小秃儿小牙一呲,嘻嘻笑道:“既然姑姥儿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我去吧!省着点花钱,兴许还够用。” 万老太太耸了一下肩头道:“那可不!你要天天吃馆子,住高级旅店,十块银圆都不够。” 就这样,王小秃儿换了一身衣服,揣好了银圆,徒步去了北宁城。 他到了城里,先找了一家较为便宜的客店住了下来,又去了附近的小饭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烧酒。吃饱了喝足了之后,就开始满大街溜达。 第一天一无所获,第二天继续寻找。 他知道万钧与各家画店的关系不错,每见一家画店,去进去打听万钧的下落,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都说有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万钧了。 受人之托,得为人办事。没有下落,只能在大街上去碰运气。 王小秃儿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去,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钻。可逛了一上午,也没见到万钧的影子。 眼看就到中午了,他在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坐在鼓楼下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向东街走去。 他刚一走过十字路口,远远就听见前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他以为是唱戏的,便朝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探头朝里一看,原来是一伙打把式卖艺的。围观的人不少,也想挤到里面看看热闹。 这时走过来一个小女孩,手里托着一个方盘,盘子里装着好多零钱:“大哥捧捧场吧。” 王小秃儿见是收费的,朝盘子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继续在大街上闲逛。 当他走到一家赌坊的对面时,打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手挽着手,显得极为亲密。 此前,王小秃儿与万钧都属于闲人,拿村里人的话说:都是咸肉一块。因此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 别说看个侧面,就是从背影来看,也能认出万钧。有心喊他一声,但见他和一个女子手牵着手,也就没敢喊出声来。 他紧跑了几步,从路北绕到路南,迎面朝他走来,相差不到一丈时,这才喊了一声:“懒牤子。” 万钧正与黄芸姗说说笑笑,听到喊声不禁一惊。猛一抬头,见是王小秃儿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便上前问道:“进城来了?” 王小秃儿上上下下打量一下黄芸姗,便问道:“这个女的是谁呀?” 村里人都说万钧八百辈子也提不到媳妇,这下子还不得显摆显摆。大嘴一咧,嘿嘿笑道:“这是我媳妇。” 转身给黄芸姗介绍道:“媳妇,这是我的老乡。你叫大哥。” 黄芸姗最怕遇到熟人,然而偏偏恰在北宁城相遇,只能面带微笑,给王小秃儿问了一句好,便退到了一旁。 王小秃儿把万钧拽到了一旁,对万钧道:“懒牤子,我是你奶派我来找你的。找你三四天了,因为找你,把我这两条腿儿都要跑断了。” 万钧责怪道:“我奶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在家好好享福得了,还派人找我干啥!我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把我当成小孩儿呢。” 王小秃儿牙尖嘴利,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干,到外面只凭着他这张嘴。便开始数落了起来: “懒牤子,你奶因为你眼睛都要哭瞎了,还派人专门来找你,你不领情也算罢了,还说出这等没有良心的话来。 “好吧,我回去就这样告诉你奶。就说大懒牤子他被汽车给压死了!或让乱枪给打死了!真是个人呐!”袖子一甩,转身要走。 万钧叫道:“等等。” 朝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小秃儿的跟前,一笑道:“瞧你那怂样。老母猪喝饭米汤,还犟鼻子了!我只是说不让我奶瞎操心,又不是心里没有她。你回去告诉她,我挺好的。这段时间正在忙买卖。等忙完这阵子,就带着好多好多的钱回家。” 黄芸姗知道万钧说话口无遮拦,便走上前来,从皮包里摸出一块银圆,对王小秃儿道:“这位大哥,这块银圆你拿着,到熟食店买一只烧鸡给我奶拿回去,余下的你到附近饭馆喝点酒儿,之后你就赶紧回家,我们过一段时间就回去看望奶奶。” 王小秃儿见她穿金戴银,打扮得阔太太一般,只给了他一块大洋,很是生气,接过银圆,转身就走了。 万钧伸出手臂,想要说什么,见他头也不回一下,便啐道:“什么玩意呢!”挽起黄芸姗的手,朝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黄芸姗把皮包往床上一丢,一脸凝重地道:“北宁城可能是待不下去了。” 万钧头脑简单,无法预判将来会发生什么,便问道:“没人打没人骂的,怎么就待不下去了呢?” 黄芸姗两眼一直望着窗外,缓缓地道:“王小秃儿长着一张漏风的嘴,我怕他回去之后乱讲一气。这样一来,就会引起湘君等人的警觉。湘君、菱花、樱花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胡家大院参与此事。” 一提胡家大院,万钧顿时脸上变色,骇然说道:“既然这样,那明天咱就去陪州吧。” 黄芸姗摇头道:“不着急走。第一,陪州那边还没有一定,主动找上门去,会让人瞧不起;第二,湘君还不知道我会还阳,她不会立马对我展开调查,以后可就不好说喽! 万钧寻思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其实你太过于敏感了。方才我寻思了一下,就王小秃儿那张破嘴,谁能相信他呀!头两天儿兴许有人议论议论,过几天就当笑话听了。” 黄芸姗笑道:“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好奶奶。得知你娶了媳妇,还挣了大钱,我估计会满大街去炫耀。这样一来,就把我推向了险地。” 万钧想起奶奶的往事,忍不住地哧哧笑道:“破茶壶——没嘴儿!(没准)不过也没啥事。等他们明白了咱俩也该走了。” 黄芸姗沉思了片刻,突然咬着牙道:“该死的狐狸精,前生今世,处处跟我作对!懒牤子,我想来个先下手为强,利用官府弄死湘君她们!” 万钧一脸的惊讶,问道:“怎么个先下手为强?” 黄芸姗低声道:“王县长可不比金县长,他急于立功,很想往上爬。我们不如给他写一封匿名信,把湘君、万恩之间的关系公布出去。” 万钧鼓掌道:“我冒名顶替过万恩,更去过胡家大院,一些事我最清楚。上一次就差一点没把湘君他们整进去,可金县长不给力,结果还把姚缺德、刘长山给撘进去了。” 寻思了一下,又说道:“写匿名信可能引不起县长的重视。反正我们也要离开北宁城了,还不如通过老薛的关系,见王县长一面。如果军队介入,我估计那四个王八犊子都得死。” 黄芸姗在万钧的肩头拍了一巴掌,哈哈笑道:“我家懒牤子真硬气一回!” 这边正在商量如何害人,王小秃儿那边已经回到了客栈。 他收拾收拾东西,想要退房,可转念一想:“反正人已经找到了,三块大洋还没花光,今天又来一块。如果我回家早了,万老太太一定从我要钱。反正我家也是待着,外头也是闲着,我还不如在城里多住个一晚上。找个小饭馆,好好地喝上一顿酒,再甜甜地睡上一宿觉,明天早上一回家。” 想到这,便放下了包裹,就近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大盘牛肉、一盘凉拌菜、半斤水煮饺子和两壶烧酒,坐在北墙角的一张长桌上,自斟自饮,就喝了起来。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小脸儿喝得通红,“咯喽”的一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朝门外走去。 有心思到戏园子看一场戏,见夕阳已下,酒劲上涌,也就回到了客栈。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晨,王小秃儿结了账,背着一个钱褡子,就去了市场。吃了一碗馄饨之后,就在市场闲逛。 有心买一套衣服,又怕万老太太看到,就买了一双鞋子和一身衬衣衬裤。 自己的东西买完了,打算给老太太买了一只烧鸡。见手中的钱还剩下不少,干脆买了两只,这才乐颠颠地回家了。 出了城西门,见路北有个包子铺,笼屉里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心道:“万老太太平时抠抠搜搜的,总拿铜板糊弄我,我不如把这三块银圆给她花光喽。” 想到这里,又朝包子铺走了过去。 店家见有顾客前来,便问道:“想买多少个包子?” 王小秃儿掏出一块银圆,指着包子道:“有多少就给我装多少。” 店家笑道:“你来得太早,只蒸出这一锅。要不你等一会儿。” 王小秃儿见旁边还摆着酒坛子,便对店家道:“不等了,我还得赶路呢。你就给我灌二斤高粱小烧吧。” 就这样,王小秃儿买了二十个包子,二斤高粱烧,披着霞光,乐颠颠地回家了。 到了家中,他把东西藏了起来,见表哥的儿子关晓飞正在街上玩耍,便对他道:“小飞啊,表叔给你几个肉包子吃。” 关晓飞知道王小秃儿平时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肉包子?以为是在和他开玩笑,便说道:“还肉包子呢,土包子吧?” 王小秃儿啧啧道:“你咋不信呢,真的,你进屋看看来。” 关晓飞跟着他走进房中,果然给他拿来三个白面包子,就吃了起来。 王小秃儿道:“包子吃完了,你去懒牤子家跑一趟,告诉瘸老太太一声,就说我从城里回来了,有事情要告诉她。” 小孩子腿脚快,很快就到了她家,趴着门口叫道:“太姥儿,我表叔回来了,叫你到他家去一趟。”说完就跑了。 王小秃儿估摸万老太太快要到了,他赶紧铺好了被褥,往炕上一倒,装作睡大觉。 屋门“吱呀”的一响,万老太太推开了屋门,见王小秃儿正在睡觉,就大声叫道:“小秃儿啊,别睡着了。” 王小秃儿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装作很疲劳的样子,对老太太道:“这两天哪,险些没把我累趴蛋啦!表姑你坐。” 万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找到万钧了吗?” 王小秃儿猛拍几下胸脯,得意地道:“你外甥是啥人物啊!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丢头猪我也能找回来!” 万老太太得知孙子安然无恙,心下大安,便问道:“他在城里做什么?” 王小秃儿口齿伶俐,说话更喜欢添枝接叶,就比比划划地讲了起来。 万钧穿戴如何如何阔绰,身旁那个女人如何如何的高贵;二人正在准备开买卖,过段时间如何用车往家里拉钱。 总之他怎么好,他就怎说,为的就是把老太太给哄乐了,千万别从自己讨要剩余的钱。 万老太太听得是心花怒放,便问道:“这个女人相比湘君咋样啊?” 王小秃儿寻思了一下,讲道:“这女的也是大高个,也留着大长头发,瞧着很是高贵。虽然长得比湘君稍稍逊色了一点,但说不出的迷人。总之,也是万里挑一的头牌人物。” 第三百一十五章 借刀杀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听到这话,乐得她心花怒放,眼泪都流了出来,便开始夸夸其谈:“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人呐,就得敢闯。你说说我家万钧,十六岁那年,一个人就把桑校长给干死了;不到二十岁,就敢独闯东海。 “湘君这丫头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偏要跟我家黄亲戚。哼,看她能找什么样的!往后有她后悔那一天的。” 王小秃儿听她如此夸赞万钧,自卑感油然而生,突然又产生了讨厌,便怒怼道:“这件事你也不能都怪人家湘君,如果不是你孙子在外面瞎扯咕,亲事也不能黄。再者说了,整天勾三搭四的,你觉得这是好事啊!” 万老太太突然把脸绷紧,一本正经地道:“那可不是啊!我听万钧说过,湘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外面也搞了一个。你还记得在关丽萍偏房里住的那孩子吗?他叫万恩,外号小傻子,这小子……” 眼下万恩名震北方,战无败绩,令东瀛人闻风丧胆。当她提起万恩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骇意,当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打住。上次刘大柱子让我做假证,就让我说湘君跟万恩有关系。结果狗屁没捞着,还挨了一顿鞭子,一提起这件事,我就生气。 “表姑,我看你和刘大柱子一路货色,就知道往人家身上泼脏水。那天让我造谣关丽萍偷人,关丽萍的丈夫找了我好几次,我死活没承认,差一点没削我一顿!你可别说这些事了。我害怕!” 万老太太见王小秃儿既害怕又反感,也就不在说湘君了,又把话题拉回到万钧身边那个女人的身上。 便开始打听了起来。比如穿什么衣服?穿什么样的鞋子?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嘴……,总之把黄芸姗打听得详详细细。 两个人唠了好长时间,万老太太看了看窗外,便叫道:“妈呀,说话打唠的,晌午都过了,我得回家了。小秃儿啊,还剩多少钱?跟进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王小秃儿始终没说万钧给他一块大洋,便掏出六七个铜板来,往炕上一丢,气呼呼地道:“全在这呢,拿走吧。” 万老太太看了一眼铜板,脸上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没有好声色地道:“那可叫三块现大洋啊!你都干啥了?” 王小秃儿也提高了嗓门,大声嚷道:“你觉得我花多了是吗?来,我给你算一算,我住了三宿店,吃了九顿饭,又花钱雇人写告示……办了这些事,哪样不得花钱哪?对了,还给你买了一只烧鸡。” 穿上了鞋子,打开了橱柜,往出一拎,竟然把另一只烧鸡也带了出来。 老太太眼睛还挺尖,立刻就被她给发现了,打了王小秃儿一个小巴掌,骂道:“这小王八羔子,明明买了两只,偏说是一只。都是我家的钱,拿来!” 劈手夺过,转身要走。 王小秃儿急忙将她拦住,嚷道:“是花你家钱买的不假,但这是我走了好几十里路背回来的,怎么也得让我闻闻味儿啊。” 万老太太寻思了一下:“这样吧,你从中间切一半儿,余下的我拿走。” 王小秃儿将一只烧鸡切开,自己留了一半,把另一半包好。 万老太太也不客气,装起五六个铜板,拎着烧鸡,一瘸一拐地朝大门外走去。 王小秃儿站在房门口,指着她后脊梁骨,低声骂道:“该死的老太太,你要是不受罪,都对不起老天!” 万老太太回到了家中,见一只多的烧鸡也吃不了,就想把这半只烧鸡送给侄子关福吉。 关福吉也就是关大军的父亲。两家只隔着两个大门口,很快就到了他家。 关大军头两天还欢蹦乱跳,几天后就阴阳两隔。由于悲伤过度,田玉秀和婆婆都病倒了,正在炕上倒着。见万老太太到来,都勉强地坐了起来,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万老太太把半只烧鸡交到侄子的手中,一笑道:“今天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吃了吧,补补身子。” 关福吉拿起烧鸡看了看,问道:“万钧回来了?” 万老太太把嘴一撇,哼道:“他忙得要死,哪有工夫回来。王小秃儿进城,碰见万钧了,一下子给我买了两只大烧鸡。让小秃儿那王八羔子给留下一半,这一半给你拿来了。” 关福吉问道:“万钧在忙什么?” 万老太太正想在他们面前炫耀炫耀,听他一问,便开始讲了起来:“我家万钧果然了不起。被湘君给蹬了之后,人家也不泄气。 “娶了一个春红,觉得合不来,两个人就分手了。没过几天,这王八羔子又搞了一个。王小秃儿都看见了,大高个儿,披肩发,长得可俊啦,一点儿也不比湘君差。 “两个人不知道想开什么买卖,我听王小秃儿说,过些日子就回来,用麻袋往家里运大洋。” 呲开几颗老牙,笑着骂道:“这王八羔子,还真有点儿闯劲儿!” 关福吉叹道:“你家越过越好,而我家越过越糟。一根顶梁柱子倒下了,真不知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万老太太把手漫天一舞,大包承揽地道:“没事的!有你大姑在,什么也不用怕。以后少让玉秀和湘君他们打连连,都到我家去。整天起早贪黑地给人家做饭,给屁崩似的那俩钱儿,不划算。等我……” 忽然大门一响,药房那个坐诊郎中背着药箱子走了进来。 万老太太见是湘君的郎中到来,也不说了,拿起拐杖,转身朝门外就走。 田玉秀与湘君等人如同姐妹,当天就把老太太的话讲给了湘君等人。 黄芸姗死了这些年,谁也想不到她还会还阳。都以为万钧画画挣钱不少,找个漂亮的媳妇也是正常,不但没有嫉妒,反而还为他高兴。最起码万钧不在纠结此前之事。 王小秃儿整天游手好闲,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凑;万老太太更是喜欢炫耀,只凭这两张嘴,已经把万钧捧到天上去了。 村民们听到这事,什么心态都有,或妒恨、或鄙夷、或木然、或是沉默不语。当然也有少数鼠目寸光之辈,对万老太太进行巴结。 今年雨水调和,小虫也不来作梗,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万府的伙计很多,整天忙忙碌碌,也没有闲情听她家那些破事,也就没往心里去。 然而她们你不招惹他们,他们偏偏要置你于死地。 黄芸姗、万钧为了弄死湘君等人,就托了好多的关系,这天薛万友终于约到了王县长,就派人给黄芸姗去送信,要她今晚到贵宾楼去赴宴。 因为此事重大,有可能涉及万家,因此黄芸姗也就没让万钧来参与,而是把他骗到了一家赌坊,自己独自去赴约。 贵宾楼并非一座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波涛滚滚大凌河,景色极佳,一向是北宁城尊贵之人登高饮酒的场所。 王县长、薛万友在包间里等候多时,正在焦躁之时,忽然传来一阵楼梯的响声。半截门帘一挑,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走了进来。 只见她黑发如丝,肤白胜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红丝长袍,领口斜斜直抵腹部,酥胸半露,莹白修长的玉腿一荡一荡。她双眉如画,眼波似水。浅浅的一抹微笑,瞧起来风情万种,妖冶动人。 薛万友连忙起身介绍道:“这位就是北宁城的县长王维虎。” 黄芸姗媚眼如丝,竟朝他嫣然一笑,酒窝深深,眼中仿佛要滴出水来。把身子微微向下一蹲,敛礼道:“下民黄芸姗拜见大人!”声如莺簧,说不出的好听。” 王县长顿时被她娇美面容,高贵的气质,登时被震得失魂落魄,不能自己。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黄小姐请……请坐。” 黄芸姗欠身坐在王县长的对面,玉袖微挽,端起了酒壶,媚眼一撇,笑道:“今能与县长同桌共饮,此乃芸姗的福分。来,我为王县长斟上一杯。” 王县长急忙伸手表示敬意,嘿嘿笑道:“黄小姐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常来走动。” 薛万友笑道:“本来就属于同一战线的好友,以后……” 黄芸姗觉得转入正题过于太早,便端起了酒杯,打断了薛万友的讲话:“今天能结识县长大人,乃是我黄芸姗此生的荣幸。来,小女子先敬县长一杯!” 酒杯端起,“当啷”的一撞,二人然后一饮而尽。 王县长笑道:“好酒量,好酒量。”也把酒杯端起,脖子一扬,也把这杯酒喝干。 薛万友见二人一见如故,颇为对心情,便对黄芸姗道:“单喝一杯那行啊!妹子,你俩再喝一杯,俗话说:好事成双嘛!” 拿起酒瓶,为二人又斟满一杯。 二人举杯相碰,又把第二杯酒喝了个精光。 两杯酒下肚,眼见黄芸姗的脸上泛起了红霞,更添几分丽色。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可这位黄小姐却是美丽之中,更带三分妖气,三分豪态。 王县长目夺神移,膝下发软,险些一跤坐倒。 黄芸姗见他豹头环眼,一脸的连毛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出身的公子,好像是个武将。便问道:“王大人你当过兵吗?” 王县长竖起了拇指,哈哈笑道:“黄小姐果真有眼力!不瞒你说,我王维虎十六岁就当兵,后来少帅放弃了东北,我就投靠了这边。后来在一次战斗中我负了伤,就把我转到了地方,前任的金县长胆小怕事,北宁城始终也没得到消停,就把我调来,当代理县长。” 黄芸姗见机会终于来了,便把一封检举信直接交到王县长的手中。 王维虎展开书信,不禁目瞪口呆,拍着桌子道:“他娘的,难怪北宁城调查湘君的几个官差半路遭袭,原来这娘们是匪首万恩的妻子。” 王维虎出生贫贱,是靠打仗才当上了县长。他生怕自己干不出什么政绩,极想立功受奖,那么,他才能坐稳这把金交椅,于是,就想派人去拘捕湘君等人。 薛万友提醒道:“大人别急。万恩毕竟是北方的最大的响马头子,你拘捕了他的妻子,他会不会找你报仇?未雨先缪,我建议你与驻军司令刘奎山商量一下,先把城池守好了,再抓捕那几个妖女。” 王县长连连点头道:“你还真提到点子上了。万恩这小子逢战必胜,就连刘翔奎一提起万恩都怕得要死,这件事还真的考虑周全了,不然还真会引火烧身。” 黄芸姗生怕王维虎不敢出兵,便讲解道:“据我了解,湘君乃是一个狐仙女。为了报恩,才来到人世报答万恩。 “湘君没有法术,不过她身旁还有两个小妖精,听说法术不低。但县长不要怕,正义始终是能战胜邪恶。 “只要你们备好拘捕公文,临出发之前,跪在地上向老天祷告祷告,她们的法术再高,也不敢动用,你们就可以像抓普通犯人一样。” 王维虎拱手道:“谢谢黄姑娘的提醒。我就按照你指点的方法去做。” 黄芸姗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把手一摆,嫣然笑道:“小女子在场,不想听你们谈机密大事,今天能结识大人,乃芸姗一生之荣幸,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觥筹交错,欢笑声、酒杯碰撞声,远远传到窗外。 明夜当空,一更已过,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王维虎就见到了守卫军司令刘奎山。 刘奎山是刘翔奎大哥的儿子,此人三十多岁,一身的傲气,近期他率兵接连捣毁四五个匪巢。 因为剿匪有功,也就接连得到嘉奖,更令他骄狅日盛。得知自己的地盘上,竟然生活着匪首的妻子,当即就要派兵抓人。 王维虎低声道:“抓人容易,就怕万恩发兵报复。” 刘奎山展开地图,仔细地端详了片刻,不屑地道:“万恩的战神军驻扎在清河南岸,中间不但隔着清河,还有一个万花庄。相距三百多里,他如何调动大军?王大人,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地干吧。” 王维虎当天就把警局的头头脑脑,召集到县府开会,商量如何抓捕湘君等人之事。 别忘了,他们的内部还潜藏万恩的特工,当天甘宁就把情报送了出去。不巧的是,万恩不在军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山两寨(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段时间,万恩一直游走在各个山寨之间,广交天下豪雄,正准备打一场春季大仗。 这天万恩受小凉山寨主崔二虎之邀,到山上去看夏季飞雪。 夏季飘雪在北方并非是什么奇观,在西部雪山高原上随处可见。其实游山玩水只是一个借口,其主要的目的,是想结交大河东三山两寨的五个头领。 因为这次约见,是宋万从中搭建的桥梁,因此也就没有让五个哥哥陪同,只是与宋万、宋小山一起前往小凉山。 小凉山是由数座峰绵延而成,呈马蹄的形状,又叫“马蹄山”。其势高峻雄伟,绝壁万仞,最高峰当属于小凉山。 山下繁花似锦,炎热如夏;山上却是寒风凛冽,白雪皑皑。风飘雪花,坐在山半腰,就会感受到雪花带来的快意。 宋万与崔二虎交情甚好,彼此常有往来,对上山的路径颇为熟悉。万恩、宋小山尾随他的身后,沿着一条最新开凿出小路,朝山里走去。 群山环绕,正中间有一座较为矮小的山峰,沿着山脊建了大小三十六间殿阁,绵延盘旋,煞是壮观。 崔二虎远远就瞧见了万恩、宋万、宋小山到来,踏步走下阶梯,勾住万恩、宋万的肩膀笑道:“两位兄弟随我来。两庄、三寨的头领均已到齐,正在大厅里等候。” 万恩笑道:“多谢大哥的引荐,从此小弟不会再孤掌难鸣了。” 崔二虎诡秘地一笑道:“上官屯的庄主是个女英雄。名叫上官彩青,今年二十三岁,由于心气太高,至今还未找到如意的郎君。 “我给上官屯下请帖时,上官小姐本来不想和我们这些土匪打交道,但得知要与你会面,立刻欢欣鼓舞,我看是对你大为倾心。 “万兄弟,上官彩青那可是河东一带一顶一的大美女。不但学识渊博,还能文能武,你要不要大哥给你们牵个媒拉个线儿啊?” 万恩耸了一下肩膀,将他甩开,叱道:“我是有妻室的人了。你有点儿正经的行不行。” 崔二虎朝后一闪,指着他道:“呦,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万恩笑道:“本来你就没长人的心肺。” 宋万哈哈大笑。宋小山也在掩口偷笑。 崔二虎抹了一下嘴巴,指着他道:“等着的。关家屯你也休想去了。” 四个人嘻嘻哈哈,踏着阶梯一路朝山上走。 白云悠悠,清风徐徐,尘心尽涤。人在回廊之中,步步皆是美景,如同行走在画中。穿过一道圆门,来到一座大殿前, 门前的迎宾使吹响了号角,长声呼道:“东乡山寨主宋万、战神军头领万恩驾到!” 万恩少年时期就颇有名气,不过他宛如流星闪烁一般,莫名地消失。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早已把他渐渐忘记。 没想到两年后突然重现在玄狐山一带,不到数月,就纵横清河南岸,可谓少年一代之翘楚,风头之健,无人能够比拟。 此次毕竟带有游玩的成分,因此随同游玩的人也不少,闻听战神军头领万恩驾到,纷纷探头朝这边张望。 见万恩俊秀洒落,神采飞扬,令好多少女更是目眩神迷,大为倾心。 崔二虎逗道:“看见没有,万兄弟就像那特殊制成的磁石一样,无论小姑娘还是小媳妇,只要从她们身边一路过,无论金银铜铁,都能把她们都吸上。” 宋小山、宋万忍不住地哧哧好笑。 万恩红着脸,再次推了崔大虎一把,低声道:“这些人看着,多不好意思。我求求你了,别闹了好不好。” 崔二虎点头道:“行,既然兄弟求我了。我就不逗笑了。跟我先见见金庄主和上官庄主。” 万恩疑惑地问道:“他们不是同路人?” 崔二虎拍着万恩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想,三个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两个是守护村庄的庄主。他们自然冤家对头,怎能混在一起?只等你这块吸铁石,把他们吸在一起呢。” 万恩猛一抬头,见四周亭台楼阁中许多贵宾都在探头看自己。心中不免微微有些紧张,但外表却是微笑自若,当下朝着众人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安好,万花庄小民万恩给各位宾客行礼了。”朝着四方各行一礼。 众人见他行礼打着招呼,颇为不好意思,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 万恩衣袂飘飘,与宋万、宋小山在众人的灼灼注视之下,绕转穿梭,分花拂柳,迳直朝西边那间厅房走去。 厅内阳光充足,门口分别站立两个侍女。 椅子旁边站着一男一女。那男人大约五六十岁,身着青袍,面如冠玉,一绺花白的长须在胸前摇摆。瞧见万恩,脸上登时露出喜悦之色,不过一闪即逝。 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美丽女子。黑发高髻,大眼清澈,淡红色的嘴唇牵着淡淡的微笑。 身材高挑,十指修长纤巧,红红的指甲特别的显眼。腰上系了一条长长的丝带,拖曳在地。虽然着装素淡,但华贵之气却扑面而来。 崔二虎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万恩。这位是金家寨的庄主金志坚先生。” 万恩连忙行礼道:“前辈治理村庄有方,金家寨乃河东富甲一方。万恩早在少年时期,已经久仰前辈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失敬失敬。” 金志坚手捻须髯,微微笑道:“万花庄距离金家村相距一二多里,你怎么会知道老夫的名字?” 万恩笑道:“姥姥的老家就住在河东关家屯。六年前,我与母亲为了躲避战火,曾经在关家屯避过难,因此对金家村颇为了解了。” 金志坚拍了一下大腿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在关家屯的集市上捉拿盗贼那个孩子吧。不瞒你说,那天丢钱的有我们四个金家寨的人,是我带着村民到你家领回的失物,我说见到你怎么如此眼熟呢。说来也是有缘之人。” 二人越谈越投机,四手相拉,哈哈大笑。 崔二虎又介绍道:“这位就是上官屯的庄主,也是当代的巾帼英雄,上官彩青小姐。” 万恩急忙行礼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上官小姐不但容颜绝世,还具有说不出的高贵气质,敬佩、敬佩。” 上官彩云还礼道:“万英雄过奖了。小女子不过就是一只看护山林猎狗,而万英雄则是威震一方的猛虎,岂能与你相比。万英雄请坐吧。” 原来上官屯与金家村相距不到二十里地,战乱之时,土匪猖獗,两个村庄都组建了民团。 上官彩云的父亲上官清乃前朝的官员,家住燕京。大清倒台之后变卖了家财,就在大河东一带买了大片土地,从此就在这里定了居。 他膝下无儿,只有这一个女儿,能文能武,有胆有识,十八岁就开始掌管家业,并率众抗击土匪。 金家也属于满人,后来改为金姓。虽然不像上官家那么豪富,不过金家属于一个庞大的家族。 金志坚在族群中威望极高,三十岁就被推荐为族长;金家村民风彪悍,几乎全民皆兵,最近与上官屯结为联盟,不但要对抗土匪,还要对抗官府的掠夺。 河东一带共有三个绺子,分别是云岭山上的寨主马云彪,人送绰号滚地雷;两狼山上的寨主霍项东,人送绰号神算子;另一位就是占据老爷岭一带的最大的土匪头子许长安。 这三个绺子虽然不打劫附近的村庄,但因为地盘偶尔也起纷争,虽然不是仇敌,但彼此之间都相互芥蒂。 大河东也属于北宁城所辖,前两年还好,官府不怎么来此骚扰。自打上半年起,东瀛人不知在河东一带勘探到什么矿,就下令让三山两寨搬迁。 公告刚一贴出,就遭到了三山两寨强烈的抗议。王维虎也曾派衙役进行镇压,结果每到一处,都被打得是落花流水。 刘翔奎见镇压不住,就把自己的亲侄子刘奎安派到了北宁城,给了他两千五百名精兵,任命他为治安军总司令。 刘奎山担任治安司令之后,就对三山两寨进行施压,逼迫他们离开河东地带。 万恩的惊人的战绩耳闻目睹,倘若能与战神军结盟,即使刘奎安再凶狠,出兵讨伐三山两寨也得掂量掂量。 因此在宋万、崔二虎的邀请之下,借着夏看飞雪这个机会,都想见见这位英雄豪侠。 三个人一见面,颇为投缘,某些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万恩为了保住关家屯这块产粮宝地,极想与三山两庄结盟,当即微笑道:“我去见见那三位寨主,此后咱们一起上山去欣赏夏季的雪景。” 在崔二虎、宋万的引领下,万恩来到另一个厅堂,三个寨主正在喝茶聊天。 万恩一迈门槛,便向上一抱拳,朗声说道:“万恩赴会来迟,万请三位寨主见谅。” 三个寨主连忙起身,还礼道:“万少侠请坐。” 众人纷纷落座,寒暄了片刻。 只听许长安道:“万少侠,不是我有意揭开你的身世,只因我也姓许,随便问一句。据听说你与许家也有渊源?” 万恩哈哈笑道:“不瞒三位寨主。我本来就是许家的后人。出生时,母亲起名许淮恩。一是为了不刺激我大舅;二是为了报答母亲养育之恩,故此子随母姓。” 许长安端起茶盏,朝万恩示意了一下:“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咱以茶代酒,干上一杯。” 万恩知他弦外有音,乃是藉题发挥,有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能结识同姓族人,乃万恩最大的荣幸。来,先干上一杯!”举杯相碰,一干而尽。 喝完这杯茶之后,几个人便谈起当下的形势。 万恩见多识广,滔滔不绝。先讲国际形势,再讲国内形势,然后才讲起玄狐山一带当下的情况。 三个寨主见万恩年纪虽小,但见多识广,对眼下的判断也是精准无误,很是佩服。 沉默了半晌云岭山寨主马云彪终于开口说话了:“自打王维虎就任县长,刘奎安担任治安军司令以来,我们大河东三山两寨都没得到消停。今日前来,就是想借万少侠的战神军来寻求庇护。” 万恩拱手道:“多谢马大当家的抬举。既然你把我当成朋友,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单凭战神军恐怕无法起到保护作用。” 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他竖起了右手,扳着手指道:“第一,战神军也并非多么强大,就是守住新打下来的地牌也有点力不从心;第二,战线太长,远水接不了近渴;第三,我们也在韬光养晦,也怕东瀛人派重兵来袭。” 扫眼看了一眼众人,见大家伙都在凝神谛听,继续讲道:“其实北宁城的治安军并不是很强大,只是你们大河东的三山两寨不够团结,倘若你们联起手来,加上我们的策应,打败守备军岂不是轻而易举? “此前你们为什么总是挨打?不是你们的战斗力不强,而是你们不够团结,各自为战,所以才被刘奎安的治安军各个击破。”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万恩见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够团结这一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两位庄主就在隔壁,要不要把他们也召唤过来,尽释前嫌,形成一条统一战线?” 两狼山上寨主霍项东沉吟道:“我们可以精诚团结,只怕我们一联手,刘奎安就派重兵清剿,我们三山两寨还是抵挡不住。” 万恩摇头道:“自打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玄狐山一带已经没有了重兵。虽然刘翔奎的势力越来越大,但好多城池需要驻守,周边有我们和其他绺子牵制,放刘奎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用重兵。倘若他敢动用重兵,我们就联合起来,携手同盟。” 许长安起身说道:“那就把两个寨主叫过来,我们五方愿意化敌为友。” 就这样,崔二虎把金志坚、上官彩青也被请进了大厅。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山两寨(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双方落座,各自喝了一杯茶。当万恩谈起了结盟的时候,双方立刻就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过去哪件事做得不对。 万恩见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便是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时过境迁,深究无益。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大家同心协力。如果能联手打败刘奎安,保住自己的家园,我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双生立刻停止了争吵,只见霍项东点头道:“是啊,虽然我们三山两寨偶有纷争,但都不至于毁山灭寨。因此我们必须尽释前嫌,不计恩怨,一定要加强团结。” 上官彩青起身说道:“不错,霍寨主所言极是。我们三山两寨共同享受大河东这块土地,虽然偶尔也有纷争,但并没有多大的冤仇。 “东瀛人、王维虎、刘奎安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更是大家伙的公敌。我们大家都应尽释前嫌,精诚团结才是,万万不可节外生枝,自行分裂。 “只要打败北宁城的治安军,不但我们三山两寨能恢复安定,万英雄也能保住关家屯那块产粮宝地,万英雄,你说是吗?” 万恩见这女子颇有心机,微微一笑道:“尽释前嫌,精诚团结这八字说得很妙。眼下东瀛人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不但武器精良,精兵猛将更是不计其数,势力之大,远非我们任何一支队伍所能比拟。要想击败刘奎安的治安军,必须联合各方之力,围遏牵制,才能逼迫他们不敢轻而妄动。” 三山两寨都处在危险当中,不但区域能够结盟,还能得到战神军的支持,不禁怦然心动。又见万恩是个言而有信,义薄云天之人,这个盟早就不结而成了。 崔二虎、宋万见万恩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三个桀骜不驯土匪头子给搞定了,心中都生起敬服之意。 宋万心情大好,转头对崔二虎道:“你这东道主是怎么当的?接下来如何安排,是引我们欣赏美景,还是压桌开饭哪?” 崔二虎嘿嘿笑道:“到了小凉山,如果不感受一下夏季飞雪,怎么知道冷暖自知?走,我带你们到山上欣赏一下美景,回来后好好畅饮几杯。” 把头一转,对手下令道:“请两位庄主一起上山。” 其他宾客在迎宾使的陪同下,早就登上了小凉山。余下之人在崔二虎的陪同下,一面寒暄交谈,一面朝山上走。 初夏的雪山高原,色彩如此绚丽而纯净,就连高空中的寒风也显得格外的清洌,众人尘心尽涤,精神大振。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座矮山上。山顶尽是石桌石椅,上面摆满了香茶和水果。万恩与三个寨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万恩刚想倒茶,忽觉后脖领子一紧,被人家给拎了起来。 万恩回头一看,见是崔二虎,只见他笑吟吟地喝道:“这里没有你地方,陪两个庄主说话去。” 三个寨主哈哈笑道:“万英雄,你就过去吧。我们都是粗人,散漫惯了,不懂得什么礼节,你还是陪陪那两位贵客。” 石椅只有四张,万恩见崔二虎已经坐下,便推了他一把:“哪天到了我的地盘,饭都不让你吃。”转身朝两位村长那边走去。 金志坚没有动,只是微笑地看着万恩;上官彩青却是起身让坐,两个人相对而坐,一边畅谈一边欣赏美景。 坐在矮山上朝东远眺,万里蓝天,白云飞舞追逐,苍鹭盘旋,崇山峻岭,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金光。 群山的下面,绿草如锦缎铺展连绵,数不清的野花斑斓盛放,争奇斗艳。白色的牛羊星罗棋布,在山下、在草坡、在蜿蜒的河边缓缓移动。 狂风卷过,碧草如波浪翻涌。一蓬冰晶纷扬卷过,宛如落英缤纷,簌簌飘落在每个人的头发、脸颊,清凉得直沁心脾。 一粒冰晶落到万恩的后衣领里,冰得他呲牙咧嘴,便指着崔二虎道:“我说崔大当家的,这哪是什么雪花,分明是冰渣子,哪有你这般待客之道?” 崔二虎虽然与万恩结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一见如故,在他的心里早已把万恩当成“忘年”至交。 听他如此一说,更想逗弄他为乐。当下哈哈道:“想要看雪花倒是容易。过会我把你绑在雪山上待上一天一夜,保证让你看个够。” 万恩当然不让,立刻还嘴反击。他说话风趣幽默,很快就把崔二虎力压一头。 崔二虎见说不过他,便把大手一挥,嚷道:“家雀子似的,喳喳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跟你说啦!” 众人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听二人斗嘴,平添诸多乐趣。 阳光灿烂,山风清冷,雪花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落在上官彩青发上、肩上,瞬间融化。她两眼望着万恩,不禁有些痴了。 金志坚叹气道:“傻孩子。万恩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多想了。” 上官彩青慌乱转身,红着脸道:“你在说什么呢。” 金志坚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心中对这女孩子的未来,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担忧。 眨眼间已经到了中午,那些随从、宾客在山上已经玩了许久,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山寨。 万恩等人虽然意犹未尽,也随着众人朝山下走去。 在各位族迎宾使的引领下,有条不紊地穿廊入殿,入席坐定。使女们穿梭不绝,把美酒佳肴源源不断地送至众人桌前。 众人觥筹交错,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 这次随队而来的,不但有几位头领们的家属,还有好多当地名流和乡绅家的千金。 他们都久仰万恩的大名,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流川不息地来到万恩的席前,主动敬酒结交。 万恩性格开朗,极易与人结交朋友,自然是微笑的进行回敬。 众人见他谦和爽快,毫无战神军统帅的架子,更加欢喜,一时谈笑风生,杯盏言欢。 等众人退去之后,许长安、霍项东、马云彪这才上前举杯敬酒。 许长安笑叹道:“一家子真是个好人缘,不到片刻光景,就折服了许多英雄,真是羡慕啊!”三个人齐笑。 崔二虎苦笑道:“他奶奶的啦,折服这些男英雄倒也罢了,偏偏又折服了许多女英雄,这才让人羡慕哩!” 宋万目光四扫,只见好多粉黛秋波荡漾,笑靥嫣然,竟有大半都在情致绵绵地凝望着万恩这张桌子。 宋万笑道:“难怪万恩兄弟被称作磁石,果然有几分道理。” 宋小山也来凑热闹,低声道:“哪里都是如此。” 万恩笑道:“各位不要取笑。是了,战神军既然与三山两寨结了同盟,总得将这仪式补上才是。” 几个头领齐齐微笑点头。 当下六个人焚香立誓,击掌为盟。当万恩的手掌覆盖到上官彩青的手背时,宛如一道电流窜过她全身。心中甜蜜悸动,洁白的脸上泛起娇艳的嫣红。 红日西山,暮色苍茫。崔二虎大声说道:“崽子兄弟不但说我靠山发财,还说我是个吝啬鬼,今天崔二虎必须大方一回。路途遥远,马上就要黑天了,希望大家都能留下来。山上虽然没有高级床榻和西洋红酒,但保证让大家伙睡得好,吃得香,等明天看完雪山朝霞再走。” 小凉山距离大河东足有七十多里路,还要划船过河,众人正有此意。话音未落,便响起了掌声。 万恩起身说道:“你们这一鼓掌不要紧,崔二虎这个铁公鸡,还真下出一个蛋来。” 众人哈哈大笑。 夕阳缓缓地沉入了地平线,留下那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了玫瑰色;好多锯齿般的山峰,隔着淡淡的霞光,投下了乌黑的剪影,夜幕即将降临。 万恩望着倒映而来暗影,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的不安。他眉头连皱,忖道:“难道有什么不测?” 军中收纳了好多俘虏,万恩担心军中会发生内讧,临行前曾给三长老写去一封信,让他们来军中掌管大局,不知道三位长老是否到了军中。 便转头对宋小山问道:“你把我的信交给谁了?万长老说了些什么?” 宋小山答道:“我把信直接交到万长老的手中。他看完信说:他和马长老、许长老立刻动身,先去南安镇后到李家沟,就这么多了。” 万恩点了点头,没说话,便回到房中。 工夫不大,巡山的士兵跑了进来,向崔二虎禀报道:“启禀大当家的,山下来了三个人。说是战神军的人,有急事要见万恩。” 万恩一凛,转头对宋万道:“宋大哥随我下山。” 众人皆是一惊。万恩起身问道:“眼下情况不明,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与宋万、宋小山急匆匆地下山了。 路边的小树上拴着三匹战马,路中间站着三个人,正是万强、赵明、马烈久。 这些人都是军中的主要人物,他们到来,必有大事,心中的忧虑更甚。几个跳跃,便来到路边,远远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万强低声道:“不要着急,军中倒是安好,关家屯可能出大事了。” 万恩催促道:“怎么回事!赶紧告诉我。” 万强讲道:“甘宁发来了一份电报。情报上说:王维虎得到准确消息,已经证实了湘君是你的妻子,准备要围剿关家屯;刘奎安也在积极备战。” 万恩听完,非常的焦急,便问道:“你们是怎么对应的?” 万强讲道:“我接到情报之后,就让马烈火、许大军乘坐一艘外地商船去给弟妹送信。我们哥几个赶紧来见你,商量如何应对不测。” 万恩听完,心下稍安。低声道:“如果是发来的电报,估计三哥、五哥会赶在敌人的前面,估计湘君等人会安全地转移。” 赵明道:“关家屯关系到我军后勤的命脉,我们这次急着来见你,就是商量一下如何保住这条生命线。” 万恩沉思了片刻,对众人道:“我心里很乱,容我思考一下。”便在路边坐了下来。 马烈久安慰道:“情报送得很及时。北宁城距离关家屯也有六十多里路,出发前还要准备一番。而大烈火、许大军又是乘船走的,估计早就转移了。临行前马烈火给了我一只信鹰,我现在就把这只信鹰放出去,很快就能找到那只信鹰。” 万恩点头道:“很好。你现在就把信鹰放出去,告诉他们我们小凉山。这里距离关家屯很近,如果湘君她们没被抓起来,定会派菱花或樱花来给咱们送信。” 马烈火取出一条白布,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缠在鹰腿上,然后抛向空中。那信鹰冲天飞起,鸣叫了一声,朝西北方向飞去。 这时,崔二虎等人也来到山下,互通名姓,相互见过礼,一同朝山上走去。 唯有万恩、宋小山一直坐在那里。崔二虎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万恩强作微笑,摆手道:“大哥,你们先走吧。我还需要在这里等个人。” 夜色漆黑,万籁俱寂,小凉山的上空雾气弥漫,白茫茫地漂浮笼罩。 万恩、宋小山坐在路边,彼此都不说话,呆呆地望着朦胧的天空,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两个人在此处苦等了一个时辰,心中的忧惧越来越盛。 万恩心里一直在想:“倘若她们事先已经转移,凭借菱花、樱花的法力,早就应该来这里报信,难道她们遭遇围剿了吗?” 想到此处,心中如被豁然抽空,森冷疼痛,忍不住跳了起来。 宋小山正在玩弄着石子,见他突然跃起,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地叫道:“我的妈呀!” 两眼盯着万恩,哭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万恩一脸凝重地道:“以菱花的法力,早就应该到了,她们会不会被抓走了?” 宋小山一边摩挲着脑袋一边说道:“不会,不会的。别人我不清楚,菱花姐的本事我可见识过,几个衙役就能抓到她了!一股风儿把他们吹到天上去。” 万恩听他如此一说,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呼了一口气。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万府遭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两个人继续等待,山上不知派人打听过多少次,当得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也由起初的紧张与期待,下跌到此时的担忧与害怕。 正在焦躁之时,只见西北处飞来一条黑影,万恩眯眼看去,心如爆炸一般的狂喜,来者正是菱花。 她飘落在万恩的身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问道:“等着急了吧?” 万恩把水壶递给了她,问道:“那边怎么样?” 菱花喝了一口水,叹道:“人都安然无恙,不过家是彻底的丢了。” 万恩得知家人平安,这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淡然地说道:“家丢了还可以在夺回来,人要是没了,要家还有什么用?眼下她们在哪里?” 菱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便开讲了起来:“幸亏马烈火、许大军来得及时,不然还真被包围了。 “今天中午,府上的人正在吃饭,马烈火、许大军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把四小姐叫到了一旁,就把衙门来抓我们的事讲了一遍。 “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四小姐就把所有的伙计放回了家,把田间之事交给工头去安排。唯独把萍姨和玉秀姐带走了。” 她再喝一口水,继续讲道:“这次抓捕行动规模特别的大,共有十辆卡车,大约有二百多人。 “我们本以为在烙铁沟玉秀姐的亲友家躲避几天,等风声一过再回来。没想到烙铁沟也驶来了卡车。 “我们只能沿着山路向东逃窜,因为还要照顾萍姨和玉秀姐,当我们逃到东大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正当我们不知到哪里避难时,突然传来一声鹰的叫声。马烈火吹了几声口哨,那只鹰落在他的肩头上。 “取下腿上的布条,这才知道你们在小凉山上。好在山上有个石洞,她们暂时躲避在那里,眼下还算安全。” 万恩凝眉思索了一下,便说道:“金家寨、上官屯的两个头领都在山上,我向他们寻求保护,如果可行,你们就去大河东避难。” 说完,拔足狂奔,朝山上奔去。 万恩见过两位庄主,便把关家屯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刚刚结盟,两个庄主正想彰显诚意。金志坚立刻摘下胸前的玉佩,对万恩道:“你把此物带上,让她们直接去我金家寨。见物如见人,只要你把玉佩交给我的家人,一定会对他们加以保护。” 上官彩青也取下佩物,万恩阻止道:“他们就在大河附近,距离金家寨很近,就让她们到金家寨躲避一段时日,如果需要转移,再去上官屯避难。” 上官彩青点了点头,问道:“需要我们回去吗?” 万恩摇头道:“你们先留在山上。我看这王维虎、刘奎安对这一带危害极大,我想调集附近所有的绺子,大闹北宁城。”语气虽然平淡,但隐隐透出一股必杀之气。 二人点头道:“好,我们首当其冲。” 万恩回到了山下,将玉佩交给菱花,把如何避难之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菱花握着玉佩,对万恩问道:“家那边怎么办?” 万恩叮嘱道:“无论家中出现什么情况,你们都不必去考虑,我只要你们平安无事。你告诉四小姐,我正准备攻打北宁城,把河东一带,纳入我们的辖区。希望她安好。” 菱花点了点头,两眼微微一闭,念了一套咒语,化作一道灵光,便飞走了。 关家屯东西各有一条河,西边叫细河,东边叫凌河,细河要比凌河小得很多,必须乘船渡河。 菱花手中握有金庄主的玉佩,村丁们如同见到庄主一般,对她们毕恭毕敬。当天夜里就将他们送到金家寨去避难。 这边一切平安,暂且不提。却说万恩回到了山上,就把三山两寨的首领召集在一起,他面色凝重地道:“王维虎、刘奎安对河东一带危害极大,我想打上一仗,不知诸位是否支持?” 许长安拍案而起,骂道:“他奶奶的,我忍他半年多了,正想跟他拼命!” 霍项东、马云彪也起身说道:“愿听调遣!” 金志坚、上官彩青也豁然起身,齐声说道:“河东两寨愿意首当其冲!” 万恩见五个头领态度积极,高兴不已,朝下拍了拍手,示意让大家坐下,低声道:“北宁城兵多将广,驻扎着一个治安团,外加几个警局,兵力已经超过三千多人。 “况且北宁城距离黑城很近,一旦交火,定会派兵增援,别说三山两寨的兵力,就是我调了一个营的兵力也无法获胜,因此我们要打一场暗战,把北宁城搅他个地覆天翻!” 马云彪拍着桌子道:“万恩兄弟,现在你就是我们的总瓢把子,你尽管发号施令吧!” 万恩把头一转,对万强、赵明吩咐道:“二哥、四哥,你们明天动身,把北宁城周边的绺子全部调动起来,启动所有的窝点,并暗中向城里派兵。具体哪天攻城,等候指令。” 二人点头道:“我们明天就动身。” 万恩又对宋万道:“东乡山的兵力便于调动,这场仗就由你们来参战,请做好心理准备。” 宋万点头道:“放心吧,王维虎他家交给我了。” 万恩又对马烈久道:“大哥,你回去后带一个炮兵连,带上轻便的火炮,与宋大哥队伍会合,开战的头两天,必须把队伍带到北宁城下。” 马烈火笑道:“好长时间没打炮了,手都痒痒了。保证把县衙给轰平了。” 万恩把头转向三山两寨的几个头领,对他们道:“这一仗胜全仰仗你们了,希望你们启动城里所有的所有力量。” 五个头纷纷点头。 上官彩青起身说道:“万少侠早已令敌人闻风丧胆,这次大张旗鼓地抓万少侠的家人,估计城中早有准备,我建议先稳上一段时间。在把北宁城所有窝点全部启动。并联合在一起,统一口令,做详细的部署。 “还有,周边共有十多个绺子,城中都有据点,人数虽然不少,但手中不过就是防身的轻武器,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我建议把个个山头联合起来,各尽所能,把武器运进城内。然后做个详细的分工,开战那天,先制造混乱,然后几路大军齐出,来个猛攻四门,中间开花。” 万恩点头道:“上官小姐与我的想法如出一辙。但眼下还不知其他几个绺子是否愿意参战,还不得而知,谈联合行动稍稍早了一点。” 许长安起身说道:“一点儿也不早。我赞同上官小姐的建议。” 马云彪、霍项东也纷纷起身说道:“周边这些绺子大多都受过刘奎安的欺负,他们巴不乐得地想干上一仗。” 金志坚也起身说道:“方才我估算了一下,三山两寨就有一千人马,加上你们的战神军,城里城外就能超过一千五百人,而北宁城的治安军只有两千多人,其他的,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十多个绺子中,只要能动员五个,这一仗就大有胜算。” 话音未落,崔二虎起身说道:“我山上还有五六十号弟兄,也凑一份子。” 万恩哈哈笑道:“铁公鸡又挤出一个蛋来。” 崔二虎哼道:“我这是在帮三山两寨,又不是帮你。你媳妇丢了,我就看人闹。” 众人哈哈大笑,唯有上官彩青低下头去。 说了几句笑话,万恩转头对万强和赵明道:“二哥、四哥,你们估计一下,能有几个绺子会参战?” 赵明摇头微笑道:“我只是一个配角,还是让二哥说说吧。” 万强吸了一口气,一笑道:“十几个绺子估计都能动员起来。大青山上的犟驴子、锄头岭上的贺老刀、夹阴沟的阴阳鬼……都跟我私下谈起过痛揍刘奎山之事。六弟,你就大胆地干吧。反正我们也不是攻城拔寨、占领地盘,不就是想把刘奎安揍一顿吗?单凭我们这些人就保证能把北宁城搅个地覆天翻。” 万恩笑道:“我的意思是,不打则不打,想打就彻底将王维虎、刘奎安打垮。别忘了,刘翔奎眼下的兵源很充足,缓过神来还会报复,我们整合一次很不容易,打就狠狠打,争取打出和平。”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万强道:“我尽量动员,争取全部出动。你还是先策划一下,比如这次行动的代号;统一的口令,免得我们来回奔跑。” 万恩寻思了一下,一笑道:“这场仗突然一个快、准、狠,意在杀伤。代号就叫‘海啸’行动。口令就定为‘怒吼’吧。日期么……” 上官彩青举手说道:“就定在端午节那天夜里。端午节的前两天,北宁城大开商贸,各地商家都来这里交易,车辆较多,检查的也不是很细致,借机把人员和武器运到城里去。我们的重炮较少,我觉得内应十分重要。” 她不紧不慢,淡淡说来,虽然是简单的概述,但条理明晰,均在要害。众人听得大点其头。 万恩微笑不语,心道:“这女子看似有些矜持,但每到关键之时,总能说重要点,颇有大将之风。”心中倍感钦佩。 静默了片刻,只见马云彪嘿嘿笑道:“老子打了这些年的仗,总是钻山沟子。这次也冲着刘奎安怒吼一把,没想到还是偷偷摸摸地偷袭人家。” 崔二虎笑道:“老马心里不服,血洗刘奎安一家,就交给你了。” 许长安哈哈笑道:“既然老马血洗刘奎安一家,那王维虎一家就交给我了。” 经过好一番密谋,决定先做出示弱之态,只等敌军放松下来,就攻打北宁城。 作战计划已经初步形成,接下来就是暗中串联,积极备战。 万钧、黄芸姗得知湘君等人没能被抓到,隐隐有些失望。唯一让他们欣喜的是,这次官府动了全力,估计湘君等人从此不能再回到关家屯。 黄芸姗眼珠转动,突然动了霸占湘君的家财之心。便对万钧道:“懒牤子,你明天回一趟关家屯,一是探探湘君的去向; “二是告诉你爷和你奶,一旦官府分割湘君的家财,就让二老前去阻止。就说房屋、土地都有咱家的投资,兴许能大捞一笔。” 万钧心里有些害怕,对黄芸姗道:“我离家两三个月了,突然出现在现场,会不会遭人怀疑?” 黄芸姗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傻牤子。这件事无需你出面,让你奶出面比什么都强。你和平时一样,骑着车子回家。屯子里出了大事,你回家看望爷奶,也是很正常之事,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万钧咧嘴笑道:“也是啊,那我明天就回一趟家。” 第二天一早,万钧特意换了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穿上一双大皮鞋;把大分头梳得溜光铮亮,骑着一台崭新的自行车,得意洋洋地回到家中。 奶奶见孙子打扮的如此阳气,呲着牙笑道:“我大孙子可真有本事。” 万钧吹嘘道:“这算得什么呀!这次回来的匆忙,不然给就背回几百块大洋回来。奶,湘君她家怎么样?” 万老太太低声道:“别说啦,大前天晚上,来了十多辆大汽车,还有好几辆小屁驴子,都驾着机枪。黄橙橙的,好几百号人。哗啦一声,都趴在了地上。很快就把湘君家给包围了。 “你说湘君这几个贱人也挺鬼兔儿,不知道怎么得知的消息,当天晚上都跑了。不过她家都贴上了封条,据说房屋、土地都得充公。” 万钧问道:“跑到哪里去了?” 万老太太把小牙一呲,笑着道:“我哪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了,早就汇报去了。大孙喳,我看湘君离开你就对了,不然咱家也得受牵连。” 万钧叹道:“那才不会呢。湘君要是跟我结婚,也就没有这回事了。你说这小贱人,她跟谁扯咕上啦?” 万老太太摇头道:“不知道。谁呀?” 万钧愤愤地道:“我老姑家那个小傻子。” “什么!”万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破口骂道:“这个丧门星,又是他。哪天我去一趟万花庄,把你老姑她家房子点着喽。”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乘人之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低声对奶奶道:“奶呀,你可别烧我老姑家的房子啊。如今的小傻子可厉害了。据听说是战神军的大头子,专门跟东瀛人对着干。还有人说,他是整个北方的总飘把子,玄狐山一带的胡子都听他的。” 万老太太周身剧颤,骇然道:“我的妈呀!这个小犊子,什么时候长的能耐呢?怪不得官府要抓湘君,原来是因为小傻子的原因。那我可别去招惹他了。” 万钧问道:“现在屯子里还有官兵吗?” 万老太太把两手漫天一舞,大声道:“有,老鼻子啦!天天挨家搜查。跟湘君不错的那几家,屁都吓凉了。关丽萍、田玉秀都吓跑了。把丽萍的丈夫、关福吉……还有那些长工都给绑起来了。后来是关村长等人求情,关了一宿,又给他们放了,这下子他们都老实了,谁也不敢在巴结湘君了。” 万钧咧着大嘴笑道:“湘君衰落之时,正是我万钧崛起之日。奶,你把我爷找回来,我有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万老太太指着自己的大腿道:“我这两条残腿,这么远的道儿,够我走半天了。我让西院小英儿给我跑一回道儿。” 拄着拐杖走出门外,趴在墙头上喊道:“英喳,英喳,给姑奶跑一回道儿。把你舅爷给我喊回来,有大事跟他商量。” 那小女孩很不情愿,在母亲的哄骗之下,朝东跑去。 大约过有半个小时,万长富回来了。看了一眼万钧,见他穿戴时髦,还骑着一台崭新的自行车,便拉着长声说道:“混得不错啊。” 万钧笑道:“这算个啥呀!巅峰期还没到呢。” 万长富十分反感,撩手道:“有什么急事?赶紧说。” 万钧讲道:“我和北宁城的县长关系不错。湘君这回是彻底完蛋了,家财固定得充公。充公的时候,你和我奶拦阻一下,就说房屋土地都有咱家的投资。你们卖卖力,我在城里托托人,兴许能分到好多的家产。” 万老太太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可不!胡桃沟是你爷经的手;房基地也是你爷串换的,咱家分点财产也是应该的。” 万长富哼道:“头发长见识短。你想想,财产是那么容易得的么!湘君等人已经被列为头等罪犯,下了必杀令。好多人都想脱清关系。你们倒好,还与官府争财产,我看你们这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 万老太太嚷道:“你就是一个大孬种!人家孙子有本事,他认识县长,你怕个啥呀!” 万长富耻笑道:“我看过他的本事了。装疯卖傻,跑得倒是挺快。既然你和县长关系不错,为啥不直接去找他?我一个老头子能起什么作用?” 把头一转,看着万老太太道:“你奶本事大,生死不怕,让她去吧。我怕抓起来。” 万钧有过上次被骗的教训,回想起来,心有余怖。况且自己也不认识什么王县长,只是听黄芸姗说说而已。 听爷爷如此一说,便摆手道:“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玩意,他们的话,就像是刮风似的,都没个影子。不要就不要吧。” 说话间,从衣袋里摸出两块银圆来,往炕上一放,解释道:“我来时匆忙,兜里也没装太多的钱,先给您二老扔下两块,愿意吃啥就买点啥。” 万老太太笑道:“我大孙子真懂事啦!你还是装着吧,上次王小秃儿给我买了一只大烧鸡,我两天也没吃了,都放坏了。不馋,不用扔钱。” 万钧骂道:“王小秃儿这王八羔子,我给他了一块现大洋,就给你买一只烧鸡啊?” 万老太太跺了一下脚,咒骂道:“王小秃儿这个挨千刀的!他也没说你给过他大洋啊!这王八犊子玩应,这是在骗我呀!不行,哪天我得要回来。” 万长富喝道:“行啦。王小秃儿穷得生疼,饿得直哼哼,你要什么要!以后你少搭理他就行了。” 把头一转,对万钧问道:“你在城里做什么买卖?” 万钧不敢实话实说,一笑道:“暂时先不告诉你。等我把钱拿回来,再告诉你。” 万长富见他遮遮掩掩,极为不放心,便叮嘱道:“君子求才取之有道。不义之财千万不能拿呀。” 万钧似乎有些烦感,摆手道:“知道啊!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什么不懂。城里还有事呢,我得赶紧回去。”转身就往门外走。 万老太太挽留道:“说完饭再走啊!” 万钧也不回头,只说了一句:“没空!”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万长富叹道:“我对万钧越来越不放心。” 万老太太嚷道:“人家越过越好,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就你那个外甥叫你放心!如今跟东瀛人对着干,还成了北方一带最大的土匪头子。你不是总夸他么,这下子可给你长脸了,当上土匪了。” 万长富不禁一惊,问道:“万恩当土匪头子?你听谁说的?” 万老太太撇着嘴道:“万钧说的。湘君就是因为小傻子才变的心。县衙查到湘君与万恩有关系,所以才派大军来抓她。你总夸万恩聪明懂事,跟人家东瀛人对着干,这不叫本事,这叫自不量力!万钧再不济,他也懂得做买卖挣钱养家。这回好了,以后上了刑场,你也有地方去送送行酒。” 万长富见她诅咒万恩,厉声喝道:“够啦!你以为跟着东瀛人屁股后面跑就光彩吗?你儿子万戬是什么下场?无论湘君还是万恩,对咱家都不错,人家有难,咱应该同情才对,你倒好,不但幸灾乐祸,还到处说人家的坏话,你还是个人么!” 万老太太嚷道:“我怎么不是人啦!是你外甥撬走了我的孙子媳妇,我恨他!他要是上刑场,我就造几桌八八席,把全屯子的人都请来,好好地乐呵几天。” 万老爷子哼道:“别乐呵大劲儿喽,在一下子乐呵那边去。” “你放屁!”万老太太指着万长富骂道:“死老爷子,你经常不回家,还咒骂我死,是不是外边有人啦!” 万长富本想在家吃顿饭再走,见她竟说些用不着的,赌气就走了。 老太太见老伴儿气呼呼地走了,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恍然想起了王小秃儿,就找他要钱去了。 万钧回来的时候,王小秃儿正坐在村口和几个老人闲聊,他料到银圆这件事会暴露,见万老太太走了进来,他就从后门溜走了。 万老太太叫了一阵门,也不见有人应答,便推门走进屋内,见王小秃儿不在家中,便拄着拐杖去了街上。 见大柳树下坐着几个老太太,便凑了过去。 一个姓徐的老伙伴儿问道:“我看你从王小秃儿家出来,到他家干什么去了?” 万老太太从此便打开了话匣子,先讲王小秃儿如何骗她的钱;后讲万钧如何有本事;讲着讲着,就讲湘君如何背叛万钧;如何与土匪头子万恩乱搞男女关系;县衙如何抓她;定她什么样的大罪…… 关家屯的村民几乎都得到过湘君的恩惠,正在为她而担心,见她幸灾乐祸,恨不得立刻把湘君抓起来,几个老人十分愤慨。 关大军的母亲也在其中,人家儿媳妇一走就是四五天了,眼下生死不明,正在为她而担忧,听她说出这话,也不在顾忌什么亲友的情面,当堂怒怼道: “大姑,不是我这个侄媳妇说你。湘君是和你家因为亲事上有些隔膜,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吧? “就是把湘君她们几个被砍了脑袋,你又能捞到什么了?我问你,万钧的画画是谁教会的?他开画廊是谁出的资? “你孙子在外面拉了一屁股饥荒,是谁给你拿的钱?这人呐,说话办事得讲良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就知道湘君不会回来?” 其他几个人也在斥责她。万老太太勃然大怒,指着她们道:“好,你们向着破坏分子说话,我这就到村公所告状去。把你们都抓起来。” 几个老太太挥动着双手,一边“欧欧”一边做着驱赶的动作。 万老太太把拐杖朝地上猛戳了几下,一扭一扭地朝村公所走去。 村公所门前停着好几辆大卡车,门口还有好多端着枪的士兵站岗,见一个瘸老太太朝这边走了过来,厉声喝道:“站住!别往前走了!” 万老太太呲牙笑道:“我是来报案的,有人替坏分子湘君说话,我是来……” 那哨兵见是鸡毛串皮的小事,怒喝道:“哪有闲工夫管你那点破事!瘸老太太,在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万老太太周身剧颤,连忙转过身来,一瘸一拐地朝家中走去。 再说万钧生怕路上遇到湘君等人,一路猛蹬,等他到达南城门时,发现城门附近全是兵。他想要进城,可身上没带良民证,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城。 他骑着车子围着城池转了一圈,四门无不如此,只能站在门前等待熟人。幸好碰上了薛万永等人前来维护治安,这才让他进城。 万钧回到了客栈,见黄芸姗不在,就下楼点了两个菜,喝了一壶酒。眼看饭要吃完的时候,黄芸姗拎着一袋水果回来了。 万钧指着身旁的椅子道:“赶紧吃饭吧。” 黄芸姗摇头问道:“我在街上吃了一口便饭,不吃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万钧把手一甩,激动地道:“我说不去吧,你偏得让我去。不但白去一回,差一点进不来城。” 黄芸姗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你进城?” 万钧哼道:“你就在街里转悠,当然什么也不清楚了。我早晨走时,还好好的呢,回来的时候,城门附近都是兵。看样子好像要打仗。” 黄芸姗不禁一怔,骇然说道:“一定是县衙封了湘君的家,万恩急眼了,要攻打北宁城。你说万恩真要带兵打进来,那可咋整啊?” 万钧不屑地道:“就小傻子那怂样,手里能有几个兵?也就是咋呼几下子。他敢攻打北宁城!” 黄芸姗一本正色地道:“你也别小瞧万恩。听说宜州城一直到清河南岸,都被万恩给打下来了,咱真得做好逃跑的准备。” 万钧冷汗直流,摩挲一下自己的胖脸,对黄芸姗道:“既然全城戒严,估计班车也不通。还是把钱藏起来,近期就在家里猫着吧。” 黄芸姗点头道:“只能如此,明天你买一把好锁,在买两把刀子来,咱们必须做好防范。” 刘奎安这边严防固守,万恩那边也在积极备战。万强、赵明接连拜访十几个山寨,都愿意联手教训一下王维虎、刘奎安。 通过协商,决定农历四月二十二那天,在云秀峰来个群雄大聚会。 开战之前,万恩必须先巩固后方。他先去了一趟宜州城。 见到杜方熙、吴思远之后,便把保住自己的粮仓,打算联合北宁城周边的胡子,攻打北宁城等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二十七师基本属于孤军作战,与战神军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自然要全力支持。 当问起需要他们出兵时,万恩摇了摇头,只说要他们帮助镇守一下后方,另外借五十个掷弹筒以及炮弹。 杜方熙不但点头同意了,还让部下直接将弹药直接送至东乡山。 四月二十二这天正午,万恩、万强、赵明、修传一等人来到云秀峰下。 艳阳高照,碧水湖波光荡漾。清风送爽,薄雾消散,万里蓝天浮着朵朵白云。极目远眺,水天一色,座座奇峰历历可见,一切明丽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云秀峰属于一个景区,眼下属于自己人在打理,既安全而又保密。迎宾使将四人引进殿堂。 殿内人头攒动,众人正坐在大厅里聊天谈笑,语声鼎沸,极是热闹。 四个人刚一迈入,欢笑声立刻停止。人声寂寂,大厅中一片沉静,就连时间也似乎突然凝固了一般。 万恩等人不知什么缘故,刚想抱拳行礼,这时,不知哪位寨主笑着说道:“土匪头子终于到了。” 第三百二十章 群雄聚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外向随和,说话风趣幽默,故意把脸一沉,一脸正色地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凭什么叫我土匪头子?以后说话请注意措辞。” 崔二虎与万恩彼此不外,哈哈笑道:“崽子兄弟,你就别再装了。谁不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 万恩笑着说道:“万恩的脑袋早就是悬赏之物了,我要是不把北宁城闹他个天翻地覆,岂不是对不起那五千块银圆。” 许长安扬眉大笑道:“无风不成景,无险不成峰。北宁城从此不再寂寞啦!” 崔二虎把手一摆,大声说道:“都别捧他啦!这小子来得最晚,赶紧给众人赔礼。” 万恩当即拱手行礼,朗声道:“万恩赴会来迟,万请见谅。” 众人连忙起身还礼,望着万恩哈哈大笑。 四个人纷纷落座,见西部的七个寨主,北部的四个寨主,以及三山两寨的头领均已到齐,便与万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欣喜之色。 众人寒暄了片刻,然后进入正题。 万恩率先讲道:“自打王维虎、刘奎安掌管北宁城一来,对每个山头都构成了危害。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下。只可惜孤掌难鸣,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此想联合各山各寨之力,消灭这支治安军。” 金志坚起身说道:“万少侠所言极是。你们大家伙都听听,我们大河东的两个村寨,不但交粮还要纳税,谁不知道是个地地道道的良民。 “可几个月之前,王维虎突然给我们下了一个公告,让上官屯和我们的金家寨,无条件的举家全搬,说要开山挖矿。 “我们祖祖辈辈都住这些年了,硬逼着我们搬迁,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攻打北宁城,我们金家寨、上官屯愿意一马当先。” 犟驴子霍然起身,拍掌大笑道:“痛快,金庄主说得好生痛快!身为男人,素来只有割下的头,没有跪下的膝。金家寨、上官屯既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犟驴子又岂能独免?我愿率部下参战,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向这外族人降!” 西部几个寨主纷纷昂然起身,都表示愿意参战。 北部的四个寨主也接连起身,争先恐后地叫道:“我等愿从万少侠的号令,誓死一战!” 大河东的三个寨主与万恩早就结盟,更没话说,只是纷纷起身,对众人拱了手,齐声道:“金庄主的话已经代替大河东的三山两寨。” 许长安看了一眼上官彩青,见她依然坐着,便问道:“你怎么不表态?” 上官彩青盈盈起身,冲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以为有金庄主做代表,我就没有表态。既然让我表个态,那我就说两句。万英雄仁侠高义,天下表率,上官屯愿听从万英雄差遣。” 众人见女人也在保家卫民,更令人热血沸腾,齐声叫道:“火海刀山,万死不辞!” 万恩见众人个个激情饱满,热血沸腾,很是高兴,当下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共同联手,打好这一仗!” 锄头岭是个几十号人的小绺子,被欺负的最甚。寨主贺老刀得见联盟成功,心下振奋,朗声说道: “既然已经联手,那就推选出一个令大家伙最信服的领袖人物,做我们的总瓢把子。我觉得万少侠德高望重,堪称战神。攻打北宁城的建议又是他所倡导的,不如推举他为联盟之首。” 万恩摆手道:“多谢贺兄抬爱,只是这里有好多德高望重、雄才大略的英雄前辈,比我不知强了多少万倍。小弟年岁最小,难以服众,只愿做一个作战参谋,怎敢为三军之帅?有句话叫做客随主便。今天的群雄大会是在大青山、云秀峰召开的。犟驴子大哥又是西部最大的绺子,自当由他来统率三军,不知各位意下何如?” 犟驴子哈哈笑道:“万恩兄弟,你这是把我推到火堆前往死里头烤啊!谁不知道小崽子冷静智谋,运筹帷幄,有战神的美称。由你来统领群雄,确是入情入理,再也合适不过啦。少跟我扯用不着的,再说我可要急眼啦!” 万恩笑道:“其实谁做龙头倒在其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遏止王维虎、刘奎安等人的野心,让家园不生战火,便是民众之福,千秋功德。” 金志坚微笑道:“万少侠此言差矣。” 万恩等人一怔,惑然相望。 金志坚笑道:“既是要遏制两个恶魔不出兵围剿,谁做龙头当然重要之极。如果各地的绺子大张旗鼓地结盟,推选万少侠为盟主,必定可以极大地团结人心,鼓舞士气。 “同时也起到敲山震虎,威吓刘奎安等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正像狗吃月亮,人们敲起铜锣,驱逐天狗吗。” 万恩微微一笑道:“结盟是能团结各方的力量。但也别忘了,北宁城的靠山是东瀛人。他们的势力远非我们几个山寨所能比拟。 “纵观全国,精兵不下几百万,但他们打过几次胜仗?仅在几个月的时间,半壁江山就握在东瀛人之手。 “我们几个山寨若推选我为龙头,公然结盟讨伐,定会激怒东瀛人。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东瀛人眼下兵力吃紧,但要对付我们几个山寨,那还是轻而易举。 “我们的宗旨是要保护地盘,一旦掀起战事,百姓的灾难就无法幸免,岂不是与我们的初衷尽相违背么?因此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结盟,我更不能做龙头老大。” 他这几句话说得鞭辟入里,众人听得哑口无言。 犟驴子叹道:“万少侠无愧为战神,果然深谋远虑。虽然你不当龙头老大,我们几个绺子也愿马首是瞻。请问万少侠,你有何妙计?” 万恩冲着犟驴子拱了拱手,淡然一笑道:“大当家取笑了。妙计不敢当,只有一个稳妥之法。我们不如做出弱者受侮的姿态,以自卫反击为名,去攻打北宁城。既能捍卫我们的家园,还不能掀起大的战端。” 扫望一眼众人,一笑道:“趁机大捞一把,这不是你们的强项吗?” 众人哈哈大笑。 贺老刀竖起拇指赞道:“这一招确实不错。既能打残刘奎安,又能让东瀛人出师无名。这叫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蔫不唧儿地咬了刘奎安一口……” 崔二虎哈哈笑道:“我说贺老刀,你以后打比方,恰当一点,别拿狗来形容我们。” 贺老刀嘿嘿笑道:“我都被欺负半年了,一直都在夹尾巴走路,习惯成自然了。”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笑声一过,上官彩青立刻站了起来,众人惊讶地望着她,不知一个女流之辈会有什么锦囊妙计。 上官彩青扫望一眼众人,一脸严肃地说道:“各个山寨虽然骁勇善战,但如果殊不团结,各自为战,很可能被敌人分割围阻,各个击破。 “这次战斗的规模可能不小,但也得推选出一个称职的指挥官,强调各路人马步调一致,相互增援,必可大获全胜。” 话音未落,许长安便起身说道:“万恩年纪虽小,但若论带兵打仗,在其位有谁能及?无论盟主还是指挥官,自然就是万恩了。” 万恩也知道会推荐自己,但在这些桀骜不驯的土匪头子面前,还是故意地推辞了几下。 上官彩青见他假意推脱,忍不住地掩口一笑。 崔二虎与他交情甚好,说话自然不外,便逗道:“破被子,还叠起来了。” 最后以独识大局、指挥若定、经验丰富”为由,在欢呼声中,担任这次联合作战的指挥官。 万恩早就做好详细的战斗方案,当即就摆在了当场。 众头领看罢,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方案极为周密,不但制定好了进攻和撤退路线,就连哪个绺子攻打哪门,多少兵力都标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面色凝重,忖道:“万恩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山寨摸得一清二楚?”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加敬畏。 万恩见众人也看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作战方案有什么问题?赶紧指出来。” 大青山在这十几个绺子中最为强大,兵力不但超过五百,而且骑兵占一大半。犟驴子桀骜不驯,一生中从未服过谁,今天是彻底俯伏在地。 向上拱手道:“万少侠,你就决定吧。我们大家伙一定团结一心,保证听从您的调遣。” 万恩笑道:“既然听我调遣,那就听从指挥。北宁城城墙高厚,城内驻扎三千精兵。如果强行攻城,伤亡一定很大,必须里应外合。” 扫望一眼众人,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土匪头子个个心计深远,这几年广布羽翼,在城中埋了诸多内线。这次不但全部启用,还要继续向城里派兵。” 犟驴子哈哈笑道:“不瞒你说,我们大青山有进城的暗道,能混进去的,就混进去,实在混不进去的,就找我犟驴子。” 上官彩青道:“端午节的前两天,北宁城大开商贸,混进一些人极其容易,只是运送武器比较困难,那就拜托大青山了。” 犟驴子挠了挠脑袋,尴尬地一笑道:“不瞒你说,我们的武器也是捉襟见肘,你们向大青山运送武器又有些难度,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万恩举手说道:“武器我来解决。大青山的西部就是晋绥军的辖区,我尽量争得他们的支持。如果晋绥军不与我们合作,我就借道把武器送到大青山。” 众人见万恩与晋绥军也有关系,更加敬佩。 大方案制定完毕,大家伙聚集在一起,开始商量一些小的细节。比如各路人马如何配合、城内的卧底制造混乱等等好多事情。 一切密谋完毕,最后决定端午节那天夜里,对北宁城实行“海啸行动”。 众人纷纷挥拳,誓要把血洗王维虎、刘奎安全家。 万恩见群雄激愤,点头笑道:“方案已经制定完毕。然而还有几处还需要未雨绸缪。第一,山寨人员复杂,千万不可声张,我们这些人必须共同发誓; “第二,派遣入城人员,必须精挑细选,宁精勿滥;第三,各路人马较为分散,有些情报不能及时传达,各位头领一定要要周密策划,一旦时机成熟,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进城内; “第第四,我们攻击的目标就是军营、县府、机关、银行、仓库,以及粮栈和官员的宅院,不得屠杀平民百姓; “第五,不得投机取巧,必须肝胆相照。一旦事情有变,我们所有人愿同受其戮,绝无怨言。” 他搬着手指一件一件说完,目光如电,盯着众人道:“诸位你们且看如何?” “他娘的,这就是规矩!”犟驴子显得异常兴奋,眼中放出异彩,“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单膝跪地,交到万恩的手中,朗声道:“请万少侠带头发个誓!” 万恩接过佩剑,面南而立,整理了一下衣冠,屈膝长跪。 众人见他如此庄重,也跟着跪在他的身后。 万恩朗声道:“我等替天行道,铲除逆贼!决定在五月初五的深夜,攻打北宁城。如有异心,犹如此剑!” 说完,“咔”的一声,折为两段。众人望着地上的断剑,也如法盟誓,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距离端午节还有十三天,各个山寨都在积极备战。万恩直接去了宜州城,求吴思远向晋绥军借一些武器。 二十七师与晋绥军关系密切,见清单上不过就是一些手雷、炸药、快枪一些东西,便大包承揽地道:“武器包在我身上,三天后,你让犟驴子到山西侧去接武器。” 万恩见事情一切顺利,心里高兴不已。心道:“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不单单靠才智,还得具有亲和力和凝聚力。” 这边积极备战,王维虎、刘奎安抓捕湘君的时候,也曾派出九路侦兵。抵近侦察,观察着战神军的一举一动。 然而万恩智高一筹,只把马烈久和一些炮手派上了东乡山。与宋万一起,趁着夜色一路向东行军。 三山两寨早已准备好了渡船,将人员武器一同运至上官屯,与这里的武装兵合一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闹北宁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王维虎、刘奎安也担心万恩派兵报复,一面严防固守,一面派出九路侦兵,混进清河南岸,进行抵近侦察。 二人都领过兵打过仗,见战神军始终没有调兵的迹象,料定万恩不会报复北宁城,因此也就中了万恩的迷惑之计。 其实二人的分析的也有道理,第一,战线太长,凭战神军那点兵力,恐怕不等到达北宁城,半路就得被杀得七零八落; 第二,湘君等人已经潜逃在外,因为几百亩地,一所宅院而出兵,万恩不会傻到那个程度。 正因为如此,就把外围的守军撤了回来。北宁城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北宁城属于玄狐山一带最东部的一个县城,百姓每到节日,四方民众都到城里进行交易。 眨眼间,端午节就要到了。北宁城和往年一样,节日的前两天,城门大开,沿街尽是临时搭建的铺子,人流穿梭,极是热闹。这些胡子也随着人流,很顺利地混进城内。 每个山寨都有自己的窝点,十几个山寨联合起来,总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人,由崔二虎、马烈火统一指挥。 各路人马都已经悄悄下山,各自进入指定的地点,将战马封口,屏息凝神。借助民宅,隐伏了起来。 万恩、宋万、金志坚、上官彩青率兵攻打南门。 万恩登上高处,手托望远镜朝城里观望。城墙迤逦,无数巡兵在城墙上巡回走动,城楼上时而有探照灯亮起,显然是有所防范。街道上空荡无人,看似已经宵禁。 万恩从高处走了下来,对三个头领道:“敌人有所防备,我打算佯攻南门,意在吸引敌人的兵力。” 把头一转,对宋万道:“你让赵老蔫儿带上所有的掷弹筒和小钢炮,猛攻南门。” “得令!”宋万转身派兵去了。 万恩又对金志坚、上官彩青道:“组织所有的骑兵,分散开来。等炮击过后,就让骑兵发起冲锋。声势虽然浩大,但不许强攻。” 二人拱手领命,一同回到军中。 赵老蔫儿亲点二百精兵,来到几个头领的身前,对万恩道:“崽子兄弟,我们都准备好了。只是敌人的探照灯照射的面积太广,你能不能把探照灯打掉?” 万恩摇头道:“手中没有重炮,距离太远,无法精准打击。只能给你几颗烟雾弹,借着烟雾冲到城下。打掉敌人的火力,立刻分散撤离。” “好嘞!”赵老蔫儿接过烟雾弹,把手一挥,就带兵杀了过去。 守城的官兵十分警觉,发现有人偷袭过来,立刻鸣枪示警,又打出多发照明弹,将城外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当时的掷弹筒虽然轻便携带,但射程较近,改进后的射程还不到五百米。赵老蔫儿见烟雾弹根本不起作用,就下令让所有人四下散开,匍匐前进,继续向前。 炮楼里的机枪开始疯狂地扫射,更有好多官兵登上了城墙,一时间枪炮声大作,城下硝烟四起,很快就阻断了人们的视线。 这些勇士终于接近了城墙,便开始发射掷弹筒进行反击。由于敌人的火力暴露得过于明显,很快就被打掉了好多个。 万恩下令骑兵开始冲锋。 上官彩青虽是女流之辈,但她首当其冲。举起战刀,高声令道:“勇士们,给我杀!” 二百多名骑兵勇士松缰扬鞭,大呼小叫,齐头并进。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潮水一般直往南大门逼迫而来。 万恩令步兵举旗大喊,在后面漫步冲锋。声势浩大,在漆黑的深夜中瞧来,不下上万兵马。 守城的军官惊怒交集,急忙拨通了王维虎、刘奎安的电话。 这天,王维虎、刘奎安都陪伴家人过节,高兴之下,都多喝了几杯。睡梦当中,忽然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所惊醒。得知南门遭袭,立刻调兵朝这里驰援。 崔二虎、马烈火等人见有大批官兵向南调动,便下令开始了行动,将炸药、定时炸弹都安放在指定地点。 警局大楼的后面堆满炸药,马烈火点燃了导火索,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绽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一切卷入一片混乱。 二十多个警员整装待发,碎裂的玻璃、混凝土向四周飞射,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人群。 继而爆炸声接连响起,县衙、军部、车站……顿时硝烟四起,房屋倒塌,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凄厉的尖叫声从人群中传出,惊恐地朝四下逃窜。 刘奎安带兵正赶奔南门增援,见城内接连传来了爆炸声,连忙顿住了脚步:“不好,敌人已经进城了!”分兵两路,又向城内驰援而去。 万恩见时机已到,对宋小山道:“发射信号!全面攻城!” 宋小山昂首挺胸,朗声答道:“是!”便拔出了信号枪。 “砰”的一声枪响,一道红光冲天飞起,在乌云之中爆炸开来。 四路人马等候多时,看到总攻的信号,这些胡子兵极为兴奋,挥舞着战刀,齐声大喊。战马如同蛟龙出水一般冲出了树林。 烟尘滚滚,四路人马狂飙突进,从四面八方朝着朝北宁城直冲过来。治安军惊愕不明,骇然说道:“哪来的这些兵啊!” 东门的守军都去驰援南门,眼下兵力最为薄弱,马烈久令手下把三门钢炮架好,高声令道:“对准城门,给我轰他王八羔子!” 三发炮弹呼啸飞出,正落在城门楼子上,三声巨响,砖石乱飞,大门在爆炸声中颤动了几下,仍然不倒。 马烈久看了一眼地上为数不多的炮弹,大吼道:“交给我!”他降低了炮口,瞄准大门的上方,就开了一炮。 “轰”的一声,在门楣上炸开。那扇大门晃悠了几下,轰然倒塌,重重地拍在了地上,激起尘烟多高。 许长安、马云彪、霍项东率领大军立刻就杀了过去。 援军迟迟不到,这些守军本来就心中恐惧,见骑兵如同龙卷风一般的袭来,更让他们闻风丧胆。唯恐爹娘少生两条腿,拼命地向西逃窜。 刘奎安带着一个营的兵力,正行军在驰援东门路上,当刚走到中心大街时,迎面奔来了一队残兵,便开枪将他们拦住:厉声喝道:“不许后退,把东门给我夺回来!” 重整旗鼓,刚要杀向东门,忽有通讯兵来报:“启禀司令,大事不好啦!南门已被攻破!” 刘奎安令道:“分兵两路,一连、二连随我增援南门;三连与原来的守军去阻击东边的土匪,不能让他们占领全城。” 调转马头。率兵朝南门奔去。 万恩、宋万、金志坚、上官彩青已经杀进城中。二百多骑兵像一道闪电般划过敌阵,铁骑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下,宛如收割麦田的镰刀。 攻势如潮,治安军无法阻挡,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 刘奎安高声大喊:“顶住!顶住!四下散开,借助地形地物,立刻反击!” 城内五百人引爆炸药之后,很快就抢占了几处最高点。他们手里都握着精准的步枪,不停地向敌群射击,很快就将治安军驱赶到大街上。 治安军人数虽然不少,但一片混乱,见东西南北都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喊杀声,一时六神无主,不知朝哪边打才好。 然而这边可不管这些,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很快就把敌人的阵脚打乱。 子弹横飞,不停地从头顶飞过。刘奎安在卫队的掩护之下,忙不迭慌躲进一个塔楼里。他拿起电话,向黑城守军求援,可惜电话线均被破坏,令他愤怒不已。 摔碎了话筒,朝四下看去。见四门均已被攻破。上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朝城中心逼近。 火炬漫漫,刀戈闪闪,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伴随着士兵们的呐喊,震撼着大地。他心中疑惑,把附近的绺子转了个遍,也想不出是哪路大军。 当他望向南边的时候,恰好一颗照明弹划破夜空。清楚地看到上官彩青、金志坚与一个男子并肩骑着战马。 刘奎安惊怒交集,恶狠狠地打量着他们,仿佛想将他撕成碎片。 冲动之下,竟然冲出门外,指着三个人破口大骂:“大胆的刁民,竟敢攻打我北宁城!难道你吃了熊心……” 忽见身后有一杆大旗,“战神军”三个大字清晰可见。顿时面色骤变,叫道:“战神军,那小子一定就是万恩!”目中凶光毕露,杀气更甚。 转身对卫兵喊道:“传令炮兵,向南门……” 不等他把话说完,轰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落在塔楼上。 在冲击波的冲击之下,刘奎安仰面从楼台上飞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司令生死不明,这些治安军更没有了底气,也不知道在谁的指挥下,兵合一处,向北突围。 北门共有七个绺子,由犟驴子指挥,正准备和他们大战一场。这时,却见飞来一颗绿色的信号弹。 犟驴子明白这是什么战术,立刻下令让开一条大道。然后在后面追杀。 这些胡子驾驭着骏马呼啸而来。尘土飞扬,马蹄践踏,这些胡子兵挥舞着马刀对敌军进行疾风暴雨般的冲锋,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一口气杀出四五里,若不是担心城里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恐怕还要漫无天日地追杀下去。 这帮胡子匪性难改,虽然此前定了一些规章,但一见到银号、当铺、粮行……就如同饥饿的狼群见到鲜肉一般,便冲了进去。 好在有万恩等人的监管,这些土匪虽然匪气十足,但并没有到处烧杀掠抢,只是烧毁了几座大楼打大劫了几家商号和银行。 万恩在宋小山等人保护下,沿着大街朝前走,当走到一家客栈时,不禁打了一冷颤,随即一股柔细的声音传入耳中:“万恩,你的老冤家黄芸姗就在这家客栈。” 声音颇为熟悉,好像胡小妹在和自己说话。 万恩顿住了脚步,一脸凝重地对宋小山道:“这家客栈有问题,你带人搜查一下。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女人身上。” 宋小山朗声道:“得令!” 便带人撞开了楼门,很快就把这座木楼包围了起来。 店家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上前解释道:“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商人,请好汉高抬贵手……” 宋小山一把将他推到一旁,喝道:“少说废话!哪个房间住有客人?” 店老板指着二楼道:“楼上的四个房间都是常客,楼下住的是临时客。” 宋小山把手一摆,令道:“逐屋搜查,把所有人都带出来,我要详细地辨认。” 十几个胡子冲上了二楼,一顿狂踢猛踹,把房门全部打开。 万钧、黄芸姗为了贪图肃静,住在把西边的一间客房里。 枪炮声、喊杀声足足响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一直都处于恐慌之中。忽然楼外传来了砸门声。 黄芸姗侧耳听了听,骇然道:“不好,万恩就在门外。”拎起包裹就想往门外跑。 万钧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低声道:“来不及了,赶紧躲起来。” 黄芸姗紧张过度,低声问道:“我藏到哪啊?” 靠北墙有个用藤条编织的大箱子,万钧打开箱子,一边拿衣服一边说道:“在这里躲上一会儿,快点,快点。” 黄芸姗见箱子如此之小,苦着脸道:“如何躺得下啊。” 万钧低声道:“我来帮你。”抱起黄芸姗就塞进箱子里。 黄芸姗勉强蜷缩在里面,可无法盖上盖子,万钧就把所有的衣服丢在了上面,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前。 几个胡子将门叫开,见一个大男人穿着短裤站在门前,就把枪口抵住他的胸前,喝问道:“房间里还有什么人?” 万钧吓得浑身发抖,捧着钱袋子道:“就我自己。钱都在这呢。我都给你们,千万可别杀我。” 几个胡子用手电照了照四下,见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更没有女人,也就没有仔细地搜查。拎着钱袋子就走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全面清剿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把所有的女客都带到了楼下。万恩举着火把,逐一地察看,见其中没有黄芸姗,也就下令撤退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莫非方才是一种幻觉?” 马烈火、宋万、赵老蔫儿已经率兵夺取了军火库,望着各式的轻重武器高兴不已,便开始装车。 马烈久得知马烈火等人正在装车,就打算弄一些炮弹回去。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了两辆马车,带着手下正急匆匆地往军火库那边赶去。 见万恩正在搜查客栈,便大声喊道:“一个破客栈有什么可搜的?赶紧上车,我带你拉军火去。” 由于时间紧迫,万恩也顾不及不上黄芸姗,也就没有对客栈再次去搜查,便带着众人朝军火库那边奔去。 万钧见万恩带兵渐渐远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箱子上的衣服拿开,低声叫道:“媳妇,赶紧出来吧。千万别憋死喽。”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箱子过于太小,黄芸姗憋闷难耐,一边摩挲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低声道:“好险哪,明天赶紧离开北宁城。” 万钧吸了一口气,嘴里不住地叨咕着:“奇怪,奇怪,真他娘的奇怪。你说万恩怎么轻易地搜查到这里?幸亏小傻子没有上楼,不然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黄芸姗哼道:“这还用问吗?一定是湘君那贱人再给他指路。懒牤子,记住我的话,不把湘君弄死喽,咱俩永无宁静之日。” 万钧一边关门一边说道:“那可不!这娘们就是我们的克星。” 房门上锁,吹灭了蜡烛,两个人躲到了床下。 军火库是马烈火、宋万、赵老蔫儿等人打下来的。虽然大院里摩托、汽车什么都有,只可惜几千人中只有三个会开车的,只能装了三大卡车。 这时,万恩、马烈久带着手下也赶了这里,又装了辆马车。 万恩望着库里还有枪支弹药,便叹道:“倘若距离在近一点,哪怕用肩扛,也得把武器运回去。没办法,只能毁了它。” 马烈久不禁一愣,便问道:“既然运不回去,还拉这些干嘛啊?难道都便宜这些土匪吗?” 马烈火道:“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给他们也比炸毁了强。” 马烈久解释道:“我不是不想给他们。就怕哪天刘翔奎带兵去剿匪。如果这帮家伙一挠杆子,还得被敌人给拉走喽。” 万恩笑着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非得送到山上去?别忘了,我们还欠下晋绥军一个人情。如果我们分给他们一半,不但为多了一个朋友,还能免费为我们保管车辆和武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马烈久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道:“你这个小崽子心眼子就是多。什么招都想得出来。既然这样,我在弄几辆马车来。” 万恩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王维虎、刘奎安杀了没有?” 马烈久惋惜地讲道:“刘奎安一家是被三山两寨灭了满门。可惜让王维虎给跑了。” 原来刘奎安被炸成了重伤。大河东的三山两寨对他是恨之入骨,就把他抬进家中,骗开大门之后,将他的家人全部押到他跟前。 临时开了一个公审大会,由金志坚来宣布完刘奎安罪行,由于时间紧迫,只宣布一条,就长声高呼:“开刀问斩!” 乱刀齐下,刘家大院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刘奎安愤怒悲愤,想要破口大骂,结果也被砍了脑袋。 霍项东还是觉得不解恨,当即写了一张公告,然后把刘奎安的尸体挂在了城门上,以示警告。 附近的几个绺子最恨王维虎,便杀进他的家中,可惜人去楼空。 原来他家中有个暗道,见土匪已经杀进城内,便从暗道逃家中,在一户民居里躲藏了起来。 众人搜查了半晌,也没能找到,由于时间紧迫,只能将他家的财物洗劫一空,再将王家庭院化为灰烬。 东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晓风好像在卷动天边的一重黑幕,粉红色的云朵,如同火花似的向西边奔放。 万恩看了一眼天色,对众人道:“估计援兵就要到了,我们赶紧撤出北宁城!” 朝雾散尽,乌云开处,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跳出。所有人都是满载而归,他们打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自己的山寨。 北宁城属于玄狐山东部的重镇。不但城池被破,还杀了刘司令的全家,这还了得?第五天,刘翔奎就亲率大军,到西部大山里去剿匪。 这里山高路险,树林茂密,不利于大兵团作战。 这些胡子得到武器之后如虎添翼,不但武器精良,各个山寨又团结一致,相互支援,外加晋绥军也在蠢蠢欲动。 进山两天,不但没消灭土匪,自己却是损兵折将。刘翔奎也知道,倘若晋绥军趁火打劫,自己必败无疑。 他也不敢在此地拖延下去,故作失败之象,把大军撤出山外,意在诱敌深入,将这伙悍匪歼灭在山外。 可这帮土匪以高山密林为屏障,层层阻遏,就是坚守不出。 在接连打击之下,几乎使刘翔奎失去了理智,虽然撤出了山野,但依旧留下一个营的兵力,在山外实行封锁牵制。 因为西部尽是崇山峻岭,又与晋绥军的地盘相连,即便是取得了胜利,也会大伤元气。 而大河东则是不同,除了一条大河之外,没有什么天险,就把自己的王牌师也调往大河东。 师长张明谦能征善战,如果能踏平三山两寨,不但能获得东瀛人的援助,还能重振军威,同时也能找回一些颜面。 于是就把大后方放在了关家屯,打算拿湘君家做总指挥所。可这院子十分邪性,东西刚刚搬进去不久,就莫名地被扔到大门外去。 刘翔奎想要将房屋烧毁,但又有些舍不得,下令贴上了封条,准备变卖她的家宅与土地。最后只能把指挥部设在了村公所。 别人都在纷纷躲避战火,唯有万老太太拄着拐杖,扭着个屁股,整天到军营给治安军讲有关湘君等人的一些事情。 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这些治安军很喜欢听她讲故事。万老太太以为找到了靠山,更是找不着北了。 关家屯与三山两寨不仅隔着石排山,还隔着一条大河,要想彻底占领三山两寨,必须水陆并进。 刘翔奎这次十分谨慎,他知道对岸的武器十分精良,又是万恩临阵指挥,因此没有急于发起进攻。 他一面征集船只,一面收缩防区,把兵力布置在石排山一线,依仗山水之势,作为屏障。 只要船只一到齐,进可以攻打金家寨,退可以保护粮道,退到关家屯。摆出一副不获全胜,誓不罢休的架势,准备与万恩决一死战。 万恩早就做好了防范,他始终没有回到军中,而是与马烈久直接随军来到大河东。见三山两寨有好多镇山的青铜大炮,加上这次缴获的枪炮较为先进,也就没有从军中调集重兵。 只是调来卧龙山的人马,与东乡山、小凉山的人马兵合一处。一旦战斗打响,就让这三支武装右翼突袭敌人的后方。 另外从二十七师借来一个班的通讯兵,分布各地,确保通信畅通。 湘君、菱花、樱花、关丽萍、田玉秀都住在金家寨,虽然照顾得非常周到,但也不免为家园土地而担心。 见万恩凯旋归来,自然是高兴不已,当问起什么时候能够回家时,万恩微微一笑道:“还有一场大仗要打,胜负难料,且看结局。” 关丽萍、田玉秀一听到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不禁哭了起来。 万恩把湘君叫到一旁,低声道:“大河两岸就是战场,你把萍姨、玉秀姐带到上官屯躲避战火。” 湘君关心地问道:“不需要我们三个做些什么吗?” 万恩摇头道:“这是人和人之间的战争,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真怕胡家二十姐的一幕在你们身上重演。” 湘君见万恩如此关心自己,眼圈突然红了,两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含着眼泪离开了金家寨。 第三天一早,探马突然来报:有大批海州守备军和东瀛人依山傍水,连营结寨,营中灯火彻夜通明,正在构建炮兵阵地。 万恩坐在地图前,一直在看着地图。马烈久、许长安、马云彪、霍项东、金志坚以及他的四个儿子,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后。 上官彩青端着一碗参汤站在他的身侧,大厅里静得出奇,更显得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过了半晌,万恩终于抬起头来:“金头领,金家寨是正面交锋的主战场,万一有失,就会危及到上官屯和其他三个山寨,你部署了多少兵?” 金志坚回答道:“我准备用两千民兵来守村寨,一千人驻守河岸,构建第一道防线。即使刘翔奎率全军来攻,金家寨也稳如泰山。” 万恩摇头道:“不行,把上官屯和三个山寨的守军全部调过来。既可以严防固守,如有战机,还能主动发起进攻。走,我们到前沿阵地看看去。” 一行人打马来到阵地的最前沿,万恩托着望远镜,观察对岸的布防。 但见敌军依山傍水,鹿角壕沟遍布阵前,把整个阵地围得如铁桶一般,不禁点头道:“张明谦果然是个治军之才,可惜他站在民族的对立面,太可惜了。” 把头一转,对马烈久道:“把那些青铜大炮都拉上来,朝对面轰上几炮,检验一下大炮的射程与威力。” 马烈久刚要转身,只听万恩又说道:“打完就撤,千万不能把这些宝贝疙瘩给我弄废了。” 马烈久笑道:“我老马一生有两个优点。一是炮打得准;二是跑得快。” 马云彪逗道:“对面的大炮比我们强多了,小心你的马腿。” 众人纷纷撤出了阵地,马烈久与十几个炮兵将三门大炮推出了掩体,装填好了炮弹,一同发射。 炮弹闪着红光,带着浓烟,落在敌军的军营内,顿时硝烟弥漫,几个帐篷被炸上了天空。 还没等敌军反应过来,马烈久等人已经拉着大炮退回到掩体之内。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敌军的炮弹呼啸而来,暴雨一般落在阵地上。好在掩体坚固,并无人员伤亡。 万恩见这些青铜大炮不但射程远,威力也是极大,颇为满意,就让马烈久等人立刻改造,安装在木船上。 刘翔奎报仇心切,见船只调运得很慢,就亲自乘车亲去了一趟渤海,从他东洋主子那里调来三艘快艇。 准备从渤海进入母亲河,再由母亲河进入清河,再绕过宜州城,进入主战场。结果遭到了二十七师的拦截,击沉了两艘,只有一艘炮艇驶入了凌河。 万恩得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便动了主动进攻的之心。令马烈久等人加强改装战船,打算近期就发起进攻。 由于青铜大炮太重,木船太小,改造了一天,只安装好两门大炮。 万恩也知道,倘若时间拖延得越久,越对自己的不利。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索性不再对大炮进行改装了,打算明日黎明,向敌阵地发起猛攻。 众头领得令,纷纷回到自己的营中。 大厅里只剩下万恩、上官彩青、宋小山三人。 上官彩青屋子里再无旁人,便对万恩提醒道:“大河两岸,有云即雨。天色灰蒙蒙的,会不会有大天降雨?” 万恩把身子探出窗外,见天气阴沉沉的,偶有微风,闷热难耐;便哈哈大笑道:“看来天助我也!” 上官彩青惊愕莫名,皱眉道:“我们的火药不够先进,一下雨就受潮,就变成了哑炮,你为什么发笑?” 万恩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宋小山道:“小山,陪我到前沿阵地走一趟,我要亲自检查一下弹药保存情况。” 宋小山看了一眼天色,很不情愿地说道:“天马上就要下雨了,不等到地方,就得浇个湿透。大烈酒比猴儿还精,用不着你操心啊。” 万恩啧了一声,刚想怒斥,却见上官彩青拿起了雨伞,对万恩道:“我陪你走一趟。” 宋小山可算有了借口,便笑着说道:“我这叫成人之美。”闪身躲进后面的卧室里,将房门插死。 第三百二十三章 疾风暴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上官彩青并肩而行,眼看就要走出村门口了,却见天上的阴云越来越加厚重,沉甸甸地压将下来。一阵狂风吹来,尘土飞扬,还夹杂着冰冷的水珠。 上官彩青顿住了脚步,眯着眼睛道:“马上就要下雨了。” 万恩斜眼瞥向了天空,见乌云翻滚,自西北方向奔腾而来,瞬息千里。一道闪电陡然劈了下来,“喀嚓”一声巨响,将远处的一株枯干老树劈为两半。 上官彩青心中害怕,情不自禁地朝万恩怀中靠去。 万恩笑道:“苍天有眼,看来这场仗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上官彩青始终也猜不透为什么,便拉住他的胳膊,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今天就不让你走了。” 话音未落,轰然一阵雷鸣,大雨倾盆落下。 电闪雷鸣,雨声哗哗,万恩说了一句:“赶紧往回跑!”当下拔足狂奔。 可风雨如同瓢泼,没跑出几步,立时被淋成落汤鸡。索性站在那里,在雨中哈哈狂笑。 上官彩青想要打伞,可惜狂风太大,雨伞刚一打开,立刻就被大风卷向了天空,愣神之际,也被暴雨浇得全身湿透。 她哈哈大笑,低着头朝着万恩身奔来。 惊雷阵阵,闪电如刀。怒吼的狂风越刮越大。身侧的大树东摇西晃,树枝不住地“喀啦啦”折断,朝四下飞落。 二人生怕树枝砸到自己,急忙往院子跑。 狂风呼号,仿佛要将二人连根拔起。万恩只能弯腰侧身,顶风前行,仍然觉得颇为吃力。 上官彩青细眯双眼,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前额,雨水从她眼睫滴落,冰冷地流入脖颈,带来阵阵战栗的寒意。 万恩见状,微微一笑,拉住她的左手,感觉一道温暖的真气立时从掌心涌入,流转全身。上官彩青脸上一红,低声道:“多谢。” 两个人回到了营部,宋小山弯着腰,两手拄着大腿,幸灾乐祸地看着二人,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上官彩青冲进房中,喝道:“小叫花子,我叫你笑!”在他的肩头上用力推了一把。 宋小山被她一推,便闹了一个屁股蹲,指着上官彩青道:“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笑啊!” 上官彩青“扑哧”一笑,也不理他,走进大厅,披上一件雨披,又拿起一件雨披,转身朝门外走去。 万恩一直没有走进屋内,而是站在屋檐的下面,仰望着天空,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天上的雷声响得有些恐怖,闪电如同金龙行空,陡然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将院子照得一片雪白。 暴雨如同瓢泼。青砖地面上的积水被雨点打起了大片水泡。哗哗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宇宙间什么也不存在了。 他突然冲进暴雨之中,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呼道:“老天爷呀,你就尽情地下吧!保佑凌河两岸不生战火,永远平安!” 一阵冷风吹来,万恩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肩膀。忽听有人踏着水而来,回头看去,见上官彩青拎着雨披站在他的身后。 万恩问道:“你又出来干什么?赶紧换一身衣服去。” 上官彩青把雨披在他的身上,关心地道:“你也赶紧回去吧,千万别着凉。” 万恩笑道:“苍天有眼,赐给我们一场大雨,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上官彩青眉头紧皱,迷茫地问道:“道路泥泞,洪水泛滥,更不利于我们出击,你不愁反笑,究竟是为什么?” 当是时,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天地崩塌一般。 万恩“噌”的一声,跃上了东侧的点将台上,拍着手叫道:“上官小姐快来看哪!” 上官彩青狂奔了过去,纵身一跃,也登上了高台。 二人伫立在暴雨之中,隔着蒙蒙雨雾,望见对面的两座山峰竟然蓦地崩塌,巨石飞滚,尘土蒙蒙。几道黄龙似的洪水从山峰之间狂喷而出,飞泻而下。 上官彩青拍着手大笑,转头对宋小山喊道:“小叫花子,快出来看呐!” 宋小山顶着一块雨布,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见上官彩青整天目光都萦系在万恩的身上,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一颦一笑,也就不想和人家凑热闹。 斜眼向上一看,见滴水檐下的有两根大石柱,如果爬上去,不但看得远,还淋不着雨,便顺着石柱爬了上去,一手抱着柱子,一手扳着椽头,抻着脖子向西眺望。 洪水如同银河倾落,一泻千里,所到之处无不土崩瓦解。敌军的大营就在山下,如此大的山洪,即使不全军覆灭,也所剩无几。 兴奋之下,忍不住地大声高呼:“东瀛人喂王八……” 一时兴起,竟然忘乎所以地挥舞起手臂,却忘记了身在空中,便从石柱上滑落下来,“砰”的一声,坐倒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捂着屁股呻吟失声。 万恩、上官彩青拍手大笑,这是近些日子少有的几次欢笑。 宋小山“诶呦”了几声,翻身站了起来。拖着左腿,在滴水檐下溜达了几步,突然指着二人吼道: “都怨你们俩,害得我摔了一跤,还有脸在笑!你们俩顶不是东西!”一瘸一拐地朝房中走去。 雷声轰鸣,暴雨好像喘气似的,忽大忽小,依旧下个不停。 万恩心情大爽,哈哈笑道:“看过山洪暴发,疯狂肆虐,才知道自然的威力,并非是人类可以比拟。” 上官彩青看了为一眼,满怀关爱地说道:“山洪终于盼来了,估计敌军已经减弱一半的战斗力。你赶紧回房换身衣服,研究一下,如何打好这场大仗。” 万恩点头道:“是了。这场大雨虽然对我们有利,但也给我们的行动带来诸多的不便。等雨势减小,我这就召集众将,商量如何才能杀到河对岸去。” 二人走进房中,各自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待着众将的归来。两个小时之后,暴雨渐渐停歇,天地稍亮。但乌云丝毫没有转薄,雷声依旧。 万恩见大雨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便来到木制的地形图前,指着地形图上的石排山道:“石排山峭壁连绵,虽然不易导致山体滑坡,但引发山洪在所难免,估计这次敌人损失惨重,如果我军的大炮完好无损,在饱和似的炮击之下,强行渡河估计不成问题。” 上官彩青摇头道:“大河一旦涨水,就像一头狂暴的野牛,木船无法下水。即使推到水中,也无法控制,还会被洪水冲走。但不知从老爷岭、两狼山、云岭山能不能绕到对岸去。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万恩笑道:“兵贵神速。倘若给了敌人喘息之机,我们的困难就更大了。眼下面对的是大自然的挑战,倘若延缓几天,那就是万炮齐发的灾难。因此明天必须发起进攻。我想去到阵前看看去。” 上官彩青白了他一眼,叱道:“风大雨急,门外的积水没腰,他们要是能回来,早就回来了,你急个什么!” 宋小山一旁哼道:“这叫猴子洗孩子,不等毛儿干。” 万恩拾起桌子上的一个杏核,打在宋小山的身上,笑骂道:“小叫花子,我叫你多嘴多舌。” 又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众位头领回来,万恩闲着没事,就给小凉山起草一份电文,要他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通讯部就在隔壁,宋小山将电文藏在怀里,翻墙而过。 夜色降临,天地间一片漆黑。风雨依旧。只是山洪水势已明显转小。漫天云层渐转灰白色,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随风乱舞。 忽然大门外传来众人蹚水的声音,三个人急忙迎了出去。见众人身穿雨衣,蹚着深深的积水,正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虽然身穿雨衣,但依旧全身湿透,到了滴水檐下,连忙脱下靴子和雨衣,急忙跑进屋子里去换衣服。 众人在大厅里坐下,宋小山特意点燃火炉取暖。 窗外冷风凄雨,山洪滔滔,屋内炉火熊熊,笑语嫣然。 万恩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敌人那边的情况吗?” 马烈久豁然起身,摘下帽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摔,兴奋地讲道:“要说对岸什么样,谁也没有我看得最清楚。因为当时我正在最前沿,手里还提着夜视望远镜。 “那家伙!山洪暴发,哇的一声就冲下来了,撞在大石砬子上,轰的一声,就激起一个大浪花。那些小帐篷,打了一个旋涡,就被冲跑了。 “这还不算,上面的大石头不住地往下滚,虽然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叫声,但估计这次敌人损失不会太小。 “只可惜镜片上总落雨点子,加上隔着蒙蒙雨雾,后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过我敢肯定,敌人的炮阵的是彻底完蛋啦。” 他呜呜喳喳,比比划划,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金志坚道:“我虽然看不到对面,但我知道,这场大雨绝对重创了敌军,估计刘翔奎想要撤军了。” 万恩起身抓起马烈久的帽子,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摔,冷冷地道:“难道大河东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只要天一放晴,我们就立刻杀到河对岸去,将他们全部围歼,争取打出二年的和平来。” 金志坚沉吟道:“其实我也想杀到对岸去,只是无法渡河。” 金志坚的四儿子也说道:“那可不。凌河的大浪头溅起一丈多高,什么船也无法横渡过去。即便是从上游朝下斜冲,也无法驶向对岸。” 万恩凝重地说道:“这场大雨乃上苍的恩赐,倘若放过这个机会,估计很快就会迎来更大的报复。诸位,你们在大河东居住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处能绕过凌河,到达河对岸?” 许长安眉头连皱,沉吟道:“老爷岭的西部,有一个过河点,名叫裂谷口。上面横着一根铁索。铁索上悬挂着滑车,不过一次只能坐一个人,即使把一个连派过去又有何用? 金志坚兴奋不已,拍着手叫道:“只要能把人派向对岸,我就有办法。” 众人惊喜欢悦,齐声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金志坚压低声音道:“以前河面有座浮桥,后来防备大批治安军过河,就把三根铁索埋了起来。 “对岸有三个石兽,口中衔着一个环子,只要挖出三根铁索,将挂钩在铁环上,我这边启动绞盘,三根铁索就能浮出水面。 “虽然不搭建桥板,但可以把船装上滑轮,挂在铁索上,虽然渡河慢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被洪水冲跑。” 万恩看了一眼地形图,见渡河地点正对着敌军的大营,便对马烈久问道:“我们的大炮受损严重不严重?” 马烈久沉吟道:“眼下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三门大炮被水浸泡,其它的都在炮台上。炮弹都运进了仓库。只是积水很深,经过一夜的渗透,掩体会不会垮塌,那就不好说了。” 万恩淡然地讲道:“损失几门并不可怕。我赌敌人的炮阵地一定不能使用了。马烈久,你把城墙上的火炮全部拆下来,推到阵地的最前沿,对敌军大营进行饱和似的轰炸,估计敌人就会弃寨而逃。 “我已经给小凉山发去了电报,如果那三股势力从侧翼猛攻,不但断其粮道,而且还能切断敌人的退路。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将敌军围歼在排子山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尽管困难很大,我们必须要克服。诸位,你们觉得我这个冒险计划可行吗?” 霍项东手捻胡须,连连点头道:“虽然是一步险棋,但一旦成功,也是胜利的关键。” 许长安也点头道:“那就多带几个滑轮和一些绳索,我带人横渡裂谷口。” 翌日凌晨,风雨依旧。只是山洪水势已明显转小。漫天云层渐转灰白色,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随风乱舞。 许长安、马云彪、霍项东、马烈火从军中挑选精兵五百,带上连发快枪和足够的手雷,朝裂谷口进发。 万恩觉得敌军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能力,眼下也不需要自己临阵指挥,他放心不下,就把重建炮阵地等一些事交给金志坚、马烈久等人。 自己则带着宋小山,也要随队出征。 上官彩青连忙阻止道:“万英雄,这里需要你来指挥,你不能到对岸去。” 万恩微微一笑道:“我到裂谷口看看就回来。”尾随五百勇士朝北奔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仙人搭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暴雨刚过,经常出现山体滑坡,若是在山谷中穿行,恐怕遭到不测。万恩、许长安当下引着众人攀上山顶,沿着山脉朝北迂回。 山风呼啸,寒意森森,雨后的草皮极其湿滑,众人团结友爱,相互援引,这条路足足走了两个小时,万丈裂谷就横在前方。 烟波浩荡,整个山谷完全被雾霭白云所遮挡。山谷里巨浪翻飞,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众人行了这么久,都已有些疲惫,万恩举手示意众人休息,自己却与许长安来到大峡谷的东侧。 万恩抬眼望去,对岸壁立千仞,有一根手腕粗细的铁索连接在峭壁之间。 许长安砍下一棵小树,削掉多余的枝桠,掉转过来,就是一个钩子。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铁索前,勾住滑车,用力将滑车拉到岸边,检查一下吊环,发现一根铁环已经开裂。 转头对万恩道:“一个铁环已经开裂,必须修复,否则危险。” 万恩正想召集众人,忽见裂谷中红光吞吐,映照着两侧山壁。万恩大吃一惊,拔出短枪,厉声喝道:“什么妖怪,尽快现出身来!” 红光吞吐,对面的峭壁上站着一个姑娘,她这在晨雾中,侧脸望着斜上方,出神地望着初升的红日,着迷一般一动不动。 相距太远,加之云遮缭绕,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清她的脸庞,但从她的体形上来看,好像是胡小妹。 万恩又惊又喜,大声呼道:“小妹姐!” 那女子充耳不闻,踏云飞起,素手连挥,一道浮桥连接两岸。 万恩心中狂喜,大声呼道:“弟兄们过桥!” 马烈火似乎也认出了胡小妹,拱手谢道:“谢谢妹子啦!你的恩情日后再报!” 整理一下身上的装备,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浮桥。五百个名勇士见浮桥坚固而又稳固,在后面紧紧跟随。 万恩、宋小山目送勇士们远去,刚想致谢,灵光一闪,浮桥突然不见了。眼前依旧是那根铁索。 万恩四下扫望,已经不见了胡小妹的身影。 乌云开散,红日东升,山上立刻干爽了许多,二人的鼻息之间尽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与来时的焦虑之心迥然不同,若不是大战在即,真想慢慢观赏沿途的风景。 去时很慢,回来却是很快。见好多掩体都已经坍塌,众人正忙着抢修大炮。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哀戚沉重。 万恩见将士们对这次行动信心不足,便对宋小山道:“为了鼓舞军心士气,必须把胡小妹暗中相助这件事当众讲出去。但不能实话实说,把这件事往神仙这边靠。一定要说得活灵活现,给让人一种天心助我的感觉。至于什么时候讲,你要看我的眼色。” 宋小山呲牙笑道:“宋小山干别的不会,要说撒谎尿屁,我宋小山一个顶俩。” 万恩取笑道:“你除了撒谎尿屁,还会什么。” 宋小山嘻嘻笑道:“还会要饭。等你穷困潦倒,吃不起饭的时候,我养活你。” 万恩踹了他一脚:“滚!你才穷困潦倒呢!” 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几个将领的身前,笑着问道:“怎么都不高兴啊?” 金志坚指着坍塌的掩体道:“一夜之间,所有的大炮几乎全部被埋,我们能高兴得起来吗!” 万恩笑道:“老天向来一视同仁,我们损失严重,对岸遭到山洪冲击,损失更加惨重。有件天大的喜事我要告诉大家,都过来听听。” 众人立刻围拢了过来,万恩朝宋小山递了一个眼色。 宋小山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大声讲道:“五百勇士已经成功地飞跃了裂谷口,你们谁也想象不到,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万恩故意踢他一脚,喝道:“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讲。” 宋小山比比划划地讲了起来,把仙女如何搭桥之事讲得淋漓尽致。众人一脸疑惑,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假。 万恩见该到自己出面证实的时候了,这才朗讲道:“小山的话句句是真,不出意外,许长安等人已经靠近了敌营。” 金志坚掏出了手帕,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笑道:“天心助我,天心助我呀!” 上官彩青与将士们热血狂流,直想挥刀向天狂舞。 万恩登上了瞭望台,手中的望远镜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瞧见河岸边有刀兵旗帜,隐伏其间。 便对金志坚和上官彩青道:“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敌人不但没有退兵,反而还在抢修炮阵地。二位头领,立刻集合人马,准备渡河。” 这次山洪暴发,治安军损失惨重,不但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炮阵地也淹没在泥石流当中。 前线指挥官张明谦,曾经在东北军担任过营长,经过多场军阀战争,作战经验颇为丰富。他见到阵地被毁,就动了撤退的念头。 当即就电告给总指挥刘翔奎。要求收缩防区,把兵力部署在石排山上,利用山势作为屏障,然而却遭到了刘翔奎的拒绝。 刘翔奎也有他的想法,第一,报仇心切,把重兵部署在凌河沿岸,很不容易; 第二,河水暴涨,大浪滔天,单凭三山两寨那几艘木船根本无法渡河。只要把重武器运过去,很快就能够形成战斗力。 他不但没有下令后退,还下了一道死守严防两天的命令。 军令如山,张明谦也不敢违抗军令,就派出一半兵力严守河岸,另一半的兵力全力抢修陷入泥沙中的火炮。 万恩也知道,敌人有卡车牵引火炮,只要道路渐渐干爽,很快就能把重武器运至前线,因此必须先下手为强,如果能够把这支部队围歼在石排山下,将迎来长久的和平。 于是,便对马烈久问道:“能用的火炮有多少门?” 马烈久掰着手指,算了半晌,这才说道:“连舰船上的两门加在一起,青铜大炮也不超过二十门。小钢炮倒是不少,只可惜射程太近……” 万恩把手一摆,高声令道:“不管什么原因,在渡河之前,你必须把敌阵地给我打乱,乱其阵脚,再集结众人之力,强行渡河。这一战关系重大,如有失误,按军令处斩!” 马烈久咧着大嘴道:“咱哥俩啥关系?别动不动又是杀又是斩的。” 万恩把脸一沉,喝道:“军中无戏言,胆敢再说一句,立刻军法处置。” 马烈久见万恩真的动真格的啦,当即挺起胸脯,朗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万恩见大军集结完毕,就给上官彩青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叫她讲话。 上官彩青身穿一身劲装,披着黑色的斗篷,手摸着刀柄,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三军将士们的面前,朗声道: “石排山之战,乃关系到大河东的生死存亡。胜了,我们安居乐业;败了,则流离失所。说句心里话,在未降大雨之前,我也觉得没有太大的胜算。 “不过苍天有眼,先是山洪暴发,淹没敌营三十里;后有仙人搭桥,把我们的勇士送到了对岸,一连串的吉兆,正说明天心助我!” 大河奔流,水浪滔天,众人原本有些忌怵,听到“天心助我”这句话,顿时精神大振,爆发出海潮一般的掌声。 上官彩青摆了摆手,掌声戛然而止。她扫望一眼众人,一字一字地道:“兄弟们!上官彩青虽是一个女流之辈,无德无能,却有一腔热血可洒,一个头颅可断。愿与兄弟们一道捍卫家园,奋勇杀敌,百死无憾!” 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在场之人无不齐声喝采,士气大振。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大喊:“奋勇杀敌!百死无憾!”声如滚滚惊雷,震得群山隆隆回响。 上官彩青又信心满满地讲道:“如今敌人的火炮几乎变成了废铁,而我们兵精粮足,船坚炮利,上苍定保佑我们全胜凯旋。那么,就需要大丈夫立身于世,建功立业在此一时,愿听万恩元帅调遣! 手托着大令,单膝跪地,递向了万恩。 万恩接过大令,昂然走上了点将台。大声呼道:“众位将士,听本帅宣布军令!” “是!” “有进无退!” “是!” “有临阵畏缩者、贻误军机者、不遵号令者、见危不救者——斩!” “是!” 万恩掏出怀表,已经是上午九点了,他抬头瞄了一眼天空,有两只信鹰在空中盘旋,便打了一声呼哨。 信鹰徐徐降落,宋小山解开腿上的布条,见上面只有四个字:等待就绪。 万恩兴奋不已,把手一挥,高声令道:“传我命令,升旗登船!” 战神军的大旗在雄壮的军歌声冉冉升起空。众人一起拖拽船只,波涛汹涌的河面上,升起了团团的杀气,一场保卫家园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马烈久已经将八门青铜大炮推到了最前沿。他心里明白,敌人的大炮不知要强过自己多少倍,只要修复几门,自己的炮阵地就得完蛋。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采用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决定先将敌军的阵营打乱。 他把手中的红旗一挥,大声长呼:“开炮—!” 八门大炮同时怒吼了起来。炮弹闪着红光,带着浓烟,在敌人的大营里爆炸开来,治安军的大营里顿时就是一片混乱。 河岸边的敌军也开始了反击,不过他们的大炮完全陷入泥石流当中,手中缺乏重武器,虽然枪声激烈,但形不成任何的威胁。 马烈久见对岸的重武器已经失灵,便带着一个连的炮兵,扛着十多门小钢炮和足够的炮弹,直接冲到东河岸,架好火炮,一同向对岸发射。 顿时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令人惨不忍睹。 炮击刚一停止,敌营的北部枪声大作,许长安率领五百名勇士呐喊着杀了过来。 岸边的守军本来就士气全无,见西北部杀来黑压压的人马,顿时慌乱一团,纷纷朝山上撤退。 许长安下令不要追赶,抢占阵地,严守河岸,全力掩护大军顺利地渡河。 马烈火带着十多个手下来到三尊石兽前,经过一番的挖掘,很快就找到了三根铁索,在几十人的合力拉拽之下,终于将铁索挂在石兽上。 对岸启动了绞盘,三根铁索很快就笔直地横在河面上。 将士们虽然跃跃欲试,但万恩没让他们登船,而是先将炮手和两艘炮船运到对岸。 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增强对岸火力,二是河面浪高水急,即使木船被掀翻,也不会出现人员伤亡。 这些村丁自幼在河边长大,水性极好,先将木船推入河中,再把事先准备好的滑轮套在铁索上。 四个人用力划桨,虽然水流湍急,但有绳索在牵制,滑轮在铁索上缓缓地朝前滚动,很快就把两艘炮船运抵了东河岸。 金志坚见这种渡河的方法不错,就下令众人登船,每艘船上只乘十人,三艘船同时启航,一次就渡河三十人,很快投入布防。 熟能生巧,船手们的操作越来越加熟练,不但船速在增快,船数也在增加。小船如梭,在三根铁索间来回穿行。 万恩手托着望远镜,依稀可以瞧见从西水湾驶出一艘炮艇,在河面上破浪前行,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万恩放下了望远镜,对马烈久道:“大烈酒,给这艘炮艇来一壶老酒,务必……” 不等他把话说完,“轰轰”几声巨响,接连三发炮弹打在水面上,一艘载有十人的小船被掀翻,有的被炸死有的被水浪卷走。 马烈久立刻下令调转船头,瞄准远处的舰船,两门大炮一同发射。 这些大炮经过改良之后,不但射程远,装填弹药也很快,只是后坐力太大,每次发炮,船身便会剧烈地抖动。 连开了六七炮。炮弹划过水面,终于有一发炮弹落在敌人的炮艇上,顿时浓烟四起。那炮艇突然调转船头,朝另一条河道驶去。 万恩见敌军已经登临山顶,一旦立稳脚跟,构建工事,大军就很难跨过石排山。他一面命令炮兵轰炸山顶,一面派马烈火率领一个尖刀连,抢占附近的两个山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血战石排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张明谦见盟军不住地轰炸山头,就调来一个排的狙击手,在山顶上迅速散开,以山崖做掩体。 这些狙击手不但训练有素,他们手中的狙击步枪也是十分精良。不但精准,射程也很远。他们专门瞄准盟军的炮手,几乎就是弹无虚发。 幸亏万恩考虑得周到,每门迫击炮配备五个炮手,这才不至于火炮哑火。 小船穿梭,一批又一批的盟军登上了河岸,很快就投入了战斗。 石排山虽然陡峭,但面积较小,此前又没有修建过掩体,只局限于连排作战。张明谦见有大批盟军渡河,好多火炮已经运至对岸,只能派两个连队进行阻击,余下的向西撤退。 他本打算与刘翔奎的后备军兵合一处,等重装备运上来,再进行反击。却不料刚一走下石排山,南山坡上立刻枪声大作,五六挺机枪朝他们疯狂地扫射过来。 治安军本来就如同惊弓之鸟,突然遭袭,顿时乱作一团。好在刘翔奎的援军及时赶到,这才稳住了阵脚,缓缓地退到一片开阔地上。 两军兵合一处,准备构建工事,只等后面的重武器运上来,再与盟军打一场遭遇战。 宋万见敌人的兵力过于太多,也不敢下与其硬拼,就带兵从西侧杀上山顶,从身后偷袭,将守卫栈道的治安军全部歼灭,确保大部队顺利地翻过石排山。 万恩见刘翔奎在开阔地上构筑了一道防线,这才令崔二虎、黄长生袭击敌军的后营。虽然不能造成多大的杀伤,但足能起到牵制作用,让敌军首尾不能相顾。 刘翔奎见大本营那边冒起了浓浓的黑烟,立刻派一队骑兵回援。 万恩见敌营十分混乱,正是冲锋陷阵的好时机。便挥舞着令旗,大声喊道:“七尺男儿,保卫家园就在此时,兄弟们,冲啊!” 老爷岭、两狼山、云岭山的胡子兵个个匪性十足,他们飞马冲向了敌阵。 敌军虽然还在混乱当中,但反击还是很快。一时间,机关枪的咆哮声和步枪的单发射击声,交织成一首悲壮的交响曲。 这些胡子兵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不断地有马匹仆倒,不断地有人从马背上坠落,但他们个个勇敢,不畏生死,依旧前赴后继。在东乡山人马侧翼的协助下,终于杀进敌阵。 金家寨、上官屯两队人马也不甘示弱。他们热血滚滚,早将生死恐惧尽皆抛在脑后。手持着兵器,如潮水一般涌向敌军的阵地。短兵相接,双方展开了肉搏。 此时,双方的机枪、大炮统统失去了作用,战场上瞬间就安静了许多。已经没有了爆豆般枪声和爆炸声,只有刀剑撞击的声音和被杀人的惨叫声。 上官彩青在侍卫迎春、艳春的保护下,远远地站在一旁。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到处都是刺眼的刀光,人头、断肢在半空乱飞。 有的滚落在草地上;或是被人一脚踢开,或是被马蹄踩得稀烂。鲜血四下飞溅,土壤早已变成了红褐色。 朔风呼啸吹来,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天空仿佛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斗,但她没有一丝的恐惧,只有对战争的痛恨与悲楚。 她紧握着长刀,四下扫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发现万恩杀在最前头,接连砍翻四五个敌人,可他手中的长刀已经断折,只剩下一个刀柄,依旧拳打脚踢,不肯退缩。 她脑中嗡然一响,冥冥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挥舞着长刀,疯也似的朝万恩那边杀了过去。 迎春、艳春微微一怔,握着短枪也跟了过去。 四个治安军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围着万恩转来转去,呲着齿,瞪着眼,怪吼着,突然朝万恩刺了过来。 万恩临危不惧,双手一抓,将长枪握住,借着挑刺的之力腾空跃起,半空中使出“老驴弹蹄”的招式,正蹬在两个家伙的后背上。 两个治安军朝前打了一个踉跄,一个站立不住,与后面的两个治安军撞在了一起。 上官彩青飞身赶到,一声怒吼,闪电一般刺入一个家伙的后心。由于用力过猛,两尺来长的利刃直没入柄,鲜血喷舞,溅得自己一脸都是。 另外三个家伙娃娃大叫,挺枪朝她刺了过来。 上官彩青想要抽刀,可长刀如同定在那个家伙身上一般,无法拔出来。 就在这危机关头,迎春、艳春及时赶到,只听“砰砰”几声枪响,三个治安军纷纷中弹倒地。 万恩拾起两杆长枪走了过来,白牙一呲,冲着上官彩青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接枪!”便把一杆长枪抛给了上官彩青。 四个人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战斗小组,背靠着背。因为迎春、艳春手中都握着短枪,敌人也不敢上前。 这场战斗对双方都极为重要,因此两军都在拼死力战,足足杀了将近一个小时,胜负还是未见分晓。 万恩虽然智计多端,但此时也没有了主意。他脸色煞白,枪杆紧握,呆呆地望着战场出神。 上官彩青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了,她心里更清楚,这一仗是双方最后的决战。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稍有怠慢,就会遗恨千古。 猛一抬头,见山头上出现一小队人马,当头那个人正是金志坚。于是灵机一动,一边朝山上打着手势,一边跳脚高喊:“我们的援军到啦!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杀呀!” 金志坚奉命驻守村寨,多次询问这边的战况,都说战斗仍在继续,胜负难料。 他再也坐不住金銮殿了,就带着几十号人爬上石排山,想找个地方在外围搞一次偷袭,便朝这边查探。 只见南边的巨石之上,站着一个美貌的女子,从望远镜中看去,此人正是上官彩青,她连连打着手势,意思是让他们虚张声势。 两个村庄结盟了多年,这种手势一看就懂。当即下令让众人散开,四个人一组,一边对天开枪射击,一边摇旗大喊。山音回荡,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万恩、上官彩青挥舞着大刀,继续大喊:“刘翔奎的末日就要到了,弟兄们,最后砍杀一次!”喊完,便带着为数不多的后援部队冲了过去。 盟军立刻士气大振,一边高喊一边猛劈猛刺。刘翔奎见防线终于动摇了,知道情况不妙,一边下令撤退,一边飞马逃向关家屯。 关家屯驻扎着一个营的兵力,崔二虎、黄长生只带一百多人,对大本营根本够不上多大的威胁。刘翔奎见军车完好无损,便下令撤离。 兵败如山倒,总指挥部这一撤离,可把张明谦部队可害惨了,退又退不下来,战又军心涣散,很快就被盟军给包围了,一顿砍杀,所剩无几。 这次张明谦所带的兵力确实不少,不单单是自己的一个师,刘翔奎又调来一个团和一个小队的东瀛前来相助,总兵力高达五千多人。 在山洪事故中,折损了三四百,但还剩下四千多人。却在今天的战斗中,死亡殆尽,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 而这二百来人中,还有一半都身负重伤。就连张明谦自己,左手臂和肩头也受了轻伤。他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但见草木萧萧,尸横遍野。 张明谦的心冰冷冰冷的,罪孽感和挫败感把他整个人都要撕裂。这些日子里,他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地倒下,眼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倒在血泊当中, 虽然不是生平第一次了解到战争的可怕,却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败兵之将”的绝望。 他站在旷野上,手中提着那把指挥刀。从古至今,战败的英雄只有一条路可走,“一死以谢天下”! 朔野的风呼啸地吹了过来,带着一个肃杀的气息。张明谦迎风而立,一片怆然。不禁想起了项羽自刎垓下的惨烈,忽闻楚歌,一败涂地! “这不是我张明谦的写照吗?”他仰天长叹,手握刀柄,长刀出鞘,自刎身亡。 战斗终于结束了,这片荒芜的荒原上一片死寂,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横流,混合着雨水,形成一条条红色的溪流,朝山谷间流淌。 冷风潇潇,卷起阵阵的灰尘和沙土,自然界仿佛在哀悼这些逝去的生命。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却让人更加感受到战争带来的残酷和悲凉。 偃旗息鼓,一片死寂。火光跳跃,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哀戚沉重。 过了半晌,万恩这才令道:“打扫战场,带所有的英魂回家。至于敌人的尸体,就地挖坑埋掉。” 马云彪来到万恩的身前,问道:“我们要不要杀到关家屯去?” 万恩摆手道:“刘翔奎等人已经逃跑了,我们也不想占领地盘,还是不要打扰村民的宁静。” 马云彪竖起拇指,咧着嘴,啧啧赞道:“万少侠,不但能打仗,还是满心的仁义,这份的,这份的。” 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尽,天空又恢复了此前的蓝色,一片片白云在空中飘荡着,好像是一只只洁白的小羊,在天空中踱步。 盟军虽然损失也很惨重,但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场胜利,依旧欢声如沸,回音响彻群山。 众人齐心协力,把缴获的枪子弹药以及阵亡英烈们的尸体运河对岸。 万恩、马烈久以及战斗人员都没有离开大河东,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段时日。一是担心东瀛人大举报复; 二是泥石流中埋藏着好多火炮,经过修复,完全可以装备一个炮兵营。况且湘君也在这里,二人久别重逢,也想在一起好好地亲热几天。 而刘翔奎遭此惨败之后,此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一是彻底被打怕了;二是已经折损了一个师的兵力,已经无力在攻打三山两寨。 况且西山、北山的几股绺子已经形成了联盟,更无法个个击破。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东瀛人已经快自身难保了,即便是请求支援,也无兵可派,还不如在自己的地盘上壮大自己。 只要自己手中有兵有粮,无论什么党派掌管天下,自己都可以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因此他又拿出惯用的伎俩,主动派人与三山两寨讲和。 无论战神军还是三山两寨,谁也不想与官府为敌,若不是王维虎、刘奎安欺人太甚,谁愿意抛头洒血?双方签订了一份协议,也就重回此前的和平岁月。 此后十日,三山两寨依旧侦骑四出,始终未见刘翔奎有何异动。 硝烟散尽,尘埃落定,自己的土地终于踩在自己的脚下。河东的百姓,对万恩等人都极为感动。 和平既定,马烈久、宋万等一些豪雄陆续告别而去,万恩也要告辞。却被金志坚等人苦苦挽留。 盛情难却,外加湘君等人都想去小凉山欣赏一下夏季飞雪,只答应多住一天,明天一早就走。 次日黎明,天幕如海,晨星寥落。万恩、宋小山、湘君等七个人离开贵宾馆,决意趁着众人犹自熟睡之时不告而别,悄悄前往小凉山。 虽然走得很早,但金志坚、许长安、霍项东、马云彪以及金家四个儿子依然前来相送。 临行话别,众人依依不舍,一直送出两里之外,唯有上官彩青不曾现身。 万恩寻她不见,心里一直在想:“自打相识以来,我们的合作一直都是很愉快,其他头领都赶来相送,她为何不来送我一程?难道对我有什么不满?” 努力回想了片刻,也没想到哪里有对不住上官屯的地方,可三山两寨只差她一人,原本欢悦的心情自然大受影响。 一行人又朝前走了一里路,万恩这才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头领都回去吧。等我收复万花庄之后,就来大河东待上半年。” 马云彪哈哈笑道:“半年哪成啊。每个地方待两三个月,那就是一年多啦。” 万恩笑道:“你们几个山寨要是能养我几十年几十载,我这辈子可就什么也不用干了。” 金志坚也笑道:“大河东就是你们的家,想待多久就待上多久。” 众人说说笑笑,又朝前走了半里路,这才依依惜别。 至于湘君家中的一些事,关丽萍早已派人安排妥当,无论家里家外,都交给关村长和田玉秀的公婆来打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失道寡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战争刚刚结束不久,难免会有落网的之敌。为了湘君等人的安全着想,决定让她们几个在小凉山上多放松几天。 夏的小凉山色彩绚丽而又纯净,就连高空中的寒风也显得格外的清洌,众人尘心尽涤,喜乐开怀,六个人决定在小凉山上多玩上几天。 由于军务繁忙,万恩不敢多留,七天之后,就回到了军中。湘君等人在崔二虎等人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关家屯,又开始正常的生活。 开战之前,万钧偷偷地回了两次家,一是探探风声,看看万恩、湘君究竟能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二是想与这里的驻军搞好关系,不但能确保家中不受兵戈之灾,分割土地的时候,自己争取分得一杯羹。 因为王维虎也在其中,自然会把万钧当做自家人看待。 万钧也会溜须拍马,当天中午,就摆了一桌丰富的酒菜,把好多治安军的头领都请到家中,好酒好菜,好烟好茶,盛情款待。 万老太太一下子就认识好多当官的,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更像跳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逢人便讲: “我孙子可真有能耐,这里当官的没有他不认识的。哼,湘君她们咋咋呼呼的,这回彻底完蛋了吧! “要我说呀,她们几个就是掰屁股做嘴儿——不知道香臭。竟然与土匪沆瀣一气。你们看着的,她们几个的下场比杀猪、杀羊还要悲惨。” 村子里一下子来了这些兵,湘君等人又是一个多月也不曾回家,听她如此一说,都信以为真,隐隐觉得湘君等人凶多吉少。 可没过一个月,治安军却是大败亏输。关村长、关福吉重新找回原来的伙计,万府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气。 万老太太虽然有些吃惊,但依然坚信湘君等人不会再回来。当有人问起此事,万老太太依旧扮演谎屁张三的角色,呜呜喳喳地讲道: “湘君她们休想回来了,听说王县令说,她们几个都跟着土匪跑了。再者说了,官府的势力比天都大,别看败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杀回来。放心吧,湘君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你们都睁开眼睛看看,关村长都出面了。他是在为县衙在做事,一定是房宅、土地都已经充公了。” 关丽萍、田玉秀的亲戚很多,听她说出这话,都很生气,当堂就怒怼道:“你孙子媳妇才真正跟别人跑了呢! “不但给你孙子戴绿帽子,把钱也给拐跑了。闹了个鸡飞蛋打,还好意思说别人。都土埋半截子的人啦,你那张嘴就不能积点阴德呀!” 万老太太把手一摆,大声嚷道:“得得得,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还不行么!你家田玉秀究竟能不能回来,过几天就清楚了。”拄着拐杖朝家中走去。 从这天起,万老太太成天跪在保家仙面前祷告,希望能保佑孙子飞黄成达;希望湘君等人都能被衙门处以极刑。 可老天不随人心愿,可没过几天,湘君等人不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挺起胸膛主持家业,令万老太太瞪目结舌。 湘君落难时,万老太太经常讲湘君等人的坏话,传出好多流言蜚语。没想到五个人突然回来了,万老太太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样一来,万老太太也就成了村民们攻击的对象。见头骂头见尾骂尾,弄得万老太太连大门都不敢出,整天憋在家里。 日子一长,老太太实在憋不住了。这天她突然想起王小秃儿两个月前欠下的那块大洋,决定到他家去要。 湘君在村子里做了好多善事,村民们无不喜欢她。每当万老太太讲起湘君,都像避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开了。 这次不同了,几个老人正坐在大柳树下乘凉,见万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走来。一个老太太便朝她招了招手,叫道:“万婆子,过来待一会儿。” 万老太太摆手道:“不啦,我到王小秃儿家去要钱去。”脚步一偏,朝胡同里走去。 因为这块银圆,万老太太不知从王小秃儿要过多少次,起初王小秃儿死不承认,后来万老太太就拿“万钧要打他”来恐吓他。 王小秃儿也知道大懒牤子心狠手辣,也就承认欠她一块大洋。并且向她证,只要有钱就给她送去。 王小秃儿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给她?见她又来要钱,便发火了,指着她道:“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今天就豁出去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敢让万钧来打我,我就把你写纸条那件事告诉给关丽萍。” 本来她就背地里说了人家许多坏话,担心哪天找她来打架,一听这话,不禁也有些害怕了。 当即就拿了回头:“小秃儿啊,你表姑钱有多是,从来都不差钱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说,如果当时你要是实话实说,我也不能要了。你瞒藏弄鬼地,谁不生气啊!” 王小秃儿见她拿了回头,当即就给她跪下了,不但向她赔礼道歉,还一而再地向她保证,以后还为她做事。 万老太太见这钱无法索要,眼下又陷入被孤立的地步,也就不再得罪王小秃儿了。拄着拐杖往家中走去。 一出胡同,这帮老头儿、老太太又向她招喊:“万婆子,过来坐一会儿。” 她本不想过去,可大家伙一而再召唤她,也就走了过去。 几个老太太给她让了一个座位,万老太太也就坐了下来。 关家屯姓关的很多,关先生的母亲也在其中。这老太太念过私塾,有些文化。 便对万老太太旁敲侧击地说道:“做人啊,必须讲究良心。如果一个人连良心都不讲,也就不配做人了。” 关大军的母亲也在当场,指桑骂槐地道:“就是,就是。尤其背地里扯老婆舌那些王八犊子,保证不得好死!” 万老太太见她们这是话有所指,便站了起来,指着她们二人道:“不用你们俩一哼一哈地跟我对着干。告诉你们的!用不了几天,我家万钧就把全村子的土地都买下来,他来当村长,到时候有你们好瞧的!” 关老太太把嘴一撇,嘲笑道:“我的妈呀!那我得好好溜须溜须你,万一你孙子把全屯子的坟圈子都买到你家去,我死了,还没地方埋了呢。” 一个老头子突然说道:“听说刘二小儿他家那几头牛都莫名地死了,后来一调查,听说是被人家把牛皮给吹爆了。” 关大军的母亲哈哈笑道:“牛皮吹爆了还不算,听说崩了那个人一身屎,我说怎么这么臭呢!” 万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只说了一句:“你们几个等着的!尤其关老太太,哪天我从城里叫几个人,弄死你!” 关老太太笑道:“我等着呢,走好。小心别掉到井里淹死喽!” 众人一起起哄,目送万老太太狼狈而去。 关老太太是关晓飞、关晓宇的奶奶,回到家中之后,就把跟万老太太吵架之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了家人。 大人们哈哈一笑,可那两个孩子却记在了心里,决定哪天教训一下万老太太。 万老太太也属于外向之人,在家中苦熬了六七天,她实在憋不住了,就想到谁家待一会儿去。 关家屯共有三条街,分别称作前街、腰街和后街。 关丽萍家就住在腰街,也就是中间那条街。当年万老太太一家在人家偏房里住了一年之久,与这条街上的几个老太太关系还不错,就想到老徐家坐一会儿去。 此前也经常到徐家去打牌,由于她那张破嘴好说,一唠嗑,她就讲湘君、关丽萍等人的坏话,自然也就没有人再搭理她了。 万老太太也清楚人家不喜欢她的缘故,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办法,为了讨人家欢心,还专门准备一包槽子糕,想溜须溜她们几个老姐妹,日后也好有个说话的地。 这天上午,她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就拎着一包蛋糕朝徐家走去。 刘二小儿、关晓飞、关晓宇正和几个村童正在村口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关晓飞见万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便对弟弟关晓宇道:“懒牤子他奶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包果子,咱把这老缺德手里的果子抢过来,大伙分着吃。” 刘二小儿摇头道:“不行,我怕她找我家去。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得用大鞭子抽我不可。” 关晓宇结结巴巴说道:“可……可不是咋地,吃……吃在嘴里,疼……疼在身……身上。” 关晓飞挠着脑袋道:“这老家伙很坏,还跟我奶打过架,我想教训她一下,谁有好法子?。” 刘二小儿虽然智利有些缺陷,但他毕竟比其他孩子大得很多,馊主意也有好多,一笑道:“咱们几个就藏在墙里面,等她一到,往她身上扔粑粑。” 关晓飞惊疑地问道:“那玩意恶臭的,可怎么扔呀?” 刘二小儿揪下几片南瓜的叶子,对几个孩子道:“就把南瓜叶子铺到地上,谁有粑粑,就往叶子上拉。然后打成包裹,等老缺德一到,咱就往她脑袋上扔。” 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道:“我没有。” 关晓宇把眼睛一眯,哧哧了半天,才说道:“我……我也能……能挤出一点儿来。” 关晓飞把南瓜叶子铺在了地上,几个孩子分别都挤出一些屎来,用叶子包好,刘二小儿怕散落不开,又往里撒了少许尿液,蹲在在石墙的后面。 万老太太腿脚不利索,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单等他走到近前,关晓飞就把这屎包子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万老太太的左脸上。屎尿四下飞溅,弄了她一脸。 万老太太“妈呀”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一抹,粘糊糊的,拿近一看,原来是黄亮亮的人屎。 大嘴一咧,又是哭又是骂:“谁家的王八犊子呀!怎么这么缺德呀!我好好地走路,害着你哪啦?干嘛这样欺负我呀……” 几个孩子偷看了几眼,便顺着墙根,钻到玉米地里,便逃跑了。 事情也该着凑巧,恰好湘君、菱花、樱花从学堂回来,路过腰街的村口时,听到有人又哭又骂,便止住了脚步,探头朝这边看了看。 见是万老太太,三个人拔腿就跑。 她们不跑还好,这一跑可就惹来了麻烦。 万老太太本来就怀疑是湘君指使别人干的,她们这一跑,更怀疑是湘君她们背地里搞的鬼。 把身子一扭,拍着大腿骂道:“该死的小妖精啊!你就是一个坏呀!害完我孙子,又来害我呀!” 后街有十几户人家,听到哭声,纷纷上前察看,见是万老太太,谁也不愿意搭理他,一扭身就回去了。唯有一个王老太太走了出来。 这位姓王的老太太是王小秃儿的二奶。家里较为清贫,万老太太有什么好吃的,经常给她,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不错。 她走到近前,便问道:“怎么了老姐姐?” 万老太太已经将脸上的屎尿擦拭干净,便指着身边的几片南瓜叶子道:“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往我身上扔粑粑。” 王老太太低头看了看,南瓜叶子上果然有好多屎尿,便说道:“是挺缺德的。老姐姐,到我家洗洗去。” 万老太太“嗯”了一声,便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一包糕点道:“老王啊,这包果子是给你的,没沾上一点屎尿,你拎回去。” 就这样,万老太太走进了王家。 王老太太给她端来了一盆清水,放在石台上,便开始清洗了起来。 屎尿本来就不是很多,很快就擦洗干净,王老太太这才问道:“你估摸是谁干的?” 万老太太嚷道:“这还用猜么?就是前街那三个小妖精干的!我都看见她们了,在街口看了我一眼,滋滋蹽啊!你说,她们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蹽啊?我知道,湘君那个小妖精恨着我,所以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王老太太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湘君挺有礼貌的,见面不笑不说话,不能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老鼠过街(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小妖精儿,特别会伪装。别看外表相当的不错,其实都坏到骨头上了。你说说,好人家的姑娘能跟着土匪头子瞎扯咕吗?” 王老太太劝阻道:“你也没见到过,别听风就是雨。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千万别滥说话。” 万老太太不禁有些激动,大声嚷道:“我可没有乱说话!那个土匪头子名叫万恩。几年前,在关丽萍家偏房里住过八九个月。” 王老太太寻思了一下,惊讶地问道:“那不是你闺女的孩子吗?” 万老太太把手一舞,大声道:“我可没有她这个闺女!你不知道,我闺女她不正经,当姑娘时候就在家生孩子,万恩就是她野来的。 “我一赌气,就把她给赶出了家门,从此我们俩就成了仇人。我知道,万兰因为这件事恨着我,就让关丽萍从中使坏,让湘君嫁给她儿子。 “关丽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仗着她和湘君的关系,一面从中使坏,一面从中做媒,结果就把我孙子给甩了。 “不用她们几个穷臭美,别看现在美滋滋的又回来了,官府不会放过她们的,用不了几天儿,还得把她们给抓进去。等着瞧吧,几个人都得去挨枪子儿!” 王老太太环顾一下四周,便低声道:“老姐姐,你说话小点声儿,别让别人听见。” 王老太太声调不但没降低,反而更大,嚷道:“怕个啥!我这就找她们去!”拄着拐杖就往门外走。 王老太太将她送至大门口。万老太太突然转过身来,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说老王大妹子,以后你必须跟我一条心。 “我孙子说了,过一段时间,他用马车往家中拉钱,买下整个关家屯。到时候都到我府上干活去,我保证给你最高的工钱。” 王老太太点头道:“好好好,但愿能沾上你家的光啊。慢点走。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身体最重要。” 老太太蛮横了一辈子,今天受到如此大的委屈,越想越憋气。有心找湘君打上一架,可又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三个干的。 前街与后街的中间有个胡同。胡同的东边就是王小秃儿的家,决定让他给调查调查。 于是脚步一偏,便朝王小秃儿家走去。 王小秃儿正坐在房檐下择菜,见万老太太走了进来,以为她又来要账,也没有好声色地问道:“你又干啥来啦?我不是说了么,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给你。” 万老太太笑着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玩意,我来就是从你要账来啦?那一块现大洋,大姑不要了。” 王小秃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笑着说道:“有事到屋里说。” 两个人走进房中,万老太太坐在了炕沿上,把身子凑到王小秃儿的跟前,问道:“小秃儿啊,你闻闻,大姑的身上臭不臭?” 王小秃儿嗅了嗅,摇头道:“没闻到臭味啊。怎么大姑?” 万老太太讲道:“我打算到后街老徐家看看去。走到徐家大栏子那块,嗖的一声,飞过来一片南瓜叶子,正砸在我脑袋上。我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尽是粑粑,你说干这事的人缺德不缺德?我来你家,就是让你帮我想一想,这事是谁干的呢?” 王小秃儿嘻嘻笑道:“大人不会干这事,一定是哪家的孩子淘气,随便扔着玩,该着你倒霉。” 万老太太摆手道:“不可能。全屯子就七八个孩子,都与我家沾亲带故,不可能往我身上扔粑粑。我怀疑是湘君和她那两个丫鬟干的。” 王小秃儿摇头道:“湘君是跟咱两家不对付,但她绝不能干这种事。你看见吗?” “怎么没看见呢!”万老太太把身子一扭,用棍子戳了几下地面,愤愤地道:“当时我都被臭味给熏倒了,就大声喊人。这时候,就听见徐家大栏子传来哗啦啦的响声。工夫不大,湘君、菱花、樱花就从村门口走了过来了,见到我,扔扔地蹽啊。你说,她们要是内心无愧,干嘛要蹽啊?” 王小秃儿不屑地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好,见你坐在地上,又不想过来看你,所以就跑了呗,别胡思乱想了。” 万老太太把嘴一撇,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因为万钧的事,我到她家闹了两回,所以把我恨成一大疙瘩,我怀疑就是湘君干的!即使不是她们三个干的,也是她们三个鼓捣孩子们干的。你门路广,我想让你帮我查查。” 把手伸入衣兜,摸出一个小荷包,打里面拿出五个铜板。小牙一呲,笑着道:“小秃儿啊,大姑不让你白干,这五个铜板你先拿着,等你调查清楚了,大姥儿再多给你点儿。如今你大姥儿是个有钱的人物,跟着我走,保证亏待不着你。” 王小秃儿属于有奶就是娘的主,见万老太太不但免去了此前那块现大洋,还给了自己五个铜板,自然要为人家办事了。答应了一声,当即就去了湘君家。 刚一出门,见湘君、菱花、樱花朝田玉秀家那边走去,便跑了回来,对万老太太道:“湘君他们往西走了,估计是去了玉秀家。” 万老太太连忙起身,低声道:“小秃儿,你赶紧跟我走,今天我家西院正好没人,你从我家墙头翻过去,蹲在老关家的东墙下听听声儿。” 王小秃儿啧啧了两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万老太太又掏出两张票子,丢在王小秃儿的跟前,气呼呼地道:“就让你给我听听声儿,你还滋滋扭扭的,给你这些钱行了吧!” 王小秃儿也很害怕,但为了多得两个赏钱,就和万老太太一起来到她家。 田玉秀有孕在身,虽然金家寨、上官屯都把她视为家人,但毕竟流亡在外,更何况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难免不着急上火。回到家中之后,就得了一场重病。 前两天,田玉秀始终高烧不退。药铺里虽然不缺少郎中,可田玉秀有孕在身,关家人又把腹中胎儿视为珍宝,因此也不敢乱用药物,只能用一些土方法进行调治,可始终没有见好。 湘君心地善良,再次动用了玄世珠,从东海那边讨来一粒仙药。从学堂回来之后,就和关丽萍、菱花、樱花拎着一些水果,来管家看望玉秀。 田玉秀头上蒙着湿毛巾,婆婆正在身旁照顾。见湘君她们到来,如同见到主心骨一般,急忙上前询问, 湘君来到田玉秀的身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嘴巴,笑着道:“别装病了,给劲给我做饭去。” 田玉秀勉强地一笑道:“这可真不是装的。” 湘君取出仙药,就给田玉秀服了下去。果然药效如神,田玉秀出了一身的透汗,不多时,病就好了。 关家人感激不尽,又是沏茶又是倒水,拿出家中的好的干果来招待她们。 湘君、关丽萍与关家人坐下来说话聊天,菱花、樱花却闲奈不住,就去菜园里去摘黄瓜。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天气炎热,黄瓜的水分不足,菱花摘下一根鲜嫩的黄瓜咬了一口,感觉特别的清香,便拍着手道:“樱花,今天的黄瓜特别的好吃,多摘几根。” 两个人就蹲在黄瓜架下翻找了起来。找着找着,菱花透过墙缝发现墙那边蹲着一个人,正贴着石墙侧耳偷听。 菱花对樱花做了一个竖指禁声的动作,随后在眼睛上一抹,精光爆闪,见王小秃正撅着屁股偷听屋里说话。 她拉着樱花来到厨房,附耳对樱花道:“王小秃儿正在偷听谈话,这家伙是不是奸细?” 樱花道:“王小秃儿曾经陷害过我们,一定不是好东西,咱俩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下。” 菱花点头道:“好,你从正门包抄过去,我隔墙教训他一顿。” 樱花点了点头,越过矮墙,朝东邻居奔去。 菱花向来出手毒辣,就倒了一杯开水,端着水杯悠闲地来到石墙下。 王小秃儿听到了动静,生怕被关家人发现,便把身子贴靠在墙壁上。 菱花突然腾身跃起,把一杯热水直接倒在王小秃儿的脑袋上。 “我的妈呀!”王小秃儿惨叫了一声,疼得他满地乱蹦。好在开水倒在杯子里甚久,不然非得把他头发烫下来不可。 他做贼心虚,顾不得难忍的疼痛,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往东墙那边跑。就在他两手搬住墙头的刹那间,有人拍了一下肩头。 王小秃儿转头一看,见是樱花,不禁大叫了一声。向上一蹿,想要翻墙逃跑,忽觉脖领子一紧,已被樱花凌空拎起。两手乱抓,嗷嗷大叫。 樱花朝玉秀家的院子里看了一眼,见菱花正趴在墙头上,便说了一句:“接住他!”手腕一抖,一个凌空抛甩,王小秃儿如同朽木一般向西飞去。 不等他落地,菱花探手一抓,将他后背抓住,然后丢在了地上。 王小秃儿吓得半死,早已失去了知觉。 湘君、关丽萍、田玉秀以及关家二老都走了出来。见王小秃儿两眼微闭,侧卧在地上。湘君便问道:“怎么回事?” 菱花答道:“王小秃儿这败类在跟踪我们,蹲在墙下,正偷听你们说话。结果被樱花我俩给抓到了。” 湘君蹲在了地上,探手试了一下他的鼻息,见王小秃儿呼吸均匀,有装死的嫌疑。便踢了他一脚,低声喝道:“赶紧起来,不然就弄死你。” 王小秃儿连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向上作揖:“侠女饶命!侠女饶命!我真的没有跟踪你们,只是贪图一些零花钱,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菱花揪住他的后衣领,左右开弓,打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喝问道:“你受什么人指使?目的是什么?” 王小秃儿哭唧唧地道:“今天上午,有人往万老太太身上扔粑粑,怀疑你们几个干的。就给了我五个铜板,让我调查调查。我就是贪图这几个小钱儿,没有别的意思。” 关大军的母亲愤愤地道:“这老太太可真不是人,什么屎盆子都往湘君的头上扣。马善被人骑,人善遭人欺,你们几个也别惯着她,押着王小秃儿,找那个死老太太问问去。” 田玉秀也说道:“对。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总是欺负你。” 关福吉、关丽萍毕竟是老太太的亲侄子、亲侄女,知道菱花、樱花出手狠辣,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姑姑挨打。 便劝说道:“找她说说是可以,但千万不能动手。真要把一个瘫痪的老太太打个好歹的,以后还怎么在关家屯待下去。” 菱花哼道:“衙役被我们杀死无数,难道还怕她一个瘸老太太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要不把死老太太整死了,你们都别认识我!” 扯过王小秃儿的后脖领子,就往门外拖。 湘君也很气愤,因此也就没有上前阻止,只是转头对关家人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们俩动手的。” 关福吉、关丽萍又能说个啥,也就没有前去阻止。 三个人押着王小秃儿到了万家。 万老太太见三个丫头押着王小秃儿走了进来,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但在她心里,根本不惧怕湘君。 心道:“她们再能打,能把我这个瘸老太太怎么样?我必须要稳住阵脚,千万不能惧怕她们。” 于是,就拄着拐杖,一扭一扭地走了出来。 不等她们三个开口讲话,就先给她们来个下马威,指着她们骂道:“三个小贱人,你们想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菱花怒火烧胸,听她说出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一个健步冲到她的近前,抬腿一脚,就把万老太太踹了一个仰八叉。 万老太太又拿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贯伎俩,大声喊道:“救命啊!小贱人杀人……” 不等她把话喊完,菱花一把捏住她的嘴巴子,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得万老太太脑袋嗡嗡响,咧着嘴喊不出声来。 湘君见这个老太太确实挺气人,也就没有上前阻止。 只见菱花把头凑到她的脸前,眼中烈火熊熊,阴冷冷地道:“该死的老太太,我已经忍你好久了,要不是四小姐善良,我早就弄死你啦。可你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屡次三番欺负我们,当真该死!” 第三百二十八章 老鼠过街(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菱花抬起手来,在万老太太的脸上拍了几下,狞笑道:“老太太,我都想好了。现在就想把你给掐死喽,然后再把王小秃儿给杀了。” 把头凑近她的脸前,笑着问道:“你要是把你家的钱匣子,往他怀里一塞,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是不是成立了? “即使有人看见了,我们也会嫁祸给王小秃,那么,我们不但杀人无罪,反而抓贼有功,你说这个计策妙不妙?”话语阴毒,听得二人后背发冷。 万老太太这下子可真的害怕了,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 王小秃儿也很害怕,向上作揖道:“姑奶奶,你就饶我一命吧!其实我王小秃儿本质并不是多坏,就是让穷给逼的。 “说句真心话,每次做完缺德事,我的心里都很后悔。可真的没有办法啊。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会被活活地饿死啊!” 湘君哼道:“你二十多岁,有手有脚,又没有牵挂,为什么不能靠双手来养活自己?兴隆镇的大堂上,你一心想把我们置于死地,还说你本质不坏!新仇旧恨,今天一起清算!” 王小秃儿顿时面色如土,双膝颤抖,突然“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颤声叫道: “当时我是被……被刘大柱子、姚缺德等人所……所蒙蔽,不知四小姐等人是惨遭陷害,故此与这些奸人沆瀣一气,实在是……是罪该万死!” 为了保住性命,王小秃儿什么羞耻、颜面也顾不得了,跪伏在地上,一边亲着别人的鞋子,一边大声求饶。 起初还颇为恐惧紧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但习惯成自然,说了几句之后,阿谀之语立即滔滔不绝喷薄而出; “所幸四小姐乃仙人转世,洪福齐天,岂是姚缺德、刘大柱子这等鼠辈所能加害了的!正所谓‘千山阻不住,大河东流去’。 “四小姐能诛杀狗官,全身而退,实乃苍天之意,众望所归。当时我看见四小姐等人安然无恙,小秃儿我真是心花怒放。眼下别无他求,只盼能做四小姐的……” 樱花越听越觉得烦人,厉声喝道:“够啦!”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王小秃儿是个油滑之人,倘若再踹他几脚,不死也残。当即两眼一翻,两腿乱蹬,嘎嘎地叫了两声,就此倒地不起。 湘君本来就不想杀他,知道他是在装死,也就不再理他。 把头一转,把目光缓缓地移到万老太太的身上。冷冷地问道:“你是王小秃儿的指使者,他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死?” 万老太太吓得面如死灰,两手拄着地,拼命地往后缩去。 关福吉、关丽萍就趴在墙头上看着,见湘君真的动怒了,便翻墙而过,将菱花、樱花推开。 万老太太可盼来一根救命稻草,拉着关丽萍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大侄女地叫着,求她救自己一命。 关福吉问道:“大姑,万钧和湘君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你干嘛还咬着这件事不放?” 万老太太哭着道:“不是我咬着这件事不放,是她们几个欺负我。往我身上扔粑粑。” 湘君问道:“你说是我们三个扔的,可有证据?” 万老太太哽咽道:“我……我看你们三个跑来的。” 湘君噗哧一笑,淡然地问道:“我们九点钟就到了药铺,后来又去了学堂。关先生、赵先生正准备近期复课,我们在一起修理一下桌椅。无论学堂里的先生还是药铺里郎中,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只是从村口快走了几步,你就说我们干的,未免太牵强了吧?” 关福吉也数落道:“你事儿都没弄明白,就让王小秃儿跟踪人家?别说打你几下子,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我实话告诉你吧,湘君是看在此前的情意,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觉得她怕你呀!治安军司令的脑袋都挂在墙头上了,你以为拿个破棍子,就不敢杀你呀!” 关丽萍也说道:“一些事你老太太做得确实不对。比如找湘君要你孙子的青春损失费;上次站在你家门口大骂湘君;还有这次捕风捉影……” 万老太太辩解道:“谁捕风捉影了。人家王婆子都看见啦!她告诉我的。” 湘君登时就不让了,当即问道:“哪个王婆子?” 万老太太吞吞吐吐地道:“就……就是后街那个。” 湘君把头一转,对樱花道:“樱花,你去一趟小后街,把王婆子给我找来,今天我必须把这件事整明白喽。” 樱花答应了一声,朝门外奔去。 万老太太本想搪塞一下,没想到湘君这次真的较起真来,眼神闪烁,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樱花、王婆子一起来到万家。 一进大门,王婆子就大声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粑粑是湘君她们扔的?我怎么说的?今天你必须给我讲清楚,不然我丢不起这个人!” 万老太太见无法狡辩,便捶胸顿足地哭道:“王婆喳,你就别怪我啦!我这是被人家给打蒙了,所以才瞎说一气的呀!” 王婆子也想自证清白,就把她如何坐在地上喊人;如何帮她清洗粪便;如何劝她等一些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众人怒目相向,但都没人吭声。只有关福吉叹道:“这是瞎子闹眼睛——没治了。” 王婆子哼道:“什么瞎子闹眼睛。我看她就是灶坑的王八,两头拱火。难怪全屯子的人都没人搭理你,闹了半天,就是一堆臭狗屎!” 万老太太又气又怒,但菱花就在身侧,始终不敢吭声。 小后街距离万家较远,樱花、王婆子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人。得知这边在打架,都纷纷赶来看热闹。 万老太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不再害怕了。她极想挽回面子,当即把腰板一挺,大声嚷道: “大家伙来得正好!都记住我的话呀!如果哪天我要是嘎巴一下就死喽,那就是这三个小妖精给害的!” 菱花气愤不已,抬手要扇她的嘴巴。 万老太太闭着眼睛,挥手遮挡,嘴里却在喊道:“小妖精打人啦!大家伙快来看呐!瞧瞧我的脸都被打肿了,她们都欺负到我家里来啦!” 猛一抬头,见关村长走了过来,便大声喊道:“村长啊,快来救命啊!” 关丽萍见人越聚越多,就把菱花拉到了一旁。 万老太太向来都是胡搅蛮缠,见有这些人围观,立刻就成了她表演的舞台。 关村长笑呵呵地来到万老太太身旁,蹲下身子,笑着问道:“老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在场,你就当众讲讲。” 话音未落,樱花抢先说道:“她能讲出什么好话。就让王小秃儿讲讲吧。”四下寻找,发现王小秃儿早就不见了。 便问道:“王小秃儿哪里去了?” 关村长摆手道:“不用找了。王小秃儿早就跑了。你们一个一个地来,老姐姐,你先讲,到底因为什么。” 万老太太极想自证清白,可有说话的机会了,就连说带比划地讲了起来:“今早晨闲着没事,我想到后街王婆子家看看去,刚走到徐家大栏子跟前,‘嗖’一声,飞来一大团绿了吧唧的东西,正砸在我脑袋上了,恶臭恶臭的,我用手一摸,黏糊糊的,那近一看,都是人粑粑,你说湘君他们三个缺德不缺德啊?” 湘君淡然问道:“你看见是我扔的吗?还是别人看见我们扔的?” 万老太太一口咬定:“就是她们三个干的!我坐在地上喊人的时候,看见她们三个扔扔地蹽。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你们没干这事,你们为啥要跑啊?” 湘君微微一笑,对众人道:“近期因为战乱,无论学堂还是药铺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就想重新制作几套桌椅,打算近期复课。我们三个吃完早饭,就去了药铺和学堂,三个先生和两个郎中都可以作证。” 扫望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我们三个见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就回家了。当走到小后街村口时,见老太太边哭边骂。大家伙都知道我们之间隔阂很深,过去吧,无话可说,也就快走了几步,结果就把我们几个给赖上了。 “这还不算,还花钱雇王小秃儿跟踪我们。当年王小秃儿、万钧陷害我们之事还记得吧?我怕王小秃儿是东瀛人的奸细,所以就把他抓了起来,经过询问,才知道是这个老太太指使的。所以我们就到她家来对质。” 众人交相议论,都说万老太太做事太欠考虑。 万老太太把手一摆,刚想说话,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转头一看,正是关先生。 关先生撩起长袍,蹲在她的身旁,笑着说道:“老姑啊,你赶紧起来吧。俗话说得好:会说不如会听的。这件事啊,还真不怨人家湘君。因为我们六七个人一直都在一起。” 万老太太反问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看见了。她们走了之后,你知道她们三个干什么去了?” 关先生见她胡搅蛮缠,无法跟她讲理,不禁也有些生气,便问道:“你说人家往你身上泼屎,你看见了吗?你有证据吗?单凭人家跑几步,就咬定是人家干的,当真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怀疑你偷我家钱了呢,你偷了吗?” 王婆子一直都在气头上,也走上前来,指着她道:“这个死老太太,我好心帮她,不但还捞着好,还把我卷了进去。就是灶坑的王八,两头拱火。” 万老太太见这两个人都不向着他说话,不禁恼怒了起来。指着关先生和王婆子吼道:“我知道,湘君家中趁钱,长得又俊,男的被她脸蛋儿给迷住了!女的被她钱给迷住了,所以你们合伙来欺负我这个瘸老太太!” 关村长见她竟说些用不着的,便警告道:“难怪万长富说你胡搅蛮缠一辈子,果然不假。真是无药可救了。我告诉你,胆敢胡说八道,我就拿村规处置你。” 关福吉一旁叹道:“就这烟不出火不进的玩意,说什么也没有用。” 万老太太不敢得罪关村长,见关福吉也来叱责她,便骂道:“小王八犊子,你也敢数落我!”伸手去摸身旁的拐杖。 菱花就在身侧,一踏脚,就把拐杖的一端给踩住了。 万老太太拽了几下没能拽动,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老天爷啊,你就长长眼睛吧。他们这些人欺负我,还有……” 东邻居的女主人名叫刘桂芝,人送绰号快嘴刘,她说话向来不讲情面,见老太太油盐不进,便上前斥责道: “这老太太,自打他孙子画画挣两个屁钱儿,就开始抖擞了起来。说话声都变了,那天我和东院三婶儿到园子里拔棵菜,碰上这老太太了,你听她说啥……” 她把肩膀一端,屁股一扭,用矫饰的嗓音学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啊?有时间到府上去做客。 “你说说,你说说,屯中住了这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呀?斗大的字不识三个,还整出一句,‘二位’‘府上做客’。呸!瞧你那满脑袋虱子吧! “大前天中午,老太太着急火燎地把我喊到她家。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闹了半天,让我给她刮虱子。闹了半天是个猪胯子娘们!” 刘桂芝的一番话,让众人既解气又好笑。七嘴八舌,纷纷地对她指责。 万老太太见黔驴技穷,索性叭叭地嚎了起来,两腿蹬着地,两手捶打胸口,边哭边说道:“天啊,我这是得罪谁啦!怎么都欺负我呀,老天爷呀,你给我评评理吧!” 这时候,只听几个孩子站在大门口一起喊道:“万老太,就会哭,满身虱子像头猪!” 围观的民众哈哈大笑。 关村长怕事情闹大,把手一挥,冲着孩童们喝道:“都给我滚一边子去!” 几个孩子一哄而散,向东边跑去。 万老太太把两腿一蹬,又开始哭道:“老天爷啊,就连孩嘎子都欺负我呀!你得为我做主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草草收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关村长生怕把事情闹大,便把湘君、关丽萍叫到了一旁,低声道:“这老太太蒸不熟煮不烂,谁也整不了。 “杀了她吧,局势刚刚稳定不久,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就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为了和平,还是退让一步吧。” 菱花道:“如果就这样算了,这老太太更加怀疑我们。” 关村长劝道:“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你们干的,比谁都清楚。我劝你们还是别跟一个瘸老太太一般见识。” 关丽萍解释道:“其实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她较劲。当时不明真相,前期万老太太、王小秃儿又和治安军走得很近,我们怀疑他们是奸细,所以才找到她的家里。” 关村长低声道:“就算这二人是奸细,又能泛起什么波澜?忍一忍风平浪静,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湘君觉得没能把老太太制服,有点不甘心。抬头看了一眼关丽萍:“姨娘,还是你拿个主意吧。” 关丽萍一笑道:“老太太虽然可憎,但毕竟是万恩的亲姥姥。怎么也不能把她给杀了吧。” 此话一出,湘君也就没有话可说了。 菱花却是愤愤地道:“这老太太嚣张至极,即使不使劲打她,我也得踹她几脚。” 刚一转身,却被关丽萍拉了回来,低声道:“这些人看着呢,还是算了吧。方才你也削了她几个大嘴巴子,出出气,也就行了。” 湘君叹道:“难怪万兰我娘总说自己命苦。摊上这样的母亲,确实没法子。”把手一摆,朝门外走去。 万老太太见她们要走,便爬了起来,指着她们骂道:“小贱人,不许走!今天必须把事情给我整清楚喽!你们为什么往我身上扔粑粑。” 关村长将她拉到了一旁,低声道:“老姐呀,你就别再骂了。人家不搭理你,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大河东所有的土匪都是万恩的兄弟,若不看在你是万恩姥姥的面子,整几个胡子下山,杀你一个瘸老太太,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还咋呼个啥。” 万老太太顿时脸上变色,也就不再咋呼了。 但嘴上依旧很强硬,咬着牙道:“等着的,我孙子也有本事。哪天拉回一大马车银圆,用钱把这三个贱人埋在钱堆里,压死她们。” 关大军的母亲哼道:“还大洋呢!一车烧纸料子吧。”撇了撇嘴,转身朝门外走去。 关村长朝大家伙挥了挥手道:“不过就是一场小小的误会,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大家伙都别围着了,赶紧散了吧。” 关村长正要离开,万长富却走了进来,因为想了解一下真实情况,就把他留了下来。 万老太太见老伴儿回来了,就开始诉苦来。湘君她们三个如何往她泼屎;如何来家里打她,讲的是句句是血,声声是泪。 万长富也没说什么,朝关村长递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就走出了大门。万长富低声问道:“到底因为什么事啊?” 关村长也就毫无隐瞒讲出了事实真相。 万长富气得是牙根直痒,低声骂道:“这个老混球,我真拿她没有办法。你说整死她吧,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整死她吧,整天惹是生非。在万花庄的时候,手下有一个李半仙儿,闲着没事往自己闺女的头上扣屎盆子; “在万花庄待不下去了,来到关家屯,手下又多了一个王小秃儿,不是往丽萍身上破脏水就是欺负人家湘君。 “丽萍是你的亲侄女,是和湘君关系不错,但你也别用这等下三滥手段埋汰人家啊。这缺德玩意,我真没治了,索性也不管她了,就让她捉吧!” 关村长道:“我去趟湘君家,你也跟我过去呗。顺便安慰安慰人家。” 万长富苦着脸道:“因为这死老太太,我不都道过好几次歉了,你说我哪还有脸面再蹬人家大门?这样吧,你为我传个话,让湘君等人别往心里去,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搭理她干嘛。” 关村长来到湘君的家中,樱花端来了水果和香茶。 关村长摆手道:“别忙了,我坐会儿就走。这次来不是为老太太的事情而来,而是向你提个建议。” 湘君笑着问道:“村长请讲。” 关村长叹道:“天有不测风云,我建议你把牛、羊和没有必要的牲畜卖掉。一则省心;二则我们心思完全用在粮食上。我也知道,你来这里并非过小日子,那么,养活这些牲畜也没有什么大用。上次衙役突然抓人,牛羊被霍霍无数,既操心又费力,何必呢?” 没等湘君说话,关丽萍抢先说道:“湘君置办家业,诚心诚意想和万恩过安稳日子,可生在乱世当中,身不由己啊。卖就卖了吧。” 湘君叹道:“有缘相聚易,日久守缘难。卖就卖了吧。正如伯父所言,天有不测风云,战事一起,这些牛羊也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次日一早,湘君、樱花就去了玉秀家。一是看望一下玉秀;二是关福吉经常在集市上倒卖过牲畜,让他联系一下买家。 田玉秀病情痊愈,正在厨房里洗碗,见湘君、樱花到来,急忙迎了出去。 指着二人道:“你们俩真不识念性,我正有件事想告诉你们呢。” 湘君、樱花被让进房中,关家二老待客热忱,又是沏茶又是倒水。湘君颇为过意不去,阻止道:“你们就别忙活了。我们经常来你家,干嘛总像招待贵客似的。” 田玉秀笑道:“下次就不这样招待了。” 唠了一会儿闲嗑,湘君这才谈正事。 伸手抓过玉秀的手,笑着说道:“我们今天来你家,可不是来看玉秀的。有一件事求伯父帮忙。” 关福吉一笑道:“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呀。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田玉秀嚷道:“爹,湘君都不是来看我,不许管她家的破事。” 公公、婆婆见儿媳妇与湘君等人的关系如此密切,心里很是高兴。 湘君呵呵一笑,这才讲道:“此前一门心思想与万恩过常人的日子,因此养了许多鸡鸭鹅,养和羊。现在看来,这种生活已经成了奢望了。 “上次逃得匆忙,也没把牲畜转移走,结果损失了好多。天有不测风云,虽然双方已经达成了某些共识,但和平时间不会是太长。我想将所有的牛羊,外加几头驴,都处理掉。伯父曾经做过这行生意,我想要你找个买主,尽快处理出手。” 关福吉点头道:“行,倒卖牛羊的老客我认识不少。一共有几头牛,多少只羊?” 湘君看了一眼樱花,笑着问道:“咱家有多少头牛?多少只羊?” 樱花寻思了半晌,这才说道:“估计十五头牛,六十多只羊,六头毛驴子。其中包括三头耕牛。我也是估计的数字,反正差不多吧。” 关福吉掰着手指算了算,缓缓地讲道:“你家土地多,耕牛不能全卖,至少也得留两头;毛驴子也不能全卖,干点零活什么的,最起码得留两个。余下的一个也不留,卖掉了静心。这年头什么军队都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关大军的母亲道:“那可不。家财万贯,带毛儿的不算。把几百亩地伺候好了就得了,别太要强喽。” 田玉秀笑道:“我老姑才操心呢!我没看见湘君管过什么事。” 湘君哈哈笑道:“打人别打脸,说话别揭短。你倒好,把我的毛病都给讲出来了。” 关福吉叹道:“别看湘君什么活计也不干,但她的心,比谁操得都多。你们这叫劳力,她这叫劳心。” 湘君推了田玉秀,笑说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给我滚吧!” 两个人女人嘻嘻哈哈,揉成了一团。 又坐了一会儿,湘君看了看天色,对樱花道:“咱俩出来半天了,赶紧回家吧。” 田玉秀阻拦道:“萍姨在家,也不需要你们俩做什么。中午在我家吃吧。” 湘君摆手道:“不行,最近招了好多短工。你又不能上班,萍姨和菱花忙不过来,我们必须得回去。” 田玉秀也知道他家事情很多,也不强留,送至大门外,二人就回家了。 三天后,关福吉从外地带回来一个老客,就把这些牲畜全部买走了。湘君如卸重载,轻松了许多,把心思完全用在筹集粮食上面。 万老太太得知湘君把牛羊全都卖了,心疼不已,寻思着:“如果不黄亲戚的话,这笔钱岂不是自家的。” 一想到湘君的背叛,气得她咬牙大骂。 自打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人们再也没人搭理他。就连万长富也不经常回家。一时间万老太太已经步入孤立的境地。 拿屯里人的话来说,她现在就是一堆臭狗屎,谁见到都远远地躲开她。也许这就是古人留下的一句话:“失道寡助。” 既然没人搭理她,万老太太也就整天待在家中。除了吃饭睡觉之外,还要干一种活计,就是整天跪在保家仙面前烧香祷告: 祈祷孙子带着漂亮的媳妇,赶着大马车,拉着一大车银圆回家,然后多雇几个家丁,把湘君一家人通通干掉。 此时万钧、黄芸姗已经去了陪州。 陪州坐落在三江口平原腹地,位于我国的最东端,也是太阳升起最早的地方。不但城市大,民族种类多,更是东北亚的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 二人投奔李麻子而来,经过两天的寻找,终于见到了李麻子。 原来李麻子想在陪州开个赌坊,可这里太过于复杂,还没等开业,就被一伙不明身份人,把店给砸了。 不过李麻子还算够意思,见二人投奔自己而来,怎么也不让他们哭着回去,便对黄芸姗道: “东街有个‘大博彩’,是陪州最大的赌坊。老板与我认识,他那里想招一个高手,给赌坊做护管。如果你们二位能为大博彩撑起一片天,不但没人敢欺负你,日进斗金不是梦。” 黄芸姗见多识广,又很仗义,当下就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李麻子的面前。 拱手道:“朋友落难,不能不帮,区区二百块大洋不成敬意,请李大哥收下。此事就拜托您了。我们正想找一棵大树乘凉!” 李麻子见这女子如此豪爽,霍地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妹子相助,李某暂时收下,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大博彩的老板。” 陪州东街的烟花巷里,青楼、赌场,饭馆,一家挨着一家,门口都悬挂着各式的灯笼和招牌。 琴箫声、唱曲声、淫笑声、吆五喝六声……,从院墙里、木楼上飞出,充斥着大街小巷的上空。 小巷的拐角处,有一栋雕梁画栋的五层大楼出现在眼前,通红的栏杆、围成一个花圃,里面青枝绿叶,百花争艳。 大楼的中间处,悬挂着一个亮着灯的牌匾,上面写着“陪州大博彩娱乐中心”。 万钧咧着大嘴,惊讶地叫道:“咦妈呀!赶像皇宫了。” 黄芸姗用胳肘撞狠狠地撞了他一下,疼痛难忍,此后再也不敢说话了。 大博彩属于娱乐中心,不仅仅可以赌博,还有好多其他娱乐活动,不但有舞厅、餐饮、赌坊、宾馆,时常还举办灯红酒绿的晚会。各地的名流、财主等尊贵人物,经常在此消遣,奢华而热闹。 老板见万钧长眼睛,大嘴叉,胖乎乎的一张脸上,挂者一脸土气;长发乌黑,后面梳着一个辫子,唯有这一点还带有赌王的风采。 老板有点不相信他,当即唤来馆内的高手与他比试赌技。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无论什么高手,无论用什么赌具,万钧都是来者不惧,只用半天的时间,就把这些高手赢得是心服口服。 老板十分满意,对万钧道:“这位兄弟果然赌技高超,完全可以担当我赌坊的重任,现在我和你谈谈分成的事吧。” 万钧刚想说话,却被黄芸姗喝道:“别说话。听听主人的建议。” 老板沉吟道:“从此你们俩就是我大博彩的人,吃喝拉撒睡和安全问题都由我赌场负责。至于工钱吗……” 他沉思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对黄芸姗道:“输了算我的。三七分成,我拿七,你拿三,你看怎么样?” 第三百三十章 风生水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既不动本钱,安全又能得到保障,虽然挣得少了点,但不用操心。黄芸姗觉得还可以,当即一笑道: “我们二人吃不惯伙房的饭菜,还是自立伙食吧。这样吧,吃喝拉撒睡都由我们自己负责,收入咱就四六分成,你看怎么样?” 老板把手一拍,叫道:“痛快!就这样定了。今天你们俩先到赌场转一转,晚上我设宴款待,明天一早这位万兄弟就登台表演!” 双方皆大欢喜,相关合作的细节,三言五语就达成了协议。 陪州属于北亚六国的贸易中心,各地的富商来到陪州都愿意赌上几把,更有东方赌城之称。 万钧借鬼神之应用,赌起钱来那是十赌九赢,唯一输了一把,也是为了招揽生意。 时日匆匆,一两个月过去。两个人收入颇丰,由来时的几百块,猛增到上万块。 万钧能赌,黄芸姗会办事,这对男女很快成了赌坊的重要人物。 老板以兄弟相待,手下以老大相称。每次出门办事,老板都派出十几个打手,前呼后拥,像宝贝一样保护他们,极其得意。 刘麻子的赌坊始终也没能开起来,就把房子转租了出去,虽然无法挽回所有的损失,但至少拿回一点本金。 他打算回到北宁城,做一些别的经营。既然要回去了怎么也得和老乡告个别啊,就来到大博彩与万钧、黄芸姗辞行。 二人能有今天,也托李麻子之福,当即把他请进了酒楼,三个人开怀畅饮地喝了起来。 黄芸姗的骨子里流着黄仙家族的血脉,讲究以恩报恩,以仇报仇的人,当即又掏出一百块银圆,给了李麻子。 李麻子感恩不尽,当下单膝跪地,当然是千恩万谢。 临行前,李麻子对万钧问道:“我明天就回家了,家那边有什么需要我照顾的吗?” 万钧寻思了一下,对黄芸姗道:“我想让李大哥给我爷爷、奶奶捎回一笔钱去。让他们买房子买地。一来回家有个住处;二来在在屯子里争争气。” 黄芸姗知道,只要湘君不死,她也无法住进关家屯。既然无法居住,干嘛还要投入这笔资金? 有心思拒绝,但毕竟这些钱是万钧挣的,人家倡导一次,怎么也得给他一点面子。 便对万钧道:“他们买的房子我们也未必随心,这样吧,我先捎去二百块大洋,有房买房,有地买地,先给你壮壮名声。我家懒牤子前途无限,将来在哪里安家立业还不一定呢。” 万钧大嘴一咧,点头笑道:“媳妇说的对。如此发展下去,说不定我们辉煌到什么程度。山里的房屋土地都很便宜,二百块大洋让他们随便花,就当给他们养老了。” 把头一转,又对李麻子道:“李大哥,你见到我爷、我奶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夸夸我。你不知道,屯里人眼皮下浅,总说我没出息。就连我爷都说我:你要是出息了。天龙都得下花蛋。” 李麻子哈哈笑道:“万兄弟在陪州混得风生水起,还用我夸吗?只要我实话实说,就令人羡慕不已。” 酒足饭饱,李麻子便与二人告别。 李麻子这次亏损不小,幸亏黄芸姗、万钧重情重义,危难之时给了他三百块现大洋,不然很难东山再起。 恩人之托,他怎敢忘记。回到北宁城的第二天,就乘车去了关家屯。 万老太太见有贵客到来,就打发邻居的孩子去给万长富送信。 万长富得知家中来了贵客,便从街上买来一些酒菜。 眼看就到中午了,况且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诉二老,三个人就喝了起来。 饭桌上,李麻子自然要对万钧、黄芸姗大大地赞美一番。 万长富得知孙子以赌为生,心里很是不爽;万老太太则是不然,呲着稀疏的几颗牙齿,乐得合不拢嘴。 当李麻子把二百块银圆摆在桌子上,要他们买房买地的时候,万老太太更是高兴不已,当即说道: “东头老周家卖房子卖地。老头喳,你明天你到周家走一趟,连房子带地都买下来。万钧不回来也没事,我两头住,土地种不了,咱就租出去。从此我就指着地租子过日子,整天吃香的、喝辣的。” 万长富怒怼道:“还不知道人家卖不卖呢,你就唠起地租来啦。” 万老太太嚷道:“怎么不买呢!我都听好几个人说啦。” 万长富问道:“周家要搬到哪里去?” 万老太太指着万长富,数落道:“你整天就知道收点破山货,什么也不知道。周家的闺女、儿子都在海州城做事,听说都当点儿小官儿,老爷子、老太太岁数都大了,就打算把两个老人接到城里去养老。这里没人住了,还留房子、土地干啥?” 万长富点头道:“既然人家拿钱回来了,这点事儿我一定去办。” 李麻子走后,万长富也就回店里去了。因为他的店铺坐落在集市上,正好从周家门口路过。见周家老两口正在槐树下乘凉,便顺口问道:“老哥,听说你家要卖房子卖地,有这回事吗?” 周老爷子答道:“是啊,谁想买呀?” 万长富一笑道:“我想给我孙子买。” 周老爷子道:“既然想买,就到屋里坐坐。买卖不成仁义在,到我家喝口水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万长富随着周家二老走进房中。 周家此前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共有四间正房,三间偏房,青砖碧瓦,檩木也不错,万长富很是满意。 当问起价格,周老爷子毫不避讳地道:“不瞒你说,我家房子也有人给过价了,咱们一个屯子里住着,我也不要谎儿,咱就一口价。除了房子之外,我家还有八亩好地,六亩山坡子地,要价二百一十块现大洋。” 万长富呵呵笑道:“既然你实在,那我也实在一点。也还你一口价儿。一百九十块。” 周老爷子竖起拇指赞道:“确实很实在!这样吧,咱哥俩也不找中间人了,各退一步,二百块,你看怎么样?” 万长富做一辈子生意,也会讨价还价,一笑道:“请听弟弟最后说一句话。老哥,你在给兄弟让出一顿饭钱。” 周老爷子爽快地答应道:“行,那我给你让出五块大洋,一百九十五块现大洋。”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买卖做成了。 第二天,找来关村长等人做中间人,写了一份文书,当着众人的面,一方交钱一方交了房契、地契,周家的房屋土地也就写在了万钧的名下。 万老太太憋郁了良久,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这一天。见南村口大柳树下坐着不少的人,也就凑了过去。 自从上次被菱花打了几个耳光之后,万老太太很少往人堆儿里凑,今天见她到来,都觉得很惊奇。 刘桂芝向来快言快语,远远问道:“大姑啊,听说你在家中闭观修炼呢,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万老太太不气不恼,朝前走了几步,便站在树荫下。得意地说道:“我家把老周家的房子和地都买下来了,我想过去收拾收拾。见你们都在这里坐着,特意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刘桂芝连熏带燎地道:“哎呀,还是你家有钱啊!是不是你家老头子又挣到大钱啦?” 万老太太把嘴一撇,哼道:“就他那怂样,下辈子也挣不到大钱哪!人家我孙子有本事,托人从陪州捎回来五百块现大洋,让家里先买几亩地。没成想周家非得连房带地一起买,反正手里有好多的钱,也就全都买下来了。” 刘桂芝假意地夸赞道:“你孙子可真有能耐。他在陪州干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 万老太太可有了显摆的机会,便讲了起来:“要提起我家大均,这孩子真了不起。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一个媳妇,两个人就开了一个大赌坊。据听说来钱像流水似的,每天都能挣到几百块现大洋。我孙子说啦,干这行不是什么正道儿,等把钱攒足了,就开着小汽车回家,然后干别的。”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撇嘴,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唯有刘二小儿傻了吧唧的,他笑着问道:“那一大车钱是银宝还金元宝啊,不会是用金纸叠的吧?” 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万老太太顿时勃然变色,指着刘二小儿骂道:“你这傻犊子!等你爹娘死了,再拉一车金元宝吧!” 二小娘就坐在大门石上,听了这话,便接过话来:“他娘活得好好的,十年二十年也死不了!不像那户缺德人家,耍钱闹鬼儿什么钱都挣。说不定什么时候,钱还没拿回来,半道儿就蹬腿了。” 万老太太指着二小娘骂道:“你咒谁呢?看你家那穷酸样,八辈子也发不了财!” 二小娘当仁不让,立刻出言反击:“我家虽然穷了点,但不缺德。不像某个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趁钱能咋的?不得好来,也不得好花。说不定哪一天输光了,猪窝都住不上。” 万老太太哼道:“输光了也比你家强!” 二小娘慢悠悠地说道:“墙挡着吧。呸!杀人放火,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就这样的玩意,还有脸在众人面前显摆呢!我要是有这样的孙子,早就撒泡尿沁死了!” 万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二小娘骂道:“难怪你养活一个傻儿子,就是嘴损给损的!哼,这辈子出傻子,下辈子还得出傻子!” 二小儿娘笑着说道:“傻子也比残疾强。这辈子残,下辈子还得残!” 万老太太勃然大怒,举起了拐杖,想要打人,但又放了下来,说了一句:“你等着的!转身就走了。 刘桂芝见她要走,便喊道:“哎!大姑啊,什么时候把烧纸拉回来,告诉我们一声!” 几个男孩子也来凑热闹,齐声喊道:“老太太回家烧纸去喽!” 万老太太把身子一扭,指着众人骂道:“没有一个好玩意!不得好死!”一扭一扭地朝家中走去。 当走到王小秃儿家大门口时,见他正在门口站着,便冲着他喊道:“大侄子,我家买房子啦!明个儿有空帮着大姑收拾屋子去,大姑不让你白干,不但供你饭,给给工钱。” 王小秃儿也没吭声,万老太太站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一夜无书,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万老太太夹着掸子和笤帚来到王小秃儿的家中。见房门紧闭,估计还没有起来。 便敲窗叫道:“小秃儿啊。我是你大姑,赶紧起来,今天帮我干一天活儿。” 王小秃儿坐了起来,见天还没有大亮,便应付道:“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再去。”说完往炕上一倒,又睡着了。 新买的房子在中间那条街,万老太太走到街口时,碰到了关村长。 关村长也就随意地问了一句:“老姐姐,一大早夹着把笤帚干啥去?” 万老太太正想显摆显摆,见有人搭话,便止住了脚步,笑着说道:“我孙子不是买个房子么。过几天就带着新媳妇回家,我去收拾收拾屋子。” 关村长知道她家买房子,但不知道万钧万钧要带着新媳妇回家,又问了一句:“怎么?你孙子又娶一个媳妇啊?” 万老太太见关村长问起这句话来,也就把话匣子打开,嘚嘚嘚地说了起来。 孙子此前是搞了一个媳妇,如何乱花钱、如何不会过日子;结果被万钧给休了。现在孙子如何有能耐,挣了多少多少的钱;新媳妇如何如何的俊,如何如何的好。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说得满嘴起白沫子,就是没完没了。 关村长本来就很讨厌她,见她不知为耻反而为荣,更加几分厌烦,多次想走,又被老太太给拉了回来。 这时东头徐家老太太到菜园里拔菜,也被她给拦住了,关村长借着这个机会才得以脱身。 她又把这些事讲给徐家老太太听。人家急等烧菜做饭,哪里有闲情听她胡说八道,多次想走,都被她拦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莫起贪欲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徐老太太见她说起来没完没了,一时脱不开身,情急之下,就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不行啦,我有一泡尿,实在憋不住了。” 捂着肚子,向菜地里跑去。 万老太太“哧哧”笑道:“老驴上磨屎尿多,和你说几句话还来尿儿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徐老太太回来,万老太太很是生气,嘟嘟囔囔地说道:“等我孙子成了气候,一点儿好处也让你捞不着。”一拐一拐地向周家宅院走去。 万钧突然混得风生水起,令田玉秀以及家人十分诧异。因为他的崛起,很可能会危害湘君,一家人便来到湘君的家中。 一进屋,田玉秀便把湘君拉了过来,低声道:“万钧和一个女的,在陪州开设赌场,据听说挣了好多好多的钱。在关家屯买房子买地,会不会是针对你而来?” 湘君不屑地道:“各过各的日子。他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呗,与我有什么关系?” 田玉秀一脸严肃地道:“买房子买地是与你没有关系,可他身旁那个女人跟你一定有关系。据听说那女子很不简单,不知道请来了什么仙,在赌场了春风得意,十赌九赢,偶尔输一把,也是小头儿。那钱来得像流水似一般,普通人谁能这样?” 菱花、樱花、关丽萍皆是一惊。 湘君却是淡然笑道:“人陷邪道,万钧命不长久。” 姚玉秀急忙问道:“不就是耍钱么?与邪道有什么关系?” 湘君笑着说道:“既然你们关家把我当成家人,那我就把实情告诉你们。” 各自找个位置坐下,湘君不紧不慢地讲道:“我也听说过万钧开设赌场这件事,但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挣钱。 “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万钧已经丢了画魂,再也不能画画了,借着残存的一点画魂的灵性,借鬼神之道,开始大肆赌博。 “赌博通常是靠手气、运气、技艺来赌输赢。而他们是搬来鬼神来改变了牌道。说句白话,就是借鬼神之应用,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所以逢赌必赢。” 关老太太讶然叫道:“我的妈呀。这万钧怎么跟鬼神打上交道了?” 湘君两眼望着田玉秀问道:“你还记得一天早晨,你见过那个女子么?” 田玉秀点头道:“记得。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呢。” 湘君很严肃地说道:“那女子八成就是李珊。据万恩讲:她是老黄仙的第九十九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女儿,小名叫九九。 “前生做过东瀛人的走狗,也做过万钧的后娘。不出我料,一定是这妖女吸走了万钧身上的画魂,才得以还阳。” 樱花皱着眉头道:“照你这么说,被姐夫打的那个女鬼就是李珊喽?” 湘君点头道:“有可能。” 几个女人在说话,关福吉始终也没插嘴,听到这里,便插嘴道:“我家大军的死,会不会与女鬼有关系?” 湘君摇头道:“眼下还不敢断定,但你儿子死得确实有些蹊跷。” 房中寂静,掉针可闻。 静默了好一阵子,菱花突然问道:“大傻均一旦有了钱,会不会掉头对付我们?” 湘君笑着问道:“万恩灭了整个黄仙家族,两个人天生就是仇家;而我与万钧又是老冤家,你想一想,凭黄仙的性格,不报仇才怪呢!不过李珊的本事有限,眼下对我们还形不成什么威胁。但一定要提防小人暗中放箭。” 关福吉听到这里,忿忿地骂道:“真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难道老天爷也不讲公道吗?” 菱花霍然起身,愤愤地道:“道家的精髓都被别有用心的教派所利用,天地间那还有什么道义?表面上的那点东西,就是给……” 湘君摆手道:“祸从口出,菱花请自重。” 菱花沉着个小脸儿,从心底逸出一声喟叹,在湘君身旁坐下。 湘君见大家伙的脸色较为沉重,淡然地一笑道:“万物循环,枯荣有序,有得必有失,这是自然的规矩。我给你们讲一段黄鼠狼口袋的故事吧?” 田玉秀揽住湘君的胳膊,笑着道:“我愿意听。” 湘君微微一笑,便开始讲道:“从前有一户姓贪的家人,主人名叫贪欲,有一天他在山上打柴,在山坡上捡到一个小口袋,他见袋子不错,就带回了家。 “贪欲的家里很穷,已经无米下锅,为了糊口,就拎着捡来袋子到附近几户人家去借米,打算明天把柴买了,再买米还给人家。 “走了两三家,在一户姓张的人家借了二斤白米,一家三口人煮了一锅稀粥,这一天也就熬过去了。 “第二天恰巧赶上雨天,不能到城里去买柴,依旧没米。正愁到谁家去借,发现袋子里还有二斤白米。 “以为是那户人家称错,也就没有吭声,就将这二斤米倒进锅里,煮了一大锅稀粥,勉强度过了这难熬的一天。 “次日煮饭时,发现米袋子里的米一点也没有少,贪欲也就明白是袋子的缘故。他就倒出一升米,上秤一称,袋子里还是二斤,一点也没少。 “饥饿的问题解决了,贪欲在想,反正白米无穷无尽,不如解决一下零花钱的问题。这天他试探性地倒出了两斗米,见袋子还是一点没有少,就背到集市上去卖。 “第一次卖了不到一两银子,拿出一些散碎的银两,买了少许的酒肉,乐呵呵的回家了。全家人欢天喜地的吃了一顿。 “得到甜头之后,贪欲每天如此,都倒出两斗米,然后背到集市上去卖。吃喝不愁了,零花钱也有了,可他觉得整天背米太累,就买了一头老驴。 “由每天倒出两斗米,改为每天倒出四斗米,兑换成钱之后,发现袋子里还有四斗米。他见这米越倒越多,就试探性地增添了两斗米。 “几天过后,他又不满足了,这样一点一点的卖下去,什么时候能盖新房、什么时候能有属于自己的大片土地? “于是他就买了一辆马车,倒出无数斗的白米。一天一车,卖往城里的粮行。他见粮行的老板们个个都是肥头大耳,光动嘴不干活,雇了一大堆活计。 “一合计,反正白米有好多,手里也有了银子,他一下子就买了十辆马车,雇了二十多个伙计,往各地粮行运送白米,他整天待在家里,坐等数钱。 “几个月后,大宅院也盖起来了;也纳了一房小妾。与乡下人比起来,可以说盖过他们一头。 “但跟人家城里的富户相比较,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反正袋子里的白米无穷无尽,怎么也倒不完,他就多买马车,多雇伙计。开粮行,搞运输,奔着日进斗金的念头,准备大干一场。 “贪欲逐渐演变成贪婪,后来雇了几十个伙计,整天轮换着往出倒米,一刻也不停,这天突然倒出一个小火球来,“呼”的一声,米袋子着起火来,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最近这几个月里,贪欲挣钱不少,单凭手中的积蓄和家宅土地,足够富有两辈子。因此也不在乎许多,只是卖掉了所有的马车,解雇了所有的伙计,继续过着他富有的生活。 “一天,村子里有一家办喜事,贪欲自然也要参加。席间,一村民问道:‘老贪,前些日子干得轰轰烈烈,最近怎么不送米了?是不是买卖亏啦?’ “贪欲也属于争强好胜之人,见他有点嘲笑自己之意,便说道:‘钱够花就得了呗!死乞白赖地挣那些干嘛!’ “又有一个人问道:‘你有多少钱啊?小小岁数就想养老了,这哪行啊。’贪欲拍着胸脯,牛哄哄地道:‘操,这不是吹的。大凌河水干了,手里的钱不会干的!’ “也不知道是把哪堂仙激怒了,还是落魄的时候到了。从此他家歹运不断,灾难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死猪、死马、四家畜;后是家人得病遭灾。田地虽然买了不少,也种了不少亩,可到了秋天都被鸟给吃光了。 “他手里的积蓄虽然不少,本想安分守己地做点买卖,可干啥啥赔。卖面赶上下大雨,卖扇子赶上刮大风,贩卖几匹马,赶上闹兵灾,把马也抢光了…… “手里的银子也来越少,日子也越过越穷,后来家里着了一场大火,把所有的家当也全部烧光了。 “妻子、小妾见和他过也没有什么奔头,夹着包裹也回娘家了。他饿得难受,就拎起了米袋子,称了称,只剩下了二斤米。 “他煮了一大锅稀粥,吃光之后,袋子里再也没有米了。由于他发迹的时候很嚣张,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也就没人借给他米,最后被活活地饿死了。 “古人有一首诗,对人的贪欲写得简单明了,我给你们读一遍。”她喝了一口水,便开始读起来: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 槽头拴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 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社稷。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玉帝比高低。 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她一口气把诗读完,然后一脸严肃地道:“记住我的话,人心是没有满足的,更何况万钧是在借鬼符之应用,迟早会完蛋的。 “两个人已经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一旦陷入困境,很难东山再起。古人云:盛极必衰。在我眼中看来,万钧的厄运马上就要到来了。” 湘君看了一眼大家,哈哈笑道:“我只是在讲故事而已,绝对没有诅咒他的意思啊!” 玉秀的婆婆哼道:“就万钧那虎扯扯的怂样,谁诅咒他干嘛!万事都有个度。树要不焦梢,早就该顶着天了。我听万老太太说,万钧和媳妇每天都有上百块银圆进账,饭店吃,宾馆睡,赌钱是活儿,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湘君呵呵笑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记住我的话。最多不出一年,万钧就得一落千丈。因为耍钱捣鬼不能超过三百天的,此后他们就会逢赌必输。 “你们想一想,万钧的画魂没了,以后不能再画画卖钱了。两个人又不懂得勤劳治家,加之赌博的恶习难改,别说他爷爷、奶奶没有什么家产,就是再有百万存款,恐怕也不够他们花。” 菱花提醒道:“既然是黄芸姗还阳,那一定对万恩不利。四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万恩?这么久了,两个人也好好近乎近乎。” 湘君挥手打了菱花一巴掌,娇羞地喝道:“滚一边去!” 菱花嘻嘻笑道:“本来就是夫妻,有什么可害羞的?以前害怕暴露身份,现在几乎人人皆知了,到军中看看有什么不好?” 关丽萍也一旁劝道:“是啊,两个人结一次婚,连亲生父母都不在场。万恩可来一次,还是猫洞子来狗洞子去的,就连姨娘的心里都不是滋味。眼下家中也没有太多的事情,你就去军中一趟呗。见见婆婆,见见万恩那些兄弟,在给我怀个大孙子回来。” 玉秀的婆婆也劝道:“去吧,一个人能有多少个青春?自打秘密结婚以来,聚少离多,真是苦了两个孩子了,眼下正是和平阶段,赶紧去吧。战火一起,又没有机会了。” 湘君虽然也动了去见万恩之心,但有些羞怯腼腆,若要立刻同意,害怕几个姐妹取笑她,便笑着说道: “去一趟也行。万一黄仙家族某个成员突然崛起,定会对万恩不利。樱花,明天咱俩就起程。” 樱花大眼闪动,附耳对湘君道:“四小姐,老爷昨天还提醒过菱花我俩,要我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动用法术。你也一样,玄世珠也不能使用。” 湘君寻思了半晌,这才道:“这样吧。咱俩先到小凉山,再从小凉山转至东乡山,然后再去清河南岸。” 关丽萍道:“人多嘴杂,世道又不太平。你们俩明天一早就动身,谁也不要惊动。樱花,你现在就去准备。” 樱花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冲着菱花做了一个鬼脸儿,然后向门外跑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伤我芳心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次日黎明,天幕如海,晨星寥落。湘君、樱花悄悄起身,带上所需要的西东,悄悄地走出了大门。 一路疾行,当天下午,就到了小凉山。二人在山上住了一宿,次日一早,崔二虎就派车将二人送至东乡山。 东乡山与军中互有秘密电台,就把湘君已经到达东乡山的消息告诉了万恩。得知爱妻到来,万恩自然高兴不已,就打算和宋小山一同骑马去接。 万强拍着万恩的肩膀道:“弟妹第一次到军中来,你骑着一匹破马去接,是不是有失体面?军中缴获的车辆不下十台,你就坐杜师长想要的那台吉普车去接。” 马烈久拍着桌子道:“不行!这件事必须听大哥的。湘君可以说是九道山的大恩人,没有人家的粮食,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挠了挠脑袋,瞪着眼珠子问道:“李子和桃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赵明笑着道:“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斗大的字不认识一麻袋,你就别装文化人了。说点大粗话比什么都强。” 马烈久嘿嘿笑道:“咱不谈桃和李子了,就说六弟结了一次婚,所有的人都没能到场,我想把这场婚礼给补上,千万不能让弟妹寒心。” 万恩摆手道:“非常时期,万万不可。我只想带着他到九道山拜见一下母亲,再到西河门拜见一下干爹。与各路的兄弟们见见面,也就完事了。” 万强啧了一声,缓缓地说道:“既然不举办隆重的婚礼,也得贴个囍字,放几挂响鞭,搞一个简单的仪式吧。 “这样吧,准备两辆好一点的汽车,咱们哥几个一起前往东乡山。就走通往南安镇那条路,一同前往九道山。六弟都娶媳妇了,几家人怎么也得团圆一回。” 马烈久拍着巴掌,哈哈笑道:“说句实在的话,我们几个也挺想媳妇,借小弟的光,跟媳妇也热乎两天。” 大手一挥,大声说道:“时间很紧,抓紧准备。” 话音未落,许大军跑了进来,笑着对众人道:“你们谁也走不了!方才吴先生打来了电话,说二十六师今日就到。吴亮、张乾带着一个团的兵力,下午就进入朝东乡山调拨一部分人马,要我们给予帮助。” 二十六师是由东乡山的原班人马扩编而成,因为他们对这里颇为熟悉,上级就将他们派到这里来,准备协助战神军打好春季大战。 弟兄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马烈久惋惜地道:“本想给小弟补办一场婚礼,结果还……” 万恩一笑道:“没有什么遗憾的,等打下这片领地,你们在万花庄为我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就这样,万恩、宋小山乘坐一辆吉普车,前往了东乡山。 因为宋万、赵老蔫儿、赵全等人还得迎接新军,更是脱不开身,都表示很遗憾,只能目送他们远去。 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速度不是很快,二百多里的路程,整整行驶了三四个小时,傍晚时分,汽车穿过荒无人烟的百里河床,渐渐接近九道山山脉。 趴着车窗朝外望去。群山之间,梯田层层,绿油油的庄稼在风中摇曳,几个妇女正在田间劳作。 湛蓝的长河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牛羊如云,隐隐可以听见“咩咩”的叫声。 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哥!你终于回来啦!” 万恩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娇俏动人的少女笑靥如花地从田间朝这边奔来。 万恩对司机道:“赶紧停车,我妹妹来了。” 司机将车停下,万恩开门下车,对宋小玲笑着问道:“你怎么也做起农活来了?” 宋小玲咯咯笑道:“山里的孩子,什么活计没干过?”上前刚要去挽万恩的手,车门一响,打车里走出一个绝佳的女子。 宋小玲登时就是一愣,指着湘君问道:“她是谁?” 万恩笑着道:“小玲,哥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嫂子,也就是娘亲经常提起的湘君。” “嫂子?”宋小玲顿时小脸儿一沉,突然问道:“你们真的结婚了?” 万恩笑道:“是的。我与君儿前生有约,哥哥早已立誓要娶她为妻。由于诸多的原因,我们只能偷偷地举行婚礼,也就没有通知母亲和你。请原谅哥哥。” 宋小玲早就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成了婚姻唯一的依据,没想到他竟然私自与湘君结婚,突然一股彻骨的悲伤宛如山洪暴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田间的好多妇女也都围了过来,瞧着她浑身发抖,泪水不断地淌落,便纷纷问道:“怎么啦小玲?” 宋小玲哭着说道:“他不遵守父母之命,已经与这个女人结婚了。” 几个都来自万花庄,对万恩颇为熟悉,便对宋小玲道:“大丈夫理应娶妻纳妾,更何况万恩乃战神军之首,娶个两房妻子更是应该的。将来多子多孙,也好光耀门庭么!” 万恩摇头道:“我从未动过纳妾之心。我对小玲的喜欢,决不是那男女之爱。只是当作最为疼爱的妹妹一般,呵护关爱。此心天地可鉴,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倘若将来你有了喜欢的人,哥哥定然为你做主。至于母亲的承诺,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决定,希望你不要因此事而记恨……” 宋小玲听到这话,发觉想做二房的希望也荡然无存,仿佛悬崖边上的人揪落了最后一根稻草,蓦然发现,自己倾力所注的,竟丝毫承受不住自己的托付。 那凄裂的难过苦痛仿佛雷电般劈落。宋小玲喘息摇头,泪水倾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万恩瞧着她浑身发抖,泪水不住地掉落,心如刀绞,怜惜之心大盛,朝前迈了一步,安慰道:“妹妹,哥哥……” 宋小玲勃然色变,突然厉声冷笑道:“万大英雄请自重!我是宋家的女儿,与你非亲非故,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倘若再嬉皮笑脸地叫我妹子,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都知道宋小玲与万恩的亲密关系,见她突地疾言厉色,无不愕然。 万恩面红耳赤,尴尬已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又听她冷冷地道:“万家小崽子,今日之辱,宋小玲永世不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愧疚,生不如死!” 那双杏目怨毒悲恨地深望了万恩刹那,蓦地起身拂袖,风也似的朝山寨跑去,消失在通道之中。众位妇女慌忙尾随而去。 樱花义正词严地叱骂万恩。 湘君也表示对他颇为失望。唯有宋小山嘴角含笑,好像捡到了什么便宜一般。 万恩对她们叱责浑然不觉,呆呆地望着宋小玲消失在转弯处,想着她所说的话,心中突如被万针刺扎,痛不可抑。 刹那间,脑海中掠过从前与她一起的诸多情景,快乐的、悲伤的、甜蜜的、酸楚的……穿梭如风,交织如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年多的兄妹缘分,终于就此恩断情绝! 虽然隐隐之中,他早已猜到会有此日,但这一刻一旦来临,心中沉痛之剧烈,竟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估。 汽车缓缓地驶入了山寨。万恩、湘君、菱花、宋小山只能缓缓而行,各自心事重重,彼此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湘君这才责备道:“你们母子俩也是,为何不与宋小玲讲清楚?害得人家伤心痛苦。” 万恩解释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和母亲都没敢向她讲出实情。虽然我在山上,但仍不忍伤宋小玲的芳心。 “还有,我总觉得这不过是母亲的一句话而已,我们夫妻的关系一旦公开,便会自然将这朦胧初恋逐渐淡忘,所以我就一直没有说出口。” 樱花把小脸儿一沉,批评道:“什么为了四小姐的安全着想?我看你就是潇洒风流。对那些对自己存有好感的姑娘,不忍心推却,结果伤人益深。 “方才那几位大姐直戳你的内心。现在一心打仗,等拿下属于自己的地盘,你这个大将军就可以广纳妻妾,将来多子多孙,光耀门楣。” 万恩回怼道:“我每天不是练兵,整天就想着打仗,哪有这等谈情说爱的闲情雅致?虽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妥当,但你们也不能抓住小辫子不放。” 湘君转头对樱花道:“马上就要上山了,别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这是我婚后第一次面见婆婆,你务必要高兴一点。” 樱花咧着嘴,故意傻笑了几声,转头问道:“这样笑怎么样?” 宋小山笑着说道:“好像大傻子。” “诶呦!小叫花子,你敢骂我!”樱花蓦然转身,举着巴掌要打宋小山。 宋小山小牙儿一咬,拔腿就跑。一番嬉笑打闹,两个人的心情也渐渐转好。 万兰、万芬等人得知新媳妇到来,早早就走出寨门迎接。 这是一家人第一次团聚,喜悦的心情可想而知。 夕阳缓缓而下,对面又升起了远远的月亮。 宋小玲独自倒在床上,心里十分的难过,她不想看到一家人团聚的场面,就悄悄地收拾好了包裹,打算偷偷地下山,准备去东乡山去找自己的叔叔宋万。 寨墙高厚,宋小玲绕了一大圈,也无法爬上寨墙,只能走向正门。 万兰等人发现之后,便把她拉了回来。 万兰深知其心病根源,一边向她道歉,一边劝导开怀。 宋小玲哭着拉着万兰的手,颤声道:“娘,你永远是我的亲娘。小玲心里难受,想到外面清净几天。” 万兰无可奈何,往她包裹里塞了十块银圆。恰好这吉普车当夜就得返回营地,万兰生怕小玲想不开,就让宋小山陪着她一路同行。 万恩将她送到车前。临上车之时,宋小玲欲言又止,只是红着眼圈望了万恩半晌,眼神却是哀伤凄绝。 当她乘车远去,还把头探出窗外,悄然回首,一颗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在风中破碎飞舞。 晚风扑面,宋小玲越行越远。这样的结局,对彼此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湘君有恩于九道山,山上的民众对她自然是感恩不尽,主动拿出钱物,建议三位长老,为湘君补办一场婚礼。 万兰、万芬、修城主等人也觉得如此草率地结婚,对湘君来说太不公平,经过商议,决定明天就为万恩、湘君补办一场婚礼。 几个嫂子们都住在山上,当夜就为二人准备好了新房。 一路颠簸,万恩、湘君的身体有几分疲惫,吃过晚饭,就回到自己原来居住过的房间。 刚一走进院子,万恩登时就愣住了,见两门框上贴着大红的对联,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字。房间里也是焕然一新。 红烛新房,床前挂着雪白的夏帐,上面绣着龙凤呈祥;床上铺着绣着鸾凤的红绿被褥,照得如梦一般的香艳。 湘君问道:“谁这么有爱心?还特意为我们准备好了新房?” 万恩一笑道:“嫂子们对我像亲兄弟一般,一定是她们为我们准备的。” 二人简单地冲洗一下身子,便倒在了床上。 万恩把湘君搂在怀里,对她道:“君儿,我确实有个毛病,对其他大事都能明确决断,惟有这感情之事,不能果断拒绝。其实宋小玲对我颇有好感,我心里早已明了,只因心肠太软,不忍推却,结果无意中伤害了人家,也让你心中很不痛快。” 湘君摇头道:“这件事你在石洞中跟我讲过,当时我也没太在意,以为一个小女孩子懂得什么叫做真爱。但在那一刻方知宋小玲情深若此,确实伤她很深。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如意的郎君,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 万恩摇头道:“以小玲的性情,恐怕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真希望她将来能够幸福。” 湘君看了一眼万恩,问道:“从明天起,湘君在山上人的眼里,就是你真真正正的妻子了,我们要不要拜祭一下黄金玲?” 若是此前,不等湘君提醒,万恩早就领着她到墓前祭拜。可眼下黄金玲的精魂已经封印在胡小妹的体内,觉得拜与不拜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有心把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但又怕湘君为胡小妹之事而大发恼火,因此选择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 当即点头道:“明天一早,咱俩就到她的坟前去祭拜。”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举家团圆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次日凌晨,朝霞红紫破天,天际色彩瑰丽变幻,几座山峰在霞光的映照下,如黄金灿灿。 二人信步来到坟前,在她的墓前摆下好多祭品,然后站在坟前拜了几拜。一阵阴风乍起,尘土飞扬。 二人相互对望,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湘君这才叹道:“你一生桃花太多,看来黄姑娘情丝难断。” 万恩当下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低声说道:“君儿,从今天起,今生今世,万恩只喜欢你一人,如有变心,天打……” 湘君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摇了摇头,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眼眶一红,突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嘴唇微微地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叹道:“尘埃落定,魂魄归真。咱们走吧!莫扰了玲儿的清梦。” 山花拥抱着他们膝盖,露珠吻湿他们的裤脚,小草频频有礼,两个人沿着山间小路朝山下走。 晨风吹来,绿树簌簌,清爽芬芳沁人心脾。湘君见路边有一块巨石,平整而又干净,便对万恩道:“这里的山景如此之美,我们坐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万恩点头道:“好吧。”便朝巨石前走去。 二人并肩而坐,由此向下眺望,两个山寨一览无遗。 九道山分南北两个山寨。北山寨是前期的老山寨,依山而建,城墙高厚险峻,寨子里设有军营。 南山寨是后期所建,城墙低矮,面积颇大,寨子里多为大小民居。坐在山坡上,就能听到喧喧嚷嚷的说话声。这是最近的一年里最为热闹的一天。 湘君叹道:“乡亲们个个淳朴善良,与世无争,可这些东瀛人偏偏要发起战争。他们被迫在深山里苦熬三四年了,是多么渴望和平?多么希望你能尽快打下万花庄,让乡亲们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园?” 万恩点头道:“是啊,看到山上的老弱妇孺,更加坚定了我的使命。眼下二十六师也调过来了,其实拿下万花庄轻而易举。但我不想看到家园毁灭,更不想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因此我还是主张断其粮道,死困几座孤城,迫使敌人缴械投降。” 湘君幽幽叹道:“王者仁心,虽然值得敬佩。但自古围城之战,情景都很惨烈,你能不能改变一下战略?” 万恩沉吟道:“我不是不想改变策略,而是其它策略更加残酷。你想一想,东瀛人武器精良,兵多将广,倘若强攻的话,南北两端还得进行阻击。本来我们在兵力上就处于劣势,一旦分散开来,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我们借助山形地势,控制住几个要道,就不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了。眼下无路可走,只能着手去打这场春季大战。” 湘君把头一转,冲着万恩嫣然笑道:“看来我们向往的生活距离我们还是很遥远。” 万恩笑道:“并不遥远。只要你把关家屯这二百亩地的粮食运出来,你就随我到军中来。” 湘君轻轻地摇了摇头,一笑道:“我已经习惯了乡村的生活,那也不想去了。那里有姨娘、有玉秀姐等好多好多的兄弟姐妹、叔叔婶婶。如果万钧、黄芸姗等一些妖人不来这里捣乱,我宁愿让你放弃什么军中统领,就在山里过一辈子。” 万恩心中震颤,又想起连月以来,在石排山下所经历的那场战斗……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厌倦。 忖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迎来和平,大功告成之日,我便解甲归田,与心爱之人过着平淡而快乐的日子。” 想到“平淡快乐的日子”,又想到了黄芸姗。倘若这妖女当真重现人间,自己所向往的日子,此生此世,只怕永将是回忆了! 一念及此,心下忽然大痛,一阵怅然。 湘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牵过他的手,低声道:“过什么河,脱什么鞋,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事不要想得太多。走吧,山上尽是老弱妇孺,他们都在为我们忙碌,我们总在一旁躲清净,是不是不好。” 两个人回到了山寨,与众人一同忙碌了起来。 大约在上午九点左右,在三个长老的主持下,举行了一个婚礼。虽然山上物资匮乏,场地十分简单,但也挡不住乡亲们的热情,过程一个接着一个,欢呼声、祝福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让二人真正地感受到了乡亲们的热情与真诚。 吃完团圆饭,已是半晚时分,嫂子们开始忙着和面、剁馅儿,包了好多的饺子。只等夜幕降临,嫂子们就开始张罗起闹洞房。 万恩、湘君央求道:“这是补办婚礼,又不是新婚初夜,大家伙都忙活一天了,赶紧回房休息去吧。” 几个嫂子说什么也不肯,就把二人推坐在床沿上,开始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倒宝瓶、撤帐……。 一通折腾之后,夜已经深了。临行前,万强的妻子又在两个人的身上做了一些手脚,这才纷纷离去。 万恩起身相送,结果差一点摔了一个大跤。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和湘君的衣襟打了一个死结。解了半天,才把死结解开。 忙碌了一天,二人又乏又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万恩、湘君就被嫂子们给喊了起来,先给母亲请安。然后就湘君引进了大厅,然后就开始给长辈们请安。 山上的人大多都是来自于万花庄,长辈们不下一百,每介绍一个人,湘君都要上前敛礼,嘴里还得道个吉祥。 爷爷吉祥!奶奶吉祥!伯父吉祥!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大爷吉祥!问安之后,这才在大厅里摆上几桌酒菜,两个人又开始逐桌敬酒,吃完早饭,这才清净了下来。 湘君笑着对几个嫂子道:“你们这哪是为我补办婚礼,分明是在折磨我。” 马烈久的妻子道:“非常时期,乐趣不高,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非得闹得你们俩跪地求饶不可。” 九道山山清水秀,景色清幽,又有母亲和嫂子们的关怀与疼爱,湘君玩得十分开心。可这等开心的日子只过了五天,山下便开来了一辆汽车,让二人立刻返回营中。 二人本想多陪母亲多住几日,可战争年代,万恩又身为三军统帅,一刻也不敢停留,夫妻俩只能与母亲依依不舍地作别。 原来刘翔奎吃了败仗之后,又见二十六师也进入了宜州城,他见万花庄、北宁城等地难保,就向他东瀛主子求援。 眼下东瀛人在多个战场上展开了激战,双方打得十分胶着,无法从前线抽调兵力。 最关键的是,玄狐山一带不利于机械化部队作战,只能派来几个技术人员,打算在玄狐山一带修建一个临时机场,准备对战神军的营地进行地毯似的轰炸。 万恩料到这个临时机场会修建在一个秘密地方,不但派出九路侦兵,还给各个山头的友军送去了书信,让他们协助侦察。 工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在北宁城马家岭的矿山上找到了正在施工的飞机场. 无论二十七师还是战神军,当时的防空火力都很差,能打下这片地盘,就是仰仗玄狐山一带的有利地形。倘若让敌人的军机随便起降,那将是他们的一场灾难。 万恩仔细地端详着地图,缓缓地站了起来,扫望一眼众人,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虽然打不了飞机,但一定要炸毁机场。” 把头一转,对马烈久道:“马家岭距离我们这里大约三百二十里,不可能调动大军。大哥,我想和你单独行动,再演一场西郭屯炮击油料车的一幕。” 马烈久吸了一口气,质疑道:“上次炸的是油料车,可这次炸的是机场。别说有军队守护,就是没人军队把守,那么大的一块空地,怎么炸得了?” 万强也摇头道:“根本不可能。我建议集合全军,从晋绥军地盘上借一条道儿,必须打一场大仗。” 万恩摆手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太过引人注目。恐怕我们一出兵,敌人就得到了消息,倘若半路设伏,我们就会损失惨重。马家岭距离锄头岭、贺老刀的地盘很近,我依旧调动北边的四个绺子,宁死也要炸毁机场。” 修建机场对刘翔奎来说意义非常重大,必然派大军严防死守。据内线透露,已经有一个小队的东瀛军队调往了别处,可能就是去保护机场。 可北方的四个绺子加在一起还不到五百人,即使刘翔奎不派治安军前去协防,单凭这群散兵游勇,即使炸毁了机场,恐怕也所剩无几。 湘君得知丈夫要去冒险,担心至极。她再也不考虑什么后顾之忧,悄悄地走进一个房间,掏出玄世珠,就开始与父亲联系。 眼下北海龙族极其活跃,他正准备对湘君、菱花、樱花、胡小妹动手,如果此时派各路狐仙去猎杀凡人,岂不是正中寒冰子的下怀。 胡万山不但没有答应,反而还把湘君臭骂了一顿。 湘君肩头微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玉珠纵横,哽咽道:“你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这般无情无义,倘若万恩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啦,跟他一起去死。让你后悔一辈子!”声音凄凉悲苦,一声声如雷霆般劈入胡万山的心头。 胡万山嘴唇颤抖了几下,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别再闹了!容我想个法子,五天之后在通知你。”灵光一熄,父亲的画面不见了。 湘君擦拭了一下眼泪,见到了万恩,泪蒙蒙地道:“此次行动凶多吉少,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别忘了,家中还有妻子在等你。” 万恩见她睫毛轻颤,泪珠未干,心中一阵裂痛。不由自主地捧起湘君的脸颊,不顾众目睽睽,低下头来,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众人轰然,湘君周身一震,红霞飞涌,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娇羞地说道:“你在干嘛!那些人……” 万恩热血沸腾,全然不顾身侧有人,狂野恣肆地碾压她的嘴唇……双臂紧紧地抱着她,恨不能将她箍入自己体内。 马烈久一旁道:“行啦,行啦,别整生死离别似的,赶紧准备去吧。” 万恩缓缓地放开了手,两眼望着湘君,低声道:“你回家吧,我完成任务之后,就去看你。”蓦然转身,朝弹药库那边走去。 刚到武器库前,宋小山从一个角落里蹿了出来,把万恩吓了一大跳,笑着骂道:“小叫花子,你发什么神经!” 宋小山嘻嘻笑道:“崽子哥,你也不够意思啊!什么事情都带着我,这次行动为啥把我给忘了。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出色的侦查员呢。” 万恩叹道:“这次行动凶多吉少,所以不想带着你。” 宋小山不屑地道:“咳!宋小山生是你的兵,死是你的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万恩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喝道:“别把死挂在嘴上。赶紧挑选武器。” 就这样,三个人绕路而行,第二天中午,三个人就到了锄头岭。贺老刀当即派人给各个山寨去送信。 第二天一早,各路头领已经到齐,经过商量,决定明天就对机场动手。 翌日凌晨,万恩、马烈久率领五百多精兵,带着缴获而来的各式武器,朝着马家岭矿山杀奔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昨天这里还在施工,今天竟是空空荡荡。密密麻麻的帐篷依旧还在,只是人影皆无。 贺老刀蓦然一惊,低声道:“难道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敌人故意诱我轻敌中计,然后将我们全歼?”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恐惧。 万恩摇头道:“诱敌深入不会给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开枪了。这里发生了变故。” 宋小山挠了挠脑袋道:“莫非知道来偷袭机场,敌人早已闻风而逃?” 万恩笑道:“如果东瀛人如此胆小,他们就不敢在我们地盘上撒野了。” 转身对宋小山道:“你带上各部的侦兵,继续朝前搜索。如果发现什么线索,就打一声呼哨。” 第三百三十四章 意料之外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把手一摆,十多个侦兵迅速散开。借助各种掩体,快速地朝前搜索过去。每到一个营地,都是人影全无,无一不是如此。 宋小山是寻踪觅迹的奇才,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又四下查探一番。见没有埋伏,便打了一声呼哨。 虽然没有埋伏的迹象,但万恩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令马烈久等人埋伏在外围,自己只带一百多人谨慎地冲进矿山大院。 逐个房间搜查了一番,见每个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床上的被褥都叠放得整整齐齐,继续搜索,无不如此。 就在万恩纳闷之时,忽听宋小山喊道:“崽子哥,这边有情况!” 万恩等人急忙跑了过去,见宋小山站在一个矿井前,指着地面说道:“崽子哥,矿井里流出来好多血水。” 万恩定睛看去,见铁轨两侧果然有好多血水流出,上面漂浮着血丝。只消一看,洞里一定有尸体。 万恩下令三人一组,子弹上膛,朝矿井深处摸去。 大约走出十几丈,突然腥风扑面,众人“啊”的一声惊呼。 只见山洞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鲜血汨汨蜿蜒,四壁也是血迹斑斑。好像似是刚刚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 宋小山奇道:“难道是哪路英雄,抢在我们之前就动手了?” 万恩见洞中没有危险,便下令点燃灯笼火把。一时间亮如白昼一般。他蹲下身来细细查看。 见死者大多都是东瀛人,也有为数不多的治安军。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不是很深的伤口,显然是一刀毙命。 万恩心里一直在想:“唯有胡家二十姐具有这等本事,可她们已经被打回了原形,暗中帮我的人是谁呢?” 恍然想起临行前与湘君分手的情景,立刻猜到是胡家大院派来神兵。他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生怕湘君惹祸上身,步胡家二十姐的后尘。 只听宋小山道:“崽子哥,所有的设备都藏在矿井里,如何处理?” 万恩缓缓起身,对宋小山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立刻搬运炸药,将所有的坑道都给我炸毁。余下的人抓紧打扫战场,十五分钟之内,必须撤退。” 命令下达之后,两波人分头行动。 本来矿山就存储了好多炸药,外加一些带不走的炸弹,都堆放在坑道里。爆破手将爆破装置安装完毕,这才同时点燃了一根长长的导火索。 几个人不敢停留,纷纷撤到安全地带。只听隆隆几声巨响,地动山摇,烟尘滚滚,无数的巨石冲上了天空,两个矿井接二连三地崩塌。 宋小山拍着手,跳脚大叫:“老母鸡趴窝喽!” 万恩在他屁股踢了一脚,笑着说道:“叫什么叫!赶紧赶路!” 宋小山朝前一腆肚子,发出“哗啦”一声轻响。万恩用胳肘撞了一下马烈久,偷偷地指了一下他的衣袋。 马烈久咧嘴一笑,继续与其他人说话。 太阳从云缝中钻了出来,云彩的周边立刻变成了桔黄色,一道道不怎么耀眼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大地上。 众人望着缴获来武器,美不堪言,众人纷纷向万恩、马烈久、宋小山道谢,赞颂如潮,言出由衷。 万恩、马烈久不以为意,宋小山却是心下得意,生平乞讨要饭,饱受别人白眼儿,从未有如今这般受万人景仰,风光受用。 他咧着小嘴儿,似乎忘记了一切。 马烈久指着宋小山哈哈笑道:“你们可别夸了。再夸就把宋小山给夸傻了。” 宋小山如梦方醒,尴尬地一笑道:“谢谢啦。”转身离去。 贺老刀等人见要与万恩要分道而行,只是朝他们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匆匆忙忙地向北奔去。 万恩见他们走得匆忙,便大声提醒道:“前辈,前面的路多有风雨,请自珍重!” 四个头领蓦然转身,挥手笑道:“天下之大,自有没风雨的地方。万恩小弟,你多保重吧!”余音袅袅,人影已在半里之外。 二人轻装上路,自然跑得飞快,很快就把宋小山追上。 马烈久一把揪住宋小山的后脖领子,喝道:“把钱物交出来!” 宋小山小牙儿一呲,嘻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藏有财物?” 万恩笑道:“我踢你一脚,你一腆肚子,身上就传出哗啦的一声,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小叫花子,这次又捞到多少油水?” 宋小山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三枚戒指和十多块银圆。 万恩逗道:“油水不是很多啊!” 宋小山责怪道:“都怨你,一个劲地催促我干活,不然我还能多翻找一些财物。” 万恩刚想说话,忽然远处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螺号声,淡远寂寥,如同青烟袅袅,瞬间散去。 “相思螺!”万恩霍然越到了山崖上,四下扫望。青峰寥落,绿树如云,空旷的山谷中寂静无声,只有一群飞鸟从这座山头,飞到另一座山头上。 那螺号声突然又在西边响起,缥缈悠扬,随着天际白云一起消散而去。 万恩全身大震,心里暗道:“是她,一定是胡小妹!她两次三番暗中相助,我必须要见见她。”于是便不顾一切地,狂呼追去。 但只奔出五六步,突然想起,已经时隔一年之久,人家已是狐仙家族第五门的门主,早已把往事忘记。就算是胡小妹在帮我,那也是按法旨做事,即使我追上了她了,又能对她说些什么呢?算了吧,庸人自扰,有何意义? 想到此处,也就顿住了脚步,站在在那里翘脚远望。 马烈久、宋小山见他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直向西远眺,失魂落魄,脸上又是迷茫又是悲伤,心中都是大为诧异。 宋小山笑呵呵地道:“走吧!再不走有人便要化作呆鸟啦!” 万恩这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半晌才转过身来,与二人继续前行。 三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马烈久见万恩已从惆怅中走了出来,便笑着问道:“六弟,你小子这般神情,那个吹螺号之人之人又是某根金针银针吧?” 万恩摇头道:“什么金针银针。我怀疑是胡小妹在暗中帮我。” 马烈久挠了挠脑袋,喃喃道:“我倒是纳闷了。每当危机来临,总有神秘的女人相助,上次在西郭屯炸……” 万恩连忙阻止道:“天机不可泄露。” 马烈久连忙闭上了嘴,一想到万恩平生艳遇之多,远胜于五位哥哥,不由又暗羡一番。 三个人绕路而行,足足走了两天,这天终于到了三道沟。 马烈久曾经在这里伏击过刘二贵子,对这里颇为熟悉。便对万恩道:“六弟,任务已经完成了,军中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我建议你回家看看弟妹去。” 万恩点头道:“我是应该见见湘君。洞中之人究竟是谁杀的,至今还是一个谜。我顺便向她打听一下。” 把头一转,又对宋小山道:“虽然签订了和平协议,但这一带毕竟属于敌占区,小山,你陪我一起去吧。” 宋小山咧嘴笑道:“我一去,嫂子一定给我做好吃的。” 迈步刚要想走,却被马烈久叫住:“等等。缴获财物要归公,把钱袋子给我。” 宋小山咧着嘴,哭声说道:“人家……人家还有用呢。你就是大人欺负小孩。” 马烈久一把将钱袋子夺了下来,喝道:“什么欺负小孩儿!这些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缴获来的,我怕给人家带来晦气!我先替你保存着。” 宋小山半信半疑,对马烈久道:“银圆我可以给你,不过三枚戒指必须得给我留着。” 马烈久颠了颠钱袋子,笑道:“没人稀罕你这点破东西啊。我知道你惦记人家宋小玲,是不是想拿戒指去讨好人家?” 宋小山知道宋小玲与万恩之间密切的关系,见马烈久当着他的面就戳穿心底的秘密,羞臊难当。 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双拳紧握,冲着马烈久大声吼道:“大烈酒,你别瞎放屁!” 猛然抬腿,照着马烈久的大腿就踢了过去,马烈久朝后退了两步,结果一脚踢空。 宋小山觉得十分委屈,哭唧唧地道:“这件事儿要是传出去,我多磕碜呢!大烈酒,你真不是个东西!” 马烈久见他哭了起来,也就立刻拿了回头,笑着道:“哭什么哭,我和你闹着玩呢,别往心里去。这些钱物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着,我不是贪图你这点钱财。你想想,如果把这些晦气的东西带到你崽子哥家去,多不好。” 宋小山心情好转,对马烈久道:“你一路吃饭住店都需要花钱,就花我袋子了的钱。如果你身上有钱,咱俩就串换两块,我还想给嫂子买点东西呢。” 马烈久摸了摸衣兜,果然摸出三块银圆,对宋小山道:“把这个拿着,给你当做零花钱。你一个小屁孩,买不买东西,你嫂子都不挑你。” 宋小山嘻嘻笑道:“又有钱花啦。”装起了银圆,与万恩朝东走去。 两个人蹚过小泥河,在岸边换衣的时候,宋小山道:“路上兴许会遇到兴隆镇的衙役,万一抓咱俩怎么办?还是打扮一下吧。” 万恩寻思了一下,玩心顿起,一笑道:“对了,咱俩都办成叫花子,到我家门口去要饭。戏耍一下你嫂子,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宋小山拍着手道:“有趣,有趣,绝对有趣。” 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宋小山打开包裹,找出两套破衣服,在往脸上抹了几把锅底黑,拄着棍子朝关家屯走去。 过了浮桥,刚一走进村门口,几个男孩童就追了过来,一边大喊叫花子,一边扔石子打他们。 万恩心里好笑,一边驱赶一边快步朝前走。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万府的大门前。 恰巧有一只母鸡从西院跑到东院来,湘君手里拿着一根柳条,正在往西院赶鸡。猛一抬头,见两个叫花子正站在大门前。 湘君见他们蓬头垢发,满脸乌黑,起初还真没认出来。 宋小山自幼流浪,对讨要颇为在行,伸出脏乎乎的两只手道:“大姐呀,你就行行好吧。给我点饭儿吃啊!” 湘君与宋小山接触的时间最久,即便是用嗓音说话,也听出是宋小山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万恩,见他总是低着头,脸上尽是难以抑制的笑意,已经认出这个人正是万恩。 忖道:“好小子,竟敢在我面前搞恶作剧,我非得叫你俩尝试一点苦头不可。” 主意拿定之后,故意把俏脸一沉,骂道:“该死的叫花子,哪有饭给你们吃!赶紧给我滚开!” 宋小山伸着两手,继续讨要:“大姐呀,你就可怜可怜穷人吧!给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湘君抡起柳条,就抽宋小山一下子。 柳条又柔又韧,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宋小山万万也没想到湘君会打自己,拔高一蹦,大声喊道:“嫂子,可别打啦!我是……” “谁是你嫂子!”湘君举着柳条冲了过来,照着二人连抽了几下。 万恩一边遮挡,一边叫道:“傻婆娘,我是万恩。” 湘君充耳不闻,见一帮孩子围拢了过来,便大声喊道:“把两个叫花子给我赶走!” 几个男孩子正值淘气的年龄,听到湘君的吩咐,一拥而上,大声喊道:“打叫花子啊!”纷纷捡起石头,要打两个叫花子。 万恩、宋小山心中惊诧,一边大喊一边拔足朝东狂奔。 湘君见孩子们都捡起了石头,连忙上前阻止道:“不许扔石头,赶紧放下!” 二人顿住了脚步,湘君捧腹大笑,眼泪都流了出来。 万恩走到近前,推了她一把:“你这个狠婆娘,真下死手啊!” 几个孩子惊愕不明,指着二人瞠目结舌。 湘君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肚子哎唷、哎唷地笑了半晌,这才强忍笑意:“谁让你们耍我,教训你们一下,这是轻的。” 这时菱花、樱花也跑了出来,惊愕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万恩撩起衣襟,擦拭了几下脸,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们看看我是谁!” 菱花、樱花哈哈大笑:“你们俩干嘛打扮成这个样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家的温馨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埋怨道:“都是崽子哥出的馊主意!想要戏耍我嫂子,结果戏耍不成,反倒是挨了一顿打。” 眉头连皱,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把头一转,对湘君道:“不对呀。嫂子,你为什么不打我崽子哥,非得猛劲地抽我呢?你们俩是不是故意做的扣儿,拿我寻开心啊?” 湘君哈哈笑道:“谁让你站在前面,还伸着两只黑手爪子向我讨要。我们在黄家村待了一个月,就你这点小把戏,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 宋小山拎起了裤脚,指着腿上的红印子,大声嚷道:“既然看出来了,还使劲地抽。真是一个狠婆娘!你们两口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狠,一个坏。” 众人哈哈大笑。 万恩拍了几下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别装委屈了。你不是最爱吃红烧肉吗,今晚你嫂子给你做一大碗,让你吃个够。” 宋小山嘻嘻笑道:“这还差不多!有了红烧肉,还让嫂子到什么歉呢。” 湘君总把宋小山当成开心果,便踢了他一脚,喝道:“美的你!给我干活去!” 宋小山把头一转,神兮兮地对樱花道:“看见没有?这红烧肉可不让白吃啊。” 几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朝房中走去。关丽萍、田玉秀也跟了进来,见二人如此打扮,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樱花为万恩找来了衣服,经过一番梳洗打扮,更加光彩照人。 关丽萍啧啧道:“瞧瞧我外甥多帅气!湘君嫁给我家万恩一点也不亏。” 不等湘君开口说话,菱花抢先说道:“照你这么说,没有你家万恩,我家四小姐这辈子就找不到好男人了呗?” 关丽萍脖子一扬,傲气地说道:“那可不!天下只有一个万恩……” 湘君连忙插嘴道:“最差的一个,摊上了,没办法。”众人齐笑。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地笼罩了山村。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美味佳肴,吹着过窗的凉风,彼此开开心心地说着话,恍然世外,喜乐平安。 星辰漫天,蜡烛燃尽,众人都回到自己房中歇息。万恩、湘君也倒在了床上。 这是万恩第一次在家中居住。他仰面倒在床上,两眼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有些恍惚。 一个饱受歧视的孩儿,但求三顿温饱,一生平平安安。哪料到突然多了一个温馨的家,真是世事难料,命运无稽,一切恍如梦幻。 皱了皱眉头,莫名地问道:“这是我的家吗?” 湘君撑起了身子,探出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几下,笑着说道:“这不是你的家,难道是万钧的家吗?” 他才突然醒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茫然,当把她搂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刻,这才感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两人自离开黄家村之后,就各奔东西,聚少离多,各自经历之事也都应接不暇,很少倾谈过; 此次倒在自家的床上,都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对方倾诉。同床夜话,极是快意。当万恩问起马家岭的敌人是谁杀的时候? 湘君稍加犹豫,还是全盘托出:“我见这场战斗对你凶多吉少,很是牵挂。就背着你去求我爹爹。在我哭闹之下,爹爹也就勉强答应我了。至于派什么人帮你,我还真不知道。” 万恩非常感动,也夹杂着一丝的担忧。轻轻拍着她的脸颊,低声道:“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等事了。也许你还不知道,据五眼道师讲:仙界也有派系之分。他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和人间也不差大致。 “万一哪一天权利有变,可能会危及到你狐仙家族,倘若他们拿杀人这件事大做文章,你不但在劫难逃,还会累及你的家人。这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只需保护好自己就行,别再让我失去你。” 湘君眼珠旋转,突然一股身坐了起来,一脸凝重的万恩道:“万老太太经常对别人讲,他孙子如何如何有本事,还认识王县长。王维虎突然带兵来抓我,会不会是万钧泄的密?” 万恩也坐了起来,将被子披在她的身上,一脸焦虑地道:“我不担心万钧,我最担心的是黄芸姗。在大闹北宁城的时候,有人曾告诉过我:‘黄芸姗就住在客栈里。’ “当时城内十分混乱,又担心敌人的援军。我就让宋小山带人进去搜查,结果没有发现黄芸姗。听你如此一说,暗中加害你的人,就是这对狗男女。” 湘君咬着牙道:“我明天就让菱花、樱花除掉这对狗男女。” 万恩摇头道:“不可以。一是她们俩未必能除掉黄芸姗;二是,菱花、樱花一出马,会给狐仙家族带来麻烦。两个妖人眼下还不敢现身,等打完来年春节这场大仗,我就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手中握有一本天书,只要咱俩联手,黄芸姗必死无疑。” 湘君听完这番话,忧虑全消。微笑道:“希望时光如电,尽快打赢这场战争。” 明月当空,已是深夜,两个人渐渐有些困倦,便倒在了床上,不多时就睡着了。 因为石排山以西仍属于北宁城的控制之下,因此万恩也不敢久留,三天后一早,万恩、宋小山趁着众人熟睡之时,便不告而别。 湘君送到大门前,万恩再次提醒道:“北宁城虽然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决不敢对你动手。但黄芸姗可就不同了,她不但有北海龙族相助,手下还有一个雪貂,我真怕他暗地里对你动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君儿保重。” 湘君微笑地说道:“放心吧。菱花、丫鬟机敏得很哩!这一年里保证不出问题。” 天光渐亮,万恩不想让屯里人认出自己,带着牵挂与眷恋,与宋小山一起上路了。 二人一路疾行,在小凉山上住了一夜,次日下午就到了东乡山。 马家岭的机场无论对哪路军都危害极大,当吴思远、吴亮、张乾得知机场已被捣毁的时候,不禁一震。 “什么?”吴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耳,两眼盯着万恩,半晌才明白大概,大喜道:“这……这可当真是天大喜讯!多谢了!多谢崽子兄弟仗义相助!”喜不自胜,一再躬身拜谢。 彼此都是好兄弟,万恩推了他一把,笑道:“别跟我扯这个。战神军和你们国军原是兄弟之邦,这点小忙岂能不帮?但此次若没有不知名的世外高人暗中相助,只怕麻烦还不小呢!” 吴思远哈哈大笑道:“万恩兄弟真乃神仙转世,每到危急时刻,总能因祸得福。不瞒你说,我们聚集在东乡山,就是商量如何捣毁机场,没想到刚一商量,就已大功告成了。我们该怎样谢谢你才好?” 张乾逗道:“请你吃顿饭,或给你介绍一个对象怎么样?” 万恩摆手道:“你给我拉倒吧!想要答谢我也行,赶紧给整一辆车来,立刻把送我送回军营。” 吴亮瞪大眼睛问道:“崽子兄弟,你真的要走啊?” 万恩取笑道:“你以为我真在乎你们的一顿饭呢!我大小也是一个头领,出来八九天啦,天下没有我能行吗?饭就不吃了,哪天有什么好武器,别忘了你这个兄弟。” 吴思远起身说道:“大功已经告成了,我们也用不着再商量了。我顺路捎你一程。”挽起万恩的手,就往门外走。 刚一走出房门口,迎面走了一个少女,身穿军装、头戴军帽,扎着一条黑色的领带,极为精神。 万恩定睛一看,原来是宋小玲。 万恩不禁一怔,叫道:“妹妹,你参军了?” 宋小玲冷冷地道:“我姓宋,你姓万,谁是你妹妹?以后说话注点意!” 万恩尴尬地一笑,连忙低下头去。 宋小玲把身子一转,走到宋小山的身前,拉住宋小山的手,笑靥如花地道:“小山兄弟,你给我带来的礼物呢?” 素手滑腻,幽香盈袖,宋小山顿时失魂落魄,突然结巴了起来:“我……我是弄来几样东西,都……都叫大烈酒给……给带走了。哪……哪天我给你带来,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宋小玲眉开眼笑,突然冲着万恩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又揽住宋小山的胳膊,笑吟吟地道:“当然喜欢啦!哪天你专程给我送来。” 距离汽车还有一段距离,这不到几十丈的路,宋小山便如在云端行走一般,飘飘忽忽,欢喜得连说什么话都记不清了。 万恩知道宋小玲是在故意嫉妒自己,摇头苦笑。一想到此前亲如一家的妹妹,竟然变得如此冷漠,心里又是一阵的难过。 他低着头,径直坐在车的后面,仰靠在座位上,心里一直在想:“我该如何跟她缓和关系呢?真希望我们的兄妹之情永远保持下去!” 想得越多,心里也就更加繁乱。突然撩开了话题,对吴思远道:“武先生,什么时间能抽出空来,陪我到晋绥军那边走一趟。我寄存那边一些武器,近期就想拉回来。” 吴思远笑道:“你是怕他们耍赖吧?没关系的。过些日子我和杜师长前去赴会,顺便带两个司机,保证把货物给你们拉回来。” 万恩拱手谢道:“太谢谢了,关键之时,还得是我的老师。” 吴思远笑道:“既是盟友,那就应该相互帮助。你这次捣毁机场,不同样如此。” 东乡山距离田家庄虽然七十多里路,但山路难行,车速自然很慢,两个人仿佛又重回当年的校园里,开始畅谈起未来。 吴思远问道:“凭你的军事天赋,只要来到我们这边,至少也能闹个军长干干。” 万恩叹道:“世间之事如浮云变幻,难以琢磨。你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哪块云彩没雨?少年之时,满腔热血,在您的引到之下,也曾投身报国。 “后来经历了好多的险事,也接触了好几位世外高人,使我明白了好多道理。人类为什么要发动战争?不就是几个老头子,为了争权夺势,连哄带骗地把底层百姓推向战场吗? “因此我谁也不去投奔。夺回家园之后,如果再生战火,我就带着母亲、妻子以及愿意跟随我的好兄弟,远离喧嚣人世的地方,去过自由自在快乐的日子。” 话音未落,宋小山突然问道:“宋小玲也跟着你去吗?” 万恩见他对宋小玲爱恋,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不禁哈哈笑道:“这只是我对未来的打算,与她有什么关系?” 宋小山脸色羞红,再也不吭声了。 吴思远拍了拍万恩的大腿,笑着道:“以前我教育你,现在你教育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万恩笑道:“这只是自己的领悟,谈不上教育。” 吴思远摇头道:“绝对不是。老夫所看到的只是红尘浮事,而你看到的却是内在的精髓。也许眼下我比你风光,但未来可就不一定喽!” 说话间,汽车已经驶入了清河南岸。路上有战神军盘查过往车辆与行人,两个人也就不再交谈了。 宋小山仰靠在座位上,两手抱着肩胛,闭着眼睛,嘴角时不时地露出幸福的微笑。万恩虽然不是情场老手,但他经历过诸多的感情之事,自然瞧得分明。 看见这般光景,心中一动,忖道:“倘若二人两情相悦,也未尝不是好事?不过以宋小玲那倔强的性子,想要转变喜欢宋小山,却是绝无可能。” 眼看车子就要到驻地了,万恩突然在宋小山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起来,大烈酒送礼物来了。” 宋小山机灵地一下坐了起来,四下扫望,见还坐在车里,便咧着嘴道:“闲着没事,竟瞎逗试!真烦人。” 汽车缓缓地停靠在路边,万恩问道:“到营中喝杯茶再走吧?” 吴思远摆手道:“不啦,杜师长正在为机场之事而发愁,我必须把这件大喜事告诉他。哪天来宜州城待上两天,咱们喝酒聊天,再找一找从前的感觉。” 万恩点头道:“改日一定拜访。” 马烈久于四天之前就回到了军中,得知有世外高人提前动手,众人自然高兴不已。见万恩、宋小山回来了,纷纷到大门口前迎接。 第三百三十六章 身怀六甲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宋小山一直都在想着礼物这件事,一下车,就跑到马烈久的身前,笑嘻嘻地道:“马大哥,求求你了,把三枚戒指给我,我真的有很大的用处啊。希望马大哥能成人之美。” 马烈久笑着问道:“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小姑娘啦?” 宋小山红着脸,羞答答地道:“是……不是,你就别问了。我真的有用啊。” 马烈久本来就没想过要他的东西,当即点头道:“过会儿你到我的房间里来拿,不过我花了你几块银圆,过些日子还给你。” 宋小山把手一摆,笑着说道:“那天你还给我三块钱呢,行了,银圆我就不要了,戒指给我就行!” 说完,径直朝营中跑去。 刘翔奎本以为有了制空权,就可以重新夺回领地,然而还没等机场建成,就被彻底给摧毁了。他又惊又怒,但苦无办法。 最近这一段时间,东瀛人又向太平洋战场投入大量兵力,也就顾不得这块偏远之地。刘翔奎也知道打过人家,也就不再对山北的几个绺子进行清剿,这段日子颇为平静。 这天下午,万恩闲着没事,就想与宋小山到河边去钓鱼。一进屋,见宋小山倒在床上,脑袋上蒙着被子,便大声道:“大白天干嘛睡大觉!”一把将被子掀开。 宋小山看了一眼万恩,很反感地说了一句:“别闹。”抓过被子,又蒙在了头上。 就在他抓过被子的刹那间,万恩发现他手指上带着三个三个戒指,想到他感情受挫,礼物没送出去。 便带着好奇之心,坐在他的床边,故意问道:“小山,最近和我妹子处得怎么样啊?我记得回来那天还要你送她礼物呢,礼物送出去……” 宋小山霍地一下,把被子甩到了一旁,一股身坐了起来,气呼呼地道:“我这叫一厢情愿。宋小玲是照相馆里洗相片——泡人儿呢!” 万恩笑道:“那哪能呢!那天我都看见她拉着……” 宋小山一把将万恩推到一旁,怒吼道:“滚开!你们俩没有一个好东西,明明情丝难断,却拿我当猴耍!” 万恩先是一愣,然后解释道:“小山,我想让你陪我钓会鱼去,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是有妻室的人了,怎能与她情丝未断?况且我对她的那种爱,是哥哥对妹妹那种爱,不掺杂着半点男女之情。” 宋小山喘了几口气,再次嚷道:“宋小玲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她是这样说对我说的:那天只是想气气万恩,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我告诉你吧,宋小玲宁做富人妾,也不做穷人妻。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讲到这里,咧了几下子嘴,哭声道:“这分明就是对你还没有死心。我倒好,热脸贴个冷屁股,把三枚戒放在她桌子上了,却被她从窗户给我扔出来了,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难受。” 万恩听完,不禁微微一震,想起上次她那电光一瞥,温柔凄恻,说不尽的千般哀怨,万种缠绵,令他蓦然心惊。 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坎坎坷坷,她对他的柔情竟似更深更韧,丝毫难以撼动。心中酸苦,微带一丝甜意,对宋小山说了一句“对不起”,便离开了这里。 他独自走出大营,信步来到清河岸边。 夕阳已下,四周昏暗苍茫,寒风彻骨,想到在东乡山与宋小玲交相错肩时,她那凄伤的笑容,淡淡的泪; 想到当年与她同路时的种种情状,许多当时惑然不解的细节,此刻历历在目。就像鲜花一般层层绽放,剥离出宋小玲炽热而温柔的内心…… 万恩的心里莫名地震动起来,迷惘、伤感而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过了半晌,这才叹道:“小玲妹妹,哥哥真希望你能尽快找个如意的郎君,我和你嫂嫂不但为你举办隆重的婚礼,还要为你买房子买地,让你永远幸福。” 然而却不知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在宋小玲的心中,对万恩的爱意早已荡然无存,她只想嫁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官,争取比嫁给万恩更加幸福。 关家屯夏天凉爽而又美丽。这天早晨,湘君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就与菱花、樱花一起到饭厅吃早饭,可饭刚一入口,就感到十分的恶心。 菱花、樱花就把她送回了寝房。以为是吃啥没吃对劲儿,因此也就没往别处想。 然而田玉秀是过来的人,见湘君连续几天都是呕吐不止,就和关丽萍偷偷地去了药铺,把马郎中请了过来。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自然要给湘君把把脉。身为女人,一些反应也懂得一些,当下伸出右臂。 马郎中一搭脉,就瞧出了喜脉。兴奋地叫道:“喜脉,喜脉,湘君姑娘有喜……” 可他始终也不知道湘君的丈夫是谁,人家一个大姑娘,说人家是喜脉,这不是侮辱人家吗。 话到半截又咽了回来,冲着关丽萍尴尬地一笑道:“四小姐这脉象有些怪异,有点像喜脉,又有点像……” 关丽萍哈哈笑道:“不用藏着掖着的啦,喜脉就是喜脉,说明我要抱孙子啦!” 都知道关丽萍无儿无女,哪来的儿子?听她如此一说,更觉得是在云里雾里。吸了一口气,笑着问道:“你儿子是谁?难道四小姐早就结婚啦?” 田玉秀哈哈笑道:“不结婚哪来的孩子?难不成你怀疑四小姐是偷来的孩子?” 马郎中连连摆手道:“那可不是。只是我来药铺这么久,始终也没听说过四小姐早已名花有主。难道是那个大画家?” 菱花立刻把小脸儿一沉,喝道:“马郎中,你可不许胡说!就那个大傻均也配做我家小姐的郎君?当真笑话。告诉你吧,四小姐早在一年前就结婚了。她的丈夫是个远近闻名的英雄好汉。” 马郎中见人家不想透露,也不敢相问,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四小姐确实已经有喜了。从脉象上来看,还是一个男孩儿。从此以后不能再让她操心费力,好好保养,每天让她开心快乐。” 田玉秀掐指算了算,这才拍着自己的肚子道:“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七个月,如果要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让他们做夫妻;如果都是男孩或女孩,就让他们做把兄弟。” 湘君微微一笑道:“哪天等孩子他爹回来再说吧。” 从这天起,四个女人说啥也不让湘君到药铺和学堂去了,家中一切事情都由关丽萍来打理。 关家屯与大河东、小凉山、东乡山等地都有内线联系,第二天就把这好消息传递给了万恩。 万恩得知自己快要当爸爸了,自然高兴不已,就想把湘君接到军中或转移到西河门。 湘君在关家屯生活了这些年,关丽萍如母、田玉秀如姐,屯里的人又是如此团结友爱,生活得说不出的温馨,也就立刻拒绝了。 万恩担心湘君的安全,就想派一支队伍驻扎在关家屯。 湘君当即就打了他一巴掌,笑说道:“你傻呀!”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到,关家屯属于缓冲地带,互不派兵。你这样做,岂不是有悖条约?难道你愿意重生战火么?” 万恩笑道:“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可你这个一根轴的玩意,就是不肯跟我走,叫我真没办法。父亲提醒过你多次,从此任何人都不可以动用法术,倘若遇到危险,你们几个如何自救?” 湘君解释道:“我在家里住习惯了。到外边就上火。我担心影响胎儿生长。” 把头一转,取笑道:“不然把你小玲妹子派来保护我?” 万恩笑着打了她一巴掌:“竟逗,我怕她跟你打架。再者说了,宋小玲已经充军了,在军中管理档案,挺威风的,想让人家来,人家也不会来的。” 湘君妙目一瞥,笑吟吟地道:“宋小玲对你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多半是少女春情而已。假以时日,一旦遇见他人,便自然能将这朦胧初恋逐渐淡忘。我的话应验了吧?” 万恩轻轻地点了点头,当即就把宋小山如何大献殷勤;如何求婚,如何被拒等事讲了一遍。但对自己在东乡山如何与她相遇,却是一个字没提。 湘君咯咯笑道:“宋小山年纪不大,还挺成熟呢。以我看来,他们俩绝对不可能。” 万恩问道:“你凭什么这么果断?” 湘君讲道:“宋小玲属于山里的孩子,此前未经过世面。如今到了军中,那些当官的见小玲长的如此漂亮,一定会争相追逐,百加讨好。 “对一个乡下的女孩子来说,一定会感到风光荣耀。她的心气也就高过万丈,如何瞧得起叫花子出身的宋小山?” 万恩被她抽丝剥茧地如此一说,恍然想起“宁当富人妾,不当穷人妻”这句话。此前万恩以为她痴情不改,现在想来,小玲果然变了。 突然,隐隐有些为她而担心,喃喃道:“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毁了小玲?哪天我让娘亲有时间和她谈谈。” 湘君嫣然笑道:“你这个人天生善良,不能揣测人心。你觉得给一个老头子做妾,是一件不光彩之事,但在乡下人的心中,能攀上高枝,摆脱贫穷,那是多么的荣耀。 “小玲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现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了。即便是娘亲去劝说,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闹不好,还会对你产生恨怨。 “再者说了,人家身边还有一个亲叔叔,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哥哥算什么?还不如万事都送她一个祝福,倘若有事,你这个做哥哥的,努力帮她就是了。” 万恩点头道:“是啊,人家亲叔叔都不管,我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算啦,多吃萝卜辣操心,还是想想咱自己吧。眼下局势还不稳定,把几个女人留在家里,我真的不放心。” 湘君笑道:“再不放心,也不能让几个老爷们住进家里啊?给我派几个女兵过来。” 她如此一说,万恩恍然想起上官彩青。她手下的女侍卫个个武功高强,不如求求她来帮忙。 大河东和平已定,人们自然是欢欢喜喜。然而上官彩青却迎来了巨大的烦恼。那就是金志坚的四儿子金豹主动托人上门提亲。 上官彩青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拿当时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如果再延迟几年,恐怕就嫁不出去了,因此父母非常的着急。 金家寨与上官屯不但是盟友,两家人也属于世交。金豹这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岁,人也精明,不但能打仗,做买卖也是一把好手。 上官员外与夫人都觉得这门亲事还可以,当即就让丫鬟把上官彩青喊进了客厅。 父亲指了指身旁这个男人介绍道:“这位是你的王叔叔,他想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问问你同意不同意?” 上官彩青出于礼貌,并没有当场拒绝,只是淡然问道:“是谁呀?” 媒人讲道:“这个人你很熟悉,就是金庄主的四少爷,金豹。” 上官彩青面色陡变,怒吼道:“我谁也不嫁!”转身就出去了。 女儿向来都是礼貌待人,今天却不同往常,上官员外颇为诧异,厉声喝道:“你给我回来!” 上官彩青依旧不理,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上官员外颇为尴尬,歉意地说道:“老朽管教无方,对她过于迁就,外加近期经常上战场的缘故,也就成了这刁蛮的性子。” 媒人笑着说道:“战争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你必须要耐心的开导,调理一下她的心态。等彩青恢复心态之后,我再来见你。” 当即起身,便离开了上官家。 金豹得知上官彩青对自己毫无兴趣,便找到了父亲。 金志坚叹道:“怕啥来啥,这丫头果然心有所属。金豹,你先回去吧,等哪天我跟她父母聊聊这件事。” 金家寨距离上官屯大约十五里,为了方便人们生活,就在两个村庄的交界处设了一个集市,每当农历二、五、八日,人们都来这里进行交易。 这天,上官员外在家丁的不陪伴之下,也来赶集,恰好在集市上遇到了金志坚,两个人都有好多话要谈,就找了一家茶馆,便谈起了此事。 第三百三十七章 相思若苦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金志坚叹道:“彩青这孩子,无处不优秀,老夫也打心眼里喜欢她。你说说,这要是咱们两家联姻,大河东岂不是更加太平了么。可这丫头……”摇头晃脑,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上官员外也叹道:“其实这门亲事我也很同意,只是这丫头心气太高,不知道她想找什么样的。” 金志坚摇头道:“这丫头不是心气高的问题,我看她心里已经有意中人了。可人家……” 上官员外先是一惊,然后问道:“意中人?他是谁?” 金志坚抬手捋了捋胡须,一笑道:“此事不过是我的臆测罢了,不一定真实。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上官员外摆手道:“但说无妨。” 金志坚讲道:“上次在小凉山上结盟,彩青对万恩一见如故。后来战事一起,两个人也就经常独处在一起。 “我见彩青的目光整天都萦系在万恩的身上,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一颦一笑,当时我就看出彩青已经喜欢上万恩。 “说句实在的话,万恩这孩子确实属于人中的吕布,浑身上下无不优秀。可人家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难道彩青这丫头甘愿给人家去做小?” 避难之时,湘君在上官屯住了好长时间,万恩也不知来过多少次,上官员外对万恩颇为了解。 虽然也很喜欢,但上官家族毕竟名门望族,况且自己家大业大,倘若让女儿去给别人做妾,岂不被族人笑掉大牙。 上官员外得知此事,立刻就回到了家中,并将此事偷偷地告诉给了夫人。 老夫人皱眉道:“女儿心气高傲,怎会爱上一个使君有妇的人呢?”隐隐有些不信,但又不得不信。 毕竟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她没有声张,就以功劳卓著为由,给迎春、艳春二人放了半个月的假,然后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秋莲,派到上官彩青的身旁。 一晃五、六天过去了,秋莲发现上官彩青除了有时望着窗外发呆之外,什么也没发现,就打算放弃监视。 这天中午,上官彩青寂寞无聊,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见与他在雪山上携手同游,走着走着,两个人一起陷入深深的积雪当中。 自己手挠脚蹬,终于从深深的积雪中爬了出来。可万恩却越陷越深,眼看就在深雪中淹没,她心里着急,想要拉他一把,可万恩已经不见了踪影了。 情急之下,便大声呼喊着万恩的名字,结果被秋莲听个正着,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老夫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夫人隐隐觉得,女儿对这个已婚男子已经情根深种了。 这天,老夫人就把上官彩青叫到自己的房间,笑着说道:“其实金家老四挺好的。长得也不错,家庭条件也是没的说。你为什么就不同意呢?难道我女儿心里早有所属?” 上官彩青微微一笑,反问道:“如果我要是有了心上人,你能不知道么?” 老夫人故意吸了一口气,皱眉道:“不对啊。我听金庄主说,你对一个名叫万恩的男孩子很有兴趣?这个男孩子家住哪里?在什么地方谋求高就啊?” 上官彩青笑道:“瞎说呗。可能是我不喜欢他儿子的缘故吧。万恩是战神军的首领,来过咱家,那个湘君的女孩自,就是他的妻子,我怎能喜欢他呢。” 老夫人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叫道:“那个年轻人我喜欢!你已经不小了,又是上官家的唯一女儿,父母也是在为你将来的幸福着想,如果你们真的情投意合,即便是去做小,我们也得以考虑。你如实地告诉娘,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万恩了?” 上官彩青是个极为优秀的女孩儿,在她清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独立、坚强而骄傲的心。 二十多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富家子弟争相追逐,百加讨好,她的心却始终像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雪。 但在小凉山的雪花之中,她的心却仿佛开始融化了。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之间,那位风雅勇敢的少侠真的已经敲开了她的心门。 在两次战斗中,她始终与万恩在一起,也曾多次对他示爱。可每逢提起此事,万恩都会淡淡地撩开话题,将她心思牵引别处去。 你说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吧?对自己却是无比的热忱;你说对自己有感情吧,又是若近若离,就像浮云一般的飘忽幽渺,令她捉摸不透。 母亲是她一生中最信赖的人,当母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洁白的脸上突然酡红一片,眼光也是闪烁不定,似乎想到什么,却又难以开口,蓦一蹙眉,咬牙道: “小凉山上有幸与万恩结交,我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经过几场战斗,我对他的敬佩之感越来越深。在我的心中,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神,浑身上下都会发光! “他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在朝思暮想,仿佛着了魔一般。有一次睡梦中竟情不自禁地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可是……” 父亲正在门外听声,听到这里,也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指着她破口骂道:“贱货!竟然勾引一个有妇之夫,当真不知廉耻!” 母亲也是伤心欲绝,敲着手道:“彩青啊,彩青。你真叫我失望啊!” 上官彩青见最信任的母亲不是为自己分忧,而是前来试探,令她颇为恼火,俏脸罩霜,当堂怒怼道: “我喜欢谁,那是我的权利,你们干涉不着!况且我又不是纯心想嫁给他,你们有什么可失望的?身为父母,不去为女儿分解烦恼与忧愁,反而像侦察敌特一样地试探我,简直是荒唐至极!” 上官员外怒道:“你身为千金,想都不能想。你这杨祚,是在有辱门风,家法伺候!”气冲冲地走出门外,果然拿来了鞭子。 上官彩青并非羸弱的女子,不但聪明智慧,还有一身的功夫,见父亲要打自己,便跳窗逃跑了。 上官员外也很倔强,当即吹响了集合号角,打算集合所有的家丁,将上官彩青抓起来,然后软禁起来,让她彻底斩断她这个念头。 上官彩青也和父亲一样,性格刚毅倔强,本来就很生气,见父亲在集合人马,更气上加气。索性牵出了自己的战马,毫无目的地朝南狂奔。 一口气奔出四五里,见后面没家丁追赶,便放慢了速度。她也知道,一生中父母最为疼她,这次如此的迁怒,也是自己前途着想。 说话真心的话,自己对万恩的暗恋,何尝不是晨雾看花,夜荷听雨?可自己却无缘无由地欢喜,不能自拔。 有心想要回去,可这次回去,就必须要遵从父母之命。一想到要与一个从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她的心突然一沉,感到一阵尖锥扎刺般的痛楚。 刹那之间,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决定去投奔战神军,哪怕做万恩的仆人,为他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远远地瞧着他、陪着他,我也愿意! 主意拿定之后,双脚一磕马的肚皮,那匹马稀溜溜的一声暴叫,四蹄蹬开,朝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就到了金家寨的浮桥前,她牵过战马,正当走向浮桥的时候,忽听远处有人喊道:“上官小姐,你这是想去哪里?” 她听得分明,那略带磁性的声音,正是万恩的嗓音。倏地抬起头来,见石排山的山路上走来一个男人,一身劲装,腰悬短剑,手中牵着一匹战马,俊秀挺拔,落洒自如,来者正是万恩。 上官彩青忍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心道:“今天正无处可去,这小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我们的巧合真的有着某种因缘吗?” 如此一想,心中说不出地欢喜,便振臂高呼:“万恩,快过来!” 万恩与她中途巧遇,也觉得有些惊奇,便将马匹拴在一棵小树上,踏着颤颤悠悠的浮桥,来到了河对岸。 看了一眼她的战马和她的打扮,便笑着问道:“难道你是在放马吗?” 上官彩青笑着说道:“你真会遐想。我怎么会来金家寨放马?不瞒你说,我已经被父母扫地出门,眼下无家可归了,正想去找你。” 万恩以为她在开玩笑,摇头道:“谁不知道上官大小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怎么会把你扫地出门呢?” 上官彩青一脸正色地讲道:“父母逼婚,把我许配给了金老四,我不从,就想把我软禁起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当一次逃兵喽。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万恩心中一沉,忖道:“这女子对我颇有好感,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怕又是被我无意间的多情所累。” 有心不想把实话全盘托出,但又怕她真的到军中去,倘若把她安排到湘君的身旁,既能保护湘君又能让她冷静冷静。 于是便笑着说道:“湘君有了身孕,我让她离开关家屯,可她却是故土难离,就想求你帮我找几个女侍卫,来关家屯保护她。” 上官彩青哈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无处可去,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 艳春的家就住在金家寨,她牵着马直接去了艳春家。让艳春找来了迎春。当天下午,就去了关家屯。 万恩见有了上官彩青等人的保护,大可放心。因为还要到小凉山去见一个神秘的人物,也就没与她们一同前往关家屯。 湘君等人都在上官屯避过难,彼此不但认识,交情也很不错,当得知上官彩青是来保护自己,自然高兴不已。 论年龄,湘君要比上官彩青小上一岁,但考虑到人家还是个姑娘家,也就称她为妹子。 当即点头道:“有上官妹子保护,我更加安心啦。你们三个什么也不用准备,直接搬进来吧。就住在西边那三间房子里。” 上官彩青摇头道:“这可不行。北宁城已经把大河东定性为悍匪,倘若我要是住进你家,就会说你窝藏土匪,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在招惹麻烦。 “这样吧,哪里有空房子,给我们三个租一个单门独院。关家屯有盛产好多名贵的药材,我们在集市上收购一些,然后转卖给我父亲,这样一来,既能掩盖我们的身份,还能挣点生活费用。” 传闻这女子万恩与这女子关系密切,但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相互关心一下,也很正常,因此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今见这女子落落大方,亲切随和,但似乎心计颇为深远。不知她来到此地,又有什么目的?难道她真的宁愿放弃庄主不做,也要来保护自己?” 突然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但稍纵即逝,盈盈一笑道:“那很好啊!姨娘家的房子正空闲着,不需要租赁,你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上官彩青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起身朝门外走去。 湘君送出大门之外,笑着说道:“什么时候搬过来,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上官彩青摆手道:“好嘞!回去吧姐姐,千万别着凉。” 湘君回到自己的房间,深锁房门,惆怅若失。传闻她与万恩关系密切,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一念及此,不禁紧张了起来。转念又一想,自打参与捣毁机场这件事之后,北海龙族经常拿此事大做文章,倘若查到我的身上…… 父亲那悲楚的声音又在耳边回荡:“孩子,命运的司南不能由你自己掌控的,要怪只能怪父亲不该与尘世结缘。人生殊途,你又屡次三番地劝说狐仙参战,注定不会白头偕老……” 她视线陡然模糊,泪水冰凉地滑过脸颊。咬着唇,擦去了眼泪,沉吟半晌,喃喃道:“一旦上仙动怒,我们都会被打上狐狸的外形,也许注定狐仙报恩到此,将会永久离开人间。而上官彩青聪明智慧,十几岁就能带兵打仗,与万恩倒是般配。与那个宋小玲相比,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如果哪天我真的离他而去,他们能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 可一想到腹中孩子,心里如同刀割,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上官彩青一直都没有回家,只是让两个姐妹回家向父母告个别,拿了一些应用的东西,第二天下午,就住进了关丽萍的家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威震老缺德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湘君怀孕之事也就传开了。一些较为亲近的人知道湘君是万恩的妻子,那些生疏的人难免不去猜测。 有的说是土匪的孩子;有的说是万钧的孩子……众说纷纭,胡乱猜测,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腰街门口有座土地庙。庙台的四周都镶嵌着大条石,上面刻着各种棋盘。东西两侧还有两株柳树,清净整洁,因此人们常来这里说话聊天。 这天,万老太太想与腰街的几个老太太看几把小牌,路过庙台时,见柳树下坐着好多人,她也便走了过去。 徐家老太太也在人群当中,见万老太太到来,便问道:“湘君怀孕了,你知道么?” 万老太太把脖子一扭,哼道:“打八百年我就知道了。活该!” 徐家老太太又问道:“也没听说湘君结过婚哪,孩子是谁的?” 万老太太正想玷污湘君的形象,撇着嘴道:“到了土匪窝子还有个好儿!听说都快成烂桃儿啦!也说不准是谁的孩子,估计就是一个杂种!” 庙台的条石上刻着好多五子棋的棋盘,迎春闲着没事,就与关丽萍的侄女关小英在下五子棋,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万老太太一眼。 徐家老太太见这陌生女子一直都在看她,就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并接连使了几个眼色。 万老太太从来就没有惧怕过湘君,大声嚷道:“拽我干啥呀!愿意谁听见就谁听见,三岁小孩儿我都怕,就不怕她湘君!有本事她就来找我,我当面就骂她是个烂桃儿!” 迎春丢下手中的石子,转身就去了湘君的家。 恰好上官彩青和艳春也在万府,几个人正坐在大厅里说笑打闹,迎春一脸严肃地道:“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万老太太都要给四小姐埋汰死啦!” 上官彩青问道:“她都说些什么?赶紧学学。” 迎春当即就把万老太太所说的话学了一遍。 菱花登时就火了,握着拳头就要找万老太太去算账。湘君喝道:“你给我消停一点!我嘱咐你的话都忘记啦!” 菱花跺着脚道:“这死老太太三天两头就整一回事,我要是不把她给打死了,始终没完没了。” 上官彩青笑道:“我们三个是公认的土匪。既然是土匪,那就应该具有一点匪性,把这件事交给我们三个,保证让她永远闭嘴。” 湘君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不想让任何人惹是生非,连忙阻止道:“算了。别跟一个死老太太一般见识。给她一个耳朵,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上官彩青不知道湘君是个狐仙女,更不清楚她眼下的处境,以为她胆小怕事,也就没多说什么,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家中,上官彩青就把短枪挂在了腰间。迎春见大小姐要对万老太太动枪,便阻止道:“大小姐,万万使不得。你要是一枪把万老太太给崩喽,不但破坏了和平协议,我们还会落得个土匪的骂名。况且那个老太太还是万恩的亲姥姥。” 上官彩青笑道:“我又不是真正的土匪,干嘛要随意杀人?你们不知道,像这等刀枪不怕的倔老太太,最怕的就是枪了。我想震慑她一下。” 听她如此一讲,迎春、艳春都笑了。 三个人悠闲地来到庙台前,见万老太太比比划划,嘴角挂满了白沫子,还在咒骂湘君。三个人也就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前。 徐老太太再次给她递眼色,万老太太不屑一顾地道:“愿他娘的谁来就谁来,就是湘君那个小贱人来了,我也照常说!” 迎春声色不露,一脸淡然地来到万老太太的身前,笑着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大耳刮子吗?” 万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指着迎春吼道:“我知道你和小贱人是一伙的。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就叫你立旗杆!” 迎春把头凑到她的脸前,笑吟吟地问道:“是么!那我就立在你脸上。” 突然俏脸变色,抡起了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了万老太太一个大嘴巴子。 “我的妈呀!”万老太太眼冒金星,在地上转了一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几个老头、老太太急忙上前劝架。 万老太太见这些人拉着,以为打不着自己,便把脖子朝前一伸,大声嚷道:“你们不用拉她,今天就让她们抓一把土把我埋喽!” 说话间,就扯开发卷,敞开衣服,又使出耍赖皮那几把招数。拍胸蹬腿,又是哭又是骂,想要把全村子的人都喊来。 几个老太太想要拉她,万老太太喝道:“别拉我!今天她们几个要不把我整死喽,我就跟他们没完!” 上官彩青自小就混熟于队伍之中,年纪虽小,但不知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敌人,哪惧怕一个老泼皮。便走上前来,将几个老太太轻轻地推开。 她缓缓地蹲下身来,托起万老太太的下颏。两眼微眯,嘴唇勾撬,嘴角牵出一丝冷笑,一字一字地道:“你不是想死么?今天我就成全你!” 把手探入腰间,摸向腰间的短枪。 万老太太脸上变色,指着她道:“你敢碰……碰我一下,我就……” 上官彩青拔枪极快,瞄了一眼她的大裤裆,见她的裤裆又肥又大,往地上一坐,覆盖一大片。便把枪口调转过来,对着大裤裆就连开了两枪。 尘土飞扬,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万老太太这下子也不咋呼啦,吓得脸色煞白,身体僵直,嘴巴大张,傻了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上官彩青手腕一动,短枪在她手中旋转了一圈,熟练地把枪插在腰间,拍了拍万老太太的脸颊,笑着说道:“我们是大河东的胡子,倘若你再玷污湘君,我就打爆你的头!” 把手一摆,三个人转身就走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也被吓得够呛,见三个女土匪已经走远了,这才上前察看。 见她裤裆被击穿一个大窟窿,灌入不少的土。想把她扶起来,可老太太两腿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 几个老头齐心协力,终于把她搀扶了起来。徐老太太见她裤子上沾满了泥土,伸手为她拍打。 “啪嗒”一声,一巴掌拍下去,如同打在尿布上一般,水滴四溅,尿液已从裤兜子流了出来。 万老太太虽然被吓得半死,但口中依旧挺硬,嘴唇颤抖了几下,颤巍巍地说道:“谁找一下我家老爷子去,我跟她们没完。” 徐老太太推了她一把,喝道:“尿都吓裤兜啦,你就别拉硬了!赶紧回家吧!” 把手在条石上蹭了几下,嘟囔道:“骚的哄的,整了我一手。” 万老太太虽然恨人,但毕竟都沾亲带故,谁也不能看她热闹,等她缓解过来,就把她送回家中。 上官彩青等人来到襄君的家中,当即就把如何震慑万老太太的事情讲了一遍。 菱花、樱花等人哈哈大笑。 此前湘君对上官彩青并无好感,又因流言蜚语之故,多少还有些憎恶。但见她为了自己的安危,什么都愿意付出,方知她重情重义,心中也不由得起了几分敬意。 对她的不好感也就越来越淡。心道:“传说这个老处女,冷酷无情,毒辣狡计,很难与她相处。竟是这等重情讲义的女中豪杰。倘若命中有变,我一定把孩子托付给她。” 一念及此,心中的忧虑竟然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一个鲜明的念头,如红日一般从心海里跳跃而出,照亮了原本黑暗纷乱的世界。 这次万老太太真的害怕了,生怕三个女土匪来家里杀她,就让邻居家的孩子,找来了王小秃儿。 万钧离开北宁城之前,就把自行车和钥匙交给了奶奶,平时谁想碰一下都不行,今天却是截然不同,直接把车钥匙交到他的手中: “小秃儿啊,赶紧把我送到城里去,去找一个名叫李麻子的人,你陪我在城里待几天,我不但供你吃喝,还给你一块现大洋。” 王小秃儿是个有钱儿就是娘的货色,见这个差使不错,立刻就答应了。当天晚上就将她送到了李麻子的家。 李麻子见恩人的母亲到来,便把他们请进房中,端来了茶果,热情地招待。 闲聊了几句,李麻子问道:“你们来我家有事吗?” 万老太太一脸紧张地道:“大侄子,有几个胡子要杀我。你本事大,帮我多找几个人,把胡子给震住。” 李麻子问道:“哪里来的胡子?” 万老太太答道:“大河东来的,有三个女的。” 李麻子连连摆手道:“大婶子,不是你侄子不想帮你,我真没有那个你能耐。前些日子,大河东的土匪把北宁城都给攻破了。县衙、警局、银行、车站……都给炸了。把刘司令全家都给杀了。” 万老太太以为县令最大,便问道:“王县令能震住他们么?” 李麻子哈哈笑道:“刘司令好赖还带兵抵抗几下子呢。这王维虎更没能水,从狗洞子里跑了。蹽到一户平民家,这才保住一命。他的家不但被土匪洗劫一空,临走还放了一把火。你就别提王县令啦。” 万老太太顿时就老实了,呐呐了半天,这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孙子?我想让他带几个人,把万恩给……” 李麻子见她家的事情颇为了解,不等她把话讲完,便连连摆手道:“我说婶子啊,就是你孙子带人回来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让他去送人头么?你这么大岁数了,在家里好好享享清福得了,别总跟着你外孙子对着干。人家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才不稀罕搭理你,不然你一千个脑袋都掉下来了。” 万老太太咧了几下子嘴,欲言又止。禁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李麻子本想留二人在家中住一宿,见这老太太确实挺烦人,便掏出两块银圆,对她说道:“我很忙,马上还得出去。今天就不留你了。你们俩找个旅店住一宿,晚上没事看看戏,明天就回家吧。” 万老太太见人家下了逐客令,便和王小秃儿离开了李家。 王小秃儿引着万老太太有住进那家客栈,让万老太太掏出一块现大洋,到街上给她买了一些糕点和水果,沏了一壶热茶,一笑道:“你慢慢地吃,我出去一趟。” 来到门口那家小酒馆,点了两个菜,一壶酒,自斟自饮,就喝起来。 万老太太生怕三个女胡子要她的命,不敢回去。可每天都得花钱,又十分心疼,第二天,硬着头皮,又回到家中。 刚一走进村门口,就听远处有几个孩子喊道:“万老太,竟装屁,被人打得牙找地!万老太,真是妙,一枪吓得拉拉尿儿!” 王小秃把车子放下,拾起一块大石头就追,几个孩子见王小秃儿追来了,掉头朝山上就跑。 在上官彩青的威震之下,万老太太不但不敢说湘君的坏话了,还特意买了两盒高档的食品,送到田玉秀家中。 一盒送给了田玉秀,另一盒让她捎给湘君。 菱花、樱花见万老太太彻底被制服,当然是高兴不已,托着那盒点心,哈哈大笑。 而湘君的心里却是莫名的不安,不知为什么,她迫切地想和万恩在一起,仿佛与他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一般。 往往人的直觉最接近现实,果然危险正一步一步地朝她们走来。 万钧、黄芸姗借鬼神之应用,赌起钱来那是十有九赢,偶尔输了两把,也是为了招揽生意。 时日匆匆,一晃半年过去。两个人收入颇丰,由来时的上千块银圆,猛增到几万块。 万钧能赌,黄芸姗会办事,这对男女很快成了赌坊的灵魂人物。 老板以兄弟相待,手下以老大相称。每次出门办事,老板都会派出十几个打手,前呼后拥,像宝贝一样保护他们。 这天中午,两个人吃完午饭,黄芸姗觉得有些困倦,也就没和万钧去赌坊,自己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着睡着,忽然卷进来一股寒气,黄芸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第三百三十九章 死灰复燃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微微一动,恍惚看到,身边站着一个人,通身如雪,寒气逼人,好像是北海龙宫的人。 她迷迷糊糊地想:北海龙族都已经被治罪,怎么会来找我?一定是在梦中。 忽然有人叫道:“起来吧,黄九九。寒冰子得知你以还阳,特来见你!” 黄芸姗一股身坐了起来,抬头看去,眼前果然站着一个白袍男子,白发如霜,脸白如雪,嘴角两边各长着一根半尺多长的肉须;双目斜长。灰白色的眼珠,闪烁着凌厉凶恶的光芒。正是北海龙太子寒冰子。 黄芸姗惊愕骇然:“你……你想干什么?” 寒冰子手捻嘴角上的长胡须,微微笑道:“不用怕,看在你和我爹这些年的份上,我怎会伤害你呢。万恩、湘君是我们的公敌,我想跟你联手除掉他们。” 黄芸姗对这位衰落的龙太子颇为了解,阴险毒辣坏,当年也深受其害,因此对他有所顾忌,便问道:“你的本事如此之大,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除掉?” 寒冰子见她完全不相信自己,也就一改此前骄狅霸道的个性,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讲道: “不瞒你说,眼下我仍在劳役之中。不过我爹爹心计深远,为了东山再起,这几年广布羽翼,在三界中埋了诸多内线,所以三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等我爹倒下之时,已经竹茂连根,拔之不去了。凡间有这样的一句俗语:‘拔出萝卜带出泥’,天帝也想彻底的肃清,如果整狠了,恐怕天界大乱,因此只是轻描淡写。 “这些人为了自保,当然要对我进行保护了。虽然把我定为了奴役,但依旧在指定的地盘上自由自在。” 抬头看了一眼黄芸姗,冷冷地一笑道:“自打你还阳之后,就与傻小子一门心思大发横财,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前些日子,狐仙家族杀了好多东瀛人和治安军,你一定不知道吧?” 黄芸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句:“这与湘君有什么关系?” 寒冰子讲道:“湘君心疼自己丈夫,去寻求父亲出手相助。起初胡万山坚决反对,湘君就以死相逼。 “老狐仙心疼女儿,就让狐仙第五门主胡小妹,带着五十多个狐妖前往马家岭矿山机场。他们一共杀死六十三人,其中有十一个本族人和七个技术人员。 “湘君身为狐仙,私自与万恩成亲,并且在为凡人生子,已经触犯了仙规。这次又在她的串联之下,如此大开杀戒,更是罪加一等。 “我们北海龙族已经把状纸递到了天庭,玉帝也想管管此事,可是那几位远古大神却出面干涉。说他们属于正义而为。 “玉帝也怕‘万道逼天’的一幕再次上演,因此也就没有展开彻查。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就想和你联手,要你以‘捕风捉影’的方式,再添一把火。” 黄芸姗皱眉道:“怎个捕风捉影?” 寒冰子揪了一下长胡须,微微一笑道:“也就是把某些事情肆意夸大,然后写成状子。凭你在人间的人脉关系,找一二百人联名,那还不容易么? “玉帝一心想要皇权至上,可这些远古大神总是碍手碍脚,虽然心中不悦,但苦无办法。如果我们仙、凡两界都来控告这件事情,即使玉帝有所忌惮,也得降旨彻查。” 寒冰子看了一眼黄芸姗,诡秘地一笑道:“只要有人调查此事,湘君、菱花、樱花就必须离开人世。如果万恩没有了狐仙家族的护佑,我们想要杀死万恩,岂不是轻而易举?” 黄芸姗也觉得是个好机会,便问道:“这些控告人到哪里去找?写完之后,又交给谁?” 寒冰子一笑道:“这只是走个过程而已,只要凑够人数就可以。你写完之后,就让老貂头送往北海龙宫。现任的真神原是我父亲的下属,自然要我们办事。让他转交给天庭就行了。” 黄芸姗摇头道:“老貂头已被狐女菱花打伤,眼下正享受香火,眼下无法为我做事,恐怕……” 寒冰子再次拉拽一下嘴角上肉须,眼珠旋转,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交到黄芸姗的手中,低声道: “这是一粒灵药,服用之后,法力大增,不过功法只能维持七天,如果老貂头能在这七天之内把状告书送到北海龙宫,湘君也就在劫难逃了。” 黄芸姗点头道:“我可以帮你整倒湘君,但万恩眼下如日中天,恐怕我依旧无法弄死他。” 寒冰子冷冷地一哼道:“都怪我当时妇人之仁,没有亲手杀了他。这才演出万道反天的一幕,结果导致我爹元神俱灭。我对万恩恨之入骨,如果你能帮助我创造出一个好机会,我会亲手杀了他!” 顿了顿,又说道:“细河中的河神不但与我关系甚密,他也想赶走这三个狐狸精。如果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以找他帮忙?” 黄芸姗终于见到了报仇雪恨的希望,当即表示道:“我这就去办。” 寒冰子起身拱了拱手,一笑道:“难怪我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小妈儿果然是个爽快之人。眼下我还是个有罪之身,不能久留,这就去了!” 原地转了一圈,化作一道幽光,便不见了。 次日一早,黄芸姗从赌坊选了几个会写字的服务人员,以救济灾民为由,在路边摆放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好多铜板。 桌子的前面挂着一块木牌,写着“积德行善”四个大字。 只要有人领钱,就让他们报出姓名,由手下代笔,将他们的名字写在纸上,再让他们摁个手印,这才发给他们三个铜板。 这里土地肥沃,来这里逃难的人很多,当时的三个铜板能买五六个大馒头,有这等好事谁不来领取?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二百多人签字画押。 黄芸姗回到家中之后,当天就写好了一张状子,总共列举了湘君、菱花、樱花十五条罪状。 比如强买土地,殴打刘二贵子;勾结土匪,半路伏击车辆;无法无天,利用法术,大闹公堂;杀死堂官,威逼县令;纠集胡家二十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甚至把菱花、樱花痛打万钧那件事也写在其中。 黄芸姗写完状子之后,当即就读给万钧听。 万钧仰靠在行李上,咧着嘴笑道:“打我、骗我这些事写得不够深刻,应该是字字血声声泪,那才叫棒呢!” 黄芸姗笑道:“事多纸短,这就够湘君她们喝一壶的啦。其实状纸并不重要,让老貂头恢复功法才是关键。懒牤喳,你能不能从哪位老板借几辆豪车,带上保镖,咱俩也好在关家屯风光风光。” 万钧不屑地道:“这算啥事!如今懒牤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会儿我就带你挨家拜访拜访,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就出发。” 牛皮确实不是吹的,万钧只走了一条街,就借来三台轿车。次日一早,带着六个保镖就出发了。 陪州到关家屯全程四百多公里,下午就过了细河。万钧对伺机道:“进屯子慢点开。这帮土包子以前都瞧不起我,叫他们瞧瞧我的风光。” 伺机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好唻!便将车速减慢。” 万钧故意摇下了车窗,夫妻俩都带上大墨镜。刚一驶进村门口,果然有一大帮孩童围了过来。 万钧探头朝外看了看,见刘二小儿、关晓宇都在其中,便大声喊道:“二傻子喳!二结巴!” 两个人没能认出万钧,登时就是一愣。 万钧缓缓地摘下墨镜,把头探出窗外。 刘二小儿指着万钧,惊讶地叫道:“咦耶,懒牤子怎么变成母牛了呢?还牛逼了呢!” 关晓宇结结巴巴地道:“刚下……下完牛犊子,牛……牛逼就大了。” 孩子们见万钧回来了,都跟着他的车后面子,黄芸姗生怕碰到孩子们,就让伺机加速,直接在万家门前停了下来。 万老太太正鸡舍前喂鸡,见三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自家的大门口,急忙迎了出去。 一个保镖为二人打开了车门,其他几个保镖立刻在四下站立。一帮男孩子平时和万钧经常打闹,也就围了过来。 这些保镖厉声喝道:“都给我滚一边去!” 几个孩子见几个彪形大汉都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墨镜,腰间还别着家伙,连忙顿住了脚步,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黄芸姗下了车,先活动活动筋骨,然后低声对万钧道:“这次的任务特殊,不能对你奶奶实话实说。我把老貂头拘出来,办完事马上就走。” 万钧咧着嘴道:“我还想四下走走,威风威风呢。怎么也得到咱家新房子那边看看吧?” 黄芸姗把一块轻纱蒙在脸上,一笑道:“转一圈就走。”迈步就朝院子走去。 万老太太走路很慢,刚到院心,就听万钧喊了一声“奶!”朝她这边奔了过去。 万老太太见孙子如此风光,不禁喜极而泣,咧着嘴哭道:“你可回来啦,这段日子,奶奶竟被人家欺负啦。” 万钧为奶奶擦拭了一下眼泪,笑着道:“奶,这次我们是路过,马上就得走。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万老太太哼道:“还能有谁!就是湘君那个贱人!她们从大河东整来三个女胡子,就住在关丽萍的家中。那天,对着我的裤裆连开两枪,我都尿裤子了。” 万钧咬牙道:“该死的湘君,我和你势不两立!” 拉过奶奶的手,又安慰道:“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付湘君。放心吧,用不几天,保证让湘君等人彻底消失!” 万老太太咧着嘴笑道:“苍天有眼,我孙子终于要为我报仇了。” 这边在说话,黄芸姗已经走进房中。她站在神龛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画像,嘴唇翕动,显是在念诀施法。 突然灵光一闪,雪貂从画像中跳了出来,直接跃到黄芸姗的怀里。在她的双丘上舔来舔去,弄得黄芸姗险些笑出声来。 过了片刻,黄芸姗摩挲了雪貂几下头,低声道:“别闹了。我有事情要你去做。” 小雪貂点了点头,在她怀中安静了下来。 黄芸姗掏出状纸和灵丹,把事情详详细细地和它讲了一遍。雪貂摇头摆尾,甚是欢喜,在她脸上舔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黄芸姗见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高兴不已,便悄悄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也有没和万老太太说话,径直回到了车中。 万钧和奶奶说了一会儿话,保镖拎进来几盒精致的糕点,低声对万钧道:“夫人叫你赶紧走。” 万钧摸出十块银圆,塞到奶奶的手里,笑着说道:“奶,我到新房子那边看看去,就不回来了。两个月之后,再来看望你老人家。” 万老太太听他要去看新买的房子,就要回屋取钥匙。万钧阻止道:“不用啦,我就到门前转一圈就走。”转身就上车了。 “滴”的一声,汽车启动了,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万钧把头探出窗外,不住地和人们打着招呼。 周家的宅子就在腰街的最东头,很快就到了大门口。黄芸姗挽着万钧的胳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上车了。 周家距离关丽萍家只隔三个大门口,万钧得知打奶奶的人就住在关丽萍家,就想看看这三个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便对司机吩咐道:“往后倒几步,我看看什么人竟敢打我奶奶。” 汽车朝后倒了十多丈远,便在关丽萍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摇下了车窗,探头朝院子里望去。 当时上官员外只是在气头上,对儿女大骂一番,但他还是对女儿特别的疼爱,生怕女儿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就让家丁给上官彩青送来好多东西。 其中有两条四五斤重的野生大鲤鱼。上官彩青见两条鱼如此之大,就拎起一条,打算给湘君家送去。 恰巧走到大门口,打东边驶来一辆汽车。上官彩青以为是倒车掉头,就站在了大门口。 第三百四十章 劫难将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抬头望去,见这女子身材高挑,长着一张俊美的瓜子脸,柳眉弯弯,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唇如花瓣,脖颈修长优美。 虽是一身武士打扮,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秀美,就连手指也如同春葱一般纤长。只是眼神凌厉,睥睨之间自有一种霸气,让人瞬间忘了她秀丽的姿容。 万钧有心带人打她一顿,然后开车就跑。但见她腰间有枪,也就没敢动她。 人家打了自己的奶奶,屁也不敢放一个,看一眼就走人,那多没有力度?万钧见这女子长得如此标致,就想借机调戏她一下。 于是把身子探出窗外,笑嘻嘻地道:“妹喳,我带你玩一会儿去呀?” 上官彩青不禁一愣,抬头与他怒目而视。 万钧见她怒视自己,便把嘴一撅,冲着上官彩青又吹了一声口哨。 上官彩青突然暴怒,右臂抡起,将手中的大鱼倏然掷过去,“咚”的一声,正打在车窗上。 万钧不禁一愣,刚想下令动手,却见这女子蓦地拔出了手枪。拔枪、装弹、上膛、端枪、瞄准只在几秒之间,动作娴熟,几乎一气呵成。 万钧见黑乎乎的枪口对着他,心中一阵的害怕,连忙仰卧在座椅上,对伺机道:“快开车!快开车!” 伺机也知道这一带胡子特别的猖狂,连忙挂挡,一脚油门,朝东边驶去。 人家只是骚扰一句而已,上官彩青也不敢随意开枪,端着枪瞄了半晌,见汽车已经远去,这缓缓地把枪放下。 这时,迎春、艳春也跑了出来,见大小姐双手握枪,叉腿而立,脸色也是十分的难看,便问道:“怎么了?大小姐。” 上官彩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说道:“方才驶来三辆轿车,一个留着长头发,带着黑墨镜的人对我打了一声口哨。我一拔枪,他们就逃跑了。这个人是不是湘君常提起过的万钧?” 迎春看了看地上的轮胎印,一直延伸到周家大门口,十分肯定地道:“不用猜了,正是万钧无疑?走,赶紧到湘君家去。” 上官彩青看了一眼地上的鱼,对艳春道:“鱼都弄脏了,还怎么给人家送去。迎春,把屋里那条也拎着,今晚在湘君家中吃饭。” 弯腰拾起地上的死鱼,就要往垃圾堆里扔。 艳春连忙阻止道:“小姐别扔。” 上官彩青转身问道:“留它干嘛?” 艳春点指着她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鱼虽然沾到一些土,刮去鳞片,好好清洗一下,仍然是一顿美味。湘君家伙计无数,一条大鱼足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你这样扔了,多可惜啊。” 上官彩青把鱼交给了艳春,笑说道:“这可是你想出的好主意,你拎着吧。” 这时迎春拎着一条大鱼跑了出来,三个人一起去了湘君家。 菱花、樱花见她们拎着两条大鱼走了进来,急忙迎了出去。 菱花看了看她们手中的大鱼,笑说道:“你们三个还有点良心,有好吃的还想着我们。” 迎春白了她一眼,咬着牙道:“人人有份,就不给小菱花吃。” 菱花也不说话,朝迎春身旁靠了靠,突然探出右手,一把将她手中的大鱼夺了过去,大声喊道:“我请大家伙吃鱼喽!”径直朝厨房跑去, 迎春笑骂着,朝她追了过去。艳春、樱花也是欢笑不已,尾随着她们朝厨房走去。 上官彩青没有与她们同行,而是独自走进湘君的房间,当即就把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湘君听完,心里陡然升起骇然之意,但稍纵即逝,盈盈一笑道:“那个人就是万钧。一定是你们几个打了他奶奶,顺便到你住处看看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车上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人?” 上官彩青凝眉道:“当时我急于拔枪,玻璃又是茶色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似乎还真有一个女人,好像是带着一副黑墨镜。” 湘君听完,顿时周身剧颤,眼波中满是恐惧之色,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一般。 上官彩青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心下大凛,连忙问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一连问了三遍,湘君这才如梦初醒,勉强一笑,低声道:“彩青,有好多超出世外的东西,不需要你知道,你不要过问了。” 仰天叹道:“看来黄芸姗真的要对我下手了。” 上官彩青惊愕不明,本来不想追问,但又不由自主:“黄芸姗是谁?是车上那个女的吗?如果她对你有威胁,我就带兵去追杀她。” 湘君拉过上官彩青的手,泪蒙蒙地道:“你杀了她也没用,这次大劫实属天意,不是你所能阻止的。” 上官彩青见这里暗含着玄异之事,不禁娇躯剧震,紧紧地抓握她的手掌,眼波中满是狂乱的神色,想要追根问底,却又不能。只能静静地望着她,各自沉默不语。 这时菱花、丫鬟、迎春、艳春走了进来。湘君连忙擦拭了一下眼泪,立刻笑脸相迎。 众人各自找个地方坐下,只听菱花道:“方才我去玉秀家打听了一下,果然是万钧回来了。一共来了三台车,六个保镖。据玉秀说,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迎春笑着说道:“一定是万钧想看看新买的房子,顺便在萍姨家门口耍耍威风。没想到碰上了我家大小姐,结果就灰溜溜走了。” 菱花笑说道:“大傻均装屁不成,结果把裤子把崩出一个大窟窿。” 几个姑娘嘻嘻哈哈,说笑不停。上官彩青洞悉湘君之心,便打断她们的说笑,故意问道:“那条鱼还能吃吗?” 艳春回答道:“当然可以了,刮完鳞、开完膛,依旧很新鲜。估计饭菜快要做好了,今天就在四小姐家蹭一顿饭。” 樱花哼道:“我说怎么好心送来两条鱼,闹了半天是来我家蹭饭。” 迎春轻咦了一声,指着樱花道:“樱花以前挺好的,现在怎么变坏了?一定是跟菱花学坏了。” 菱花拍了迎春一巴掌,大声嚷道:“别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推!” 几个人嬉笑打闹着,朝饭厅那边走去。 湘君起初很是害怕,见她们几个如此快活,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更何况还不知道这妖女此行的目的,干嘛怕成这样?况且如有风吹草动,父亲也会通知自己。 当下牵过上官彩青的手,一同朝门外走去。 晃眼七天过去,这天早上,湘君刚刚起床不久,忽然觉得心中乱撞,急忙将房门关上,吐出玄世珠。 珠光闪闪,见父亲一脸凄苦的神色,湘君已经猜到了几分,便问道:“是不是祸事降临了?” 胡万山叹道:“昨天玉帝给东海龙神降了一道圣旨,据说是人间把你们给告了。说你不但私自与凡人成亲,还率领狐仙乱杀无辜。一共十四条罪状,看来凶多吉少啊。” 湘君怒道:“纯属于陷害!湘君自打来到人间,一不作恶,二不失德,而且善念常随,为百姓做了好多善事。虽然串联过几次狐仙,痛杀好多东瀛人,但那也属于民族的大义……” 胡万山凄苦地说道:“万事本无常,旁观一身轻,人妖殊途,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即使你本着善意成亲,也属于触犯仙规。 “当时你已经渡劫成人,又与万恩此前有约,报恩也好,为民族做贡献也罢,就让你与万恩结为夫妻。 “却不料北海龙族死灰复燃,他们对北海龙族的覆灭一直都在耿耿于怀,便伙同黄芸姗对你进行举报和控告。 “其实仙界早知此事,但念你一不失德,二不作恶。悬壶济世,救苦救难,为人间做了不少的善事,为此几位仙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没有过问此事。 “可这次不同了,不但有人告你,还是一二百人的联名控告书。东海龙神虽然明察秋毫,但你毕竟触犯了仙规,如今玉帝降下旨意,他怎敢抗旨不遵? “其实半年多前,黑白岛岛主就把你和胡家二十姐告到了天界。天帝也曾就给东海龙神降下了法旨,要他彻查此事。 “龙神就以万恩手中持有天书为由,进行了搪塞。玉帝也担心激怒几位远古大神,也就撤回了旨意。 “可这次不但有联名诉状,北海龙族、黄、白、柳、灰等一群余孽也来凑热闹,恐怕是要把你带离人间。那么,你与万恩的夫妻之缘,有可能……” 这些年来,湘君与万恩为了抗击外敌,聚少离多,还未真正享受过家庭的温馨与快乐,一想到从此天各一方,永难相见。心里像刀割一样的难受,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半晌,湘君这才哭道:“我触犯了仙规,生死离别我可以承受,可我腹中的婴儿本无罪过,我不想让他结束这小小的存在。况且我与万恩夫妻一场,我惟一的愿望,就是给他留下一个后代。爹爹,有什么办法留下这个孩子?” 胡万山叹道:“法旨一旦下达,估计无人敢去包庇。这样吧,倘若东海蛟龙来拿你,你就跪在他面前苦苦地哀求,如果能给你半年多的时间,也就能留下你们爱情的结晶。 “如果东海蛟龙给不了你这个机会,我就设法让婴儿提前降生,免得儿死娘胎。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只能如此了。”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淡,后来珠光也就不见了。 湘君立刻找来菱花和樱花,当即就把父亲的话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菱花、樱花听完,如同五雷轰顶,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倒过去。 过了半晌,二人才打起了精神。菱花对湘君道:“四小姐,看来我们的时日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不了的心愿?樱花我俩愿意帮你去完成。” 湘君叹道:“夫妻之缘注定是要结束了,可我不想让腹中的婴儿结束小小的存在。我只想把孩子生下来。” 菱花寻思了一下,咬着牙道:“樱花,你把彩青姐姐叫来,我去通知万恩,让他到一些兵来。等东海蛟龙一到,大家伙先跪下来求他。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相信这龙神是一个铁石心肠。 “如果东海蛟龙还不肯网开一面,我们就和他死拼到底!拖得一天是一天。拖得一个月是一个月,只要能把小少爷生下来,就交给萍姨或彩青,然后转交给他奶奶。我们只能豁出去了!” 湘君摇头道:“我们确实触犯了仙规,如果抗法,就是罪加一等。别说孩子保不住,我们三个都会万劫不复。自己的梦自己来圆,万恩、彩青包括萍姨和玉秀,谁都不许告诉。我只想默默地离开,真不想看到生死离别的一幕。” 菱花、樱花小翠怔怔地望着湘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屋子里静了下来,好像空气都凝结了似的,寂静得叫人有些可怕。过了良久,樱花这才开口说道: “四小姐嫁给万恩纯属于报恩。我们在人世间这些年,也没敢什么坏事,不过就打几次万钧;大闹过公堂;把鬼魂引到过刘大柱子家;再有就是把胡家二十姐招致到万恩的麾下,杀了好多土匪和东瀛人。 “虽然我们干了好多不应该做的事,但这都是顺从天道,正义而为。既然我们一不失德,二没乱世,即使触犯了仙规,我想也会法外开恩的。 “我觉得四小姐说得对,自己的梦自己来圆,即使让万恩、彩青带兵赶来,恐怕也无法改变形势,倘若逆天行事,还会累及二人。还不如咱们三个跪下来,好好求求神龙。但愿神龙开恩。” 湘君果断地说道:“就这么定了!守口如瓶,这几天府中不留任何人居住,包括萍姨。”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难熬,湘君在众人面前虽然有说有笑,心里却是提心吊胆。 她生怕哪天夜里神龙从天而降,不但夫妻俩天各一方,永难相见,就连府中的婴儿也无法见到天日。想到此处,心里像刀割一样的难受,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第三百四十一章 祈求宽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晃眼三天过去,这天深夜,天空晴朗。东南方突然凭空响起一声惊雷。继而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瞬间遮盖整个天空。 三个人正倒在床上睡觉,突然被雷声惊醒。湘君看了看窗外,讶然叫道:“不好,东海神龙到了。” 樱花略显紧张,菱花却是全然不惧。她两眼凝望着滚滚的乌云,突然咬着牙道:“天黑如墨,空中满是杀气。看来跪求也没什么用。我要以命相抵,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取你们一家人团聚,即使万劫不复,菱花也是值得!” 湘君喝道:“胡闹!东海蛟龙有备而来,单凭你一个人能打退龙军吗?都待在屋里别动,我一个人去见东海蛟龙。” 乌云翻涌,狂风肆虐。滚滚的乌云里仿佛藏有千军万马。一个霹雳响过,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 惊雷阵阵,闪电如刀。接连不断地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将院子照得一片雪白。 湘君走出了房外,反手关上了大房门。她高高地举起双臂,向后拢了拢秀发,然后跪倒在瓢泼暴雨之中。 乌云翻滚,雷声更盛,突然从云头上传来一声大喝:“大胆的妖狐!东海蛟龙在此,快快俯首就擒!” 湘君抬头望去,恰逢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地一片雪白,只见一个金盔金甲的将领伫立在云头,身后站着上千名执刀持戟的龙军。 湘君朗声说道:“湘君触犯仙规,愿意伏法,绝无抵抗之意。只是有一桩为了的心愿,想对神龙诉说一下,请您开恩。” 东海蛟龙转过身去,朝后摆了摆手。顿时风停雨住,雷电也不见了声响。云雾翻腾,东海蛟龙飘然而落。 湘君抬头望去,见此人金发褐眼,虬髯满面,极是威武。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湘君作揖道:“多谢神龙大人现身相见,湘君给你磕头了。”说完,连忙磕了三个响头。 东海神龙颇为不耐,把手一摆,喝道:“少说废话,时间紧迫,有话快讲。” 湘君见这位神龙很给面子,便讲道:“湘君家住东海小涂山,胡家大院。父亲胡万山,我是他的小女儿胡湘君。 “几年前,家父惨遭黄仙家族暗算,就在命悬一线之时,万家大小姐出手相助,从此万家大小姐也就彻底改变了命运。 “老话讲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父亲就让我前来报恩。母子俩生逢乱世,我就一直陪伴着他们。 “万小姐的儿子万恩虽然年少,但胆魄惊人,十几岁就得到雷神的眷顾,曾经雷劈乱石山,几乎灭绝黄道安的全族。 “不过黄道安有个女儿名叫黄芸姗,她是北海真神的情人。依仗北海龙族的权势,对万恩和我进行迫害。 “我的前世就是惨遭北海真神的迫害,幸亏万恩舍命相救,才得以元魂不灭。这份恩情更加厚重,因此我决定以身相许,为他生儿育女。 “没想到黄芸姗又起阴谋,让万钧冒名顶替,前往胡家大院去迎亲。幸亏我大哥心思缜密,看出端倪,可此时的万恩已被寒冰子迷晕在秦岭山上。 “你也听过‘万道逼天’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吗?那正是天下道人伸张正义,同时也在为万恩我两抱打不平。 “北海龙族覆灭之后,我们俩终于走到了一起。他在前线抗击倭寇,我在后方筹集粮食,争取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没想到黄芸姗阴魂不散,还阳之后……” 东海神龙摆手道:“以后的事情我基本清楚,你挑重点地说,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湘君点头道:“我虽触犯了仙规,但并未失德;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只想神龙宽限几日,等我产下这个婴儿之后,主动前去伏法。” “这……”东海神龙轻轻地摇了一下脑袋,对湘君道:“不瞒你说,我就是东海蛟龙陆武,与你父亲也是朋友。论辈分,你还应该叫我叔叔呢。 “若是从前,叔叔保证二话不说,立刻走人。可这次不同了,北海龙神已经将一本由二百多人的联名诉状,递交给了天庭。 一共列举十四条罪状。天帝大怒,给东海降下了旨意,要我们立刻拿你到昆仑山受审,我怎敢抗旨不遵?” 湘君哭道:“我一不失德,二不作恶,也为人间做了好多善事。更想为一个民族英雄留个后代,难道宽限一年半载就不行吗?” 这时房门哐然大开,菱花、丫鬟也跑了出来,“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神龙面前。齐声叫道:“看在腹中婴儿的份上,恳请神龙宽限几日吧!”声音凄楚,令人心碎。 东海蛟龙很是为难,啧啧道:“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天命难违啊!我要不把你带走,玉帝就会治我的罪。你说要我怎么办才好?” 菱花、樱花朝前跪行一步,昂然说道:“先把我们二人抓走,用我们二人的性命,换得小少爷的出生。” 东海蛟龙敲着手道:“湘君被列为主犯,你们俩属于同伙而已,北海龙族又盯得如此之紧,即使拿你俩归案,也不会放过湘君。 “这样吧,我先不把你们打回原形,确保孩儿不死,万一玉帝动了恻隐之心,孩子兴许就能保住了。” 菱花吼道:“你在骗谁!谁不知道玉帝一向奉行皇权至上,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他的眼里只有权利,不可能容纳这个孩子。你装什么假仁慈!” 湘君缓缓地站了起来,也慷慨激昂地讲道:“母爱对你们无情的仙人来说,也许太过于渺小,但对于我这个小妖女来说,却是空前的伟大!告诉你吧,我不会和你们走的,即便走了,我也要把孩子留在这个世上!” 把头一转,对樱花道:“把刀子给我。今天我就在这位神龙大人面前剖开我胸腹,把我这颗真诚的心、真正的爱,连同这个爱情的结晶,统统都留在世上。” 樱花捧着刀子,跪在了湘君的面前,哭着说道:“四小姐,樱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然你想留在这个世上,那樱花就陪你做人间的鬼!你先走吧,樱花随后就去!” 菱花也抽出了长刀,大声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目送你们离去,然后杀几个没有人性的狗东西!” 湘君接刀在手,拍了拍肚子,仰天哭道:“儿啊,娘本想为万家传承香火,没想到风云突变,还未出生,就结束小小的存在。不是你娘心狠,而是这些所谓的仙人残酷无情!儿啊,娘这就去了!”挥刀朝肚子划去。 “你这是干什么?”东海蛟龙见她真要剖腹,急忙抬手一指,一道金光由指尖处激射而出,正打在短刀上。“当啷”的一声,短刀掉落在地上。 东海蛟龙摇头叹息,劝说道:“四小姐,你怎么这么执拗呢?老话说得好,明哲保身。你倒好,却要为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只要大人还在,孩子还可以再生么。” 湘君缓缓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怒视着东海蛟龙,眸子里的泪,已经化为两簇火焰。带着一种灼烧的力量,对着他熊熊地燃烧过来。 大声吼道:“用不着你来劝我!告诉你吧,我对付出的爱永不收回,永不悔改。”弯下腰去,又摸向地上的短刀。 东海蛟龙太震动了,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静默了片刻,突然咬着牙道:“我身为神龙,不但不能济世救人,反而横刀斩断人家母子之情,也太没有人性了吧!这样吧,我给你八个月的时间,无论婴儿多大,你们三个必须跟我到昆仑山上受审。” 湘君朗声道:“谢谢陆叔叔。” 东海蛟龙摆手道:“不用谢我,这是人性。临行前我还得嘱咐你一句:这段时间,你们务必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节外生枝。否则不但害了你自己,就连东海真神也得被发落。”身形一耸,已经纵上了云霄。 菱花对万钧、黄芸姗恨之入骨,便大声喊道:“黄芸姗、万钧开设赌场,借鬼神之应用,正在人间骗钱,希望神龙大人能为人间除害!” 东海蛟龙侧耳听了听,没说话,就飞走了。 乌云散去,静静的山村仿佛是在安睡,风儿不刮了,树叶不响了。西天边的月牙儿,好像怕人家把地球偷走了似的,正在默默地看守着。 三个女人悲喜交集,相互拥抱一起,放声大哭。 这边相安无事,东海蛟龙那边也无大事。 他率领龙军回到了东海,见到东海真神之后,“扑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当下就把湘君身怀六甲,不忍心将她打回原形等事讲了一遍。 东海真神拍着大腿道:“你这是抗旨不遵啊!一旦天神彻查下来,你说我该如何向天庭交代啊?” 东海蛟龙苦着脸道:“我看湘君确实不错。开药铺、办私塾、开荒种地,救济穷人、驱邪打鬼,积极抗战……深受人们的爱戴。就因为人妖殊途这条禁令,就让一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于心不忍啊!如果玉帝怪罪下来,我宁愿受罚。” 真神沉默了片刻,摆手道:“用不着你去受罚。明天我就写一份奏折,递交给天庭,就说我们已经将三个狐妖缉拿归案,只是案中案,在东海暂时关押一段时日,过一些时日,再押往昆仑山受审。” 东海蛟龙问道:“如果玉帝当即驳回,降下第二道圣旨怎么办?” 东海真神手捻须髯,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说道:“我先把奏折交给张天师,让他迟交一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孩子也该吃生了。” 东海蛟龙赞叹道:“难怪人间都夸东海真神乃仁慈之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东海真神凄苦地说道:“你先别给我带高帽了。我真怕北海龙族暗中插手此事,一旦真相大白,我们也会陷入危险之中。没有什么事你就休息去吧,让我想想对策。” 东海蛟龙转身想走,突然想起菱花的一番话,便对真神道:“状告湘君之人正是老黄仙的小女儿黄芸姗。她借助旁门左道,已经还阳。眼下与一个名叫万钧的人,在陪州以赌博为主业。据听说借鬼神之道,大把地赢钱,我们要不要管一管?” 东海真神沉吟道:“那是北海龙神的辖区,最好不要参与此事。你想想,湘君我们都没带回来,倘若管人家地盘上的事,这不是惹人家生气吗?这样吧,陪州距离黑水很近,你故意把这件事透露给黑水河神。至于怎么处理,咱就不管了。” 东海蛟龙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海河相连,神龙之间信息相通。东海蛟龙闲着没事,就与黑水河神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就把万钧、黄芸姗赌钱这件事讲给了黑水河神。 黄芸姗乃北海真神的情人,黑水河神对她颇为熟悉,有心不管,可东海都知道这件事了,又不能不管。 为了走走过程,就从河底随便唤来一只老龟,让他到大博彩调查一下,意思是向黄芸姗打一声招呼,叫他们尽快收手。 这只老龟修炼成人形不久,自己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龟大海,具有入海成为的神龟的寓意。 他的龟子龟孙们都对人间羡慕已久,得知他要去人间,便围了过来,有的想吃糖、有的想吃肉包子……就是想让他买回一些好吃的回来。 龟大海抚摸着他们的脑袋笑道:“放心吧,我保证买回一大堆好吃的回来。” 他出了黑河,扭着两条罗圈腿,朝着大博彩的楼前走去。 因为赌坊经常有人闹事,安保人员也比较多。把门的两个门丁猛一抬头,见迎面走来一个小老头。 粗衣布鞋,高挽着裤脚,左肩头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从打扮来看,就是一个乡巴佬。 便远远喝道:“喂!糟老头子,你是干什么的?这里是高等人出入的地方,不是你这等穷老头子来的地方,赶紧给我滚开!” 龟大海本以为赌坊会盛情的招待,却不料不等进门,就被骂了一顿。 他非常生气,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是黑河龙王派来的钦差,是专门来查你们的!赶紧叫你家老板出门相迎。”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老龟赌钱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两个门丁见他篇幅不修,满身村气,又说这等不着边际的话,以为他是个疯子。便厉声喝道:“什么龙王、虎王的,我还是天王呢!赶紧给我滚开!” 龟大海勃然大怒,就从花坛上拾起一块砖头,小眼睛一瞪,破口骂道:“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我要不给你们一点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把手臂朝前一悠,砖头呼啸地飞了出去。“哐”的一声,碎片四处飞溅,顿时就把一大块玻璃砸碎。 两个门丁勃然大怒,箭一般地追了过去。 龟大海见两个大汉要对自己动手,眼中闪过骇然的神色,连忙调过头来,扭着两条罗圈腿,鸭跩鸭跩地朝前跑。 两个门丁个个身强体壮,奔跑如飞,刚一跑过马路,就把龟大海给追上了。 龟大海摇晃了几下肩头,刚想变回原形,忽觉后脖领子一紧,已被凌空提起。那门丁见他又瘦又小,双手一用力,登时就像提小鸡似的,将他拎在空中。 龟大海有龟甲保护,不怕人们摔打,生怕这两个汉子一手抓住他一只小腿儿,再把他给劈了。 小眼珠儿一转,便大声喊道:“摔死啦!摔死啦!” 他要是不喊,那门丁还真想不起来摔他,听他如此大声一喊,双膀一用力,将他就扔了出去。 龟大海可算是脱离里魔爪,两手挥摆,借助风力,一头扎入路边的河沟里。老龟如鱼得水,借着水遁逃走了。 两个门丁追至沟边,只有几只鸭子在戏水之外,却不见一个人影。 两个人以为他藏在了哪里,便沿着边沟开始寻找。可沿着沟边走出很远,始终也没见到老头的影子。 河水清澈,游鱼可见,明明看见老头落入水中,怎么眨眼间就不见了呢? 二人惊愕不明,回想起老头所说的话,怀疑这老头是哪路神仙显灵?连忙跑了回来,去见自己的老板。 老板以为二人怕追责,故意编造了一段谎言,因此也就没往心里去。 再说老乌龟借着水遁逃回了黑河,还未到家门,一大群龟孙子们就围了过来,大声呼喊:“爷爷,爷爷,你给我们买什么好吃的了?” 龟大海正憋着一肚子气,哪有心思搭理孩子们,拨了一下他们的脑袋,烦感地喝叱道:“去去去!都给我滚一边子去!” 爷爷从不和他们发脾气,今天不知他为何而发火,龟孙子们有的挠头有的晃脑,但还是跟在老乌龟的后面。 龟大海气呼呼地走进了客厅,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大声嚷道:“给我沏茶!” 老龟婆听到喊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笑着问道:“呦,去了一趟人间,是不是吃了枪药啦?” 龟大海小眼睛圆瞪,腮帮子鼓得老高,突然拍着桌子吼道:“我要是吃枪药还好了呢!不但什么也没吃着,险些被人家炖成乌龟汤!” 老龟婆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关心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龟大海喝了一杯茶,就把在人间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讲了一遍。 老龟婆劝道:“这件事是龙神委派的,你先到河神那里做个汇报。如果河神不管,咱就深夜引发洪水,给他来个水漫大博彩。” 龟大海听完,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把手一舞,大声道:“我这就去见河神。”扭着两条罗圈头,朝门外走去。 龟大海叩拜完河神之后,便把如何门前被拒;如何被人们追打等事添枝加叶地讲了一番。 黑水河神本来是好心一片,没想到被打了回来,也很生气,便骂道:“这帮狗娘养的!只知道天天拜财神,却不把我们这些水中的小仙放在眼里。明天我带你到大博彩走一趟,我要你跟他们赌几把。” 龟大海嘿嘿笑道:“干这事,老龟很在行。保证让他输得连个裤衩子都不剩。” 黑水河神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可以尽兴地去赌,但只许输,不许赢。胆敢抗命,我叫你在沙堆里待上一辈子。” 龟大海咧了几下嘴,欲言又止,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也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黑水河神便来到老龟的家门口,让龟大海好好打扮了一番,便冲出了黑水河,来到陪州城内。 黑水河神领着老龟先逛了一会儿大街,又请他在酒楼里吃了一顿饭。 酒足饭饱之后,黑水河神把手一挽,说了一句:“拿钱来!”灵光一闪,桌面上现出一堆银圆。 黑水河神对老龟道:“你就用这些银圆跟他们赌,我看着万钧是借助哪路的邪灵。” 龟大海将银圆装入自己的钱褡子里,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朝大博彩走去。 门前依旧是那两个门丁,见砸玻璃那个老头又来了,就想去抓他。可他身旁还有一个穿戴阔绰的少爷,以为这老头是哪个王爷府上的仆人,因此也没敢前去拦阻,只是将此事告诉给了老板。 老板寻思了一下,对两个手下道:“把所有的打手都调过来,但不许露面。如果二人只是为了赌钱,我们就不再追究昨天之事。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门丁应了一声,便退出了门外。 等众人走后,便对一个心腹道:“赶紧通知万钧,让他赢光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倘若二人胆敢闹事,无论他们是什么来头,必须把他们做掉。” 那心腹说了一声“是!”便下去做事去了。 黑水河神引着老龟走进一个豪华的赌厅,迎宾使急忙走上前来,先给二人讲了赌坊的规矩,又让二人看了看赌具。 龟大海的钱褡子“啪”地往赌桌上一丢,摆手道:“用不着给我介绍这些破玩意,我只想赌几把大的。把你们最能赌的给我找来。” 迎宾使见来者不善,就去请万钧。 这几天,赌坊里赌客不是很多,也没什么大的赌局,万钧也就没有登场。他闲着没事,找来几本小人书,正倒在床上翻看。 迎宾使躬着身子来到万钧的床前,低声道:“外面来个大户,看样子下注不小。赌王,老板想让你亲自登场。” 万钧坐了起来,低声问道:“是什么来头?” 迎宾使低声道:“一个少爷,带着一个老仆人。那老仆人其貌不扬,还是一个小罗锅儿,但口气不小,还点名要和赌王一比高低。” 万钧打遍整个北方无敌手,哪惧怕一个乡巴佬?当即吩咐道:“好好伺候他们,我这就去收他们的银子。” 迎宾使回到这个赌厅,为二人献上了茶果。 工夫不大,万钧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走进了赌厅。肩头一动,身上的风衣朝后飞出,两个保镖急忙接住,挂在了衣架上。 他斜睨二人一眼,见这中年男子穿戴阔绰,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而后面站着这老头却是土里土气。 身材矮小,罗圈腿,小罗锅;一张娃娃脸上,长着小眼、小鼻、小嘴巴。须发如霜,银簪别顶,额头上却长着密密麻麻的纹皱,又多又深,皱纹和面容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小脑袋东歪西扭,看看东,瞧瞧西,时不时地还蹦了一下高,活像一个老顽童。 万钧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四下嗅了嗅,轻咦了一声,问道:“哪来的海蛎子味呢?” 龟大海修为较低,虽然化作人形,但身上的鱼腥味依旧很重。河神不禁一凛,忖道:“这家伙果然富有灵性,难怪逢赌必赢。” 万钧冲着保镖打了一个响指。一个手下立刻掏出一支雪茄,恭恭敬敬地给他点燃。 他原本就狂妄自大,现在成了赌王,更加目空一切,浑身洋溢出轻浮骄横之态,二人心下却是不以为然。 过了片刻,只听龟大海道:“别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等着啦,我还想多赢一些大洋回去,好给我孙子买饽饽吃。” 万钧轻虐的一笑道:“在下不才,愿意陪你堵上一把。” 龟大海拔高一蹦,坐在了椅子上,拍着手道:“好好好,我今天必须把你这个长毛儿鬼的钱赢光了。” 万钧不屑地一笑,淡然地问道:“你想赌什么?” 龟大海第一次赌钱,什么牌九、麻将、掷骰子的,连看过都没看过,他哪知道赌什么? 他挠了挠脑袋,嘻嘻一笑道:“平时我和我孙子总爱玩扔石头,今天咱就赌个石头吧?” 在场的人以为他是在攀大辈,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龟大海看了看众人,小圆脸颤动了几下,一本正色地道:“你们不用笑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找一个石头片子,一面画个圈,一面画个X,两家个赌一面,往天上一扔,落到地上,看哪面朝上,就分出了输和赢。” 万钧哈哈笑道:“你这种赌法和攧钱有点相似。好啊,今天咱就来一个攧钱赌输赢!” 龟大海眨巴几下小眼睛,问道:“啥叫攧钱啊?” 河神见他什么也不懂,很是生气,索性掏出一枚铜钱来,来回翻动了一下,对老龟道:“这个是字面,这个是背面,你随便买。往空中一扔,如果你买中了,就是你赢;买错了,就是你输。” 龟大海咧嘴一笑道:“啊,这跟我扔石头片子不差一二,就玩这个。” 万钧把手一挥,吩咐道:“把赌具呈上来。” 迎宾使把一个方盘放在赌桌的中间。 万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老龟道:“老先生,你检查一下这三枚铜钱是否存有猫腻,如果没有,就随意选出一枚,作为咱俩的赌具。” 龟大海看都不看一眼,抬手一撩,满不在乎地道:“你就随便选一枚吧。无论用哪枚,保证是我赢。” 万钧问道:“你怎么如此自信?” 龟大海把小嘴一撇,嘻嘻笑道:“高山不是堆的,牛皮不是吹的。要说玩这玩意,玩十把我得九回赢,偶尔输一把,也是怕把我孙子给赢哭了。” 万钧见他总拿儿子孙子说事,心里很是生气,心里暗暗骂道:“该死的乡巴佬,今天我非得就叫你血本无归!” 这时,走来一个主持,先给二人行了一礼,然后自我介绍一番。这才从盘子里拿起一枚铜钱,对二人讲了一大堆规矩。 经过商议,赌资以五十块银圆为下线,上不封顶,共设三局,输赢认命,不得反悔。 讲解完毕,主持对二人道:“你们谁先挑选?” 万钧把手伸到桌前,很客气地道:“请前辈先来。” 龟大海也不客气,笑嘻嘻地道:“我和孙子们玩,他们总爱买字,今天也不例外,我买背。” 主持对万钧道:“他买的是背,那你只能买字啦。旁观者也做个鉴证,从现在起,不得反悔。” 龟大海很不耐烦地道:“别废话啦,赶快扔吧!” 迎宾使把铜钱高高抛起,上升到一定高度时,快速地下落,“啪”一声,落到赌桌上,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字!字……” “背!背……” 围观者立场各有不同,在一旁抻着脖子,大声地喊了起来。 河神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见那铜钱在桌面上旋转之时,“字”的那一面不住地闪着灵光。 就在铜钱眼看就要倒向字的那一面,龟大海把小嘴儿一鼓,暗中吹了一口仙气。 那枚铜钱蓦地立了起来,晃悠了一阵子,“吧嗒”一声,倒在了桌子上,众人探头一看,“背”的一面摆在上面。 “我赢了!我赢了!”龟大海手舞足蹈,乐得一蹦多老高。 万钧从未失过手,今天却被这个乡巴佬给破了,心中一阵紧张。忖道:“这老头什么来头,竟然能破我的仙法?”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脸上却是淡然如故,微微一笑道:“认赌服输。” 主持人用道具把万钧身前的一百块银圆推给了龟大海。 龟大海望着满桌子白花花的银圆,心里一阵激动,竟然忘记了龙神的叮嘱,手舞足蹈地叫道:“龙王我赢啦!回家……” 河神本来对他赢钱就很生气,又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大怒,抬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痛得老乌龟嗷嗷大叫。 连忙作揖道:“主人息怒,主人息怒,奴才再也不敢张扬了。” 河神厉声道:“赶紧把赢的钱还给人家,收拾收拾,赶紧给我走!” 龟大海“哎哎”了两声,丢下桌子上的银圆不管,拎起钱褡子转身就走。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无千日好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还没等二人走出赌厅的房门,突然从两侧闪出两个彪形大汉,伸出粗壮的手臂,拦阻道:“慢着!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必须赌完三局再走。” 黑水河神指着桌子上的银圆道:“连本带利都放在了那里,我们认赌服输还不行吗?” 两个大汉没有说话,万钧却是拿腔拿调地说道:“不行。这是你们的钱,倘若我要是拿了,岂不是有损我赌王的声望?我要的不是钱,而是规矩。” 河神见这些人脸上的戾气很重,微微有些吃惊,便对老龟道:“既然人家要讲规矩,你就拿出所有的家当,跟这位仁兄再赌一把。” 把身子一转,给万钧行了一礼,很客气地问道:“假如我们输没了,是不是可以离开?” 万钧把脖子一扬,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傲气地说道:“那是当然。钱输光了,我留你量那个大老爷们有何用?这个乡巴佬不是能赢么?今天爷爷就跟你们豪赌一把。” 龟大海回到赌桌前,从肩头上摘下钱褡子,“哗啦”一声,把钱全部倒在了赌桌上,愤愤地道:“长毛鬼,我给你脸不要脸,今天我就让你倾家荡产。” 万钧也不理他,把手中的雪茄放在烟灰缸上,再次问道:“你是赌‘字’啊?还是赌‘背’啊?” 龟大海一入赌局,立刻就把河神所嘱咐的话忘到耳前脖子后了,小嘴一咧,嘻嘻笑道:“老规矩。我向来都是赌‘背’,这个字面呀,始终给我孙子们留着。” 万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主持吩咐道:“开始!” 主持把铜钱放在掌心上,手腕一动,就把铜钱高高抛起,又高又直,眼看就要碰到楼顶了,这才快速地朝下坠落。 铜钱“当啷”一声,落在赌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一般,不住地旋转起来。 几个保镖大声喊“字”;龟大海趴在桌案上,瞪着两只小眼睛,也在大声喊背。 黑水河神始终站在老乌龟的身后,目光灼灼,两只龙眼随着铜钱起伏而移动着,突然发现一个小动物用尾巴扫了一下铜钱,铜钱突然一偏,朝下倒去。 龟大海见自己要输,再次吹了一口仙气,那铜钱突然一翻,又倒向了另一面。 河神不想赢钱,就在铜钱快要倒下之时,从他眼里射出一道金光,那铜钱突然来了一个大翻转,竟然‘字’面朝上。 龟大海把脖子一缩,圆圆的脸蛋颤抖了几下,眼睛一闭,挥起右手下意识地捶打一下赌桌,显得极为沮丧。 万钧却是大嘴一咧,哈哈笑道:“我赢了!” 龟大海撇着嘴道:“还自称赌王呢!方才鸡皮掰脸,这回屁股裂开了。”拎起钱褡子,瞪视了万钧一眼,转身就走。 万钧洋洋得意,招手道:“还有一次翻盘的机会。乡巴佬儿,咱俩再赌一局!” 龟大海朝前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破口骂道:“长毛鬼,我都输光了,还赌你娘个屁呀!” 万钧笑着说道:“没关系,赌坊可以抵押借贷,我再陪你玩上一把。” 龟大海把钱褡子往肩头上一丢,小眼珠转了几转,突然撅起了屁股,小脸儿憋得通红,酝酿了半晌,这才“嘟”的一声,放了一个臭屁。 把身子一转,怒吼道:“我拿个屁抵押!”迈步朝楼下走去。 万钧望着二人的背影,嗤笑道:“一个乡巴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半斤八两,竟敢在我赌王的面前耍大刀,嘁!嫩了点儿!” 扭头对手下道:“今天不但报了仇,出了气。钱也赢了不少。过会儿我和老板说一声,让他少提一些,今天晚上,我请兄弟们好好地吃上一顿。” 这边高兴不已,龟大海却是越想越憋气。他扭着两条罗圈腿,鸭跩鸭跩地跟在河神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唠叨着:“这小子明明在捣鬼儿,就是不让我教训他一顿?那可叫二百块现大洋啊!” 掰着手指开始算计了起来:“你说说,这二百块银圆能买多少东西?十坛子酒、十只鸡、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十斤包子、十斤糖……都够我家吃上半年了,结果狗屁也没捞着,还让那长毛鬼给羞辱了一顿。哼,跟你出门啊,可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了。” 河神并没有动怒,而是看了老乌龟一眼,笑着问道:“老龟,人间好不好?” 龟大海嚷道:“什么好吃的都有,怎么不好呢!” 河神又问道:“如果让你天天到人间去,你都干些什么?” 龟大海寻思了一下,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数道:“先到赌坊赌几把,等把钱赢够了,就去酒楼喝顿酒儿;酒足饭饱之后,再找一家青楼爽上一把。等自己享受够了,再给儿孙们买些好东西,最后乐乐呵呵地回家。” 黑水河神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冷冷地道:“老乌龟,你不思修行,却贪恋红尘。如果任由你放纵,不但染上人间的恶习,还会殃及人间!我现在就将你打上封印,直到你修成正果,才可以踏上河岸!” 龟大海吓得两手连摆,哀求道:“别介,别介,我老龟修炼千年,好不容易才……” 不等他把话说完,河神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老龟的腰胯上。龟大海侧身飞起,“扑通”的一声,跌落在河中。 河神挥手一指,一道金光由指尖处射出,正打在龟大海的后背上。一蓬金光泛起,再看这老头已经变成了一只大乌龟。 它把头探出水面,两眼盯着河神,突然流出好多的眼泪。一头巨浪打来,老龟缓缓地朝水底沉落,从此再也无法爬上河岸。 红日西沉,晚霞遍天。晚风中,黑水河神面南而立。他心下踌躇,不知该不该管管这件事? 管吧,北海真神曾经对自己不错,倘若北海龙族知道了,定会跟自己反目成仇;如果放任不管,这两个妖人就会继续危害人间,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来。忖道:“我不如找到邪灵的藏身之处,然后让老龟婆前去捣毁。这样一来,既不得罪北海龙族,又不让人间深受其害。” 想到此处,他缓缓地抬起了左手,把食指竖在眼前,朗声叫道:“六神归一,邪灵可见!” 喊声未落,只见他的食指尖上绽放起蓝色光波,涟漪一般渐渐地扩展开来。眼前出现出了好多的景物。 有山、有水、山坳里倘若出现三间土房。接下来就是一盘炕。炕洞子里清晰地出现两张纸牌。 黑水河神对纸牌颇为了解,知道这是牌九中的两张“地牌”。 纸牌的上面是一个神龛,下面还有一个小香炉,一个老太太正在烧香,香烟袅袅,一只小雪貂雪正蹲在神龛上受香。 因为万家供奉着邪灵的牌位,万老太太都在天天烧香跪拜,如今的小雪貂已被香火催得膘满肉肥,眼看就要得道成仙了。 黑水龙神不敢在迟疑,当即就关闭了神眼,直接去了老龟的家中。 龟大海正在向老伴儿诉苦,子子孙孙也是义愤填膺,握着小拳头,正要去找河神算账。 忽然水波震荡,黑水河神走了进来。龟儿子、龟孙子们纷纷躲到了一旁,极想知道他为什么把龟大海打上了封印。 老龟婆依旧笑脸相迎,把黑水龙神请进了客厅。 不等老龟婆开口相问,黑水龙神抢先讲道:“龟大海贪恋红尘,我怕他私自下凡,就把打上了封印,让他继续潜心修炼。什么时候大彻大悟了,封印就会自行解开。” 老龟婆咬牙骂道:“活该!这个死老头子,去了一趟人间,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做梦都想喝酒、逛花楼。” 河神摆手道:“咱先不谈这些。我让龟大海所办的事情他没能完成,只能由你代劳了。你现在就去一趟芹菜沟,把那户人家的炕洞子给掀开。里面有两张纸牌,我要你翻过来,变成两张白牌。以免坑害世人。” 老龟婆点头道:“为了给死老爷子赎罪,我谁也不怕得罪,你就瞧好吧。” 把身子一展,冲出了水面,驾着云光,来到芹菜沟那两间茅屋前。 见房门上锁,吹了一口仙气,房门自动打开,老龟婆鸭跩鸭跩地走进屋里,掀开炕席,将烟筒下的板石掀开,朝里一看,果然里面摆着两张纸牌。 老龟婆骂道:“这王八羔子,难怪他总是赢钱,闹了半天在搞邪门歪道。” 她伸手将两张“地牌”扣在地上,转身刚要走,心想:“这样一来,那死小子还能凭运气、手气赢钱,我叫他手气贼臭,运气贼遭,在玩就输个掉底朝天!” 把屁股一调,对准骨牌“嘟”的一声,放了一个臭屁。臭气在骨牌上转了一个圈,然后消失了。 老龟婆诡秘地笑了笑,点着骨牌骂道:“长毛儿鬼,我臭死你!我臭死你!我叫你逢赌必输。掉底!掉底,掉掉底!” 骂了几句,觉得已经解气了,这才转身朝黑水而去。 雪貂在炕洞子受香,过得非常的滋润,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老太太。不但把纸牌给掉过来了,还对着炕洞子里放了一个臭屁。 这屁味不但又腥又臭,而且还永不散去。雪貂无奈,只能离开芹菜沟,又住进李家大坟圈子。 雪貂不但得到了香火,还服用过真丹,眼下法力大增。不但能化作人形,还能施展法术。他每天都施展一次五鬼运财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小搬运。 由于他修为太浅,搬不来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搬来一桌子酒菜,吃吃喝喝,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墓主人正是被黄芸姗附体的那个年轻女子,她名叫李小凤,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 这女子天生风骚,当姑娘时,就与同村一个富户人家的三十岁的男子乱搞男女关系,结果被人家的媳妇捉奸在床。 不但把她绑了起来,还揪着头发,一丝不挂地拖到她父亲的面前。 李家也是个富户人家,父亲更是一个要脸面的人,见自己的女儿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气得他暴跳如雷,当即把她逐出家门。 说是逐出家门,其实就是父母觉得丢人,就把她送到小西沟的老宅子里。供她吃,供她喝,愿意干啥就干啥。说白了,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时李小凤芳龄十八,始终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哪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到了这等境地,自觉走投无路,索性上吊自杀了。 气归气,恨归恨,李小凤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做父母的也觉得对不住女儿,生怕她在阴曹受罪,便给她买了一口上的棺材,在自家坟地的边沿处给埋葬了。 要说这人生前风流,死后也是桃花不断。起初有黄芸姗在的时候,老貂头从来也没正眼瞧过李小凤一眼。 如今寂寞无聊,就掀开她的脸头布子,突然发现这女子如此漂亮,丝毫不在黄芸姗之下,当天夜里,开始对她尸体进行玩弄。 每次发泄完毕,就嘴对嘴,吹了几口的仙气。在他的摆布下,十四天过后,李小凤居然复活了。 所谓的复活,其实也不是死人真正的复活,说白了,她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焦冥人而已。从此也就是沦为老貂头的发泄的工具。 老貂头觉得这女子很好,便动了真情,不但搬运酒菜,偶尔也搬来一些丹药,想让李小凤变成真正的人。 李小凤不但得到丹药,又经常得到老貂头精血的滋润,时间一长,李小凤也就成了半魂之人,只是不能走出墓穴。 黄芸姗当时就是一具冰冷的女尸,还阳之后,马上就成了万钧的妻子。老貂头对她隐隐有些痛恨。得到李小凤之后,也就与黄芸姗渐渐疏远了。 万钧没有了邪灵帮助,也就没有了此前高超的赌技。更可气的是,无论手气还是运气,都是差得离谱,从此前的百战百胜的赌王,沦落到逢赌必输的败将。 黄芸姗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就让万钧养养手气。 第三百四十四章 断其财路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期间,黄芸姗不知念过多少次拘仙咒,试图与老貂头取得联系。可老貂头有了李小凤的陪伴,早已把黄芸姗浑然忘却,即使有所感应,也置之不理。 两个人以为是哪炷香没有烧好,就在附近租了一所单门独院的小房子。找了一个出马仙,在屋子里摆设一个堂口,买了一大捆高香。 这段时间,万钧屡战屡败,因此也就没有去赌坊。两个人闲着没事,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余下的时间全部用在祷告上了。 两个人跪在香案前,响头磕了几百个,好话说了千千万,琼香烧了一马车。 以为香也烧了,头也磕了,好话也说过了。这下子背运也该过去了。黄芸姗就让万钧找个小一点的赌具,试试自己的手气。 没想到点子依旧背得出奇,大赌大输,小赌小输,不到七天的工夫,就输了一千块多块现大洋。 人家老板开赌场为的是啥呀?不就是就是为挣钱吗?见他逢赌必输,也就和他解除了合约。 昔日风光无限的赌王,如今却成了人见人欺的软柿子。万钧虽然心有不甘,总想找机会翻本,可钱财都掌握在黄芸姗的手中,也就罢了。 黄芸姗毕竟是个妖女,她知道风水已经被破,再待下去也没有必要,决定回家找找原因,如果把邪灵供奉好了,重整旗鼓,再大干一场。 次日一早,两个人一同来到大博彩娱乐城,与众人道了个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赌坊,当天下午,就登上了南去的火车。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北宁城。 二人心急如焚,极想知道赌局被破的缘故,只在小饭馆里吃了一顿便饭,当即就租了一辆马车,直接去了芹菜沟。 蹄声嘚嘚,车轮滚滚,大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芹菜沟。因为家中藏有秘密,两个人在沟口就下车了。沿着通往山里的小路,来到那两间茅屋前。 山溪流淌,倦鸟归林。茅屋的门扉紧闭,蜘蛛结网,似乎始终也没有人来过。万钧怔立了片刻,迈步走到门前,见房门的锁头已经损坏,不禁一惊。 侧耳听了听,见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便推开了房门。 屋中空空荡荡,夕阳从窗户上斜斜照入,尘粒在光柱中飞舞。万钧扫望一眼四下,见无论家具还是桌椅,与走前并无大致。 便转头对黄芸姗叫道:“媳妇,没什么大事,你进来吧。” 黄芸姗拖着皮箱走进房中,见炕面上的尘土能有大钱儿那么厚,好像没有人动过,心下稍安。 她放下手中的包裹,迫不及待地跳到了炕上,掀开了炕席,撬开了烟筒下面的板石,吓得她“妈呀”的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倒在炕上。 双手颤抖,脸色煞白,两眼盯着炕洞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钧见黄芸姗被吓成这样,纵身跳到了炕上,定睛朝下面望去,见里炕洞子里摆放着一张木桌和一张木椅。 桌面上摆放着一盏铜灯,火光跳跃:木椅上斜斜坐了一个老太太,背对自己,身影在墙壁上摇晃闪烁。 万钧喝道:“哪里来的妖鬼?赶紧报上名来!” 那老太太叹道:“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们一个多时辰啦!” 双手凌空交错,气旋轰然飞舞,那老太太连人带椅倏地旋转,正面相对。 灯光明亮地照在她的脸上,白发苍苍,满脸皱皱,两只小眼睛闪着幽光,虽然嘴角带笑,但那笑容却令人生畏。正是黑河里的老龟婆。 黄芸姗怯生生地问道:“你是哪路的神仙?为什么与我过不去?” 老龟婆淡然地道:“我不是什么哪路的神仙,和你黄九九一样,眼下就是一个小小的精怪。不过与你不同的是,我行得正走得端,不像你借着邪灵之力,赢取不义之财。看在北海龙族的面子上,我今天也不想杀你,赶紧把所有的钱财交出来,我要拿这笔钱去救济灾民。” 万钧不禁大怒,纵身跳到了地上,拾起一个小板凳子,破口骂道:“他娘的,你算个屁呀!想要拿走我的钱,那得问问我大懒牤子答应不答应!” 朝前一垫步,“呀”的一声暴吼,右臂抡起,凳子呼啸飞出,朝着老龟婆的脑袋砸了下去。 老龟婆不急不怒,单等板凳快要落在脑袋上了,便把拐杖向上一封,“喀嚓”的一声,顿时就将小板凳击得粉碎。 一块碎木头激射而来,刺在万钧的肩头上,痛得他“啊”的一声。 这下子也不咋呼啦,将木头拔了下来,骇然叫道:“大丫头快跑!”捂着肩膀就朝门外跑去。 黄芸姗虽然也很害怕,但他依然不忘箱子里的钱财,伸手拎了一下皮箱子,感觉有千斤之重,拎了好几下子,也没能拎起来。 老龟婆从炕洞子里跳了出来,破口骂道:“大胆的妖女,难道你要钱不要命么?” 黄芸姗见老太太已经举起了拐杖,只好放开了手,抓起自己的小挎包,朝门外跑去。 老龟婆也不追赶,径直来到皮箱前,探手朝箱子上一指,箱盖蓦地打开。 她蹲下身子,把箱子里的钞票、银圆以及银票都装进一个小袋子里,咬着牙骂道:“长毛鬼,你把我家老爷子害得好苦,我叫你穷八辈子。” 原地转了一圈,借着地下水回到黑水去了。 万钧、黄芸姗跑出了村门口,见后面没有人追赶,这才停了下来。 万钧问道:“这老太太弯腰背驼,不但力气惊人,还能蹲在炕洞子里,究竟是哪路的神仙。” 黄芸姗凝神想了片刻,也不没想不出她是谁,回想起她所说的话,想到是个池中之物。 便对万钧道:“这老太太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不会要我们的命。赶紧回去,不能让她把钱全都拿走,求她给咱们留一条生路。” 两个人又跑了回来。推门一看,见皮箱大敞,除了一些衣物之外,所有的钞票、银圆全都不见了。 万钧见辛辛苦苦积攒的钱财瞬间全无,比死了爹娘还要难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胸捶地,索性嚎啕大哭。 黄芸姗咬着牙骂道:“瞧你那死怂的样吧!哭有个屁用!赶紧起来,我们设法把钱财找回来!” 万钧急忙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一手拎着一个箱子,朝山外走去。 两个人又回到了山口处,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天空。 西边天际,暗黑色的云层翻涌如浪,夕阳晚霞一点点被吞噬其中。眼看夜幕一点一点降临,心中却茫然如那穿梭的蝙蝠,不知该往哪里飞去。 过了半晌,万钧这才问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黄芸姗寻思了半晌,这才对万钧道:“我怀疑这老太太乃水中之物,一定有人举报我们大发不义之财,故此断了我们的财路。 “如果我们的财路断了,积蓄也没了,我们还怎么活下去?寒冰子对我说过,细河龙神是他的朋友,我这就向他打听一下。 “另外老貂头也不见了,我多次呼他,始终没有音信,可能也遭遇了不测,我必须要找到他。 “这样吧,咱俩分头行动。你带着东西偷偷地回家。一是查查是不是你奶奶上香出了问题;二是探探湘君那边的情况,我隐隐觉得,我们的败落与这个狐狸精有关。” 万钧问道:“我是在家里等你?还是到城里去找你?” 黄芸姗寻思了一下,摇头道:“我们告状可能失败了,我估计湘君还在关家屯,因此眼下我还不能随你回家。 “这样吧,你查清楚了之后,就去北宁城那家客栈等我,要记住,不许赌钱,不许四处乱逛。我要办的事情很多,又没有一个准确的地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去。” 万钧点了点头,关心地问道:“你手里还有钱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钱币,你先拿着?” 黄芸姗打开皮包,见里面还有好几块银圆,点头道:“眼下开销还够用,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到了城里开销很大的。” 万钧摆手道:“没事的。我奶手里有钱,我先从她手里借点儿。” 就这样,两个人也就分开了。 芹菜沟距离关家屯只有七八里路,虽然很近,但万钧不敢天亮回家。就坐在石头抽了两支烟,这才一步步地朝家中走去。 等他走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一更天了。他不敢惊扰四邻,见屋里还亮着灯光,便翻墙而过。 万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听到响动后,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便问道:“谁呀?” 万钧低声道:“奶,是我。” 万老太太见孙子黑夜回家,又是神神秘秘,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她没敢说话,直接把万钧让进房中。 关好了房门,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万钧不敢实话实说,撒谎道:“半路遇到劫匪了。命是保住了,钱都被劫走了。” 万老太太一直都期盼着孙子能拉回一车钱回来,听到这话,仿佛瞬间跌落到谷底,哭着骂道:“哪家的王八犊子这么缺德呀!这不是断我家……” 万钧嘘了一声,老太太也就不再哭了。 万钧拿起了蜡烛,在神龛前看了看,见香烟袅袅,神像还在,低声道:“咱家的保家仙被破了,这一段点子特别的背,玩啥都输。这还不算,几万块现大洋也被劫匪给抢走了。我怀疑是湘君她们在暗中捣鬼。她们三个还在关家屯吗?” 万老太太低声道:“前天晚上,我还看见她了呢。肚子还渐大了呢!” 万钧愤愤地骂道:“真他娘的!我一点劲儿没费,孩子就怀上了。到底是谁的孩子?” 万老太太小嘴一撇:“哼,这还用猜吗!小傻子的呗!听说万恩扮成叫花子来过关家屯,在她家里住了好几天呢。” 万钧忿忿地骂道:“该死的小傻子,处处跟我作对,等着的,这次我绝对绕不过你。” 万老太太跺着脚道:“对,不能放过他!还有在关丽萍家住的那几个,听说那个胡子头是小傻子的姘头,必须整死她。” 万钧恍然想起多年前,在万花庄东门口算命那件事。 那白胡子老头说过,万恩是两个媳妇的命;而自己则是烂桃花不断,三十多岁才能遇到真正的婚姻。现在想来,果然如此,令他不得不信。 心道:“我平生玩过的女人无数,都是浮荡的东西。本以为黄芸姗是一生中的真爱,现在想来,也属于烂桃花中的一朵。 “既然这样,将来我一定多留一些心眼儿,不能把钱全都交到她的手中。如果哪天她跺脚走人这辈子也就彻底的毁了。” 想到了存钱,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张银票。便打开了箱子,开始翻找了起来。果然在箱子的一个夹层里,找到一张五百块银元的存单。 当时在北宁城时,万钧经常独自出入赌场,也就私自存储五百块银圆。他生怕黄芸姗发现,就把存单缝在皮箱的夹缝里。 在陪州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几百块银圆入账,也就把这笔小钱忘记了。山穷水尽之时,如同救命稻草,抱着银票连连亲了几口,便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这时,奶奶多了一碗面汤走了进来,对万钧道:“白面汤,外加荷包蛋,赶紧吃吧。累了一天了,吃饱了赶紧休息。” 万钧还没有吃过晚饭,正饥饿男人,便端起了大碗吃了起来。 天色已晚,万钧吃完饭,也就脱衣睡觉了。 辛辛苦苦攒下了大笔的钱财,瞬间就被别人给抢走了,黄芸姗悲愤难抑。想到万钧傻里傻气,将来更没有前途可言,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纵声长啸。 有心一走了之,就此离开这里。单凭自己独有的魅力,想要迷倒一些高官与富商,那是轻而易举。 可大仇未报,这些人中,谁又能像万钧这样,能听之任之,舍命替自己报仇?思考了半响,也就没有离开万钧,还是先找到断其财路的元凶,再考虑今后之事。 芹菜沟距离细河虽然很近,可她不知河神住在哪里,只能沿着河岸,漫无天日地朝前走。 第三百四十五章 阴阳鬼魅(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河面上波光粼粼,雾气越来越重,对岸的树木如在云端,影影绰绰,瞧不分明。 忽然幻光一闪,冥冥之中,似乎有好多殿阁浮出了水面,虽然混沌一片,但隐隐觉得这里就是细河龙宫。 黄芸姗在岸边站定,对着大河一抱拳,朗声道:“民女黄芸姗,前来拜见河神,万请各位通融。”一连喊了三遍,回音激荡,唯有水声滔滔,始终杳无答复。 黄芸姗凝眉道:“难道河神不肯出来见我?” 奔波了一整天,十分疲惫,便在河岸上坐了下来。 夜色越来越深,云影如魅。冷风刮来,水滴四溅,冰寒彻骨。圆月当空,光晕昏黄,显得说不出的凄凉惨淡。 就在她无望之时,河面突然裂开,激起冲天巨浪,一个黑衣水神破浪而出。 此人高大强壮,黝黑的肌肉似乎要绽裂一般。头戴黑色的金冠,三角眼,鹰钩鼻,高额头;额头的左右长着一对犄角。 身穿乌金丝绸长衫,上面绣着许多暗金色的花纹,腰间悬挂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虽然富丽堂皇,但穿戴在他的身上,显得极为不协调。 黄芸姗刚要起身与他说话,一条黑影直压下来,遮蔽半个月光。黄芸姗猛一抬头,见这个人已经蹲在自己的身前。 他把头朝前一探,凑到她的脸前,好像鉴赏宝物一般,瞧得黄芸姗心里一阵慌乱。 黄芸姗两手拄地,惶恐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骇然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揉了一下鼻子,一笑道:“都说黄九九妖媚入骨,迷倒众生。今日相见,不过如此。” 朝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不用怕,我是细河龙王敖丙桥。是奉前朝太子寒冰子之命,前来帮你。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 黄芸姗刚一站起来,一只铁钳似的手便倏地将她手腕抓住,狠狠地朝后一扯。黄芸姗猝不及防,已经撞入他的怀中。 黄芸姗娇躯一颤,眼中闪过凌厉怒色,怒道:“放肆!你胆敢……” 猛一抬头,正撞见他的眼睛,陡然又是一惊,只觉一股寒意钻心彻骨,剩下半句话竟然说不出来。 细水河神目光凌厉,冷冷地抿着嘴,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黄芸姗忖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随同便吧,搞掉湘君比什么都重要。” 索性把两眼一闭,在他夹扛之下,只能随他而去。 圆月昏黄,夜风清冷,拂动着他的衣袖,猎猎飞卷,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水声过耳,好像河面奔行。 工夫不大,他突然停了下来,右臂一张,把她丢在船板上。黄芸姗睁眼睛一看,见是一个间舱。 这船舱宽敞舒适,分为里外两间。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四壁悬满挂毯,墙角的青铜九脚炉里火光跳跃,温暖如春,与岸边的凄风冷雾别如天壤。 细河龙王盘膝坐在皮垫上,低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黄芸姗见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心中也就平静了下来,当即就把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细河龙王用责怪的语气对她说道:“其实这件事早在缉拿湘君的当天,东海蛟龙就把此事透露给了黑水河神。 “黑水河神毕竟做过北海真神的部下,也就没有对你们动手,只是派修为不深的老龟前去查探,就是想惊扰一下你们,意思是让你们尽快收手。 “而你二人贪得无厌,还有眼无珠。不但赢了人家的钱,还对二人进行了侮辱。黑水河神一气之下,就派老龟婆断了你们的财路。” 顿了顿,又说道:“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的状告已经失败了。虽然玉帝降下了旨意,但湘君仁心宅厚,善念常随,在人间做了好多善事,深受人们的爱戴。 “东海真神将实情写成了奏折,委托张天师,把奏折递交给了玉帝。玉帝很快就更改旨意,死罪可免,但必须将她们带离人间。 “不过湘君身怀六甲,东海真神又不忍心结束这小小的存在,就把她暂时留在人间,等婴儿出生之后,再将她带离人间。 “寒冰子不但对万恩、湘君恨之入骨,对她腹中的婴儿也有所顾忌。毕竟是二人的结晶,注定不是平凡之辈,他必须要斩草除根。 “可他毕竟是个戴罪之身,不到鱼死网破之时,不敢随意私闯人间,也就想和我并肩联手,把这些眼中钉肉中刺,尽快除掉。” 黄芸姗大眼扑闪,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和他们有什么仇怨?” 河神叹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虽然水、陆不同,但有着三个狐狸精在河边居住,也是岌岌可危啊! “不瞒你说,湘君借水路经常给战神军运粮,当时也也想兴风作浪,把运粮船掀翻在河水之中。 “据当地土地公透露,万恩乃天造之才,来自于九天玄女宫的门下,因此我一直没敢动手。得知黄女士要报灭族之仇,故此就想暗中给你出出主意。” 黄芸姗穷其一生,只为了报仇。眼下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报仇之心更加急迫,向上行礼道:“河神在上,黄芸姗身陷困境,请给九九指一条明路。” 河神摆手道:“明路不敢当,只是提给建议供你参考。” 黄芸姗再次行礼道:“河神请讲。” 河神犹豫了片刻,这才讲道:“湘君距离临产还有七八个月之久,一旦婴儿降生,估计东海真神还会以未过哺乳期为由,可能会再次进行拖延。 “俗话说得好,夜长梦多。一旦万恩带兵控制了玄狐山一带,无论万恩还是湘君,都属于累积一份功德。 “到那时,不但逐不走湘君,还会成为这一带仙神的统领。因此你必须在万恩还没起兵之前必须将湘君等人逐出人间,否则后患无穷。” 黄芸姗娇躯剧颤,骇然问道:“我该如何对付她?” 细水河神一脸严肃地道:“要想逐走这三个狐狸精,必须将她们打回原形,如果她们惊扰到人间,即便是太上老君前来担保,恐怕也无法留在人间。” 黄芸姗问道:“如何才能将她们打回原形。” 河神把头朝前一探,压低声音道:“大河东裂谷口附近,有座山,名叫雄黄山。通体金黄,人们又叫它黄金山。山上寸草不生,不过石缝里长着一种紫色的细草,名叫梦魂草。 “如果你能采到此草,浸泡在酒中,就能变成了梦魂酒。无论放在食物里还是滴入酒缸中,只要三个狐狸精服用一点点,就会立刻现出原形。 “不过此山毒气很重,无论人与兽都无法靠近。传闻黄九九聪明狡计,手下还有一个貂怅,如果请他出马,这点事也能轻而易举。” 黄芸姗脸上流露出为难之色,啧了一下嘴唇道:“我有两个难处。第一,眼下雪貂生死不明,无法找到他;第二,想要靠近湘君等人,需要在关家屯长期住下去。虽然那里有房子有地,也有万钧做挡箭牌,可我这张脸无法变化,很容易暴露。” 河神一笑道:“北海有好多鲛人皮或人皮面具,你随意挑选一件,就可以蒙混过关。这件事我帮你来解决。” 黄芸姗仿佛看到了希望,高兴不已,突然“噗通”的一声,跪倒在河神的面前,颤声道:“黄芸姗前生今世就是为了报仇,可始终没能如愿,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真是感动涕零。只要如愿,哪管做你的犬马,我也愿意。” 河神顿时眼冒婬光,大嘴一咧,嘿嘿笑道:“犬马就不必了,倘若你能在关家屯立住脚,常来这里陪陪我,也就知足了。” 黄芸姗脸色羞红,刚想说话,幻光突然熄灭,景色大变,原来的船只已经不见了,自己竟然坐在岸边的沙滩上。 环首四顾,星光疏落,绵长的荒滩空空荡荡。冷风呼啸,清寒入骨,黄芸姗怅惘迷茫,没来由地一阵害怕。 黄芸姗过惯了奢靡的生活,本以为还阳之后,靠着万钧这棵摇钱树,不但能帮自己报仇,日后还能积攒大笔钱财,即便哪一天与老貂头反目成仇,单凭手中的积蓄,也能在人间潇洒快活,任其逍遥。 谁知老天不遂人心愿,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寒冰子,又激起她复仇的欲望。结果状告不成,反倒是被三个狐狸精所举报。如今闹了一个鸡飞蛋打,两手空空,就连过个好日子难上加难。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眼下赌运以尽,万钧十赌九输,很快成了穷光蛋;此前还能卖画养家,可现画魂全失,别说卖画,就是画成一幅画都很难了。 关家屯虽然有房子有地,可怎么也不能去过那下等的农家生活吧?可眼下两手空空,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她本想一走了之,凭自己的姿色,傍个大款也是极其容易之事,可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满腹花花肠子,玩够了就走,谁能真心实意地帮助自己复仇。 万钧虽然是一个废人,但他毕竟能为我所用,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必须找到雪貂,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不但钱财上得到满足,拿到梦魂草也不成问题。 当即挺了挺胸膛,又念了好几套拘仙咒,依旧毫无应答,尝试多次,但无一成功。 她心下微微有些忧急,皱眉忖想:“如果雪貂还活着,应当听到才是。难道他死了、或遇见什么意外了?” 她有心前往自己的墓穴,可自己孤单前行,确实太过于危险。这里距离李西沟不是太远,我不如先到李家大坟圈子看看,他可能在那里疗伤? 想到此处,当即拔足狂奔,便朝西北方向奔去。 这里距离李家坟圈子不到八里路,只用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李家大坟圈子。 她很快就找到了李小凤的坟墓,双手用力挖掘,工夫不大,就见到了棺材。她打开棺盖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就连李小凤的尸体也不见了。 原来老貂头也遇到了麻烦。正当他乐得不可开交之际,赵不伤突然来到墓穴里,见李小凤妖媚多姿,风情万种,也就前去勾引。 老貂头哪里肯干,就和赵不伤打了起来。 这里毕竟属于阴间地界,更何况赵不伤身为鬼吏,三拳两脚,就把老貂头打入了阴间,然后将他扔进东边一间柴棚里。 因为阴阳两隔,因此黄芸姗的法术不灵。从此也就无法取得联系。 李小凤是个水性杨花之人,见赵不伤比这个弯腰背驼的小老头强得很多,而且还承诺把坟墓化为阴宅,春心一动,便主动献媚,从此便和赵不伤住在了一起。 赵不伤毕竟属于阴司之物,每天日落则来,鸡鸣则走,感觉通往阳间的路极不通畅。为了方便来往,赵不伤就想出了一个鬼主意。 让她经常给她父母托梦,让父母去花匠铺子,为她扎四间大房子,在床上铺上黄褥子,盖上黄被子,在往被窝里放上一张黄裱纸,分别写上李小凤、赵不伤的名字。 父母总觉得生前愧对自己女儿,倘若不把她赶到小西沟去,她也不会上吊自杀。想起此事,不免潸然落泪。 见女儿经常给他们托同样的梦,就让花匠铺子给扎了一个大宅院,用马车拉到坟前,点燃了。 赵不伤施展一套阴间法术,坟墓也就变成了一个豪华的宅院。 从此阴阳通道也就彻底地打开了,赵不伤也就来往自由,两个人整天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这下子可苦坏了老貂头,在小柴房里苦熬了七八天,终于看见黄芸姗一掠而过,便大声高喊:“九九,我在这呢!” 她循声走了过去,推了一下房门,却如若无物。正不知如何打开房门时,赵不伤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黄芸姗轻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不伤一笑道:“我与李小凤一见钟情,已经结为阴间夫妻。只是老貂头不知天高地厚,与我争风吃醋,结果被我关进了柴房。莫非九九找他有事?” 黄芸姗点头道:“我这边出现了意外,我极想见到他,希望你能高抬贵手。” 赵不伤沉吟道:“老貂头属于阴阳怪物,必须在阴阳交界处与他见面。” 说话间,他单手捏诀,念了一套口诀。幽光一闪,一个真实的小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门扉紧闭,檐角蜘蛛结网,好像没住过人一般。 她刚想上前敲门,突然困倦来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阴阳鬼魅(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黎明时分。凉风扑面,朝露冰冷,黄芸姗从棺材里缓缓地爬了出来,脑中一片混乱。过了半晌,才将此前之事一一想起。 四下扫望,依旧看不见老貂头在哪里,正要大声呼喊,忽然从柴棚里传来一阵鼾声,黄芸姗不禁一怔,忖道:“什么人在房中睡觉?” 她循声走了过去,轻轻地推了一下房门,房门上栓,没能推开。朝后退了一步,照着木门就踹了一脚。 只听屋内传来苍老声音:“谁啊?” 黄芸姗没有说话,等了半晌,房门“吱呀”一响,一个白衣老头探出头来。只见他尖嘴猴腮,长着一对小眼睛,颏下一缕黄胡须,正是老貂头。虽然容颜未变,却比此前苍老了许多。 老貂头在阴间停留了太久,脑袋有些迟钝,过了良久,这才清醒了过来。 见有血有肉的黄芸姗突然出现在眼前,显得异常的兴奋。 手舞足蹈,又是蹦又是跳。突然弯下腰去,滴溜的一下,钻到了黄芸姗的身下。右手抱大腿,左手托头颅,倏然将她抱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到那张木床前。 “扑通”的一声,把她扔到了床上。朝前一扑,半压在她的身上,颤声说道:“九九,我都想死你啦!” 黄芸姗一把将他推开,厉声喝道:“你胆敢对我再动手动脚,我就让赵不伤弄死你!我问你,我念了无数次拘仙咒,你为什么不去见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貂头把身子一转,在床沿上坐下,拍了一下大腿道:“咳,别说了。我正在炕洞子里享受香火,却不料冲进来一个老太太,不但砸了你们摊子,还对着炕洞子放了一个臭屁。 “这屁又腥又臭,就把我给熏跑了。打算在李家坟圈子避避难,还被赵不伤那王八羔子给我打入了阴间。九九,你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一定有事吧?” 黄芸姗一脸严肃地道:“赌具被破了之后,万钧逢赌必输,一点积蓄也被那个老太太给抢走了。我要你继续帮我做事。” 老貂头黄牙一呲,嘻嘻笑道:“黄九九,以前你是我的主子,动不动就念什么拘仙咒,整得我浑身又酸又痛,迫不得已,我不得不帮你。 “可如今不同了,自打你还阳之后,咒语在我身上已经不起多大的作用了,因此咱俩属于平等的关系。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想让我帮你也行,但需要满足我的条件……” 把头一转,色眯眯地盯着黄芸姗的脸,抬起鸡爪子一般的手,不住地挠着嘴角。 黄芸姗在仇恨面前,她什么都可以牺牲。知道她想占有自己,便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欲望,但你近期必须为我做三件事。” 老貂头早在化为貂怅之时,就对黄芸姗垂涎三尺,见目的马上就要实现了,乐得他心花怒放,缓缓地朝她身边挪动了一下身子,嘻嘻笑道:“什么事,讲给我听听。” 黄芸姗竖起了右手,扳着手指道:“第一件事,我是要你陪我去一趟雄黄山,找到一棵梦魂草……” 老貂头小眼睛微眯,突然道:“我知道你配制梦魂酒,想把三个狐狸精打回原形。雄黄山虽然毒气很重,人兽无法靠近,但对我老貂头来说,就是如履平地。不出三天,保证拿到梦魂草。第一件事我答应了。” 黄芸姗脸上流露出喜色,又搬下第二根手指:“现在我已经山穷水尽了,急需一些钱财,求你施展一次五鬼搬财术,帮我弄一些钱来,以解燃眉之急。” 老貂头撇了撇嘴,鄙夷地道:“跟傻小子混了这么久,我以为混成个阔太太呢,闹了半天还是一个穷光蛋!让我帮你?这分明是人家娶媳妇,我掏来钱么。我又不是他爹,不干,不干,我不干!” 黄芸姗媚眼一瞥,抬手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老鬼,也懂得吃醋啊!今天就做你媳妇。” 老貂头小牙一呲,嘻嘻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的法术有限,五鬼搬财术我只能动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这样吧,我卖卖力气,帮你整来一百块现大洋……” 黄芸姗啧了一下嘴唇道:“一百块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在搬倒湘君之前,我都要花老本,能不能多弄一点儿。” 老貂头嘻嘻笑道:“一百块够你花一阵子了。只要你把我给伺候好了,以后我可以再想别的法子,保证让你不受穷。”伸手去解她脖子上的纽扣。 黄芸姗一把打落他的手,喝道:“听着,还有第三件事呢。” 老貂头把手缩了回来,嘟囔道:“破烂事可真多。还没完没了啦!” 黄芸姗嗔道:“少说废话,你帮还是不帮?” 老貂头立刻嘻开了笑脸,连声答道:“帮帮帮。九九请讲。” 黄芸姗寻思了一下,这才讲道:“要想靠近湘君,我必须要在关家屯居住,这样一来,会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做。我怕你这老鬼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因此你必须受我符命,和从前一样,随叫随到。” 老貂头摇头道:“不行,如果受你控制,我又变成拉磨的小毛驴了。那时候,你再给我来个卸磨杀驴,我连毛儿都摸不着了。不干,不干,我说啥也不干。” 黄芸姗虽然对他很讨厌,但好多事真的离不开他,也就退让了一步:“我知道你怕我言而无信。这样吧,我要你受我三个月的符命。如果你做事让我满意,我保证以诚相待,你看怎么样?” 老貂头做梦都想得到这个有血有肉的黄芸姗,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不禁心花怒放。用手指托起黄芸姗的下颏,颤声说道:“我都应了你,这回该到报答我的时候了吧?” 黄芸姗朝后一退,摆手道:“不见兔子不撒鹰,金钱落地,我陪你三宿。” 老貂头瘦脸一沉,骂道:“真他娘的,逛花楼也没有像你这般费劲。” 转过身去,盘膝打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唇翕动,念了好半天的咒,突然灵光一闪,床上多了一大堆的银圆。 黄芸姗粗略地数了数,足有一百多块,立刻装入自己的皮包里。 老貂头喘了几口粗气,便问道:“这回该满意了吧?” 黄芸姗白了他一眼,用纤纤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骂道:“老鬼!”眼睛一闭,身子向后一仰,缓缓地仰卧在床上。 老貂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美人,登时周身火热,血液喷张,“嗷”的一声怒吼,如同一只令人恶心的癞蛤蟆,拔高一蹦,扑倒在了她的身上。 乌云奔涌,月色朦胧。阵阵的阴风不住地在坟地里旋转,蒿草摇曳,刷刷地作响,树上的猫头鹰发出似笑似叫的声音。 云收雨散,把臂替枕,两个人说起话来。 黄芸姗问道:“老鬼,我在陪州天天给你烧香;天天念拘仙咒,你为什么始终不搭理我啦?” 老貂头嗨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被老龟婆的臭屁给我熏走之后,就来到李家大坟圈子。寂寞难耐,就把李小凤的尸体当成了玩物,久而久之,这丫头就复活了。我们俩整天在一起快活,也就把你给忘了。” 黄芸姗解释道:“当时我还阳不久,又得了万钧身上的画魂,因此凡心过重,确实冷落了你。老貂头,如今我把身子都给了你,希望咱俩还能回到从前。” 老貂头敲着手道:“九九,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些年了,对你也是一清二楚。你跟北海真神的时候,我说过什么?甚至我都在为你而祝福。可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傻了吧唧的万钧呢?我真弄不明白。以后你就别走了,咱俩就在这里快活一辈子吧。” 黄芸姗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咯咯笑道:“还骂人家傻了吧唧的呐,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也就是我陪你,要是换做一个人,早就被你给吓跑了。” 老貂头嘻嘻一笑道:“我虽然丑了点儿,但我心肠好,对你忠诚。再过两年,我就能修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你就留在这儿吧!” 黄芸姗摇头道:“不行,我现在已经属于世间的凡人,如果再留在阴间,估计用不了一个月,我就得让小鬼儿们抓到地府里去。况且我还要弄死湘君,必须得依靠万钧。” 老貂头苦着脸道:“那我可怎么呐?” 黄芸姗笑道:“如果你能帮我拿到梦魂草,再帮助我赶走湘君那个骚狐狸……” 寻思了一下,又说道:“你神通广大,最好借着混乱之际,帮我把她家的房契、地契给我盗出来,如果湘君的家业归我所有,我就给傻小子做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他的头上,永远也摘不下来!” 老貂头兴奋地叫道:“真的!那你就在这里待上两天,天一黑,我就去找梦魂草。” 老貂头属于邪魔的一种,都喜欢夜里行动,反正也属于他的人了,多陪他几日又有何妨,当即就同意了。 老貂头从附近一家饭馆里搬来一桌酒菜,两个人推杯置腹,就喝了起来。酒足饭饱之后,又快活了一番,这才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两个人又吃了一顿饭,只等天黑了下来,老貂头这才说:“九九,你在家中等我。我这就去采摘梦魂草?” 黄芸姗有些不放心,也要与他一同前往。 老貂头摆手道:“你去了又能做啥?反倒是增添累赘。你就在家中等我,不等天亮,我保证回来。” 黄芸姗一想也是,眼下自己就是一个肉身凡体,去了也没有用。再三地对老貂头叮嘱一番,便让他走了。 老貂头一出阴宅,就变成一只硕大的雪貂,四爪蹬开,穿林度莽,一直向东狂奔,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就来到雄黄山下。摇身一变,又变成小老头的模样。 他依仗超强的抗体和嗅觉,接连绕过一座山崖,终于在石缝里找到了梦魂草。 他知道此草含有剧毒,便带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皮手套,拔下了一棵,装进一个盒子里。便离开了雄黄山。 虽然他抵抗力很强,但不免也有些晕头胀脑,便倒在河边睡着了。 残月西山,晨星寥落,已是黎明时分。他从湿漉漉的草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背好了包裹,向家中奔去。 黄芸姗正自焦急地等待,突然房门一响,见老貂头如同泥猴一般,便问道:“怎么样?梦魂草拿到了没有?” 老貂头见她毫不在意自己,只关心梦魂草,心里很不是滋味,顿时把瘦脸一沉,冷冷地说了一句:“没有。”走到角落里,开始更换衣服。 黄芸姗聪明绝顶,已经看出他是在跟自己怄气,立刻换了一张笑脸,故意将丰盈酥胸朝前一挺,娇滴滴地骂道:“你这个老鬼!还不搭理人家!” 老貂头也想借机拿捏她一把,目的就是让她多陪伴自己几日。因此也不吭声,一直在闷闷不乐地脱衣服。 就在他伸手去拿床边的新衣服的时候,黄芸姗突然娇躯一转,将他的衣服压于丰臀之下,睁开水汪汪的杏眼,低笑道:“老鬼,为什么不搭理你媳妇?” 声音娇柔悦耳,尤其“媳妇”那两个字更是温柔缠绵,听得老貂头心花怒放,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咬着牙道:“说,陪我几天再走?” 黄芸姗探出一个手指,轻声道:“一天。” 老貂头恶狠狠地道:“最低七天,否则我不给你梦魂草。” 黄芸姗将他轻轻地推开,拢了拢云发,耐心地解释道:“我怕梦魂草枯萎,况且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必须得回去。这样吧,我陪你两天。” 老貂头嚷道:“梦魂草本来就属于干草,你骗谁?我知道你惦记那个傻小子。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必须陪我五天。” 黄芸姗颇为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了。 老貂头换好了衣服,这才从包裹里拿出那个盒子,轻轻一摁上面的开关,盒盖打开,黄芸姗探头一看,盒子里果然有一棵紫色的细草。 伸手刚要想拿,老貂头连忙将盖子关上,喝道:“这东西毒性极强,你不要命啦!” 黄芸姗吐了一下舌头,便坐到了一旁。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仇恨满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这里属于阴阳两界的交界处,虽有美味佳肴,但黄芸姗感到极度的不适,第四天过午,她执意要离开这里。 老貂头虽然舍不得,但也无奈,只盼望自己能修成一个高大俊美的躯壳,与黄芸姗在人间长相厮守。 由于驻留的时间过于太久,黄芸姗已经无法还阳。要想重返人世,必须得赵不伤相助。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起初老貂头对赵不伤、李小凤恨之入骨,但为了黄芸姗的安危,他什么也不想了,径直走进那座阴宅。 赵不伤不但抢走了人家的女人,还把老貂头关进阴间的柴房里,心里委实有些愧疚,极想缓和一下关系,见老貂头来求自己,立刻就迎了出去。 二人相互客气了一番,老貂头就把黄芸姗无法还阳之事讲了一遍。 赵不伤二话不说,直接来到棺椁前。念了一套还阳秘诀,用力朝外一推,黄芸姗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四下看了看,见自己还在棺材中倒着,急忙从墓穴里爬了出来。 阳光耀眼,天旋地转,黄芸姗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伸手挡住光线,过了片刻才眯着眼睛四下扫望。 坟地里蒿草摇曳,清凉的微风如甘露般流入全身,那种憋闷的感觉瞬间也就消失了。此地不可久留,她脚步加快,向北面的一片树林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酷热的阳光灼人肌肤。她沿着树荫一路而下,突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便穿过树林循着水声走了过去。 果然北面的山沟里流淌着一条小溪,溪流清澈,游鱼可见。连日来房事太多,她觉得身下瘙痒难耐,就想清洗一番。 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于是快速地脱下了衣服,坐在溪水中间。 溪水奔流,从身上流过,清凉爽体,极为惬意。她彻彻底底地把周身上下洗了一番。然后坐在石头上晒干了身子,这才向路边走去。 刚到路边,恰巧从南面驶来一辆去往县城的马车,不等黄芸姗开口,那车把式便问道:“你去北宁城吗?” 黄芸姗答道:“去啊,你停一下。” 车把式勒住了缰绳,“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黄芸姗付了车费,然后上了马车。车轮滚滚,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城里。 她来到那家客栈,向老板一打听,万钧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她让老板找来了房间的钥匙,径直来到此前住过的房间。 打开房门,推门一看,见万钧正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大觉,她走到床边,还不见他醒来,也就没有唤醒他。 拿过一双拖鞋,坐在了床边,低头想要解开鞋带,猛一低头,发现纸篓里有一个纸团,拾捡了起来,打开一看,竟是一张五百块钱的取款凭证,万钧的大名历历在目。 黄芸姗以为万钧回家取来存款,高兴不已。便侧卧在万钧的身旁,拍了两下他的脸颊,轻声叫道:“懒牤子,醒醒啦!” 万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黄芸姗已经回来了,便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责怪道:“你去了哪里?我都等你三四天了,保证没干什么好事。” 黄芸姗立刻就火了,吼道:“钱财都被抢走了,财路也给断了,我能不着急么!阴阳两界我跑了个遍,你还责怪我!你还是人么!” 万钧连忙拿了回头,解释道:“我没有责怪你。你这些天没回来,不但想你,还很惦记你。别生气了,到底是谁抢走了我们的钱?” 黄芸姗哼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三个狐狸精给我们使的坏!还有,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玩应,只知道赢钱,也不看看赢的是什么人钱。我问你,你是不是赢过一个老头子的钱?” 万钧对龟大海印象极深,听完这话,不禁一凛,连忙问道:“那糟老头子是什么来头?” 黄芸姗瞪视了他一眼,反问道:“老头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万钧答道:“是啊。一个中年男子,挺阔气的。另一个就是与我赌钱的小老头。” 黄芸姗指着他道:“你呀,你呀。只顾低头拉车,不顾抬头看路。据细河龙王讲,那中年男子是黑水河神;那老头是乌龟精。” 万钧不禁一凛,咧了咧嘴,低声道:“难怪他身上有一股海腥味呢。闹了半天是水中之物啊?那跟湘君她们有什么关系?” 黄芸姗愤愤地道:“要说我们也很倒霉。东海蛟龙去拿湘君归案,这妖女竟然拿腹中的婴儿以死相逼。东海蛟龙与胡万山同住东海,又是朋友,也就没有将她打回原形。这样一来,我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妖女就把我们给告了。” 万钧不禁骇然,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黄芸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湘君不死,我们永无宁日。老貂头为我们找到了梦魂草,我想近期就搬到关家屯居住。一旦有了机会,就将她们打回原形。 “只要湘君等人一走,我就让老貂头盗取她家的房契和地契,让王县长把名头改成你的名下,湘君偌大的家业就属于我们的啦!” 万钧立刻就咧开了大嘴,笑道:“几百亩地,什么也不用干,足能过一辈子啦。” 黄芸姗缓缓地站了起来,对万钧道:“既然想要回家,那咱们也得风风光光地回家。懒牤子,明天咱们就着手买东西,把你手里的五百块银圆掏出了吧。” 万钧先是一愣,随即又摆手道:“来时着急,我没来得及从我奶要钱。” 黄芸姗见他眼神闪烁,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知道他已经沾上了赌瘾,一定是赌光了本钱,便从纸篓里拿出那张取款单,直接拍在了床上,厉声喝道:“这是什么?” 万钧见隐瞒不过,两手下意识地搓了几下大腿,小牙一呲,似哭似笑地说道:“你不回来,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玩了几把,没成想,手气还是那么背,结果就输光了。” 黄芸姗气得浑身乱颤,指着万钧骂道:“我稀你死娘地!在陪州我就抵了耳根子告诉你,千万不要再赌了。可你就是不听!” 右臂抡起,“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打得万钧脸颊通红,捂着嘴巴子,“扑通”的一声就跪下了。 哭唧唧地说道:“大丫头,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玩了,再玩你就剁下一只手。” 黄芸姗怒道:“剁下你的狗爪子有个屁用!眼下急需用钱,今天你要不给我拿回一百块现大洋,休想再回这个家!” 万钧哭唧唧地道:“天都黑了,明天还不行吗?” “不行!”黄芸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朝床下就拽。 万钧吃痛不起,随着他来到房门口。 黄芸姗一手揪耳朵,一手去开门。 万钧见她真的要赶自己走,便把胖脸一沉,忿忿地道:“别他娘的给你脸不要脸!”挥拳直击她的手腕,将她的右手打落。 黄芸姗见他敢和自己动手,便骂道:“稀你娘的,你还胆肥了呢!” 四下扫望,见墙角处戳着一个拖布,便抄了起来,照着万钧的后背就是一顿猛打。万钧见她真下狠手,抱着脑袋朝楼下跑去。 客栈里的顾客很多,听到吵架声,都纷纷走出房间察看。黄芸姗也怕惊扰住客,追至楼梯口,也就转身就回去了。 天色已晚,万钧无处可去,便找到了店老板。二人属于这里的常客,彼此的关系也不错,就给了他一把钥匙,在别的房间里住了一宿。 眼下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自己一下子就输掉了五百块大洋,心里也很后悔。为了缓和一下夫妻间的关系,一大早就出去借钱。 他先找到了李麻子,结果人家以手头紧为由,只给了他五十块银圆,此后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万钧觉得五十块太少,就找到了薛万友。得知他已经落魄,就像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了他十块银圆。 此后又找到几个曾经不错的朋友,不但没借到钱,反而还被训斥了一顿。万钧提心吊胆地回到客栈里,一进门,就给黄芸姗跪了下来。 万钧对黄芸姗还有大用,也就没有再动手打他,只是厌恶地瞪视了他一眼,没有好声色地喝道:“赶紧起来吧,下去买一坛好酒去。挑最好的买!” 万钧答应了一声,乐颠颠地走出门外。 到了楼下,见老板正在柜台前算账,便问道:“老板,店里有好酒吗?” 万钧是这里的常客,彼此颇为熟悉,每次见面都会开几句玩笑,便逗道:“今天没揍你啊?” 万钧自尊心很强,生怕有失脸面,连忙解释道:“昨天那是闹玩来呢!要是真的打起架来,就她那两下子,几个大嘴巴下去,收拾她悲服的!” 老板扑哧一笑,把话题一转,便问道:“买好酒干嘛呀?要出门啊?” 万钧摇头道:“举目无亲,串什么门子。近期准备回一家,给我爷买两坛子好酒。” 老板寻思了一下,对万钧道:“店里是没有太好的酒,不过家里倒是有两坛子绍兴老酒,万兄弟,你要用,我这就让小二给你取来?” 万钧把手一挥,傲气地道:“行,你兄弟不差钱儿,麻溜的。” 酒没拿回来之前,万钧不敢上楼,在客栈的门口转悠了几圈,见店小二抱着两坛子酒回来了。便迎了过去。 见酒的包装十分精致,坛口密封的也很好,当下付了酒钱,就和店小二一起上了楼。 等店小二走后,黄芸姗急忙插上了房门,把盒子里的梦魂草拿了出来,放在酒坛子里。 万钧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梦魂草啊?” 黄芸姗点头道:“对,这就是梦魂草。我就想用梦魂酒把湘君等人打回原形。你必须竭尽全力地去帮我。” 万钧笑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弄死湘君是一定的,只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水。那大嘴巴子扇起来,想想都害怕呀。” 黄芸姗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给我打掩护。回家之前,我会向寒冰子讨得一张脸皮,别说是湘君,就是万恩看了,也未必能认出我来。” 万钧眼珠旋转,一笑道:“给我也弄一张脸皮呗?我听说那女胡子是万恩的姘头,大高个儿,贵重而又标志,挺招人稀罕的。把我办成万恩的模样,我想把那个女胡子给办了。” 黄芸姗见他没心没肺,危难之时,还想着玩女人,不禁大怒,蓦地抬起手臂,照着他的脑门就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万钧直脖愣眼,咧着嘴道:“我只是说句笑话,你激什么眼呢。” 黄芸姗喝道:“久在江边在站,就有望海心,以后想都不许想。我要你把心思全都用在对付湘君的身上。不把湘君弄死了,我们如何得到她的家产?” 万钧一边揉着脑门一边说道:“我做梦都想得到湘君的家产,单凭一瓶梦魂酒,就能把她们整死喽?” 黄芸姗大声说道:“怎么不能!你听过白娘子的故事吗?正因为白素贞喝下了蛇黄酒,才显出原形的。你帮我找好机会,她们只要吃下一点点,就能把她们打回原形。一旦引发人们的恐慌,东海蛟龙就会立刻将她带走。” 万钧摩挲一下自己的圆脸,大嘴一咧,嘿嘿笑道:“也是啊,如果能得到她家的房宅与土地,冒险也值得。” 眼下万钧还有利用价值,也就缓和了态度,一笑道:“对喽,我们要为幸福而着想,必须共同努力。” 缓缓起身,把梦魂酒藏在了床下,对万钧问道:“我让你到外面去张罗钱,你张罗了多少?” 万钧从身上解下钱袋子,愤愤地骂道:“这帮犊子玩意。真他娘的势利眼。我风光的时候,整天跟着我身后转悠,我落魄了,谁也没人愿意搭理我。我一提借钱,比兔子跑得都快。就从李麻子那里借来五十块;薛万友像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了我十块大洋。” 黄芸姗叹道:“世态炎凉,人间就是这个样子。因此必须奋发图强。” 寻思了一下,又对万钧道:“咱俩先到下面吃一口饭去。然后上街,挑选一下我们所需要的东西,都说懒牤子混得风生水起,终于回家了,怎么也不能太寒酸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尴尬至极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就这样,两个人吃完早饭,就到各个商铺开始买起东西来。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买了个遍。 二人忙活了大半天,晌午已过,感觉有些饥饿,就打算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顿便饭。刚要走进饭馆,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懒牤子。” 万钧猛一回头,见是同村的王小秃儿,就想招手邀他一同吃个便饭,却听黄芸姗道:“不能叫他过来。赶紧把他打发走。” 万钧恍然想起黄芸姗还要改变模样,便横穿马路,来到王小秃儿的近前。 王小秃儿小牙一呲,嘻嘻笑道:“今天算是遇见财神爷了,请我喝一顿酒儿呗?” 万钧拒绝道:“今天可不行。我准备后天回家,买了好多家具和用品,下午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喝酒。” 把头一转,见附近有一家包子店,便对王小秃儿道:“这样吧,我给你买十个包子,你还是回家吃去吧。” 王小秃儿点头道:“那也行。” 就这样,万钧给王小秃儿买了十个包子,另外又给了他两个铜板,这才对他说道:“小秃儿,我后天就回家,买了两大马车的东西。你告诉我爷、我奶一声,让他们把新买的房子收拾一下。” 王小秃儿寻思了一下,呀然说道:“你爷没在家,据听说去了关内,十天八天也回不来。” 万钧推了他一把,笑着说道:“我爷不在家,你不在家么。闲着没事,就帮我收拾收拾屋子呗。不让你白干,屋子里的破家具都给你。” 王小秃儿家徒四壁,能得到几样旧家具也不错,立刻嘻开了小嘴儿,笑道:“咱俩谁和谁,没说的。” 万钧点头道:“那好,就这样定了。我还有事,后天再见。”转身就走了。 王小秃儿把包子装进钱褡子里,哼着小曲,喜滋滋地回家了。 蹚过细河,恰好从前街路过,王小秃儿顺路就去了万家。 见到万老太太之后,就把万钧带着媳妇回家之事,如实地跟万老太太讲了一遍。 万老太太遭上官彩青震慑之后,不但老实了很多,几乎没怎么上街。前些日子,听说住在关丽萍家的三个女胡子走了。 因此她什么也不怕了,就想道外边显摆显摆,借着看房子为由,也就随着王小秃儿一起上街了。 一路走来,她逢人便讲。万钧如何如何有本事,这次不但带着媳妇回家,还要在关家屯发展事业……; 王小秃儿也是如此,万钧不但给他买了包子,还要把旧家具给他,自然要替人家吹嘘:这次回来待了多少多少钱;买了两大马车的东西……。 经过这两张破嘴如此一说,万钧回家的消息很快地传开了。 上官彩青确实回家了。她毕竟属于大河东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离开,关系到大河东永久的和平,自然属于震动三山两寨的大事。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在谈论上官彩青逃婚这件事。 金豹乃金家堂堂的四少爷,在大河东谁不高看他一眼?没想到这次求婚竟然惨遭拒绝,令他颜面扫地,因此怀恨在心,就想把上官彩青的名声搞臭。 于是就让几个心腹拿上官彩青与万恩的关系来说事。渲染当中,不免又添加了许多香艳的情节,一时间竟然变成了二人的风流韵事。 上官员外很是生气,就派家丁暗中调查。很快就查出这些绯闻都来自金豹手下之口。上官员外终于看清了金豹的人品,很是生气,当即就带着家丁到金家讨要说法。 金志坚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况且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做得不对,当着众人的面,向上官员外赔礼道歉。 三山两寨属于盟友关系,怎能因为这件事破坏团结?老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庄主都当众道歉了,上官员外还能说什么,也就带着家丁回到了上官屯。 上官彩青生怕事情闹大,不敢在关家屯多做停留;况且自己贵为小姐,传出这些稀奇的艳闻,对自己的名声也很不好,为了避嫌,三个人也就离开了关家屯。 上官彩青不但能征善战,而且足智多谋。她在的时候,湘君都把她当成主心骨。如今主心骨没了,有些心里话只能对菱花、樱花讲: “万钧带媳妇后天回家,据听说还要在关家屯长期住下去。不知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这里暗藏着某种阴谋,但我又捉摸不透,恐怕我们的时间不长了。” 菱花也对上官彩青较为信任,便说道:“我这就去一趟大河东,让彩青姐带人半路拦截,先弄死这对狗男女!” 湘君摇头道:“使不得。第一,我们还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黄芸姗,不能滥杀无辜;第二,黄芸姗既然敢来关家屯,也就说明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第三,我们是按天过日子,拖得一天是一天,拖得一年是一年,千万不能再起风波。” 菱花指着天空道:“这老天爷也是不长眼睛!我们为人间做了这些好事,还得遭惩罚,人家到处害人,老天却是坐视不管。难道真的是好人没长寿,坏人活不够吗?” 湘君喝道:“闭嘴!人妖殊途,毕竟我和万恩属于两个不同类别的人,分手是迟早之事,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边一如既往的生活,万钧、黄芸姗却忙个不停。因为要在关家屯长时间居住下去,因此买了许多的东西,什么米面啊、衣物啊、被褥啊、家具啊…… 总之把生活所需的东西买了个遍,当天定好好了两辆马车。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黄芸姗就独自去了细河龙宫。 河神早就给她准备了一件鲛人皮,罩在身上果然变了一副模样。 万钧早早就来到货物存放地,等了一小会儿,两辆马车同时到来。 为了图个喜庆,万钧还专门买了几张福字,和一块红布。把福字贴在车辕上,又把红布撕成数条,分别绑在马笼头上和车把式的鞭子上,看上去如同两辆婚车。 货物装好,万钧就上了第一辆马车,看了看手表。万钧对车老板子道:“我媳妇出去办事,在南门外等她一会儿。” “好嘞!”车老板把长鞭子一甩,喊了“驾!”车轮滚滚,向南城门这边驶去。 刚一出南城门,迎面跑来一个红衣女子,身材高挑,轻纱蒙面,冲着马车招了招手,万钧道:“停下,我媳妇来了。” 黄芸姗爬上了马车,二人并肩而坐。因为这次回家象征着结婚,因此显得非常的喜庆。 北宁城距离关家屯六十多里路,车上装有很多易碎的物品,马车不敢狂奔,这几十多里路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 孙子带着媳妇回家了。万老太太逢人便说,见人便讲,生怕别人不知道。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屯各个角落,以致周边几个村庄。 人们都有个好奇的心里,一是听说新新媳妇有多么多么俊,都想目睹一下新媳妇的风采;二是,想看看一车钱是什么样子。 上千村民都涌到村门口,翘脚等待着新媳妇的到来。 大约十一点多钟左右,马车缓缓地驶入了村门口。 万钧、黄芸姗早早就下了马车,跟在马车的后面。笑靥如花,不住地向众人拱手行礼,遇到交情不错的好朋友,便振臂高呼对方的名字。 黄芸姗手中捧着一个绿色的盘子,里面装着许多纸包的糖块,抓起一把,往空中一扔,四下散落,孩子们一拥而上,开始乱抢。 你推我抢,惹得孩子们直打架。抢糖时,一个小女孩被关晓宇给推了一个大前趴,手都抢破了。 女孩的母亲跑了过来,举着巴掌要打关晓宇。 关晓宇看了女孩母亲一眼,拔腿就跑。 小女孩仍在“哇哇”地哭,黄芸姗拿着几块糖走了过来:“小妹妹,你别哭,我给你……” 女孩的母亲一把将糖果打落,怒吼道:“都是你俩装屁惹的祸,有俩屁钱儿显摆个啥!” 说完拉起孩子就走,一边走一边哄着孩子:“咱不吃她那破糖,那糖里有毒,谁要吃了,谁的嘴角生疮,嘴唇起泡。” 黄芸姗刚一走进屯子,就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是滋味。怔怔地愣在了那里,处境显得十分尴尬。 这时万老太太鸭跩鸭跩地走了过来。今天她也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抹得铮亮,后发髻上还插着一朵小红花。 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去迎接。身边除了一群小嘎子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王小秃。 王小秃儿指着黄芸姗介绍道:“二婶儿,这个就是你的孙媳妇。” 万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拉过黄芸姗的双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把手一拍大腿,喜道:“我的麻猴子啊!这闺女长的这么俊呐!来,奶奶拉着你走!” 伸手抓住黄芸姗的手,肩膀一耸,胸脯一恬,对众人道:“我家预备了好多酒菜,谁想喝酒,就到我家中去。” 刘桂芝向来心直口快,见万老太太得意扬扬的怂样很是生气。单等到了近前,狠狠地一啐了三口。 关老太太、关大军的母亲、王婆子等人也来凑热闹,对着地面一齐啐了一口吐沫,然后转身就走了。 万老太太指着她刚想叫骂,被黄芸姗拦了下来,劝道:“别理她,她们就是一群泼妇,和她们生气都犯不上。” 万老太太嘴巴一咧,笑道:“对,对,对,愿意说啥就说啥。我知道,就是咱家的日子过好了,她看着气的慌!”说完句起黄芸姗的手,向人们示威。 村民们越看越气,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一个老缺德,一个小缺德,有啥好看的?赶紧回家去!” 村民们见新媳妇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人物,更没有什么一大马车的钱。正觉得没趣。忽听这一声召唤,人们好像起哄似的,一哄而散,把万钧、黄芸姗闹得非常尴尬。 马车在新买那所房子前停了下来。车把式解开了绑绳,四下看了看,见门口除了王小秃儿之外,还有五六个小嘎子,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他心里纳闷,方才还人头耸动,怎么呼啦一下都没了呢?便对万钧问道:“方才还有那些人,怎么突然都散了?” 万钧满脸苦涩,不知如何回答。这当儿忽觉身后有人捅了他一下,猛一回头,见是刘二小儿,便大声叫道:“刘二傻子,赶紧帮我往屋里拿东西。搬完了每个人给十块糖。” 几个小嘎子一听给糖吃,“呼啦”地一下跑了过来,有的抱被子,有的拎包裹。 万老太太站在一旁抖着手帕,不住地叫着:“慢着点儿,慢着点儿,别把东西给弄坏了!” 东西委实不少,尤其那些家具、木床和米面等物都需要费一定的体力,把万钧、王小秃儿累得大汗淋漓。 幸好有这五个小嘎子帮忙,这才把这几样沉重的东西抬到屋里。 东西都搬完了,摆放家具也就用不着几个小嘎子了。他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反而添乱。万老太太便把手一挥,喝道:“你们都回家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几个小嘎子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弹。心里合计:每个人十块糖还没给呢。 万老太太又喝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走!” 刘二小儿嚷道:“懒牤子说过。搬完东西每人给十块糖吃。” 万老太太喝道:“搬那点儿东西要什么糖吃!赶紧给我滚!”说着拿起笤帚疙瘩就往外面轰。 刘二小儿虽大,但在这群孩童之中,关晓飞却是大孩头儿,这几个小嘎子都听他的。一个孩子问道:“晓飞,这老太太说话不算数可咋整?” 关晓飞寻思了一下,扯着嗓子对屋里喊道:“大懒牤子,你说话还算不算数了?赶紧把糖分给我们。” 万钧、黄芸姗、王小秃儿正在屋子里安床,也没有闲工夫搭理他们,万钧只是应付了一声:“待一会儿给你们!”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刁蛮成性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黄芸姗、王小秃儿正在屋子里安装木床,也没有闲工夫搭理他们,万钧只是随意地应付了一句:“待一会儿给你们!” 几个小嘎子依旧在门口前守着,万老太太见他们迟迟不走,便举着笤帚疙瘩骂道:“你们几个死孩嘎子,碍事巴拉的,赶紧给我走开!” 关晓宇结结巴巴的道:“糖……糖给我们就……就走。” 万老太太把眼睛一瞪,吼道:“结结巴巴的,要个屁糖!”照着关晓宇的屁股就打了一下。 此时正值初秋,衣服很是单薄,虽然下手不是很重,但还把关晓宇打得一蹦高,“妈呀”了一声,捂着屁股就跑。 其他几个孩子见她真大人,也很害怕,呼啦的一下,一齐向大门外跑去。 跑了几步,见万老太太没追上来,便停了下来。在大门前站成了一排,一齐高呼:“老缺德,说话不算,欠糖不还,照你这样,吃糖不甜,吃盐不咸,不过三天,保准玩完!” “小王八犊子玩意,你敢骂我!”万老太太拄着棍子,举着笤帚疙瘩,就追了过去。 几个小嘎子挨了半天累,不但什么也没得着,还被赶出来了,越想越憋气,只听晓飞说道:“这老缺德真恨人。巧使唤我们还不算,还打咱们,打她几石头,然后就往东沟跑。” 除了刘二小儿之外,都处在淘气时期,听到这话,纷纷拾起一块石头就往院子扔,也不管打着没打着,扔完就跑。 相距甚近,五六个孩子一齐向里扔,哪能打不到?“砰”的一声,一块石头正打在万老太太的右大腿上,登时就坐在了地上。 抱着大腿喊道:“我的妈呀!我的腿折啦!” 万钧、王小秃儿、黄芸姗听到喊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都跑出来。见万老太太坐在地上,一边骂一边揉着大腿。 万钧焦急地问道:“怎么啦?” 万老太太指着大门口讲道:“那帮该死的瘪犊子,使劲地往院子里扔石头,把我打伤了。” 万钧向上撸了一下子裤子,见没有骨折,只是腿肚子的外侧有一块乌青。便笑道:“腿没折,只是打了一块淤青。” 伸手想要帮她揉一揉,手指刚一触碰到皮肤,痛得万老太太呲牙咧嘴:“哎哟,哎哟,真疼啊!” 万钧把手缩了回来,哧哧笑道:“你闲着没事,追人家几个孩子干啥呀?” 万老太太嚷道:“几个死孩嘎子赖在门口不走,非得要糖吃。我看他们挺烦人,就拿起笤帚疙瘩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这帮王八犊子真下狠手。不行,扶我起来,我得找他们家去!” 王小秃儿站在一旁,忍不住地偷笑。 万钧、黄芸姗把她搀扶了起来,试探地走了几步,见没有伤到筋骨,也就放心了。 万钧对奶奶道:“你这是何苦呢!人家帮咱家干了半天的活,要糖就给他们几块呗!这下子倒好,糖是省下了,挨了一石头,你这是何苦呢。” 万老太太咬着牙,又向前又走了几步,愤愤地道:“不行,我非得找他家大人不可!这几家大人要不管孩子,我就赖在他们几家不走,天天做他家炕头上吃鸡蛋黄儿!” 万钧嗟叹了一声,这才说道:“算了,找什么找!和几个孩嘎子斗什么气啊?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回屋去吧,趴炕上倒一会儿,中午吃个鸡大腿,吃点肘子肉,补一补就好了。” 在二人的搀扶之下,回到屋子里,帮他脱下鞋子,拿过枕头,让她倒下来休息。 万老太太倒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憋得慌,一股身坐了起来,挥舞着手臂道:“不行,我憋屈。必须找他们几家大人说道说道去。”两手拄着炕面,就往炕沿边上挪动。 黄芸姗低声对万钧道:“赶紧劝劝你奶,别再闹了。再闹下去,你我都没法在屯里待下去了。” 媳妇第一天进家门,奶奶就要找人家去打架,这叫什么门风?万钧也很生气,一股身站了起来,把脸一沉,怒叱道: “你挺大岁数了,干嘛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你还知道不知道磕碜啦?你要去也行,从此咱就断绝关系,这辈子再也别进我的家门!” 震怒之下,万老太太咔吧咔吧小眼睛,也没说什么,两手拄着炕,往炕里头移动了几下,靠着窗台坐了下来。 一边摇动着身子,一边叨咕着:“你不在家的时候,全屯子的人都来欺负我,本以为孙子回来了,能为我出出气。没想到啊!你说我这辈子命咋这么苦啊?闺女和我是仇人;老爷子也不稀罕搭理我;辛辛苦苦把孙子养大成人了,还呲哒我。唉,我是没法活了,死了算了!” 万钧吼道:“愿意死就痛快的!别在这念诵。你想怎么死?上吊我给你拿绳子;喝卤水我给你买去!叨叨咕咕的,烦人不烦人啊。” 黄芸姗推了万钧一把,故意对万钧怒叱道:“你怎么跟老人说话呢!” 万钧瞪视了奶奶一眼,继续干活。 黄芸姗柳腰微扭,来到万老太太身前,劝道:“你老消消气。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忙个啥呀?什么仇,什么恨,你暂时放在心里,只要以后你听我的,什么仇都给你报了。” 完老太太听了此话,嘴巴立刻咧开,笑道:“还是我孙子媳妇好。以后全都听你的,我不去找他们去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也就这样的平息了。 家具摆放完毕,把王小秃儿累得满头大汗。黄芸姗急忙给他沏茶倒水,又拿过糖果瓜子等招待。 此时中午已过,人家干了半天的活,怎么也得让人家吃口饭吧?万钧、黄芸姗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屋里只剩下王小秃儿和万老太太。 王小秃儿干了半天的活,有点饿了,见果盘里的大苹果不错,就拿起了一个,使劲地咬了一大口。 万老太太见他没深没浅,真的吃了起来,很是生气,也就斜楞了他一眼。 王小秃儿见她总斜愣自己,决心好好气气她,她越斜楞自己,王小秃儿就越猛劲地吃,一边吃还一边道:“好吃,好吃,真好吃!今天我得多吃几个。” 万老太太把头一扭,愤愤地道:“小心别噎死喽!” 王小秃儿充耳不闻,抱着大苹果使劲地咬了几口。然后拍了拍肚子,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吃了,一会儿还得喝酒吃肉呢。拉泡屎,撒泡尿,给肚子腾腾地方。” 丢下苹果,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万老太太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说出这话,更是气上加气,抄起了棍子,朝着王小秃儿后背就打了过来。 王小秃儿见劲风扫背,感觉不妙,“诶呦”了一声,朝前一纵身,就跑出了门外。结果一棍子打在了门框上。 王小秃儿转过身来,大声吼道:“你打我干什么呀!” 万钧、黄芸姗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吼声,便跑了出来。见万老太太气得像葫芦头子似的,正坐在炕沿上穿鞋子。 万钧便问道:“怎么啦?” 王小秃儿指着老太太道:“你说这老太太。方才我吃了个苹果,她就看我不顺眼,抄起棍子就打我。” 万钧指着奶奶道:“你就是我奶呀!不然我非得给你几个大嘴巴子!” 万老太太穿上了鞋子,把脖子一伸,朝万钧就撞了过来,嘴里也在嚷道:“给你打!给你打!现在你翅膀硬了,还敢打你奶啦!” 黄芸姗实在看不下去了,怒吼道:“够啦!你们别再打架了,我知道万家容不下我,我走!”解下围裙,愤愤地摔在了地上。抓过皮包,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万钧急忙将她拦住,劝道:“芸姗,这老太太就是个疯子,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把她整回家去。” 扯过奶奶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将她推出了房门。 要说这万老太太就是个贱皮骨,被孙子一顿的收拾,还真老实了,连忙解释道:“我对孙子媳妇一点看法也没有,就是看不上王小秃儿。” 毕竟刚来第一天,黄芸姗也怕屯里人笑话;更何况还要大事要办,便对万钧道:“放开我,我不走了。” 万钧将手撒开。黄芸姗把王小秃儿叫到了厨房,歉意地说道:“帮我干了半天的活,没想到老太太会来这一出。既然把你留下来,这顿饭你也吃不好。这样吧,我给你拿一些菜,回家自己吃去吧。” 这次回来,本以为会有好多亲戚朋友前来祝贺,故此带来好多的酒菜,反正也吃不了,就给王小秃儿打包了好多东西。 王小秃儿见她给自己拿好多酒菜,够自己吃好几天的了,自然高兴不已,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接过酒和肉,一笑道:“弟妹,你是一个好人。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万钧去找我”拎起兜子,喜滋滋地回家了。 万钧、黄芸姗心里都不是很痛快,陪着老太太胡乱地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筷子。 万老太太也觉得今天有点过火了,吃完饭,也就知趣地回家了。 黄芸姗知道湘君回派人监视自己,不但把自己改名叫做李玉凤,还极力拿出贤惠的一面。 这期间,万恩带着宋小山也回来过一次,也曾暗中观察过黄芸姗,见这个李玉凤与黄芸姗大相径庭,也就返回了军中。 黄芸姗深藏不露,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众人。她知书达理,温柔善良,在人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好媳妇。 这期间,她多次拘来老貂头,想让他把梦魂酒投放在湘君家的厨房里。没想到湘君早有防范,在自家的四周贴上了镇妖符。 老貂头几次尝试,别说潜入厨房,就是靠近大门都难。 黄芸姗颇为无奈,只能靠自己了。 时日匆匆,转眼间到了深秋。这天下了一场冻雨,天气十分寒冷。黄芸姗故装孝心,就让万钧把爷爷、奶奶请到家中吃饭。 屋外秋雨连绵,屋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一家人围坐炕桌前,吃着滚烫的火锅,喝着北方的高粱烧,彼此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其乐融融,喜乐平安。 黄芸姗给二位老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冬月十三是爷爷六十五岁的生日吧?” 万长富见孙子媳妇把自己的生日都记在心里,很是高兴,当即点头道:“是啊!日月如梭,晃眼就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万钧擦拭一下嘴巴,试探地问道:“爷,跟你商量一件事呗?” 万长富道:“都是一家人,有事就说呗。” 万钧一笑道:“爷,我想给你办个大寿。一则、为您添福加寿。二则这礼份子一个接着一个,我们结婚也没操办,咱们也该往回收收礼了。” 万长富沉吟道:“六十六办大寿。可我今年才六十五啊?” 万钧嘻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抢六儿,也叫做抢寿。正好今年办。” 万长富啧了一声,一笑道:“我既不心疼钱。也不反对你们这份孝心,只是我年纪太大了,真不愿意操这份心。” 万钧嗨了一声,大包承揽地说道:“钱也用不着你们花;心也不用你们操。一切事情都交给我俩来办。日子就定在十月十三。” 万老太太拍着桌子道:“就这样定了!下个月就开始发请帖。该给信儿一定要给,咱家竟随礼份子了,也该往回收收了。” 黄芸姗摆手道:“收礼是次要的,关键是爷爷劳累了一辈子,又把孙子抚养成人,只要爷爷能够开心就好。这样吧,哪天我在城里定个戏班子,办一场隆重的寿礼。” 万长富见这个孙子媳妇如此的贤惠,心里很是高兴,便说道:“既然你们有这份孝心,那爷爷就表示感谢了。” 黄芸姗笑道:“爷爷说的是哪里的话,给长辈办寿是应该的。” 故意皱了皱眉头,又对万长富道:“此前,湘君与我家隔阂很深,但她毕竟是您外孙子的媳妇。俗话说得好,是亲打不掉。我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我们两家的关系,给湘君也下一张请帖,你看怎么样?” 万长富看了一眼万老太太,叹道:“按理说应该下一张请帖,就怕你奶她他不同意啊。” 第三百五十章 现出原形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推了万长富一把,娇嗔不已,大声嚷道:“你别看我!我可没限制她来。如果给我家送一份厚礼,我还拍手欢迎呢。” 万钧两眼盯着爷爷,突然说道:“爷呀,我和我奶都跟湘君不对付,不好意思到她家去。我建议这张请帖还是由你来送吧?” 一边是自己外孙子,一边是自己的孙子,如果两家人能尽释前嫌,亲如一家,那比什么不好?也就点头同意了。 这段时间,湘君家一直都在忙秋收。为了保证粮食的安全,万恩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上官彩青、许长安、崔二虎。 三个头领各自调来一百多人,打扮成农民的样子,一面搞秋收,一面加强防护,以防敌人抢粮或火烧粮田。 经过十多天的抢收,粮食颗粒归仓。打下来的粮食直接运至小凉山。然后在重新装上汽车,运至清河南岸。 湘君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万恩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多次想把她接到母亲的身边。 可湘君的人身自由已经遭到了限制,但又不想把实际情况告诉给万恩,就以不方便乘车为由,进行推脱。 万恩见她如此之固执,又生气又无奈,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上官彩青来帮忙。 上官彩青向来重情重义,此前湘君又向她透露过凤毛麟角,隐隐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不顾父母的反对,便带着迎春、艳春又住进关丽萍的家中。 农历十月十二这天,也就是寿宴的头一天,在当地称作捞水桌。 远道的亲戚朋友陆续登门,屯中不错的亲戚朋友也前来帮忙。烧火、劈柴、挑水、择菜……都在为明天做准备。 万家老宅里,烟气腾腾,人头耸动,好不热闹。 此时,湘君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能到场,特意为外公准备了一份厚礼,让菱花、樱花代劳,头一天就把寿礼送到万家。 俗话说得好,肉多菜不坏,礼多人不怪。万老太太、万钧见人家送来这些寿礼,顿时就咧开了大嘴,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对二人十分热忱。 黄芸姗生怕菱花、樱花认出自己,只是和他妈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去办其它事情去了。 毕竟两家素有隔阂,虽然近期关系有所缓和,但谁能忘记往死整人的那一幕?菱花、樱花只在万家坐了一会儿,推说家中有事,便离开了万家。 万家二老以及万钧一直送出大门之外。 万钧对菱花、樱花道:“明天是正日子,你们三个必须过来捧场。” 菱花道:“四小姐有孕在身,不方便出入这等繁杂场所。明天我们就不来了。” 话音未落,却听万长富一口回绝道:“不行!湘君行动不便,她可以不来,但你们俩必须得到场。毕竟你们都是我外孙子家中的人,头影不露那可不行。” 菱花微微一笑,寻思了一下道:“明天再说吧。” 在万长富的心中,早已把湘君等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便用命令的语气道:“必须得来!明天一早我就打发丽萍去请你们。” 十月十三这天一早,关丽萍笑呵呵地走进客厅,对三个人道:“你外公让我来请你们来了,你们去还是不去?” 湘君啧了一声,转头对关丽萍道:“万老爷子人品不错,又是万恩的亲外公,按理说我都应该给老爷子磕个寿头。可我总是……” 关丽萍满怀爱惜地揪了一下湘君的鼻子,笑着说道:“没事啊!万家人客很多,即便万钧再恨怨你们,也会在今天动手。 “如今你和万恩的关系已经众人皆知了,外公办一回大寿,外孙子家却是头影不露,确实经不起讲究。 “你不去可以,但不能阻止这两个小丫崽子去。尤其是菱花,她小嘴儿会说,必要的时候,让她登台讲几句话。 “酒席都是四个人一桌,玉秀的婆婆加上我,咱们四个正好凑一桌,吃完饭就一起回来。家中有彩青她们保护,你还担什么心?” 湘君微微一笑,点头道:“也是啊,众目睽睽之下,能出什么大事?如果头影不露,确实经不起讲究。你们俩去吧,但不许喝酒。顺路把彩青给我喊来。” 菱花应道:“知道了。”三个人一起朝门外走去。 工夫不大,上官彩青与迎春走了进来。 湘君见艳春没来,便问道:“艳春怎么没来?” 上官彩青眉头连皱,一脸凝重地对湘君道:“昨天夜里,我辗转无眠,就穿上了夜行衣,到万钧家打探一下。 “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李玉凤脱衣服的时候,竟然变了一副模样。也不知道是我看花了眼,还是他家的玻璃有问题? “今天万家办寿,不知为啥,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就让艳春与小凉山取得联系,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湘君手中的玄世珠能识别妖鬼,与黄芸姗近距离接触也不止一次,从未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便笑着说道:“难怪你能成为一庄之主,确实是机警至极。不过今天人客众多,估计不会对我动手。” 上官彩青摇头道:“灯光虽然昏暗,但我是倒挂金钩,距离窗户很近。总觉得那女人与车里的女人有些相像。” 转头对迎春道:“迎春,你带上一些水果,到玉秀家坐坐,暗中保护一下她们三个人的安全。” 迎春答应了一声,将短枪、匕首插在靴筒里,提着一袋水果,就去了田玉秀家。 万家的大门前高搭戏台,黄芸姗从城里请来最好的戏班子,来为老寿星祝寿。 山里人看一场好戏都很难,一听说是从城里请来的最好戏班子,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来看戏,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好戏连台,从辰时开始一直演到午时,演出结束之后,就开始祝寿,磕寿头、送祝福、献寿礼等好多繁琐礼节。 司仪站在台上,朗声说道:“祝寿马上开始了!亲亲友友的都往台前站一站。先从表亲开始,然后再到族人。最后才是子孙后代。希望你们都做好准备,别到时候吭哧瘪肚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长富出生在万花庄,族亲不是很多,大多都是表亲。晚辈们都纷纷站在台下。 只听司仪高声呼道:“祝寿开始!奏乐!” 鼓乐声响起,万家二老并肩坐在台上。他们身穿红衣红袄,胸前佩戴着一朵大红花,显得非常的喜庆。 晚辈们陆续登上寿台,先给老寿星磕了三个头,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也就下去了。 一波下去,又有一波上来。关家是个大户,晚辈们自然很多,陆陆续续有十六个晚辈登台送上了祝福。 完毕之后,这才轮到自己的外孙和孙子。 万恩、湘君都没有到场,只能由菱花来做代表。她来到老寿星的身前,深深地向上鞠了三个躬,先替万恩、湘君解释了一番,又送上了真诚的祝福。 菱花退下来之后,这才轮到万钧、黄芸姗登场。 夫妻俩跪倒在爷爷、奶奶的面前,挺直身躯,朗声说道:“祝我爷爷、我奶奶健康长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一阵鼓声响起,仪式也就结束了。 菱花、樱花见是以完毕,想要告辞,万家四口人一同上前,对二人进行苦苦的挽留。盛情难却,加上关丽萍、玉秀的婆婆也在身边,经过商量,决定吃完饭再走。 迎春也就站在人群当中,见万家人热情好客,把菱花、樱花当成家人一般看待,觉得没必要在此守护,也就回到了家中。 上官彩青见迎春这么快就回来了,便问道:“我不是要你保护她们么?你怎么回来了?” 迎春笑道:“你们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万家把二人当成贵宾,好着呢!” 二人也觉得是疑心在作怪,相互看了一眼,扑哧一笑,心中的担忧也就瞬间散去了。 今天赴席的人特别特别的多,一是万老爷子平时人缘不错,二是戏班子有名,引来许多远处的戏迷。看了半天的戏,十分饥饿,索性掺杂在人群当中混一口酒喝。 外面的席棚里已经座无虚席,屋里也挤得满满登登。司仪特意给他们留一张空桌,四个人也就坐下来。 “开-席-喽!”随着司仪的一声长呼,几个小伙子人手端着一个方盘,一边吆喝,一边将酒菜摆放在桌面上。 人们托碗举筷,开始大吃大嚼。 万钧、黄芸姗笑容满面,手里都拎着长嘴酒壶,穿梭在各桌之间,给众人逐一敬酒。 她瞥了一眼菱花、樱花这张桌,见四个人都没有喝酒,借着到外边取酒为由,独自去了厨房,在铁锅里盛了一万酸菜和一碗鸡肉炖蘑菇。 扫望四周,见四下没人,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分别往碗里滴了几滴梦魂酒。 把头一转,冲着王小秃儿招了几下手。 王小秃儿来到黄芸姗的身前,躬着身子问道:“弟妹,有何吩咐?” 黄芸姗低声道:“小秃儿哥,把这两碗菜送到菱花那张桌上。人家属于贵客,给那张桌加点儿厚。” “好唻!”王小秃儿将两碗菜放在托盘里,喊了一声“油了,慢回身!”很快就来到菱花那张桌前。 小牙一呲,嘻嘻笑道:“东家说你们几个是贵客,特意给你们加了两道菜。”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梦魂草虽然含有剧毒,但经过浸泡后,毒性也就减轻了不少。更何况用量极少,对普通人根本造不成伤害。 玉秀的婆婆喝了一口鸡汤,点头道:“嗯,鸡汤确实很鲜,你们几个趁热乎吃吧。” 菱花、樱花身为狐仙,平时最喜欢吃鸡肉,在关丽萍和玉秀婆婆的相让之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菱花、樱花突然感到全身发热,五官也是麻麻痒痒,耳朵突然一阵颤动。用手一摸,毛茸茸的,赶紧用手一拍耳朵,嘴巴子又长了出来。 玉秀婆婆没有留意,却被关丽萍看个正着,暗呼一声“不好”。连忙去解开衣扣,想脱下上衣,将两个人的头部蒙住。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见菱花、樱花的两张俏脸开始急剧地颤动。斜挑柳眉逐渐变成蛾眉两点,继而又变成弯弯月眉,眼睛、嘴唇、鼻子也是变化下定,瞬息之间竟已变化成别的模样。 那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依靠着,身子不断地蜷缩,不断地变小,簌簌发抖。片刻之后,她们的身子缩小了几圈,绵绵无力地倒在了炕上。 突然,她那乌黑的长发逐渐缩短,颜色也渐渐转白。继而玉臂皓腕、玲珑雪足上都长出细密的白毛来。 尖尖的下巴越来越尖,脸盘急剧变化,一阵水波般的摇荡之后,她竟化成一只雪白小巧的银狐!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柔软地扫过她的脚踝上,麻痒难当。 关丽萍已将上衣脱了下来,朝她们身上一丢,包裹了几下,将她们抱了起来。 黄芸姗正在门口观看多时,见关丽萍想要将她们带走,便冲上前去,一把将蒙在她们的衣服扯了下来,两只银狐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为了制造恐慌,大声呼道:“菱花、樱花是个妖怪!乡亲们赶紧打呀!” 众人惊愕害怕,有的举起了饭碗;有的操起搬凳子,跃跃欲试,要对两只灵狐进行攻击。 关丽萍见大事不妙,大声喝道:“不许动手!妖怪也有好坏之分,请问她们伤害过你们吗?” 这些人大多都是屯子里的乡亲,对菱花、樱花颇为了解,听她如此一说,也就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黄芸姗本想借助乡亲们之手,将菱花、樱花打死,没想到被关丽萍的几句话就给阻止了。她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她杀之。 可她还想在人间生活下去,也就没有对两只灵狐痛下杀手。只是给细河龙王烧了一炷信香;又念了一套拘仙咒,唤来老貂头相助。 第三百五十一章 生死关头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貂头受于黄芸姗的符命,自然来得飞快。但他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便大施妖风。一时间,天昏地暗,整个村庄都陷入无边的黑暗。 几在同时,一朵乌黑的云朵疾驰而至,在半空中旋转了刹那,突然响起震耳轰鸣声。人们纷纷抬头仰望,惊骇莫名。一时间,万家小院暂时沉寂下来。 黄芸姗斜眼看了一眼天空,见乌云中仿佛有蛟龙盘旋,知道细河龙王也来相助,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银牙紧咬,杀心荡荡。但她不想当众处死这两只狐狸,便大声喊道:“不好啦,狐狸精吃人来了!” 人们本来就很害怕,听他如此一喊,惊惧更盛。一时间,惊呼四起,争先恐后地朝门外逃窜。 房门本来就不大,立刻拥挤在一处,相互推挤叫骂,顿时乱作一团。 后面一个男子叫道:“去他奶奶的,把窗户踹开!” 几个男人一同跳到了炕上,几脚下去,整扇的窗户全部破碎。人们惊骇不已,一边奔跑一边大声高喊:“不好啦!妖怪吃人来啦!快跑啊!” 席棚中的宾客们听到了喊声,也都跟着往外面跑,一会儿的工夫,人们都跑光了。就连厨房里的厨子也不见了踪影。 关丽萍有心将菱花、樱花带走,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抬头看了一眼黄芸姗,见她杀气腾腾,心中更加恐惧,只能丢下二人不管,拼命地朝湘君家中跑去。 乌云翻滚,阴风怒吼,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房檐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黄芸姗找来一根木棍,想将两只灵狐活活地打死,忽听细河龙王传音道:“二人乃千年修行,你是打不死她们的,我这里有一个火折子,建议你用三昧真火,烧死这两个狐狸精。” 说完,便丢下一物,天上的乌云瞬间就不见了。黄芸姗拾捡起来,见是一个黑紫色的火折子,便装进衣兜里。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见乌云散尽,狂风顿止,忖道:“西海龙王乃一方之神,他为什么不将两只狐狸带走?反而让我弄死她们?难道他是怕引火烧身?” 黄芸姗聪明狡计,她也知道,狐仙家族十分庞大,无论是谁杀死为了菱花和樱花,此生必死无疑。 心道:“既然你细河龙王能够利用我,我也有两个手下,我不如利用他们。” 想到此处,便冲着窗外喊道:“老貂头,赶紧现身吧,别再躲躲藏藏的了。” 话音未落,一条白影破窗而入,在半空中旋转了刹那,幽光一闪,老貂头现出了身形。嘻嘻笑道:“九九,老貂头干得不错吧?接下来做什么?” 黄芸姗看了一眼炕头上的两只狐狸,对老貂头道:“我要你把这对孽畜给烧了。” 老貂头凑近黄芸姗的耳边道:“我一现身,恐怕就得惨遭雷劈,这件事我真的办不了。你要是真想把我豁出去,盗取房契、地契之事我就不管了。” 黄芸姗此生注定留在人间,没有钱财怎么生活?因此也就不再强制,微微一笑道:“估计湘君和那个女胡子定会前来相救,你借这个机会潜入湘君的家中,把房契、地契全部给我偷出来。” 老貂头抖动了几下手爪,突然拔高一蹦,就在黄芸姗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件事老貂头手到擒来!” 黄芸姗扫望一眼四周,低声道:“万一被万钧看见了咋整。” 老貂头嬉笑道:“他天生就是一个王八头,不把他给绿了,都对不起老天。” 话音未落,忽然从板柜的下面传来万钧骂声:“该死的痨病鬼,竟敢打我媳妇的主意,我这就弄死你!” 二人循声望去,见万钧从板柜底下探出头来,凶睛怒瞪,手里还握着一根大棒子。 老貂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浑身尽是尘土,脑袋上还沾满了蜘蛛网,便嘻嘻笑道:“王八露头了,脑袋还长白毛了。” 板柜的下面是个柜腿子,距离地面不到一尺高,爬出来非常的费劲。万钧见他勾引自己的媳妇,不禁勃然大怒,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一把力气,把屁股一撅,将柜子撑了起来,朝前一蹿,探出半个身子。 万钧怒不可遏,不等站起身来,便抡起了手中的木棍,朝老貂头的大腿横扫过来。 老貂头毕竟是个千年的精怪,机敏至极,见木棍扫来,便来个旱地拔葱,木棍从脚下呼啸而过。 老貂头朝后蹦了两步,指着万钧骂了两句“大王八”,便破窗而去。 万钧一股身站了起来,拎着棍子追至窗前,见人影全无,便返了回来,冲着黄芸姗吼道:“你和老貂头是什么关系?” 万钧还有大用,黄芸姗不想得罪他,连忙劝慰道:“懒牤子,别动怒。老貂头对我行为不端,我是没有反抗,但你不知,这痨病鬼对我们还有大用。别生气了,赶紧架起篝火,把这两只狐狸给我烧了。” 万钧觉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怒气顿时全消,怯生生地走到房门口,探头朝外看了看,见倒塌的席棚下面露出两条大腿,便厉声喝道:“谁!赶紧起来,不然我就扔石头了。” 话音未落,篷布一动,坐起来一个老太太,正是他的奶奶。 万钧快步跑到跟前,将奶奶搀扶了起来,问道:“你咋趴在这里了?” 万老太太连冻带吓,嘴巴颤抖了半晌,这才说道:“人家腿脚好,都能跑,可我拖着一条老瘸腿,想跑也跑不动,就趴在了这里。” 万钧拍了拍奶奶身上的尘土,安慰道:“不要怕,菱花、樱花是个狐狸精,被我们给逮住了。你到我家躲一会儿去,等我把两只狐狸烧死喽,你再回来。” 万老太太点了点头,拄着棍子刚要往外走,只见黄芸姗拎着一件羊皮袄走了出来,低声叫道:“奶奶别走。我估计湘君必来相救,让奶奶在门前守着,千万不能让她们走进院子。” 也不知是暖和了过了,还是要大战湘君来了斗志。立刻精神抖擞,把手里的拐棍往地上重重地一戳,信心满满地道:“我就往门口一站,小贱人胆敢往院子里闯,我就削她个王八羔子!” 此时湘君、上官彩青正在家中闲聊。 湘君仿佛被什么声音所惊动,凝神谛听了片刻,突然一凛,对上官彩青道:“不好,街上有好多人在跑动,菱花、樱花可能是出事了。” 上官彩青也学着湘君的模样,凝神谛听了片刻,问道:“我怎么什么也听不见?” 湘君当下转过头去,眼睫低垂,一颗泪珠夺眶而出,颤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菱花、樱花和我都是狐仙所化。彩青妹子,如果你还把我当成姐姐看,就帮我救出那两个姐妹。这还不算,姐姐还有好多事情想托付于你。” 毕竟第一次经历过这等事情,上官彩青不禁蓦然一惊,但相处了这么久,心中早已把头当成了姐妹,那种骇然之意稍纵即逝,当即起身,拉过湘君的手,与她一同奔出门外。 尘烟漫舞,街上行人尖叫奔跑,湘君想要上前询问,这些村民如同见到魔鬼一般,抱着脑袋大声求饶:“大仙儿饶命啊!我可不是坏人啊!” 村民们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也就不再询问,拉着上官彩青的手,继续狂奔。刚一跑进街口,见关丽萍身穿薄衫,脸色煞白,哭着跑了过来。 湘君喊了一声“姨娘”,便将她两手抓住。焦急地问道:“姨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关丽萍哭着道:“菱花、樱花都变成狐狸了。” 湘君早有预料,因此波澜不惊,对关丽萍道:“姨娘,你赶紧去你家,让迎春启动电台,尽快与万恩取得联系。” 关丽萍身穿薄衫,直打哆嗦,本想与她们同往,但实在是扛不住了,抱着肩胛就跑。 事情紧急,湘君也来不及多说什么,手捂着肚子,拔足就跑。 此时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异常的寂静。两个人奔跑如飞,很快就到了万家的大门口。 万老太太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握着一把镰刀,见湘君和那女胡子到来,便扬起手中的镰刀破口骂道:“两个狐狸精!你来我家干什么?” 两个人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心搭理她,从她身旁绕过,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万老太太哪里肯让,挥起手中的镰刀,奔着上官彩青就砍了下去。 上官彩青不禁大怒,抬起左手轻轻地一个格挡,右臂抡起,照着她那张老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上官彩青乃习武之人,这一巴掌还能轻得了。 万老太太“妈呀”地叫了一声,双臂一张,手中的镰刀飞出多远。在地上转了半圈,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地上,就此晕了过去。 二人也不理她,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万钧抱来一大捆山草,将山草点燃。黄芸姗掏出火折子,想点燃三昧真火。 可这火折子如同冰块一样坚硬,怎么也点不着。就让万钧拎来一桶火油,直接泼洒在火堆里。 烈焰腾腾,火苗蹿起老高。黄芸姗干脆把火折子直接丢进火堆里,“嗤啦”一声,火焰立刻变成了蓝色。 黄芸姗见火折子已经点燃,高兴不已,猛一抬头,见万钧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边破口骂道:“你这个傻玩意,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狐狸抱出来呀!” 万钧咧着大嘴道:“还烧个屁,湘君她们来了!” 黄芸姗猛一抬头,见上官彩青在前。湘君在后,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便推了万钧一把,喝道:“拦住她们!”转身朝屋子里奔去。 万钧扫望一眼四下,见西墙上戳着一把铁镐,便抓在手中,举起镐头扬了扬,厉声喝道:“骚狐狸,你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一镐头子削死你!” 上官彩青那句怕这些“呀”的一声暴吼,纵身跃起五尺多高,半空中陡然蹬出右腿,正在踹在万钧的肩头上。 万钧身子向后一仰,一个站立不住,当即摔了一个仰八叉。两手撒开,手中的铁镐飞出多远。 上官彩青飘然落地,大步上前,想要再补一脚,彻底将他打废打残。就在这时,黄芸姗夹着两只狐狸跑了出来。 上官彩青连忙将腿收回,把手向下一探,摸向腰间的短枪。 黄芸姗大惊失色,“诶呀”了一声,连忙顿住了脚步,双臂朝前一荡,想将两只灵狐丢进火堆里。 可由于过度慌乱,双臂没能用上全力,两只狐狸砰然落地,在地上翻了个滚,在火堆前停了下来。 黄芸姗并不甘心,腾身向前一跃,就到了灵狐的近前,抬起右腿,想把灵狐踢进火堆里。 湘君娇躯剧颤,大声高喊:“彩青救人!” 上官彩青来不及子弹上膛,倒地就是一个飞铲,朝着黄芸姗的小腿猛蹬过来。 黄芸姗连忙收回了右腿,被迫朝后一蹦,导致上官彩青的双腿蹬空。 她贼心不死,还想上前,这时万钧已经爬了起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屋子里跑。 上官彩青背部着地,把子弹上膛,以腰部为轴,就地一个旋转,双手握着短枪,朝屋内连开了三枪。 子弹分别打在灶台上和石墙上,又反弹了回来,从二人的耳边飞过。 黄芸姗抱着脑袋,吓得浑身发抖,哪还敢再做片刻停留?倒退了几步,来到后门前,急忙拽开了后门,朝北山上逃去。 上官彩青起身刚要追赶,却听湘君叫道:“彩青,救人要紧。” 上官彩青猛一回头,见湘君脸色煞白,单手捂着肚子,表情异常的痛苦,急忙迎了过去:“姐姐你怎么啦?” 湘君把头轻摇了一下,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可能是动了胎气。赶紧救人。” 上官彩青见湘君猫腰费劲,就从席棚里搬来一张方桌,把两只灵狐放在桌面上。端着手枪,极力运用耳目。警觉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湘君走到桌前,把衣袖挽起,把双手掌抵在它们的脊背上,柔软的长毛冰寒彻骨,嘴角挂着血丝。 第三百五十二章 劫难将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湘君运用元神,默念了一套变化口诀,一道紫色火焰从她掌心射出,很快就渗入灵狐的体内。 工夫不大,两只灵狐的身上泛起了灵光,继而又变回了人形。只是昏睡不醒,如同一对俏丽的睡美人。 没有办法,湘君只能吐出玄世珠,将这件传承之宝化为两粒仙丹,分别塞入菱花、樱花的口中。又对着二人的额头各吹了一口仙气。 两个人如梦方醒,一股身坐了起来。喊了一声四小姐,一头扑入湘君的怀里。三个姐妹相拥而泣,搂在一起放声痛哭。 过了良久,菱花突然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万钧、黄芸姗逃到哪里去了?我非得活剥他们的皮不可!” 湘君摇了摇头,泪蒙蒙地说道:“来不及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俩尽快恢复功法,要保护好自己。而我呢,也要把腹中的婴儿生下来。” 樱花大眼扑闪,迷茫不解,问道:“四小姐,孩子还未足月呢,你怎么生下来?即使生下来,宝宝能活得了吗?东海蛟龙并不残忍,我们像上次一样,再求他宽限一两个月。” 湘君泪水滚滚,哭着道:“我临来的时候,发现细河上空飘来一朵黑云,还伴着雷声,这次缉拿我们的不是东海蛟龙,一定是细河龙王。 “为了孩子,没有办法,我只能最后求助一次家人,即使孩子不足月,也要把他生下来,总不能让他克死娘胎。” 樱花茫然问道:“我们与细河龙王井水不犯河水,他干嘛和我们过不去?” 湘君叹道:“北海真神苦心经营了上百年,北方的水域几乎都是他的关系,细河自然也不例外。况且我们在细河附近碍手碍脚,他能不恨我们吗?这里突然有妖怪出现,他自然要首当其冲了。” 樱花哭道:“宝宝出生就失去了娘,这可苦了宝宝了。” 湘君摇头道:“不用怕,我早就有所安排,咱们……” 话说半截,突然凭空一声雷鸣,四个人转头望向了天空,脸上都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只见一大块乌云由西向东滚滚驶来,眨眼间奔临她们的头顶,一条青色的草龙在云雾中徐徐盘旋了几圈,突然把身子一转,穿过漫天翻滚的厚重乌云,朝西飞去。 湘君指着天空道:“我说的没错,这就是细河龙王派来的探兵,估计快要来了。” 一想到生死离别,湘君心头如被猛锉一刀,忍不住地蹲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哭道:“儿啊,娘对不起你啊!” 菱花、樱花蹲在她左右,本想安慰她几句,可眼泪越来越多,三个人抱头痛哭。 上官彩青喝道:“哭什么哭!赶紧起来!既然想把孩子生下来,那就赶紧回家。我们同心协力,一同抵抗。拖得一时是一时,别磨蹭了,赶紧走!” 湘君为了救两个姐妹,不但真力耗尽,还动了胎气,眼下走路都难。上官彩青见东墙下有一台独轮小车,便推了过来。 樱花特意找来一双被,铺在了车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湘君抱到车上。 车轮辘辘,独轮车“吱呀吱呀”响个不停。湘君低着头,脸上毫无表情,坐在车上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也不动。 菱花、樱花见四小姐这种样子,心如刀割,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能让四小姐逃过这场劫难? 上官彩青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想到当初一帮人骑马出游,还恍若昨天,不料聚日不多,难免倍感伤情。车轮辘辘,真是碾碎了四个人的心。 两家相距并不是很远,很快就到了自家的大门口,见关丽萍、迎春、艳春神色慌张,正在关大门。 菱花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关丽萍神色慌张地指着院子道:“方才从大门外卷进来一股妖风,可能是个妖怪。这里不安全,赶紧把湘君弄到我家去。” 湘君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镇妖符,见灵符黯淡无光,便说道:“灵符已被破了,看来这妖女预谋了许久,赶紧去姨娘家。” 上官彩青把头一转,对迎春、艳春吩咐道:“四小姐要把孩子生下来,你们俩赶紧回家,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两个丫鬟答应了一声,飞也似的朝家中跑去。 菱花、樱花搀扶着湘君刚要迈步,却听关丽萍道:“生孩子需要接生婆,即使找不到接生婆,那也得找一个有经验的人。彩青,你来搀扶着湘君;樱花,你把玉秀请来。” 湘君叹道:“眼下闹得人心惶惶,田玉秀也未必肯来,还是算了吧。这孩子的身上流着我们狐仙家族的骨血,生下他不会很难,况且我跟家里……” 关丽萍摆手道:“不用深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不过玉秀必须得通知一声。古人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关键之时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平时你对玉秀关怀的无微不至,这回有事了,看看她是什么表现。即使用不着她做什么,至少能给宝宝喂一口奶吃,也算是姐妹间一种情意。” 樱花觉得此话很有道理,就把湘君的胳膊搭在上官彩青的肩膀上,点头道:“萍姨说的很对。管她来与不来,我必须得通知她一声。”拔腿朝西就跑。 在菱花、上官彩青的搀扶之下,很快就到了关丽萍家。迎春、艳春早把床也就铺好,就把湘君放在了床上。 湘君坐在床上稳定了片刻,腹中的疼痛也渐渐地消失了。 几个人中,都是未婚的姑娘,唯有关丽萍结婚多年,可至今不孕,正在莫迷糊之时,樱花跑了进来。 关丽萍迫不及待地问道:“玉秀来了吗?” 樱花立刻就把小脸一沉,哼道:“还来呢!连房门都没让我进。我站在窗前求她半天,你听田玉秀说句什么?我不跟妖怪来往。” 众人气得咬牙切齿,大骂此人无情无义。 湘君想到对她家的付出,不禁有些心寒,叹道:“世态炎凉,物异人非,人间就是这样。” 恍然想起万恩对自己的真情,不禁感慨万千,忍不住叹道:“万恩虽然温柔多情,但他重情重义,关键之时,他总能临危不惧,为我而牺牲……” 把头一转,对迎春、艳春问道:“联系上万恩了吗?” 二人点头道:“联系上了。万恩得知此事后,乘车就往家里赶。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湘君肩头微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玉珠纵横。突然把头一转,一双泪眼凝视着窗外的蓝天。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上官彩青顺着她的眼角望去,碧蓝的天空中风起云涌,那层层翻叠的白云迅速地离散聚合,变幻出各种形状。 她忽地想起湘君上午所讲的那句话:“人生聚散离合,如浮云变幻,宇宙万物,尽皆如此……” 心中登时一阵悲凉,咬着牙忖道:“好姐姐,不管东北风,还是西南风,有我上官彩青三寸气在,也不让把你们吹散。” 只见关丽萍把袖子一挽,对湘君说道:“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有一定的经验,今天我来接生。湘君,你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脱衣服,倒在床上。” 眼珠转了转,讶然叫道:“我的妈呀,湘君还没到临产期,如何生得了孩子?” 众人愁眉不展,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湘君摆了摆手道:“姐妹们,不必发愁。人各有命,只是时辰未到。” 菱花嚷道:“细河龙王马上就要到了,一旦将我们抓起来,宝宝还能活得了么!” 话音未落,凭空响起一声惊雷。天空中怪叫如潮,众人昂首望去,天空中乌云翻滚,有无数虾兵蟹将踏云飞来,瞧那打扮,正是细河里的虾兵蟹将。 一道电光闪过,地面上亮起一蓬金光,上百个手持刀枪的虾兵蟹将已经把房子围得水泄不通。 当头一员大将,头戴乌金盔,身披乌金甲,内衬皂罗袍,手中握着一把斩妖剑。正是细河龙王。 他站在云端之上,长声呼道:“大胆的狐妖,你逆行倒施,私下凡尘。玉帝有再生之德,本不想杀你,而你却不思感恩,反倒是勾结土匪,屠杀百姓,天地不容。今天更是肆无忌惮,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原形,当真罪不可赦。我现在就勒令你们放弃抵抗,立刻自缚请罪,便留你全尸。” 菱花、樱花纷纷亮出宝刀,要与细河龙王拼命。 湘君阻止道:“你们二人都属于有罪之身,一旦对抗龙军,就会罪加一等,恐怕来世做鬼都不成啦。彩青妹妹不但身手不错,而且正义凛然。如果让她带上我的宝物,定能击溃这些虾兵蟹将。” 上官彩青凛然道:“彩青虽然与姐姐交往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心中早已把你当成至亲之人。为了你们一家人团圆,彩青愿为犬马!” 迎春、艳春担心大小姐的安危,上前主动请缨,朗声道:“我们愿随大小姐一起出战!” 湘君从手臂上撸下那枚玉镯,交到上官彩青的手中,一笑道:“彩青是我最好的妹子,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是不会让她出战的。细河龙王毕竟是个执法者,你们俩身穿军装,一定会认为向他们宣战。为了避免把事情闹大,还是不要出去了。” 关丽萍上前说道:“彩青这丫头爱冲动,我得看着她。这样吧,我们扮成母女,有人来我家闹事,我们娘俩管管也是正常。” 湘君头颅轻点,把玉镯戴在上官彩青的手腕上。对二人耳语了一番,二人点头微笑,一同朝门外走去。 上官彩青推开房门,转头对关丽萍道:“娘,你就站在门口守着,我去会会他们。” 关丽萍点头道:“闺女,这蛤蜊皮子来我家闹事,决不能手软。” 上官彩青回眸一笑,昂然地走到院子中间。她面南而立,斜眼看了一眼天空,向上拱手道: “龙王在上,湘君虽然触犯仙规,但她并未失德。与战神军并肩作战,也属于天命使然;今天菱花、樱花确实惊扰了人间,但那是被奸人所害。李玉凤才是危害人间的妖怪,请龙王详查,千万不能误抓好人。” 这些虾兵蟹将有的耻笑,有的破口大骂:“贱人,龙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李玉凤哪是什么妖怪?只要听你打个嗝,就知道你拉的是什么屎,你那点龌龊心思,还想瞒得过我们吗?”挥刀舞剑,跃跃欲试。 上官彩青凝神戒备,宝刀斜举,冷冷地道:“良言难劝该死鬼,你们就放马过来吧。” 每逢蛟龙出水,两岸无不慌乱恐惧,以为天地危亡;不是磕头跪拜,就是选择闭门不出,以免江河泛滥,水淹村庄。 而这小小的女子面对龙王,竟然竟不惧反战,坦然自若,坦然自若,心里又惊又奇,不知究这丫头竟是什么人物?便向身旁的老龟请教。 这老龟修炼万年,经常游走细河、凌河之间,对上官彩青颇为了解,便将二人的身份如实地讲了一遍。 细河龙王见她不过就是一个凡俗女子,当即就咧开大嘴,呲开板牙,哈哈笑道:“小贱人,就别在本王面前演戏了。你不就是大河东的女胡子吗?更确切地说,是万恩的小三。你连命都不要了,难道只为了争夺一个正位吗?当真可耻!” 上官彩青羞怒难耐,但依旧强压怒火,冲着这些虾兵蟹将一笑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何必自取灭亡?” 细河龙王以为她在恐吓自己,震怒之下,更激起了狂烈的杀机。 当即舞动令旗,咆哮道:“各路人马听真!先将这二人一举拿下,然后杀进房中,务必要将妖狐擒拿。” 这些虾兵蟹将更是狂妄至极,见令旗已经摆动,便怒吼狂啸,挥刀挺矛朝上官彩青杀了过来。 面对这些相貌狰狞的怪物,关丽萍也是胆战心惊,但见上官彩青面不改色,在她的眼中,却如阿猫阿狗并无二致,心中的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 稳了稳心神,笑着说道:“乖女儿,这些家雀子好生讨厌。娘倒要想好好瞧瞧,看你你能用几招才可将它们打掉。” 上官彩青知道她在给壮胆,便咯咯笑道:“要什么几招,一招就足够用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婴儿临世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上官彩青把右臂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呼道:“金生木落,化光为网!” “哧哧”几声轻响,上万条银丝从她手镯中缤纷射出,银光错舞,寒气袭人,刹那间,就将这些虾兵蟹紧紧捆住。 细河龙王勃然大怒,双手握刀,当下大喝一声,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想将这些银丝彻底斩断。 岂料那些银丝虽然细如发丝,却是柔韧无匹,不但没能斩断,反而顺着自己刀锋急速朝上缠绕。 细河龙王眼看就要缠到自己手腕上了,连忙撒手丢刀,朝后飞出五丈开外。 这些虾兵蟹将尽数被缠在丝线当中。被勒得呲牙咧嘴,痛苦不迭,狂呼乱叫了几声,齐齐地朝下坠落。 细河龙王骇然问道:“这……这什么宝贝?” 上官彩青轻声笑道:“这是一张绝户网,是专门打捞你们这些小鱼小虾的。”牙关紧咬,想要出手伤人。 关丽萍知道这丫头出手毒辣,生怕她一时冲动,酿成大祸,便摆手喊道:“闺女,这些小鱼小虾不好吃,千万不能弄死他们。我们要的是条件。” 上官彩青把刀还鞘,单手叉腰,俏脸罩霜,指着细河龙王道:“小河龙,你黑白不分,以权谋私,本姑娘应该将你们一网打尽。但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命。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就将你们晾成鱼干。” 细河龙王在这条河流里蜗居了三十年,坐井观天,今日方知江河日异,两岸竟然还有这等高人? 这些虾兵蟹将虽然本事不大,但绝非鱼腩之辈,一个小小的凡俗女子,仅用一招就能把手下全部制服?那狂妄的心性大打折扣。 当即摆手道:“别动怒,别动怒,有什么话请跟我说。” 身形一展,飘然而落。很客气地上对官彩青说道:“上官小姐,方才言语不周,多有冒犯,实在对不起。” 上官彩青摆手道:“道歉就不必了,我问你,东海蛟龙已经给了湘君一定的宽限,你为什么兴师动众,前来拿她?” 细河龙王故意拿出一副无奈的神色,敲着手道:“上官小姐,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这些妖狐太不守规矩,结果惊动了北海龙神。我只是奉命行事,请上官小姐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上官彩青喝道:“谁妨碍公务?我只是义愤填膺,抱打不平。四小姐确实是触犯仙规,但她也愿意伏法,只是还有好多事情要向家人交代。 “你们想一想,她在人间待了这么久,手下的长工和短工又是如此之多,拖欠人家的工资怎么能行?恳请河神再宽限两个时辰。” 细河龙王也知道狐仙家族势力庞大,虽然是奉行法旨,但也不敢把关系搞得太僵,当即说道: “北海龙神有旨,令我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将他们押送到北海,两个时辰绝对不行。这样吧,我看在上官小姐的面子上,再给她们半个时辰,倘若再不伏法,我就让北海龙神调集重兵。” 上官彩青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拱手道:“以和为贵,多谢龙王。” 当即念了一套解封咒,将这些虾兵蟹将放了出来。 细河龙王用愤怒的眼光,扫视一眼这些虾兵蟹将,怒吼道:“废物玩意,都给我撤!”空中亮起一道闪电,那朵乌云好像被劈开了一般,瞬间就不见了。 万钧、黄芸姗逃到北山脚下,觉得离家已经很远了,便坐下来歇歇,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他们真的害怕了,总觉得山那面有脚步声。 二人一刻也不敢停留,为了躲避湘君等人的追击,入山唯恐不深,翻过一道山梁,在山北侧停了下来。 太阳就要落山了,黄芸姗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对万钧道:“我是跑不动了,愿意追上就追上吧,大不了再死一回。” 万钧虽然是在山里长大,但这些年来,从来也没爬过山,感觉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他也坐了下来。 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摆手道:“我也走不动了。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更不怕死了,大不了咱俩做一对鬼夫妻。” 二人歇息了一会儿,忽见一道淡淡的白光从头顶一掠而过,在细河的上空划了一个圆弧,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黄芸姗一股身站了起来,徐徐转身,朝细河方向眺望,余晖照射她的眼中,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突然,她的眉尖轻轻蹙起,瞳孔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顿时花容惨淡,皱眉道:“难道细河龙王被打败了么?” “什么!”万钧大惊失色,也跳了起来,望着空中的黑云,沉声道:“当真是湘君打败了细河龙王?” 黄芸姗螓首轻点,顿足恨恨道:“都怨那该死的关丽萍!要不是她保护那两只狐狸,早就烧死它们啦。细河龙王都……都被打跑了,这下……这下子可真的完蛋啦!”心中害怕,声音竟轻轻颤抖起来。 万钧安慰道:“细河龙王打不过她们,不代表北海龙族干不过她们,放心吧,用不多久,保证把她们三个带走。” 抬手指着对面的山头道:“媳妇,对面的山坡上有个石洞,冬暖夏凉。此前我经常带几个小嘎子在山洞里玩。咱们到山洞里躲一会儿去。” 初冬时节,早晚异常的寒冷,黄芸姗抱着肩胛道:“前边带路。” 两个走进山洞,万钧收集一些干柴,点燃了篝火。两个人围坐在篝火旁,提心吊胆地等候着消息。 工夫不大,忽然白影一闪,一股妖风卷了进来。黄芸姗正待说话,已被某物扑倒在地上。一条小舌头舔了过来,将她从头到脖颈彻底地扫了一遍,弄得她瘙痒难当。 万钧见雪貂又在非礼自己的妻子,破口骂道:“死耗子,别他娘的给你脸不要脸。小心我弄死你。” 雪貂屈唇呲牙,冲着万钧哼哼了几声,尾巴在地上接连扫了几下,出现一行大字:湘君也被带走了。 随后又丢下两样东西,便冲出了洞外。 黄芸姗看了一眼地上的字,又拾起地上的东西,见是房契和地契,高兴不已。对万钧道:“懒牤子,万府即将归我们所有了。” 万钧探头看了看,哼道:“几张破纸片子,有个屁用啊。” 黄芸姗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湘君已经被抓走了,过几天,我就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找王维虎。你和湘君订过婚,宅子又写着万府;如果把上面的名字改换成你的名字,万府也就顺理成章属于我们的啦。” 万钧想到豪宅和土地,不禁心花怒放,把黄芸姗搂在怀中,吧嗒吧嗒地亲个不停。 这边欢欣鼓舞,那边却是忐忑不安。 湘君还未到临产期,哪能说生就生下来?晃眼半个小时过去了,可还不见有临产迹象,几个人不免有些着急。 关丽萍一边搓手一边踱步,掰着手指道:“细河龙王只给我们半个时辰,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如果还生不下来,可怎么办呢!” 上官彩青瞄了一眼窗外,咬着牙道:“大不了再拼一回。” 湘君摇头道:“不能再拼了,我这就求家里人帮忙。” 她念了一套秘诀,这才缓缓地倒在床上,拍着肚子道:“儿啊,娘也想与你在一起,与你共同享受天伦之乐,可妖邪作祟,玉帝专权,偏生要将我们一家人拆散。细河龙王只给我半个时辰,娘只能把你强行生下来,也好多看你几眼。” 话音未落,肚子上灵光一闪,随即腹中一阵绞痛,伴着一蓬清光,传来一声啼哭,一个男婴降临在这个世上。 菱花拍手叫道:“生了,生了,四小姐生了一个男孩,身上还亮起一道白光呢。” 关丽萍见孩子的脐带已经脱落,身上也是干干净净,便将孩子包好,直接递给了湘君,哭着道:“君儿,你好好多看几眼吧。” 湘君接过孩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见这小家伙长得虽小,但五官端正,与他父亲一模一样。尤其那两只小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清澈。 湘君抱着孩子又是亲又吻,又是哭又是笑,悲喜加交,看得众人十分难受。 过了片刻,远处的天际上有雷声响起。湘君让菱花拉开了窗帘,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天空。 落日西沉,尚未消散的一点余晖将那厚重的黑云镀上了闪闪金边,绚丽而又妖异。 湘君叹道:“细河龙王搬来了北海龙军,我们无法与他抗衡。菱花、樱花,有事赶紧交代。” 说话间,湘君把孩子塞入上官彩青的怀中,泪蒙蒙地说道:“彩青妹子,宝宝就托付给你了,从现在起,这孩子就是你亲生的儿子。无论什么人问起,你就说他是你的亲生。” 上官彩青毕竟是个姑娘,离家这么久,突然抱一个孩子抱回了家,岂不是被人笑到大牙?连连摆手道:“姐姐之托,本应该责无旁贷。不过……” 湘君泪蒙蒙地望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渴望。摇头道:“妹子,我知道你很难,但你必须这样去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日后你自会明白。我要你马上将孩子送走。” 上官彩青思绪狂乱,有心拒绝,可一种宿命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她紧紧地捆缚起来,无法思考,无法说话,当即点了点头,把孩子放在艳春的怀中。 焦急地说道:“你们俩赶紧把孩子抱回家中,就说是我的亲生。让我娘尽快找个奶娘,我过几天才能回家。” 迎春、艳春把一瓶奶乳放在被子里,一刻也不敢停留,从后门溜出,向东狂奔而去。 湘君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如刀割,捂着嘴巴,欲哭不能;冰冷的泪水从指缝间流入口中,在舌间迅泛开来,是那么的苦涩。 乌云滚滚,越奔越近,整个村庄陷入无极的黑暗之中。 湘君蓦然转身,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交到关丽萍的手中:“姨娘,房宅、土地一定是保不住了,愿意归谁就归谁,你千万不要干涉,只把钱粮和一些生活用品拉到家中。 “还有,你心地善良,忠诚可靠,只是我姨夫这个人性格孤僻,命犯孤煞。因此导致你至今无儿无女。 “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就到附近的观音庙前降香求嗣,用不了多久,必得一子。俗话说得好,有一得必有一失。这孩子天生命硬,有可能会克父亲,你要仔细斟酌。” 关丽萍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要儿子啦!他心里只有那个果园,我们还像是夫妻吗?” 湘君正要说话,忽然窗外卷进来一阵阴风,将屋子里的蜡烛尽数吹灭。窗外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黑压压地笼罩天空。 突然一道金光由天而降,紧接着传来破锣似的叫骂声:“死狐狸,还有那个该死的上官彩青,北海龙军已经到了,赶紧出来受缚,胆敢顽抗,我叫你们万劫不复!” 上官彩青刚想拔枪,湘君急忙将她的手按住,摇头道:“河神搬来了援军,我们斗不过他。彩青,你要保护好萍姨,就待在房中。” 幽光一闪,三个人已经飘到了窗外。 二人微微一怔,拔腿朝外就追。可刚一接近房门,一阵狂风吹来,“哐”的一声,把门死死地关上。 风停了,云散了,房门也推开了。两个人环首四顾,星光疏落,院子里空空荡荡,落叶翻飞,一派凄清冷落的景象。 在关丽萍的心中,湘君等人如同女儿一般,直到此时,她依然无法相信,她们真的会永远离开自己。总以为她们在和自己做藏猫猫的游戏,于是便开始四处寻找。 她浑浑噩噩,似乎什么也记不得了。若不是上官彩青一声大喝,将她惊醒,只怕她还要在院子里寻找下去。 她茫然无措,却又无可奈何。焦急之下,跳脚骂道:“万恩这个死犊子,媳妇都被人带走了,你怎么还不来快回来呀!”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两两无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为了打好来年春季这场围困大战,他广布羽翼,在各地埋了诸多内线,组建好多地下武装。 这天,他开车刚刚从外地回来,还没等走进房中,万强便迎了出来,直接把万恩拉到了一旁,把电文交到万恩的手中。 万恩展开一看,如同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揽崩舟一般,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厥过去。 他栽了两栽,晃了两晃,勉强站稳脚步。对万强道:“军中由你掌管,我这就回家。”拔足就跑。 万强还有好多事情要问,见他走得如此匆忙,便追了过去。 万恩见万强追了过来,便在车前停了下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万强喘着气道:“再急也不差这片刻的工夫,要不要带兵?” 万恩摇头道:“妖魔鬼怪属于无形的东西,带更多的兵马也是没用。更何况湘君的身份较为特殊,我只能孤身前往。”拉开车门,就坐在驾驶室里。 万强嚷道:“万一北宁城派兵抓你怎么办?” 万恩一边打火一边说道:“上官彩青也在关家屯,我可以就地调兵应对。”一脚油门,向东驶去。 万恩开车来到了东乡山,由于下一个路段尽是山路,他就从山上借了一匹快马,直奔小凉山。 夕阳如血,彩霞遍天,到达小凉山时已是半晚时分。他知道这是一件神秘的事件,即便是送信的人来过这里,也不会讲出详情。 因此他也无需多问,只是喝了一口水,换了一匹马,又继续赶路。 烟尘滚滚,马跑如飞,当他接近关家屯的南山时,凭空响起了雷声。万恩抬头望去,一大朵黑云从西边翻腾蔓延,迎面吹来的寒风中,夹杂着鱼虾腥臭的气味。 万恩暗呼糟糕,他急忙勒住战马,凝神倾听,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悲凉地唱道:“情有独钟爱红颜,此生无缘把手牵,我愿再等三千载,轮回转世续前缘……” 万恩心中大痛,忍不住的一声长啸,马上加鞭,那匹马四蹄蹬开,在土路上狂飙突进。 上官彩青、关丽萍见万恩迟迟不到,便依照湘君的吩咐,推着一辆独轮车,正想趁着夜色往家中运送一些东西。 二人刚刚走到街头,只见一匹战马打南边急奔而来,直向万家大宅院疾驰而去。 那匹马奔到离万府数十丈远时,忽然扑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显然是跑得筋疲力尽,脱力倒毙。 马上的人从马脖子飞出一丈多远,从地上翻身跃起,对地上的死马一眼也没看,毫不停留地向万府大门口狂奔。 夜色昏暗,虽然看得不是很清,但从此人体形上来看,此人正是万恩。二人心中大喜,当即丢下车子不管,飞一般地向万府跑去。 万恩正在敲着大门,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万恩。” 万恩猛一回头,见上官彩青和关丽萍跑了过来,便迎了过去。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上官彩青竖指禁声,当即把他带到关丽萍的家中,将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本想打完春季这一仗,从此一家人就去过幸福快乐的日子。怎料这简单的而平常的愿望,竟然成了他们难以逾越的鸿沟。 山河易色,风月无情,仿佛在这一刹那,万恩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心痛如绞,狂怒、悲愤、懊悔、气苦、忧惧……张口无声,欲哭无泪,只能怔怔地望着地上那堆带血的衣裳。 想到她默默的付出;想到她饱受的痛苦;想到自己不曾给她带来什么快乐和幸福?心里愧疚难当。 突然一种强烈如尖锥的苦痛直刺入心,扑通的一声,便跪倒在那堆血衣前,爆发出一声沙哑而凄厉的号哭。 上官彩青有心上前安慰,可她知道,这种生死离别之痛,比起国破家亡又截然不同。毕竟两个人恩爱了这么久,一定有着太多的回忆。而自己呢,不过就是一个局外人而已,纵有好多话要说,但始终无法开口。 她茫然无措,不知该做什么才好,突然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掏出手帕,塞到万恩的手中,静静地守在他的身旁,随着他的哭泣而流泪。 关丽萍与湘君相处的时间最为长久,在她心中,湘君宛如女儿一般,早把她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当万恩进屋子的那一刻,关丽萍直想全力痛打万恩一顿,但见他心中的痛苦远胜于自己,纵有捶打几下之心,可怎么也下不去手。便含着眼泪,紧紧地将他抱住。 劝慰道:“好儿子,你就不要自责啦!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是你,也不是湘君所能决定的。她是狐仙,而你却是一个凡人,虽然真心相爱,但毕竟属于不同世界的两种人。人妖殊途,她能把你们的结晶留在这个世上,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悲愤狂怒之下的万恩,哪听得进这些话?他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摔了自己一个耳光,大吼道:“君儿,我这就前往北海,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把你救出去!” 关丽萍一把将他推坐在床上,大声喝道:“你给我消停一点!北海龙神这是奉旨行事,就算你有通天之能,能把湘君救回来么?” 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耐心地讲道:“人不可与命争,姨娘希望你冷静冷静。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漫长,我真希望你能大哭一场,哭干了心里所有的痛,然后振作起来。 “别忘了,你是玄狐山一带民众的脊梁,每一个决定,甚至一言一行,都关系上百万的安危与幸福。你必须冷静下来,千万不要因为湘君的离去,做出某种偏颇的事来。” 万恩调整呼吸,将狂暴的怒气逐渐收拢回来,把手敷在关丽萍的手上,咬着牙道:“姨娘,我知道无法改变现实,但我必须去救湘君。我意已决,不用拦我,我先血洗万钧一家,然后就杀奔北海!” 推开关丽萍,起身想走,结果又被上官彩青给推了回来。 万恩抬头望去,见她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焦急、关切与担忧。 她眉尖轻蹙,轻轻摇了摇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情势凶险,关系湘君等人安危,你……你又何必急在一时?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 上官彩青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几次战前谋划当中,她都语出惊人,万恩对眼前这个女子颇为敬佩。当即点头道:“赶紧讲。” 上官彩青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不紧不慢地讲道:“萍姨说得很对。在我这个女土匪的眼中看来,湘君就是上天派遣在你身边的天使。 “你想想,在你最无助、最迷茫、最绝望的时候,她悄悄地来;当你壮大了,她却悄悄地去。难道这不是天意吗? “倘若没有万钧、黄芸姗从中作梗,哪来的几百亩土地?倘若没有湘君粮食的保障,西河门、九道山又如何度得了难关?如今湘君功德圆满,自然要离开人世。 “周天运行之理……,万物之生成,发展、进化、灭亡,皆有定数:足数则生,增数则长,减数则衰,尽数则亡,促使万物生生灭灭,这也符合自然的规律。 “湘君既然执意把孩子留在人间,说明她对人间还有着强烈的爱恋,你怎么就知道在交错推演中不属于进化?世间之事,如风云变幻,你又怎知道此的生缘分就此已经终结? “我劝你,北海不能去,万钧、黄芸姗更不能杀。倘若你这般一顿胡闹,不但就不出来湘君,反而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万恩茫然地问道:“此话怎么讲?为什么我去救她,反而还会害了她?” 上官彩青一脸正色地讲道:“湘君她们被押往北海,属于最危险的阶段,倘若你大闹北海,北海龙族就会有充足的理由斩杀湘君。更何况你也不具备救出湘君的能力,你又何必去添乱呢? “狐仙家族实力不弱,天朝中也有一定的关系,北海龙族纵使有一百个杀死她们之心,也不敢在未经审判之前将她们处斩。我建议你静等时机……” 关丽萍突然想起湘君临行前所说的话,便大声嚷道:“彩青姑娘说得很对!湘君临行前特意叮嘱过我,不让我们参与任何事情,只拿回一些钱财和浮物,就是房宅、土地丢了都不许管。起初我也在云里雾中,以为她们是惧怕幕后那股力量。通过彩青姑娘如此一说,恍然大悟,不是狐仙家族软弱无能,而是湘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上官彩青白了万恩一眼,低声说道:“不为你自己着想,但也得为你儿子着想啊。” 万恩一凛,倏然忖道:“是了,当下大局已定,倘若我死于那妖魔之手,湘君、菱花、樱花、孩子……,岂不是更加无援无望了么?我岂可因一时之意气,而不顾眼前大局?” 上官彩青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羞意微起,当下侧转脸颜,眼睫低垂,低声道:“既然属于天意,你干嘛要逆天行事呢?当务之急,先把家中的财物找到,然后把萍姨转移到较为安全的地方。我们的任务就是准备打仗,只要能打好春季这场大仗,让民众返回家园,何尝不是对狐仙家族最好的报答?” 万恩心中大震,怒火消减了不少,又是惭愧又是感激,一笑道:“多谢上官姑娘的提醒!” 关丽萍瞪视万恩一眼,笑骂道:“死孩子,彩青哪里还是个姑娘?为了孩子的安全,彩青已经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这场大难过去之后,你必须给彩青姑娘一个交代。” 上官彩青俏脸微微一红,转过身,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是松了一口气。 万恩深吸一口气,按捺住那悲怒空茫的心绪,对二人道:“眼下危机四伏,先不谈此事,赶紧到前院去,该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留下,然后尽快撤离。” 三个人走出房门,关丽萍刚要去推那台独轮车,万恩上前阻止道:“这一台小车能推走多少东西,我记得西跨院还有一辆驴车,虽然没有牲畜,但咱们三个人可以推着走。” 关丽萍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我都被吓懵了。跨院有一辆车没处理,你说我怎么都忘了呢!” 三个人一同来到万府的大门前,见铜锁掉落,宽厚的木门大敞一开。三个人不禁大吃一惊,骇然叫道:“有贼!” 万恩、上官彩青同时拔出手枪,缓缓地走进大门。时而并肩而行,时而背靠背,察看四周。突然一条人影翻墙而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万恩、上官彩青刚要想追,却被关丽萍给拦了下来,低声道:“不用追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此人是王小秃儿,他盗不走什么东西。” 二人收回了短枪,在关丽萍的引领下,很快就来到账房。搬开靠在北墙下一个立柜,下面露出一个暗室。 关丽萍点燃了蜡烛,独自走进密室,抱出一个精致的铁皮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金条和银圆。 关丽萍又把箱子锁好,对上官彩青道:“彩青,孩子还小,需要钱的地方很多,这笔钱就送给你了。” 上官彩青摆手道:“上官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是一个富户,养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萍姨,这笔钱由你来保管,一旦山河有变,你再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万恩点头道:“乱世之秋,世事难料。你身为平民,不太引人注目,这笔钱还是由你保管为好。” 关丽萍扯下窗帘,将箱子包好,背负在身上。对二人道:“这里和我家都不安全,我把钱箱子藏到果园去。” 万恩阻止道:“这里刚刚还有窃贼光顾,路上不安全。这样吧,咱带上一些贵重的物品,一起上山,其它的就不要了。如果风平浪静的话,就让我姨夫赶着马车过来,把府上的东西全部拉走。” 关丽萍点头道:“那也行。咱先到她们三个的卧室里瞧瞧去,估计她们佩戴首饰都没有带走,我们带上几样。睹物思人,也好留个念想。” 上官彩青道:“时不等人,赶紧走。” 第三百五十五章 北海冰龙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当万恩走出房门的一刹那,发现空中投下一大片暗影。抬头望去,晴朗的夜空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乌云,像一张破烂的渔网,在天空中缓缓地移动着。一阵冷风吹来,森寒透骨。 万恩对这种怪异阴寒并不陌生,便顿住了脚步,忖道:“这寒气如此怪异,莫非北海冰龙就在附近?”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对二人道:“你们俩抓紧办事,我到门外去望风去。” 关丽萍、上官彩青点了点头,手拉着手,一同走进湘君的卧室。点燃了蜡烛,开始翻找了起来。 万恩迈步走到了院心。他面南而立,深深地做了三个长揖,这才说道:“白猿老祖在上,弟子万恩遇到了难题,望老祖为弟子指点迷津。” 话音未落,天空中飘来了一朵祥云。 万恩刚想跪拜,脚下灵光一闪,竟然多了几两样东西,拿起来一看,见是两个火折子,和一把宝剑。 火折子呈紫红色,十分坚硬,上面刻着“三昧真火”四个大字。这把宝剑依旧短小,与此前那把绝情剑不差大致,只是上面刻着“屠龙”二字。 万恩欣喜若狂,但自己毕竟是个血肉之躯,不知如何才能打败寒冰子,正想开口询问,却听白猿老祖传音道: “万恩,眼下大数快要生成,我实在不方便露面。寒冰子眼下功法全废,只靠体内的龙珠苦苦支撑。 “寒冰子为太子期间,主管过北海冰龙,估计他会搬请北海冰龙。不过这三昧真火完全可以化解北极严寒; “这把屠龙剑具有屠龙之能,凭你的本事,杀死寒冰子估计不成问题。不多说了,赶紧准备去吧。等天数生成之时,我自会去见你。” 祥云远去,天空又恢复原来的静谧。 万恩虽然不知道天数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未来江河有变,心中不禁一阵惆怅。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叹道:“难怪九天玄女娘娘突然收回成命,原来天数有变。那么,我苦心打造的战神军还有意义吗?” 想到白猿老祖还会见自己,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把短剑插在靴筒上,拿着两个火折子,急匆匆地朝卧室里走去。 关丽萍手里端着蜡烛,在梳妆台上拿起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湘君佩戴的妆饰,便对万恩道:“这首饰盒子你拿着,也好有个念性。” 万恩正待说话,只听“哐”的一声,一扇窗户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给撞碎,一股冰冷的寒风刮了进来,森寒透骨。 关丽萍“啊”的一声惊呼,机伶灵地打了一个冷战,颤声道:“好冷!” 上官彩青毕竟习武之人,功力深厚,暂且可以抵御。她刚要拔枪,却见万恩摇头道:“开枪也无济于事,赶紧把火折子点燃。” 二人并肩而立,将关丽萍挡在了身后,把两个暗紫色的火折子点燃。火焰跳跃,任凭狂风卷舞,越烧越亮,屋子里立刻暖和了下来。 万恩知道是寒冰子在作怪,便对着窗外大声喊道:“冤家来访,为何藏头缩尾?” 雷声轰鸣,天空中传来沙哑的怪笑声,凄厉狞邪,悠悠荡荡,仿佛就在窗外、周边或头顶,说不出的恐怖。 万恩为了给二人壮胆,气运丹田,哈哈笑道:“哑岭山一别,功法大有长进哩!可惜你已经触犯了天条,命不久长。” 乌云翻滚,飘着零星的雪花,夜色极为黑暗。恰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天地间一片雪白。只见夜幕之下站着一个白衣人,正是寒冰子。 他身形枯瘦,头发雪白,那张脸几乎没有血色。身子随着狂风不住地摇晃,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只是嘴巴半开半合,一颗剔透的珠子在口中不停地转动,寒气逼人,整个院子都布满了厚厚的坚冰。 万恩有三昧真火在手,觉得严寒对自己够不上太大的威胁,因此全不畏惧。摇动了几下火折子,火苗跳跃,屋子里温暖如春。 他转头看了一眼上官彩青,见她手足无措,一脸的骇意,便淡然地一笑道:“生死有命,干嘛要怕他一个痨病鬼?打起精神来,与这个痨病鬼大战一场。” 上官彩青听到他的鼓励,顿时精神大振,早已将生死恐惧抛在了脑后。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与妖魔交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暗地里拔出手枪。等万恩发现时,她已经端起了手枪。 一边瞄准,一边嫣然笑道:“是了,瞧他那痨病鬼的样子,打死他也就静心了。” 万恩虽然知道开枪毫无作用,但并未上前阻止,觉得试探一下寒冰子功法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低声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 寒冰子双眼微眯,仔细地打量了上官彩青几眼,不禁一怔,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喃喃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想不到葛淑梅的女儿魂魄两分,又重归于人世。” 万恩惊异万分,忖道:“葛淑梅的女儿不是黄金玲吗?难怪我与这女子莫名的投缘,难道她是黄金玲转世?” “不对呀。黄金玲的精魂已经封印在胡小妹的体内,怎会又转化出一个上官彩青?一定是这个家伙想扰乱我的心神,故意编出的一套谎话。” 当即凝神注目,以防寒冰子偷袭。 上官彩青更不知葛淑梅的女儿是谁,以为他是信口雌黄,便破口骂道:“该死的痨病鬼,难道你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吗?什么葛淑梅的女儿?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叫上官彩青。请你一定要记住,今天是我把你送上西天大道的。”抬起手枪,朝着寒冰子连开了三枪。 寒冰子当即把口一张,口中的珠子凄号旋转,喷出一股极寒的雾气,瞬间化作一道冰墙,三颗弹头被凝固在坚冰之中。 寒冰子怒目圆瞪,杀气凌厉,不阴不阳地骂道:“好一个认贼为亲的贱人,当真不识抬举。既然你们想做一对恩爱的眷侣,本太子这就送你们到冥界里做小夫妻吧!” 此时的上官彩青早已超然生死,对寒冰子已毫不害怕,淡然笑道:“多谢痨病鬼的成全!不过你得先死,不然我怎会瞑目!” 抬起手枪,把余下的四发子弹打光。子弹打在坚冰之上。 寒冰子愤怒以及,怒吼道:“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本不想杀你。可你登鼻子上脸,非得前来讨死,那就怨不得我啦!打从今天起,我就让你一定和万恩千秋万载快快活活。即便是哪天过得腻了,想要自己了断,我也万万不会答应。”语气森冷阴寒,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他嘴唇翕动,念了一套“御龙口诀”,寒气森森,乌云压顶,口中的珠子冲天而起,一道雷电闪过,那珠子已经化作一条冰龙。 那冰龙随着他手指缓慢飞舞,一会儿盘旋,一会儿斜身向下凝视,突然把头一转,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这白气森寒无比,所过之处,瞬间都变成了冰的世界。 万恩急忙把火折子摇起,烈焰腾腾,与寒气刚一接触,立刻就冒起漫天的白气,夜空之下,云雾突起,在三昧真火的照耀下,煞是好看。 虽然这极寒之气已被三昧真火所化解,但还是有大量的寒气飘进屋内。 关丽萍、上官彩青的身上都结下一层薄薄的薄冰,身子说不出的僵硬沉重,就连意识也变得混沌迷糊。 万恩见势不妙,把右臂轮绕一圈,先将屋内的寒气尽数驱散,再用力一掷,两枚火折子如羽箭一般定在窗外的坚冰上。 倘若是寻常的火炬早就熄灭,但那三昧真火甚是奇怪,遇到冰墙反而越烧越旺。火苗跳跃,寒冰消融,照得寒冰子的脸上阴晴不定,恍如鬼魅。 万恩转身看了一眼二人,大声喊道:“彩青,赶紧扶着萍姨到后屋离去。” 上官彩青应了一声,搀扶着关丽萍,踉踉跄跄地朝里屋躲去。 万恩见二人已经逃离险地,心下稍安。腾身几个跳跃,眨眼间冲出窗外,昂然地站在寒冰子的对面。 寒冰子见他不退反进,惊怒交集,恶狠狠地打量着万恩,仿佛想将他撕成碎片,冷冷地问道:“今天一出北海,就遭到三个蒙面人的拦截,是不是受你指使?三昧真火又是何人所赐?” 万恩也不理他,见冰龙游离他的体外,决定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倘若先发制人,抓他为人质,不但让他无法操纵冰龙,还可以逼问出湘君的一些情况。 当即拔出短剑,闪电一般朝他杀了过去。 寒冰子似乎看清他手中的短剑,面色骤变,叫道:“屠龙剑!万家小贼,原来你早有准备!”当即把口一张,想动用“凝冰法术”。 万恩杀心大起,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不等他把嘴巴张大,右手一个推送,寒光一闪,剑如游龙,瞬息就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 斜眼看了一眼空中的冰龙,如同一只失控风筝,忽上忽下,四处乱飞。便用尽真力,雷霆般飞起一腿,重重地踹在寒冰子的小腹上。 “砰”地一声闷响,寒冰子低吼一声,凭空飞起,倒撞在身后的花墙上,登时将墙上的砖瓦撞得粉碎。 他周身经脉被封,动弹不得,又被万恩这般猛踹一脚,险些连五脏六腑都崩碎开来。面色惨白,险些晕厥。 但他素来凶悍跋扈,竟不服软,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恶狠狠地道:“万家小贼……龙爷爷一时疏忽,落在你这贼人的手中,识时务的,赶紧把我放开,不然我就动用所有龙族的力量,杀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又被万恩当腹一脚,踹得说不出话来。 万恩把短剑压在他的脖子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湘君她们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她们三个眼下怎样?” 寒冰子头上青筋爆起,犄角胀大了近寸,灰白色的眼中凶光闪动,哈哈笑道:“当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胡家四小姐刚被抓走,你马上就挂上了一个。还好意思向我打听湘君的消息?当真就是笑话……” 寒冰子对万恩伤害极深,本来就对他恨之入骨,听他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更加鄙夷厌憎。 刹那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哪里还能手下留情?二话不说,寒光一闪,将他右手的小手指斩落。 鲜血激射。寒冰子惨叫一声,惊疑、狂怒、恐惧、不可置信地盯着万恩。 这些年来,他依仗父亲的权势,跋扈凶狂,横行霸道,别说赐以他皮肉之苦,就是一个脸色都没人敢给他。 岂料这小子胆大如此,竟然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破口骂道:“万家小贼,今日之辱,此生难忘。我这就调集所有族人……” 万恩扬眉笑道:“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吗?说,北海龙神会对湘君怎样?” 寒冰子捏住伤口,剧痛攻心,汗珠涔涔滚落。但他依旧咬牙笑道:“你媳妇长得那么俊,自然是先奸后杀啦!” 万恩愤怒之下,抡起短剑,又将他中指齐根斩落。鲜血喷射,白白的雪地上尽是斑斑红点,宛如雪地寒梅。 寒冰子虽然痛得几欲晕厥,但依旧大骂不绝,令万恩无法撬开他的嘴。 倘若时间过久,空中那条冰龙自会归体,再想杀他也就不容易了,我不能再拖延了,如果他还是这般的强硬,我就宰了他。 一念及此,便把短剑压在他的脖子上,厉声喝道:“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寒冰子冷汗淋漓,喘着粗气道:“容我想一想。” 万恩以为他真的怕了,也就没对他动手。哪知道这家伙暗自修复经脉,用尽毕生的真力,大声呼道:“冰龙在天,快快救驾!” 万恩方知上当,手腕一动,割向了他脖颈。 寒冰子把头一偏,随后就地一滚。虽然躲得很快,但还是割破了脖子,鲜血长流。 万恩急忙抽剑,就在举起短剑的刹那间,狂风大作,空中那条冰龙咆哮而至,一个“金龙摆尾”,正扫在万恩的后背上。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爱无疆(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狂风呼啸,雪花翻卷,万恩低吼一声,朝后翻飞而去。 关丽萍、上官彩青一直都在隔窗观望。方才还在为万恩痛打寒冰子而高兴,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云雾缭绕,雪花飞舞,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二人瞪目等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片刻,关丽萍忽见淡淡的云雾中,一道人影斜斜地朝空中飞去,衣衫猎猎,正是万恩。脸色顿时大变,大叫一声道:“不好!” 上官彩青似乎也看见了万恩,娇躯一晃,脸容瞬间雪白,嘶声喊道:“万恩,你可不能死啊!” 猛地冲出房门,却被关丽萍一把拉住,低声道:“你过去就等于去送死,别忘了,还有一个孩子需要你来照顾。” 上官彩青娇躯一颤,蓦地顿住身形,怔怔地望着尘土飞扬的地方,心痛如绞,狂怒、悲愤、忧惧在心中齐萌……张口无声,欲哭无泪。 万恩随风向东飞去,耳中听到的是上官彩青与姨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母亲河畔的一幕仿佛历历再现。心道:“难道我的命数就此终结了吗?” 他自幼饱受欺辱,早已养成百折不挠,遇挫不馁的第二个天性。遭到重击之后,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激起强烈的好胜之心。 当下意守丹田,在空中使了一招鹞子翻身,朝下方斜斜地冲去。 万府的东大墙很高,倘若以头相撞,必死无疑。半空中倏然转身,“咚”的一声,后背撞在东边的石墙上,石墙轰然坍塌。尘土飞扬,身上无处不痛。 两年前,万恩服用过鳝鱼血,身子骨儿无比的结实。若是换做旁人,早已骨断筋折,而他只是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他强忍着剧痛,努力扭动了一下脖子,朝那边看去。 见冰龙与寒冰子合为一体,正缓缓地朝他这边走来。怒火欲喷,杀气凌厉,口中的龙珠闪着森寒的光芒。 这一刻,万恩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恐惧与慌乱,忖道:“难道今生真的死在这妖魔之手吗?” 虽然心里恐惧,但他勇敢顽强,不到最后一刻,他从不言败。扫望四下,又惊又喜,见那把短剑就在不远处。 他强忍着疼痛,朝那边一滚,紧紧地握住剑柄,把剑锋藏在衣袖当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卧在石碓里,运功调息,疏导身上的真气。 寒冰子毕竟是池中之物,加之身负重伤,行动较为缓慢。上官彩青眼见寒冰子朝万恩那边走去,担忧至极。 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拿起一根火折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寒冰子见身后有火光闪动,蓦然转身,把口一张,数十个冰球怒射而出。上官彩青躲避不及,一颗冰球正打在她左肩上。 好在她手中握着三昧真火,飞行之中,冰球将要融化殆尽,但劲力依旧很强,上官彩青“啊”的叫了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关丽萍狂奔到了近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朔风凛冽,森寒彻骨。上官彩青怔怔地站在那里,纵有一百个救他之心,却是无能为力。 一想到不消片刻,他便堕入永恒的黑暗,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位让她莫名钟爱的男子。不禁悲从心来,冰冷的泪珠倏然沿着脸颊淌下,在颏下凝结成冰凌。 关丽萍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彩青,你哭什么?我这个外甥鬼的很呢!危急时刻,他总能灵思妙想,突施奇招。咱们赶紧走。倘若被妖精给打死了,更无法相见了。” 上官彩青擦去眼泪,大声笑道:“对,小崽子厉害的很,一个痨病鬼怎能打得过他。”话虽这般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惊惶忧虑,泪水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万恩看得真切。上官彩青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绝非泛泛之辈。寒冰子只喷出几个冰球,就将她打翻在地。可见他神通依旧了得,完全在自己之上。 眼下自己身上有伤,倘若硬拼,自己绝无胜算。我必须利用智慧胜他。 可这家伙被我斩断两根手指,对我恨之入骨,恐怕不等说话,就会对我痛下杀手。不过这家伙向来狂妄,一旦得势,就会得意忘形。 我不如装出狼狈不堪之态,把他引到我的身前来,然后乘其不备时,抢先一步痛下杀手。 主意拿定之后,便咬破舌尖,把鲜血水含口中。单等寒冰子走进,便仰面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胳肘拄地,不住地朝后挪动。 惶恐不安地喊道:“别闹,别闹,大……大哥,我服了,别杀我。” 这招麻痹敌人之计,果然收到奇效。寒冰子见他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伸手就去抓万恩的大腿,想把他劈成两半,一解剁指之恨。 万恩两脚乱蹬,大哭大叫,只要寒冰子一抓向他的大腿,就用舌尖一顶上牙膛,把血水从牙缝间射出。 寒冰子见他这等狼狈之态,忍不住地哈哈大笑,指着万恩道:“传说万家小贼乃九天仙童转世,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从嘴里哧尿儿。哈哈哈!” 不禁玩心大起,把腰一弯,向他的大腿抓去。万恩把牙一呲,再次射出一注血水。 寒冰子故意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嘻嘻笑道:“这泡尿哧得不远,小子,再来一次。”伸手猫腰,再次抓向万恩的大腿。 万恩见机会已到,便把袖筒里短剑调转过来。腾身跃起,劲透臂,臂达腕,牙关紧咬,用力向前一个推送。 寒光怒射,闪电似的破入寒冰子的胸膛。“噗”的一声,腥血喷射,心脏破裂,短剑破背冲出。 寒冰子“啊”的一声惨叫,张嘴瞪目,指着万恩道:“君子坦荡荡,你耍奸取巧算……算什么本事……” 万恩生怕他用寒气攻击自己,闪电般地踢出一腿,重重地踹在寒冰子的胸腹上。他双臂大张,仰面跌摔在雪地上。 关丽萍见万恩反败为胜,不禁欢呼跳跃;上官彩青又惊又喜,泪水又莫名地涌了出来。笑着说道:“臭小子,百折不死,果然与众不同。” 可惜欢喜的太过于短暂,只见寒冰子的口中精光爆闪,一条冰龙从他口中蓦然冲出,咆哮奔腾,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在万恩的胸膛上。 万恩闷哼了一声,身如弯弓,朝天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落在地。 只觉得周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牙齿格格作响,肋骨仿佛被根根撞碎,剧痛难耐。 心里一直在想:“眼下经脉断裂,骨头粉碎,即便是不死,岂不是一个废物?我还怎么带兵打仗?”一念及此,万念俱灰。 突然觉得从前的万千豪情,此刻竟距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天高地阔,自己不过是这风霜雪雨中的一粒微尘罢了。 他虽性格坚韧,屡遭挫折,败而不馁。但此次打击非同小可,形如废人,又在冰龙的攻击之下,那钢铁般的意志也瞬间崩溃。 这一刹那,他对万事突然了无兴味,倒不如死在湘君的家中,被风雪掩埋,从此冷月斜照,再无烦忧。只可惜不能与君儿同眠。 一想到湘君,心里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登时晕厥过去。 上官彩青看到此景,脑袋嗡然一响,呼吸心跳齐齐停顿。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泪水涌将出来。 就在以为万恩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金光大作,那把短剑呼啸飞出,从冰龙的胸口洞穿而过,又旋转回来,笔直地插在冰龙的垄头上。 那冰龙仰颈一声悲鸣,斜斜地朝大门外冲去,一头撞破河面上的冰层,浪花四溅,留下一汪血水,就此便不见了踪影。 关丽萍悲喜加交,喊了一声“儿啊”,举着三昧真火,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 真火跳跃,异常的明亮。只见万恩仰卧在雪地上,脸色煞白,周身上下裹着一层薄冰,两眼紧闭,嘴角不住地淌着血水。 “万恩!万恩……”她连呼了几声,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她把真火拿近,将万恩身上的薄冰尽数烤化,探出手指,放在万恩的鼻孔前。 他面颊如冰,感觉不到一丝的气息。她直挺挺地跪在万恩的身旁,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脸。喃喃道:“儿啊,别吓唬姨娘啦!你赶紧醒醒吧!” 方才还活蹦乱跳,眨眼间就阴阳两隔。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到这个平生最为喜爱的小外甥,一种尖锥的苦痛直刺入心间,蓦地爆发出一声沙哑而凄厉的号哭。 狂风转小,大雪悠扬卷舞,夜色正深,天地苍茫。 上官彩青心如刀绞,瘫坐在雪地上,正在为万恩默默地祈祷。忽然传来关丽萍痛彻的哭声,腾身跃起,尖叫声中,快速地朝那边狂奔而去。 关丽萍正惶然无措,见上官彩青到来,连忙让开。 上官彩青也不查看伤情,只说了一句:“万恩他不会死的!”猫腰将他抱了起来,飞也似的闯进伙计常住的房中,将他放倒在一张床铺上。 她抚摸着万恩冰冷的脸庞,颤声叫道:“小崽子,你可不能死啊!” 万恩依旧僵卧在木床上,口中不住地流着鲜血,沿着她的指缝,划过玲珑素手,一滴一滴地掉落。 上官彩青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悲伤,紧紧地抱着万恩,簌簌战栗着,在这漆黑神秘的暗夜里,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雪落无声,万籁俱寂。 屋子里黑暗而又寒冷,关丽萍手中的火折子忽明忽灭,照得二人的面色阴晴不定。她看了一眼万恩,怯生生地说道:“我看万恩够呛了,是不是安排后事?” 上官彩青觉得她的话有些可笑,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扭头问道:“万恩怎么会死呢?他只不过被冻僵了而已。赶紧点燃火炉,多烧一些开水。” 关丽萍犹豫了一下,带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里,找来了一些干柴,连同手中的火折子,一同塞进火炉里。 三昧真火乃是神火,工夫不大,火炉就被烧得通红。壶中的水也沸腾了起来。水蒸气从壶嘴和壶盖子处喷出,瞬间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炉火熊熊,雾气缭绕,工夫不大,房间已经变成蒸房。 救命要紧,上官彩青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哧哧”几声,就将万恩上衣全部扯碎,素手抓起他的裤脚,用力一扯,连同短裤也拽了下来。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连忙扭过头去,扯过一双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搓了搓双手,用掌心抵住她的后背,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导而入。 过了片刻,只见万恩的手指微微一动,上官彩青高兴不已,兴奋地叫道:“萍姨,万恩的手指方才动了一下。” 关丽萍本以为无力回天,没想到在上官彩青的一番操作之下,竟然峰回路转。不禁喜极而泣,把水壶重新注满了水,径直奔到床前。 探头一看,见他煞白的脸色有了好转,心中大喜,在上官彩青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还真有两下子!我能做些什么?” 上官彩青叹道:“万恩浑身依旧冰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温暖过来?” 关丽萍眉头紧皱,突然说道:“邻居二刚子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我也在场。小孩子不大,浑身冰冷。接生婆说孩子是胎凉,最好找个大裤兜子的老太太,放在裤兜里捂半天就好了。 “万恩虽然不是我的亲生,但在我心中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我不怕什么流言蜚语,我要用我的身子把他暖热。” 上官彩青竖指赞道:“难怪湘君夸你是个伟大的母亲,果然如此。” 关丽萍急忙脱衣解带,只留下一条衬裤,把身子一扭,便坐在床上 上官彩青拎起另一双被子,披在她的后背上。 床铺很大,关丽萍盘膝而坐,把万恩往怀中一搂,哪知他的身子冷如寒冰,刚一贴近身子,便觉得锥心刺骨,“啊”的一声低吼,急忙将他推开。 上官彩青摆手道:“先别挨到他的身子,会把你冰坏的。” 见盆中的热水滚烫,就把几条毛巾浸泡在水中,拧干后,敷在万恩的身上,反复擦拭了几次,身上的寒意果然大减。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爱无疆(二)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关丽萍把万恩抱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腿上,扯过被子,裹住他的后背,就像抱孩子一样,把火热的胸膛贴在他的胸口上。 上官彩青也是忙碌不停,一边为他热敷,一边为他疏导真气。 两个人肌肤相贴,赤身相对,以纯阴真气,引导他体内的阳气流转,很快就散布到丹田以及几处大穴上。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万恩惨白的脸色也稍转红润,四肢也可以微微动弹。但周身仍然冰凉僵硬。 希望虽然渺茫,但还是令关丽萍高兴不已,连声叫道:“臭儿子!臭儿子!你醒醒啊,赶紧醒醒啊!” 这一声声的呼唤,如同春雷一般,把他在昏迷中唤醒。虽然意识有些模糊,但感觉这声音极为熟悉,好像是倒在母亲的怀里瞌睡难醒。 然而又好像不是自己母亲,昏昏沉沉,他也搞不清楚,想要挪动一下身子,又是一股寒流袭来,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晕迷了过去。 眼见万恩一刻好过一刻,两个人的心情也由悲转喜。 苦斗了一天一夜,两个人都颇为疲倦。上官彩青毕竟是习武之人,还能勉强支撑,而关丽萍则是平常的妇女,连吓带累,再经过这般折腾,早已困顿不堪,更是呵欠连连。 上官彩青极其心疼,便关心地说道:“萍姨,你苦苦地坐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万恩已经有了意识,你就不用再抱着他了。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倒下来休息一会儿。” 关丽萍点了点头,轻轻地将万恩放在了床上。换了一身睡衣,在万恩的身侧倒下。本想闭目养神休息片刻,却不料困意上涌,不多时就睡着了。 屋内暖意融融,灯光跳跃。屋外狂风呼号,彻夜不息。这期间,万恩也曾苏醒了两次,只是身体忽冷忽热,始终不能完全苏醒。 上官彩青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烫,便打开急救包,给他服用一粒退烧药,不多时,万恩也睡去了。 上官彩青静静地坐在床前,两眼望着万恩,痴痴地想。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争相追逐,百加讨好,而自己的心却象一块难以融化的坚冰。 但在这小凉山迷离的雪花中,她的心却仿佛开始融化了。不到短短的一天时间,那个俊秀勇敢的战神军头领,就敲开了她的心门。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就连她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想到寒冰子所说的那番话,虽然还在云里雾里,但隐隐觉得自己的前生,与万恩一定有什么渊源。 想到这一夜所流的眼泪,竟然比一生中加起来还多,难道命中注定我要与这个男人有一段缘分吗? 可他对湘君始终念念不忘,一旦伤病痊愈,会不会又和从前一样,悄然离去呢?想到此处,她登时心中剧痛,眼泪又不自禁地涌将出来。 这一夜,她一直都坐在他的床前,思绪万千,柔肠千转。 东方的天色起了变化,……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晓风好像在卷动天边的一重黑幕,粉红色的云朵,如同火花似的向西边奔放。 上官彩青隔窗眺望,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紫霞流舞,但天空依旧蓝黑昏暗。她期盼着天明;更期盼着大河东火小凉山上的援军尽快到来。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上官彩青忖道:“难道是迎春、迎春回来了?” 有心前去开门,又怕是附近的乡团。就在犹豫之时,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翻墙而入。 上官彩青当即拔出手枪,子弹上膛,来到房门前定睛一看。见这个人头戴一顶狗皮帽子,手中握着一把柴刀。 虽然看不清脸面,但从体型上可以认出,此人正是关丽萍的丈夫王祥山。 上官彩青收回手枪,有心前去迎接,但一想到萍姨与万恩同睡在一张床上,生怕他心生误会,便跑进了卧室,对关丽萍低声唤道:“萍姨,我姨夫来了。” 关丽萍正在梦乡之中,听她一喊,一股身坐了起来,揉了揉惺松的眼睛,问道:“万恩怎么啦?” 上官彩青附耳道:“我姨夫来了。” 丈夫经常对自己疑神疑鬼,因为上次那张害人的纸条,不知和自己吵过多少次。如果看见自己和万恩睡在一张床上,说不定他会怎么想?忙不迭慌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王祥山属于本分的庄稼人,他勤劳能干,人缘也不错。在屯子里也属于老好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胸狭隘,有些固执,人送绰号“一根轴”。 两个人结婚将近二十年,始终没有儿女。也曾多次看过郎中,都说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因此王祥山极为低沉,躲在果园里过起了一个人的世界。 此前关丽萍经常到山里去陪伴他,可自打进入万府之后,她不但疏远了自己,还特别注重打扮。 尤其上次那起纸条风波,他始终怀疑关丽萍有了别的男人。也曾多次下山抓奸,但都一无所获。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王小秃儿昨夜潜入万府,想借机偷点东西,结果运气不济,还没等拿到东西,就被惊跑了。 他沮丧地回到家中,一进门,发现万钧、黄芸姗倒在自家的炕头上。 王小秃儿颇为诧异,喝问道:“你们俩为什么睡在我家?” 万钧嘿嘿一笑,指着王小秃儿道:“瞧你整那怂样!”当即就把来他家的缘由讲了一遍。 初冬时节,山上很冷。万钧、黄芸姗又逃得如此匆忙,也没有做好野外过夜的准备,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扛不住了。 当黄芸姗得知湘君、菱花、樱花已被带走的时候,二人欢喜不已,决定回屯子里看看。 湘君他们虽然被抓走了,但屯子里还有关丽萍和那三个女胡子。为了安全起见,二人没敢回到家中,觉得王小秃儿家较为安全,就走进他的家中。 本想向王小秃儿打听一下眼下的形势,没想到王小秃儿却不在家中。两个人又冷又累,见他家的炕头挺热乎,便扯过一双破被子,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万钧见王小秃儿回来了,就让他去给奶奶报个平安,顺便给他准备一些酒菜和银圆。 此时,万家既不缺少酒菜又不缺钱,就给王小秃儿打包了好多酒菜和十块银圆。 王小秃儿乐呵呵地回到了家中,三个人就喝了起来。几盅酒下肚,王小秃儿就把到万府偷东西这件事讲了出来。 黄芸姗给了王小秃儿一块银圆,让他再到万府打探一次。 王小秃儿见钱眼开,也就再次来到万府的东墙外。见东大墙倒塌一大块,便溜到窗台下。透过窗帘的缝隙,见关丽萍披着被子,正搂着万恩。 王小秃儿是个龌龊之人,见到这等情景,自然要往歪处想。心里骂道:“这娘们,真是憋疯了。竟然跟自己的外甥搞到了一起。” 他生怕被发现,自然没敢多看,便蹑足来到东大墙前,从倒塌处爬过,胆战心惊地跑回了家中。 王小秃儿本来就属于谎屁张三那号人物,看到这等荒唐之事,哪能不大肆宣讲一番?当即就把亲眼所见的一幕讲给二人。 黄芸姗正想霸占湘君家的财产,生怕关丽萍从中碍手碍脚,听到这件事,便喜上心头。当即找来纸笔,让万钧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个大王八,下面还写上好几个“抓奸!”大字。 黄芸姗又掏出两块银圆,连同这张交到王小秃儿的手中:“小秃哥,你赶紧去一趟果园,设法将这纸画交到王祥山的手中。” 王小秃儿此前干过一回这档子的事,险些被王祥山胖揍一顿。他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但两块银圆对于他来说,那可不是小的数目,当即鼓起了涌起,偷偷地来到果园。 王小秃儿也很尖,他知道大河东的女胡子十分厉害,如果光明正大地交给关丽萍丈夫,日后自己这条小命恐怕难保。 他见关丽萍的丈夫正在睡觉,便一脚踹开房门,把将这张纸画丢进他的房中,转身就跑。 王祥山听到了响动,摸起柴刀就追了出去。见外面雪花飘飘,人影皆无,地上只有一张白纸。 点燃了油灯,拿近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大乌龟,下面还写着“抓奸!”几个大字。 他一直都对妻子有所怀疑,见有人来报信,便穿好了衣服,手里握着柴刀,急匆匆地回到家中。 见家中没人,又去了万府。敲了几下大门,不见有人开门,便翻墙而过。见客厅里的窗户掉下来一扇,便由窗而入,直接闯进了这间卧室。 关丽萍正忙着穿鞋子,见丈夫闯了进来,便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家中出事了?” 丈夫见妻子衣衫不整,神色慌乱,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便愤愤地道:“这是你家,却不是我的家!” 气冲冲地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万恩身上的被子,见他赤着身子,更加确定她与万恩有关系。联想到上次撞见的也是万恩,更加产生怀疑。 他嗤笑道:“真麻溜啊!湘君刚走,你就来接班,看来此前那张纸条并非诬陷,果然与你外甥有一腿!” 大脸一沉,咆哮道:“我正式宣布,与关丽萍离婚!”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还没等他迈过门槛,忽觉后脖领子一紧,又被扯了回来。 他转头一看,见上官彩青俏脸如冰,冷酷得有点吓人,便胆怯地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没有关系。” 上官彩青冷冷地道:“你的家事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许诬陷万恩。” 径直把他拉到床前,指着万恩道:“他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萍姨以母亲的身份,为他暖暖身子,这叫大爱无疆。而你一个大老爷们,却是心胸狭隘,心里只想着龌龊之事,当真无耻!” 丽萍丈夫见万恩浑身是伤,一脸的病态,似乎又觉得做不出什么事来,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便朝门外走去。 关丽萍哭道:“我本想近期到观音庙降香求嗣,给王家生个一儿半女,可他狭隘自私,心眼儿小得如同针鼻儿,即使留下后人,他也会疑神疑鬼。看来我们的缘分真的尽了。” 上官彩青劝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都十多年夫妻了,还提什么分手?姨夫突然到访,背后一定有人使坏。” 关丽萍眼珠旋转,恍然想起了王小秃儿,点头道:“一定是王小秃儿那王八犊子暗中使的坏。不过王祥山这个人狭隘自私,他既然知道湘君被抓走,我身陷在危险之中,他却稳如泰山,也不说回家看一眼,你说我们还是夫妻吗?最近这两年,他疯狂敛财,我看他早已动了离婚的念头。离就离吧,随他所愿。” 上官彩青刚要说话,却听床上传来一声痛楚的呻吟声。两个人转头望去,见万恩瞪大两眼,甩了手臂一下手臂,又晕厥了过去。 关丽萍拿起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低声道:“这孩子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心里着急,这才动了一下。天已经亮了,估计没有什么危险了。不知值班的郎中是否还在药店,我到药房看看去。” 上官彩青摇头道:“万恩是被邪魔打伤的,凡间的郎中恐怕救不了,就是找来了也未必有用。还不如我们烧几炷高香,拜拜苍天,兴许有救。” 这句话虽然无关紧要,但一语点醒了关丽萍。 她使劲地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姚玉秀高烧不退,郎中苦无办法。湘君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在东海神医那里讨来三丸丹药,只用了一丸,剩下的两丸被她藏了起来。仙丹治邪病,如果给万恩服下,一定会收到奇效。” 两个人当即就来到湘君的卧室,四处翻找,最后在床头柜的一个夹层里,找到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有两粒丹药。 上官彩青欣喜不已,笑道:“这小子命可真大!”拿起盒子,笑吟吟地跑到万恩的床前。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逢凶化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上官彩青当即剥开丹药上面的薄纸,烛光下,那紫红色的丹丸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她来不及细想,左手托着药丸,右手一捏他的嘴巴,使他嘴巴张开。 素手闪电般地盖到他的嘴上,将两丸丹药全部放入他的口中。 此时,关丽萍已经迈过了门槛,见她将两粒丹药完全灌下,便大声喊道:“你也不知道这药是管什么的?一下子给他服下去两丸,会不会一下子把他毒死?” 上官彩青如梦方醒,“呀”了一声,急忙掰开他的嘴,想拿出一丸丹药。可这丹药入口即化,瞬间就穿过喉咙,流入腹中。 上官彩青脸上流落出骇然之色,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关丽萍眉毛一拧,有心怒叱她几句,但见她比自己还要担心,诸多话语更说不出口。只盼丹药对万恩没有伤害,但愿有什么奇迹发生。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万恩似乎有了意识,缓缓地睁开双眼,忍着伤痛四下扫望。 突然“忽”地一声,周身火热,丹田处蓦地升起一股热火,如草原大火般席卷全身,热力从丹田直贯胃部、肝胆、心脏、咽喉,最后直冲脑顶。 那股热力汇达头顶,便如当头一个焦雷,在头部炸开。万恩忍不住‘啊’了一声,嘴巴大张,先喷出一口黑色的污血,随即又喷出阴冷的白气。 上官彩青一边为他擦拭,一边捧着他的脸,眼波中流露害怕的神色,颤声道:“乖乖,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啦!” 随着一口寒气喷出,万恩体内的阴寒之气也就大大的减弱,虽然偶有也能窜起,但不影响血液循环,神智也随之越来越加清楚。 他勉强地睁开了眼睛,见上官彩青正盯着自己。美颜依旧,只是眼泡红肿,脸容颇有为憔悴。想来一夜未眠,不知哭过多少次。 万恩心里暗暗感激,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嘴唇翕动,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彩青,你为我付出的代价,太……太大了。”把头一偏,眼泪流了下来。 上官彩青见他能够开口说话了,喜极而泣,热泪掺着雾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从鼻子的一侧滑入她口中,咸涩的滋味在嘴里泛开,一滴滴渗透到他的心底和心灵深处。 关丽萍见他也不看自己一眼,便拍了他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 万恩遍体鳞伤,虽然这一巴掌很轻,但打在伤口说不出的疼痛,“诶呦”了一声,痛得他呲牙咧嘴。 关丽萍心里后悔,连忙呦呦了几声,忍不住地笑了。 上官彩青很严肃地说道:“万恩,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不是我,而是萍姨。” 万恩似乎知道很多,便握住关丽萍的手,深情地喊了一声“娘!”泪水滚滚而下。 关丽萍拍了拍他的手,微笑地说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什么也别说了,万恩,感觉怎么样?接下来做什么?” 万恩挪动了一下身子,皱眉道:“药效果然神奇,不但祛除了我体内的寒气,愈合骨伤也有疗效。不过骨伤不容易痊愈,只能慢慢接骨疗伤,可能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关丽萍笑道:“只要小命儿不丢,即便是要花费数年时光,也在所不惜。此地不能久留,咱们是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 上官彩青看了一眼窗外,对关丽萍道:“迎春、艳春估计快回来了,等她们一回来,咱们就一同前往大河东。” 万恩摆手道:“我这般前往你家,还不得把你父母给气死啊。太阳都出来了,估计崔二虎他们快要到了。我还是随队前往小凉山。” 关丽萍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小凉山男的多女的少,一群大老爷们照顾你,我委实有些不放心。如果彩青不能去,我随队前往小凉山。” 上官彩青摆手道:“姨夫还在狐疑当中,你这样走了,这个家也就彻底散了。我建议你多带一些银圆,到果园住一些时日,缓和一下关系。而我眼下臭名远扬,哪有脸面回家?还是让我先照顾万恩几天,等我父母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我在回家。” 关丽萍扑哧一笑,本想要逗她几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觉得不妥,当即点头道:“就这么定了。我给万恩找几件衣服去,静等队伍到来。” 东边的山顶冲出万缕霞光,一轮红日从层层黑云之间冉冉升起,将白雪茫茫的大地镀染灿璨金光。群鸟齐飞,天籁共鸣,万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不多久,迎春、艳春带着十多个家丁赶到,当问起孩子,艳春便朝上官彩青递了一个眼色,三个人一起来到走廊。 上官彩青问道:“孩子怎么样?” 艳春低声说道:“宝宝倒是安好,当天就为他请来了奶娘。一切井然有序,只是你父母……” 上官彩青忧虑地问道:“我父母怎么啦?难道他们不想收留这个孩子?” 艳春摇头道:“这老两口做梦都想抱孙子,怎能拒绝收留孩子?只是你太不让二老省心,恨得他们牙根直痒。 “你想想,父母自幼把你疼爱,视你为掌上明珠,起初只想把你嫁给一个官宦之家,可你就是不同意。 “想把你许配给金豹,你不但逃婚,几个月过后,就抱回来一个孩子。这等败坏门风之事,老爷能不生气吗? “当他得知这个孩子是你的私生子,气得是青筋爆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扬言,只要你一进家门,就打断你的大腿。 “不过老夫人和老爷都特别的喜欢这孩子,一进家门,就没离开宝宝的身旁。不但给孩子起了名字,还把他称作大孙子。” 上官彩青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容纳孩子就好,你们俩务必将此事隐瞒下去。给孩子起了个什么名字?” 艳春笑道:“当然子随母姓了。大名叫上官福祉,意思是这孩子能给上官家带来幸福安康。小名儿叫七月。” 上官彩青皱眉道:“他们怎么知道这孩子怀胎七个月。” 迎春笑道:“是从我口中得知的。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之人,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你有任何异常,突然抱回一个孩子,隐隐有些不信,一直都在掐指算日子。我灵机一动,就说这孩子怀胎七个月就出生了。 “你父亲灵思一动,就给宝宝起了一个小名儿,叫他七月。大小姐,老爷正在气头上,你暂时不要回家,等他们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你和万恩也有一定了,再一起回家吧?” 上官彩青点头道:“万恩肋骨断裂,虽然服用了丹药,但还得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我打算随他到小凉山暂住几日。” 迎春与上官彩青彼此不外,平时也经常打闹,听到这话,便拉着长声道:“想不到上官家的小姐,也会这般温柔体贴,这小子当真是艳福不浅哪。” 上官彩青刚想喝叱,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传来崔二虎粗犷的喊声:“前军止步,后军散开。把所有的路口都给我封锁起来。” 三个人急忙回到卧室,上官彩青对万恩道:“小凉山的人马也到啦,长途跋涉,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万恩叹道:“撑不住也得撑。既然崔二虎带兵来接我,北宁城一定有异动。赶紧扶我下床。” 这时,崔二虎带着两个手下已经走进房中,见万恩伤得如此之重,很是生气。责怪道:“如此危险,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若不是万强给我发来救援电报,你就被抓走了。” 万恩坐在了床沿上,问道:“北宁城有异动?” 崔二虎把眼珠子一瞪,大声嚷道:“那可不!线人发来了电文,说王维虎派来一大队骑兵,天没亮,就朝这边赶来。” 蹲下身子,说了一句:“我来背你走。” 万恩摆手道:“先别着急,有些事情我还要向姨娘交代一下。” 关丽萍坐在万恩的身旁,一笑道:“时间紧迫,有话赶紧说。” 万恩叮嘱道:“姨娘,这里很不安全,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关丽萍笑道:“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姨娘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妇女而已,即便是治安军前来搜查,也不会把我怎样。说句心里话,我就像村头那棵大柳树似的,始终愿意盘根这块土地上。” 这位姨娘自小就极为疼爱万恩,把他视为亲生儿子一般,在万恩的心中,关丽萍除了母亲之外,属于世上最亲的一个亲人。 有心将她带走,可故土难离,姨娘毕竟有丈夫、有房屋、土地和果园,谁愿流亡他乡?况且自己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如何保证姨娘的幸福? 因此也不劝说,只是拉过姨娘的手,叮嘱道:“既然姨娘想留在这里,那你就赶紧到果园居住。万府的一切,你什么也不要管,即便这个家被抢劫一空,你就当没看见一样。倘若还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去上官屯避难。” 关丽萍点头道:“君儿临走时,也是这样交代的。为了安全起见,那箱钱物还是你们由你们来保管吧。我家里有一定的私房钱,足够我们吃上一年半载。” 万恩点了点头,对上官彩青道:“姨娘不想离开这里,那就赶紧安排一下,尽快把姨娘送到山上去。” 上官彩青转身对迎春、艳春道:“告诉兄弟们,万府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动。立刻保护萍姨上山。把兄弟们带回家之后,你们俩就到小凉山去找我。” 就这样,两队人马急匆匆地离开关家屯,这座宽敞明亮的大宅院就这样空闲了下来。 万钧、黄芸姗早就对湘君的家财垂涎三尺,见万府人去楼空,高兴不已,夫妻俩密谋了好一番,第二天一早,黄芸姗就带着房契、地契去了北宁城。 当天中午,就把薛万友、王维虎约到贵宾楼。 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王维虎眯着眼睛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芸姗妹子,今天不单纯请我俩吃酒吧?” 黄芸姗媚眼一瞥,挥手在王维虎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媚声说道:“老鬼,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不愧为县长。” 王维虎登时目眩神迷,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黄芸姗把手收回,从皮包里拿出了湘君家的地契与房契,把头朝前一探,低声说道:“湘君那个狐狸精已被仙界绳之以法;万恩也身受重伤,眼下生死不明,湘君留下的家业,眼下就在我的手里。” 王维虎惧怕万恩要死,见她想利用自己的关系,独霸湘君的财产,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霸占她家财产?” 黄芸姗再次把媚眼一瞥,嫣然笑道:“怎么叫霸占呢?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湘君与万钧订了婚,房宅、土地也是两家共同出资构建的。 “只是这骚狐狸中途变心,一脚就把万钧给蹬开了,转身投入了万恩的怀抱。当时万家也想打官司,可他们哪是狐狸精的对手?也就握着两本契约,忍气吞声了这些年。 “如今峰回路转,湘君等人已被仙界法办,家产自然是要物归原主了。只是需要更名变迁,还需要王县长帮忙。” 王维虎早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见事情并不复杂,便颤声问道:“我要是帮了你,你如何来报答我呀?” 黄芸姗轻轻地咬了一下丰满的嘴唇,右眼轻轻地一眨,嫣然笑道:“你要哪个,我就给你哪个。”语音沙哑,听得他骨头都酥软下来。 薛万友属于油滑之人,见二人越谈越近乎,何不成之美,当即一笑道:“我看你们俩缘分不浅,不如喝一杯交杯酒吧。” 黄芸姗脸色一红,娇羞地道:“这样做不好吧?” 薛万友嗨了一声,淡然地说道:“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有什么可不好的。我家里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起身给二位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王维虎笑骂道:“这小子,叫他陪咱俩喝点儿酒,他还来事了。芸姗妹子,咱俩……” 猛一抬头,见黄芸姗媚眼如丝,正痴痴地望着自己,不禁心跳如撞,一时间连呼吸都险些停止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世态炎凉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黄芸姗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为了达到目的,她向来敢于牺牲。见这位县太爷婬心动荡,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便主动调换了一下位置,干脆与王维虎并肩而坐。缓缓地端起了酒杯,眼波如水,闪闪发亮。柔声道:“王大哥,如若不嫌,芸姗愿意交杯!” 声音沙甜入骨,温柔俏皮,仿佛像是在撒娇一般,听得他连骨头都酥软了下来。忍不住地伸出左臂,揽住她的腰身。 黄芸姗嘤咛了一声,心跳如鹿,全身如棉花般瘫软下来,借势依附在他的怀中。 兰香扑鼻,发丝撩人。王维虎顿时目眩神迷,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发出一声奇异的怒吼,用尽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这怀中的女人缠死搂碎。 恶狠狠地低声吼道:“臭娘们儿!美娘们儿!以后你属于我的!不!今晚就做我的女人!” 当夜,王维虎就在酒店开了一间房。云收雨散,二人把臂替枕,便聊起有关湘君财产这件事上来。 王维虎叹道:“眼下战神军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北宁城缺兵少将,我真怕万恩再度大闹北宁城,因此我们必须要谨慎行事。为了避人耳目,我建议走一个流程。你回家之后,多联合一下村民,开一张证明材料……” 黄芸姗问道:“都证明什么?” 王维虎寻思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第一,要证明万钧和湘君确实订过婚,有过财务上的纠纷;第二,证明万家与湘君确实联手共建过家园。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湘君家的家产判给万钧。” 黄芸姗笑道:“这些山野村民就是墙头草,如今湘君完蛋了,他们自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两样东西好弄。” 黄芸姗妖媚入骨,床上生活更为鲜活,对于这位出身低下的县令来说,更有莫大的诱惑力,从此便陷入她的情网之中。 本想多留她几日,可黄芸姗有这些事急着要办,没有办法,第二天上午,王维虎亲自开车,把黄芸姗送到细河西岸边。 分手时,王维虎恋恋不舍地道:“芸姗,一夜之欢,让我终生难忘。我建议你得到这笔财产之后,尽快出手。我给你在城里买一所宅院,做我真真正正的夫人。” 眼下寒冰子已死,黄芸姗也觉得报仇无望,那么,守在这个傻小子身边还有什么意义?王维虎乃一县之长,做他的夫人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 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不禁一动,微微一笑道:“要想得到这笔家产,没有万钧绝对不行。我怎么也不能刚一拿到产权,就跟人家分手吧?还请县长大人静等一些时日。” 王维虎点头道:“芸姗说得在理。不过时常要来陪陪我呀。” 黄芸姗走下汽车,笑着道:“那是一定的!”媚眼一瞥,给他来了一个飞吻,然后扬长而去。 王维虎心中一阵失落,坐在车上看了她半晌,直到她走上了浮桥,这才驱车而去。 黄芸姗就回到了家中,当即就把一家人召集到一起,她低声讲道:“昨天我见到了王县长了。经过好一番的努力,王县长终于答应为我们办事。为了手续合理合法化,王县长建议我们开两张证明。一张证明湘君和万钧确实订过婚,之间有过金钱交易;另一张证明在开荒建房时,万家确实出过钱出过力。” 万长富见他们在打湘君财产的主意,当即摆手道:“我认为不妥。你们想一想,湘君虽然不在了,但狐仙家族还在,即便是房屋土地弄到手,恐怕也无法享受。别忘了,还有一个万恩,人家连北宁城都敢打,难道……” “你给我眯着!”万老太太指着万长富道:“你就是逞你外孙子的威风,灭你孙子的士气!有县长撑腰,你怕个球啊!我看你六十多岁简直就是白活!” 万长富瞪视了万老太太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们就捉吧。”起身拂袖而去。 黄芸姗刚想上前阻止,却被万老太太一把按住,大声嚷道:“有他五八没他四十,这件事交给我和万钧我俩去办。” 万钧咧着大嘴笑道:“湘君陷形之后,你还别说,屯里人对我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为了得到这笔家财,我建议,谁家给我打证明,咱就给谁家一块现大洋。” 万老太太举手道:“行,湘君的家财最起码也值几万块大洋,花点钱儿算什么!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这样定了。” 三个人合计了一番,估计有五十多户能为万钧出证明,当即写好了材料,三个人一同出去了。 姚玉秀家距离万家很近,路过她家门口时,见姚玉秀正在院子里嗮被子,万老太太便顿住了脚步,对黄芸姗道: “玉凤啊,当时姚玉秀跟湘君关系最好,也没少说咱家坏话。如今世道变了,看她还牛性不牛性了。我想让她给我出一份证明,看她什么表现。” 万钧寻思了一下,点头道:“试试也好。如果这次对咱家不错,亲戚继续走。如果还像以前一样,不但断亲戚,我必须得收拾他们。” 三个人脚步一偏,就朝她家走去。 世态炎凉,更何况湘君等人是狐狸精,姚玉秀以及公婆好像幡然醒悟了一般,谁还替湘君说话?得知万钧有县长撑腰,自然是一反常态。 全家人都把小牙一呲,笑着说道:“邻里邻居的住着,更何况给表侄子作证,我们为万钧作证。”当即就给万钧出了证明。 事情过于顺利,三个人也就不再往远处走了,而是沿着这条街,挨家挨户去拜访。 人们都想与狐狸精摆脱关系,谁还在乎湘君家的恩德?每到一家,无不笑脸相迎,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得到了近百户人家的证明。 更令万老太太高兴的是,所带的五十块现大洋,一块也没花出去。 三天后,黄芸姗带着证明材料直接去了县衙,见到王维虎之后,两个人自然先亲密一番,然后带着她去了衙门。 如今的薛万友也是如日中天,在王维虎的提拔之下,已经提拔为北宁城警局的副局长,王维虎自然让他去负责这个案子。 薛万友岂敢辜负,当天就带着几个手下到关家屯走访。其实哪是什么走访,不过就是走走过程罢了,当即宣布,湘君所留下的家产归万钧所有! 万钧、黄芸姗高兴不已,当即拿出一百块现大洋答谢。当天就找个算命先生,为他们择了一个吉日,乔迁的日子定在了本月十六。 关丽萍得知偌大的家业被两个妖人所占有,气愤难消,就找到关村长去理论。 关村长叹道:“权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是县里的决定,我有什么办法?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眯着吧。要不是忌怵大河东的几股势力,薛万友早就你把你给抓起来了。” 关丽萍仰天长叹,大声呼道:“君儿啊,姨娘没能保住你的家业,对不住你啊!”心痛难耐,捂着胸口回到了果园。 万老太太本来就对关丽萍是恨之入骨,得知她还要为湘君而翻案,决定好好地整她一顿。 当即就找到了黄芸姗,呲开稀疏几颗门牙,一笑道:“孙媳妇啊,丽萍这小妖精又出来闹事了,你就不能把这小妖精给送进去?” 黄芸姗解释道:“关丽萍毕竟有万恩照着,倘若衙门抓她,恐怕会激怒万恩。想把这个祸害赶出关家屯还不容易。” 把头一探,当即对她附耳言语一番,万老太太嘻嘻笑道:“干这事你奶我最在行。你就瞧好吧。”拄着棍子,一扭一扭地朝王小秃儿家中走去。 王小秃儿正坐在炕桌前吃饭,见万老太太到来,便问道:“有什么事找我?” 万老太太也不说话,掏出一块现大洋,直接丢在桌子上:“小秃儿,关丽萍这骚货又蹦跶出来了,我要你把她的丑事公布出去。” 跟着万家混,王小秃儿最近得到了不少的甜头,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大洋,小牙一呲,嘻嘻笑道:“好嘞!” 两个家伙合计了一番,当天就开始散布谣言。 关丽萍如何勾搭他外甥;如何在风流在床……,尤其这件事在王小秃儿那张嘴里传出,更增添一些香艳的细节,听得众人浑身发热,心跳脸红。 众人见王小秃儿说得有根有据,也就信以为真,此事很快传播开来。 王祥山本来就对这件事有所怀疑,通过关丽萍、上官彩青的一番解释,王祥山也就不再多想。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得满城风雨。 有句哲言是这样说的:谎言重复一千次,就会变成了真理。 任凭关丽萍如何解释,王祥山宁可相信谣言,也不信自己妻子的话,当天就对关丽萍进行毒打逼问。 关丽萍誓死也不肯承认,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便借着尿道逃到了上官屯,十多年的夫妻关系,也就这样的结束了。 万恩正在小凉山养伤,得知此事,气得是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派兵将万家三口以及王小秃儿、王祥山尽数杀之。 上官彩青一旁阻止道:“你岂可以因个人之恩怨、一时之意气,而不顾大局?别忘了,我们还要打一场大仗要打,倘若因为小小之事而爆发冲突,我们的计划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湘君临行前叮嘱过萍姨,让她不要管任何一件事。这分明是在提醒我们。 “凡事都是缘起缘落。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不属于你的,即使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你怎么知道胡家大院不会干预此事?” 万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不顾大局,而是这些村民不但忘恩负义,而且卑鄙无耻。萍姨在我心中如神仙一般的神圣,岂容他们亵渎?” 上官彩青笑着问道:“难道你也想做山野村夫吗?他们毕竟受到的教育有限,只知道男女之欢,却不知道世上还有最伟大的母爱。消消气吧,眼下什么也不用想,一门心思养伤,回到军中之后,积极备战,等打下玄狐山这片土地,就连万钧也会像狗一样见你。” 万恩怒气全消,问道:“姨娘该怎么办?” 上官彩青大眼扑闪,突然说道:“眼不见心不烦。上官屯距离关家屯太近,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了。不如派一辆车,把姨娘送到九道山上去。那里大多都是女人,与你母亲在一起,兴许会快乐一些。” 万恩点头道:“你让崔二虎给宋万发一封电报,让宋万派一辆车,把姨娘送到大后方去。” 第三天下午,宋万就派人把关丽萍送到了九道山。当万兰得知儿媳被带离人世,儿子也身负重伤,心如刀割,爆发出痛彻的哭声。 关丽萍紧紧地将抱住,捶打了她一下,笑着道:“别哭了,起初我比你还要难过。后来听湘君如此一讲,方知所有的一切都实属天意。 “倘若没有湘君以及狐仙家族相助,万恩怎能打了这些场大胜仗?你们九道山、西河门又如何渡得过缺粮断炊的危机?如今湘君功德已满,也该到了归位的时候了。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湘君不走,万恩又怎能与上官彩青会生这许许多多的纠葛?可见世间之事自由冥冥天意。一切都强求不来;正因如此,凡事不必思虑太多。只要问心无愧那便成啦!” 万兰先是一惊,然后皱眉道:“上官彩青?她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关丽萍起身把门关上,又坐到万兰的身旁,神神秘秘地讲道:“万兰,这件事说来也很蹊跷。那天寒冰子在门外叫骂,上官彩青就朝他开了几枪。当寒冰子望向上官彩青的时候,惊讶地说道:葛淑梅的女儿已经回归人世? “这还不算,还骂上官彩青认贼为亲,看在黄仙家族的面子上,不想杀她等等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来,怎么与死去黄金玲有些巧合?难道上官彩青是黄金玲转世?” 万兰听到此话,不禁一震,拍着大腿道:“保证没错。” 第三百六十章 午夜怪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兰把头凑到关丽萍的耳边,低声讲道:“去年夏季的一天,雷电交加,突然一个霹雳直冲而下,就将黄金玲的坟墓给夷为平地。 “我得知之后,心疼不已,就想带人重修坟墓。可当天夜里就做了奇怪的梦。梦见黄金玲就站在我的床前,笑呵呵地对我说: “娘,我已经转世为人了,坟墓就不用修了。我这就去帮助万恩,争取做你的儿媳妇了。现在想来,莫非爱恋凡尘的妖女,都要经过几场劫难才能修成正果?听你如此一说,这位上官姑娘还真与金玲不差大致。” 关丽萍笑道:“难怪每次抽签打卦,都说万恩是双妻之命,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从现在起,咱谁也别为湘君之事而难过了。我总觉得,这丫头还会回来,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万兰擦拭了一下眼泪,笑着道:“苍天有眼,善恶有报。我不信老天专门折磨湘君这样的好人,去眷顾万钧、黄芸姗这样的坏人。诶,万钧和我娘他们怎么样?” 关丽萍把手一挥,厌恶地道:“别提这一家子人了!我要骂他们缺八辈阳德,怕你不愿意。你说说,那天万恩命悬一线,我就为他暖暖身子,不知道王小秃儿这王八羔子是怎么看见的。就说我和万恩有染。不但害得我挨了一顿毒打,这个家也给弄散了。” 万兰咯咯笑道:“要说往人家脑袋扣屎盆子,世上非我娘莫属。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不是如此?” “算了,别想以前这些事了。要说受过的苦,我比你强过几十倍。如今不是很好嘛?山上尽是老弱妇孺,整天坐在一起织布、纺线、做军鞋…… “我们这些女人聚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可热闹啦。用不了三天,保证让你心中的苦啊、心中的痛啊……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关丽萍哈哈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的生活也是如此。” 就这样,关丽萍从此告别了家园,与万兰在九道山居住下来。 万恩的骨伤十分严重,两侧共有六根肋骨断折,好在湘君留下的丹药具有治疗骨之能,眼下已经大为好转。 只是双臂还不能过高抬动,但也可以简单地端碗拿匙,自己进食。不过上官彩青却不让他多加动弹,依旧亲手喂他。 雪山之下,深潭遍布,冰冷的深水中怪鱼甚多,味颇鲜美,而且多半有疗伤之能。山上的大厨为他制成多种鱼冻和鱼子酱,滑爽鲜香,极富弹性,万恩吃得大为开怀。 万恩如何养伤暂且不表,却说十月十六这天,万家杀猪宰羊,把那些为万钧做证明的人,以及亲亲友友,全部请到了家中。 酒席上,黄芸姗当着众人的面,就把湘君等人丑化了一番。 并声称她这样做,是因为头天夜里,上仙给她托了一个梦,说湘君、菱花、樱花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如不将她们降伏,关家屯就会白骨遍地。 为了护佑村庄;为了村民们不受伤害,我决心挺身而出。于是乎,就悄悄地来到西河岸边。 接下来便讲起如何拜请河神;如何降伏狐狸精等诸多壮举。她原本口齿伶俐,说将起来更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这些村民们哪知道这些方外之事?转瞬之间,就把黄芸姗视为神仙。加上万家又多了百亩土地,都想到他家打点零工,因此都来溜须拍马。 小凉山的密探很多,早把此事报告给了山上。 小凉山上的人大多都是土匪出身,得知此事,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请缨出战。 万恩同样也是气愤难消,若不是顾全大局,早就派兵杀向关家屯。 唯有上官彩青异常的平静,好像早已预知一般,嘴角含笑,淡淡地道:“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们气愤个啥?” 万恩撇着嘴道:“如此的肯定,好像你有先见之明是的?” 上官彩青把头一转,指着万恩道:“小崽子,不用你撇嘴。你小子敢不敢跟我打赌?” 万恩一听打赌,立刻就来了兴趣,当即问道:“赌什么?” 上官彩青正在凝眉思索,却听崔二虎笑嘻嘻地说道:“钱财都属于一家的,两口子可能赌什么?” 上官彩青毕竟是个姑娘家,加之他们的关系还不明朗,听他说出这话,双颊如火,又羞又怒,娇嗔地骂道:“崔二虎,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蓦然踢出一脚。 崔二虎知道这丫头出手狠辣,早有防备,朝后一跳,躲过了一脚,笑嘻嘻地道:“你这个丫头,不给我抹油水也就罢了,反倒来踢我一脚。你问问万恩,你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就看你们俩有夫妻相,当时就想给你们俩拉皮条……” 万恩也觉得崔二虎的玩笑有点太过火,便大声喝道:“崔二虎,赶紧闭上你那张臭嘴。” 崔二虎先点指几下万恩,又把手指转移到上官彩青的身上。 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同路人,不进一家门,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两个玩应,土豆熬山芋一个味!没良心!就是没良心!” 生怕上官彩青再打他,连忙躲到众人的身后。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怯生生地偷看着上官彩青,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上官彩青见他模样滑稽可笑,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把手一挥,对崔二虎道:“别躲了,我不打你。崔二虎,你现在就派两个兄弟下山,继续在关家屯打探。如果七天之后,万钧、黄芸姗还不出事的话,我请山上所有的兄弟吃饭;如果崔二虎你输了呢?” 崔二虎捶了一下桌子道:“如果我崔二虎输了,就把小凉山送给你当嫁妆。” 上官彩青双颊似火,眼波如醉,娇羞地道:“事关一个人的清誉,以后少提男女之事。” 崔二虎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不是嫁妆,而是礼物。” 万钧、黄芸姗果然住进万家大宅院,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也没事;第三天夜里,突然天降小雪,外面特别特别的冷。 万钧、黄芸姗在炕头上坐了好一阵子,万钧突然觉得没趣,嘴里念叨着:“好吃不如饺子。坐着不如倒着。被窝里热乎乎的,不倒下,还傻坐着干啥呀?” 黄芸姗趴窗朝外面看了看,见一更未过,便说道:“这两天人流不断,天还很早,这么早就倒下了,万一来人怎么办?” 万钧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你傻呀!外面这么冷,谁还来串门子?脱了睡吧。” 黄芸姗见万钧已经倒下了,自己更加没趣,再次趴窗朝外看了看,见天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雪。估计这么冷的天也不会有人来,也就宽衣解带,钻进了热被窝。 睡觉还早,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两个人闲着没事,就聊起在陪州那段日子。大把的赢钱,出门前呼后拥,好是风光,回想起来不禁心生留恋。 只是运气不济,偏生遇到了那个满身土气的老乌龟,从此改变了生活。 就在二人啧舌叹息之时,忽然大门外传来一阵“啪啪”的声音。响声十分清脆。连响了十声就停止了。 黄芸姗侧耳听了听,惊疑地问道:“什么声音?” 万钧满不在乎地道:“好像是拍石头片子的声音,一定是小孩个子们在玩耍。” 话音未落,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由远而近,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加急促,突然“咚咚咚”敲了三下子大门,那声音便不见了。 两个人一股身坐了起来,冲着窗外喝道:“谁?谁?” 喊喝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 黄芸姗感觉有些不对;万钧却是淡然如故,不屑地道:“保证是刘二傻子,带着一群小嘎子,又来我家扯淡。” 黄芸姗摇头道:“不可能。冷飕飕的天谁来吓唬我们?况且没有一丝脚步的响动。是不是狐狸精前来捣乱?走,到外面瞧瞧去。” 万钧得知狐狸精在捣乱,头发茬子顿时就立了起来,骇然道:“我的妈呀!那可怎么办!”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敢出来。 黄芸姗一把掀开被子,指着她骂道:“瞧你那缩头乌龟的怂样。赶紧给我穿上衣服,如果再有响动,咱俩就立刻冲出去。” 大约又过了七八分钟,大门外又想起了敲击石板的声音。两个人穿上了鞋子,拿着手电筒,拎着棍棒,咋着胆子走出了大门。 乌云遮天,雪花纷飞,地面上铺着一层薄雪。 两个人察看了半晌,奇怪的是,地面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妙,但都没有说出口。 寒风凛冽,天气很冷。两个人带着不同的忧虑,又回到了房中。此后再没有什么怪声响起,苦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万钧、黄芸姗把门里门外察看个遍,也不见什么异常情况,以为是远处传来的声响,因此也就没太在意此事。 眼下万家乃是关家屯的首富,拥有良田百亩,村民们都来套近乎,从早到晚,客人一直络绎不绝。 北方的冬天昼短夜长,四点多钟太阳就落山了。万钧生怕狐仙来家中闹事,特意从二舅关福吉家借来一支老炮筒子。 万钧早早就关好上大门,四处察看了一番,见一切正常,夫妻俩就坐在了炕头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唠着闲嗑。 转眼二更已过,见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也就脱下衣服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两个人突然被冻醒了,睁眼一看,见满天星斗,两个人均倒在了门外。 二人又惊又怕,瑟瑟发抖,急忙跑回房中,将衣服穿上。 万钧咧着大嘴,哭唧唧地道:“真他娘地邪门儿了。睡得好好的,怎么跑到门外来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抬床?” 黄芸姗知道这是狐仙在捣鬼,但她并没有直接告诉给万钧,只是淡淡地道:“明天再住一个晚上,看看怎么样。是在不行,就搬到老院子去住。” 万钧点头道:“嗯呐,明天把我奶和王小秃儿都喊过来。人多火力壮,就是老狐仙来了,也不敢靠前。” 黄芸姗没有吭声,其实她有自己的想法。 起初嫁给万钧只是为了找万恩报仇,可废尽了好多心机,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如今寒冰子死了,北海冰龙也彻底完蛋了,只剩下细河龙王、老貂头和万钧这三个无能之辈。 而万恩如日中天,更有九天玄女宫的人保护,凭他们三个人的实力,想要除掉万恩,可谓是好比登天。 想到前生今世,她付出的太多太多,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既然无法报仇雪恨,还不如放下仇恨,逍遥快乐地度过下半生。 王维虎对黄芸姗情真意切,巴不乐得地想让黄芸姗嫁给他。王维虎毕竟是一县之长,除了年龄之外,与傻小子万钧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如果借这个机会将房屋、土地转化为银圆,自己岂不是随时随地就可以拿钱走人。因此也就没有去找细河龙王和老貂头来降妖,想让狐仙在闹腾一个晚上,那么,变卖家产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 万钧傻乎乎的,他哪知道这些?一大早就去了奶奶家。 万老太太得知大宅院闹鬼,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可这闹鬼之事只是听说,谁也没见过鬼长的什么样。就和从前一样,烧几张纸钱,祷告祷告也就完事了。 到了晚上,万钧无比的害怕,不但把奶奶留在家中,把王小秃儿也请了过来。 万老太太向来霸道,以为自己在场,鬼邪不敢近身,便对万钧道:“大孙喳,你们俩就倒在炕上睡觉,今天夜里我和小秃儿在门口守着,看哪个妖魔敢来!” 王小秃儿为了得到一些赏钱,当即拿起了老炮筒子,拍着胸脯道:“我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一靠近房门,我就给他一枪。” 天刚一见黑,一家人就准备了起来,不但把门窗上锁,在门前还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窝棚。 夜晚很冷,万老太太、王小秃儿虽然穿着棉袄棉裤,但依旧被冻得呲牙咧嘴,哆哆嗦嗦。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房走屋飞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老太太毕竟上了年岁,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豁牙子一呲,对王小秃儿笑道:“小秃儿啊,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到屋里暖和暖和去,你先守一会儿,过会儿我来换你。” 王小秃儿抬头看了一眼万老太太,见她脸无血色,大鼻涕流出多长,倘若再留她一会儿,兴许就会被冻死。便点头道:“行,你赶紧走吧!” 万老太太屁股一扭,刚要迈步,忽然刮起一阵妖风,所有的门窗哐然大开。继而两条人影从窗户飞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王小秃儿“妈呀”了一声,急忙躲在了门后。 万老太太老眼昏花,加上尘土飞扬,看得不是很真切,竟然责怪起王小秃儿来了:“挺大个小子,刮阵风就把你吓成这样,赶紧到……” 万钧、黄芸姗莫名地飞出了窗外,虽然没有人惊扰,但外面十分寒冷,很快就被冻醒了。 见双双倒在院子里,又惊又怕,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扯着嗓子失声大叫:“不好啦!快来人啊!赶紧抓鬼呀!” 王小秃儿只贪图一些赏钱,起初不认为世间有鬼,可诡异的一幕真的发生了,他害怕至极,躲在门后就是不肯出来。 “不要怕,有我呢!”万老太太顿时就来了精神,火气上撞,这下子也不冷了,拄着拐棍,扭着个屁股,骂骂吵吵地冲了出去。 猛一抬头,见万钧、黄芸姗惊恐万状地站在院心,便举起手中拐棍,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小湘君,都死到临头了,还来霍霍人,我今天非得……” “砰”的一声,眼冒金星,背部突遭重拳一击,骨骼好像被打碎了一般,登时大叫一声,上臂一振,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虽然摔得很重,但万老太太并没有受伤,只是眼前出了许多幻象。恍惚地看到,王小秃儿举着拳头,正朝她腰牙瞪眼。 万老太太又惊又怒,指着王小秃骂道:“你吃里扒外,纯粹是个王八犊子!干嘛要打我一拳?” 王小秃儿听到骂声,端着老炮筒子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大声嚷道:“谁打你啦!你这个死老太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连窝棚都没出来过,怎么能打到你!” 万钧惊吓过度,意识也有些模糊,见王小秃儿手里端着猎枪,隐隐有向自己开枪的意思。吓得一抱脑袋,干脆蹲在了地上。 黄芸姗毕竟是个妖女,普通人看不见,她却看得一清二楚。淡然地说道:“你们都别相互埋怨了。这是狐狸精在作怪,赶紧到屋里去吧。” 王小秃儿距离门口最近,听到这话,转身就往屋里跑。 万老太太连吓带冻,四肢僵硬,加上腿脚本来就不好使唤,趴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便大声喊道:“小秃儿啊,赶紧把姑奶扶起来!别磨蹭,快一点的。” 王小秃儿装作没听见,站在了火炉旁继续烤火。 黄芸姗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将万老太太拉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万钧,说了一句:“赶紧起来吧。”便搀着万老太太朝屋子里走去。 庭院空旷,卧室里寂寞清冷。四个人围坐在火炉前,彼此都一声不吭。 过了好半晌,万老太太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玩意是挺邪乎的,我还真整不住这个狐狸精。” 黄芸姗哼道:“别说你一个老太太,就是请来高道,恐怕也得落败而逃。” 万钧心里害怕,那张胖乎乎的圆脸颤动了几下,骇然说道:“那可怎么办呢?不行咱就把房子给卖了吧?” 黄芸姗正在坐等机会,听万钧如此一说,立刻接过了话题:“湘君虽然在关押之中,但胡家大院还有人在,宅院和土地恐怕我们消受不起,必须出手转卖。万府闹鬼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否则就无法出售了。” 万老太太装了一袋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摇头叹道:“房子加上土地,至少也得值上万块现大洋,屯里人谁能买得起?不好出手,不好出手。” 黄芸姗琢磨了一下,一笑道:“土里人买不起,城里人一定买得起。因为城里有好多隐退的官员,他们正想找个清幽的地方,颐养天年。 “这里山清水秀,景色清幽,宅院又是豪华漂亮,说不定还能卖个天价呐!明天我就去联系房牙子,让他们给联系一下。夜长梦多,如果万钧和奶奶没有意见的话,明天我就乘坐老刘家的马车进城。” 万钧虎啦吧唧的,他哪里知道这里暗藏着阴谋,当即大嘴一咧,嘿嘿笑道:“反正也是白来的。你就随便整吧。愿意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次日天刚蒙蒙亮,黄芸姗就乘车去了县城。 王维虎正相思如苦,见黄芸姗到来,如爆炸一般的狂喜,拉过她的手道:“都想死我了。这次是不是准备多待几日。” 黄芸姗摇头道:“我已经跟万钧商量通了,房屋、土地准备出售。只可惜乡下人都没有钱,我要你帮我找个买主。” 王维虎苦笑道:“我又不是倒卖房子的,我哪知道谁买房子?这样吧,一会儿我开车拉你到房介所转悠一圈,看看城里人有没有到乡下买房子的。” 到了房介所,很快就联系上了一个很有名气的房牙子。 房牙子就是买房卖房的中间人,给双方提供一下信息,成交之后,收取一些费用。拿现在来说,就是一家中介所。 黄芸姗把房契、地契摆在桌面上,简单地介绍了一番。房牙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笑道:“好一个大户人家!黄女士,你先回去吧。五天之内,你千万别出门,我保证领着买主去看房子。” 第三天上午巳时左右,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万府门前停了下来。由车上走下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房牙子和两个买主。 黄芸姗不想让万钧参与此事,就让他退避三舍。 万钧也很听话,买了一些酒菜,在西跨院独自喝起酒来。 这位买主姓金,此前在海州城为官,一直在给东瀛人做事。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了,这位金先生很有先见之明,预感到满洲气数已尽,便辞官不干了。 他祖居北宁城,也就携着家眷回到了故居。一年后,东瀛人的败局果然越来越加明显,可自己毕竟给东瀛人做过事,一旦落败,害怕秋后算账,就想找个世外桃源,来安享晚年。 一走进山村,见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感觉地方还不错。当他和夫人走到万府的大门前,不禁被眼前的宅院给惊呆了。 门楼高大,尽是青砖碧瓦。房子的样式不但先进,用料也十分讲究。尤其这些镶嵌着水晶窗户,更是光彩照人。只消一眼,便相中了。 夫妇俩逐屋逐院看了个遍,心里暗道:“这哪是普通的民居?简直就是宦官之家!” 他们在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很是满意。便对房牙子道:“房子没的说,咱们看看土地去吧?如果都很满意,咱们再谈价钱。” 房牙子乐颠颠来到黄芸姗的面前,低声道:“房子是相中了,买主想看看土地。如果土地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就可以谈价钱啦。” 黄芸姗一笑道:“这个买主挺诚心。只是我家的土地离这里较远,大约有三里多路。” 房牙子笑道:“三里路不算远,咱们有现成的马车,一会儿就到。” 四个人一同上了马车,车把式把鞭子一挥,喊了一声“驾”!车轮滚滚,不一会儿就到了胡桃沟。 一进沟口,只见山坡山梯田层层,沟的两边尽是一望无际土地。 金夫人见土地尽在山脚下,便说道:“地确实不少,可土地都在山坡子和荒滩上。这贫瘫的土地如何产粮食?” 黄芸姗哈哈笑道:“金夫人,别可是个山沟,不过土地绝对肥沃。我也不说好,你也别说不好,等到地里看看就知道了。” 马车停在了沟口,众人下了马车,迈步朝田地间走去。 一行人走进田间,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山坡山还有如此平整的土地。金先生从车上拿下一把军用小铁镐,找个较高的地方,开始向下挖掘。 当他挖到冻层以下,抓起一把黑土,攥了攥,兴奋地叫道:“好地,好地!确实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黄芸姗领着他们到各个地块看了看。金先生极为满意,指着大片的土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家的吗?” 黄芸姗点头道:“整个沟都是俺家的。总共一百六十多亩地,到时候可以用杖子量。” 金先生颇为满意,扭头对夫人问道:“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夫人一笑道:“都挺好的!就是离城里远一点,周边又没有集市,买东西购物有些不方便。” 黄芸姗哈哈笑道:“谁说关家屯没有集市?集市就设在东村口。每逢二、五、八为集日。平常好多杂货铺也是天天常开。” “是么!”金夫人一笑道:“真是一个不错的好地方。房屋、土地我们都看过了,颇为满意。黄女士,你就出个价钱吧。” 房牙子见买主如此上心,自然也是高兴无比,俩忙说道:“对对对。当面锣,明面鼓。黄女士,你就开个价呗!如果价格合理,买家就扔下一部分定金。如果价格谈不拢,那就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回你的北宁城,她回她的关家屯。” 黄芸姗竖起食指,一脸严肃地道:“要价一万块!” 金先生摇头道:“跟我出的价差距不小。这样吧,还是到府上慢慢地谈吧。” 黄芸姗把手一摆,朗声道:“价格可以商量,三位请上车。” 车轮滚滚,很快就到万府。黄芸姗把买主让到客厅,端来上好茶果招待。几个人边喝茶边谈价格。 黄芸姗极想拿钱走人,因此她也不在乎价格高低。在房牙子中间的说和之下,最终以六千块银圆成交。 房牙子高兴不已,对双方道:“房子和土地都看好了,价格也谈成了。两家都是大户人家,买卖房屋的规矩你们都懂,我也不必细说。这样吧,金先生,你给卖主扔下五百块定金;黄女士你给买家打个收条。至于哪天写文书,你们之间具体再商量。” 黄芸姗办事向来爽快,当即就从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刚要朝下进行,忽然窗外卷进一阵阴风,将书案上的纸笔卷起。愣神之际,天突然暗了下来,客厅里一阵漆黑。 众人扭头向门外看去。窗外不知何时乌云漫布,黑压压地笼罩上空。 黄芸姗知道是狐仙作怪,便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哪路的妖怪,赶紧现出身来!” 一个人冷冰冰地道:“这是我家四小姐的家产,岂容你们私自变卖?” 狂风怒卷,“蓬”的一声巨响,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破窗而入,勾住一根顶梁柱子,突然向上卷起。 巨响声中,几十间房屋被硬生生地连根拔起,如稻草般卷得七零八落,在天空中飘舞。幻光一闪,什么都不见了。 刹那间,众人周围空荡无物,站在一块空旷的平地上。 狂风戛然而止,黑云也朝四下散去,日光从昏黄的尘土中洒落下来。黑暗的大地又重见光明。 众人定睛一看,四周空荡无物,只有东西南北中各插着一根秫秸,在冷风中不住地摇曳。 黄芸姗刚要喊话,突然脚下暗影一闪,几个包裹滚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些他们自己准备的东西。 金先生等人见这景象十分诡异,一声惊呼,纷纷向路边跑去。马车还在,三个人惶恐地跳上了马车,向村外逃去。 万钧就在西跨院等候消息,突然房子被刮没了,他呆愣了半晌,这才来到黄芸姗的身旁。 夫妻俩苶呆呆在空旷的土地上,眼中失落、悲愤、难过、惊疑、仇视诸多眼神闪烁不定。 过了半晌,黄芸姗才说道:“房子刮没了,土地估计还在。你把奶奶唤来,咱俩到胡桃沟看看去。” 万钧“嗯”了一声,背起一个大包裹,向家中走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良田荒滩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冷风中,黄芸姗含泪而立,心中一片悲凉。伴随她的只有那五根立着的秫秸,在眼前摇来晃去,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在嘲笑她、羞臊她、挑逗她…… 黄芸姗怒火中烧,突然一声咆哮,一顿乱踢乱踹,把五根秫秸踹成几节。拾捡起来,疯了一般,几步就冲到坝堤前,破口骂道:“臊狐狸,死狐狸,我一定要杀了你!” 牙关一咬,奋力一扔,把手中的秫秸扔到坝堤的下面。 恶狠狠地看了几眼,突然想到胡桃沟还有土地,当即拔足狂奔,向胡桃沟奔去。 一路上奔跑如飞,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当她迈入沟口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瞪口呆。 除了荒山/荒沟之外,那还有什么梯田土地?寒风呼啸,尘土飞扬,眼前一片荒凉。 她突然震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心中寒意森冷,仿佛刹那间掉落无底的深渊。 黄芸姗早已精疲力竭,眼见报仇无望,就想放下仇恨,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虽然不能生儿育女,但也像普通人一样,多积攒一些钱财,快快乐乐地度过余生。 可老天不随人心愿,一场大风刮过,不但房子没有了、土地没有了,就连希望、眼泪、愁叹……什么都刮没了。剩下的,只有一颗空洞洞的心!如同寒灰似的一颗心! 想到前生今世;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与付出,到头来终究还是竹篮打水,蛛网兜风。不禁悲从心来,索性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恍然想起了王维虎。人家有权有势,又对我如此之好,我不如趁万钧没到来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擦拭了一下眼泪,绕道朝家中走去。见无数村民都在南大园子看人闹,就从西山边那条小路偷偷地回到家中。 把自己的衣物和一些值钱的东西统统装进皮箱里,然后走后门,踏上后山坡上那条小路直接去了北宁城。 万钧是从大路跑过来,因此也就没有撞见黄芸姗。他见胡桃沟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惊愕、悲愤、绝望一齐向上翻涌,“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 一边大哭一边仰天怒吼:“湘君啊,你这个骚狐狸。咱俩确实有仇,可我爷爷对你不错啊!盖房子的时候,为你跑前跑后,忙东忙西,看在他的面子,也得留下点儿啥呀!你这个王八犊子倒好,不但把房子整没了,把土地也变了模样,你真不是人哪!胡湘君,我稀你八辈子祖宗!”气血上翻,突然晕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子,万长富也赶了过来,见万钧侧卧在雪地上,急忙上前施救。揉前胸,掐人中,工夫不大,万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清醒了过来。 瞧着一望无际的荒山,心头一痛,咧着大嘴哭道:“爷呀,往后我可怎么活呀!” 万长富哼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天我说什么来的?即使你得到湘君的家产,恐怕也无法享受。如今应验了吧。李玉凤去了哪里?” 万钧抽噎道:“不知道。我始终也没看见过她。” 万长富四下看了看,见北山脚下还留下八九亩土地,便对万钧道:“湘君还真不丧良心,你看,山脚下还留下一块土地。 “人呐,都要摸着良心做事。你想一想,你和李玉凤是如何对待湘君她们的?假借给我办寿为由,将菱花、樱花打回原形。之后又开假证明,霸占人家房宅土地…… “你们干了这些缺德的事,湘君没把你弄死已经是福天了,你还骂个啥?我看这个李玉凤心机更深,倘若房屋、土地买成了,你们的婚姻也就到了尽头了,闹不好,人家拿钱走人,你连狗屁也闹不着!” 万钧吼道:“大丫头和我是患难夫妻,她比你强过一百倍。你不许说他!” 万长富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她。实践见真知,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你心中那个大丫头早已经夹包走人了。” “不可能!”万钧拳头紧握,眼中凶光爆闪,对爷爷警告道:“你胆敢再说大丫头一句坏话,休怪我跟你翻脸。” 万长富叹道:“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赶紧起来吧,回家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啦。” 天气很冷,地面上还铺着一层薄雪,万钧也被冻得够呛。在爷爷的搀扶之下,缓缓地朝家中走去。 一股大风,把房子给刮跑了。谁听了都觉得稀奇,消息一经传出,都争先恐后地往南大园子这边跑来。 来到近前一看,那座豪华气派,气象万千的大宅子果然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片硬邦邦的地面。 万老太太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正在嚎啕大哭。围观的人足有五六百,都站在一旁交相议论,就是没有一个人前去劝说。 万长富把万钧送到自己家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大老远就听见老伴儿在大哭大骂,便拨开人群,走到万老太太的跟前。 低声劝道:“你还哭个啥呀?老狐仙没弄死你就算不错了。你想想,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湘君还算可以,至少还给我们留下一道荒沟和十来亩土地,你再骂下去,给老狐仙整急眼喽,把十来亩土地收回去,咱家狗屁也闹不着。听我的话,赶紧跟我回家去!” 万老太太立刻就停止了哭骂,眨巴眨巴小眼睛,寻思寻思,也是这回事,在万长富的搀扶下,朝家中走去。 万钧回到自己的家中,发现黄芸姗不在家中,柜子也是大敞一开。万钧感觉有些不妙,仔细翻找,发现她的衣物、银两啊、首饰啊……统统都不见了。 心里“咯噔”的一下,登时就傻了眼。喃喃道:“难道我爷爷有先见之明?大丫头真的二姑娘夹包儿,走人了!” 虽然这样想,但毕竟做了好几年的夫妻,怎么也不相信黄芸姗会抛弃自己,便朝奶奶家中走去。 一进门,见爷爷正在炕沿上坐着;奶奶叼着个长烟袋,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万钧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媳妇没来你家啊?” 万长富摇头道:“始终也没见到过她。” 万钧摊开双手,咧着嘴道:“完啦,这回可真完啦!大丫头的东西都不见了,估计是脚底下抹油——溜了。” 万长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依旧坐在那里闷声不响。 万老太太在火盆上磕了几下烟灰,呜呜渣渣地道:“不用往坏处想。我这个人眼睛里不揉沙子。玉凤这丫头绝不是那路人。保证是托人调查这件事去了,用不了两天,保证就回来了。” 万钧深信不疑,咧嘴笑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万长富把嘴一撇,哼道:“回来个溜吧,我看人家早就找好下家了。她处心积虑地想弄死湘君,不就是为了霸占她家的财产吗?如今房子也飞了,土地也没了,难道就贪图你这股傻劲儿?” 万钧把眼睛一瞪,指着爷爷道:“告诉你的,再把‘傻’字挂在嘴上,别怪我跟你翻脸。” 万长富霍然起身,冷冷地笑道:“你尖还不行么。”袖子一甩,朝门外走去。 万钧望着爷爷的背影,责怪道:“你瞧瞧我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但什么也不管,还专门往我身上泼凉水儿。有他这样做爷爷的么!” 万老太太把小嘴儿一撇,哼道:“他心里有谁?就装着你老姑。加上那个狐狸精给他一点好处,屁股都乐开了花儿。大孙喳,你不用发愁。李玉凤是个好媳妇,一心为了这个家,一定是想法子去了,用不了三天,保证能回来。” 万钧嘴角洋溢出满意的微笑,点头道:“那可不。大丫头我俩的关系,杠杠的。”但一想到黄芸姗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隐隐有些不安。 小凉山的密探很多,万府消失之事很开就传到了小凉山。 众人惊骇诧异,唯有上官彩青嘴角洋溢着得意的微笑,把头一转,对崔二虎道:“小凉山什么时候送给我?” 崔二虎吸了一口气,惊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有好戏?是湘君临走时告诉你的?还是你能掐会算?” 上官彩青淡然地一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问你是否认赌服输?” 崔二虎嘿嘿笑道:“你不告诉我,那我就不给你。” 万恩隐隐觉得上官彩青这丫头不简单,不但功夫了得,而且聪明智慧。想到寒冰子那天所说的,隐隐觉得她与黄金玲有关。 心里暗暗盘算着,等我的骨伤养得差不多了,我必须跟她出去走走,一定要弄清她的前生今世。 晃眼五天过去了,万钧还不见黄芸姗回来,这下子真的有些着急了。便和奶奶商量一番,决定道北宁城去找找。 别看万钧平时虎扯扯的,关键之时还真挺聪明。他琢磨了一下,最近黄芸姗不但与王维虎接触频繁,而且有求必应。 人家乃一县之长,为何要竭力地为我媳妇办事?两个人一定有着亲密的关系。他找个小旅店住了下来,从早到晚,就在县府附近蹲坑。 这天晚上,万钧见王维虎上了一辆汽车,他就骑着自行车一路跟随。汽车驶进了东街的一所大宅院。 车门一开,王维虎夹着一个小包走了下来。万钧急忙把自行车停放在一旁,躲在门墩后面向里偷看。 门口处站着三个女子,从衣装打扮来看,应该是两个丫鬟和一个贵夫人。前方有树木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楚,便换了一个方位。 那夫人黑发似漆,身材高挑,雪白丰腴。笑吟吟的桃形俏睑上,柳眉弯弯,媚眼如丝,春意盎然……正是自己的妻子黄芸姗。 万钧的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背过气去,当即抽出一把尖刀,怒吼一声,翻墙而过,握着尖刀子就冲了过去。 黄芸姗讶然一声惊叫,闪身躲进了房中。 王维虎乃当兵的出身,更是一员猛将;更何况身旁还有保镖,哪里容得了万钧近身,很快就把他给制服了。 胖揍一顿之后,又以私闯民宅的罪名,直接将他送进了大牢。 到哪里还有个好?皮鞭子沾凉水儿,一抽一咧嘴儿。几个狱警狠狠地收拾他一天一夜,彻底把万钧给打服了,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并保证从此不再骚扰黄芸姗了。 黄芸姗也属于重情重义之人,这些年来,万钧言听计从,为自己也做了不少的事,也就让王维虎手下留情。 临放出来那天,黄芸姗还亲自看看他,不但送给他三块大洋,还派车直接把他送回了家。 别看万钧傻乎乎的,办事一根轴,但他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如果在和人家斗的话,自己就得去吃爆米花。 汽车把他送至河西岸,万钧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勉强回到家中。奶奶见他被打成这样,也不敢多问,就让邻居把万长富喊了回来。 万长富瞧了瞧他身上的伤,见大多都是鞭伤,便问道:“你是不是下大牢了?” 万钧本想不谈这起伤心事,但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只能把整件事全盘托出。 万老太太听完,嘴巴一咧:“我的妈呀,闹了半天李玉凤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你爷爷说得对呀。” 万长富叹道:“其实我早就看出这女子不像什么好人。整天也不合计如何过好日子,一门心思耍心机,因此我不愿意和这等善用心机的人有来往。唯独同意你们给我办一回寿,还把湘君一家弄得支离破碎。现在想来,就是造孽啊。” 万老太太把脖子一扬,大声嚷道:“别夸你几句,你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啦。我问你,湘君他们是狐狸精,把她们赶走了,造什么孽?救人于水火,这叫做积德。” 万长富扑哧一笑,反问道:“湘君是个狐仙不假,但人家最起码没有加害我们哪。万钧被骗,是人家给拿钱还的饥荒; “我是帮过人家一点忙,可人家卖完粮食就给了你十块现大洋。如果不是你们俩瞎闹腾,能有后面这些恩怨吗? “李玉凤在你们眼中好得出奇,可人家不但跑了,还险些要了万钧小命儿。现在看明白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跟万钧过日子,就是借着万钧的身份,霸占湘君家财产。” 第三百六十三章 巧遇逃荒女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回想起过去的一切,突然发觉,黄芸姗前生今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 她处心积虑地在万恩我们两家之间制造矛盾,迫使我们自相残杀,她在一旁养精蓄锐,坐等时机。 仔细想来,诸多往事历历在目,哪一件不是如此? 有心向爷爷、奶奶讲出所有的事实真相,但这里牵涉着黄仙家族更多的秘密,倘若泄露出去,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只能把好更多的秘密埋藏在心底。 想到湘君传授他画魂的一幕;想到出售第一部作品时的兴高采烈……,突然觉得湘君没有多么可恨,反倒是多了几分惭愧和后悔。 如今画魂没了、赌魂也消失了,好不容易得到了梦中情人,不但鸡飞蛋打,还险些要了自己的小命儿。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伤,抬起手来,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要自尽身亡。 他用力地掐了几下,感觉胸中憋得很难耐,又把手给放开了。 万长富似乎有所察觉,但依旧不屑一顾,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搭理他。缓缓地讲道:“人要是有钢条子,这时候不会去想死。而是想如何活出个人样来。 “你在关家屯有房子有地,湘君又给你扔下一条沟,眼下你也算是个上等人家。不缺胳膊不缺腿,年纪轻轻的,怕个什么? “兵荒马乱的年月,咱大事做不来,就从小事做起。单凭你这良好的家庭条件,难道还愁找不到一个媳妇?” 万老太太见老爷子说得在理,当即附和道:“那可不!三间大房子,虽然是个旧房,但也跟铁桶似的,再住二十年也坏不了;土地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二三十亩。在关家屯也算是有地的大户。年纪轻轻的,你怕个啥?” 万钧似乎有所醒悟,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万长富见万钧已经从痛苦的深渊中爬了出来,继续劝道:“人哪,要不就靠头脑,要不就勤奋。如今你也不能画画养家了,那就得出一把力气。 “只要你小伙子能干,就不愁没有钱花。有了钱,也就不怕找不到媳妇了。就这个李玉凤整天打扮得像妖怪似的,连个孩子都不能生养,有啥可惜的!听爷爷的话,打现在起,你就振作起来。好好干,说不定那个大姑娘马上就找上门来。” 万钧听完爷爷、奶奶的一番话,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当即大嘴一咧,笑道:“爷呀,你说得很对,以后我全都听你的。好好干,把咱家的日子过好。那骚娘们愿意走就走,说实在的,我也跟他过够了。” 万长富见孙子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很是高兴。温和地道:“万钧哪,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大丈夫拿得起来放得下,我真怕你顶不住压力,一时想不开呀!” 万钧把手一摆,拿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坚定地说道:“不会的,你就放心吧!” 万老太太见孙子如此坚强,鼓掌道:“这才是我的好孙子呢!一天都没吃饭了,奶奶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万钧伸手拦阻道:“奶,你先别走。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们。” 万老太太朝前挪动一下身子,催促道:“什么好事?快说。” 万钧微微一笑,缓缓地讲道:“当时大丫头惧怕湘君,不敢到屯子里来。我就在芹菜沟买了两间茅屋,外带两亩山坡地。现在一直都在荒废着,等我伤养好了,带我爷瞧瞧去。看看芹菜沟有没有开发利用价值。” 万长富欣喜叫道:“怎么没有!这一带气候特殊,有个老客想买山地种药材,眼下胡子也消停了,来年开春我就把胡桃沟、芹菜沟全部租出去。” 万钧高兴不已。兴奋之下,竟然把身上的伤给忘了,一坐之下,痛得他呲牙咧嘴,又把黄芸姗、王维虎咒骂了一顿。 万钧只是挨了无数鞭子而已,这点皮肤之伤很快就好了。 第三天一早,万钧见天气不错,便对爷爷道:“爷,如果今天事情不多,我带你去芹菜沟走一趟。” 万长富寻思了一下,点头道:“那咱上午就去。下午有个客户来发货。” 晴空万里,天气媚好。爷孙俩溜溜达达地来到了芹菜沟。 刚一走进沟口,远远就看见有炊烟升起。万钧顿住了脚步,惊讶地说道:“整条沟只剩下一户人家,烟筒怎么还冒烟?”猫腰拾起两块大石头。 万长富摆手道:“把石头放下。近期逃荒的人很多,兴许是难民在这里避难。” 说话间,爷孙二人来到了大门口。见房门大敞一开,浓浓的蒸气从房门向外飘散。 万钧把大石头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什么人!赶紧给我出来!” 喊声未落,屋子里走出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衣衫破旧,手里拎着一个勺子。惶恐不安地望着二人。 万长富按下万钧的手,低声道:“把石头放下。” 万钧丢下手中的石头,与爷爷径直来到那妇人的近前,大声喝道:“这是我买的房子,谁让你来我家居住?” 那妇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含着眼泪道:“请二位好人原谅,我们的家没了,打算去北宁城去投亲戚,走到这里,见有房屋可住,就在这里暂时避避难。” 万长富见是个难民,便动了恻隐之心,温和地说道:“赶紧起来吧,该做饭做饭。虽然是我家的房子,但一直都在闲置。方才情况不明,因此才怒吼几声。” 那妇人磕了个头,便站了起来,很客气地道:“请屋里坐。” 二人走进房中,见墙角蹲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自己,看样子很是害怕。 那妇人道:“小刀儿,不用怕,他们是房子的主人。” 女孩缓缓地转过身来,见这年龄在这十二三岁,衣衫破旧,脸上抹了好多锅底黑。给二人行了一礼,便穿上了鞋子,躲进了厨房。 万长富疑惑地问道:“听口音你们好像本地人,怎么会流浪到这里?” 那妇人点头道:“我们确实是本地人。家住清河南岸,佟家沟。丈夫姓刘,名叫刘忠宝;在下姓王,都叫我刘王氏。 “清河南岸眼下是战神军的辖区。一个月之前,我丈夫的一个表弟来我家串门。他姓范,名叫范科,是城东许家沟的人。” 万钧嘿嘿笑道:“这小子我认识。有一回他打劫从我要钱,被我一顿好打。那大棒子,使劲地往他脑袋上削!喀嚓、喀嚓的,好像打在破瓢……” 万长富喝道:“孩童时代的事情,讲那些干嘛!听这位女士讲她家的事。” 万钧咽了一口吐沫,不再说话了。 刘王氏继续讲道:“表弟多年不见了,人家又拿了好多东西,就在我家住了下来。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东瀛人派来的奸细,更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把我丈夫给收买了,就开始为他收集情报。 “也不知道是被治安人员给发现了,还是无意间到我家走访。一天上午,一个当官的,就带着好多人来我家搜查。 “范科毕竟是干间谍的出身,见这些当兵的一进院子,就拔出手枪,闪到了门后,接着就对门外就开了五六枪,当时就打死了两个战神军,然后就从后门逃跑了。 “我丈夫也想跑,可没等跑出后门,就被乱枪给撂倒了。当时我和女儿正在后山坡上拾捡干柴,正撞见范科,他说我丈夫已被打死了,叫我们赶紧逃。 “我们娘俩如晴天霹雳,就沿着山脉向北逃,打算到北宁城去投奔亲戚。大路不走,走山路,第二天下午逃到了王家沟。在一户姓王人家那里吃了一顿饱饭,继续向北走。 “走到芹菜沟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两间茅屋,推门一看,屋子里不但有被褥还有一些白米,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万长富叹道:“说来咱两家只隔一条清河。我家住在清河北岸万花庄,我姓万,名叫万长富;这位是我的孙子,名叫万钧。” 刘王氏惊讶地叫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万财主?我丈夫经常去你家卖山货。你家的邻居万芬是我表嫂,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万长富点了点头,微笑地道:“万芬是我堂侄女,说来咱们两家也是亲戚关系。不瞒你说,我眼下也是落难之人,正在关家屯避难。既然是家乡人有难,我必须要伸出援手,帮你们一把。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们母女住在这里也不安全,那就跟我到关家屯暂住几日,如果北宁城的亲戚同意收留了你们,你们再前往北宁城高就。” 那妇人感激万分,连忙唤来女儿,一同给万长富磕头。 万长富将母女搀扶了起来,笑着道:“区区举手之劳,不必磕头答谢。你们俩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万钧对爷爷的做法颇为不满,暗中拉了爷爷一把,把爷爷叫到了门外。气恼恼地道:“叫你看看房子和土地,你倒好,还发起慈悲来了。你是不是见那娘们不错,想要纳小啊?” 万长富把脸一沉,低声喝道:“闭嘴!我这叫积德行善,在为你赎罪。你胆敢在胡说八道,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眼下自己混得不尽人意,也不敢过度得罪爷爷,气得他一跺脚,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就这样,万长富把母子俩带到自己的家中。 老爷子经常不回家,万老太太腿脚不好,需要有人照顾,见这母女俩干活利落,还不需要支付工钱,就把母女俩留了下来。 三天后,刘王氏也曾去了一次北宁城,不巧的是,亲戚一家早在半年前就去了陪州,没有办法,就在万家住了下来。 这个女孩名叫刘小刀,今年刚满十三岁。经过一番打扮,万老太太发觉这姑娘模样很不错。就想让刘小刀做自己的孙子媳妇。 这天,他试探地对刘王氏道:“我家万钧以前是个大画师,画出的画全国有名。前些年,跟一个狐狸精订了婚,也不知这死狐狸用的是什么妖法,导致我孙子能画画了。不过我家的日子还不错,老爷子能挣钱,家里不但有两所房,还有三十亩土地,我看你家小刀不错,就给我孙子做团圆媳妇吧?” 母女俩眼下无处可去,万家二老又对二人如此之好,倘若把女儿嫁给她孙子,岂不是变成一家人了。 有心答应,但又觉得就这样把女儿团圆出去,有点对不住女儿。因此一直在犹犹豫豫。只是模棱两可地道:“等哪天我和闺女商量商量。” 万老太太见刘王氏有些犹豫,便偷偷地把万长富和万钧叫到一起,就把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 万长富对这户人家知根知底,颇为满意,拍了一下老万太太的肩头道:“你这个老家伙,一辈子就做了这一件好事。” 把头一转,对万钧问道:“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虽然黄芸姗虽然背叛了自己,但万钧对她始终念念不忘,似乎对这位还未成熟的小丫头毫无兴趣。 咧了几下子大嘴,啧啧道:“说句心里话。我呀,对刘小刀儿还真不上心。小个儿不高,瘦得好像干巴猴儿似的。想当年,我万钧毕竟也是有头有脸儿的人物,找一个乡巴佬……” 万长富怒吼道:“够啦!你对谁上心?春红好,她骗你钱;你心中那个大丫头好,她要你命。也不说撒泡尿照照自己,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马上就扔下二十奔三十的人啦,还不能定位自己。要不是刘家遭难,就是下八百天的暴雨,也轮不到你身上一个雨点。记住我的话,如果你错过这个机会,你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经过多次的打击,万钧似乎也有所醒悟,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道:“人家最近心里不痛快,等过完年再谈这件事行吗?” 万老太太摆手道:“不行。这件事必须趁热打铁。你想想,一旦这母女俩找到了归处,这门亲事就泡汤了。万钧呢,人不可和命争。我总觉得你和刘小刀才是你真正的姻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前生注定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此话一出,万钧恍然想起东门外摆石头算姻缘那件事情。白胡子老头说他一生艳遇虽多,但都是一些烂桃花…… 刘小刀家住在佟家沟,年纪也和被自己砍伤的女孩不差大致,莫非刘小刀就是那个女孩? 一想到因缘乃前生注定,便沉默了下来,低声道:“我还没从大丫头的阴影中走出来呢,还是让我稳当几天吧。年底订婚还不行吗?” 万长富敲着手道:“方才你奶讲得很明白了,你还拖延个什么?近些年,你把名声搞得一团糟,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谁肯嫁给你?刘小刀的出现,我看就是天意。赶早不赶晚,这件事马上就定下来。” 万老太太拍了一下大腿,果断地道:“对!我明天就找他妈谈这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容不得你啦。” 万钧心中半甜半苦,半喜半忧,耸了一下肩头,含含糊糊地道:“爱咋整就咋整呗,反正我反对也没有用。” 第二天中午,刘小刀吃完了午饭,万老太太便对她道:“小刀啊,你玉秀姐一个人在家,想让你给她做个伴儿。”意在把她支走。 刘小刀不知万老太太的用意,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姚玉秀家走去。 屋子里就剩下万老太太和刘王氏二人,万老太太就开始谈起了这件事情。 北方把这种情况叫做“团圆媳妇”,也就是爹娘养不起了,就把女儿就变相卖给或送给有男孩的人家做媳妇。 万钧身上的缺点很多,虎扯扯的,长得也不咋地,刘王氏确实有些不随心。可眼下无处可去,万家的家境还算不错。为了一口饭吃,刘王氏只能点头答应了。 万长富对这门婚事颇为满意,当即掏出了十块大洋做为聘礼,另外做了两套被褥和两套新衣服,两个人也就草草地结婚了。 洞房之夜,万钧拨开刘小刀的头帘,发现额头上果然有道模糊不清伤疤,探出手指,在伤疤上摸了两下,问道:“你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刘小刀叹道:“在我四五个月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玩意溜进了我家,莫名地给了我一刀,然后就从后门逃跑了。因为这道刀疤,我娘就给我起名叫做刘小刀,意思是让我厉害一点。你说砍我这个王八犊子,将来会不会被雷给劈……” 万钧一把堵住她的嘴,摇头道:“新婚之夜,咒骂别人不吉利。” 刘小刀点头道:“我不骂人了。你帮助我分析分析,当时我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杀我?” 万钧心中有愧,故意掩盖神色,便嘿嘿笑道:“兴许是去你家偷东西,你一哭,盗贼就给了一刀。” 刘小刀再次点头道:“你分析得很对。这贼就是个损犊子,以后你要是回到万花庄,就帮助我查一查,如果抓到这个损贼,我非得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万钧一凛,心想:“这娘们够狠的啦,我千万不能把此事说出去。如果让她知道了,即使不弄死我,这个家也保不住了。” 此后,他再也不敢谈起伤疤这件事了。 万钧这边因祸得福,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又娶了新媳妇。万恩这边也是好事不断,不但骨伤基本痊愈,大西北的几股绺子也加入了战神军。 这段时间,万恩一直在山寨里养伤。晃眼半个月没下山了。这天,天气晴好,万恩、上官彩青吃完早饭,信步走下了小凉山。 刚一走下山寨,发现路边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身前摆着五颜六色的小石头。万恩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摆石子算姻缘那个老头,便走了过去。 他恭恭敬敬地给老人家行了个礼,便问道:“老人家,多年前,您在万花庄曾给我算个姻缘,还记得吗?” 白胡子老头看了万恩一眼,点头微笑道:“记得,记得。那是在万花庄的东门外,你和一个胖乎乎的傻小子蹲在我的身前。当时我想给你算过因缘,你却是摇头不算,只给那个傻小子算了一卦,结果险些闹出人命。不过眼下还好,两个人近期已经走到一起了。” 万恩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白胡子老头呵呵笑道:“万物都要讲因缘,何况人乎?” 说话间,抬头看了看万恩面相,笑着说道:“你我有缘,又见你人品不错,我今天就免费为你配一次因缘怎么样?” 万恩微微一笑道:“我遵循自然规律。况且我是个有妻儿之人,干嘛还要配姻缘?” 把头一转,指着上官彩青道:“她至今未婚,请您老为她算算因缘吧。” 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上官彩青,微笑地点了点头,随手捏起两块石头,放在上官彩青的面前,笑着说道:“你慢慢地看罢,看懂了石头,也就知道自己的因缘了。” 上官彩青拿起一块红色的石头,对着阳光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看见,便说道:“这块石头里什么也没有。” 白胡子老头笑道:“不能轻描淡写地看,一定要用心去看。在你的三生石之中,看到谁的身影,他就是你未来的丈夫。” 说完,白胡子老头缓缓起身,对万恩摆了一下手,笑着说道:“小伙子,咱俩到一旁坐坐去,不要打扰这位姑娘。”说完,朝万恩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人走进沟壑,在一座石崖下坐了下来。那白胡子老头抬手在脸上一抹,竟然变成了白猿老祖的模样。 万恩惊讶不已,低声问道:“老祖,你为什么两次化成月下老给我配姻缘?” 白猿老祖笑道:“你小子聪明智慧,又大恩大义,对其他大事都明晰决断,惟有这感情之事,犹疑不诀,难分彼此。我真怕因为犹疑不诀的毛病,而错过因缘,故此从月神那里借来三生石,为你指点迷津。” 万恩叹道:“湘君已经被仙人给抓走了,还指点什么迷津?她们三个眼下怎么样?您能不能帮帮她们?” 白猿老祖呵呵笑道:“日升月落,昼夜交替,此乃天道之常,亘古不变;日月之行,星辰之移,皆遵循天道之规律。人生也是如此,盛衰荣辱,悲欢离合,皆是天道轮回之体现。天道如轮,人生如戏,乃时也、命也、运也,此乃天道之无常,非人类可以扭转的。” 万恩摆手道:“老祖,眼下别跟我讲什么天道,我只想知道,我和湘君还有没有缘分?” 白猿老祖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你自会明白。眼下我不会向你透露有关湘君的任何信息。我只告诉你,这位上官姑娘她乃黄金玲转世。” 那天夜里,寒冰子已经认出黄金玲,万恩虽然不敢确定,但早已猜到了八九,因此波澜不惊,只是淡然问道:“她不是被封印在胡小妹的体内吗?” 白猿老祖讲道:“黄金玲的魂魄确实被刘翠花封印在胡小妹的体内,不过胡小妹已经做了狐仙家族的第五门人,必须清心寡欲,像圣女一样贞洁,为此必须断了她的情念。 “黄金玲是葛淑梅和李老庆的所生,人妖各半。刘翠花就从我这里借走了绝情剑,将人妖分离开来。 “妖这一半,依旧留在胡小妹的体内,也好助她完成大业;而人这一半,封印在上官彩青的体内。” 万恩莫名地问道:“为什么偏偏选中上官彩青?” 白猿老祖解释道:“其实你命中有双妻之命。湘君与你属于天缘;上官姑娘与你属于地缘;只是旁生枝节,突然出现一个黄金玲,结果打乱了你的生活节奏。 “不过黄金玲对你痴痴情深,舍命救你的一幕不但震撼了人间,就连仙界都大为感动。况且在你心目中已经把她视为妻子,上苍也愿意成人之美,人妖分离也就成功了。 “某些注定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恰巧三年前,上官彩青在一次战斗中不幸受伤,一魂两魄云游天外。 “刘翠花就用黄金玲的魂魄来弥补她的缺欠,这样一来,既能让上官姑娘的命运不发生改变,又能让黄金玲的痴情得以释怀。” 万恩笑道:“难怪我与上官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是前生有缘。诶,难道因缘真的是前世注定的么?” 白猿老祖微微一笑,肯定地说道:“那是当然。芸芸众生之中,你不可能什么人都见过;更不可能与任何人都成为家人或朋友。 “只有缘分深厚者,才可以转化成法缘,才能成为一家人。或是夫妻、或是兄弟姐妹;缘分浅的人,即便是有缘相见,也会擦肩而过。因此你要善待身边的每一个有缘之人。” 万恩眼珠闪动,又想起了湘君,突然问道:“既然湘君与我属于天缘巧合,是不是缘分未了?” 白猿老祖呵呵笑道:“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这四种:报恩、报怨、讨债、还债。你与湘君之间属于是报恩的那种…… “至于能不能再续前缘,且看天意如何。小子,我知道你是在套话儿,天机不可泄露,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万恩哈哈笑道:“我并非是套话儿,只是觉得您老人家对我的婚姻十分关心,也就顺口问问而已。” 白猿老祖笑道:“你真以为我是关心你的生活吗?非也,非也。我这次来见你,主要是向你传递九天玄女娘娘的旨意。” 万恩不禁一愣,刚想翻身下跪,白猿老祖虚扶了一下,笑道:“一家人,不必行使大礼。我这就把九天玄女的意思传达给你。” 万恩拱手道:“弟子洗耳恭听。” 白猿老祖捻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讲道:“眼下大数已经生成,好多道家都选择隐归山林,你也一样。 “经过九天玄女娘娘的一番推演,得知人间的大数已定,也就不想让你打什么春季围城大战,只想要你夺回家园,满足兄弟们回家的愿望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有济世雄心,也有治世之才,理应扭转乾坤,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天数有变,一场政权争夺之战在所难免。” 万恩颇为诧异,茫然问道:“我可以不与这些老头子们去争夺权力,但我必须收回祖先留给后人的产物,难道这也有悖天意吗?” 白猿老祖叹道:“世间之事哪有什么对与错?只有失败和成功。如果有人打着公平与正义的旗号,去分割你的土地与财产,你会怎么样?” 万恩那张脸突然变得冷峻起来,咬着牙道:“我命在我,不再由天!无论哪一派掌管政权,胆敢犯我家园,我就和他们抗争到底!” 白猿老祖摇头道:“一旦保家之战打响,天下就会回归战历时悲惨景象。难道你忍心看到天下苍生大众流离颠沛、尸横遍野的场面吗? “你精通九天兵书,虽然军事实力不如其他党派,但依然可以屡战屡胜。一旦你陷入内战当中,人间的和平不但遥遥无期,国土也会四分五裂。既然大数已经生成,你为什么不能顺其自然?” 万恩反驳道:“人性天生就是自私,不靠镇压如何得到平均?这岂不是才逆行倒施,有悖于人性,有悖于自然的规律吗?人和人相比,无论志向、智商……都是有所不同的,倘若不能开发人的长处,千篇一律去追求平等,这个国度哪还有发展?难道天数就是为……” 白猿老祖连忙摆手道:“眼下各教皈依,信仰不同了。我叫你隐退你必须隐退,无需废话。” 万恩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白猿老祖见他心有不甘,便耐心地讲解道:“天道是以无为而成事;地道是以厚德以载物;人道是以至善以立命。这就是天、地、人之道。 “细观天地之间,万物生长,皆顺应自然之道,而非人力可为。天高地迥,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盈虚之有数;天地之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更替,乃天道之常。 “你生于人世,亦当顺应时势,不为强出。智者如流水,遇山则绕,遇石则穿,遇泽则蓄,顺其自然,故能致远……” 万恩当下把手一摆,大声嚷道:“别说啦,既然大数已定,我当个缩头乌龟还不行么!”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三生石中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白猿老祖见万恩气愤难消,便呵呵笑道:“小子,我心安处即天堂。若干年后,你自会明白一切。请记住我的话:天地人和,道法自然;有逆行规律者必是妖怪!”说完化光而去。 万恩听他如此一说,心情瞬间转好,当下缓缓起身,悄悄地朝路边走去。 上官彩青低着头,跪坐在一片枯草地上,出神地望着手中碧光流离的三生石,双靥晕红,神情古怪,竟然没有发觉万恩在她近处偷窥。 蓝色的天空中,白云缕缕飞扬,冷风扑面,显得格外的清洌。 上官彩青衣带飘飞,剪影清丽,那双眸子折射闪耀着玉石的碧光中,黛眉紧锁,时而皱眉,时而抓耳挠腮,好像遇到了某种艰涩的难题。 万恩心潮汹涌,忖道:“她的神色如此奇怪,不知在三生石中看见了什么?” 这时,几只山鸡喀喇喇地从她身侧飞过,上官彩青猛一抬头,正撞见了万恩的眼光,笑着问道:“你在偷窥我吗?实话告诉你吧,石头里绚丽纷乱,扑朔迷离,我似乎……” “砰”的一声闷响,三生石突然爆裂成三块。上官彩青不禁一颤,透过那残损的三生石,看见了万千个幻象…… 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少年模糊的面容。仿佛是万恩,又仿佛不是。在前生与今世中,似乎与这个少年似乎注定与她有一段暧昧情缘,同时也交织出一段段惊心动魄、爱恨纠葛的故事。 碧光一闪,三生石中的影像越来越加鲜明,那少年的容貌越来越加真切,突然与眼前这个男人徐徐融合,竟然是同一个人。 电光石火之间,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名字,登时一阵头晕目眩,情迷意乱。哑着嗓子喊道:“小情郎!小情郎!” 万恩登时一愣,心道:“难道……难道她已经看到自己的前生了吗?” 碧光突然消失,三生石也不见了。上官彩青头痛欲裂,好像刚从石头里冲出来一般,一声尖叫,仰面向路边的深沟里跌摔而去。 万恩大吃一惊,探手一抓,将她手臂抓住。 可惜惯性太强,一个站立不住,与她一同跌下沟壑。好在斜坡较为平缓,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滚了十余丈这才跌落到沟底。 彩云散去,太阳从云缝间转了出来。 强光刺眼,上官彩青眯着眼睛望去,见万恩正紧紧地搂抱着自己。双颊绯红,紧张而又羞怯,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羞涩局促。 万恩与她相比,经验可算老道一些,按捺住心中淡淡的紧张,微笑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玄狐山一带的妖女,都是情深意重的奇女子呢?” 上官彩青脸颊一红,笑吟吟地啐道:“谁对你情深意重啦?臭美得紧!”心中甜蜜忍不住地朝他脖子上搂去。 万恩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正与她的目光相撞。两个人相视一笑,突然都有些害羞,仿佛变得有些陌生,彼此都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过了片刻,头顶那朵彩云悄悄地离散,天空逐渐变成了湛蓝色,比此前更加明艳纯净。 阳光灿烂,寒冷的大地上温暖无限。群鸟齐飞,在空中共鸣,万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万恩斜眼看了一眼天空,一脸正色地道:“彩青,眼下有件事迫在眉睫,我一直在模棱两可。这里无人,你必须帮助我参考一下。” 上官彩青放开了双手,两个人找个避风处坐了下来。万恩一脸凝重地讲道:“至于咱俩的关系,已经逐渐走向了透明化。 “我想派人通知我母亲和姨娘,让她们去趟上官屯。双方老人一见面,估计后续的事情也就容忍而解,我根本没有什么顾虑。 “唯一让我难以决定的是这场春季大战。说句实在的,这场战争我已经酝酿了许久,可那白胡子老头突然让我停止行动。 “理由就是,天数已定,内战将要爆发。九天玄女娘娘不想让我把战火向外扩展,只想打回家乡去,满足兄弟们们的心愿就可以了。” 上官彩青十分淡然,微微一笑道:“我们预料不到的东西,远古大神早就安排好了。既然天数已定,你干嘛还要执着?你既不想为王,又不想为侯,干嘛要去违背天意?” 万恩解释道:“兄弟们个个争先,为了这场战争,不知有多少兄弟付出了生命,我说放弃就放弃,如何向兄弟们交代?” 上官彩青凝眉思索了片刻,一字字地道:“唯一的方法,便是寻找借口,主动掀起战事!”声音虽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力。 万恩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故意制造摩擦,等矛盾升级,就对徐忠信不宣而战?被迫停止春季大反攻?” 上官彩青颔首轻点,没有说话。 万恩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讲道:“以我军现在的实力,打则必胜。当时我只是担心孤城难守,一旦海州城派大兵驰援,即便是拿下万花庄,我们的家园也会毁之一旦。” 上官彩青此时思路清晰,脑中一片澄明,侃侃而谈:“战神军兵强马壮,高手众多,士气高涨,正属于颠峰状态。 “以眼下情形,倘若突然开战,拿下万花庄最多只用两天时间。而东瀛人的战况非常糟糕,不能和两年前同日而论。 “当时东瀛人入侵玄狐山,他们看中的是矿产和林木资源。眼下败局已定,他们哪会顾得上这些?早已这里认定为化外之邦,夷蛮之地。 “眼下唯有海州城的守备军还在虎视眈眈。据我了解,海州城以及附近几个州城的兵力加到一起,也不过十万之众,战斗力并不强悍。 “万花庄附近山峦叠起,易守难攻。战线又是如此之长,更何况有三十二个山寨做牵制,估计不敢出兵; “即便派出重兵驰援,又能怎样?南有二十七军,东有二十六军,西有晋绥军;一旦海州城出兵,我们就可以互为犄角,足可以对援军形成包围之势。 “如果我们只把西郭屯以南,纳入我们的辖区,不在大肆北侵,估计战火不会蔓延到整个北方大地。 “其实上仙比我们看得更透彻,罗刹国会不会趁火打劫?会不会支持某个党派?我们要不要向他们开战? “眼下你是玄狐山一带百姓的脊梁,你一个决定,都关系到他们的幸福与安危。我觉得九天玄女娘娘这样做明智而又伟大,既让乡亲们顺利地返回家园,又能避免国土四分五裂。” 万恩听她如此一讲,茅塞顿开,当即点头道:“是啊,围困之战虽然少动炮火,但受害的依旧是底层的百姓。 “那些当兵的手中有枪,一旦缺粮断炊,他们就可以到百姓家中去抢。到头来,受害最深的还是平民百姓。 “我们的目的是止戈为武,不是想做一方皇帝,放弃就放弃吧。距离春季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会好好地料理一下,估计兄弟们也能接受。” 上官彩青淡然一笑道:“我们与个山各寨只是个盟友,又没有远大的志向。只要每个山头捞点好处,什么抱怨也没有了。你就放心吧。” 万恩微笑道:“在你的眼中,天大的事,也变得渺小了。” 上官彩青咯咯笑道:“道比天大,天大的事,自然也就很小了。” 红日当头,眼看就要晌午了。二人缓缓起身,手手相携,谈笑声中,朝山上走去。 崔二虎正与几个兄弟正树林里察看兔套子,见二人携手同游,颇为意外,便冲出了树林,大声喝道:“站住!” 二人惊觉不及,连忙把手放开。 崔二虎哈哈笑道:“你们俩就别装啦,看来我这个红人是当定了!” 上官彩青颇为尴尬,辩解道:“万恩身上有伤,我不过就是拉了他一把而已,你就别胡说……” 崔二虎把手一摆,吼道:“你这个丫头干嘛不讲实话!万兄弟眼下单身,对你颇有情意,上官姑娘对万恩也是大有好感,正是佳偶良配。更何况孩子都那么大了,还瞒着什么?是不是难过父母这一关哪?” 二人生怕崔二虎到处乱说,因此也就没有说话。 崔二虎指着二人道:“你们就不用瞒着掖着的啦。信不着我,这件事我也要管。这样吧,明后天我就去接万恩的母亲和他姨娘,多带一些聘礼,我们一起前往上官屯。砂锅不打不漏,话不说不透,我给老爷子多倒几盅酒,什么事都解决了。” 上官彩青脸色一红,娇羞地道:“人家还没完全想好呢!”当下别开头去。 万恩见崔二虎与自己的想法基本相同,也就不再隐瞒。当即把崔二虎叫到了一旁,就把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了几句。 崔二虎听完,哈哈笑道:“我第一次看见你俩,就觉得有夫妻相。闹了半天,这是苍天有眼,再续前缘啊!” 当下决定:明天驱车前往九道山,与万兰、关丽萍、迎春、艳春一同去见上官彩青的父母。 第三天,双方老人在上官屯就会了面。虽然上官员外总觉得这件事不大体面,但木已成舟,上官家族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老爷子提出一条刻薄的条件。要孩子子随母姓,将来由上官家来抚养。 万兰抚孤育之,万恩岂不是子随母姓?更何况孩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也就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孩子都快满月了,虽然上官员外家大业大,女儿又是第一次嫁人,但也不能举办隆重的婚礼,只等打下万花庄之后,双方亲属见个面,摆几桌酒宴也就成为一家人了。 眼下大战在即,还举办什么什么隆重的婚礼?只要双方老人都认可了,就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处去吧。万兰、关丽萍自然表示赞同。 这边大局已定,万钧那边也是一切顺利。 自打万家有了刘小刀母女之后,日子也是过得井井有条。只是万钧的懒惰的性子依旧难改,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不是与几个小嘎子上山套兔子,就是下河砸冰捞鱼。挑吃挑喝,有时候还要小赌几把,一旦钱输光了,就责怪刘小刀无能,抵不住大丫头半个衣角儿。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母女俩虽然对万钧的意见很大,但毕竟还得依仗万家而活命,因此敢怒不敢言。长期如此,难免不日久生嗔。 万长富也觉得万钧的做法太不像话,但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踢几脚或打他几个嘴巴。虽然看着生气,但又有什么法子。 好在近期把胡桃沟、芹菜沟转租了出去。为了孙子家庭和睦,万长富暗地里留下一笔钱,偷偷地给了母女俩足够的零花钱,这个家庭才算稳定了下来。 万钧手头也宽裕了,也就没有那么多抱怨了,日子一如既往,也算是幸福。 放下万钧这边不提,再说黄芸姗。这妖女不但傍上了县太爷,还住上了豪华气派的大宅子。她本以为这回可以幸福一生,快乐一世。可好日子没过上几天,老貂头突然出现了。 这天中午,黄芸姗吃过午饭,倒在软乎乎的大床上随意小憩,并不沉酣。突然从窗外爬进来一只小雪貂。 绕着她的身子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脸旁停了下来,四条腿一弯,尾巴一圈,居然趴伏下来。 长长的尾巴不住地甩动,弄得她麻痒难当。朦胧中挥手随意一拨,就将这东西拨落到床下。睁眼朝床下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雪貂在地上轱辘一个滚,快速地站了起来,冲着黄芸姗又是呲牙又是瞪眼,鼻息间发出“嗤嗤”的声响。 黄芸姗知道老貂头还有几把神砂,眼下咒语失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心里很是害怕。媚眼一瞥,用商量的口吻对雪貂道:“老貂头,别动怒。有事好好商量。” 雪貂舔了舔舌头,又晃了几下身子,周身上下波纹一般地颤动开来,幽光一闪,身子变大,变成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两眼无神,似乎比从前小了一圈。 第三百六十六章 缠磨不放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老貂头盘膝坐在了地上,哑着嗓子骂道:“黄九九,你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为了你,我几乎豁出了老命。 “你知道吗?我把房契、地契交给你之后,就着急忙慌地往李家坟圈子赶。还没等钻进墓穴,就中了人们的夹子。好在赵不伤不丧良心,把我拖入坟墓当中。 “我法力全失,养了十多天伤,这才勉强能够走动。昨天,我去了一趟关家屯,见万傻子正搂着一个小丫头在睡觉,这才知道你和万傻子彻底分手了。 “你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东西,真是丧尽天良!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错,也想向万傻子一样将我给甩开。但你别忘了,你的体内还留有我的邪气和精血,想把我当成万傻子,没门!” 弾身一蹦,轻飘飘地跃到了床上,一下子骑在了黄芸姗的身上,在她身上就是一阵乱摸。 倘若他不讲出受伤这件事情,黄芸姗还真有所忌怵,兴许做出某种妥协。当她得知老貂头已经没有了法力,也就不再惧怕他了。 她一边念动咒语,一边摸起身旁的笤帚疙瘩,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痨病鬼,臭无赖!你趁人之危,已经霸占了我好多次了,还不知足吗?念在你帮过我的份上,咱俩两不亏欠,就此罢了。没想到你死皮赖脸,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一把将他推开,举起手中笤帚疙瘩,照着老貂头就是一阵乱抽乱打。 老貂头嬉皮笑脸,到处乱跑。穿蹦跳跃,忽上忽下,如同幽灵一般,黄芸姗打了好半天,累得呼哧带喘,也没能碰到他。 打着打着,老貂头有点不耐烦了,单等她手中的笤帚下落之时,一把将笤帚柄抓住,凶睛暴瞪,厉声喝道:“臭娘们,别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我老貂头是吃素的?” 手腕一翻,将黄芸姗手中笤帚夺了过去,重重的往地上一扔,小牙一咬,恶狠狠地道:“骚娘们,你不就是喜欢干那个吗?今天我就给你整个透心凉!” 黄芸姗见他要暴虐自己,十分害怕。把头一抱,大声尖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抓妖怪啊!” 丫鬟、婆子正在厨房里干活,听到喊声之后,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老貂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扔下一句狠话:“你等着的!我要不把你收拾得像个孙子,我都是你养的!” 将身子一晃,变回了原形。纵身一跃,跳到了窗户上。回头看了一眼黄芸姗,随后就不见了。 黄芸姗生怕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因此也就没敢实话实说,只说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一只小怪物,把自己吓个半死。 众人信以为真,拎着棍棒四下翻找了起来,结果什么也没看见。见夫人一切正常,也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开始做家务去了。 黄芸姗对老貂头颇为了解,这家伙睚眦必报,今天虽被赶走,明天还会报复。便点燃了三柱信香,向黄人山求助。 黄道安以及他的子孙已经死了,可老夫人还躲在洞中,得知女儿有难,就把“镇妖诀”传授给她。 黄芸姗口念咒语,灵光一闪,在四周布下了一道无形灵网,从此老貂头再也没有出现过。 晃眼元旦就要到了。这一天,风和日丽,黄芸姗心情大好,便对丫鬟道:“好长时间没有上街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到街上逛逛去。” 夫人发话丫鬟哪敢不从,当下收拾收拾就出去了。二人有说有笑,沿着马路信步漫游,走着走着,忽然平地里刮起了一阵旋风。 风虽不大,却十分怪异,绕着黄芸姗滴溜溜乱转,尘土、残叶被卷起多高,弄得她头晕目眩。 丫鬟急忙拉过她的手,用衣袖遮住了她的头,刚想到一家店铺里避一避。可刚到门前,忽听头顶“咯啦”的一声,牌匾被刮掉了,正砸在黄芸姗的脑袋上。 好在牌匾不算很大,距离地面也不算太高,但打在脑袋上十分疼痛,顿时就蹲在了地上。 丫鬟指着店铺吼道:“你家整的什么破玩意,把我家夫人打成这样!赶紧给我滚出来!” 那旋风依旧绕着黄芸姗转个不停,单等店老板和店小二一走出门口,突然风向一转,顺着平坦的石板路飞快地向西奔去。 小店是一家烤鸡店,丫鬟经常光顾此店,彼此都很熟悉,见是县令的佣人,急忙上前赔礼致歉。 黄芸姗手捂着脑袋,蹲在门前“哎呦哎呦”地叫痛,丫鬟指着地上的牌匾道:“你家牌子把我家夫人脑袋砸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 店老板见挨砸的是县令夫人,可把他给吓坏了。急忙吩咐店小二去药铺找郎中。 黄芸姗表情沮丧,望着远去的旋风苶呆呆地发愣,心里暗道:“这一定是老貂头在作怪,此地不能久留。” 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冲着店小二招手喊道:“回来,回来!” 店小二已经跑出四五步,又折返回来,弓着身子来到她的近前,毕恭毕敬地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黄芸姗道:“都是一趟街上住着,我也不难为你们,都是这妖风若得祸。算了,郎中就不必找了。” 转头又对丫鬟道:“今天别扭,不上街了。买一只烧鸡,咱们回家。” 店老板见县令夫人如此通情达理,高兴不已,对小二道:“给夫人挑一只肥鸡,一只肥鹅,打上包,送夫人回家!” “好嘞!” 店小二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回到了店中。 工夫不大,店小二拎着一只烧鸡和一只烧鹅走了出来,躬身施礼道:“夫人我这就送您回家去。” 丫鬟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店老板:“老板把账结了。” 店老板满脸赔笑,躬着身子道:“拿回去吃吧,这是小人孝敬夫人的。” 丫鬟不敢做主,看了一眼黄芸姗。 黄芸姗捂着脑袋道:“既然老板有这份心情,咱就收下吧。以后多照顾小店的生意,也就挣回来了。” 丫鬟收起了银子,从店小二的手里接过烧鸡烤鸭,行礼道:“谢谢小二哥。不麻烦小哥相送了,我们自己能走。” 两个人回到家中,黄芸姗感觉有些晕头胀脑,便倒在了床上。对丫鬟道:“今天这件事当谁也不许说。三天后,我多带几个人上街。如果这邪魔还是缠着我不放,我就搬请神仙,将所有的邪魔彻底除掉。” 丫鬟点头道:“放心吧,我当谁也不会说的。” 三天过后,黄芸姗把府中的三个丫鬟叫到自己的身边来,每个人的身上都贴了一张辟邪神符。带上了刀子,一同走出了大门。 刚刚走出大门不久,脚下突然卷起了一股旋风。风势不是很强,绕着她们慢悠悠地旋转。 黄芸姗抽出短刀,惊叫道:“不好,邪魔来了! 三个丫鬟三角站立,把夫人护在了中间,纷纷亮出短刀,齐声喝道:“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尖刀宰了你!” “呸呸呸!”又对着旋风连吐三口吐沫。 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很多,见旋风绕着四个人转悠不停,都觉得有些奇怪。便纷纷朝这边围拢了过来。 人多火力壮,老貂头见势不妙,便附在一个傻子的身上,那妖风也随着不见了。 黄芸姗很想弄个明白,低头在地上寻找了一番,除了几片残叶之外,还有几根动物身上的白毛。她拾起两根,确定是雪貂身上的绒毛,气得她咬牙切齿。 心里骂道:“该死的老貂头,果然是你!你等着的,我这就派人捣毁李家大坟圈子,让你永世不得复生!” 她知道老貂头还会出现,因此不敢在此地久留,便对丫鬟们道:“今天晦气,赶紧回家。” 四个人闷闷不乐往家里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是城里有名的大傻军。 大傻军生在一个富户人家,智力有缺陷。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生得是肥粗胖大,经常在大街上闲逛。一旦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在屁股上拍一巴掌,然后转身就跑。 大傻军本来玩心就很重,在老貂头的摆布之下,胆子也就更大了。见黄芸姗如此美妙,也就紧跑了几步,就将四个人追上,照着黄芸姗的后背就是一拳头。 这一拳力量极大,打在后背上如遭重锤一般。黄芸姗“啊”的一声,身子向前一倾,幸好有丫鬟将她拦住,这才没有摔倒。 大傻军大嘴一动,发出“吧嗒”的一声,左右拍着屁股,侧着身子,一蹦一蹦地朝东跑去。 三个丫鬟见夫人被打,一窝蜂似的追了过去,举起手中的利器,疯也似的向大傻军的后背刺了过来。 俗话说得好,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更何况老貂头想把黄芸姗搞垮,见三个丫鬟举刀刺来,便叼住了大傻军的裤脚,用力朝后一拽,“咯哧”的一声,裤子被扯开一个大口子。 好在这家伙膘满肉肥,吨位较大,只是打了一个踉跄,没有跌倒,拎着裤子就逃跑了。 三个丫鬟也知道,即使追上了,又能拿一个傻子怎么样?也就没有继续追赶下去。 四个人回到府中,黄芸姗越想越憋气,当天就借着她母亲法力,给仙界烧了一炷信香。就把三个妖鬼藏匿地点,举报给了仙界。 这两鬼一妖对人间危害极大,得知他们就藏在李家坟圈子,当即派雷公电母前去除妖。 当天夜里,雷电交加,李玉凤的坟墓登时被劈为两半。 三个妖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化为了焦骨。这也正应验了那句话:把魔鬼当成救世主的人,最终沦为魔鬼的祭品。 心病已除,黄芸姗脸上的忧丝瞬间散去,比此前更加阳光灿烂。 王维虎也有妻子,但她出身农村,不但长相平平,更是都打字不识一麻袋,与百媚妖娆的黄芸姗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大丈夫理应广纳奴仆,更何况王维虎乃一县之长,纳一房妻妾,也是理所当然。没过几天,两个人就以夫妻的名义出席了一场大型宴会。 黄芸姗属于聪明智慧之人,交际场上她无所不会。 有人夸赞她:撒娇卖萌她都会,上得台面很高贵,回到家中很贤惠;识大体,懂进退,你不会的她都会。不但解风情,还得有韵味。让人痴迷又沉醉。 这样优秀的女人很快就得到好多富商的赏识,没过几天,黄芸姗也就成了北宁城的形象大使。 财源滚滚,幸福无限,前生今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舒心。 可好日子不长,老貂头、赵不伤的阴魂不散,就把黄芸姗搞到了天界。 这天黄芸姗正与王维虎坐在饭厅里用餐,突然窗外金光万道,三个降妖力士由天而降。 黄芸姗见势不妙,转身刚要逃跑,一个降妖力士把手掌一翻,一道金光激射而出。黄芸姗“啊”的一声惨叫,顿时就瘫坐在地上。 周身剧颤,灵光一闪,竟然变成了一只两尺多长,长着三条尾巴的黄鼠狼,嘴里还含着一粒真丹。 一个降妖力士从它口中取出真丹,说了一句:“就让它自生自灭吧。” 又是一道金光射出,那只黄鼠狼瞬间就化作一堆焦骨。 王维虎不过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哪见过这等场面,惊吓过度,竟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四处乱走。 俗话说得好,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如今官职也没了,此前对待妻子又不是很好,也就没有人细心地照料他。 小年儿那天,鞭炮声不断,王维虎显得格外的害怕。不知何时,偷偷地溜出了家门。等找到他时,已经被冻死在北关的桥洞里。 这也中了那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也许这就是善恶有报的缘故吧。 王维虎、黄芸姗毕竟属于知名的人物,他们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各地。 万钧听到黄芸姗的死讯之后,悲痛不已。突然想到髌骨这件事。打算借一辆驴车,到北宁城把黄芸姗的尸体拉回来,将来和他葬在一起,岂不是来世夫妻。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念念不忘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钧与刘小刀结完婚之后,刘王氏就在女儿家住了下来。起初还可以,过了一段时间,万钧不是嫌人家能吃,就嫌人家像个乡巴佬。 万钧家与王祥山家只隔三个大门口。自打关丽萍走了之后,他又要照看果园又要照看这个家,有的时候,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二刚子的母亲见刘王氏在女婿家过得很不顺心,就从中做媒,把刘王氏许配给了王祥山。说是许配,不过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万钧正在四处借辆驴车,可走了好几家,得知他要进城去拉尸体,谁还肯借给他。有心到城里去租一辆,可听说运尸体的费用很高,也就罢了。 他把全屯有车的人家想了个遍,恍然想起王祥山家中有驴车,就到他家去借。 这天中午,刘王氏正在厨房做饭,见万钧走了进来,便迎了出去。 得知万钧要进城去拉前妻的尸体,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就偷偷地溜出了大门,喊来了他爷爷和奶奶。 万长富得知此事,险些气炸了心肺,上去就给了万钧几个大嘴巴子。万钧来了那股浑劲,谁也不怕,就要跟他爷爷动手。 好在邻居来得及时,这才将爷孙俩拉开。 经过爷爷、奶奶好一番苦劝,万钧这才放弃进城的念头,咧着个大嘴,哭着喊道:“大丫头,我对不住你呀!”痛哭流涕地朝家中走去。 此后几日,万钧一直闭门不出,郁郁寡欢;无论什么人劝说,只说一句话:“活着没有意思。” 万老太太以为中邪了,就想请个大仙儿给他瞧病; 万长富怒吼道:“请什么请。邪不迷人,人自迷。他得的就是心病了。万钧不是说活着没有意思吗?那就谁也别管他,饿死他算了。” 万老太太心疼孙子,有心把他接到自己的身旁。 万长富喝道:“后天烙铁沟办事情,咱俩明天就得去,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万老太太眨巴几下眼睛,觉得一个二十岁多岁的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怎么也饿不着冻不着,索性就跟着老伴儿走了。 刘小刀见万钧越来越过分,对他的印象也就越来越差。见他一直都想着前妻,很是生气,索性夹着包去娘家,就把万钧一个人丢在了家里。 数九隆冬,天气奇冷无比,万钧既不做饭又不取暖,整天往被窝里一倒。 如果饿了,他就捧了一捧生花生,切了一个白菜心,舀来一碗大酱。披着被子,喝上一杯白酒。 第一天还能扛得住,第二天,屋子里就好像冰窖一般。他以为刘小刀离开他就活不了,决定再坚忍几天,必须杀杀她的臭脾气。 没想到刘小刀一去不回。饥寒交迫,苦熬了整整三天,实在有点扛不住了。没有办法,只能腆着那张老脸,到王家去接刘小刀回家。 平时万钧拿刘小刀根本就不当人看,说句心里话,确实有些心凉了,如不是有家难回,不然早就离他而去。 任凭万钧怎么说,刘小刀说什么也不肯回家。 万钧一时也没有了辙念,只等爷爷、奶奶随礼回来,求两位老人去接刘小刀回家。 两个老人虽然很生气,但又不能不管,倘若刘小刀走了,这浑蛋玩意往家里一凑合,更是闹心,便拎着两包果子,去了王家。 刘家母女忍耐万钧已经好久,这次可有机会了,母女俩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开始叱责万钧的种种的不对。 万长富心如明镜,一边苦劝一边大骂万钧。 经过好一番的劝说,刘家母女这才给万老爷子一个面子,让刘小刀回家了。 经过这场波折,万钧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刘小刀本着“人生短短几十年,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受些委屈也就罢了。”两个人又过在了一起。 晃眼春节就要到了,无论治安军还是战神军,都想快快乐乐地过个春节,因此双方都很谨慎,避免擦枪走火。 腊月二十五这天,天气很冷,闲着没事,万恩、上官彩青、李秀秀、宋小山就想打几把扑克,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可还没等抓上几把,马烈久、万强、赵明、马烈火走了进来,几个人连忙将扑克收拾了起来,各自找个地方坐下,开始谈论起过去的一些趣事。 一群人你说我笑,正在开心。这时,一个通讯兵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我告诉大家一条好消息。方才线人刚刚来电。我们的死敌王维虎、黄芸姗近期全部玩完啦!” 众人高兴不已,纷纷鼓掌欢呼。唯有万恩摇头叹息。 马烈久性格外向,经常与万恩打闹,便开始拿他逗趣:“我说小崽子,老李家大丫头死了,你叹什么气啊?莫非你跟她也有一腿?” 万恩挥手打了他一巴掌,解释道:“平生黄芸姗害我最深,我本想天气一转暖,就杀进北宁城,没想到让这个妖女先走一步。想到不能手刃仇敌,总觉得有些可惜!” 上官彩青讲道:“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去仇恨黄芸姗。倘若没有这妖女,你命中哪有这些磨难?倘若你不饱受这么多的磨难,怎会变成百折不挠的你?倘若没有这百折不挠的精神,你又焉能成为三军首领?可见世间之事,原有冥冥天意……” 一旁的宋小山突然插嘴道:“那可不!倘若没有这些事,怎会再娶一个新媳妇。” “小兔崽子,我叫你多嘴!”万恩起身想要打他,宋小山早就有所准备,把身子一转,拔腿就往门外跑。 上官彩青就坐在火炉前,右腿随意朝前一探,正绊在宋小山的左脚上,结果闹了一个大前趴。 宋小山年纪最小,大家伙都喜欢拿他寻开心,见他扑倒在地,一起鼓掌叫好。 宋小山爬了起来,看了看上官彩青的脚,又看了看众人,突然指向了上官彩青骂道:“女土匪,你就是世间最坏的女土匪!” 上官彩青笑个不停,也不搭理他。 宋小山又把手指向了众人:“你们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好玩应!”腾身一蹦,朝门外奔去。 一场笑料过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万恩掰着手指算了算,对众人道:“掐头去尾,距离春节只剩下四天了。该杀猪就杀猪,该宰牛就宰牛,必须把年货和物资全部分发下去。” 李秀秀道:“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年货和物资基本分发完毕,保证让兄弟们过一个愉快的春节。” 万强看了一眼万恩,用尊长的语气对他道:“你别只顾着关心别人。彩青姑娘还未过门儿,军中乱哄哄的,连个好住处都没有。你准备带她到哪里去过年?” 万恩寻思了一下,缓缓地讲道:“本想把我娘和姨娘接到西河门,与干爹他们一同去过年。但那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萍姨和彩青都觉不大方便。更何况西河门距离军营较远,所以我不想去了。听修忠旺说,南公馆年前就已经放假了,环境较好,我打算一家人在哪里安安静静地过个团圆年,还没商量呢。” 马烈久点头道:“那里确实不错,只是服务人员一放假,连个做饭的都没有,怎么也不能让娘亲和萍姨伺候你们吧。” 李秀秀起身说道:“要我说呀,赶早别赶晚,近期军中也没什么大事,早一点过去。好多年没和母亲在一起了,多团聚几天。如果没人做饭,我给你们做几天饭,找到厨师之后,我再回来。” 万恩笑道:“还是三嫂好。” 马烈火把手一挥,嘿嘿笑道:“你三嫂要是好的话,你赶紧把她也拉走喽。免得一天磨磨唧唧的,整得我一天好心烦。” 李秀秀啐道:“不知道咱俩谁烦人。遇到你这个混不讲理的家伙,什么理也说不通啦!” 马烈久摆手道:“你们俩先别咯唧了。想想军中谁做菜好吃,就带过去一个。” 上官彩青摆手道:“迎春、艳春与我一同过去,保证把二老伺候得开开心心。” 马烈久刚想说话,门帘一挑,宋小山笑嘻嘻地跑了进来,举着右手道:“大家伙都别说话了,我现就给你们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马烈久喝道:“有屁快放。” 宋小山笑呵呵地走到场地中间,挺着胸脯说道:“方才有探兵从关家屯回来,给我讲了好多有关有万钧的故事。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心。” 万恩、上官彩青对关家屯颇感兴趣,便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讲。” 宋小山故意清了一下嗓子,就讲起有关万钧的一些趣事。比如黄芸姗如何给他带绿帽子;如何入狱被打;如何嫌弃刘小刀;如何借车去拉黄芸姗的尸体;如何被家人冷落;如何冻得呲牙咧嘴……。 他连比带划,口沫横飞,叙述间不免有所夸大,听得大家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当讲到万钧的丈母娘嫁给了王祥山时,转头看了一眼万恩,连忙解释道:“我这也是听手下讲的,不知道真假。” 万恩叹道:“想不到姨娘为了救我,竟然毁了自己的家庭。” 上官彩青淡然地说道:“你用不着自责。我在他家住了那么久,对王祥山这个人颇为了解。不但心眼儿小,还是一根轴。说句话也是又臭又硬。我看萍姨离开他,也算是天大的幸事。 “萍姨今天还没过四十岁,打完这场仗之后,如果想要再嫁的话,凭她的长相与人品,找个好男人有多是;如果不想再嫁,就和娘亲住在一起,万恩你为她养老送终。” 万恩皱眉道:“这都是后话。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件事我该不该当萍姨讲?讲了吧,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怕她上火,过不好这个年。不讲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万一听到了,心里更加难受。” 上官彩青道:“讲了也无妨。这些年来,姨夫整天守在果园里,一年到头,也团聚不了半个月,两个人之间早已没有了感情?” 李秀秀道:“想告诉她就早点告诉她,别过年了,才想起谈这件事。” 马烈久把头一转,瞪着眼珠子对万恩嚷道:“眼下也没有什么大事,都在喜迎新年。既然想过个团圆年,那就早早地把二老接过来。心里白纱膛儿似的,坐在这里瞎扯淡!” 万恩一凛,立刻起身,拉过上官彩青的手道:“彩青,咱今天就走。” 李秀秀见二人真的走出房门口,便问道:“你小子真走啊?” 万恩顿住脚步,蓦然转身,朝众人拱手道:“诸位新年快乐!咱们过年见!” 二人径直来到迎春、艳春的住处,收拾好东西,驱车直奔南安镇而去。 南安镇与西河门互通电话,眼下西河门也有几辆汽车,当天就把万兰、关丽萍送到了南安镇。 修忠旺得知一家人要在这里过年,早早就把年货送到南公馆。 镇子里的买卖铺子遍地都是,卖什么都有,几个女人又喜欢逛街,自然会添置好多的年货。一家人喜气洋洋,开始喜迎新春。 万恩没有把王祥山再娶之事告诉关丽萍,而是讲给了母亲。 万兰听完,满不在乎地道:“啊,就这事啊。你姨娘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听说了,用不着掖着藏着的了。你姨娘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全不放在心上。” 万恩笑道:“原来你们比我消息还灵通啊。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大傻均那些事。” 万兰、关丽萍似乎对万钧颇为有趣,便坐了下来。万恩为了让二老开心,就有枝添叶地讲起万钧的趣闻。 有关万钧独自待在家中,连冻带饿的细节讲得更加生动,乐得二人眼泪都流了出来。 当谈起王祥山已经把刘王氏娶进家门时,关丽萍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地道:“你记住我的话,两个人用不了半年,保证分手。包括万钧和刘小刀,估计也长久不了。” 万恩点头道:“是啊。我现在才弄清楚,原来刘王氏是叛徒刘忠宝的妻子;刘小刀是他的女儿。一定是这二人走投无路,才到关家屯去避难。” 第三百六十八章 喜迎新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炉火熊熊,屋子里温暖如春。一家人正坐在一起闲聊,忽听大门外有人喊道:“屋里有人吗?” 众人转头望去,见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有好多烟花爆竹,便一起走出门外。 万恩见赶车的是一个陌生的老头,便问道:“你找谁呀?” 那老头先向众人道了一声“过年好。” 然后笑着说道:“我是修城主派来送货的。他说你们好不容易过一个团圆年,就让我给你家送一些礼花和鞭炮,为节日增添一些色彩。” 万恩哈哈笑道:“干爹想得非常周到。” 万兰白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小时候就愿意放鞭炮,这回可满足你的心愿了。” 大家伙一齐动手,将烟花爆竹放在外面的石台上。万恩掏出两块银圆做答谢,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要,赶着马车就走了。 万恩心情大好,恍然想起童年时代过年过节的快乐,便搂过母亲的脖子,笑着说道:“小时候,我从阳历年就开始攒钱买鞭炮,总是受你的限制,这下子可好了,送来了半马车鞭炮,看你还管不管我了。” 万兰随意地踢了一下脚下的鞭炮,哼道:“这破玩意,让我们放都没人放。你就自己一个人放吧。” 话音未落,却听关丽萍道:“没人放,我放!” 万兰推了她一下,笑说道:“你一个妇人家家的,干嘛要喜欢这玩意?是不是有意在拆我的台啊?” 关丽萍哈哈笑道:“说起放鞭炮这件事,还真是王祥山给我逼出来的。每到除夕之夜,左邻右舍都鞭炮齐鸣,唯有我家整了两挂小鞭儿,赶像放屁似的,响几声,也就完事了。没有一点生气。” 上官彩青问道:“干嘛不多买一些呀?” 关丽萍哼道:“买鞭炮不得花钱么!那犊子玩意,心眼儿小得像个针鼻儿。每当卖完水果,他都把钱都得拴在肋头骨上,生怕被我给偷走喽。后来我手里有钱了,就自己买,自己放。把他气得像葫芦头子似的,一边看一边叨咕:听个响儿,有什么用?有这个钱,买点鸡鸭鱼肉该多好。你们说说,节日里放些鞭炮,听着也有生机,是不是?” 万恩笑着对母亲道:“我们几个都出来放鞭炮、迎财神,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屋子里。” 万兰把手漫天一舞,哈哈笑道:“那可不错!你们在外面放鞭炮,我就把门一插,饺子煮好喽,葡萄酒往桌子一摆,你们几个就在外面冻着吧。” 一家人说说笑笑,说不出的温馨,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和平年代。 时间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万兰偷偷地把万恩叫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儿子,过年了,要不要给湘君和金玲上炷香?” 万恩摇头道:“生不立牌位,更不能给活人烧香。你这样做,她们俩会受不了的。时辰到了,我们一起祭拜一下天地,顺便给二人祈求个平安就可以了。” 万兰茫然地问道:“那我给黄金玲烧柱香还不行吗?” 万恩搂着母亲的脖子,偷偷地指了一下上官彩青,低声问道:“这个丫头是谁?” 万兰拍了一下大腿,哈哈笑道:“玄学之事我弄不明白,全听你的。” 午饭十分的丰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万兰特意多摆了两副碗筷,是给湘君和孩子准备的。大家伙心知肚明,但顾及上官彩青的感受,谁也没有把事情挑明。 一家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远远地飘到大门之外。 入夜了,迎春、艳春早早就点燃了大红灯笼。红光普照,院子里一片火红。 夜色越来越深,随着新年的钟声响起,外面的鞭炮越来越响。 万恩看了一眼北墙下的座钟,对上官彩青和关丽萍道:“是不是该接神了?” 关丽萍把手一挥,大声说道:“福禄财神到我家,走,接神去!” 万兰、迎春、艳春在屋子里包饺子;万恩、上官彩青、关丽萍穿好了衣服,手里拿着香火,来到院子中间,把烟花、爆竹有顺序地摆好,在依次点燃。 爆声接连响起,一道道绚丽的烟花划破夜空,层叠绽放,缤纷五色,光陆迷离。 万兰、迎春、艳春顿时被这美景给吸引住了,立刻打开乐窗户,探头望去。 见五彩烟花慢慢地上升,像一朵朵盛开的菊花;又慢慢下降,像天女散花。有时夜空是金灿灿的,犹如金黄的稻田;有时是红彤彤的,像一个巨大的苹果。 万兰丢下手中的擀面杖,对二人道:“这玩意还真挺好看的。咱三个也不包饺子了。一同接神去!”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跑出了门外,也加入了鸣放放鞭炮的行列。 爆竹声声,响彻云霄;烟花朵朵,灿烂无比;整个夜空好像穿上了一件五彩缤纷的衣服,美丽极了。 万兰、关丽萍见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便退了回来,站在台阶上,仰望着夜空,一边鼓掌一边跳脚高呼,仿佛又回到了可爱的童年。 眼看着鞭炮所剩无几,万兰大声喊道:“行啦,初一、初五还得放呢,别放光了。” 四个年轻人又放了几个二踢脚,这场焰火盛宴也就结束了。 关丽萍来到大门口,站在门石上,扯着嗓子高喊:“黑丫头,白小喳,回家吃饺子喽!”声音宏大,传播得很远。 万恩、上官彩青笑吟吟地问道:“姨娘,喊这些干嘛?” 关丽萍满怀爱惜地打了二人一巴掌,笑着说道:“消灾免难,在新的一年里,保证你们安然无恙。” 放完了鞭炮,开始吃年夜饺子。 红烛高照,酒菜飘香,一杯杯红酒在烛光下更加鲜红。众人围坐在桌前,吃着鲜美的饺子,喝着甘甜的美酒。 万兰为了让孩子们吃得高兴,不但饺馅儿多样化,还在饺子里包了好多东西。 吃到硬币,象征着一年财源旺盛;吃到豆腐,今年有福;吃到糖块,今年爱情甜蜜;吃到肉片,骨肉相连…… 花样繁多,几个年轻人虽然已经吃饱,但为了吃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依旧不肯放下筷子。万兰、关丽萍坐在一旁帮助寻找,直到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找到,这才罢休。 星空寂寂,爆竹声渐稀,偶尔有爆竹声从远处传来,显得异常的孤寂。 午夜已过,众人都觉得有些困乏,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到卧室歇息。 万恩也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仰卧在床上,心潮澎湃,转侧难眠。又和从前一样,悄悄起身,站在苍穹之下为湘君祈求平安。 “蓬!”一朵烟花在宝蓝色的星空中炸射开来,彩菊似的缤纷怒放,突然一道彩光笔直而下,宛如一条巨大的条幅,悬挂在空中。 上面清晰地写到:四姑娘安然无恙,不必牵挂。祝万家幸福团圆! 万恩心如爆炸一般的狂喜,当即拔足狂奔,突然一条人影冲天飞起,青衣鼓舞。夜空湛蓝,一道淡淡的彩光在她周围迤逦闪烁,宛如仙人乘风归去。 万恩连忙顿住了脚步,若不是顾及上官彩青的感受,一定会仰天狂呼,纾解一下狂喜之情。 他抑制住心中的喜悦,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中,脱下了衣服,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伴着夜风,伴着星光;伴着零星的鞭炮声,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眨眼间就过了初五。 眼下正在备战,一家人不得不再次分开。 临行前,万兰对儿子道:“今天是你三爷爷六十六岁寿辰。在娘的心里,你三爷爷是咱家为数不多的亲人。我也知道对岸封锁得很紧,你能不能让潜伏的内线捎一些礼金过去?” 万恩咋舌道:“河北岸戒备森严,三爷爷与咱家的关系众人皆知。他家办寿,必然有奸细监视,无论派谁去,都会有危险。事情不在一刀一切上,等收回河北岸,我就给三爷爷盖一所新房子,雇个仆人,让二老颐养天年。” 万兰点头道:“既然我儿也有难处,那就算了吧。彩青这孩子无论家庭还是人品都不错,你要好好地待他。湘君虽好,但毕竟是过去之事,你千万不能活在湘君的阴影之下,慢待了彩青姑娘。” 万恩微笑道:“娘,孩儿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会好好地珍惜我们的缘分。你和姨娘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往军中打电话,我会常山去看望你们。” 万兰、关丽萍各自掏出一个红包,交到万恩的手中,低声道:“这是给彩青的礼物,回去后就交给她。还有,虽然你和彩青还没有成亲,但在外人的眼里已经为你生儿育女,是你真真正正的妻子了。按理说,你年前就该拜访一下你的岳父、岳母,顺便看看孩子。年也过完了,你是不是去上官屯一趟。” 万恩叹道:“按理说哪都应该拜访一下,可大战在即,我身为三军统帅,一刻也离不开军营。” 把头凑到母亲的耳边,低声道:“我来这里过年,也有麻痹敌人之意。” 万兰听完这话,惊得是目瞪口呆,低声问道:“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万恩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要圆兄弟们的一个梦。” 母亲什么也没说,眼泪却是簌簌而落。半晌才说道:“儿子,我对当今时局也不大清楚,无论风云如何变化,你必须和兄弟们站在一起。” 这时,上官彩青、迎春、艳春拎着东西走了出来。万兰、关丽萍又和她们说了半晌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汽笛声响起,汽车启动了,由慢转快,向远方驶去。 万兰、关丽萍依旧站在寒风之中,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直到汽车消失在在视线之外,这才返回房中。 晃眼离开军营七八天了,虽然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万恩依旧放心不下,在前沿阵地寻视了一周,这才驶入大本营。 小弟归来,兄弟几个本想热闹一天,然后到二十六师、二十七师的师部拜拜年。哪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万花庄的线人送来了情报,说范科带这十多个人,不但在三爷爷闹事,还打死了许家六七口人。 万恩得知此事,一股悲愤的烈火猛地窜将上来,烧得他双目尽赤,双手微微颤抖。但他毕竟身为三军统帅,万事必须克制冷静。 于是,他强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问道:“谁知道详情,请给我讲一讲。” 宋小山朝前跨了一步,对万恩道:“是我与线人接的头,这件事我知道的最清楚。” 原来徐忠信担心战神军在春节期间搞破坏,就把最新招募来的一百多个新兵,改编成治安大队,范科为大队长。 这个范科正是许家沟那个。当年父子俩伙同二仙姑绑架了李秀秀,万恩等人追踪到尖山子,包围了二仙姑的家。 范必得、二仙姑被当堂击毙,只可惜跑了范科。这家伙无去可去,就到万花庄投奔徐忠信。 当年徐忠信调查万戬的案子之时,曾与范科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与万恩有着血海深仇,就把他留在了军中,让他去刺探情报。 范科虽然凶狂残酷,勇悍绝伦,但也绝非一味嗜血的莽夫,更象一只冷酷而机狡的猛兽。 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他利用各种关系,收集了好多重要情报,便从一个无名小辈,一下子跃窜升为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在许家沟生活了十七八年,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更知道许镇山与万恩家的关系,估计万恩会派人前来祝寿。 倘若抓到万恩的家人或手下,那岂不是大功一件。于是,他就亲自带着十几个手下,扼守个个路口,盘诘行人。 结果从上午一直盘查到中午,挨了半天的冻,一个可疑人也没有发现。几个手下不免有些抱怨。 范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们都不要抱怨了。西山秃子家不是正在吃席吗,我这就带你们到他家吃酒。看这帮瘪犊子敢说什么。” 这些手下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混子,没有事做,才想起当兵混一口饭吃。一听去吃酒席,自然乐得不得了,便晃晃荡荡地朝许三爷爷家走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血溅许家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范科与许氏家族之间,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敌视已非一日;见范科带好多人前来,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外面的人急忙给许镇山去报信。 这时,范科已经到了许家的大门前,见许族长和许镇山亲自出门迎接,便冲着院子里拱了拱手,朗声说道:“祝许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许三爷爷见范科带好多人前来贺寿,虽然不似恶意,但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满腹狐疑地瞧了瞧众人,勉强拱手道:“贵客光临,乃许家之幸!范长官请进!”领着众人朝院子里走去。 许三爷爷生怕他们找茬闹事,不想招惹他们,就让司仪把他们请进了正房,单独为他们安排了一大桌子酒席。 范科等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端起酒杯就灌。酒过三巡,范科不禁想起当年被逐出许家沟的一幕,就想借着酒劲儿大闹一场。 他见桌上的酒菜所剩不多,便大声喝道:“东家,赶紧上菜!” 许牛子生怕怠慢了人家,急忙盛了两碗酸菜,托着方盘来到桌前。一个手下故意用脚一绊,许牛子打了一个踉跄,方盘里的两碗菜掉落在地上,溅起了好多的菜汤。 范科对许牛子本来就怀有仇恨,就以脏了他的裤子为借口,不但把许牛子给打了一顿,还掏出手枪,顶在许牛子的脑袋上。 许族长、许三爷爷急忙走上前来,不但向他们道了歉,还同意给他们一定的赔偿。 范科向来凶狂,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更是杀心荡荡,早把“和平协议”给忘得一干二净。眼中凶光爆闪,咆哮道:“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去死吧!” 手指连动,罪孽的子弹打中了许牛子的头部和三爷爷的胸膛。 许三爷爷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指着万科骂道:“畜生,我孙子不会放过你的!”咳嗽了两声,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就此含恨而去。 许族长见范科大开杀戒,生怕他伤害更多的族人,拔腿朝门外就跑,大声喊道:“范科杀人啦!大家伙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听到枪声本来就很害怕,听到族长如此一喊,便开始四下逃散。 当年追打范家父子,正是听从许族长的指挥。范科听到这声音,脑中嗡然一响,刹那之间,被众人追打的情景蓦地浮上心头。 耳中充斥着咒骂声、怒吼,以及父亲那凄恻人心的呼救声……他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咆哮道:“开枪!开枪!我要灭掉许家全族!” 十几个手下应声听命,纷纷拔出短枪,一窝蜂似的冲出了门外,好在人们逃跑得及时,院子里只剩下许族长、三奶奶以及五六个体弱多病的老年人。 这帮恶魔依旧不肯放过,将院子里的人全部杀光。拿走了礼金和一些礼物,便扬长而去。 三爷爷自小便极为疼万恩,当他是亲生孙子一般,在万恩的心中,除了母亲之外,三爷爷属于最亲的亲人。 本想夺回家园之后,像亲生爷爷一样赡养两位老人。可万万也想不到寿辰之日竟然遭人暴打。他怒火如沸,周身骨骼咯咯暴响,当即就开始调兵遣将,要为三爷爷报仇。 上官彩青见他有些冲动,便拉着他的手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不是给你攻打万花庄最好的机会吗?” 万恩摩挲几下胸脯,立刻冷静了下来,忖道:“倘若我利用这件事向外掀起战事,既不失信于盟友,又让刘翔奎知道,是他们违约在先。” 于是,便召集众将,密商军机大事。 大厅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上百名将领各自坐下,面色凝重,不知要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万恩扫望一眼众人,沉声说道:“今天中午,许家沟出事了。我三爷爷家不但惨遭灭门,还有好多族人惨死在范科的枪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决定借机攻打万花庄。” 眼下战神军兵强马壮,正属于巅峰状态。尤其春节期间,将士们隔河而望,无不想念自己的家乡。 此话一出,绝大多数将领都摩拳擦掌,表示赞同。唯有三位长老、万强、赵明等人表示坚决的反对。 万长老虽然在军中没有职位,但在八族人的心中仍旧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率先讲道:“我认为此刻攻打万花庄有些不妥。理由其中有三。第一,天气寒冷,倘若久攻不下,我军定会伤亡惨重; “第二,眼下兵强马壮,盟友众多,已经对玄狐山一带形成了包围之势。倘若聚集各方的力量,进行围遏牵制,春季围城大战定可以大获全胜。 “第三,敌我两军划河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倘若因为这点小事,突然万花庄开战,岂不是气量狭隘,如何大振声威? “我建议还是通过联络处,向徐忠信递交一份建议书,逼迫他们交出打人真凶,继续巩固联盟,按原计划打好这场春季战争。” 万恩缓缓起身,先给诸位先行一礼,便讲起眼下的形势。他思路清晰,脑中一片澄明,讲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 他先讲国际形势,再讲国内形势,最后才讲对战神军的利与弊。 当讲到罗刹国可能要出兵东北的时候,突然把头一转,望向三位长老。大声问道:“倘若苏、共掌管了北方,三位长老,以你们经验,战神军的胜算又有几何呢?” 三位长老被问得措手不及。万长老皱眉半响,才低声道:“最多三成。” 万恩微微一笑道:“别说三成,就连一成胜算也不具备。我们既不想称霸一方,又不想外王内圣,威服天下,占领更多的城池,只会引火烧身,最终被其他党派联合消灭。正因为大势所趋,我决定放弃春季围城之战。” 万长老问道:“春季围困之战是盟军共同策划的,我们说抛弃就抛弃,如何向盟友们交代?” 万恩讲道:“我们与这些盟友既非嫡亲,又无姻戚,更没有统一的思想。突然结盟,大多数都是为了自保。东瀛人已到强弩之末,打完一场仗之后,也就不宣而散了。 “此前战神军不是没有拿下万花庄的能力,而是顾忌东瀛人的飞机,一旦家园被毁,境内大乱,即便是回家了,又有什么意义? “眼下的形势变了,东瀛人自身难顾,已经把玄狐山一带视为蛮夷荒野之地,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待? “此前有诸多的不利因素,奈何师出无名,而现在范科杀了我的亲人,报仇雪恨理所当然。 “如果此时出兵,不但理由充分,还能圆满兄弟们的心愿。更能获得盟军的大力支持。我觉得此时出兵,是最合适不过了。” “诸位,此决定不仅关系到兄弟们的未来,更关系到八族人日后的安危。各位长老,此中轻重得失,还请仔细斟酌。”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凝重,深以为然。 马长老点头道:“万恩说的很对。北方土地肥沃,矿产资源丰富,工业也是极其的发达。可以说谁得东北,谁得天下。 “玄狐山一带,当属于必争之地。一旦内战爆发,我们就被列为第一个攻打的目标。此前外敌入侵,还能目标一致,一旦陷入内战当中,性质可就变了。 “倘若我们拒绝归顺,在那些政党的眼中,我们不是捍卫家园,而是一群土匪……还是先夺回家园,再做长久的打算吧。” 经过万恩、马长老如此一说,万长老、万强、赵明也感悟极深,纷纷点头称是。 过了良久,万长老这才叹道:“也许是我的思想太过于保守,对那些外国人的新理念无法接受,总觉得他们这一套属于逆天而行……。唉-!看来‘无为而治’那一套以后是彻底行不通了。” 转头看了一眼万恩,悲凉地说道:“万恩,我的思维缓慢,又跟不上形势,以后就不再参与军中之事了,免得给你们添乱。” 万恩见万长老十分悲观,便劝慰道:“长老不要悲观,‘无为而治’是道家的治国理念。意思就是‘顺天之时,得人之心’,而不要违反天时、地性、人意,更不要凭主观愿望和想象行事。 “别看他们的思想有多么的先进,但不切合实际。倘若违背自然规律,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走向消亡。 “皇权可以随意更迭,国家的称号可以随时改变,但道法却是无生无灭,长存于天地之间!我敢保证,顺应自然科学的作为,就是永远合理的作为。” 万长老摆手道:“不提这些了,还是谈谈这场仗该怎么打吧。” 这场仗规模不会太小,双方都会投入将近十万的兵力,那么,需要备战好多时日。于是便对三位长老讲道: “三位长老,你们这就启动联络处,与对岸展开谈判。逼迫徐忠信交出范科。成功与否并不重要,意在麻痹敌人。” 三长老起身说道:“我们这就去办。” 等三位长老走后,万恩与众位将领开始沙盘推演,研讨几次,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令赵明、许大军带工兵两千兵,秘密入住西郭屯,挖战壕、修工事…… 等防御工事修得差不了,再让万强率领步兵一万,沿着东线进入西郭屯。目的就是阻击海州城的援军,最低坚守两个昼夜。 万强、赵明、许大军起身行礼道:“遵命。” 万恩又手指点了点兴隆镇道:“此次战斗规模很大,北宁城、黑城都会出动援军。崔二虎、上官彩青、迎春、艳春,你们几个立刻联系三山两寨以及城西所有的绺子,五天之内,在兴隆镇会合,兵合一处,阻击这两个城的援军。” 崔二虎不屑地道:“这点事儿还劳驾弟妹干嘛?她要是回大河东开展工作,不但金家人不买账,她爹也会把她骂个半死。不瞒你说,我们几个绺子暗地里合计过,还想大闹一次北宁城。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办就可以了。” 这帮悍勇之徒原本就是一盘散沙,最需要的不是亲和力,而是严明的纪律,万恩担心他们我行我素,不能步调统一。 便拍着崔二虎的肩膀道:“你小子整天嘻嘻哈哈,这帮悍匪能听你的吗?别忘了,我要你们去打阻击,而不是让你们去打劫。” 崔二虎信誓旦旦地道:“你二哥虽然不能约束军纪,但能以德服众,保证竟这几个绺子凝结为行动统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些悍匪义气深重,他们能帮助自己,只是奉行江湖上的一个“义”字,虽然隐隐有些不放心,但见崔二虎如此有信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必须给我打好阻击,否则我就割下你的脑袋,当夜壶来用。” 崔二虎嘿嘿笑道:“你小子别信不过我,二哥保证不让两路援军通过兴隆镇。” 万恩还要去宜州城去拜见两位师长,就把攻城演练的任务交给了马烈火、修忠旺、黄长生、赵老蔫儿等人。 敌人的侦兵多如牛毛,经常混在百姓中间,为了不打草惊蛇,因此不敢光明正大的搞大规模的演习。经过商量,干脆把几万大军带到黄家村,以山头为城池,进行攻城演练。 如何攻杀退守;如何在枪林大雨中前进;如何在严寒中配合与自救,总之,在这些人的率领下,三军将士斗志昂扬,决心要打赢这场大仗! 第二天,赵明、许大军就带兵出发了。为了不被敌人发现,所有人都办成普通百姓的样子。 有的办成商队,牵着马匹和毛驴,驮着武器和补给;也有的办成逃荒的难民,昼伏夜行,两千工兵陆续到达了西郭屯。在两侧的山上,秘密地构建工事。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东瀛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毕竟在北部还有十几万虎狼之师,为了防备万一,万恩决定亲自去一趟宜州城,请求二十六、二十七师参战。 第二天一大早,万恩就带着上官彩青、宋小山去了宜州城。 见到几位长官之后,便把攻打万花庄的想法详细地讲了一遍。 第三百七十章 起兵讨伐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国民军把两个师驻扎在这里,就是等东瀛人投降之后,在这里接管地盘,倘若能配合战神军打好春季围困之战,岂不是大振声威? 岂料万恩要提前打响复仇之战,他们自然很不满意。但毕竟此前交情深厚,加上武思远、宋万等人从中劝说,二人看在万恩个人的面子上,答应他各出一个团的兵力,去牵制从锦城赶来的援军。 万恩万分的感谢,连连给众人行礼,当晚上就回到了军中。 此前,敌我双方划河为界,为了避免冲突,相互之间设有联络处。三位长老当天就向联络处递交了一份材料。措辞十分严厉,要求贵军在七天之内,必须交出范科,否则后果自负。 联络官见事情很严重,次日一早,就见到了徐忠信。 范科是徐忠信得力干将,自然要去袒护。当即就给三长老回了一封信。 大意是:因为我方一时管理疏忽,导致血案的发生,我方深表同情和遗憾,努力做好善后事宜,加强团结与沟通。 范科开枪伤人,纯属于个人行为,我部正在积极地配合调查与抓捕,定会给死者一个交代。 三位长老那是何许人也?一看就知道这是在敷衍了事。此后任凭三位长如何敦促,再没有消息了。 万恩只想打徐忠信一个措手不及,因此也就不想再拖延下去,等万强所带的兵力刚进入西郭屯,这边就起兵了。 正月十二这天,玄狐山一带漫天大雪。校军场上,红妆素裹,红毡铺地。 十万大军身穿崭新的军装,在广场的东、西、南、三面排成了三个方队。在瑞雪纷扬的寒冷中,如钢浇铜铸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留守坐镇的万长老、马长老、许长老、修万里、万兰、关丽萍等人率领文武官员,早早列队在道路两旁,恭送大军出征。 这些流浪他乡的百姓,得知万元帅要去攻打万花庄。多年的期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谁不心情激动啊! 人们不惜奔波劳累,纷纷来到校军场的四周,提着花篮和慰问品,等候恭送大军,瞻仰战神军出征的雄壮军威。 一句话,整个清河南岸都轰动了,别说是天下了大雪,就是下尖刀子,也阻止不住这些激动的百姓。 午时正刻,点将台下,号角震天响,军乐队奏起了雄壮的军歌。军乐声中,万恩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宽大的披风下面,露出一把长长的指挥刀。 他右手按着刀柄,迈着沉稳的步子,登上了点将台。漆黑的浓眉下,一对星目在白雪映照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的精神。 将士们单手抚胸,同时发震撼的喊声:“元帅吉祥!” 今天万恩心中的激动,一点也不亚于校军场上的百官、军士,更不亚于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 他望着下面严整的军容,高昂的士气,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心里充满了豪情,更充满了自信。 他轻轻地举起手来,向三军致意。台下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漫天飘洒的大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挺胸抬头,把身上的斗篷向后一甩,朗声说道:“东瀛鬼子野心勃勃,想要拓地万里,灭国无数。六年前,倭寇强占我的家园,抢我土地,杀我兄弟姐妹。迫使我们流离失所。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万恩要统领三军收复家园!守土有责,誓杀倭寇,不夺回家园,誓不归还!” 说着,转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支令牌,“咔”的一声,折为两段:“有临阵怯敌者;不遵号令者;贻误军机者,犹如此牌!” 点将台下,十二万受检阅的军士,大多是训练有素的战神军,听元帅说出此话,随着将领一齐单膝跪地,大声答道:“誓杀倭寇,不夺回家园,誓不归还!” 宋小山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升旗!” 军乐号角之声再次响起,一面面军旗在场地中央冉冉升起,迎着狂风怒雪,直达杆顶。 三长老、修万里等人带着一百多名卫士,抬着几十口酒缸来到校军场,给每个出征的将士都斟满一大碗。 万长老、马长老、许长老、修万里、万兰、关丽萍等人单膝跪倒在地上,把酒碗高高举过头顶。齐声说道:“三军将士们,喝下此酒,祝三军将士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将士们齐声高呼:“不杀绝倭寇,誓不归还!” 万长老缓缓抬起头来,扫视众位将士一眼,动情地补充了一句:“在其位都是玄狐山下英雄,希望你们奋勇杀敌,衷心的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回来!” 举起酒碗,一干而尽! 万恩率先举起酒碗,一干而尽,十二万官兵也将酒喝完,万恩大喝一声:“三军出发!” 旌旗飘荡,军歌嘹亮,万恩纵身跳下点将台,翻身上马,却听身侧有人叫道:“万恩,等等我!” 万恩转头望去,见上官彩青一身戎装,身后背着一杆长枪,与两个贴身女侍卫跑了过来。 万恩问道:“有事吗?” 上官彩青嫣然笑道:“我们三人也愿随队出征!” “这……”万恩摇头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还是留在后方吧,保护好娘亲更加重要。还有,孩子不能没娘,你必须留下来。” 上官彩青一脸严肃地说道:“怎么,怕我成为你的累赘吗?别忘了,我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女将军,难道成为元帅夫人之后,就可以搞特权吗?” 万恩也知道她的军事才能,倘若留在自己的身旁,也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当下点头道:“好吧,一起上马吧!” 四个人一同翻身上马,冲着母亲和姨娘点了一下子头,然后率领大军,迎着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飞雪,浩浩荡荡地走出了校军场。 万长老等人见大军出发,急忙督办粮草,并下令全区宵禁,撤去所有花红彩带,亲自带兵四处巡逻,以防有敌人借机破坏。 东瀛人的侦察设备十分先进,如此大的调动兵力,怎能发现不了?只可惜估计不足,万万没有想到,万恩出兵如此之快。 仅用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占领了多个要塞。好在万花庄还有一个小队的东瀛鬼子。 小队长名叫井上,这家伙英勇好战,他对徐忠信道:“群龙不可无首,恳请大人把兵权交给我,倘若能固守三天,我们的援军就能突破防线,赶来支援。” 徐忠信点头道:“好吧,我就和你一起指挥作战。” 二人披挂整齐,刚一走出房门,范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嚷道:“大事不妙,万恩这王八犊子不守承诺,亲率十万大军,快要……” 徐忠信脸色铁青,当即就拔出了手枪,破口骂道:“你这个败家的玩意,都是你若得祸!去死吧!”手指连动,‘砰砰’就是几枪。 范科“啊”的惨叫了一声,仰面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眼神中充满了悲愤与难过,嘴唇动了几动,似乎还要说什么,脑袋一偏,已经见阎王去了。 井上果然训练有素,带兵很快就进入了第一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就设在距离清河三里地的河滩上,碉堡一座接着一座,沿着河岸蜿蜒几十里。 只是春节期间,士兵们都沉醉在节日的喜庆之中,为了避免火灾隐患,弹药还在远处的仓库里。 井上急忙下令搬运弹药,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马烈久的率领下,炮兵的将士们早已把重炮推出了掩体。 马烈久令旗高举,扯着嗓子大喊:“开炮——!” 上百门重炮一齐发射,呼啸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天空,完全倾泻在帝君的阵地上。伴着惊天动地的巨响,碉堡接二连三地炸毁,弹片横飞,刺耳的呼啸声越来越加密集。 弹片密混合着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人群,敌人的防御工事很快就被摧毁。 井上见敌军炮火猛烈,绝地反击已经绝无可能,便下令后退,在第二道防线严防固守。 万恩手托着望眼镜,见敌军已经退至第二防线,这才大声呼道:“兄弟们,上天保佑我们全胜凯旋!大丈夫立身于世,建功立业在此一时,给我抢滩登陆!” 军号嘹亮,战神军大旗在雄壮的军乐中冉冉升空,此时西南风骤然而起,吹得宝蓝缎面军旗猎猎作响。 几百个大汉推着一艘艘搭载浮桥的大船,沿着冰面快速地行进,很快就被推如水中,还没等完全固定好,马烈火带着先锋队就踏上了浮桥。 上百艘木船也从不同的地点冲入水中,在水浪中忽起忽落,宛如一只只鸭子,顺着水流斜斜地朝对岸冲去。 敌人的火炮射程很远,很快就有好多炮弹从第二道防线发射过来,其中包括有多枚燃烧弹。一时间,水浪冲天,到处都燃起了大火。 其中有两座浮桥和多只木船燃起了熊熊大火。好多士兵跌入刺骨的河水中,但依旧不顾一切地爬上了对岸。 万恩见大规模登陆伤亡很大,便下令改成三三制,尽快占领敌的掩体。 马烈火的先锋部队立刻分散开来,以弹坑为掩体,缓缓地朝前推进。 由于敌人的炮火大多都来自于装甲部队,机动性较为灵活,马烈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准确的目标,正端着望远镜四处查探。 万恩气得是暴跳如雷,飞也似的冲到马烈久的近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他娘的就是一头蠢猪,把三门火箭炮拉过来,火力覆盖,把敌人的炮火给我压下去。” 马烈久爬了起来,对手下令道:“赶紧把三门火箭炮托运过来,把对面的火炮给我压下去。谁他娘的要是打不准,我就毙了谁!” 士兵们不敢怠慢,将三门多管火箭炮托运到阵前,装填好弹药之后,一同发射。密集的炮弹铺天盖地地砸向敌军的阵地,滚滚浓烟如同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借着滚滚的浓烟,马烈火的先锋队如同野兽一般,咆哮着、厮杀着,不顾一切地向前推进,很快就占领了河岸这块阵地。 这里碉堡较多,勇士躲在碉堡里,把几套反装甲武器拿了出来,瞄准一辆隐藏在树丛里坦克开火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团猩红色的火焰绽放开来,随即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头戴坦克帽子的家伙从坦克里爬出,后背上燃烧着火焰,两手乱摆,翻身打滚下了山坡。 这辆装甲被击穿之后,其它车辆也不敢冒然前进。这样一来,大军也就顺理地渡过了清河,借助敌人的碉堡与工事,向第二道防线发起了攻击。 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相距不足四里远,普通的炮火就能打得到。而徐忠信这边疏于防范,几个炮阵地还没起到什么作用就遭到摧毁。 没有重武器如何守得住?于是他便下令紧缩防区,把兵力全部撤回到城里,依仗城墙为屏障,固守严防,等待援军的到来。 数万军士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向北步步逼近。当距离城池已经不过五里时,万恩见夜幕已经降临,便下令停止进攻。 抢修工事,借助敌人构建的掩体,就地休息。 三位长老率领几千名民众,把热乎乎的饭菜以及棉被送到前线,士兵们饱餐了一顿,躲在猫耳洞中严防待命。 万恩把一座大型碉堡充当指挥所,令机密人员与各地联系。电台嘀嘀嗒嗒地响个不停,传来的消息虽然大多都是好事,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锦城从西南派来一队援兵,结果在哑岭山一带遭到了国军的伏击,眼下已经撤回了锦城;北宁城、黑城也出动了援兵,不过人数不多,中午遭到个山寨的阻击,于下午退兵。 只是西郭屯那边始终联系不上,估计是一场血战。有心让崔二虎带兵增援,可这帮悍匪趁火打劫,抢了几个大户,都各自回山了。 万恩打开电台,立刻与崔二虎通话,令他设法动员各个山寨,对海州城或在赶在路上的援军进行骚扰。 崔二虎只说了一句:“我尽量动员,试试看吧。”从此再也联系不上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里应外合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回到自己这张桌前,手里端着蜡烛,仔细地端详着万花庄的地形图。突然抬起头来,对李秀秀和宋小山招了招手。 二人来到万恩的近前,便问道:“元帅,有什么吩咐?” 万恩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来说话。” 二人在一把长椅上坐了下来。万恩这才低声说道:“万花庄城墙高厚,又有重兵把守,倘若强攻伤亡定会很大。我们在万花庄培植的地下武装怎么样?” 李秀秀答道:“虽然处境也很危险,但问题不是很大,坚持一天还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启用?” 万恩沉吟道:“我打算明天辰时就攻城。初步计划佯攻南门,主攻西门。” 宋小山大眼扑闪了几下,不解地问道:“西门距离山脉较近,地势又不开阔。进退攻防、迂回穿梭,大军行动起来都不大方便,我觉得主攻西门有些不妥。” 万恩拍了一下宋小山后脑壳,笑说道:“这几年没跟我白混呐,也懂得摆兵布阵了?不过你还嫩了一点。 “西门城墙低矮,防守也比较薄弱。况且西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居高临下,最适合炮火压制。不过战无定法,事情千变万化,具体强攻哪一门,我也不敢肯定,因情况而定吧。” 宋小山见万恩夸赞过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便侃侃而谈:“我军装备精良,重炮也不下几百门。如果我们给他来个饱和似的轰炸,守军的士气就会全无。只要把城墙撕开一个口子,大军就可以杀进城去。秘密武装不过三百来人,人员分散,还没有重武器,他们能干什么?我看是多此一举。” 万恩挥手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壳,笑着说道:“你小子就知道用大炮轰。倘若城池被毁,城里的百姓都死光了,我们还要这个家有何用?” 宋小山小牙一呲,啧啧道:“身在逃亡,却有王者仁心,佩服,佩服,确实佩服。” 李秀秀推了宋小山一把,笑着说道:“就会溜须拍马,给我滚一边儿去。” 宋小山叹道:“我就像一个棉花团儿,谁逮住都想揉一把,你们真不叫个玩意。”朝旁边挪了一下身子,让李秀秀坐在万恩的对面。 李秀秀看了一眼宋小山,忍不住地扑哧一笑。 她半伏在桌子上,把头一探,对万恩低声音讲道:“不久前,我曾经与线人联络过一次。他向我透露一个好消息。” 万恩问道:“什么好消息?快说。” 李秀秀低声讲道:“经过兄弟们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地策反了一个排的皇协军,并同意在战场上起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想聚集所有的力量,里应外合,从他们的防区寻找突破口。” 万恩沉吟道:“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风险也很大。徐忠信的眼线众多,军中安插了好多心腹,一旦暴露,就会落入敌人的陷阱。 “这样吧,开战之前,你必须与线人取得联系,如果确保万无一失,我就派猎鹰小队去配合他们的行动。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要慎中之慎,不得有半点纰漏。” 李秀秀点头道:“放心吧,保证万无一失。” 这时,上官彩青端着一碗米饭和一碗牛肉走了进来,二人见万恩还未吃饭,也不在打扰,一起做事去了。 上官彩青将饭菜放在万恩的身前,催处道:“饭菜刚刚热好,赶紧吃吧。” 万恩十分感激,冲着她微微一笑,托碗举筷,开始大吃大嚼。 上官彩青用爱慕的眼神白了他一眼:“诶呀,你慢着点!” 万恩道:“我心里着急,吃饭自然也很着急。彩青,你说万强他们还能够撑多久?” 上官彩青淡然说道:“战神军在北方属于最大的一支抗日力量,大势所趋,你一动手,好多组织都会跟着趁热打铁。你就放一百个宽心吧……” 不等她把话说完,宋小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嚷道:“崽子哥,喜事来了,西郭屯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成功地阻击了敌人,刘翔奎已经退兵了。” 万恩兴奋不已,拍着桌子道:“小山,传令三军。养兵蓄锐,明晨八点,各队必须进入预定位置。” “好嘞!”宋小山把身子一转,朝门外跑去。 等宋小山走后,万恩这才对上官彩青问道:“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上官彩青举着左手,捏着手指,笑吟吟地道:“本人能掐会算。” 她的神情举止果然与黄金玲有些神似,万恩忍不住地噗哧一笑:“王婆托生的人又来了。” 上官彩青噘嘴跺足,刚想冲他撒娇,这时情报官走了进来,便把西郭屯的详细情况详细地讲给了万恩。 十多年来,刘翔奎、徐忠信处心积虑,借着效忠东瀛人之名,暗地里培植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他远交近攻,东杀西砍,在玄狐山一带称雄称霸。倘若东瀛人不倒,他依旧守护着海州城,一旦东瀛人败北,凭借眼下的军事实力,就在万花庄打造属于自己的王国。 如果王国不牢固,那就去投靠一个风头正劲政党,自己有钱有势,有兵有枪,无论投靠谁,依旧不失尊贵的地位,因此,他把玄狐山看得极其重要。 他们也知道万恩迟早要对万花庄动手,但绝没有想到动手如此之快。 出兵快了一点也符合万恩的一贯打法,令他意料不到的是,仅用几天的时间,竟然在各个要塞都布下大军。 刘翔奎接到徐忠信的电报之后,立刻派出大军前去增援,十两装甲在前面开路,五万大军尾随其后。谁知刚刚出城不久,就遭到多股不明武装的骚扰。 更可气的是,不是桥梁被炸塌就是道路被挖断。因此行军十分缓慢。直到当天傍晚,大军才与万强所率领的战神军正面交火。 由于对方准备充分,漫山遍野都是掩体,虽然没有什么重武器,但要想冲过这条防线确实很难。 刘翔奎一共发起了三次进攻,只打下几个阵地,虽然丧亡惨重,但依仗这些装甲,突然破这道防线也是迟早之事。 可老天不随人心愿,山西的晋绥军借着城池空虚之际,向海州城发起了猛攻。无意中使了一招围魏救赵之计,彻底地救了这支战神军。 万强、赵明、许大军以为大势已去,正准备与敌人死拼到底的时候,刘翔奎竟然莫名地撤退了。 众人欢喜无限,立刻向万恩报喜,可电台已经被炸坏了,只能采用原始快马传书的方式,赶奔小凉山。 小凉山上有一部电台,可以与总部进行联系。 这边高兴不已,徐忠信那边可高兴不起来,当他得知各路援兵都被打退了之后,他这个气呀,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大声骂道: “刘翔奎我稀你八辈子祖宗!他就是一个废物!天天要我死守万花庄,与我联手,共建什么大帝国。老子死守了,你们却又见死不救,这分明就是出卖老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徐忠信悔恨当初不该听信这些人的话。只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否则非得吞下几瓶药不可。 万恩用兵如神,只用短短的一天,就接连攻破了两道防线,不但损失惨重,天险、地利、重炮也全部失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处绝境,他惊慌失措,却又无计可施。但他还还抱着一个希望,那就是身旁还有一个东瀛人的小队长。 井上一直都在与驻扎在锦城的一个联队去的联系,希望他们再次派出援兵。倘若能动用空中力量,突破宜州城这道防线还不成问题,那么自己岂不是还有扭转战局的希望。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使徐忠信失去了理智。但他们不愧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对手下道:“走,随我到城墙上看看去。” 青河两岸的气候变化无常,有云既雪,方才还风和日丽,突然间,寒风呼啸,大雪纷扬,天地白茫茫一片。 徐忠信看了一眼风雪,刚想大骂,却不料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徐忠信不但没恼,反而哈哈大笑,拍着手掌道:“我有守城之策了。” 井上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地,什么的良策?” 徐忠信得意地一笑道:“我们可以效仿古人,来个凝冰筑城!眼下天气奇冷,我们往城墙上浇水,让城墙上结满了坚冰,不但加固了城墙,还让敌人爬不上来。我们就可以拖延几日。万一哪路援军赶到,我们岂不是有救了。” 井上竖起了拇指,赞道:“你地,大大的智慧。” 当即传令下去,全城总动员,无论军民,无论老少孩伢,全部往城墙上端水。 在虚假的宣传之下;在刺刀的逼迫下,谁敢不从。有的端、有的抬、有的挑……把水运到了城墙上。为了遮人耳目,城上撤旗熄灯,摸着黑地干。 天气奇冷,水倒下去就结成坚冰。几十万人苦干了一整夜,一座冰城也就筑成了。 这一夜,玄狐山一带风雪漫漫,侦兵不绝,但直到雄鸡唱晓,东方渐白,战神军始终没有发起进攻。徐忠信不敢放松警惕,增派精兵死守城池,以防不测。 翌曰清晨,云开雪住,晴空万里。 数十里的城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冰凌倒挂,长短不齐,状似鬼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极为刺眼。 马烈久端着望远镜看了几眼,一脸惊讶地对万恩问道:“这城墙怎么变成白色的啦?这徐王八在搞什么名堂?” 万恩自幼学过兵书战册,无所不精。低声对身旁的将领们道:“这叫凝冰筑城,六韬中这一招叫做犬韬,他们这是要死守城池,等待援军。” 马烈久骂道:“徐忠信这瘪犊子玩应,还懂得兵法呢。我这就拉几门重炮过来,轰他几炮试试?” 万恩摇头道:“不要乱动。城里也有重炮,一旦有异动,就会成为人家的活靶标。再者说了,如此厚的的坚冰,大炮恐怕也无济于事。不用着急,我自有办法。” 一行人又回到了指挥部。万恩把李秀秀、宋小山叫到了一旁,低声问道:“那边联系的怎么样?” 李秀秀道:“徐忠信警惕性很高,不但在每个连队都安插了心腹,还限制士兵出营。他们也在积极地想办法,等我们大炮一响,他们就制造混乱。李排长也就能找机会接头。” 万恩问道:“这个李排长可靠吗?” 李秀秀点头道:“十分可靠。他是我的堂弟,名叫李涛。当年族群相斗,他参加了皇协军。是我把他争取过来,保证没有问题。” 万恩道:“好,此计划依旧保留,你继续与线人去的联系。徐忠信用了一招凝冰筑城,给我们攻城带来了一定的难度,里应外合对我们极为重要。” 李秀秀点头道:“放心吧,六弟。我只需要半天时间,一切都能搞定。” 万恩也点头道:“可以,眼下我只想试探性地进攻。偷袭最好选择在夜里,让城里的兄弟暂时不要轻而妄动,总攻开始之前,才可以全力以赴。秀秀姐,你继续与城里进行联络;小山,你通知坎钟将军,要他们整装待命。” 二人挺胸行礼,转身朝南走去。 万恩回到军中,对马烈久、马烈火、赵老蔫儿道:“你们都各自准备一下,依旧按照常规打法,先是一阵炮击,然后向南门发起冲锋。但炮弹不可以多打;冲锋不可以过急,要做到进退有序,能打则真打,不能打则撤退。” 赵老蔫儿嘻嘻笑道:“明白了。这就叫逗试狗的打法。” 就这样,大约九点多钟,炮击开始了。城墙上的硝烟如同厚重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天空。阳光穿透了弥漫的烟雾,投下斑驳的光影。 炮击时,偶尔打出一颗催泪弹,守城的士兵躲在掩体里,不住地喘息着,双眼被刺激得泪水直流。 一阵火力覆盖之后,修忠旺、赵老蔫儿带着大军发起了进攻,三个人一组,呈“品”字形杀来,杀声震天,如同蚂蚁,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狂奔。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破万花城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徐忠信一心想要打好守城的第一仗,于是便下令反击。一时间,火炮、机枪、步枪……一齐开火,炮弹、枪弹从每个角落里射了出来。宛如喷吐的火舌,朝这边扫射过来。 南门外弹坑遍地,赵老蔫儿下令利用弹坑为掩体,发起了反击。只可惜城墙高厚,又包裹着厚厚的坚冰,子弹打在上面只是一个白点儿。 大约打了十几分钟,觉得占不着便宜,便退了回来。 总之,一天之内发起了四次进攻,结果均是落败而归。 傍晚时分,李秀秀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李排长终于与城里的武装接上头了。 今晚六点左右,他们将被派上城墙,防守南门与东门之间这一段。起义的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多钟,以红色曳光弹为号。 万恩大喜,当即派坎钟率领精兵五百。他们的任务不单是为大军开辟道路,还要在城内搞破坏、骚动、偷袭、制造混乱等任务,意在搅乱敌人军心。 令马烈久、赵老蔫儿继续佯攻南门,意在牵制。一旦坎钟等人控制了城墙,赵老蔫儿就可以率兵翻越城墙。 自己则与修忠旺、黄长生、上官彩青等人率大军强攻西城门。 如何秘密调兵咱放下不写,却说晚上七点多钟,攻城大战终于打响了。密集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呼啸地划破黑暗,西城门,摇摇欲坠。火光,仿佛冲破天幕。 城墙上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起义军临阵倒戈,突然向城墙上的守军开了枪。 一颗红色的曳光弹划空而过,隐伏在雪地中猎鹰小队从一跃而起,甩掉身上的白色斗篷,趁着夜色,像影子似的摸向了城墙下,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 老将坎钟瞄了一眼城墙,见城墙又高又滑,单凭两条绳索,攀越城墙委实很慢,一旦大军反应过来,朝这边围歼,不但打不开通道,这些义军必得全部阵亡。 时间就是生命。这坎钟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城墙下尽是敌人的尸体,灵机一动,便想出一个主意。 低声令道:“割下人肉,搭建肉梯子。” 这些人出手极快,很快就割下许多肉来,相互传递,把人肉贴在冰墙上。天气奇冷,很快就冻在了城墙上,一个个肉梯子也就形成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个个都是攀岩高手,手抓脚蹬,眨眼间就跃上了城墙。突然像豹子似的,直接扑向了敌人,那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修忠旺、赵老蔫儿见通道也被打开,也就由佯攻改变成了猛攻。 徐忠信急忙派出预备队火速驰援西门和东城墙。谁知冲出营盘不久,就遭到地下武装的阻击,枪弹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怒射出来,顿时一片混乱。 前边的朝后退,后面的往前冲,辎重车和炮车纠缠在一起,更加重了混乱的程度。 万恩见猎鹰小队已经杀进城中,便下令停止了炮击。 他紧握着指挥刀,眼眸中充满威严与果敢。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纷纷跃出战壕,冲向敌人,决心将胜利的荣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街道上尽是铁丝网和沙袋堆成的掩体,这些防御工事成为敌军的生命线。每一次进攻和反攻,都围绕着这些工事展开激烈的争夺。 战神军训练有素,立刻分散开了,三个人一组,以路边的摊床做掩体。远处发射掷弹筒,近处投掷手雷,爆炸声不断响起,整个城池都在颤抖。 十万大军蜂拥而上,里应外合,奋勇攻杀。咆哮着、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向前推进。 皇协军虽然人数不少,但士气全无,见战神军已经破了两座城门,顿时六神无主,不知是战还是退。 万恩见敌军已经乱了方寸,就让士兵把事先录制好的喇叭架在了城墙上,反反复复地播放警示话语: “同胞们,八族的兄弟们,倭寇已经山穷水尽,你们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放下武器,统统免死!黎明前不肯受降者,均视为徐忠信的同党。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火焰,这些皇协军早已被这排山例海的气势所震慑,吓得是魂飞魄散,有的向东逃离,有的继续顽抗,但大多数人都抱着侥幸不杀的心里,选择了缴械投降。 徐忠信见大势已去,便带着家眷,在亲兵卫队的保护下,准备逃离。 有心走北门,可西郭屯又是必经之路,那里刚刚打完阻击战,走北门就等于找死。眼下西门、南门都被攻破,只能向东逃窜。 一路上尽是败阵的士兵,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徐忠信亲自下车查探,原来这些残兵败将是被井上的督战队所拦截。 徐忠信是个聪明之人,他心里明白,即便是血战到底,同样无力回天。倘若带着这些残兵杀出去,即便是落草为寇,也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于是便对自己的心腹手下道:“我们一起过去,趁其不备,把井上以及手下干掉。此后咱们就占山为王。” 徐忠信毕竟属于万花庄的一号人物,井上也不敢阻拦,刚要上前说话,冲锋枪就响了,井上与十几个督战队员应声倒地。 徐忠信下令打开东门,带着一千多人向东逃窜。可没走出多远,突然一道炽烈的探照灯光照射过来。 徐忠信大惊失色,眯着眼睛望去,只见东大砬子上站着一个红脸大汉,正是战神军的第五号头领马烈火。 只听他哈哈笑道:“我说老徐呀!多年不见,怪想你的啦!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把手朝下用力朝下一放,喊了一声“打!”机枪、步枪同时开火,毫不留情地扫向仓皇逃窜的人群。 前有前有大军拦截,后有虎狼追兵,片刻间已经进退维谷。徐忠信抖着双手,掏出一瓶子药丸,对家人道:“完啦,完啦,我们一起去吧。” 当下服下事先准备好了的毒药,一家人同时服毒自杀了。 主将已死,谁还再战?余下的都纷纷跪地投降了。 经过一夜的血战,万花庄一片狼藉,许多民居、商铺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 次日一早,三位长老、万兰、关丽萍、万恩、上官彩青等人走访安民,急忙从各地征调一千多能工巧匠全力修复,到了第七日,万花庄已是焕然一新。 经过多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举城同庆,自然不在话下。 经过民众的推选,三位长老依旧坐上了长老的位置。钟声长鸣,召集所有民众,宣告那些叛徒的罪状。 对那些祸国殃民,曾经屠杀过同胞家伙,当即凌迟处死。并查封所有的财产,当场拍卖,将所得的资金完全用在战后重建之上。 马烈久建议道:“对那些墙头草,有奶便是娘,当年举着膏药旗欢迎东瀛人进城的无耻之辈,也得进行严惩。” 马烈火也说道:“对,这帮家伙不但见死不救,还对我们这些人进行检举告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建议没收他们全部家产,立刻逐出万花庄。” 赵明赞同道:“对,这帮家伙也挺恨人。为了讨好东瀛人,就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东瀛人的屁股后面摇尾乞怜。他们伤害了各族人感情,理当惩处。” 三位长老面露难色,便望向了万恩。 万恩微微一笑,温和地讲道:“当时各族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过境迁,深究无益。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大家同心协力,恢复玄狐山一带的和平。” 那些民众听了,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自愿交出东瀛人奖励给他们的房屋土地,并表示今后一定对得起族人。 东瀛人眼下战势吃紧,也就没有因为这块偏远之地大举报复。玄狐山一带和从前一样,依旧无为而治,不分贵贱,万花庄又是一幅平等友爱,无拘自由的情景。 万恩能有今天,一半是靠自己的努力;另一半则是靠狐仙家族大力支持的结果。吃水不忘挖井人,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孩子,更不是张罗完婚,而是到原狐仙庙的遗址,去拜祭狐仙。 这天,风和日丽,万恩准备好香炉、供桌、琼香、供品,想要开车前往狐仙庙。 母亲问道:“你这是到哪里去降香?” 万恩生怕被别人听见,低声道:“我家能有今天,全仰仗狐仙保佑。我去一趟北山,在遗址前烧几炷香。告诉她们一声,如今我们已经回家了,当年许下愿一定要还,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重修狐仙庙。” 母亲挥手打了儿子一巴掌,笑骂道:“死小子,这事也不说跟你娘商量一下?别忘了,你娘与狐仙更加有缘。” 母子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的对话被关丽萍、上官彩青听个正着,一同走了过去,冲着母子俩道:“我们与湘君、菱花、樱花比你们相处的时间还长,要说缘分比你们还深。我们俩也去。” 万兰笑道:“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远近的,一同去吧。” 就这样,一家人来到了北山下,登上七十二节台阶,来到此前狐仙庙的遗址。当即清场焚香。一家人跪在香案前,各自诉说着心中之事。 香烟袅袅,突然朝两旁一闪,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来,骨骼矫健,两眼有神,端坐在香烟之中,更像一个仙人。 只听他铿声说道:“都说万恩言而有信,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方才我已经听到你心语,得知你要重建狐仙庙,故此才出来阻止。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庙就不用重修了。” 一家人惊愕莫名,面面相观。 过了良久,万恩这才问道:“为什么?” 那老头微微一笑,缓缓地讲道:“此前狐仙家族把玄狐山视为福地,不但能在这里享受香火,还可以在此救苦救难,累积功德,使狐仙家族更上一层楼。 “可天数已变,诸神在世人的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神仙,将来会被贬低成恶臭难闻的垃圾。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护佑他们?因此都选择了隐归山林。 “狐仙家族也想与诸神一样,从此不再涉足人世。因此狐仙庙修与不修,也就全无用处了。孩子,你也就不用费心了。” 万恩更加迷茫,再次问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隐遁?” 老人家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乱世不见菩提走,道家下山救苍生。抗战用不了多久就该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一场……”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摇了摇头,突然话题一转,又讲道:“万物循序,枯荣有序,善恶也是如此;并非天道之不公,乃人之而妄为,用不了几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万恩,倘若你对我这老头子有趣,就按照我的安排去做,我会引导你未来的去向,怎么样?” 万恩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见她们个个面色凝重,便说道:“谢谢仙家。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考虑。” 老人家哈哈笑道:“天道苍苍,人道惶惶,世间万物,纷扰无常。人生之路,犹如长河之水,时而汹涌澎湃,时而平静如镜。祸福相依,有失有得,此乃人生之常态,这就是天地之道。我最后再提醒你一句:知天命者,不逆天而行,不悖时而动,你可明白?” “砰”的一声,香头上火点同时炸爆开来,瞬间就熄灭了。四个人望着袅袅的余烟,苶呆呆地发愣。 过了半晌,上官彩青突然站了起来,紧张地说道:“这个人是不是湘君的父亲?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把万恩领走?” 万兰起身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死丫头,犯什么神经?赶紧回家去。多准备一些礼物和聘礼,明天咱们一起前往大河东,我要迎娶儿媳妇过门儿。” 转头寻找万恩,发现万恩已经不见了。 上官彩青、关丽萍以为是被那老头给掠走了,又紧张又害怕。 万兰却是一脸的淡然,一笑道:“你们俩先下山去,我知道他去了哪里?”说完,急匆匆地朝狐仙洞那边跑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情定终身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狐仙洞早已坍塌,异常的荒凉,万恩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前,似乎是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便转过身子,笑着问道:“娘,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母亲一脸正色地道:“彩青不但与你情定三生,为你付出的也是太多太多,你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发现你见到那个白胡子老头之后,有些心神不宁,是不是又想去寻找湘君?你这般东边日头西边雨的,会害死人家彩青。” 万恩微微一楞,微笑着说道:“娘,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找湘君,而是觉得形势有变,只想来这里讨一个好主意,早早做个长久的打算。” 万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笑道:“湘君虽好,但她毕竟是个狐仙,人妖殊途,仙凡有别,也许你更明白这个道理。娘真怕你像上次一样,一去再也不回来。 “那时,你属于单身,眼下不同了,你不但有孩子还有彩青。若无呷蜜意,请勿攀花枝。既然想迎娶上官姑娘为妻,那就抓紧一点。眼下正是闲暇时间,我想明天就去你岳父家。” 万恩为了消除母亲心中的忧虑,当即点头道:“可以,自打孩子出事以来,我这个做爹爹的,还不曾看过儿子,说来也很愧疚。娘,你能不能把七月也抱回来?” 万兰摇了摇头,笑道:“恐怕够呛。孩子是他外公、外婆喂养的,其感情比我们还要深厚。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我不想提及此事。” 万恩点了点头,便与母亲一起下山了。 书说简短,次日一早,一家人就出发了。因为崔二虎属于媒人,万恩就开车绕到小凉山,这才一起去了上官屯。 自打把孩子送到家中之后,这是上官彩青第一次回家,她坐在车窗前,说话也变得越来越少,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高伟雄奇的雪山,独自怔怔不语。 父母还会不会如骂自己?见了自己会不会相认呢?大河东的百姓还会不会对自己品头论足…… 一连串的疑问,漩涡似地在她心海里激荡盘旋,近乡情怯,那些原本清晰简单的念头,逐渐变得模糊而忐忑。 万兰似乎读懂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了,缘分属于天定,还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吗?见到你爹娘,直接跑过去,喊几声爹娘,什么气啊,什么怨啊,一切都云消雾散了。” 关丽萍为了打破车上的沉闷气愤,故意撇着嘴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问你,你和你娘的恩怨化解了吗?” 万兰笑道:“我和我娘天生就是冤家,注定不能和好了。而彩青就不同了,父母只是一时之气,骂他几句而已……” 把头一转,对关丽萍道:“诶,咱回来的时候,绕路去趟关家屯怎么样?我看看我爹;你看看你大哥、二哥;如果还念旧情的话,顺便再看看你家的大老王。” 关丽萍给了万兰一巴掌,喝道:“别废话!人家都已经再娶了,我可没有那个兴趣。看时间吧,如果时间充足,我真想看看大哥、二哥。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挨了一辈子的累,落下一身的病,我想给他们一些钱,别苦了自己。” 上官彩青笑道:“时间不是问题,在我家住几天都行。如果浮桥可以通车,就从关家屯回家。” 关丽萍哼道:“还住几天呢!你说了算咋的?我只想看看你父母是怎么把你赶出家门的。” 上官彩青抓过万兰的手,指着关丽萍道:“娘,你说我姨娘有多坏。” 万兰再次打了关丽萍一巴掌,喝道:“你胆敢再说一句废话,我俩就缝上你的嘴。” 笑谈当中,上官彩青心中的忧虑也随着笑声而烟消云散。 其实小凉山距离上官屯并不是很远,若不是因为这条河,走近路不到五十里路。汽车小心翼翼驶过了冰面,很快就到了上官家的大门口。 万恩、上官彩青心中都很忐忑,也就没有急于下车。崔二虎率先推开车门,站在大门前扯着嗓子喊道:“上官员外,两个亲家母来了,赶紧出来迎客!” 迎春、艳春打完仗就回家了,战后还要平息匪患,就连上官彩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因此也就没人给家里捎个信。 亲家母突然到访,府上府下都显得有些慌乱,也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上官彩青拉着万兰不肯散手,显然有些害怕。 万兰便推了一把,低声道:“赶紧过去,多喊几声爹娘就没事了。” 上官彩青愣怔了一下,深情地喊了一声“爹!娘!”含着眼泪快步地迎了过去。 清河两岸一直在打仗,别看嘴上怎么地恨,其实心里牵挂至极,见女儿洒脱脱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母亲激动得痛哭流涕。 上官员外虽然也很高兴,但还是放不下做父亲的威严,看了一眼女儿,咬着牙道:“你这个败家玩意,过年都不知道回家,还记得你有爹和娘啊!” 说完,大步流星地来到大门口,冲着万兰、关丽萍、崔二虎拱了拱手,朗声说道:“亲家母到来,也不说捎个信来。什么准备也没有,怠慢了!” 万兰笑着说道:“为什么没给你家捎个信?就是想给你们突然袭击,看看你家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上官员外哈哈笑道:“高粱米子儿一大缸,保证饿不着。” 关丽萍逗道:“单吃高粱米子儿也不行啊,怎么也得买两块豆腐啊?” 上官员外故意寻思了一下,啧舌道:“今天不是集日,豆腐还真没地方买去。不行就给你们切几个咸菜疙瘩吧。” 众人哈哈大笑。万恩心中忐忑,只顾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也没敢看上官员外一眼。下人们一同上前帮忙,万恩混在人群当中,一同朝院子里走去。 一家人被请进了客厅,还没等众人落座,崔二虎就急不可待地道:“我家元帅率兵打回了家乡,如今和平已定,今天万家郑重其事地前来下聘礼。上官老爷子,你闺女不嫁也得嫁了。” 上官员外笑道:“儿大不由娘啊,不同意又有什么法子?这辈子我谁都没怕过,这回让被我家闺女给收拾得悲服地,认栽了!” 崔二虎哈哈笑道:“认栽就好,万恩、彩青,赶紧过来给二老磕头。” 二人急忙跪倒在地,几个响头可在了地上,万恩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从此也就成为一家人了。 丫鬟把孩子抱了过来,万兰第一个奔了过去,笑着说道:“晃眼间,我大孙儿长这么大了,赶紧叫奶奶抱抱。”抱过孩子,又是亲又是咬。 上官夫人笑说道:“七月,这就是你的破奶奶。往她身上浇一泼尿,看看她实交不实交。” 万恩、上官彩青也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孩子,上官彩青扑哧一笑,指着万恩道:“这孩子长得很像你。” 万恩探头故意瞅了瞅,逗道:“我得好好看看,看有像你的地方没有。” 上官彩青偷偷地掐了万恩一把,柳腰一扭,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贵客临门,上官员外怎敢怠慢?当即吩咐下人杀猪宰鸡,把族里的长辈都请来作陪,两家人欢天喜地,到处都洋溢着幸福与平安。 当问起是不是要为女儿办个隆重的婚礼时,上官员外摆手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办什么喜事。只要女儿幸福就好。” 万花庄刚刚收回不久,万恩担心残匪搞破坏,因此也不敢多待,一家人在上官屯住了一夜,次日下午,汽车横跨浮桥,去了关家屯。 万长富的买卖铺子就在村东头的集市里,平时人很少,集市上显得极为空旷。 汽车停在了一旁,也不见一个人出来查看。关丽萍对万兰道:“你们在车上等一会儿,我先看看老爷子,给他一个最大的惊喜。” 关丽萍推开了车门,径直朝万长富的门市前走去。推了一下房门,里面上闩,便敲门叫道:“姑父,在家吗?请开门。” “哗啦”一响,房门裂开,万长富抬头一看,见门前站着一个身穿貂皮大衣的贵夫人,不禁一愣。 仔细再一看,见是关丽萍,便笑着说道:“是你呀,险些没认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丽萍道:“刚进屯子。你闺女、你外孙子,和你外孙媳妇都来看你来啦。” 万长富激动不已,抬头看去,见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便急匆匆地迎了过去。远远叫道:“兰兰!丑儿!” 多年未见,心里格外的激动,彼此都有好多的话要说,但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泪。 五个人被让到屋子里,见屋子里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身穿棉袄棉裤,眼泡红肿,看样子刚刚哭过不久。 万长富连忙介绍道:“这是万钧的媳妇——刘小刀。两个人刚刚闹过别扭,正向我诉委屈呢。小刀儿,这就是你老姑和你表弟万恩。” 刘小刀擦拭一下眼泪,连忙给万兰行礼问好。 万兰见她很懂得礼貌,便拉过她的手,与她并肩坐在了炕沿上。 刘小刀起身说道:“老姑,你先坐着。我给你们去烧水去。” 万兰一把将她拉住,摆手道:“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坐一会儿就走。” 万长富对万花庄十分关心,便谈了好多关于家乡之事。 万恩简略地讲述了几句,便把话题扯到万钧的身上。 当谈起万钧的时候,气得万长富牙根直痒,敲着手讲道:“你们都听听,万钧算什么东西!都要把我给气死了。” 万兰劝道:“别激动,万钧究竟做了些什么?” 万长富讲道:“先前那个媳妇死了之后,巧遇了刘小刀。人家十四岁就团圆给了万钧当媳妇。 “这孩子别看年纪不大,手脚麻利,过日子确实是一把好手。可万钧这玩意真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没事还想赌几把。 “赢了,大嘴一咧,输了就拿人家小刀出气。这孩子处处都让着他,可万钧越来越不像话,竟然还扯用不着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我东一趟西一趟的,一些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如果不是小刀儿今天来找我,还真不知道近期发生了好多事情。 “你说这个万钧玩应可咋整!别看在家懒得出油,给别人家干活尥蹶子干。近期,不知道因为啥,吃完早饭,就把袖子一褪,整天往田玉秀家里跑,里里外外的活计帮人家干个到。 “这还不算,大前天,还偷偷地把家中的十几亩土地给卖了,又给人家孩子买吃的,又给田玉秀买衣服的,估计钱也化得差不多了。你说小刀儿都怀孕两个多月了,让人家可咋整?这不是造孽么!” 关丽萍哼道:“田玉秀就是个见钱眼开之辈,当年湘君对她有多好?可当湘君……” 恍然想起要为孩子保密,话锋一转,便问道:“我二哥、我二嫂管不了田玉秀吗?” 万长富叹道:“年前得了一场重病,福吉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一老太太,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呀!” 关福吉是关丽萍亲二哥,得知二哥已死,不禁有些难过。 上官彩青是个爱憎分明之人,见田玉秀如此无耻,便咬着牙道:“像这等荡妇,留她还有何用?” 万恩摆了一下手,平和地讲道:“不要责怪人家。一个寡妇领着一个孩子,还要赡养一个老太太,确实很不容易,倘若有一点法子,谁能出卖自己的身体?表嫂岂不是一样,如果当时有别的出路,她怎会做万钧的团圆媳妇?不都是为了活命么。” 刘小刀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委屈,忍不住哭出声来。 万兰急忙搂住刘小刀肩头,安慰道:“别哭,别哭,有老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话题一转,对父亲问道:“万钧是想跟小刀儿离婚,跟田什么秀过是咋的?” 万长富拍了一下大腿道:“人家只是贪图他那两个钱儿,能看上他是咋的!钱套光了,谁还搭理他?” 万兰又问道:“我娘不管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早做打算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长富把手一挥,愤愤地道:“别提你娘,她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没有她,两个人兴许还扯固不到一起。 “这个死老太太,和从前一样,好事不足,坏事有余。如果小刀儿她……万家可真的要绝后了,唉—!我是操不尽的心呐!” 万兰拍了拍刘小刀的手,温存地说道:“小刀儿,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你一定要把万家这条根留下来。你再观察万钧一段时间,如果死不改悔,你就来万花庄找老姑。” 万恩也说道:“我对刘家的情况了解一些,她爹爹确实充当过间谍,也给战神军造成了不小过损失。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长老会没有株连九族这一说。如今你爹和范科都已经死了,对你们娘俩过往不究。 “如果你们想要回家的话,佟家沟的房子和土地依然属于你们的;如果你们觉得孤儿寡母无法生活,就去万花庄。 “我姥爷家的两间老房子还在,住个三年五年也没有问题。所有的日常开销,都由你老姑支付。” 万兰笑骂道:“这个王八羔子,什么事都往你娘身上推。你怎么不说为你嫂子出资呢?” 万恩笑道:“咱家的财政大权掌控在你的手中,不往你身上推,往谁身上推?” 关丽萍见一家人唠个没完,便看了一眼手表,对万兰道:“你们先聊着,我回家看看我大哥,顺便给我二哥家扔一些烧纸钱。” 万兰阻止道:“大老远的,你怎么走?我爹也看到了,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谈的啦。一会儿开车把你送到大哥的家门口,免得还得特意去接你。” 关丽萍也就安静了下来。 万长富点头道:“也是啊,万花庄是我的老家,地方大,还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过段时间我就搬回万花庄居住,在那里收点山货,也能维持生活。” 万恩鼓掌道:“我同意姥爷回到万花庄。眼下时局动荡,不是买房子买地的时候。我也想做点儿买卖,多积攒一些金银,为将来打好基础。姥爷,你帮我跑买卖行吗?” 万长富笑道:“行,等我把这边处理清楚了,近期就回到万花庄。” 刘小刀哭道:“爷爷要是走了,我可咋整啊!万钧真要把卖房子给卖了,我就得到老院子去住。我腆个大肚子,如何伺候得了这一老一少?” 万兰安慰道:“没事的,如果你觉得不顺心,就去你娘那里住上几天。我们接到信儿后就来接你们。至于眼下么……” 把头一转,对万恩喝道:“手里还有多少钱,赶紧给你姥爷掏出来。” 万恩从包里摸出二十块银圆,笑嘻嘻地来到万长富的身前,搂着姥爷的脖子道:“姥爷,这是你当年给我压岁钱,我都给存起来了,一直都没舍得花,连本带利全在这里。” 万长富接过银圆,笑着问道:“这利息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啊?” 万恩笑道:“特殊银行,高就高一点吧。您老也这么大岁数了,也该安享晚年了。况且嫂嫂有孕在身,更需要营养,这点钱你们先拿着。如果有什么急需的话,就去大河东,先从我岳父手里去拿钱。” 关丽萍哈哈笑道:“这臭小子,不但出卖他娘,把他岳父岳母也给出卖了。” 万长富叹道:“当年上官姑娘开枪打我家老太太的时候,我不知骂过她多少回女土匪,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一家人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上官彩青不禁想起开枪威慑万老太太那一幕,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冬季昼短夜长,道路又崎岖不平,众人急等着赶路,好多的话只能等有时间再说。相互叮嘱了几句,也就告别了。 汽车行驶得较为缓慢,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 临行前,万兰把钥匙交给了堂姐万芬,屋子里自然暖暖呼呼的。几个人暖和了一下身子,万兰、关丽萍便开始生火做饭。 万恩、上官彩青虽然情投意合,但始终分房居住。关丽萍见两个孩子始终抹不开脸面,趁上官彩青不注意的工夫,就偷偷地溜进上她的房间,将床上的被褥全都藏了起来。 在把事先准备好的新被子、新褥子抱到万恩的房间。 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上官彩青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看,见床上空荡荡的,就去敲万兰、关丽萍的房门。 两个人假装熟睡,就是不肯吭声。 没有办法,上官彩青这才敲响了万恩的房门……从此两个人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和平既定,万恩也就不再想打打杀杀之事,回想起老狐仙和白猿老祖所说的话,心里一直都在琢磨:难道上仙是在暗示我止戈休战吗?难道也让我同仙家一样,去隐归山林吗? 他捉摸不透,当即喊来了上官彩青,与她共同商量。 上官彩青听了万恩的分析,一脸正色地说道:“我突然想到,冥冥之中,自有远古大神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我们想到的,他早已经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他同样也能想到。既是如此,我们这般徒自胡思乱想又有何益?只需照着仙家的旨意,遵循规律去走,自然便可以逞凶化吉,遇难呈祥!” 万恩沉吟道:“我们毕竟是个凡夫俗子,无论走到哪里,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么,我们下一步就应该积攒钱财,只要仙人一有明示,我们就立刻离开这片土地,包括你的父母。” 上官彩青咋舌道:“上官家虽说不是家财万贯,但也属于河东一带最大的富户。父母在上官屯住了半辈子了,让他们变卖家财,远离故土,恐怕谁也做不了这个工作。” 万恩笑道:“形势能改变一切。如果再重演刘奎安、王维虎强行征地的那一幕,你说二老走不走?” 上官彩青推了他一把,笑说道:“废话呢!不是没到那个地步吗?故土难离这个道理谁不清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万恩一本正色地道:“眼下北边的几个国家都实行集体所有制,高什么平均分配。倘若这边也去效仿,恐怕你想卖都卖不出去了。” 这件事困扰了上官彩青许久,一提及此事就头疼。她不想提及此事,淡淡地撩开了话题,对万恩问道:“你打算做什么买卖?” 万恩哧哧笑道:“媳妇有钱,老丈人会做买卖。这件事还用我操心吗?” 上官彩青笑吟吟地啐道:“美的你!难道上官家是你挣钱工具啊?” 万恩笑容一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一生混迹于军中,接触的尽是一些军火商和药品商。可这两种买卖风险极大。可算是安静了几天,我不准备去冒险,我想从当地资源入手。” 上官彩青凝眉道:“你说具体一点。” 万恩寻思了一下,又讲道:“万花庄和平不久,百姓的手中积压了大量的棉花、大豆,以及药材和山货,都急等着出售。 “眼下玄狐山一带急缺的是粮食,如果我们能把这些东西销售出去,再把粮食运进来,不但能赚一笔小钱儿,还能一解百姓的燃眉之急。” 上官彩青点头道:“说干咱就干。既然上仙暗示过你,你就把兵权交给万长老或万强,咱们一心一意做好生意。如果形势有变,咱就人走家搬,大不了就到喜马拉雅下去放羊。” 万恩见上官彩青开明果断,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当即说道:“行,把娘和姨娘都喊过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老狐仙的话记忆犹新,既然人家安排好了一切,为何不去照办?两位娘亲当即也就答应了。 当天万恩就向三位长老递交了辞呈。万恩毕竟是军中灵魂人物,战神军没有他怎么能行?经过再三的劝说,万恩只在军中任了一个副职。 十天后,买卖终于开张了。万恩、上官彩青也没搞什么仪式,只是把万长富、上官员外请来坐镇。 通过两个老人的老关系,先将百姓手中的药材、山货销售了出去,又从周边购买一些粮食,吃饭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万花庄土地虽多,但刘翔奎当时想大笔敛财,通过东瀛人的关系,与西方几个国家签订了种植棉花、与大豆的协议。 随着东瀛人的败势越来越加明显,好多商会也就撤离了,那么,这些协议也就成了一张废纸。加上这场夺城大战,结果导致一场粮食危机。 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万恩、上官彩青亲自出马,到处去托关系。 有句话说得好:人走运,马长膘,兔子走时枪都打不着。人的好运气一来,挡都挡不住。这日他们来到了长安,想通过陆安州、张大虎的部下找找关系。 他们到了长安之后,就住进了一家宾馆。吃饭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一个从北疆来的老客。他们是做棉花生意的,大多都运往欧洲。 夫妻俩当即掏出样品,就跟这位谈起了生意。 玄狐山一带的棉花不但质量好,价格也便宜,买卖自然一谈即成了,不到一个月,就把百姓手里的棉花收购一空。 百姓手里虽然有了钱,但北方大多都播种了经济作物,外面的粮食又运不进来。粮价飙升,甚至到了有钱买不着粮食的地步。 万恩、上官彩青正在为运粮而发愁之时,突然二十七师送来了一个好消息。有两艘由美洲驶来的运粮船,驶入渤海湾的时候,被他们给截获了。 粮食高达几十万吨,得知万恩正在为粮食而发愁,决定卖给他们一部分。 这夫妻俩个个都是人精,哪能放过这等好机会?当即就派出几十艘的商船,从渤海湾驶入母亲河,再由母亲河驶入清河,一下子运来了几千吨粮食,不但解决了粮食危机,夫妻俩也大赚了一笔。 至于百姓手中积压的大豆,也就不用外销了,三位长老出资建了几家豆制品加工厂,也就全部收购了。 玄狐山一带无为而治,治理的井井有条;又重回到从前盛世时情景。百姓不分贵贱,平等友爱,又过起了无拘自由的生活。 兵荒马乱的年月,两个孩子又树敌太多,万一遭到报复怎么办?万兰、关丽萍、万长富、上官员外见两个孩子挣钱不少,便劝说他们,水满则溢,该收手时就收手,看看形势再说。 两个人觉得有理,也就见好就收。从此大买卖不做,只是靠万长富、上官员外的门路,搞一些小本经营,虽然挣钱不是很多,但维持几家人的日常开销,还是绰绰有余。 万花庄的夏天凉爽而又美丽,这一带的民众仍保留着昔日平等之风,虽然对三位长老以及万恩等人十分敬仰,但绝非是敬畏之故,而是却是由衷感激而生。 民众的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没有任何严酷的律例束缚,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城邦。 这天,万长富急匆匆地找到了万恩,对他问道:“外孙子,你这几天还用车吗?” 万恩见姥爷的表情有几分凝重,便问道:“问这个干什么?你想用车吗?” 万长富叹道:“关家屯有人来送信。我家那个现世报儿真把房子给卖了,媳妇不同意,万钧就把刘小刀给打了一顿。两口子正在闹离婚,我必须要尽快回去一趟。” 万恩连忙说道:“我这就让宋小山开车送你回去。如果两个人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你也不必强行劝合。实在不行,就把表嫂接到万花庄来,给她买三间房子,咱们共同照顾她。” 万长富点头道:“为了万家不绝后,只能如此了。”当天就去了关家屯。 吉普车直接开到万钧家的大门口,见大门上锁,就去王家去找。刘小刀果然与她母亲住在一起。 见到万长富之后,母女俩就开始诉说起委屈。 这段时间,万钧过得十分的潇洒,每顿饭至少不能少于两个菜。小酒盅一端,每顿都得喝上二两。吃完饭后,袖子一褪,就往田玉秀家一出溜。 可好日子不长,卖地那俩钱马上就花光了,田玉秀也就不再搭理他了。见他到来,不是关门就是撵他走。 万钧天生好色,心有不甘,为了赢得人家芳心,决定卖掉自己的房子,然后搬到老院子,与奶奶一起居住。 第三百七十五章 善恶终有报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刘小刀还有两个多月就临产了,怎容他乱来?当然要前去阻止。 万钧向来也没把刘小刀瞧在眼里,眼珠子一瞪,上去就给了刘小刀几个大耳刮子。刘小刀打又打不过人家,就去找万老太太。 老太太不但不替刘小刀说话,还把刘小刀数落了一顿。 你家当初如何如何的穷,是我万家救了你们母女一命。古人云:夫唱妇随,万钧想干什么你必须得随着…… 刘小刀见老太太连句人话都不说,伤心欲绝,当即就去了她娘那里。 母女俩一商量,只能托人给万花庄送个信儿,让万家老爷子回家一趟,如果还阻止不了,只能结束这段婚姻。 万长富听完母女俩的讲述,也没有什么可说,当即就回到自己的家中。见万钧也在这里,就开始劝他不要买房子。 万钧把脑袋晃摇得拨浪鼓一般,冲着爷爷吼道:“不卖房子我花啥!那刘小刀就是个乡巴佬,什么也不会干,她做的饭吃着都不香,我想换个媳妇。” 俗话说得好:劝赌不劝嫖。万长富见万钧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也就不再相劝。当即就去了王家,便把万兰和万恩的意思讲了一遍。 王祥山是个吝啬之人,就连刘小刀在他家暂住几天,也得要掏伙食费。 刘王氏也过得不是很舒心。况且女儿马上就要进入临产期了,正愁没人照顾,干脆夹着包裹,上了汽车,一同去了万花庄。 万恩的门市很大,吃住的地方都有,万长富就搬到门市里去住,把老房子让给了这对母女。 万兰与刘小刀有过同等的遭遇,对她颇为同情,为了给母女俩营造一个好的环境,就雇人把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吃的、用的、花的……应有尽有,母女俩过得十分舒心。 两个月之后,刘小刀果然给万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万长富见万家终于有了后人,做起买卖也就更加起劲了。近二年来,母女俩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从未有过这般温馨与安定,发自内心地快乐过。 不过刘小刀也是一个勤恳之人,虽然吃穿不愁,但只有时间,就来门市里帮忙,早已把万恩、上官彩青视为家人了。 这边过得越来越好,万钧那边却过得越来越差,房子卖了,就住进了奶奶家。 万家距离田玉秀家很近,两个人欢会更加频繁,可没用几天,手里的钱就被田玉秀给掏空了,从此再也不让万钧登她家的大门了。 万钧天生就是一个泼皮,岂能罢休。每到半夜,就拎着一个铜盆,在她家门口使劲地敲,边敲边喊:卖买破鞋唻!有买破鞋的出来看看!” 如此的折腾,田玉秀实在待不下去了。她娘家住在清河南岸田家庄,就领着儿子回了娘家。 万钧为她花了不少钱,结果闹个鸡飞蛋打,心里这个气呀,有心去田家屯暴打田玉秀一顿,可听说清河两岸都是万恩的地盘,他又怕万恩派人弄死他,寻思寻思,也就罢了。 要说这万老太太也是。本来就是孙子不往好道儿上走,作为奶奶的,你好好劝劝孙子,与刘小刀重归于好,一家人岂不圆满。 可这老太太始终不承认孙子有错,总觉得刘小刀配不上万钧。近期总走背运,就是哪堂大仙儿没有供奉好,整天寻求大仙保佑。 山北有座大庙,供奉着弯脖老母。听说有求必应,庙里的香火很旺。就让万钧骑自行车带她到庙里去降香。 结果途中天降大雨,两个人就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突然“喀嚓”的一声,一道闪电直劈而下,顿时就把大树劈为两半。 万老太太、万钧感到身上一种难忍的灼痛,惨叫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雷声滚滚,闪电如刀,瓢泼大雨下了十几分钟,云开雨住,天空出现了彩虹。 神庙在西北方,这条路行人较少,直到次日一早,刘二小儿赶着羊群来北山放羊,见大柳树下倒着两个人,便上前察看。 在瓢泼大雨之下,满身尽是泥浆,加之被雷劈死之后,身上有多处已被烧焦。不过刘二小儿已经与万钧在一起玩耍,一眼就认出了他,赶着羊群就回村里去报信。 万家表亲较多,得知此事后就去了现场,找来一领炕席,将二人盖上,派一个专人给万花庄去送信。 万长富得知此事,立刻找到了万兰和关丽萍。三个人一商量,也就没将此事告诉万恩和族人,三个人乘车就去了出事地点。 万长富虽然不缺钱财,死者又是自己的亲人,但这二人心里扭曲,坏事做绝,也就没为他们办隆重的丧事。 不过买了两口上好的棺材和两身上好的寿衣,雇了几个仵工,请来一个道士念了念故生咒,也就草草地下葬了。 万长富望着两个孤零零的坟头,叹道:“希望你们来生能托生一个好人,不要再缺德啦!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就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万兰见父亲一直站在坟前,不知在说什么。便叫道:“爹,后事都料理完了,你就别再说什么了,赶紧过来,好多事情等着你做决定呢。” 万长富来到车前,对关福庆道:“世道很乱,我们就不回屯子了。大家伙忙前忙后的,连口水都没喝上,每个人都给一些酬劳。至于给谁发多少,你就看着办吧。” 万兰从兜里掏出好多钱来,交到关福吉的手中,对他道:“大哥,世道很乱,路途又远,我就不能给我母亲上坟了,如果你有时间,每期你就替我代劳了。” 关福庆点头道:“中,兵荒马乱的年月,就不用来了。有心情,在十字路口烧几张纸就算了。要看你娘那个气人劲儿,连张纸钱儿都不给她烧。” 把头一转,对万长富问道:“家里头怎么处理?” 万长富寻思了一下,对关福庆道:“家中也没什么玩应了。只剩下三间破房子,有人买,你就连房子带物一起卖掉。钱咱俩对半分。” 关福庆笑道:“这个买卖可不错。” 还要急于赶路,也就没说什么。万兰向众人鞠了三个躬,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乘车离开了这里。 万钧、万老太太长眠在这个山坡上,从没有人来祭拜过他们,也许“善恶终有报”这句话,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时光飞速,晃眼到了下一年的十月。这天,从北边驶来了一辆卡车,在万花庄北门外停了下来。由车上跳下来几六七个白皮肤,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他们挎着长枪,一身的酒气。到了城门前也不说话,用枪托子一个劲地砸门。 守城的士兵知道这些人来自苏俄,战斗力极强,一个多月就把关大军打得丢盔卸甲。因此也不敢招惹他们,急忙翻身上马,急驰军部报信去了。 自打万恩交出兵权之后,万强就把战神军改为防御军,自己为总司令。他生怕与罗刹人闹矛盾,当即就让李秀秀,找来两个精通俄语的翻译,前去沟通。 通过交流,得知这些人在执行特殊任务,想进城开开眼界。 万强早就与一方代表签下了互不侵犯的条约,因此把他们当成了友军,既然人家想到城里看看,那就让人进来吧。 哪料到这帮家伙一走进城门,就发现人群当中还有一个女人,发疯了一般,朝李秀秀扑了过去。 万强等人急忙上前阻止,其中四个家伙把眼睛一瞪,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当即就端起冲锋枪。另外两个家伙扯着李秀秀的胳膊就往大门外面拖。 打吧,害怕殃及全城;不打吧,这帮畜生还真无法无天。就在万强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城墙上一声怒吼,马烈、马烈火手握着大刀,从城墙上飞掠直下。 半空中大刀抡起,不管脑袋屁股就是一顿乱砍,惨叫声此起彼落。鲜血冲天激射,四下飞溅,瞬间将大门染得斑斑血红。 李秀秀吓得脸色雪白,扑到马烈火的怀里放声大哭。 万强望着地上的尸体,呆若木鸡,口中念道:“完啦,完啦,看来万花庄要遭大秧了。” 马烈久吼道:“李秀秀不但是你的嫂子,还是我们的战友,难道你就忍心让这些外国佬糟踏吗?你见死不救,砍杀几个人你却在絮絮叨叨,你这个兄弟不要也罢!” 万强连忙解释道:“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在想办法。你们杀了这些外国佬,可想过后果吗?” 马烈久再吼道:“人是我哥俩杀的,天塌下来,有我们马氏兄弟顶着,与万花城无关。” 万强见马氏兄弟都在气头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见大祸临头,急忙下令关闭四门,进入战备状态。 罗刹国地大物博,铁甲洪流不可阻挡,势力之大,远非八族人所能比拟。更何况与国际组织相从甚密,大半个东北已握于他们之手,情势更为危急。 马烈久、马烈火也知道这个大篓子捅得不小,只能去找小弟万恩。 万恩、上官彩青正在铺子里整理账目,见二人浑身是血,不禁吓了一大跳。 万恩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马烈火就把所方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上官彩青骇然说道:“你们这是把天捅个大窟窿。以老毛子凶残的个性,不出五日定会屠城。” 马烈久道:“这帮家伙太过嚣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糟踏妇女,我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万恩表情凝重,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之色,缓缓地讲道:“这些外国佬自打进入东北之后,烧杀掠抢,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必须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不然万花庄就得重回流离颠沛、尸横遍野的场面。你们俩积极备战,容我想个法子。” 马氏兄弟走了,屋子里也静了下来。上官彩青咋舌道:“东瀛鬼子刚刚被赶走,大鼻子又来欺负我们,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万恩凝重地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说不定老百姓还要受多大的苦难。现在我才知道,白猿老祖和老狐仙让我们隐退真正的原因了。” 上官彩青看了一眼子的店铺,叹道:“你打算如何化解这场危机?是不是想展开谈判,然后来个破财免灾啊?” 万恩面容一整,肃然道:“和平是打出来,不是谈出来的,即便是把万花城拱手奉献给他们,战神军依旧逃不过这场劫难。为了玄狐山一带民众的安危,务必要打好这关键的一仗。” 上官彩青不禁一惊,怯生生地问道:“你真想打呀?可是……” 万恩见妻子满脸的忧色,便耐心地讲道:“罗刹国地大物博,精兵猛将不计其数,远非我战神军所能够比拟。要想击败这支强大的军队,必须搬请九天玄女娘娘下凡,才能大获全胜。” 二人立刻清场焚香,跪在圣像前开始祷告。突然金光一闪,一本无字兵书落在了香案上。万恩捧在手中,磕了数个响头,这才把天书放在怀中。 万恩拉过上官彩青的手,沉声说道:“彩青,我虽然打仗无数,但我对战争说不出的疲惫与厌倦,说句真心话,我直想和你过平淡而快乐的日子。然而老天不随人心愿,这些魔鬼偏偏跟我们过不去,没有办法,我只能重披战袍了。” 上官彩青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你有济世雄心,又有治世之才,自然是责无旁贷啦。头上有天,脚下有地,中间又一颗善良的心,我相信你能打好这一仗。没事的,上官彩青永远和你在一起。” 万恩非常感动,重重地亲了她一口。蓦然把手撒开,转身朝大本营那边奔去。 罗刹大军战斗力极强,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数城,就连刘翔奎的十万大军也缴械投降。这家伙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曲线救国的有功之臣。 他对万恩恨之入骨,主动请缨,亲率大军三万,配合罗刹人要血洗万花庄。 第三百七十六章 瞬间翻盘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第五日清晨,天色昏暗,赤彤色的云朵汹涌起伏,沉甸甸地挤压着东方的山峰,时而亮起一道道雪亮的闪电,闷雷声隐隐不绝。 狂风怒舞,细雨纷扬,八百里玄狐山一片凄凉。 “呜呜”的风声中,夹杂着坦克的轰鸣声,宋小山讶然叫道:“大鼻子屠城来啦!” 众人抬头望去,罗刹大军的铁甲洪流已经驶过北山口,尘土飞扬,一路狂飙挺进。突然在西平山下拉开了阵势。 万强等人托着望远镜细细地察看,见山下火炮如林,铁甲洪流一眼望不到边,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恐惧不安的神色。 唯有万恩淡定如故,突然把头一转,对马烈火道:“地道向外延伸多少里?” 万强身为三军司令,一心想要求和,见万恩掌控全盘,心里大为不悦。 马烈火似乎看出万强心中的不满,把身子一转,冲着万强拱手道:“启禀司令,共有五条地道,向城外延伸至少也有三里。” 万强看也不看他一眼,把手一甩,很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你们副司令的主意,还是向他去禀报吧。” 万恩一凛,想不到一向敬重的三哥,竟然把职位分得如此清楚,不禁有些诧异。 大战在即,最怕将帅不和。为了打好这一仗,万恩也没敢说话,只是低声对马烈久道:“让兄弟们装备好轻武器,另外人手配备一把大刀……” 万强心下大凛,骇然问道:“你真想打仗啊!” 万恩见他动了投降之意,便反问了一句:“难道我们这是在摆放稻草人,吓唬麻雀吗?” 万强阻止道:“打不得。对方的实力本来就很强大,又添火刘翔奎的三万精兵,以眼下我方实力,与之相去甚远,莫说反败为胜,能逃离此地已属不易。” 顿了顿,又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不但装备先进,兵力也优于我们数倍。要与这数万机械化之师对垒,岂不是以卵击石吗?以我之意……” 万恩当下把头一转,直截了当地问道:“原来你们是打算开门迎盗,就此投降了?” 万强指着远处道:“铁甲洪流势不可挡,不投降又能怎样?我的意思是先投降,然后再与总局的人展开谈判,根据形势做些变通,也不是不可以的。” 众位将领也被眼前铁甲洪流所惊骇,突然一改此前的初衷,都站到了万强这一边,纷纷附和道:“对,就这么办啦!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累及全城。” 马烈久、马烈火心下愤怒,怒目相向。 大战在即,万恩最怕将帅不和,连忙给众人行礼,歉意地说道:“此次横生波澜,祸累各位,实际上是我万恩一个人之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该离开众位兄弟。希望各族朋友不离不弃,加强团结。万恩定当竭尽全力,将功折过。” 万强见万恩有喧宾夺主的意味,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鄙夷地问道:“你留在军中又能怎么样?你觉得能打得过人家吗?” 起初马烈久生怕破坏团结,无论说什么,他一直都在隐忍,见万强竟然拿出鄙夷的神态,心中的怒,终于爆发了。 颠了颠手中的大刀,对众人喝问道:“我问问大家伙,‘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什么个鸟意思?依照你们的逻辑,把你娘、你姐、你妹子、你媳妇都送给老毛子,这是正确的呗?你们愿意当王八,我可以不管,但不要在我耳边放些馊屁!” 怒火欲喷,杀气凛冽,大步朝万强逼迫而来。 万恩一把将马烈久拉住,厉声喝道:“你想内讧么!军心不定,民心不定,这场战不打已经输啦!眼下兵临城下,情势危急,最为紧要之事,就是鼓舞士气,团结军心。” 马烈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万强环顾一眼左右,对赵明道:“这里浑人太多,讲也讲不清楚。时间就是生命,你和万恩沟通一下。” 赵明来到万恩的身前,笑着说道:“六弟,不是我们胆子小,而是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为了全城百姓不遭涂炭,我们甘愿议和投降。” 万恩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平和地讲解道:“眼下箭在弦上,不是我们想投降就可以投降的。自罗刹大军入境以来,奸杀掠夺,无恶不作,每到一处,哪里不是如此? “而我们一下子就干掉了六个罗刹人,以他们剽悍凶残的性格,岂能善罢甘休?况且我们的老冤家刘翔奎也派出了重兵,即便是我们开门投降,仍然会大肆屠城。 “还是那句话,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这次和几年前一样,我们必须打好这一仗,才能争取和平谈判。” 赵明咋舌道:“可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一旦战败,八族人必将被屠戮干净。如果缴械投降,接受改编,兴许还能……” 万恩摆了摆手,苦笑道:“什么都别说了。四哥,五天前的一幕你也看见了,他们竟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侮辱我们的战友,分明不把万花庄看在眼里。如果投降之后,万花庄该是什么样?” 众人旁徨无措,不知究竟该投向哪一方。 赵明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次出兵,是国际联合会授权的。我国在北方专门成立了一个总局,他们一直都在掌控监督。只要我们诚心同意收编,一切自会化险为夷。” 万恩苦着脸道:“自入境以来,罗刹人虽然打了许多胜仗,但也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这么长时间,你见过有谁出来放过一个屁么!这次大兵压境,就是想杀一儆百。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你就丢掉幻想吧,只有胜利,才有和平。” 赵明也知对方穷凶极恶,但毕竟这是总司令的决定。况又他素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听到此语,忍不住抬杠驳斥。 万恩仰天一声长叹,厌恶地摆手道:“人各有志,我决不强求。如果你们还拿我万恩当兄弟,就请留下来,咱们并肩战斗;如果你们已经忘记了歃血临盆时的誓言,从此割袍断义,尽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却见万强把大手一挥,大声说道:“有不想死的,跟我走!” 人潮散去,万恩环顾左右,身边只剩下马烈久、马烈火、宋小山、赵老蔫儿四个人了。 万恩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嗟叹道:“难怪一个几万万人口的国家,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小的岛国,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马烈久满不在乎地一笑道:“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还不少,六弟,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万恩沉思了良久,低声问道:“还剩下多少人?” 马烈火思量了片刻,含含糊糊地道:“大概……大概还有两万多人吧。” 万恩点头道:“两万就足够用了。你俩率领兄弟转入地下,准备好轻武器和大刀,闻号则进。” “得令!”马烈久、马烈火、赵老蔫儿转身朝地道口走去。 宋小山随着马烈久等人沿着阶梯朝下走,转头一看,见万恩还站在城墙上,便焦急地喊道:“马上就要开炮啦,你还站在城墙上干什么!崽子哥,还不快下来!” 万恩淡然如故,只是回头看了宋小山一眼,继续观察敌情。 宋小山焦急万分,大声骂道“你们这个大傻狍子,还不给我下来!”转身朝城墙上奔去。 万恩刚想说话,只见一个身穿大衣,头戴大盖帽的家伙指挥刀斜举,也不知道喊了一声什么,所有的炮兵已经各进各位。 万恩生怕宋小山出事,连忙阻止道:“小山别过来……” 话未说完,对方已经开炮了。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咻咻”地划过天空,群鸟一般朝这边飞来。 万恩骂道:“果然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恶魔。”当即祭出无字兵书。 金光爆闪,顿时绽放出一团碧色的光波,电波一般,一层层变大,眨眼间笼罩了整个北方。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炮火耀眼,爆炸声震耳欲聋,前方黑烟滚滚,后来阻断了他们的视线。天空全是弹片乱哄哄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第一波炮击停止了,二人环顾左右,见城墙安然无损,好像一发炮弹都没有击中。 那将军托着望远镜朝城墙上看了看,惊愕莫名,长刀斜举,下令冲锋。 机械轰鸣,上百辆坦克呈“品”形向前狂飙挺进,漫天都是尘土,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万恩面南而立,对着苍天深深地做了一个长揖,然后把天书高举过顶,朗声道:“天道不可欺,疾!” 话音未落,一朵厚重的彤云由南向北急速飞来,宛如彗星流火,天地尽红。几万大军惊愕莫名,顿时忘记了战斗,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都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 刘翔奎一心想干掉万恩,生怕因为这种怪异的景象而退兵,跳脚大喊:“万家小贼诡计多端,这是他用的唬敌之计!胜利在望,兄弟们,给我杀进城里去!” 喊声未落,“轰隆隆”天空中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响,仿佛天已经崩塌了一般。流星乱舞,纵横交错,穿透滚滚黑云,呼啸着朝他们怒射而来。 火光乱舞,所到之处,无论树木、山石、坦克、大炮……统统化为了灰烬,就连士兵手中的武器都纷纷断折。鲜血飞溅,惨叫迭声。 刘翔奎心头猛地一紧,抬头望去,面色大变,惊呼失声:“不好啦,天神发怒啦!”再也顾不得任何事情,数万军士一哄而散,沿着大路没命狂奔。 宋小山早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双手抖颤,嘴里嘟嘟囔囔,显然是在祈祷。忽听万恩大喝一声:“还愣着什么!赶紧吹响冲锋号角!” 宋小山如梦方醒,摘下苍龙号角,冲着万恩竖了一下拇指,便把号角送入口中。 号角雄浑,裂云破空,继而吼声震天,战神军如幽灵一般,纷纷从地道里杀了出来。一时间,如同解冻的江河,无数激流奔涌而出。 刘翔奎见他们人手握着一把大刀,便对翻译官道:“告诉你们当官的。立刻稳住阵脚,就地寻找有利地形,集中所剩下的武器,给我狠狠地突突他们。” 翻译官刚一转身,却听刘翔奎一声惊呼,转头看去,只见几颗艳红色的火球“丝丝”破空飞舞,在空中划过道道优美的弧线,纷扬陨落。 其中有一颗火球流星似的飞速冲来,正好打在刘翔奎侧脸上。 “喀嚓”一声脆响,右脸登时粉碎。右眼珠与几片碎骨一同冲破颅骨,带着丝丝脑浆一齐飞出。这位老奸巨猾的大叛徒就此毙命了。 众人大骇,唯恐爹娘少生两条腿,拼了命似地向北奔逃。 当逃到北山口时,突然响起一声比惊雷还要猛烈的轰鸣声,既而山崖崩裂,巨大的山石轰然滚落,把山口封得严严实实。 那数万狂奔逃逸的士兵,看见这奇异景象,无不抬头仰望,惊骇莫名。一时间,漫山遍野沉寂了下来。 远处的荒原上旌旗林立,刀光耀眼。远远望去,黑压压的战神军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将北山口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罗刹人全身酥软,脸色煞白,此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抱着脑袋,纷纷蹲在了地上。 几个翻译官走了过来,连连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两国早已形成了统一战线,只是地图有误,走错了路线。” 万恩觉得滑稽可笑,大为愤怒。 万花庄和平一年之久,自从赶走东瀛人之后,从未经历刀兵之祸。眼见尚未归仓的苞谷被战火毁之一旦,心中的滋味实难言谕。 想起当日在小凉山下,白猿老祖所说的战祸忧虑,登时心有戚戚。恰巧那个军官傲慢地走上前来,便被万恩一拳击昏。 这家伙官衔不小,几个翻译都称他为将军。 既然是个将军,身旁自然有极为忠诚的卫队,见主子被人家一拳撂倒,纷纷起身,拾起地上残破的枪支,如同一群被激怒的毒蛇,朝万恩这边打了过来。 马烈久把眼珠子一瞪,大骂道:“稀他奶奶的,龟儿子动家伙了!干死他们!” 登时呛声四起,刀光闪烁,眨眼间已经乒乒乓乓杀到一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化解危机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正处于盛怒之下,见这帮家伙凶心不息,不禁杀心大起,牙关一咬,一字一字地道:“犯我家园者,一个也不留!” 话音未落,枪栓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就在要大开杀戒之际,天书上亮起一蓬白光,只听白猿老祖道: “万恩,你怎能因为一时之气,而不顾大局?即便把这些人全部歼灭,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扭转大局? “九天玄女娘娘是为了保护几万城民而帮你,而不是让你以自卫反击为名而掀起战端。倘若战事一开,一场浩劫也就在此难免,你这样做,岂不是与娘娘的初衷尽相违背么?既然大数已定,何不顺其自然?” 白猿老祖这几句话说得鞭辟入里,听得万恩哑口无言,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大步走到队伍的前头,高声令道:“不许开枪!” 几个翻译都是中国人,他们也希望和平。见万恩终于下达了不许开枪的命令,终于舒了一口气。 对万恩道:“万将军不掀起战事,乃民族之大幸。这边交给我们了。” 转过身去,也不知对几个军官说了些什么,双方瞬间也就安静了下来。 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点燃战火,万恩也不敢擅自处理此事,便走向了一旁,对着天书道:“老祖在上,不知您老人家有何妙计?万恩自当依计行事。” 兵书上现出白猿老祖影像,他淡然一笑道:“妙计不敢当,只有一个稳妥之法,既可以令天下英雄心知肚明,又不落他人口实把柄。” 万恩大喜相问:“我该怎么做?” 白猿老祖笑道:“把俘虏押到城中去,交给长老会就行了。” 万恩当即把手一摆,高声令道:“把所有人押入城里去。” 罗刹人于8月9日入境北方,势如破竹,仅用六天时间,就迫使几十万东瀛人缴械投降,可见军事实力有多么的强大。 而万花庄参战人员仅有两万人,装备更是可怜,面对几万虎狼之师,不战已败。城中的长老们正计议如何投降。 更有趣的是,万强、赵明、许大军三兄弟为保性命,什么羞耻、颜面也顾不得了,立即带人黄土铺街,写好了大红标语,准备迎接大军进城。 岂料峰回路转,这一战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竟然是乌合之众的战神军大获全胜。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所有人虽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事实就摆在面前,那些骄狅日盛的罗刹人真的成为了战神军的俘虏,都目瞪口呆地站在了那里。 万恩率先走进城中,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黄土,再抬头看了看街头上悬挂的标语,又生气又愤怒,但他心系着百姓,因此忍而不发,只是与万强等人怒目相向。 为了不使矛盾升级,万恩把几个翻译官和那个指挥官带到了一旁,当下向那位指挥官表明立场和出战的原因。 自入境作战以来,这位指挥官未尝败绩,今天不但成了人家的俘虏,还被万恩一拳击晕。他原本满心都是恶意,但见他坦荡谦逊,语出真诚,不由得心生好感。 通过一番交流,得知六个部下不守军规,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心中的恶意又消减了几分。 当问起要将他们如何处置之时,万恩淡然一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帅,没有权利处置你们。至于长老会如何处理此事,我就无权过问了。不过我坦诚地说一句实话,八族人热爱和平。” 那位将军见万恩虽然大获全胜,却没有丝毫傲慢之态,反而给败军之将好多颜面,倍感羞惭与感激。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对着翻译说道:“万将军是我最敬佩的一个将军,不过他打了我这一拳,这一拳我必须得还回来。” 万恩听完翻译官的翻译,哈哈笑道:“谢谢夸奖。等双方达成共识之后,我一定接你一拳。不过我有言在先,打完我这一拳,从此各不相欠。” 翻译官连忙上前翻译,那将军听完,把两手一摊,摇头晃脑地对万恩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也有个条件。这一仗我败得是莫名其妙,等谈判结束后,你必须告诉我,你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万恩抬起了拳头,一笑道:“一言为定。” 那将军抬拳相碰,也说了一句:“一言为定。” 两个人相互注目,不禁哈哈大笑。 万强、赵明、许大军见两个人谈笑甚欢,不免心中惴惴。 万强眼珠旋转,恍然想起了什么,便对一个心腹耳语了一番。 那心腹手下连连点头,径直朝万强的办公地点奔去。 宋小山见二人如此神秘,担心他们出卖万恩,便对赵老蔫儿道:“这小子保证不干什么好事,走,跟过去。” 二人满心狐疑,缓缓跟上。 万强的办公地点正是当年徐忠信的官邸。他刚刚搬进去不久,加上今天情况特殊,官邸空空荡荡,没设守卫。二人翻过墙头,带上面罩,直接闯进房中。 单等那心腹打开房门,赵老蔫儿斜斜跃出,挥手就是两拳,那人闷哼一声,眼看便要萎顿倒地;宋小山闪电一般抢上前去,架住他们腋下,移入房内。 二人来到万强的办公桌前,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手写的信件。 二人都识字不多,但见万恩的大名历历在目,干脆取出照相机拍了下来,绕过那个心腹,悄悄地溜出了大门。 两个人径直回到军中,就把相机交给了万恩。 当时万恩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情,便对宋小山道:“你把胶卷交到李秀秀的手中,她一定有办法。” 宋小山点了一下头,转身朝马烈火的家中跑去。 罗刹大军所向披靡,根本就没把小小的万花庄放在眼里,本以为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万花庄,没想到阴沟里翻船。 得知几万大军被俘,都感到无比的震惊。当天上午,就来了许多高官,双方就此展开了谈判。 长老会是以和平为目的,自然不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而这场仗败得如此蹊跷,人家仅用几把大刀,就将几万大军全部俘获,虽然心有不甘,但对万恩不由起了浓浓的忌惮之意。 眼下主动权掌握在长老会手中,更何况罗刹人挑事在先,罗刹人也就没有说些什么。经过协商,双方也就达成了多项和平协议。 吃完午饭,红日已经西斜。那位将军主动找到了万恩,缠着他,要他说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万恩笑着讲道:“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就像你们信奉上帝一样,都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神秘的力量你们可能感觉得到,但根本看不到,这就是上苍的力量。” 那将军满脸含笑,微微点了点头,突然把身子一扭,闪电一般击出一拳,朝万恩的面门直捣而来。 万恩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自然很快,见拳头打来,不躲不闪,身如弯弓,把身子向后一仰,碗口大小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 那将军见万恩手脚未抬,竟然轻松地化解了这一拳,心中油然升起了莫名的敬意,张开了双臂,主动与万恩拥抱。 和平既定,万花庄又回到了从前的景象。 万强一直都在陪伴这些高官,那心腹多少次想见万强,但都把他拦住了门外,直到这些高官乘车离去,这才与万强见上一面。 万强得知心腹在自己办公室里被击晕,顿时脸色大变。沉默了半晌,这才咬着牙道:“既然万恩已经知道了,那就加强防范,敌不动,我不动。” 此前李秀秀负责过地下组织,接触的人甚广,宋小山就直接把胶卷交到李秀秀的手中,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手下,经过冲洗放大,二人不禁一惊。 原来万强等人为了保命,竟然不顾兄弟之情,不但写好了一份战犯名单,还准备里应外合,将万恩等人干掉。收信的人名叫老罗,具体来自什么组织,眼下还不清楚。 事情重大,宋小山当即就把万恩、马烈久、马烈火、赵老蔫儿等人召集到李秀秀家中,把书信的内容读给众人听。 马烈久、马烈火、赵老蔫儿怒火欲喷,杀气凛冽,想要先下手为强。 万恩虽然想到几位结拜的大哥会袖手旁观,但决没想到他们会勾结外部势力除掉自己。 他惊疑、愤怒、伤心、难过,但他心系着全城的百姓,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当下摆手道: “使不得。当今天下,动乱四起,多股势力又在虎视耽眈,我们这般党同伐异,自相残杀,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我们打胜这一仗,已经名震了全世界,眼下谁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马烈久嚷道:“六弟,你这个心地太过善良,不能揣度别人之心,终有一日要吃大亏!你不知道,万强这帮家伙就是蔫不唧的坏,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人进过密室,会不会对你实行暗杀?” 万恩摇头道:“我军战则必胜,已经名震天下。任何一个组织都想争取我们,不到争取无望的时候,绝对不会对我们动手。眼下我正在寻找去处,千万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惹是生非。此事到此为止,但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请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犯我,我必杀之。” 众人纷纷起身,点头应道:“明白。” 万恩回到家中,他生怕家人们担心,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夜幕降临,各自睡去。 明月当空,秋虫低鸣,午夜醒来,万恩再也睡不着了。 月光如水,照在上官彩青熟睡的脸庞,柳眉微蹙,俏脸酡红,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仿佛在梦中还在担忧一般。 万恩吻干她脸上的泪珠,掖好了被子,掩好了房门,朝门外走去。 北方冬早,虽是晚秋时节,但夜里十分的寒冷。刚一走出院子,便感到凉嗖嗖的,直扑心底,还没等走出大门,便返了回来。 他从厨房里拿出一瓶酒,便在台阶下坐了下来。 上官彩青从睡梦中醒来,见万恩不在身边,便穿好了衣服,开始四处寻找。 她推开窗户,见万恩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酒瓶子,边往喉中倒灌,边怔怔地出神。 上官彩青翻过窗子,跃到他身旁,笑道:“臭小子,不好好地睡觉,躲在这偷偷地自个儿偷喝?” 万恩笑着说道:“心里迷茫苦闷,睡不着觉。怕惊扰到你,没想到你这个傻媳妇还追到这里来了。一醉解千愁,也喝两口吧。”将酒瓶子递给了她。 上官彩青喝了一大口,辣得直皱眉头,问道:“什么破酒,这么烈?” 万恩满怀爱惜地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笑说道:“难怪人们叫你女土匪,愣头愣脑,也不知道尝试一口。” “少说我!”上官彩青挥拳打了他一下,舒舒服服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你半夜不睡觉,在为什么而发愁?” 万恩目中闪过黯然之色,欲言又止。 冷风扑面,檐铃寂寥,万恩、上官彩青并肩而坐,眼望着夜空,心中怅然,怔怔不语。 过了良久,上官彩青再次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彩青愿意与你分忧。” 万恩揽过她的纤腰,上官彩青借机依附在他的怀中。 万恩叹道:“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万强、赵明、许大军不顾兄弟情义,勾结外部势力,想要除掉我们。” 接下来,便把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万恩本以为上官彩青听到这事,会是十分震惊,没想到她淡然依旧,好像早有预料一般,十分平静地讲道: “万强自幼受他父亲的影响,把权利看得极为重要。落难时,还可以团结一心,一旦权利巩固了,自然要排除异己。 “老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历代君王皆是如此,发生在万强、赵明两个贵公子身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万恩惊愕不明,不可置信地摇头道:“我们可是兄弟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 无懈可击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上官彩青明眸凝视,叹道:“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要算计,何况是你?” 万恩心中“咯登”一响,疑惑地朝她望去。 上官彩青笑着说道:“你无需用这种目光看我,万强上次以军费不足,提出大裁军,把军权转交给长老会……其实就是逼你解甲归田。幸好你有个狐仙老丈人,他有先见之明,否则军中必生大乱。” 万恩心中大震,半晌才摇头道:“我们既已结拜兄弟,同是为了保护万花庄,他又何苦提防、算计我?不对啊,我辞职的时候,他竭力地挽留,还给我留了一个副职……” 官彩青叹道:“傻瓜,你的心地太过于善良,终有一日要吃大亏的!这个万强可不同于马氏兄弟,你将他当作至交,他却未必。 “此前打仗没你不行,他之所以要韬光养晦。现在不同了,他一直把你视为通往权利道路上绊脚石。他给你留个副职不过有两个目的。 “第一周边强敌环绕,你不但能稳定军心,还可以威慑敌人;第二,你能征善战,虽然不在军中,但整个玄狐山支援你的也为数不少;倘若同室操戈,只需振臂一呼,自然会有好多呼应的大军,对你颇为忌怵罢了。” 万恩心中大震,仍是半信半疑。 上官彩青柔声道:“你聪明绝伦,偏偏太过善良,不能揣测小人之心。以我这女土匪看来,万强早就想杀了你这个小弟了。 “据我了解,万强与那个名叫老罗的人不止一次接触过,只是老罗所推广思想与万强的思想格格不入,因此双方陷入僵持当中。 “万强、赵明都是有头脑之人,他们绝不会直接拒绝老罗改编的建议,那怎么办?当然要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啦。给你一个副司令,还不如说把你当成个替罪羊。 “你想想。这些年来,你与二十六、二十七师的高官以及周边胡子都是好兄弟,一旦老罗那个政党得势,他就可以随意给你定一个罪名,名正言顺地将你正法。 “也许你命中有数,罗刹人突然大兵压境,万强也就迫不及待地寻求老罗的帮助;他本以为战神军不堪一击,没想到苍天有眼,神仙相助,他的计划也就彻底的落空了。” 万恩越听越是烦乱,想要反驳却觉得上官彩青的推断无懈可击,不敢相信却又隐隐觉得不得不信。 在他心底深处,其实早也有这些顾虑与不安,但却始终不敢深想,此刻被她这般抽丝剥茧般一一道出,登时冷汗涔涔。 过了半晌,这颗心才稳定下来,抬手在上官彩青的头上拍了一巴掌,笑着问道:“傻媳妇,眼下应该做什么?” 上官彩青从他怀中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以傻媳妇之见,明天你就前往狐仙庙降香,诉说一下心中之事,听听老狐仙有何指示,我们也好有个打算。” 万恩点头道:“以眼下的形势来看,用不了一年,内战就得爆发。既然不想蹚这潭浑水,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招惹祸端。我明天就去一趟狐仙庙。” 上官彩青突然望向了天空,从心底逸出一声喟叹,沉声道:“我们可以离开这一片天,可我的父母该当咋办?” 一提及此事,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沉默,沉默,一直在沉默着。时光悄悄流逝,半边月亮渐渐移到头顶,凄风冷月中,两人的心中都是一片冰凉。 又过了许久,万恩突然站起身子,对上官彩青安慰道:“不必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想要带二老一起走,这件事极其容易。” 但一想到自己的将来,也是未来难测,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晨星寥落,夜风凄凉,上官彩青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边走边唱道:“霸王自刎乌江边,战火烧红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马革裹尸几人还?伤心秦汉,生灵涂炭,小女子只能一声长叹!” 万恩听了这段信口随意的唱词,一时陷入在愁苦之中。他呆立了许久,也跟着她返回了卧室。 次日一早,万恩把自己打扮成柴夫的模样,翻过了西大山,再朝北折转,来到北山脚下。他刚想上山,突然打西边走来一个老太太,弯腰驼背,一脸的皱皱,每走一步,都要哼哼一声。 万恩天生善良,急忙迎了过去,关心地问道:“这位奶奶,你这是要去哪里?” 那老太太叹道:“过不多久,北方就要打仗了。所有人都在搬家,我这老婆子也不想死,前往东海虬龙岛,去投奔我儿子。我看你这个后生很不错,如果有兴趣的话,明年农历三月初三也过去瞧瞧。如果你找不着的话,我就派人来接你,回家去吧。”说完化光而去。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偌大的山谷空空荡荡,竟只剩下自己。万恩知道这老太太是狐仙所化,也就不再上山,朝着她远去的方向做了三个长揖,便回到家中。 家人们见万恩的脸上阳光明媚,回来得又是如此之快,便围了过来,争先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万恩笑着说道:“还没等我上山,就碰见一个老太太。她说明年农历的三月初三,接我们去东海虬龙岛。” 万兰问道:“虬龙岛在哪里?” 万恩摇头道:“东海岛屿众多,据听说有人居住的岛屿不下三百个,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也不大清楚。彩青,你把东海地形图拿来。” 上官彩青找来一张东海地形图,一家人端详了半晌,终于在流虬岛的西南部,找到虬龙岛。 关丽萍笑道:“这个小岛子也太小了,在地图上就是一个小黑点儿。” 万恩讲解道:“地图有比例尺,既然能在地图上找到,说明岛屿已经不小了。我在二十七师军校听课时,听一个教官讲过。 “虬龙岛与东北部的流虬岛只有三百余里,两两相望,互为犄角,是连接亚洲好多国家的水路中转线,堪称黄金宝地。 “只是在去年二月,这里曾经打过一仗,据说美军用飞机向岛上投掷了好多燃烧弹,烈火燃烧了整整半个月,岛屿几乎毁之一旦。 “不过此处气候温暖潮湿,林木生命力极之旺盛,等抗战完全结束时,虬龙岛又已郁郁葱葱,绵延万里,眼下就是一个小渔村。” 万兰苦着脸,咋舌道:“我们生活在陆地上这些年了,突然把我们送到一个海岛上,可叫我们怎么活呀?” 万恩笑道:“此处安心即我家。日久他乡即故乡。怎么也比尔虞我诈,战火纷飞的万花庄强吧?” 上官彩青也劝道:“我们这次远离故乡,实属于天意,若干年后,谁说我们不会回来?” 万兰点头道:“也是啊,如果真像北边宣传的那样,把房子、土地都分给别人,再拉出去枪毙喽,我们还有个啥?彩青,事情基本落实了,你带迎春。艳春赶紧回家。告诉你爹,房子、土地该卖就卖,卖不了就分给穷人。不然这倔老头子未必跟我们走。” 上官彩青点头道:“是,我今天就办。” 万恩沉吟道:“今明两天我都有事,要不咱后天一起去吧?” 上官彩青摆手道:“不用了,你的事更为重要。即便是你去了,也未必管用。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当即就收拾好东西,与宋小山、迎春、艳春一起去了上官屯。 等众人走后,万恩便让母亲把马烈久、姜淑萍、马烈火、李秀秀、赵老蔫儿召集到家中,直接将他们带到一间密室里。 众人走进房中,见万恩独自坐在椅子上,地上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铁皮箱子。 几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登时都愣在了那里。 马烈久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 万恩朝下拍了拍手,一笑道:“今天把你们喊来,确实有件大事想和你们商量。都坐下吧。” 众人各自找个地方坐下,万恩缓缓起身,将地上的箱子打开,一道道灿烂夺目的光华从箱子中射了出来。原来箱子里尽是金银珠宝。 万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众人道:“这是我们六兄弟当年缴获的财物,一直归我来保管。原打算偷偷地给兄弟们分了,让大家伙买房买地,今生不受冻饿之苦。可是。天不由人呐,不但形势变了,万强、赵明、许大军也……,我只能把这些金银拿出来,给你们分了吧。” 抬头看了一眼马烈久、马烈火,又说道:“赵老蔫儿、宋小山虽然没与我们结拜过,但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我想把这一箱的金银。给你们四个平分一份,大哥、二哥,你们可有意见?” 马烈久转了转眼珠子,对万恩道:“六弟,我觉得你今天说话有点不对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万恩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厌倦了战争,只想找个没有硝烟的地方,与家人去过平凡而快乐的日子。” 李秀秀指着万恩道:“难怪都说你是个机灵鬼儿,透漏奔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怪不得你辞官不做,去做买卖,原来你小子早有打算啊?” 万恩叹道:“可怜几万英雄血,换来一片旧河山。形势所逼,没有办法。” 马烈久将箱子缓缓地盖上,两眼定定地望着万恩,动情地说道:“六弟,你还记得我们炸东瀛人油料车那次吗?咱哥俩在山坡上搂土为炉,插草为香吗?结拜前,我说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你问我:如果我去要饭呢?我说:如果你去要饭,我就去给你端碗。大哥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无论你走到哪里,咱哥俩永远不能分离。” 万恩十分感动,抓过他的手,点头道:“生死之交,小弟岂敢忘记。只是未来祸福难测,我不敢让哥哥们相陪。况且这里暗含着一种无法预知的神意,故此我不敢擅作决定。” 马烈久点头道:“六弟天生不凡,大哥何尝不知。这样吧,如果有了一定,大哥愿追随你到海角天涯。” 赵老蔫儿一旁说道:“我和宋小山没亲没故,一直都把崽子兄弟当成至亲,你走了,我…我们……”嘴唇一颤,眼泪流了下来。 万恩起身说道:“此事就此打住,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咱们一起离开这块土地。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趟西河门,去见见干爹。” 这边都愿意追随万恩,上官彩青那边却是无能为力。任凭她百般的劝说,父母只同意解雇家丁,卖掉大部分土地,要带着孙子,要在这块土上居住一辈子。 上官彩青颇为无奈,只能喊来万恩。可任凭万恩如何开导,老人家只认一个死理:土地是自己买的,房子是自己建的,他们凭什么要分我的家产? 万恩见老人家极为固执,也就不在深说,对上官彩青道:“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说让他放弃就放弃,简直好比登天。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不能急于求成,随着形势的变化,他自会明白啦。” 上官彩青敲着手道:“等到那时候,一切不都晚了吗?” 万恩摇头道:“不晚。倘若老人家还不开窍,我就把上官家房宅土地全部捐赠给某个政党。家业没有了,也就断了他的念想。即便他还不肯离开,也属于有功之人。” 上官彩青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能做到了吗?” 万恩笑道:“你家郎君自打横空出世以来,战无败绩,也属于一代枭雄。你也知道,近期双方都在拉我入伙,开出的条件也很优越,但都被我拒绝了。 “前些日子,我的态度还较为模糊,自打见到狐仙之后,我已经向双方代表,表明了明确的立场:凡是内战,我绝不参与。开战之前,我就移居国外。双方代表听完,虽然感到震惊和遗憾,但也获得了支持。” “你怎么不早说呢!”上官彩青捶了万恩一拳,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春回大地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时日匆匆,眨眼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就连路边的柳树都泛出了绿色。 这天万里无云,阳光媚好,万恩、上官彩青闲来无事,就想去野外闲逛,感受一下初春的气息。 夫妻俩刚一走出东门口,就有三团风滚草滚了过来,直接撞在二人的大腿上。上官彩青一脚将它们踢开,迈步就走。 旋风一卷,三团风滚草又滚了过来,再次将他们的大腿缠住。 “这东西怎么这么烦人呢!”上官彩青刚要再次踢腿,却听万恩道:“别踢。生灵拦路,必有缘故;不是报恩,就是求助。” 上官彩青咯咯笑道:“你是不是太过于敏感啦!几团枯干的猪毛草,也算得上生灵吗?” 万恩一脸凝重地道:“你不觉得这风有点儿怪异么?”话音未落,一股旋风刮起,卷着风滚草朝树林那边奔去。 万恩看了一眼上官彩青,颔首示意了一下,便朝树林那边走去。 两个人来到树林前,正警觉地向里张望,忽然树林里便传来”吱吱”的叫声。 循声走了过去,见树林里趴着一只小灵狐,雪白的皮毛,红红的眼睛,趴在地上一直都在呕吐。更加奇怪的是,灵狐的身上竟然缠着半截衣服,另一半则挂在荆棘上。 万恩、上官彩青走到近前,那灵狐不但不惊,反而把耳朵向后一背,摇头晃脑,发出吱吱的叫声,似是在向人们求救。 万恩蹲在了地上,仔细地看了看,对上官彩青道:“当年我在乱石山下救下一只灵狐,化作人形后,竟然是菱花。这两只灵狐有些相似,会不会是胡家大院派来的人?” 上官彩青没有说话,从灵狐的身上扯下一块布片,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转头对万恩道:“衣服上的气味与樱花的气味相同,一定是樱花在路上遭了难,结果被打回了原形。赶紧抱回家中去。” 万恩当即脱下了上衣,将灵狐包裹了起来,抱起灵狐就往家中跑。 灵狐浑身冰冷,抽搐不已,吐出的黄水又腥又臭,命在危机。 万恩虽然没学过医术,但他在山野里流浪太久,懂得如何自救。当即找出一瓶鹤延散,虽然药不对症,但毕竟可以化解百毒,至少能阻遏一下毒势蔓延。 情况紧急,也不容他多想,当即拔出瓶塞,取出一粒药丸,直接塞入灵狐的口中。 灵狐不住地呕吐,始终灌不下去,上官彩青干脆把药丸溶化在水中,强行将药灌下。半个小时过后,鹤延散发挥了作用,灵狐也就安静了下来。 上官彩青把放在火炕上,盖上了被子,守在它身旁细心地照料。 这段期间,两党之间谈判破裂,双方都在调兵遣将。这天晚上,万恩被万强的手下请到长老会,据说是上面来了一个高官,要劝说万恩投身于革命。 这一夜,万恩一夜未归。 夜风吹窗,烛泪滴垂,光影摇曳。不知过了多久,明月西斜,月光不在斜斜地向房中流淌而入。 这一夜,上官彩青一夜未眠,她搂着灵狐,闭着眼睛,感觉它的心跳忽快忽慢,呼吸声也是变化不定,虽然没有睁眼看它,但感觉到这只灵狐时时都在偷看自己。 正当上官彩青疑惑之际,突然感到怀中一动,上官彩青急忙睁开眼睛,恍惚看见一只纤美素白的玉手从她怀中伸了出来。 然后那双柔荑在她眼前摆动了一下,随后听她惊疑了一声:“咦,我已经化作人形了?” 上官彩青定睛向怀中望去,却见一张俏丽的脸容从被子钻了出来,杏眼扑眨,四下察看了一阵子,朝着上官彩青嫣然一笑,然后把被子掀开,倏然坐了起来。 上官彩青疑在梦中,定了定心神,凝神望去,只见一个清雅脱俗,娇俏动人的小姑娘正倒在自己的身旁。 烛光摇曳,照得她的俏脸忽明忽暗。双颊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樱唇娇艳欲滴,仿佛月下海棠。 上官彩青一股身爬了起来,略带惊疑地问道:“你真的是樱花妹子?” 樱花嬉笑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活动着颈椎,过了好一阵子,这才拍了上官彩青一巴掌,笑骂道:“女土匪,你竟然霸占了我家姑爷。” 上官彩青也还了她一巴掌,笑骂道:“小丫崽子,多年不见,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二人皆是欣喜万分,朝前一扑,便拥抱在一起。 两个人喜极而泣,相拥了好久好久,上官彩青这才开口问道:“樱花妹妹,你能重回人间,姐姐真为你高兴!你是怎么中的毒?” 樱花鼻子一皱,眼泪似千军万马般涌将出来,一边哭一边讲道:“我是奉老爷之命,前来给你们送信,也许是我们树敌太多的缘故,在一家餐馆用餐时,被别有用心的人投了毒。我运用神功,一口气跑出几百里,眼看接近万花庄时,突然毒气扩散,变回了原形。如果不是万般凑巧,我……我就……” “呜呜呜”,菱花竟然哭起来没个完。 上官彩青掏出手帕,一面为她拭泪,一面说道:“你这个泪袋子,就是眼泪方便,眼睛一闭,眼泪就千军万马。” 菱花破涕为笑,推了上官彩青一把,笑骂道:“女土匪,等到了虬龙岛,我叫你的眼泪比我流的还多。诶,万恩去了哪里?” 上官彩青叹道:“被万强的人给叫走了,一夜未归,我真怕将他软禁起来。” 晨曦临窗,窗外一片雪白。上官彩青吹灭了床头上的蜡烛,与樱花并肩面窗而坐,心里的担忧瞬间淹没了一切。 大约苦坐了十几分钟,天光大亮,上官彩青再也坐不住了,对樱花道:“咱俩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傻坐着干嘛?走,到长老会看看去。” 当下穿好了衣服,手拉着手朝大门外走去。 长老会在万恩家的北面,穿过一个小公园,就是长老会门前的广场。二人沿着林间小路正漫步朝前走,忽然叶木沙沙,风声簌簌。二人耳朵一动,远处传来嚓嚓的脚步声。 上官彩青双眼微眯,侧耳听了听,心中一凛,兴奋地叫道:“万恩回来了啦!” 樱花抬头望去,对面果然走来一人,枝叶间透下斑驳的晨光,洒落在那人身上,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似乎喝了好多的酒。 上官彩青大声喊道:“万恩,你看谁来啦。” 万恩抬头望去,顿时目瞪口呆,全身颤抖,心中如爆炸般的狂喜,几乎便要大呼出声。紧行几步,拉过樱花的手,低声道:“果然是樱花。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樱花微微一笑,低声道:“有话回家去说吧。” 三个人并肩而行,上官彩青用责怪的语气道:“都让人担心死了,你却在外边喝酒。” 万恩看了一眼四下,低声道:“身不由己,我和老罗天南地北,说了一宿的话,喝了一夜的酒。” 三个人回到家中,上官彩青给万恩煮了大一碗醒酒汤。万恩喝下去之后,感觉清醒了许多,便开始讲道: “内战不久就要爆发了,老罗挖空心思想劝我回心转意,让我投身到革命中来。我不能一口回绝,故装犹犹豫豫。老罗见我心下犹豫,就给我讲了好多革命大道理。 “我不想招惹没有必要的麻烦,只能充当一个无知的小孩子,陪他喝酒,听他讲解。他见我这个人很实在,对我的印象也就越处越好。 “借此机会,我就把你家的全部家产与土地,完全捐献给了他的组织,两天后,组织就派人给你爹爹颁发奖状和功劳章。” 上官彩青笑道:“这件事做的还可以。” 把头一转,对樱花道:“刁丫头,万恩也回来了,有什么指示,赶紧讲。” 樱花微微一笑,解释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个女土匪,而是主人有话在先,不见到万恩,什么话也不能讲。” 上官彩青笑说道:“行啦,别解释了。朋友分远近,情意有厚薄,这个道理我懂。” 樱花咯咯笑道:“我讲给你们还不行么。” 万恩催处道:“你们俩别开玩笑了,樱花赶紧讲。” 樱花清了一下嗓子,不紧不慢地地讲道:“眼下天数已变,众多仙神都选择了隐归山林。狐仙家族也是如此。我家老爷虽然没有见过你这个女婿,但对你却是赞赏有嘉。 “一次他遇到了东海神算,就为你家占卜了一卦。说你虽然能躲过眼下一劫,但躲不过日后的赤马红羊劫,建议万恩远离故土,东行万里,才能多子多孙,幸福一生。 “工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胡家大院费尽千辛万苦,几乎游遍了东海,终于发现一个好的去处,就是虬龙岛。” 万恩眉头连皱,对樱花问道:“虬龙岛不是被化为焦土了吗?” 樱花微微一笑道:“一年前,岛上确实经历过战火,不过岛上气候温暖潮湿,林木生命力极之旺盛,一年之后,树木又已郁郁葱葱,绵延万里。加之东瀛人刚刚战败不久,无人管理,眼下只是一个小渔村。 “不过虬龙岛是亚洲水路中转线,一旦利用好了,就是黄金宝地。你想想,那里渔产资源丰富,船只又可以驶向世界各地,如果在岛上搞一些船运和水产品加工经营,几年后,必然挤进富人榜之列。” 万恩沉吟道:“我们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如何经营?” 樱花点指他调笑道:“你这个人生死不怕,就是胆小。你吉人自有天相,还担心个啥?说不定有一百个惊喜等着你呢!” 上官彩青是个敏感之人,此话一出,仿佛嗅到了湘君身上的气息,眉头慢慢地拧到一处,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突然把身子一转,朝门外走去。 万恩见她神色不对,想要起身询问,却被樱花一把拉住,低声道:“你先别走。我路上遭人暗算,结果耽搁了两天时间。人妖殊途,不能在人间久留,请你稍等片刻,等我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了再走。” 此刻的万恩,是多么想知道湘君眼下的近况,但顾及上官彩青的感受,一直也没敢提起此事。恰好上官彩青不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湘君眼下怎样?她被流放在哪里?” 樱花笑道:“四小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万恩凝眉道:“传说你们被带到了北海,然后押到昆仑山去受审,怎么会逢凶化吉?是谁救了你们?” 樱花讲道:“当天我们确实被押往了北海,北海龙神为给北海真神报仇,就想制造一个我们已经逃跑了的假象,然后将我们关押在海底,等用过酷刑之后,再押往昆仑山。 “西王母无愧是远古大神,早已知道了一切,还没等北海龙神把屁股坐稳,就派人把我们给带走了。那天,九天玄女莫名地出现在昆仑山上。 “她在西王母面前进了好多美言。西王母见我们虽然触犯了仙规,但并未失德,还为人间做了许多善事,也就从轻处理。 “四小姐当天就被九天玄女给带去了九天玄女宫,我和菱花被关押了几天,也就放我们回家了。” 说到此处,起身来到门前,见上官彩青不在,又返了回来,低声说道:“四小姐与你缘分未断,据听说九天玄女把四小姐度化成仙人,然后转世为人。不过我的消息不够准确,如果这次四小姐能出现在虬龙岛,你们就可以再续前缘了。” 万恩心中狂喜,对樱花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在什么地方登船?我有几个过命的兄弟也要跟随,是否可以?” 樱花寻思了片刻,这才讲道:“日期没变。三月初三那天一早,你们就在清河岸边等候船只,大约早晨六、七点钟左右,自会有一艘渡轮驶来,我和菱花都在船上。” 顿了顿,沉吟道:“至于人员有没有限制,临行前老爷还真没做交代。客轮虽然不是很大,但乘坐一二百人还不成问题。你们还要在岛上还要创业,需要很多人手,多去几个人估计没什么大问题。既然是过命的好兄弟,就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凝眉想了想,拍了一下大腿道:“对了,临行前,老爷还说过,有一个船运公司和一家水产品加工厂,因为战争而破产,要你带一些钱银过去。” 第三百八十章 远离故土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万恩笑道:“这个不成问题。我和彩青做了好长时间的买卖,也积攒了一些钱财。如果资金不足,也可以吸引兄弟入股。” 樱花笑骂道:“这个女土匪,果然比四小姐精明。那好吧,咱们三月初三上午见。”把身子一转,化作一道灵光,便不见了。 万恩心情怡悦,极想将此事讲给上官彩青。可一进房门,却让他愣在了那里。见她独自坐在窗前,蹙眉不语,直楞楞地瞧着窗外出了一会神,似乎满腹心事。 万恩怯生生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彩青霍然站了起来,指着万恩吼道:“万恩,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什么躲劫难?什么反内战?现在我全都明白了,原来你和湘君一直在演戏!” 万恩连忙解释道:“这件事与湘君没有任何关系?樱花说,湘君已被九天玄女带去了九天,眼下吉凶难测……” “够啦!”她全身颤抖,泪水汹涌而出,靠着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喃喃道:“我是多么可笑啊!宁愿舍弃一切,也要生死相随……” 一想到想到从此再无亲人相伴,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万兰、关丽萍正在自己的房间说话,听到哭声,急忙跑了进来,见上官彩青哭得如此痛心,以为是万恩欺负了人家,便冲着万恩吼道:“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因为什么欺负彩青?” 万恩解释道:“我没欺负她,只是听樱花说:虬龙岛上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她就怀疑是湘君在捣鬼。” 万兰、关丽萍分别在她左右两旁坐下。 万兰扳着上官彩青的肩头,劝说道:“彩青,眼下形势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我们不走能行吗?别胡思乱想了,湘君乃是得道的狐仙,不会再来人间。” 上官彩青哭道:“万事本无常,万一转化成人,两个人还是一家人。而我上官彩青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 万恩大步上前,大声吼道:“别说啦!” 突然举起了右手,对天发誓道:“万恩虽然无德无能,不知什么天地运势,却对上官彩青情真意切,知道如何竭心尽力地让她幸福。无论湘君是否还会出现,此生此世我都会把上官彩青视如珍宝,呵护宠爱,不离不弃。苍天在上,两位娘亲在场,如果我日后愧对上官彩青,愿遭天打雷劈!” 上官彩青哭道:“人家只是担心而已,谁让你发毒誓啦。” 万兰见上官彩青心肠放软,便开始劝道:“湘君在先,与万恩属于天缘;彩青在后,属于地缘。在娘的心中,都是我的好儿媳妇。别哭了,你们都想想,前生今世,坎坎坷坷都容易吗?缘分是老天恩赐的,要百倍地珍惜才对。” 关丽萍拍了拍上官彩青的肩头,笑说道:“彩青,姨娘和你一样,都是孤家寡人。如果他们一家子要是欺负我们,咱俩就合伙跟他们干。事先准备好一艘船,然后在岛上放一把火,乘船就蹽,让他们狗屁都闹不着。” 万兰挥手打了关丽萍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大坏蛋。” 把头一转,对上官彩青道:“彩青,你说这个姨娘坏不坏?她就是豁牙子啃西瓜——没好道儿?” 上官彩青忍不住地扑哧一笑,昨夜以来的忧虑、不安……登时消散一空。 万恩见上官彩青心情有所好转,温柔地安慰了几句,便骑马去了西河门。 三个人做了下来,开始计划起未来。突然房门一响,众人转头一看,刘小刀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她俏脸雪白,淡施脂粉,掩不住双眼红肿,似是哭了一夜。 她靠在了墙角处,螓首低垂,长睫颤动,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兰把孩子放在了炕上,找来几样玩具,见孩子不哭不闹,这才对刘小刀问道:“怎么了小刀儿?” 刘小刀嘴唇一颤,哭着道:“昨晚,爷爷偷偷地告诉我,说你们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可能都回不来。爷爷年纪大了,你们再一走,我今后可如何生活?无论你们去哪,我都要跟着。” 万兰拉过刘小刀的手,刚要向她解释,却见关丽萍眼珠一转,就将万兰拉到了一旁,低声道: “刘小刀愿意去就让她去吧,看眼下这个形势,即使给她留下更多的财产也未必留得住。我看这小丫头跟宋小山倒是很般配,不如从中做媒,让他们成为一家。” 万兰一笑道:“你什么都敢想。小刀儿这孩子确实不错,两个人的年纪也不差大致,关键是刘小刀有个孩子,宋小山恐怕不能干。” 关丽萍哼道:“这年头还谈什么姑娘媳妇,宋小山一个小叫花子出身,能找个媳妇就不错了。孩子毕竟是你老万家的根儿,咱养活着。小刀儿不但长得好,手脚也麻利,宋小山能找到这样的媳妇,烧高香去吧。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来办。” 万兰没有说话,关丽萍转身就出去了。 她径直来到刘小刀的面前,先为她擦拭了一下眼泪,笑着说道:“小刀儿,你也别哭了,决定把你带上,现在给你一个任务。过会儿你和宋小山去一趟上官屯,把彩青的父母以及七月接来。就说他闺女还有三天就走了,让他们来这里住上几天。” 刘小刀儿也不多想,擦拭一下眼泪,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朝门外跑去。 万兰掩口偷笑。关丽萍推了她一把,喝道:“笑个屁!” 上官彩青冰雪聪明,登时就明白关丽萍的用意,笑着说道:“姨娘是想要成人之美?” 关丽萍白了她一眼,哧笑道:“什么成人之美!别乱讲话。” 上官彩青笑着说道:“你就别瞒着我了,其实两个人还真挺般配。只是宋小山心气太高,心里一直都装着宋小玲。我看这门亲事未必能成。” 关丽萍把手一挥,大包承揽地道:“放心吧。有我出面保证能成。大海茫茫,远在万里,别说宋小玲对他没有感情,即使有,也淡忘了。” 一提起宋小玲,万兰不禁心中一痛,叹道:“晃眼一年多没见到小玲了。当年我害眼病的时候,小玲守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离,像亲女儿一样伺候我。回想起往事,我这个当娘的真是满心的愧疚。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我多么想与她见上一面。” 上官彩青咋舌道:“眼下两边都在剑拔弩张,你去那边还真不容易。不经过万强的批准,恐怕你连秃头山都过不去。还是等万恩回来再说吧。” 万兰沉吟道:“你说我亲自去求求万强,你们说能怎么样?” 上官彩青摇头道:“据听说宋小玲做了杜师长的准儿媳妇,非常时期,不怀疑你传递情报才怪呢!” 万兰点头道:“形势如此复杂,那我就不妄作主张了,还是等万恩回来,再做决定。” 下午三点多钟,宋小山把汽车停在了万家的大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嫂子,人给你接来了,这回随你所愿啦。” 上官彩青高兴不已,与万兰、关丽萍一起出门迎接。 万兰打开车门,先从艳春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指着两个亲家道:“这两个老顽固,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工作,可算是想通啦?” 上官员外叹道:“谁说我想通啦!都是你那个好儿子办的好事!没有法子啦,只能去投奔我女儿。” 关丽萍笑骂道:“你这个老家伙,别捡着便宜卖着乖,若是没有你这个好女婿,就把你划成一个大地主,就等着挨枪子儿吧。” 众人哈哈大笑,一同朝屋子里走去。 过不多时,万恩也从西河门赶了回来,见岳父、岳母也愿意同行,自然是高兴不已。当即吩咐下人,杀鸡宰鹅,置办酒菜。 上官彩青把万恩叫到一旁,对他说道:“我们后天就要走了,但她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见宋小玲一面,你能帮这个忙吗?” 万恩点头道:“小玲是我带过来的,我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我会像亲妹妹一样照顾他,让她幸福,让她快乐。没想到,我无意中伤害了她,至今都不肯原谅我,说来心里愧疚。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从此天各一方,应该让母亲见她一面。可眼下两军正在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想去那边确实很难……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自有办法。”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幕渐渐降临。长老会的大院里人头耸动,正忙着征兵动员工作。 万强、赵明、许大军以及三位长老都在,见万恩等人到来,便把他们让到房中。 万强心中有愧,不敢提及战争之事,只是一味地沏茶倒水,倾述着离别之情。 说了好半天的闲话,万恩这才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直接交到万强的手中,微笑地说道:“三哥,我们兄弟一场,好赖尽知。这里有几张照片和底片,临行前我还给你。” 万强随意抽出一张照片,定睛一看,见是自己写给老罗的密信,连忙把信封丢在抽屉里,尴尬地一笑道:“三哥一定好好地珍藏。喝茶,喝茶。”端起茶盏以作掩饰。 万恩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三哥,今天除了向你辞行之外,还有一件事求三哥帮忙。” 当时罗刹人大举进攻万花城城,自己不但未发一兵一卒,还落井下石。而万恩不但不明揭伤疤,反而为他保全颜面,心中既羞惭又感激。 连忙问道:“什么事?六弟请讲。” 万恩讲道:“我娘与宋小玲的关系想必大家伙都知道。此次一别,也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娘亲想在临走之前与她见上一面,三哥可否能圆满母亲这个愿望?” 万强沉吟道:“眼下大军对垒,宋小玲眼下就是我们的敌人,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但为了圆娘亲这个愿望,万强定当竭尽全力。” 万恩拱手道:“谢谢三哥。” 万强摆手道:“你先不用谢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次会面只允许娘亲一人,其他人一律不许参加。” 万恩点头道:“可以。” 两军当初是友军,两边互通电话,虽然剑拔弩张,但这条热线一直没有停用。经过好一番的联系,得知宋小玲正在宜州城,约定明天下午,在南安镇贵宾馆会面。 万恩见事情已经办成,便起身告别。众人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大门之外。 马烈久、马烈火极其痛恨万强,见万恩就这样把照片给了他,愤愤不平,埋怨道:“这小子就是喂不饱的白眼儿狼,你为什么不当众揭穿他?” 万恩仰天叹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毕竟兄弟一回,何必为这件事而斤斤计较?还是把别人对我的好处,刻记在石头上,永远铭记;把别人对我不好,写记在海滩上,任时间的潮汐慢慢地冲洗,最终不留痕迹。” 马烈火十分感动,当即竖指赞道:“仁义!仁义!我这辈子还真没看错人。” 次日下午,万强特意派一台车,将万兰送到了南安镇,母女俩在贵宾馆终于见上了一面。 母女情深,连床夜话,整整谈了一夜。 次日黎明,天幕如海,晨星寥落,东边的山巅上已经渐渐发白。万兰悄悄起身,决定离开贵宾馆,趁着宋小玲犹自熟睡之时不告而别。 她站在宋小玲的床前,瞧着她俏丽的脸容。想到从此与女儿相隔万水千山、天遥地远,杳无相见之期,万兰心如刀剜,难过已极。 这一刹那,她几想唤醒女儿,带她一同离去。 但她心中却又历历分明:小玲现在已是军官的身份,又与师长的公子订立婚约,惟有留在军中,才有似锦前程。 彷徨良久,眼见东方鱼肚翻白,暗霞涌动,将是破晓时刻,万兰方才强按不舍与感伤,将一封长信和几样贵重的珠宝首饰放在她的床前,黯然离去。 万花庄灾祸频仍,每当危急关头,万恩竟如同天使临凡一般,不知化解过多少劫难。八族人对他的感激与崇拜,不亚于神仙。 得知他将要远渡重洋,前往异国他乡,都自愿地为他送行。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情定三生(大结局) - 民国聊斋 - 森林小哥 三位长老早早就为万恩打开了南门,亲率八百铁骑夹行相送。几万城民沿着街道两旁站立,哭声早已连成一片。 万恩、上官彩青跟在马车的后面,诸多的往事恍如昨天。大海茫茫,天遥地远,这样的离别,会不会成为一种永诀呢? 二人低着头,含着泪,静静地走着。车轮辘辘,仿佛碾碎了每一个人的心。 大战在即,清河两岸都被化为了禁区,乡亲们只能送至南门之外,便与众人道别,急匆匆地朝码头奔去。 大河奔流,粼光闪耀,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汽笛声,众人循声望去,一艘体型不是很大轮船,沿着清河逆流而上,在渡口处停了下来。 舱门打开,船梯自行落下,菱花、樱花从船上飞掠而下。 樱花对万恩问道:“所有人都到场了吗?” 万恩扫视一眼众人,点头道:“该来的,都来了。” 菱花振臂一挥,朗声说道:“我心安处即天堂!诸位请登船。” 当时的形势异常的紧张,随时随地都会有意外发生,为了避免意外,众人拖着行李飞快地登上了客轮。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成群的水鸟欢声啼叫,展翅高飞。客船缓缓转向,一声长鸣,快速地向东驶去。 众人站在甲板上,翘脚向远处张望,南门口依旧人山人海。万芬连蹦带跳大声呐喊,朝他们使劲地挥臂告别。万长富就站在她的身侧,一边拭泪,一边朝他们挥手。 万兰、万恩、刘小刀儿等人默默地站在甲板上,一想相见遥遥无期,泪水还是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渡轮乘风破浪,轻盈而又快速,水浪滚滚,朝着船舷两翼急速翻涌,很快就驶入了大海。晨风吹来,猎猎拂面,带着大海腥咸的气息说不出的惬意。 众人站在甲板上,一边谈笑,一边欣赏着两岸的风景。 经过一天的航行,客轮渐渐驶入了深海。环顾四周,万里波涛,一望无际,每个人的心,都如这大海一样深不见底。 夜幕渐渐降临,天色越来越黑,前方大海茫茫,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分明。 突然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风高浪急,客轮在漆黑的大海上跌宕起伏,突然船身被巨浪托起,在浪尖上停顿了片刻,又飞也似地朝前方冲去,重重地撞在水面上。 船身剧荡,震得众人腹中翻江倒海,难受已极。 此时的情况十分险恶,菱花、樱花以及水手们根本顾不上仓里的乘客,她们打开所有的螺旋桨,争取尽快驶离这片危险的海域。 几个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们也忍不住地呕吐。头晕脑胀,脸色煞白,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刹那,真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 好在万恩、上官彩青功力较为深厚,他们一边温言抚慰,一边为他们疏导真气,想到亲人们不顾安危,不远万里陪他到东海定居,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风停雨住,船身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船舱内闷热难当,空气浑浊,煞是难受。万恩将船窗打开,潮湿腥咸的的海风刮了进来。乌云开处,一轮昏黄的圆月,无语高悬。 菱花见客轮已经驶离危险的海域,这才走进船舱。她把嘴巴一鼓,吐出无数粉红色光圈,在每个人的眼前旋转了一圈,顿时困意来临,不多时,都甜甜地睡去了。 这一觉虽然睡得不是很久,但都感到精神振奋。 舷窗向外眺望,蓝天如洗,白云悠悠,一轮红日从浩浩碧波中喷薄而出,金光万道,朝霞流舞,整个大海都被染成了金色。 上官彩青讶然叫道:“外边的景色可真美啊。” 菱花蓦然回头,对众人道:“前方的海域较为平静,不妨到甲板上欣赏一下风景。” 一路走来,都憋郁得够呛,听到这话,众人欢喜得直要撞墙。 甲板十分宽敞,众人手扶栏杆远眺大海。东南吹来的海风温暖而潮湿,夹带着浓郁的花香,远处白鸥飞翔,欢鸣阵阵;海豚破浪而出,优雅地摆舞滑翔,此起彼伏。 宋小山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叫道:“啊!大海,真美呀!” 关丽萍朝后面看了一眼,见孩子正在哭闹,气得刘小刀儿又是哭又是骂。 关丽萍便在宋小山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扇了一下,低声喝道:“叫什么叫!赶紧帮小刀儿带孩子去。” 宋小山嘴巴一咧,苦涩地道:“我知道你啥意思啊!可她是个寡妇,还带着个……” 万恩劈手抓住他的后脖领子,朝后一拽,使靠近自己的胸前,低声道:“岛上连个女人都没有,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关丽萍也低声说道:“你俩一边儿高,岁数一边大,倒是绝配。” 宋小山嘟着个脸,哭唧唧地道:“还绝配呢!我看这就是瘸驴驮破口袋,将就事儿。”很不情愿地朝刘小刀身旁走去。 万恩掩口偷笑;关丽萍却是笑得花枝乱颤。 客轮乘风破浪,继续前行。万恩翘首前方,透过薄薄的轻雾,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海岛,便大声呼道:“虬龙岛!虬龙岛!我看见虬龙岛啦!”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碧波浩淼,白云变幻,正前方果然有个海岛,在朝阳下照耀下,金树银花,宛如海上仙山。 众人心情大好,不禁纵情高呼。 菱花听到呼声,便从前舱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那座海岛确实是虬龙岛,不过距离这里还是很远。老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欲海万丈渊。前方就是虬龙弯,那里暗礁较多,航行的速度较慢,估计至少还要行驶一两个时辰。大家伙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一定要注意安全。” 马烈久嘿笑道:“就这风景,再多待三个时辰俺也高兴。” 客轮继续航行,虬龙弯里风平浪静,万里蓝天浮着朵朵白云。极目远眺,水天一色,奇峰异岛,历历可见,一切明丽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大约上午九点钟左右,客轮缓缓驶入一个空荡的海港。船梯缓缓落下,众人拖拽着行李缓缓地登上了港口。 菱花、樱花始终没有下船,一直站在船头上,满脸含笑,不住地朝众人挥手。 关丽萍与二人经常说笑,指着她们喝道:“两个死丫头,你们搞什么鬼?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樱花笑着说道:“萍姨,恐怕你以后再也骂不着我们啦。” 关丽萍登时就是一愣,刚想询问,却听菱花朗声说道:“万恩厚德载物,至柔至善,海纳百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因此所得皆是善果!菱花、樱花奉天命把万恩送入新家,功德圆满,就此告别。” 话音未落,灵光一闪,菱花、樱花连同那艘客船都消失不见了。 众人呆若木鸡,愣怔了半晌,却听上官彩青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来菱花、樱花也该得道成仙了。” 众人沉默不语,唯有万兰朝岛上看了一眼,见岛上树木茂密,远远望去,宛如绿雾缭绕,心中甚为焦虑。便对万恩问道:“我们该去往哪里?” 万恩四下扫望,艳阳高照,白沙碧水,滩头上停放着十多艘渔船,五颜六色,错落有致。七八个渔家妇女正在海边晒网,便对上官彩青道:“那边有人,咱俩过去打听一下。” 上官彩青嗪首轻点,便与万恩朝滩头走去。 这些妇女瞧见一对俊男靓女朝这边走来,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万恩、上官彩青来到几个渔民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问道:“请问这里可有新来的住户吗?” 岛上居住的都是外族人,连比带划,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可一句也没能听懂。 虽然语言不通,但从她们的手势来看,应该是告诉他们,沿着这条石路径直朝前走。 夫妻俩连连鞠躬表示感谢。这些岛民十分懂得礼貌,也纷纷鞠躬还礼。 二人回到人群当中,万恩对众人道:“言语不通,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们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走,前面可能有个渔村,到村子里再做打算。” 万里蓝天,白云飞舞追逐。道路两边,草甸如锦缎铺展连绵,数不清的野花斑斓盛放,争妍斗艳。 白色的牛羊星罗棋布,在在蜿蜒的河边缓缓移动。狂风卷过,碧草如浪翻涌,绚丽花海波浪起伏,落英缤纷,纷纷扬扬地散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马烈久嘿嘿笑道:“这地方比万花庄还好。” 众人心事重重,都没有说话。 绕过一座矮山,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白云,房屋错落,炊烟袅袅。村东首有一座幽美别致的大宅院。 房屋依山而建,鬼斧神工。庭院深深,昂首望去,桀然半天,楼台瑰丽,炫光迷离,瞧得众人目不暇接。 白墙掩映,柔柳迎风,枝叶伸进院内,使院内充满绿色的微光。红色琉璃瓦檐角,层层叠叠,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万千朵彩霞,在房顶上徜徉。 不知何以,万恩对这房子倍感亲切,倒像是记忆深处的故土。他顿住了脚步,对上官彩青道:“这是一个富贵人家,主人一定见过世面,我这就敲开这家的大门,进去打听一下。” 上官彩青道:“一个大男人说话不方便,还是咱俩一同过去。” 二人来到大门前,轻轻地叩打几下门环。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有人到来,敲门声刚一响起,大门“吱呀”一声,完全敞开。 两个红衣侍女站在门口,敛首垂眉,躬身行礼道:“老爷,二夫人,这里就是你们的庭苑,里面请。” 二人颇为诧异,刚想询问,一个侍女笑着说道:“厅内有人在等你们,见面就知道了。” 万恩把手一摆,众人鱼贯而入。 一名侍女急忙在前面引路,另一个侍女在后面跟随。但见庭院中,杨柳低垂,琼花绽放,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错落丛生,绚丽斑斓。 分花拂柳,穿林过门,终于到了一个大厅前。 厅门打开,玉帘轻卷,两个红衣侍女盈盈行礼道:“诸位,神秘人就在里面。” 众人心里都充满了好奇,一齐冲入。只见大厅十分宽敞,地上是由海蚕丝织成的七色地毯,富丽堂皇。 东墙角的木椅上斜斜坐着一个紫衣女子,背对着众人,身影在雪白墙壁上晃荡。 暖风穿窗而入,将她的发丝吹得摆舞不停,那纤细莹白的脖颈、精巧美丽的侧面,显得如此楚楚动人。 上官彩青眉头连皱,似乎已经看出了八九,大声喝道:“主人到此,摆什么臭架子!” 那女子把身子一扭,连人带椅倏地旋转,霍然跳了起来,哈哈笑道:“你看我是谁?” 众人大震,惊喜地叫道:“湘君!” 这正是:守得云开见明月,情定三生有奇缘。《玄狐山奇缘》到此结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