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许默 1999年,东北,青峰镇。 正值盛夏,晌午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火辣辣的,灼的人喘不过气来。 小镇东头,一户农家院里,院中央枝繁叶茂的白果树像得了病似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一动也懒得动,树影外一口压水井被一短裤赤膊少年压的吱吱作响,井水欢快的涌溢着,落在水盆里,飞溅起一片片水花。 硕大的水盆边上,一只奶白色小土狗,拖着肥肥的身子,笨拙的跳动嘻戏着,追逐着清凉的水花,毛茸茸的小尾巴欢快的摆动着,一脸享受。 见盆半满,少年绕过压水井,端起盆,顺势倾倒在自己身上。 “哗” 清水顺流而下直至少年脚尖,巨大的声势将小白吓了一跳,顷刻间跑回自己的小窝里,掩藏起来。不久,再不见声响,才又探出湿湿的鼻头,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东瞧瞧西望望,蹑蹑靠向少年。 少年闭着眼,仰头挺立着,明媚的阳光静静的打在少年身上,映在淅沥的水珠上,泛着光,格外耀眼。 如果此刻定格为经典的电影镜头,而又有人恰巧端坐在摇臂摄像机的屏幕前,就必然会发现少年扬起的那张满是回忆的脸庞上,不知何时已泛着泪光。 是的,这样的清爽,许默已经近20年不曾体会过,还有脚下,小白那张囧囧的面孔。 许默抱养小白是个意外。 小白原名叫小四,它的母亲大黄是只长不大的田园犬。据它原主人李叔说,小四同胞姊妹五个,老四夭折,老幺小白就升了小四。 小白这个名字是许默起的,因为它通身绒毛雪白的没有一点瑕疵。 许默第一次见到小白是在他高二暑假的时候,在隔壁李叔家的院子里。那时,出生已经四天的小白依旧没能睁开眼睛,气息也有些游离。可巧的是,当许默来到小院的时候,小白忽然睁开了一条缝隙,趴在小窝里,静静的望着许默,轻轻的叫着。 见此情景,作为主人的李叔二话不说,直接将小白送给了许默。 李叔说,这是小白和他的缘分。 从此,许默身后便多了只跟小屁虫,然后在茶余饭后被街头的大爷大妈神奇提及,这时的许默总会客气的说上句巧合而已。 可许默的母亲却坚持说,这是缘分,是早已注定的。 许默的母亲是个本分的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可面对艰难的生活,却比大多文化人显得更加从容。只是她太信命了,而前世的许默年少不不羁,从来都不相信命运,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当然,只要他愿意。 而实际上,前世的他,一生都被束缚在命运的小船上,游荡着,毫无招架,眼睁睁的看着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就像他改变不了前世参加高考时,最后一科开考前自己因营养不良晕倒考场的事实。 接受不了同天父亲在储木场砸断右脚,采摘黄花菜的母亲闻讯失足落水,打捞上来时人已经泡的浮白,脱了相的惨状。 时光荏苒的旧事一幕幕浮现,充斥着许默脑海,有些疼。 小白疑惑的盯了枯木般的许默良久,便没了兴趣,跑到一旁开始好奇的抓挠着地上的水盆,锋利的爪尖摩擦着白铁皮外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也打断了许默的思绪。 抱开小白,许默将水盆轻轻搁置在压水井旁的石台上。 这样就够不到了吧。 如今的许默格外珍惜身边的每一样事物,何况水盆还是父亲亲手做的。 许默的父亲许大山曾是个出色的车床工人,在许默幼时的记忆里,那时的他总是被周围的小伙伴羡慕着。当然,羡慕的不是父亲的职业,而是父亲送他的口风琴,还有隔三岔五给他带回来的新奇吃食。 酸酸甜甜的黄桃罐头,泛着诱人的光泽,那是年节走亲串门才男的见到的美味。方方正正的小面块,父亲说那叫方便面,只能泡着吃,母亲听了用热水泡成一大碗,水面漂着肉丁和蔬菜,许默就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坐着吃,呼噜噜的,香气溢满了七月的盛夏,定格为小院里一家人满足的笑脸。 那时候,上了小学的许默已经知道了中华传统美德,每次都捧着碗不舍的先递给父亲,母亲。等父母笑着说句吃过了,许默才会开心的吃起来。 多年之后,每当许默一个人吃着亲手煮好的康师傅时,他都会想起在那个旧宅小院里,父亲微笑着对他说。这叫方便面,只能泡着吃。 或许,父母连泡面的味道都没曾尝试过吧。 童年的幸福就这样一直延续着,直到初中的许默偶然遇见下了班又接着私活的父亲。 那时候初中流行分考学班和技术班,学校美其名曰定向培养,而实际上就是将调皮捣蛋又不愿退学的学生归拢在一起,好管理,又不会影响到考学班的升学率。 成绩不错的许默理所当然分在了考学班。 那天已经快晚上十点,分在考学班的同学聚会结束,出了歌厅各自散去,走在路上的许默正巧遇见干完活驮着大米回家的父亲。 那天是许默最后一次坐在单车前面的横梁上,也是长大后的第一次坐上那根并不粗,却满是儿时回忆的铁棍上,像是被父亲在怀中。 昏暗的路灯下,许默第一次注意到父亲伤痕累累的双手。带着自责,带着愧疚,许默哭了,偷偷的,在父亲的怀里。 有些矫情,但那一刻,许默就是实实在在的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更希望这样的幸福能一直延续下去,可奈何命运多舛,世事无常。 工厂倒闭,父亲下了岗,家中生活一落千丈,受生计所迫的父亲去了储木厂,从没出过大力的父亲扛起了木头,那年许默刚刚考入市重点高中,正为大城市的繁华感到新奇。 再后来父亲因母亲去世和他高考的事情,忍受不住自责,开始酗酒,不久就因酒精中毒不幸离世,留下许默一个人。那年许默领了高中毕业证,没能考上大学。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已是初秋,天气有些微凉。 许默还清楚的记得离家前的那个雨夜,暴雨整整闹腾了一夜,第二天许默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院中黄杏落了满地。 许默将小白托李叔暂为照料,准备外出些时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第2章 土坡 许默更没想到会有人为他送行。 准确的说是孑然一身的许默没想到李叔会带着小白来送他。 那天的李叔一改往日唠叨,显得很沉默,背微驼着,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只说小白非要来,便让开身子,露出那个小小的身影。 许默声音有些沙哑,轻喊了声叔,微微哽咽,接着将目光转向小白,走上前,将其轻轻抱起。 那一刻的小白异常安静,伏在许默怀里,没挣扎,没叫喊,任凭许默轻轻的抚摸着,静静的拱了拱身子,似是找寻着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终于,小白肥肥的身体彻底安静在许默怀里,停在许默胸前心间的位置,那是它最喜欢的地方。 许默强忍酸楚,感受着小白的温度,温热一丝丝,一缕缕传至心间,震颤,蔓延。或许这才是他和它的缘分吧。 一场早已注定的别离。 回去吧,小白。 许默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离家百米的土路上,这样的话,许默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次,一遍遍的重复着,可小白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默默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许默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小白,良久开口。 许默说明年开春回来看它。 望着许默渐行渐远的背影,小白蹲在路边,再没追上来。 离家又远了些。 土路的尽头是个小土坡,茵茵绿草已泛着微黄,许默站在土坡上,留恋的回望着生活了18年的地方,轻声说了句,再见。 泪水滴落草间,折射着五彩的光。 土坡上,少年的身影早已远去,只余下一个小小的白影,汪汪的叫着。 一年,两年...... 许默食言了,尽管同是春天,尽管阳光和煦,绿意盎然,可许默再次回到小镇,已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春秋。 小镇,已物是人非。 那年许默30岁,一个人,一付行囊,多了一把木吉他。静立在家门前,握着珍藏多年的钥匙,久久无语。 旧宅不堪岁月侵蚀,酥了青砖红瓦,多了断壁残垣,白铁皮的水盆锈迹斑斑的躺在石台上,只有白果树带些生机,开着粉色的花,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了几片花瓣,似乎正被树下的小白追逐,嬉戏着。 身影消散,树荫下已满是杂草丛生。 许默沧桑的面容带着失落,原来隔壁李叔家早已搬走多年,如今正住着一家农户,院中堆满了农机,两家中间的栅栏也拆了些,配件占用了他家近半片院子。 大黄的小窝还在,只是破损的不复当初的样子,里面正住着一只大黑狗,拼命向许默吠叫着。 老宅大门的铁锁已经锈的打不开了,许默是从隔壁进去的,说是邻居。 隔壁的女人很热情,还问了许默是否要搬回来住了。看着近乎坍塌的房子,许默摇头,说只是离家多年,回来看看。 这下女人变得更加热情,对许默几乎知无不言,女人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却对李叔家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女人说她也是近些年才搬迁过来的。 许默说了声谢谢,也没再问,更没提占用院子的事情,因为他并不介意。只要不动老宅的房子就好。 房子还在,他在这里就永远还有个家。 收拾了杂草,许默歇在压水井边上,一个人整整呆坐了一个下午。许默没遇见任何熟人,也不想遇见。 因为而立之年的他依旧一事无成,和车站外,天桥下,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汉没多大差别,不过他只唱歌,不乞讨。 可世事向来不遂人心,许默还是遇见了熟人,儿时的玩伴,下班回家的李军。 两人边喝边聊,生分渐去,话题渐起,从工作到家庭,从现在到过去,戏说张三偷狗,笑骂李四摸鸡,两个不如意的人像是找回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越喝越多,也越喝越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遗憾的话。 再次醒来,许默就发现自己回到了18岁这年,高考第二天的清晨,他刚刚爬起床。 一切还来的及! 许默套上外衣,顾不上洗漱,匆匆打车赶回家里,将母亲堵在了门前。这一天许母再没出门。最初的惊愕,失望都在儿子的眼泪中淡去,化作一句劝慰自己的话,这都是命。 面对母亲最初失望的眼神,许默有一丝自责,他知道母亲一直在盼着他考大学。 可当母亲对他说没事,宽容的说着明年再考的时候,许默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就是他的母亲,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那么宽容着他。 只是没能改变父亲右脚被砸折的命运。 许默纠结着,不过很快就想开了,改变了母亲的命运,右脚痊愈后的父亲便再不会酗酒了吧。 许默正想着,忽然被母亲的声音打断了。 “别激着头!”许母递过一条白毛巾,然后走到树荫下,在马扎上摘起香菜,说下午炖些大骨头,等晚上给医院的父亲送去。 许默一边答应着,一边用毛巾擦着身子,毛巾有些秃了,角上还破了个洞,却很干净,有阳光的味道。 “妈,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许默扔下毛巾,拿起口琴就冲出了院子,身后是母亲嘱咐的话。早点回来。 是的,许默去了小土坡,带着小白。 因为他还记得,李军说,他走后的头几年里,每年春天都会有人发现小白蹲在土坡上,呆呆的望着远方,直到最后一缕夕阳落下。 小白,你知道吗? 回来真好。 许默坐在草地上,抚摸着小白,然后将口风琴放在嘴边,优美的旋律渐渐响起。是一首浸到许默骨子里的歌,他无数次在街边,车站,天桥下唱起。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 现在工作很忙吗, 身体好吧, 我现在广州挺好的, 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 其实我很想家...... 歌声继续,往事一幕幕重现心头,聚成一抹水光晶莹滑下,滴落地面,消失不见。 小白,走,我们回家。 一个夏日,一座小镇,夕阳西下,一人,一狗,欢快的嬉闹着,笑声回荡着,延伸着,久久不散。 第3章 复读 夏季是小镇最美的时节。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印红了天边,暖风轻轻,拂着绿油油的谷稻微微摆动,迎合着虫儿声,为小镇添上了一抹慵懒的味道。 此时的小镇,楼房是个稀罕物,大多人家还都住着红砖瓦房,也没什么娱乐,所以茶余饭后,大街小巷上,三五成群的唠会家长里短就成了小镇人最常见的消遣。 许家也不例外。 这也是许默母亲最爱参与的娱乐。 只是今天家中的事情有些多,所以简单吃过饭,许母将许默送出门就返回了屋里,她还要再添些柴火,大骨炖白了才好。 而许默也要骑着单车,去给医院的父亲送饭。 许默骑着的是辆黑色二八,据说是上海产的,早些年可是正而八经的大件,不过这两年却已经不大值钱了,远不如市面正流行的变速。 即便这样,新二八,许家也是舍不得买的。 这是许默的父亲许承在破烂厂淘弄回来的架子,又安了车圈,手闸,统共花了许承小半个月的工资,是为了送许默上小学用的,着实让许母心疼了好一阵子。 镇医院离许默家不近,也不算远,主要还是小镇不大。 整个小镇只有一条主道,是条近6米宽的土路,横贯东西,镇医院和许默家都在这条主道上,医院在小镇的东面,而许默家在西面,相距大概6、7里地的样子。 所以,骑着车子的许默很快便到达了医院大门前。 医院不大,就2栋双层小楼,一前一后,分了门诊,住院部。 许默父亲在后面的住院部,住在二楼一间靠楼梯的病房里,是个六人间,属于骨伤科。许默进屋的时候,许承正吊着脚,打着点滴。 屋子左右各摆着三张病床,床头、床尾斑驳的掉着白色的皮,米白色的床单已经洗的泛黄,每个病床边上都置放了简单的柜子,棚顶中央一个老式的三叶风扇嘎吱嘎吱的转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同在病房里还有一位老人,在父亲对面,大概60来岁的样子,前世的许默从没和对方交流过,只知道是患了肺气肿,胸腔开了个口子插着一根软管,另一头接着一个透明的小水壶,随着呼吸,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像水沸腾了一样。 许默一度纳闷过,这样的病怎么被分进了完全不相及的骨伤科。要知道,镇医院可不像省、市医院恨不得走廊都住满患者。 因为医院条件有限,来院就医的大多是些头痛脑热的毛病,一般挂两个吊瓶就回家了。所以住院部里空的很,着实没必要挤在别的科室里。 而且,老人看起来也不像穷苦人家,住不起大医院。就像同时送进来的那个青年,只简单的处理了下,就转入市院了,整个过程没20分钟,尽管病情没啥,可照人家的话说就是根本信不过这里。 不过这些都不关许默的事,他也没想过要多事。 因为许默父亲只是个临时工,又是班外受伤,所以算不上工伤,不过老板还算讲究,派人来看望了一次,又送了500块钱。 不过相对昂贵的医药费,这还是有些不足的。 所以许默一直在想着怎么弄些钱,他还想将父亲转入市院的,毕竟那里的条件确实好很多。前世因家中拮据,没几天父亲就出院回家静养了,病情反复下,父亲也糟了不少罪。 许默可不想再来一遍,这样的记忆一次就够了。 病床边上,许默低着头打开印花布兜,露出3个印着机械厂字样的铝制饭盒,一样样取出,摆在床头的柜子上,又一一打开。 饭食很丰盛,都是些过年也不见得吃的到的稀罕物。 三个馒头,小半盒鸡蛋木耳,满满一大盒子骨头汤,漂了些香菜和碎肉,闻着就能让人掉些口水出来,不过骨头却被母亲留在了锅里,说是要再上炖一遍。 “爸,吃饭了。” 许默是有些心虚的,对于逃避高考的事情,来时他就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向来严厉,骄傲的父亲,并没训斥许默,而是沉默良久后才开口,“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 许默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随口将心中打算托出,“我想复读一年。” 许承仔细瞧着许默,似乎是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答案,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有了笑意,这才接过许默递来的筷子,只说了一个字,“好。” 见父亲没了下文,许默也放下心来,打量起父亲。 父亲和印象里差别很大,脸上一点没有前世浸在酒精里的绛紫。可望着父亲异常苍白的面容,许默又开始自责,陷入矛盾之中,如果当时先救父亲...... 许默纠结的样子自然没逃过许承的眼睛,不过许承却回错了意,还以为自己儿子在担心家中拮据,自责着。 许承放下筷子,显得很郑重。 许承对许默讲了很多,却一点没说家里的困难,甚至不惜拿自己当做反面教材,只是希望儿子考个好一点的大学,能生活的好些。 许默没办法拒绝,也不会拒绝,因为那本就是他想要弥补的遗憾。 晚上陪护,许默原本是想要留下的,却被父亲赶走了,说让把他母亲送过来。 许默的母亲不会骑车,所以许默是将母亲送到医院后,才又返回家里的, 回到家的许默一直没法入睡,望着糊满报纸的天花板,许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赚钱的法子。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白活了,除了唱歌,也竟不会别的什么了。活两辈子的他愣是没想出来钱的路子。 唯一知道来钱快的或许就是炒房子了,2004年后的房价着实是一天一个价,天价。 可离现在还有2年呢,再说就算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投资时期,他也的有本钱才行啊,如今的房价只是相对后世便宜的离谱,可是对于生活在这个时期的人来说,它依然昂贵。 实在是工资水平低啊。 至于写歌。 别闹了,他脑子里确实有很多歌曲,可是哪有路子卖啊,小镇上甚至连个卖吉他的铺子都找不到。这可不是后世电子产品发达的世界,弄首歌录个视屏,一上传,没准第二天醒来就成了网红,现在的电脑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没达到普及的状态。 大家还都叫着微机呢。 第4章 李军 一觉醒来,睁开眼,许默见一倩影正搭在床延,浅浅的睡着了,眉尖微皱浸着汗珠,聚积,滴落在手边蒲扇上。 是你吗? 许默挣扎起身,伸出手,却怎也触摸不及。 泪水滑落,兀然惊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许默呆坐良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抹去最后的湿痕,翻身起床,出了屋子。 许默不记得昨夜何时睡下的,却知道,很晚,而且没什么结果。 生活艰难,即便重生也容易不到哪去。 昨天夜里,许默想了很多,也否决了很多,或许唯一还算靠些谱的就是凭着记忆弄出几首曲子,再寻个路子卖掉了。 可靠谱不代表没有问题。 问题如今就赤裸裸的撂在了许默面前,他确实懂些简谱,和铉,可至于高大上的乐理什么的,许默只能说,不好意思。 见过,不熟。 就这,还是许默上辈子用一碗清真拉面换回来的。 人,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但吃不上饭的却少很多,就正巧让许默遇见一个。 那人和许默同行,之前互相并不认识,只不过天桥、地下、车站的都混在一片,所以脸熟。有一天,突然找上许默,说请他吃碗面,教许默些东西。 许默一想成啊,一碗面7块,一堂音乐课要15,完全干的过。反正还有着咖啡馆服务生的收入。 只是,毕竟是仗着吃饭的家伙事儿,两人又抢一口食儿,那人也没敞开了教,所以初入行的许默也就学了皮毛,倒是没想到,几天的功夫愣是让他把简谱,和铉给琢磨出点味道来。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难的是即便有了路子,曲子出了手,又能卖上几个价钱,解决几分问题。如果不卖......可家里如今的状况...... 许默站在门前,抬头,望着乌蒙蒙,似乎随时都会掉下雨来的老天,有些不甘。 小白趴在窝里,见许默从屋子里出来,睁开眼瞧了下就又合上了,在它的世界里天都没亮呢,着什么急起床啊。 许默为小白弄了些剩饭,也没去逗弄它,在水井边洗了把脸,清凉的井水,彻底洗去了许默最后一丝倦意。他今天还有事情要做,一会弄好饭,要去换母亲回来。 近一周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很平静,没有一丝风浪,却让许默真实的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幸福。 只是和上辈子一样,父亲依旧提出了出院回家静养的要求,尽管被母亲和自己制止住了,可一家人谁都明白,依着家中的条件也住不上多些日子了,实在是能借的都借了。 母亲依旧每天照顾着父亲,从没抱怨过,嘴上却起了大泡,一片片的,许默看着实在难受,他决定明天就回趟学校,到县里想想办法。 可第二天清晨,当被窗外的歌声吵醒,许默就改变主意了。 许默知道这是李军回来了。也让许默想起一些事情,或许将歌曲刻录到磁带上,明显的效果,价格也会好些吧。 许默来到李军家的时候,李军正光着膀子,躺在沙发上啃着西瓜,一脸陶醉的听着《无所谓》,不时趁着嘴上空闲哼上两句,惹得厨房做着早饭的李母直骂,净整这些要死不活的动静。 “这叫沙哑,是艺术。”李军挣着脖子,隔着房间向自己母亲争辩。见许默进屋,才起了些身子,倒出半拉沙发让许默坐下,又将果盘推给许默,嘴中还嘟囔着:“真是不懂的欣赏。” 许默也没客气,拿起一块西瓜就啃了起来。许默和李军是发小,又同岁,还在同一所高中,加上两家沾亲带故,所以互相也没那么多客套。 李家过去的条件确实比许家好很多,李军的父亲李丛山是小镇邮局的一把手,母亲和许默父亲是一个厂子里的会计,只不过后来厂子倒闭,李母就一直失业在家了。 再加上李军的姐姐李宛在县里上卫校,花费也不少,李军花钱又大手大脚,如今四口人的负担全都压在了李丛山一个人身上,日子也不好过。 要不然,李家也会帮衬些许默家。 李军和许默差不多高,也是1.8m的个头,只是不同于许默的沉静,谦和。李军有些张扬,梳着偏分,喜欢白衬衫搭上肥哒哒的牛仔裤,照他自己的原话说,这叫艺术范。 不过尽管性格张扬,但李军为人还是很仗义的,要不也不会和许默走的那么近。 “许叔怎么样了现在?”见许默啃完了西瓜,李军才开口,身子也坐直了些。 “好多了,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养一阵子的。”许默问将瓜皮扔进纸篓,用手抹了下嘴,问道:“考的怎么样?” “就那样呗。”见许默问起高考,李军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一付你还不了解我的表情,接着才说,“我爸把我弄进他们单位了,月底开始上班。你呢,有什么打算?” 李军对学习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于许默因家里放弃高考的事情,李军还是很认同的,但依旧忍不住替许默感到可惜。 “我准备复读一年。”对于好友的可惜,许默只是置之一笑,“不说这些了,对了,把录音机借我用两天。” “录音机,要那破玩意干嘛?”李军疑惑,好几年前就淘汰的东西了,都不知道被塞在哪个旮旯里了。然后只犹豫了下,就将连着音响的MP3拽了下来,递给许默,“听歌吗,把它拿去吧,我前阵子刚买的,音质特好。” “这玩意我用不上,把录音机借我就行,另外再给我弄盘旧磁带。”许默拒绝了李军的好意。此时的MP3还没有录音功能呢,他借录音机是用来录新歌的,可不是为了听歌的。 “干嘛用啊?”李军也起了点兴趣。 “录点东西。” “哦。”李军听许默这样说,最后那点好奇也没了,不过这个举动可让李军后悔了好长一段日子,也因此,一段传奇的诞生之初也缺失了他的身影。 “录音机好像在仓房里呢,你自己翻吧,至于磁带这东西我可没有。”李军又将MP3连接在音响上,犹豫了下,才不怀好意的说,“不过,我老姐那里倒是有些刘德华的专辑,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第5章 故乡 李婉今年19,比许默大一岁。 由于年龄相差不大,又常玩在一起,所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自然也相互了解的很。 许默很清楚,真要是动了那堆宝贝,李婉非和他拼命不可。许默至今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无意弄坏了李婉新买的发卡,被满街追揍的情景。 那年,李婉10岁,许默9岁。 儿时的记忆一掠而过,亲切,温馨的往事令许默嘴角缓缓升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也让一些尘封的画面浮现在许默眼前。 前世,许母去世,父亲养伤在家的那段日子里,许默去了工地搬砖。拒绝了许默的李婉曾偷偷到工地塞给他500块钱,却被受尽冷暖的许默拒绝了,那时候的他早已满身是刺,伤刺着关心他的人,也裹伤着他自己。 是的,许默向李婉表白了,在高二结束那年,可她说,她永远都是他的姐姐。 初恋像暖春的雨,悄无声息到来,又逝去。简单,美好,却从此再无交集。 直到重生前那一刻,许默才从醉酒的李军那里无意获悉,李婉得知许默在工地搬砖后,将她收藏多年的磁带全都卖掉了,她说那是她弟弟,她得帮帮他。 许默想着,忽的生出一丝愧意。算了,磁带的事,再想办法吧。 见许默在老姐门前站了许久,忽然转身要离开,李军那奸计得逞的脸忽的一跨,急忙冲上前拽住许默,“干嘛去啊,带子不要了?”他还等着看好戏呢!他可没打算告诉许默,他的老姐此时此刻就在屋子里。 李军十分好奇,如果被老姐知道许默在打着她磁带的主意,会发生什么,究竟会不会胖揍许默?这样的情景他可是期盼好些年了。 “什么带子?”在许默刚要开口的时候,李婉的房门忽然打开了,脆生生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 李婉身着一件白色玩偶T-shirt,下身淡蓝色牛仔七分裤,清纯中透着几分性感,俏生生立在门边。 许默呆楞了片刻,他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女孩了,或者说重生前的许默一直在逃避着和李婉见面,至于为什么,许默也不清楚,或许是男孩的自尊,又或是尴尬或别的什么吧。 而如今,再次见到女孩,许默早已没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忐忑,更多的是看透世事的平和,深邃的瞳孔中除了掩饰不去的亲情外,还透着一丝怜惜。 是的,就是怜惜。 上辈子听李军说李婉过的并不好,丈夫出轨,离婚的她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十分艰难。许默有心提醒,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她和那个男人还没有相遇呢。 许默心中一叹,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李军可不清楚许默心中的那些念头,一见老姐,口风立转,倒戈,“姐,默子想偷华仔的磁带,我正在制止他呢。” 许默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好友。这都认识的什么人啊! “要带子干嘛?”李婉问,声音很轻,似乎还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人都有希冀与理想,花季的李婉自是不例外,更有少女怀春,憧憬着有一天和喜欢的人听一场演唱会,当然,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是华仔的,那样就更好了。 小镇的孩子,连希冀都向来不高,可即便这样,如今也成了奢望。 因为没考上大学,所以家里早早就关注起她的婚姻问题,前阵子二姨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她才19岁啊,甚至没品尝过恋爱的滋味,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呢? “录首歌。”许默没什么犹豫,直话直说。 “行,等着。”李婉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返回小屋,拿出一盘旧磁带,不过却在递给许默前,提了条件,必须让她跟着,至少她要清楚自己的宝贝是怎样光荣的。 许默略想了下就同意了,毕竟早晚都会知道,而且都是靠得住的人,也没必要掖藏着。 见许默同意,李婉才将磁带交给他,又指挥李军将录音机从仓子里翻了出来。 可付出乐不代表一定有回报。 李军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仓子里造的灰头土脸,出来时头上还挂着蜘蛛网,可紧接着就被无情的抛弃了,被李婉撵回家里,说一个小屁孩跟着干什么。 面对老姐的凶残,像李军这种食草动物是不敢反抗的,只能气愤的看向许默,好似说,我是小屁孩?那他是什么! 更让李军气愤的是,两人转头就走,压根没搭理他,气的李军直嘟囔,狼狈为奸。 许家和李家很近,只隔了一条胡同,所以两人很快就到了许默家里。 许默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大概四十多平米,许默的小窝更是挤吧,摆上一张单人床后,也就余下可以走个人的过道,几乎摆不下桌椅什么的。 所以,一进屋李婉就熟练的盘坐到许默的床上,静静的并没有催促,她倒想看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青稚不见,如今浑身都透着一股成熟,沧桑劲。 还有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像是能穿透迷瘴直达人心底,看的她心里蹦蹦乱跳。 许默将录音机放在床上,插上电,望着古老的机器,想到这将是他此生的第一首歌,从此将彻底告别过去,心情难免激动,许久才平复心情,放入磁带,按下录音键。 在异乡的路上, 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的如刀, 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 我看到你 无助的双眼, 你站在人群中间, 那么孤单...... 没有伴奏,没有和声,只有许默独有的磁性嗓音,似缓缓诉说,每个字都撞击着李婉心底,清晰,痛彻心扉。 许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而一旁李婉凝视着泪流满面的男孩,忍不住想要抱住男孩,却忍住了,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真的只把这个男孩当作弟弟吗? 李婉走了,带着失落,带着和许默约定。 而许默望着李婉的瘦弱的倩影,轻轻的说,姐,这一世,我定护你一世富贵。 良久,目光眺望远方。 清峰县,我许默来了。 第6章 林霖 清晨,天傍亮,县城的天空飘起了细雨,丝丝,绵绵,寂寥,无声。 不久,一列绿皮车拖着满身风尘缓缓驶入站台,汽笛阵阵,惊醒了几户人家,也惊走了最后一抹夜色。 许默候立在车厢连接处,透过车门凝望窗外,手中蓝嘴白杆香烟已燃至尽头,余火忽明忽暗,似微微有些颤抖。 是的,许默此刻的内心是无法平静的,月台候车的幢幢人影,像是一颗颗砾石投弃在许默心湖上,荡着涟漪,让许默切实感觉到。 这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许默高考后便再未涉足过这片土地,而今,母亲安在,父亲也积极的接受着治疗,一天天恢复着,命运的轨迹已然在某个节点,交叉,错过,渐行渐远。所有的一切都在默默的发生着,改变着,就像他此次悄然的回到这座县城。 久违了! 许默最后狠狠吸了口香烟,抛进烟缸,似乎也抛掉了一切枷锁在身的过往。 列车抵达,人流很快拥堵住站口,争抢着月台仅有的两条通道,隔着栅栏张望的,挥手的,各异的模样传达着各异的情感,拥挤着,推搡着,只为再往前一点点。 “许默,这里。” 许默刚刚随着人潮挤出站台,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挥着手臂的女孩。 没错,女孩就是李婉。 这次见面,也是两人事先约定好的。 那天,李婉听了许默清唱的故乡后,下意识的说了句,他比酒吧那些歌手唱的还好听,让沉闷多日的许默豁然开朗,又有些懊恼。 怎么就把这茬忘了呢! 如今酒吧尚未成风,自是不多的,歌手自然也稀缺。物以稀为贵,所以此时酒吧驻唱的薪水还是很可观的,至少暂时缓解家中困境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归咎在许默身上。 一方面是19岁前的许默比较沉默,没什么朋友,每天忙碌在书本中,一心想考个好点的大学,自然没时间,也没机会往返于酒吧这样的地方。 另一方面,这个时期的酒吧还是个新鲜物,他怎么可能想的到,竟这么早就流进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好在李婉提醒了他,又恰在她同学庆生的时候去过那么一次。 于是,就有了两人这次的约定。 不过李婉周一有课,加上小镇到县里的火车每天只有早,晚各一趟,所以李婉就与许默就约定好周二的早晨,在车站会面,而她则在周日当天晚上先行赶回了县里卫校。 李婉今天穿了条蓝白格的长裙,一根马尾辫俏皮的搭在右肩,成熟又不失可爱,纤瘦的身材,精致的面容无不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同样吸引眼球的还有李婉身后的一男一女。 女生和李婉差不多高,一米六七的样子,皮肤白皙,紫色吊带搭配着牛仔短裤,凉鞋,将青春和性感演绎的淋漓尽致。只是不同于邻家女孩般的李婉,女生气质有些清冷,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男生比两个女生的个子略高些,有些瘦弱,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一副黑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样子。 不过,当许默看清男生的面孔后,双眼微眯,笑容敛去,很快又如沐春风的爬上嘴角。 “这就是我弟弟,许默。” 许默刚走到几人边上,就被李婉很自然的挎起手臂,一脸笑容的介绍好友给许默认识,“这是林霖,是我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李婉看起来很开心,甚至很少见的耍起顽皮,眨着眼说,“张作霖的霖哦。” “土......”匪头子?不明所以的许默险些说出口,幸好及时收住。 对于李婉俏皮的样子,从小一起长大的许默见的多了,自然没觉得怎样。因为李婉本就是这样的性格,有点俏皮,有点腹黑,有时还有点霸道,不过也只是针对亲近的人而已。至于外人,那李婉展示出来的永远都是柔柔弱弱,一副淑女的形象。 虽然林霖也算是李婉亲近之人,不过毕竟卫校里认识才一年,时日尚短。对于李婉的样子还有些意外的,要不是清楚对方不喜欢姐弟恋,她都有种错觉,对方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小男生了。而一旁完全不了解状况的男生,目光就有些阴沉了,不过却掩饰的很好,并没有人发现。 或许因为和李婉一起太过放松,许默并没有注意到男生。他不知道李婉为何这样介绍,女孩应该都不喜欢被这样说吧。不过这个叫林霖的女孩看起来倒像是早习惯了的样子,只是嘴角挂起的一丝无奈,让她清冷的气质淡了几分,也更漂亮了些。 “你好,小弟弟。”叫林霖的少女没给许默多想的时间,很快,眯起眼,伸出了白皙的右手。 许默嘴角抽搐了下,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小弟弟。不过多少明白些李婉的意思,多半是提醒自己别去招惹她这位口舌犀利的闺蜜了。 不过,估计是晚了, “你好。”许默想着,只好硬着头皮,尴尬伸出手,好在两世为人,让许默心态多了些平和,很快就调整过来,清秀的脸上也再次挂上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手一触即分。 林霖收回手,再次恢复了清冷模样,却忍不住多看了许默两眼。她觉得许默并不是那种很帅的类型,但清秀,耐看。 林霖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很多男生面对她的时候甚至挪不开眼神,而面前这个大男孩只淡淡的看了眼,就挪开视线了。 最让她好奇的是,从衣着看,男孩家境似乎并不好,却没那种常见的自卑,脸上却始终洋溢着自信的微笑,气质成熟,可却在和自己握手的时候又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害羞。 李婉可不清楚闺蜜已经对许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正犯愁着如何介绍肖云生呢。 李婉很清楚这个男生对自己有意思,她原本也是有些好感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许默后,这种感觉好像不翼而飞了。甚至有些担心许默误会,这样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李婉纠结着。 林霖一副清冷的模样,自始至终都没理会身边的肖云生。 许默也未出声。 场面就这样安静下来。 第7章 钱柜 “我是肖云生,很高兴认识你。”气氛一直尴尬着,直到肖云生主动伸出手。他知道女人向来喜欢心胸宽广的男人。 “哦,你好。”许默也伸出手,握了下,却像是应付了事。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此刻李婉也发现了许默的异常,又不大方便询问,瞥了眼始终面无表情的林霖,无奈下,只好挺身打起圆场,毕竟她还牵挂着许默去酒吧唱歌的事情,“我们和肖哥刚刚是在路上遇见的,他刚好认识钱柜酒吧的主管。” 原来是为了他! 许默心中一暖,同时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从对方的语气里,他完全感觉不到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再一次被无视,肖云生险些掉了脸子。 肖云生认识李婉和林霖是一次偶然,在他朋友的生日上。原本他相中的是林霖那副高冷的模子,不过还没等他表现出来,就被好友警告了。 她,他招惹不起。 肖云生很有自知之明,在乡下人面前,他可以高高在上,因为他家有钱。可在县里,他家就是个卖农机配件的,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肖云生随即将目标锁定在林霖旁边的这个女孩身上,清白,柔弱,漂亮,关键是个乡下女孩,容易上手。 所以早晨在车站遇见李婉,肖云生很高兴,主动上前寒暄,在听说对方弟弟要找家酒吧当歌手时,当场自告奋勇说有些认识人,完全是准备在未来小舅子面前表现下的,没曾想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这哪里是亲弟弟,那腻歪的模样,完全是情弟弟嘛! 最让肖云生气愤的是,这个自己内定的女人居然为了乡巴佬无视了自己两次,他还不能表现出来。这样的气愤直到他招来一辆红色夏利车后,才彻底压了下去,瞥了眼许默,不是想唱歌吗?好,到了酒吧再收拾你。 “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肖云生殷勤的打开后座车门,一副不伦不类的绅士模样,问向李婉。 “啊?哦,好。”李婉被肖云生弄的有些不自在,不过出于心地好,又不忍像旁的两人那样对待,只好应付着,让对方不至太过难堪。 林霖可没那么多顾忌,完全没理会肖云生,直接绕道另一侧后座,开门,上了车。 对于林霖自始至终的无视,肖云生没有任何不满,依旧文质彬彬的笑着,就像完全看不见似得。 李婉只是不忍肖云生难堪,却不带表她愿意和对方亲近起来。 李婉推着许默,本打算让他坐在后排中间的,这样无论怎样,肖云生都不可能挨着她的。可见到林霖直接坐到了后排,李婉忽然隐晦的拽了下许默,自己先行钻进了车子后排,又催着许默上车。 这样,她就坐在了许默和林霖中间。 在李婉钻进车厢的时候,肖云生本想伸手触摸对方,提醒别磕着,不过却被许默不着痕迹的推开了。直到护着李婉坐好身子,许默才上车,关了门。他绝不会让肖云生有任何亲近李婉的机会。 上了车,关好车门。 许默就和李婉随意的聊了起来,不过眼角的余光却瞄着车外的肖云生。 还别说,许默倒是有些佩服这小子的虚伪程度,难怪上辈子将李婉一家人都给骗了过去,更娶了李婉。 “师傅,去钱柜。”肖云生最后上车,一个人坐在了副驾驶上,因心中想着马上就可以收拾后面的乡巴佬,声音不免带上一丝兴奋。 “好嘞。” 司机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寸头,络腮胡,一身藏青色老式西服泛着书白,倒是很健谈,“看着都不大,是学生吗?” 肖云生学习不好,自然考不上大学,再加上尚未扩招那么厉害,并不是花几个钱就能读个大学的时代。所以肖云生高中毕业后就待闲在家了,他觉得这是在女生面前最掉面的事,所以不着痕迹的将头转向车窗外。 或许是同为贫苦人家,许默对中年男人有些天然的好感,“今年刚高考。” 说起高考,原本还有些随意的中年男人彻底精神起来,打听起许默高考的成绩,许默说不大理想。中年男人傻笑说他姑娘倒是考的不错,估计能上个本科。 许默真心恭喜,看着中年男人的笑容,许默发誓一定要让父母也体会一次这样的舒心。 接受了许默的恭喜,男人又开始替人遗憾,他说姑娘同桌学习更好,只是听说被家庭原因耽误了2科考试,可惜了。还说那个男生总帮自家姑娘讲题,一直想感谢的,不过又怕刺激到那个孩子,所以犹豫着。 许默问中年男人他姑娘叫什么,他说叫王雪,高三七班的。 李婉和许默对视了一眼,许默微微点了下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随意坐个车都会遇到同桌的父亲。 这下李婉也觉得亲近起来,开始加入到谈话中去。 肖云生见几人唠的兴奋,想着,总不能输给这个乡巴佬吧,却没想到刚开口就惹了众怒。“不会是受不了压力,临阵脱逃吧,这种事电视上见的多了......” “就是家中有事。”李婉激动的反驳,不过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又立即改了口,“就是家中有事......才会这样吧,要不然谁会放弃高考,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李婉的反驳还算好听,中年男人的话就没那么客气了,“屁,我闺女同桌学习那么好,怎么可能受不了压力,要不是他总教我闺女,我闺女怎么可能考的这么好。” 肖云生还想诡辩一下,不过见到自己已然惹了众怒,到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 下车的时候,司机要10块钱。 “不是五块吗?”肖云生让几人下了车,低声问中年男人。 “你不会自己看计价器啊!”司机大声喊着。计价器确实显示的是10块钱,那是因为先前拉了趟活,却没有重新记路程。谁让肖云生抹黑闺女同桌的事情,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呢。 肖云生满脸通红,甩下10块钱,下车,赶紧朝着钱柜逃去。 第8章 出丑 清峰县坐落于美丽的乌苏里江畔,依山傍水,历史悠久,据说远古时期就有赫哲族先民于沿江及山林中过着不定居的生活,二战期间因其重要的军事地理位置更使其不幸成为了东方马其诺防线。 钱柜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 当然,历史遗留的并非这家酒吧,而是钱柜所在的这座三层深灰色阁楼。 阁楼是个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孟沙式的屋顶及形体多变的半圆穹窿造就了优美的天际线,墙体外复杂的装饰,生动的造型,以及延伸至路边的雕刻理石台阶,处处透着它曾经的华贵与神秘。 推开酒吧厚重的木门,入眼是巨大的舞池,舞池两侧的沙发边上,一米米阳光透过开启的窗子洒了进来,落在舞池里,然后伴着一缕缕清风,驱散着彻夜迷醉的气息。 舞池的正前方是个不大不小的圆形舞台,舞台上零散的摆放着各式乐器,几个服务生正打扫着卫生。 见许默三人进屋,吧台里站起个服务生,长相温和。“先生,这里白天不营业,想玩的话,晚上再来吧。” “我们不是过来玩的,请问,你们老板在吗?”见对方客气,许默也笑了笑。 一听说要找老板,服务生温和的脸上随即变得谨慎起来,他以为许默几人和这阵子大部分找老板的人一样,也是讨债来的。 前些天就有个不知情的服务生,将讨债的人领去老板那里,不仅被痛骂一顿,而且回头就被开除了。他来钱柜时间不长,可不想无缘无故丢了工作,即便听说这里的待遇远不如过去,但对于初中尚未毕业的他而言,这里依旧比他可以从事的大部分其它工作有着不小的优势。 他之所以没将许默几人撵出酒吧,主要还是三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债的人,太年轻,而且许默朴素的衣着给了他亲切感。他也是清苦人家的孩子,自然看的出许默三人中除了后面冷傲的女生外,许默和李婉的家境应该都不是很好。 此时的他却浑然不知,就因为他的这份简简单单的亲切感将来会给他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仔细打量了半晌后,才开口,“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许默刚准备开口,这才进了大厅的肖云生就急急忙忙越过许默,给服务生递了烟,一副相熟的样子,“沈哥在吗?”说完,又指了指身后的许默几人,再次说,“哦,我们是一起的。” 接过香烟,服务生瞧了眼牌子才点燃,深深的吸了两口,原本的微笑也浓了几分,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几人绝不是要债来的,因为在他印象里,那些要债的哪个不是牛逼哄哄的样子,哪里会对他这么客气。 “沈哥,有人找。” 听见服务生喊话,肖云生这才松了口气。 一方面,肖云生和服务生并不是很熟,他表现的熟络只是想在几人眼前装个面,可很快就后悔了,忧心着别再丢了面,好在20块钱的大云烟起了作用,服务生并未表现出应有的生分。 另一方面,肖云生又暗暗咒骂司机纠缠,险些坏了事情,不过好在还算及时,真要让许默见了老板,可就没他什么事情了,计划也就泡汤了。 “谁啊?” 一口粗犷的嗓音响起,一个约么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舞台旁的沙发上坐了起来,似乎是休息时被吵醒,声音中都带着不顺。 “沈哥,是我啊,小肖。” 肖云生屁颠颠的跑向男人,不久,又点了烟,烟雾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不知说着什么,只是不时的会向许默这边瞧上两眼。 不过,许默可懒得理会这些,他正向刚刚的服务生询问着一些事情。 从服务生那里,许默得知酒吧现在只有1个乐队,歌手倒是有三五个,不过歌手的出场价格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每个歌手的价格都不大一样。 许默看了看表,还不到午饭的时间,又询问了李婉两人有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两人都摇了摇头,于是三人就在吧台不远处寻了处沙发坐下,想着稍稍等会再说。 就在许默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肖云生走了回来。 “那位是沈哥,酒吧主管,这里的事情都归他管。”肖云生挺着胸给李婉介绍,好像认识这个主管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接着又小声说,“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和沈哥讲了,不过沈哥说酒吧本来是不缺歌手的,不过因为是我介绍的,所以破个例,只要你弟弟唱的不太差劲,他就做主将你弟弟留下。” 肖云生一口一个你弟弟,说的时候还不忘得意的瞟了瞟许默,他可不是平白无故要这样说的,他能感觉到李婉对许默这个弟弟的关心,所以他不断提及两人的关系。是的,即便没有血缘,他也要给两人弄些心理障碍。 另一方面,他隐晦的告诉众人,机会他已经帮着求来了,许默唱的好最终被留下那都是他求的情。如果酒吧根本没要他,那就是许默歌唱的太差,这不仅能打击到许默,而且还能降低对方在李婉心中的分量。 李婉可不知这其中门道,还说了好些句谢谢,很替许默感到高兴。 许默是真不想理会肖云生的,不过又不好拂了李婉好意,毕竟是她帮着介绍的,所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肖云生后,才朝着沈姓男人走去。 而一旁的肖云生被许默那一眼看的发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懊恼了下就被兴奋替代,满脑子都充斥着一会许默出丑的样子。 许默走近了才发现男人很有型,应该是常年锻炼的结果,寸头,黑裤白衫,眼微微眯着显得很有气势,手臂带着纹身,像是头东北虎,只是被短袖遮住些许,看不清全貌。 “你好,我是许默。”许默伸出手,声音不卑不亢。 对于许默的礼貌,男人并未理会,只是将所有的服务生都撵出了大厅,然后瞄了下舞台,淡淡的说了句,“上去吧。” 第9章 孤独 沈强18岁独自离乡,扔下锄头来县里打工,吃了不少苦,也遭受不少罪,端过盘子,扛过麻袋,做过保安,始终遭人歧视着,直到经人介绍来到钱柜,因老板赏识才混成酒吧主管。 那年他24岁,忽然发现一切都变了。 很多人跑断腿的事情,或许仅仅只需他一句话而已,就像一年前认识肖云生的时候。 那天肖云生陪几个朋友来钱柜玩,不知怎地就和邻桌起了口角,甚至动了手,而双方罢手,只因他露个面,说了句话。 也是这样让他和肖云生结识。 肖云生算是小富之家,在县城二道街有个门市,专卖农机配件。沈强家里种着10亩豆田,两人结识后,肖云生没少优惠沈强,也促使双方来往更为密切。 所以,肖云生昨天晚上突然跑来,求他帮忙,说小舅子想来酒吧做个歌手,沈强自然欣然答应。 因为这对沈强来说,完全不算个事,何况肖云生会做人,还硬生生塞了百十来块,说是做弟弟的给哥哥弄两盒烟抽。 沈强今天本是想好好给对方做个面子的,毕竟对方没少孝敬自己,何况这种事他擅长的很。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刚刚,肖云生口中的小舅子,竟一夜间成了对方情敌。 这让站在肖云生一方沈强,自然生了应有的愤慨。他觉得许默太过不讲究,一边托肖云生找着工作,一边又惦记着人家的女朋友,原本按他的意思,就是直接拉出去胖揍一顿了事的。 不过却被肖云生劝阻了,说不想女友难做,沈强也只好答应,甚至对肖云生的大度有些刮目相看。但对许默,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对于沈强并不友好的态度,许默并未太在意,人经历多了,接人待事的心态总会平和许多,或许也可以说,是老练了许多。 走上舞台,许默并没有立即开唱,而是信手拾起一把木吉他,简单的试着音,修长的手指划出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在豁然间改变。用李婉的话说就是,抱着吉它的他是会发光的。 “切,样子货。”见台下李婉的眼神越发明亮,肖云生嫉妒的撇了撇嘴。又幸灾乐祸的想着,就算弹的好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老练的许默并没有弹唱《故乡》,因为在场的并非都如李婉这样,是他可以完全信赖的人,所以许默还是有所保留,毕竟歌曲尚未注册。 对于注册,不是许默不急,而是他根本没有可靠的途径。 这个年代,盗版是相当猖獗的,版权意识薄弱,据他所知如今歌曲注册的地点也仅有上海,京城几地而已。他所在的家乡,即便省城也还是没有的。 对于邮寄京城注册,许默也只是想了下便放弃了,谁知道曲谱会不会前脚寄到,后脚就被人偷换了作者名字。 他可不想为别人做了嫁裳。 亲自注册倒是稳妥,只是以如今的交通工具,来回京城要近一周的时间,实在不便。而且如今家中的境况也不允许他这样做。因为离父亲被迫出院,或许已经用不上几天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县城里卖掉,只要现钱,哪怕低价。 许默选择的是一首刚刚发行不久的新歌,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一首夜深人静时,他绝不会碰触的歌。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这样孤单一辈子, 天空越蔚蓝, 越怕抬头看, 电影越圆满, 就越觉得伤感...... 旋律依旧,词曲未变,却不同于原唱淡淡的忧伤。许默沙哑的嗓音,像是注入了一股撼人的力量,倾诉着一个人面对一个世界的孤独,沧桑,压抑的无法呼吸。 林霖体会不到许默此刻的心境,更不明白李婉为何会哭,她只是觉的心中烦闷,压抑的难受。虽然她不懂歌,也不喜欢这样的曲子,不过却不耽误她感觉出许默演唱的好坏。 原本,早在周末返校时就听说李婉有个唱歌好听的弟弟。不过唱歌好听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当时林霖并未在意,却没想到会如此出色。林霖心思微动,或许可以介绍姑姑认识。母亲可是说自己姑姑正准备开个酒吧呢。 就在李婉和林霖沉浸在许默的世界中时,一阵急促的不耐打断了许默。 “停,停,停!” 其实,沈强是打算许默第一句结束就打断的,不过没想到许默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刹,往事便从沈强内心深处一件件,一桩桩涌了出来,不受控制的沉浸其中。 他想起了当初一个人来到县城时的艰苦,孤独,饱受冷眼。 想起了最近关于老板因靠山倒下,打算卖掉酒吧的风言风语。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一切都仰仗着老板,如果没了酒吧,他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极度厌恶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感,却无处发泄,不自觉便转向了许默,“唱的什么鬼东西,就你那破锣嗓子还想当歌手?哪个顾客愿意听。” 许默也有些压抑。 不仅是被无礼的打断和讽刺,更多的是当他唱响这首歌曲时,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前生往事,让他抓狂。险些错以为如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一场梦。 许默沉默着,看都没看沈强,只是缓缓放下吉他,走下台。 他要到外面喘口气。 而此时,一旁的肖云生看到许默颓丧的样子,险些笑出声音,却硬憋成了一脸安慰,“没关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没天赋也不是你的错,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找找别的工作。” 李婉看着心疼,还想帮许默争辩下,却被许默制止了,他觉得完全没有意义。 可有些人偏不想他这么轻松离开。 原本就气闷发狂,又被无视的沈强彻底爆发,含怒出手,左手用力向许默右肩抓去,紧接着,右拳狠狠朝着许默脸部袭去。 惊叫响起。 情境和往日如此的相似,可沈强印象里常见的画面却并没出现,反倒是自己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些许。 第10章 录用 世上的后悔许多,却从未有过治愈的药。 是的,沈强后悔了,可他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下腹阵阵的绞痛令他微弓着身子,紧紧提防着许默。 一米开外。 许默同样紧盯着对方,脸虽平静,身子却也紧绷着,若不是前世残留的些许本能,或许...... 许默此刻亦是冷汗涔涔,好在对方出手的那一刹,他有所察觉,未敢迟疑,右肘狠狠向后撞击在对方下腹,可尽管毫不留情,结果却依旧令他微微有些失望。 失望,归因于他确实曾有过不赖的拳脚。 前世,为温饱,许默一生都挣扎在清苦的现实中,随波逐流。平淡出生,又悄然离去。真要说有那么一丝波澜的话,也就是他漂泊在佛山的那段日子,随着租他一间厢房的老人,搭手,操练了大半年的拳脚。 至于拳脚的名字,他没问,老人也没说。 许默初学时除了好奇外,多半图个强健身体,毕竟生活条件差,再没个好的体魄,头痛闹热的多了,他便实在医不起了。 后来,许默虽然离开了佛山,但拳脚倒是没扔下,练久了,才发现这套拳脚的高明,不仅身体健硕了一圈,一次意外,更楞是让两个大汉近不了身。 可如今...... 许默心底亦有些发苦,更未趁势追击,不是不想,实在是他如今的身体太瘦弱了些。 沈强同样静立提防着,却再不敢轻易出手,他实在确定不下,许默刚刚是否还留了手,他不敢赌。 就这样,四目相对,场面诡异的安静下来。 良久,才同时向后退了半步,相互撤了提防。 因事情太过突然,短暂,角度又偏颇,竟没人看得清经过,只以为沈强一拳轰在了许默胸前。 是许默吃了大亏。 “伤着没?” 李婉压抑着心中害怕,冲上来,仔细检查着许默身体,自己的身子却微颤着,刚刚她是真的被吓坏了,最后更带上了哭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让她向沈强吼了起来,“你怎么打人啊!” 听着李婉的嘶吼,沈强也是有苦难说,更为郁闷是,受伤的明明是他啊! 怎么就弄成这个模样,吃了暗亏不说,竟还被一个女人吼。 可他又能怎样,打她?他不会,至少在他没弄清许默虚实前,不会。 辩驳? 沈强倒是想,可念及肖云生几人正在边上瞧着,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下,难道争辩自己碰都没碰到对方?那他这张老脸今后可真没了搁放地儿。 和李婉一样,同被吓了一跳的还有肖云生,但不同于李婉的担忧,害怕,他更多的是担心沈强坏了他的计划。 肖云生完全没想到沈强会突然向许默发难,不过看样子,好在伤害不大,要不然李婉那里,他估计真的是没法交代了。 对于沈强的冲动,肖云生后怕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埋怨,却不敢说,还纠结着,许默明明生受了沈强一拳,怎么好像屁点事都没有呢? 如果不是了解沈强,肖云生指不定都会觉得对方只是个绣花枕了,至于沈强碰都没碰到许默,甚至吃了暗亏的事实,打死肖云生都不会信的,看看许默比他还消瘦的身材,就知道,怎么可能的事情嘛! 而且更让肖云生难受的是,此刻,在沈强的面前,他又不好站在李婉一边,只能默默注视着许默将李婉拥在怀里,嫉妒的发狂。 望着怀里的倩影,幽香阵阵,不知为何,许默忽然紧张起来,双手更没了自在去处,良久,才生涩的安慰起李婉来。 也是在这时,没人在意的大门前,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过来。女人一身白色连衣裙,发髻高高挽起,一颦一笑都有种俯视众生的味道,“今晚6点上班,有问题吗?” “你他妈谁啊?”没等许默开口,沈强就先是不爽了,他才是这里的主管,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敢蹦出来替他做主了。 女人面无表情,目光冷的可怕,“嘴放干净些,否则,我不介意多收拾一条看门狗。” 沈强气极而笑,多少年了,谁见着他,不客客气气的喊声沈哥,这个女人居然骂他是条狗。他可不记得自己老板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所以他肆无忌惮,“你他妈有病吧!” “闭嘴。” 一声爆喝忽然打断沈强,门前再次走进两个男人,其中衣着朴素的看起来稍年轻些,另一位岁数相对大些,挺着将军肚,一脸怒容的,正是酒吧老板,袁洪杰。 袁洪杰复杂的瞧了眼女人,才再次开口,“小沈,这位林女士就是酒吧的新东家,刚刚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转让手续。” 转让...... 沈强瞬间面若死灰,他清楚,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仰仗酒吧的,可如今他却得罪了新东家,如果被辞掉...... 难道回乡种地吗?沈强不愿想下去,他现在恨死了肖云生,若是没有对方,哪里会有这么些事情。 看着沈强惨白的脸色,袁洪杰皱了下眉,不过想到对方毕竟跟随多年,忍不住想帮衬一把,“小沈,还不向林总道歉!” 沈强眼前一亮,恢复了几分生气,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急忙躬身道歉,“林总,对不起,对不起,我......” 望着毫无骨气的沈强,袁洪杰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最终彻底落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这些年竟看走了眼,这位被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手下竟是如此的不堪。 这下,他原本还有的一些心思,也彻底淡了下去。 对于沈强的道歉,女人甚至没看一眼,只摆了摆手,却未置可否。 想着,养这样一条狗也不错,还是有些价值的,毕竟酒吧这种地方总还是缺不了这样的人的,虽然她家中通些官方,可总不能一遇事就寻求家里吧。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女人就转向了许默,她觉得,只是一条狗而已,还不值得她费太多的心神。 “考虑的怎么样?” “没兴趣。”许默拉上李婉就走,眼前这位女人跟他实在没什么眼缘。 “许默,你站住!”就在沈强硬着头皮,想要在新东家面前表现下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中,带着几分娇嗔。 没错,是林霖,只不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飘进耳中,将她吓了一跳。 “你喜欢这个男孩?” 第11章 错过 是喜欢吗? 林霖心中忽的一颤,再次望向许默,清秀,阳光,只是,那泛白的衣衫...... 不,不是的。 林霖暗自摇头,劝慰着,她只是沉浸《孤单》,乱了心。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喜欢他的歌。” 面对自己姑姑皱起的眉尖,林霖声若蚊蝇,慌乱一闪而过,才又恢复了清冷。对,她只是喜欢他的歌,也只是他的歌。 所以,才希望他会留下。 “这是县里最好的酒吧。”林霖也自信许默会留下,因为从李婉往日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他需要钱。 “是。”许默微笑,认可,至少现今,的确如此。 “收入也最可观,为何不留下?”林霖继续着,嘴角微微的,渐渐上扬。 许默点头,又摇了摇。即便收入客观,他依旧不会留下这里。 林霖不理解,“为什么?” “不适合。”许默淡淡的说。因为李婉的关系,许默并未借口搪塞,更非故作深沉,确如对方所讲,钱柜如今的确是县城最为高档的酒吧,巨大的薪差更是令县里歌手趋之若鹜。 可这里,不适合他。 重活一世,哪怕野心不大,也绝非甘心一隅。 他图的,是想寻个可靠些的人,搭个路子卖掉歌曲,可这里的老板,不适合。 许默平淡的语气,在李婉看来,只是稍显些老气。可换作林霖的角度,就成了无视,甚至是懒得借口搪塞。 “你会后悔的。”林霖气极。人就是这样,总会不经意间被愤怒占据了主权,即便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控制不了说出相反的味道。 后悔? 他会吗? 重活一世已属上天馈赠,些许事情他更是淡然。至于后悔,假使有,也是自己的选择,以他的性格,即便咬牙,跪着,也要走完。 对于林霖的话,许默从未想过要反驳,他觉得,那样太无聊,又过于孩子气,他喜欢依存事实讲话。只是,许默没想到,事实会来临那么快,甚至没等他拉上李婉离开。 那个站在袁老板身边,始终未作声的年轻男人就递上名片,开口问,“兄弟,有没有兴趣来音线酒吧?” 音线酒吧? 许默疑惑,目光询向身旁,却发现此刻李婉同样一脸茫然。 似乎瞧出许默的疑惑,男人很直爽的向许默解释,“还没开业,正筹备着。” “冯川,你什么意思!”这时,始终清冷示人的林言雨,精致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怎么也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初恋,一个自己最不想遇见的人。 冯川更没想到,有一天会再次遇见这个当初抛弃自己的女人。 冯川和林言雨大学前并不认识,同在黑大读书时,才因一次偶然邂逅,相识,相知,成了恋人,只是好景不长。 两人一起的日子没能熬过一年,林言雨就跟了另一个男人,一个省部高官的公子,只因,可以帮衬家中生意。 其实,冯川也算是红色子弟,只是没那么显赫。可家境也是很不错的,大伯官至一省之长,二伯次之,做了某地级市市长,只有父亲因先天原因,依旧停留在青峰县********位置。 家族大多子女更是活跃于政坛,有着不小的影响,只有他最小,也最为特殊, 冯川自小痴迷金庸古龙小说里荡气回肠英雄事迹,崇尚侠肝义胆,所以性格里多少带些侠气,不喜官场,却最喜结交朋友。 冯川为人低调,衣着又向来朴素,这也导致和他同乡的林言雨和他相处一年后,竟也不知他有那么好家世的原因,否则也不会发生她移情别恋的后来之事。 冯川并不知道,钱柜已经被老袁卖掉,更不知买走钱柜的人是林言雨,他这次来钱柜,是向老袁借人的。 他和老袁是在一次酒桌上认识的,不是很熟,但都是比较好义气的人,所以一来二去,还算能说的上话。 冯川新开了家酒吧,这些日子已经筹备的差不离,没想到酒吧的主管突然病倒,住了院,所以他便想起了老袁,准备借沈强忙叨几天,没想到一来却得知老袁已将酒吧卖掉,不过老袁也算讲究,一口答应,说帮着和新老板说说情,腾出沈强帮衬一下。 可冯川见到沈强后,实在不对胃口,也颇为失望,便没再提。 或许老袁也因觉得丢了人,更是没脸再提这茬。 而一旁,沈强此刻正贴在林言雨面前,混着脸熟,全然不知,一次巨大的机会已悄然从他指缝间流走。 “没意思。” 冯川耸耸肩,他虽用情专一,却也拿得起,放得下,但对于林言雨,终究有些怨。 只因,初恋无关结果,无关爱情,毕竟难忘。 “一定要这样吗?” 林言雨咬着牙,脸色发白。 被高官公子抛弃,又得知冯川家世的林言雨一度后悔过,只是事实如此,无法挽回,林言雨也不纠缠,倒是和许默有几分相似,自己选的路,即便再苦涩也要吞咽下去。 在县城,林言雨的家庭的确算是商人中的佼佼者,被无数人追捧,羡慕,可依旧摆脱不掉仅仅是个普通商人的事实,和冯川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她惹不起,也斗不起。 否则,哪里会有她当初作践自己的事情。 望着惨白的人儿,冯川脸色变幻,轻轻一叹,最后一丝怨也散了。不成恋人,也未必要是敌人,做个熟悉的陌生人,也好。 冯川转过头,不再理会这个曾经自己深爱的女人,对许默说,“怎么样,感兴趣的话,聊聊?” “好,”许默无所谓的说,反正总是要寻个去处的,何况他对衣着朴素,透着侠气的冯川感官还不错。 冯川走了。 林言雨望着潇洒的背影,死死咬着嘴唇,她没留他,也自知留不下。 同样怔怔发呆的,还有林霖,许默走了,李婉也跟着走了,她一个也没能留下。 望着许默消瘦的背影,林霖忽然有种错觉。 或许,此生,她与这个男孩已擦肩而过。 第12章 晴天 冯川有自己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别克赛欧,车身不长,和他衣着打扮一样的低调,不显眼。 冯川先是载着许默和李婉去音线转了圈,参观了一下酒吧。 酒吧离钱柜不远,也是三层楼建筑,不过占地稍大,风格也更现代化一些,已处在装修的收尾阶段,只是桌椅尚未到位,所以冯川带着许默两人简单看了下就离开了,找了家咖啡厅坐下。 咖啡厅此时还是个新兴事物,不像后世那样普遍,内部装修更没后来的别出心裁,花样迭出,如今大多的咖啡厅,都是采用胶合板间壁出一个个独立的小屋,屋子没有单独的门,只是用一块块布帘子挡着。 环境简陋,卖的东西可不便宜,所以这个新兴事物也只在年轻人之间还算流行,毕竟大多人家的消费水平还是不高的,也只有年轻人钱花的大手些,舍得尝个新鲜罢了。 冯川先是为李婉点了杯卡布奇诺,一些吃食,后又为自己要了杯白水,才问许默,“你呢,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 许默发现眼前这个没比他大多些的男人,情商很高。很好的照顾了李婉,让他不得不承情,随意的说些家常,却又不触碰隐私,加上天生柔和的脸庞,不自觉就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你不来一杯?” 见状,冯川诧异了下,他确实不喜咖啡,他好茶,实在是跟着自家老爷子喝习惯了,只是这里没有,所以才退而求次,要了杯白水。不过他却知道,咖啡对大多数年轻人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找了这个地方。 “我更喜欢白水。”许默接过服务生递上的白水,轻轻尝了尝,似乎有些甘甜。 许默倒非是不喜欢咖啡,只是上辈子清苦,大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是失眠而过的,自然对咖啡避之不及,渴了,也通常是用白水解决的,所以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望着许默,冯川端杯的手迟滞了下,他发现对方和自家老爷子很像,倒不是长相上的相似,而是喝水时的那种满足感。不同的是,老爷子喝下的是极好的大红袍,而许默喝的是杯白水。 冯川忍不住也尝了口手中的白水,品了又品,可是,它依旧只是杯普普通通的白水而已。 其实,在钱柜见到许默第一眼,冯川就有一丝好奇,衣着朴素,却能在光鲜的人群中始终保持淡然,明明比自己还小些,可有神的双眸却不时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沧桑。 实在让他忍不住有些探究的心思。 酒吧并不是冯川的主业,他是有公职的,虽然不喜官场,但奈何家里反对,他只好先挂着职务,出来搞点副业。 开酒吧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冯川大学读的是学金融管理,他对音乐并不是很懂,不过因为老姐冯倩在大学里教音乐,所以耳濡目染下,才有所涉猎。 他听自家老姐说过,唱歌是需要天份的,在她的学校里,她的很多学生经过技巧训练后,都能将歌曲唱的很好听,但能唱出感情,特点的就少之又少了,不然明星也就不会那么值钱了。冯川之所以邀请许默,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在钱柜的时候,冯川虽只听见许默唱了寥寥几句,但表现出的故事和感染力,令他也被那份深沉的孤独压抑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小年纪竟唱歌如厮,他觉得,这或许就是老姐所推崇的灵性吧。 “一首歌20怎么样?”冯川端起白水,又抿了抿,才问许默。 许默点头,价格还算公道。 如今的物价还没有后世那么变态,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也就五、六百元左右,单位好些的能达到八、九百块。许默唱满一个月,一个晚上两首歌,一个月就能赚到1200元,相对于一个三口之家总共的收入。 当然了,许默也不可能唱足整月,不说他还要上课,就是酒吧,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没有哪个客人愿意总听一个人的歌,会审美疲劳的。 而且酒吧也不是就他一个歌手,大家都是根据主管排班出勤的,大概平均下来,也就是两三天一次,所以许默真正赚钱的也就15天左右,收入大概五六百的样子,这些冯川也都给许默细细的介绍了一遍。 李婉一直没插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喝着咖啡,心情愉悦,她不知道冯川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只要知道许默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好。 这期间,冯川又和许默聊了许多,在冯川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着对方,他觉得对方应该可以信得过,所以才把把磁带托付冯川,问有没有路子卖掉。 冯川说是试试看,也没太当回事,路子他倒是有,不过他可不觉得许默能写出什么像样的歌,毕竟年轻,他也只是看好对方的潜力而已。 只不过,许默拿出磁带,倒是给了他一个不错的理由,让他给了许默1000块钱,说是歌曲的押金。 许默也没客气,毕竟实在缺钱,再者他对歌曲有信心,只是早晚的事情。 冯川之所以给许默钱,是因为在钱柜的时候,就听说许默急着用钱,本就崇尚侠义的他自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他没有好的借口。情商很高的他,自然不会让好心办坏事的情形发生,伤了许默自尊,所以才一直没开口。 几人在咖啡厅了待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临走前,许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如今信息太落后,缺乏广告意识,要不然音线即将开业,李婉甚至还没听过,只为他介绍了钱柜酒吧。所以许默给冯川提了一个建议,发发传单。 许默的提议让冯川眼前一亮。 虽说音线只是他一时起意,可毕竟是想做好的,至少可以向家族证明自己,所以听到许默的建议后,冯川匆匆走了,不过却在临走前反复强调了下8月27日开业那天,让许默多带些朋友去玩,一切费用全免。 离开咖啡厅,许默想请李婉吃个晚饭,感谢下对方,不过却被李婉拒绝了,说是也没帮上什么忙,而且她晚上还有事。 无奈,只好将李婉送回卫校,许默才又去了邮局,给家里寄了900块钱,一切办好,天已经傍黑。许默在电话亭花了5毛钱将电话打到李叔家,告诉母亲去取钱。 听到许默打了900块钱,许母吓坏了,还以为许默走了错路。 许默费了好一番解释,才安慰下母亲,让母亲相信确是自己写歌的钱,也让许默听见了电话里母亲抽噎的声音。 许默也有些难受,父亲住院,他要复读,全家的压力都落在母亲单薄的肩上,很难吧! 收了线,走出电话亭,许默眺望着远方。 夕阳连成一条直线,映红了天边。 明天会是个晴天吧。 第13章 胖子 许默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正午的阳光如水微波轻漾,浸过窗子,洒在许默的床上,天空蔚蓝,没有一丝浮絮,的确是个晴天。 许默爬起床,来到窗前,迎着和煦的阳光,心中畅然,年轻的感觉,真好! 许默住的是个八人寝,不到30平米的小屋摆放着4张白铁床,分上下铺,因为许默比较爱干净,所以高一入学的时候,便选了靠窗的上铺,一住就是三年。 高三最后一年,许默是和几个高二的男生一起住的。 因为,方便复习,同届的那些室友,在高三刚开学就早早搬了出去,整个屋子只有许默一个人留了下来,倒不是许默不想搬,而是周边的租金实在涨的夸张。 哪怕租个五六平米的小隔间,一个月也要30多块,地方小的,只能摆上一张单人床,甚至再搁不下一张学习的桌子。而相对的,学校宿舍就便宜许多,一个学期也才要50块钱而已,自然成了像许默这样,家境不好学生的首选,当然,也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这第四个年头,许默是打算搬出去的,租个单人的小屋,哪怕地方不大,可晚上复习起来多少会方便很多,寝室的夜里实在吵了些,何况规定10点就早早熄了灯。 因为放了暑假,水房里自然也没了往常的拥挤,只有零星几个等待填报志愿的高三学生在洗着衣物,不过这些人和许默并不熟,仅仅是知道,所以双方只是点了下头,便各自忙起自己的事情。 洗漱好,又锁好房门,许默才下楼,去了食堂。 许默猜到食堂会熄了灶火,却没想到,周边的小饭铺也大都歇了业,好难才找到家尚还营业的铺子,要了碗白菜猪肉馅的混沌,解决了温饱。 许默就读的是青峰中学,位于县城西边,算是郊区,校园不大,却是一所省重点,曾走出了不少清华北大的骄子,当初许默考进来的时候,着实让父母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终于熬出了头,却哪里想到......命运如此玩笑。 吃过饭,许默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感受着自己待了三年,却忆了一辈子的地方。 校园里仅有三座建筑,前后依次的排列着,两栋教学楼在前,宿舍楼远远立在最后面,中间隔了一个绿油油的足球场和四个土里土气的篮球架子。 原本,足球和篮球场都一样,一阵清风拂过,漫天黄土飞扬。 但自从校里来了位好踢球的副校长,足球场便绿意盎然起来,再未曾凋零,可不知为何,校园里最受欢迎的,却依然是那伴着尘土飞扬的篮球。 或许是因许默喜爱篮球而产生的错觉,又或是更为激烈身体对抗,总能刺激起青春未冷的热血,亦或是篮场上高大,帅气的身影更能吸引着女生眼球,场边的加油,尖叫声总是此起彼伏的。 此刻的许默就被球场的喧闹声吸去了目光。 “默子,快快快,来,打一拍。”短暂的停留后,许默刚想离开,就被一个眼尖的胖子喊住。 喊住许默的正是他原寝室里的老二,杜鹏。 如果说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要好的胖子,那么许默身边的那个胖子就是杜鹏,并且凑巧的排行老二。对于这样的排行,胖子曾无数次奋起反抗过,却都被寝室里另外的7人,无情的镇压下去,最后只能涓然接受,杜老二这个伟岸的称谓。 不过,胖子也从未放弃反抗,他从不叫这些人的大号,分别起了各式各样的外号,许默算是最正常的,叫默子。 杜鹏和许默一样,都喜欢篮球,而且还都玩的不错,两人同年进的校篮球队集训,不过又都被淘汰了,原因是许默太瘦没身体对抗,而杜鹏刚好相反,是太胖了,完全没有跑动。 “咋了,杜老二?”看着胖子郁闷的表情,许默明知顾问。 胖子嘴角抽搐了下,这么多年了,可他每次听到这个万恶的称谓,依然忍不住联想到某种太过健康的事物。往常的胖子,听见这样的称呼,总要争辩上几句,可这回却忍住了,因为他还有事情要求着许默。 胖子是中午从家来的学校,正巧是许默出去吃饭的时候。胖子直奔了篮球场,三人一组斗牛,他们小队已经连输了三拍,实在是队友太不给力,他觉得自己在场外万千少女心中丢了大份。 所以发现许默后,可把胖子高兴坏了,也顾不上许默穿着牛仔是否合适,冲出场外,拉着许默就往场上走。 许默无奈,只好陪着上了场,好在连赢了几拍,解了胖子心中怨气。不过,毕竟太久没玩,打了会许默就已经满头大汗,两人也不嫌脏,直接在场外的地面上坐下来,随意的聊了起来。 杜鹏和许默一个班的,许默学习好,向来考试班级第一,所以他只考了两科的事情,自然有人笑话,也有人惋惜,反正总之是早已弄得人尽皆知。不过胖子却是替许默惋惜,也难得的正经一回,“默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许默双手向后,支着地面,半躺着说,“我准备复读一年,你呢,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黑大吧,应该能读个二本。”怕引起好友难过,胖子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转而愤怒的说,“知道吗,王佳林那个犊子向魏子涵表白了,就在昨天。” 表白就表白呗,跟他有什么关系?许默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望着许默毫不不在意的样子,胖子豁然起身,惊叫道,“我靠,那可是你女朋友啊,你一点都不在意?” “坐下!”许默一脸黑线,发现引来大量探寻的目光,赶紧将胖子拉着再次坐了下来。 不过,胖子的话倒是让许默无意间想起了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到底,要不要管呢? 后来许默和胖子又打了几拍,两人配合默契,倒也是赢多输少,让胖子好生在女生面前炫耀了一番,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各自散去。 白日的余温,在夜里也依然炙烤大地,连自来水也是热的,所以回到宿舍的许默,直接在水房的龙头前冲洗了一下,擦了擦,才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不久,便沉沉睡去,却不知道,此夜有人因他彻底失了眠。 第14章 嘲讽 校门前的溪水浅浅流动,哗哗的惊动了岸边的杨柳,在风中微微荡漾,伴着八月的骄阳,洒下斑驳的光,随浅浅的溪流,漂走,不知去向。 小溪唯一的拱桥上,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过,迈入校门,让清冷了数日的校园,也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原来,又到了一年一度填报志愿的日子。 青峰中学之所以远近闻名,可不仅仅因其骄人的升学率,更有那数不清的严格要求,校服就是其中一项。平常的校园里,学生是必须身穿校服,佩戴校徽的,这让花季的少男、少女在爱美的年纪里,深恶痛绝,却敢怒,不敢言。 如今毕了业,总算没了这紧箍,少男少女们也立时变了模样,换上了往日喜欢,却鲜有机会穿上的新衣。 男生的变化还好,并不大,只是换上牛仔短裤,剪了短发,搭上心爱的球鞋,显得更精神了些。女生们则完全成了另一番模样,鲜艳的红唇,纤细的腰肢,卷发,纱裙,短裤,凉鞋,如同画中走出,耀眼在八月的阳光里。 而此刻,许默挺拔的身影也出现在校园里,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简约的白色T恤,藏青色短裤,脚上踩着一双红蓝人字拖,配上许默清秀、干净的脸,整个人都显得时髦、帅气了许多。许默也爱美,只是并非刻意打扮,他这一身,是那天打球后才去买的,因为回到寝室,他才发现,除了校服,他竟没了换洗的衣物。 许默这届一共分了12个班,4个文科,8个理科,1班、2班是理科重点班,许默在7班,也是个理科的班级。 许默的班主任叫王冬梅,是个刚满三十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此刻正在讲台上,反复叮嘱着填志愿需要注意的事情。或许是语文老师的关系,王冬梅语言水平很高,加上本身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所以很受班里学生爱戴。 和有些老师不一样,王冬梅对许默很好,从未歧视过家境不好的他,甚至颇为照顾,这让许默一直感激在心。可上辈子的许默,因为混的不好,实在没脸面对,所以出了校门,便再没和对方联系过。不过多年后倒是听见些传言,对方40岁那年因被发现肝癌,没多久便离开了人世。 许默这次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已决定复读,实在没必要参加这次报志愿。他只是想寻个机会,提醒对方,抽空去检查下身体,癌变前总要有些征兆的,发现的早,或许也就避免了。 王冬梅殷切的叮嘱还在继续。 很久,才讲完一切,走下台,挨个同学的聊了聊,只是在离开前,特意对许默嘱咐了一番,说让他一会到办公室里找她。 王冬梅走后,班里也彻底喧闹起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呆在这里,过了这个夏天,教室又会坐满了人,只是再不会是他们。因为,这一刻,他们真的毕业了! 或许高中,只是某些人生命中短暂的旅程,匆匆过客,所以陆续离开的人,走的那么潇洒,而这样的事,许默却做不来,他是个念旧的人。许默深深的望着班级,目光掠过班里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角落,甚至没漏掉堆放着拖布,扫把的卫生角。 熟悉的黑板,熟悉的讲台,熟悉的课桌椅,熟悉的空气混着阳光,青草香,一切都曾有过他的记忆,只是,同样再不属于他。许默轻叹,起身,准备上楼去班主任那里,却被同桌王雪叫住,“许默,你今晚有时间吗?” 王雪并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生,不过皮肤很好,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干干净净的。 “有事吗?”望着高三朝夕相处一年的同桌,许默多少猜到了几分,毕竟他凑巧已经见过了对方父亲。 “我爸说,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王雪一脸期待,她是真的想感谢下许默,要不是许默这一年的帮助,她根本不可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更去不了 许默犹豫了下,帮她只是力所能及而已,再者他还没被一个女生单独邀请去过家里,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拒绝了,不过却答应,她升学宴的时候,他一定会去。 “许默,那我的升学宴呢?” 听到许默两人的谈话,前桌的魏子涵忽然转过身子,一张娃娃脸上,洋溢着标志性的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闪着光,似乎只要许默不答应,随时都可能朝他咬上一口似得。 还说没奸情! 胖子和魏子涵同桌,这时,也贼兮兮的转过身子,挤眉弄眼的看着许默。 许默狠狠的白了眼胖子,对方乱起哄的性格,许默实在无奈。 其实,许默和魏子涵并非男女朋友的关系。事情的起初是这样的,有一天晚自习放学,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魏子涵因为恰巧忘记带伞被困在了教学楼门前。 因为寝室离得近,所以许默见了,就将手中的雨伞给了对方,却没想到被胖子几人撞见,之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绯闻像是长了腿一般,迅速蔓延了整个高三年级。开始的时候,许默还都辩驳几句,可他越是争辩,事情就传的更邪乎。就因这,他还被王冬梅找去谈了一次话。后来,许默也懒得管了,却没想到,事情反倒渐渐平息下来。 女孩也是开朗,开始的时候总是被胖子几个欺负的脸红,后来可能也是习惯了,还能大大方方的反驳几句,不过,和许默不错的关系倒是一直维持了下来。 这也是许默想起那件陈年往事后,想管上一管原因。许默听同桌王雪讲过,魏子涵是极其讨厌刘佳林的,绝不会在填报志愿后,一夕间,就成了对方女友,甚至放弃了即将步入的大学。 也多亏胖子那天的话点醒了他,对于这个爱笑的女孩,如果真的袖手旁观了,后悔的只会是他自己,良心是会过不去的。 “呦,这不是咱班第一嘛,报的哪所名牌大学啊?”就在许默刚要开口应下魏子涵的时候,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15章 太丑 同窗三年,魏子涵发现,在对许默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前面整整两年,她竟然寻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是他对她讲的。 情况改变,是在高三那年。 “因为长高个子,她被调换了座位,在许默前桌。一节物理课后,许默给王雪正讲解着一道力学习题,耐心的样子让魏子涵羡慕,忍不住回过身, “许默,可以让我也听一下吗,这道题,我也不会做。”“ “哦。”许默楞了下,点头的时候比她还腼腆,脸色酡红,让魏子涵每次不经意想起,都忍不住面带微笑。 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魏子涵对于许默的印象,也只会停留在清秀,耐心上而已,真正让两人熟络起来的,是入秋后那场清冷的雨。 清冷的雨水伴着东北风刮了整个傍晚,直到晚自习结束,仍然没有一丝停下的征兆。 “那天,父母都加班,没时间接她,魏子涵一个人站在教学楼门前,踟蹰着,望着高三的学生们陆续离开,消失在雨中,就在她为难的时候, 许默忽然将自己的雨伞塞给了她,却一个人冲进雨中。“ 魏子涵诧然,转过身,那是宿舍的方向,和她正相反,她喊,谢谢。 雨中回荡着男孩特有的嗓音,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吗? 撑着伞,望着渐渐消失雨中的身影,魏子涵怔怔出神,良久,笑容绽开。 是的,他们是朋友。 “魏小涵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但对于结果,魏子涵却完全没有王雪那般在意,她和王雪的关系很好,却又和王雪不同,她比王雪的家庭好很多, 从没想过用高考的结果换命运改变。魏子涵的父母也都一样,他们都是县里的医生,父亲更是县医院的院长,或许是职业的关系,见多生死的他们从不强求魏小涵任何事,哪怕是学习,他们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就好。“ 魏小涵性格开朗,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脑子,所以也没想过要考个什么名牌大学,她觉得,哈师大的三本也不错,普普通通的,离家还近,挺好。 虽然,魏子涵考的不怎样,可升学宴早早就被家里张喽起来了,用母亲的话说,她甚至没想过魏子涵能考上大学。 对于自己母亲的小瞧,魏子涵气愤不已,甚至翻了白眼,不过升学宴却还是要办的,同学也是要请的。 许默,就是她第一个要请的人。 因为她觉得,高三一年里,许默真的帮了她很多,而且,他还说过,他们是朋友。 魏子涵除了开朗外,性子也单纯,可她不傻,相反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对一些人情冷暖上的事情有着天然的敏感性,要不然也不会只有那么几个的朋友,而且那么重视。 “至于胖子他们的打趣,开始的时候魏子涵很不适应,也不喜欢,她一度以为是许默的授意,王佳林就因为喜欢她,曾这样做过,所以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和许默说话,也不问他题, 可后来,魏子涵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许默和王佳林完全不一样,他从没纠缠过她,甚至发现她不和他说话后,许默更是再没主动和她讲过话。这让当时魏子涵的心里还有点不舒服,难道她就那么不招人稀罕,不过,她却和许默很好了,甚至对胖子的打趣,隐隐有些欢喜。 至于怎么和好的,魏子涵是不会说的,只好装作完全记不得了,反正现在的她就觉得班级的同学都好,许默、王雪、胖子......当然,除了她以前那个的同桌,王佳林。 可这个人却总是阴魂不散的,实在厌人。 见到王佳林凑过来,魏子涵身体本能避开,脸上的笑容散去,不自觉挂上了厌恶的表情。 不同于魏子涵的温和,杜胖子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了,起身,直接撞上王佳林的肩膀,一脸不客气,“王佳林,别没事找事,想打架的话,哥奉陪。” “杜胖子,别以为我就怕你。”王佳林对呛了一句,接着话音一转,“不过身为班长,我不会起这个不好的头。” “切!”杜胖子竖起中指,对王佳林色厉内荏的样子表示不屑。 王佳林没再反驳,不是不想,是实在没了勇气,就连刚刚,他也是硬着头皮和杜胖子对呛的,要不是在魏子涵面前,他绝对不会去招惹胖子的。他和胖子在中学时就是同班,自然对胖子火爆的脾气和战斗力了解的很,所以尽管心中不爽,可也没再敢讽刺许默。 王佳林之所以看许默不顺眼,是有原因的。 他是班长,却没有许默受班级瞩目,更没有许默那样受王冬梅青睐,因为他成绩永远第二,被第一的许默掩去了所有光芒,他追求魏子涵,对方却爱答不理,反倒和许默走的很近,所以他嫉妒,嫉妒的发狂。 这次,终于让他抓住了机会。 决定命运的高考里,他才是赢家,很多名牌大学已经摆在了他眼前,他可以随意挑选。而许默只考了两科,什么大学都去不了。 王佳林高兴坏了,甚至微微过了头,忍不住开口讽刺许默,却忘了许默身边还有一个暴躁的胖子。 “同学一场,马上要毕业了,没必要伤了和气。”说完,见没人理会,王佳林讪笑了下,他之所以凑过来,除了讽刺许默外,还有别的目的,“子涵,中央广场新开了家酒吧,咱们一起去玩吧?” “不去!”魏子涵已经习惯,不管王佳林说什么,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 “咱班同学都去,你不去......”王佳林一脸为难。 这是王佳林早准备好的杀手锏,他知道自己的邀请,魏子涵一定会拒绝,所以早想好应对的方法,王佳林知道,只要搬出集体活动,她是不会拒绝的。 “去吧,这家酒吧很不错的。”为了增加说服力,王佳林将准备好的一张酒吧宣传单递给魏子涵,接着说,“我在酒吧认识个朋友,这是他们制作的传单,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的,而且开业当天还可以打个八折。” “这......”魏子涵犹豫起来,又转头问许默,“许默,你也去吗?” 听到魏子涵的话,王佳林脸色变了变,原本因对方态度转变而渐起的兴奋,瞬间跌了下去。再看着魏子涵和许默眉来眼去的样子,王佳林恨不得立刻手撕了许默。可是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强忍着心中憋闷,“一起去吧,许默。” 对于王佳林此刻内心的变化,许默可不知道,当然了,他也不关心。不过,当许默看到传单的时候倒是楞了下,他没想到冯川的动作这么快,也这么巧。 是的,王佳林说起的酒吧就是即将开张的音线,冯川的酒吧。 可当许默再仔细看的时候,喝着矿泉水的他险些喷了出来。 他没想到,冯川如此无耻。 那天在咖啡馆,冯川一直想许默帮着设计传单样式的,不过却被嫌麻烦的他拒绝了,苦思无果的冯川,临走前还学着林霖的样子说了同样的话。他说,许默你会后悔的。 是的,许默后悔了。 不后悔不行啊,实在是太丑了。 倒不是传单丑,相反传单制作的相当精致,精美的纸张,鲜艳的色彩,豪华的舞台背景,这一切都看的出冯川是废了很大心思的,可却似乎无意漏掉了舞台中央的人物,那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卡通形式男孩,抱着一把暗淡的吉它,神色忧伤的唱着歌,似乎怕看人不懂,男孩的头部还配了一行黑体小字,写着一个人的孤单。 冯川用许默在钱柜唱歌时的样子,赤裸裸的威胁着许默,后悔了吗? 许默苦笑了下,对魏子涵点了点头,他是肯定要去的,不是为王佳林的邀请,而是那天,他将第一次登台。 事情结束,班级里的人也各自散去。 许默和胖子,李山几人越好了一起打球,又去了趟王冬梅那里,回来后,刚换好打球的衣服,就被匆匆赶来的冯川拽上了车,拉着就走,“我老姐要见你。” 第16章 传单 冯川今年24,自从22岁那年大学毕了业,就被父亲弄进政府,成了宣传科员。 可性格关系,让冯川实在无法忍受科室里的勾斗,也造成了他整日被父亲责骂,不求上进的模样,最后还是他母亲心疼看不过,才商量亲朋,投资给他开了音线酒吧。于是,才有了和许默的相遇。 只是冯川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这样的偶然,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一个本是用来证明自己的县城小酒吧,多年后再回首,已成庞然大物,而许默首次登台演唱的故乡,更被寓为传奇的序章,甚至在许默隐退多年后,就连冯川此次制作的传单,也因存世稀少,炒成了天价。 传单天价,话题、访谈自然无数, 其中,有个音乐节目的年轻女主持曾问过冯川这样一个问题,“冯老先生,据说许老在遇到您之前,生活很窘迫。很多人说,是您成全了许老,如果没有您,就不会有民谣诗人的传奇,是这样吗?” 对于主持人的问题,当时已经75岁高龄的冯川笑着摇头,他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了冯川,许默依然会是许默,可如果没有许默,冯川就不是如今的冯川了。” 能遇见许默,是他的幸运。 冯川当时还回忆道,“其实,由于好奇,我也曾问过默子类似的问题。”见主持人茫然,冯川这才想起什么,解释说,“哦,默子也就是许默,我们都习惯这样叫他。” 主持人释然,非常羡慕两人的友谊,“看得出,您和许老的关系真的是特别的好。” 冯川微笑了下,接着回忆起来。他说,那时候的许默早已经隐退,闲适在家。有一次,别人送了许默一套上好的茶具,许默知道他好茶,所以让他到家里一起试试,他那天问许默,“默子,当初将磁带交给我,你就一点没担心过?” “担心什么?”许默倒去头茶,又添了些水,稍倾,为冯川斟满。 “就没担心过磁带被我密下?”那时的冯川早没了年轻时的腹黑性格,说话直接,何况以两人的关系,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会吗?”许默端起茶水,浅浅的尝了尝,一脸的平静, 冯川愣了下,笑了。 是啊,他会吗? 很多人相处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连朋友也做不成,而有些人即便缘悭一面,却已引为知己,或许就像许母讲的,这就是缘分吧。 不过冯川可没有预见能力,自然不清楚将来的事情。 如今,面容憔悴的他,正抻着皱巴的白衬衫,郁闷的望着许默,“你就不怕真的打起来?” “会吗?”许默强忍笑意,却表现出一脸茫然。 听着许默无辜的话,再望着衬衫上的那只大黑手印,冯川险些憋出内伤,他发现从不吃亏的自己,从认识了许默,他就没占过便宜,甚至倒霉透了。 自从那天许默免费拿出了传单的主意,冯川就不再只把对方看做一个有潜力的歌手,而是当成了朋友,所以侠气的性格也让他丝毫没见外,直接开口让许默帮他合计合计,因为这方面,他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可当时,许默那一脸嫌弃的表情,让冯川险些抓狂。 他冯大少,竟然被人嫌弃了! 而且,嫌弃他的,还是个小屁孩,最可气的是,被嫌弃的,还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天才智商。 冯川受打击了。 所以那天在咖啡厅临走前,冯川满脸幽怨的对许默说,“你会后悔的。” 冯川做到了!在绞尽脑汁后。 依着冯川拿出的底稿,复印社很快就将制作好的传单样版,送到了冯川的桌前。 起初,望着传单,冯川还楞了下,唯唯诺诺的复印社老板还以为让这位大少不满意了,心中发苦,主动要回去重新制作,这时冯川也反应过来,立刻拦住了秃顶男人。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秃顶离开。对于传单,他可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他没想到对方能制作的这么好,甚至比他预期的还好。 丑! 实在是丑! 舞台上,许默的样子简直奇丑无比! 可冯川高兴了,大手一挥。 做!多做!500份,不,5000份,要快! 秃顶男人总算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而冯川也再忍不住,笑容散开,仰躺在沙发上,把玩着传单,忍不住又偷了些老爷子的大红袍,沏上一壶,美美的喝起来,头一次喝出了老爷那般享受的样子。 许默,后悔了吧?冯川意淫着,忽然想起那天许默给他的磁带,心情好,正适合听。 那天收下磁带,冯川并未太在意,他并不觉得许默能写出什么好的歌曲,他觉得,即便对方潜力再大,可目前也依旧只是个高中生而已,阅历摆在那里,所以回来后,冯川随手将磁带仍在了车里,一直再没动过。 或许因心情好,冯川也不嫌麻烦,特意下楼跑了趟,到车里取了磁带,又上楼,翻箱倒柜的找出家里那台古董录音机,清了清灰尘,才放入磁带,按下了播放键。 带子转动,静默消失,渐渐有了声音,有些嘈杂,蝉声,水声,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大真切。 难道许默给错了带子? 冯川楞了下,虽然和许默认识不久,可他不觉得,对方会拿这种事情欺骗他。不过还是有些扫兴,可就在他准备关掉录音机的时候,一个沧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瞬间,刺激了冯川全身的每一处毛孔。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的如此的荒凉。 是的,没有任何旋律,只有许默那独有的嗓音,却不知道为何,却变得愈发的沧桑,悲怆。 汗腺缓缓松弛下去,冯川的心却激动起来,许默给他的惊喜实在巨大,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高中生是如何写出如此孤寂的歌曲。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的如刀,让我伤痛...... 歌声继续,冯川渐渐平复的激动,又随着歌曲中那份沉甸甸的思念,渐渐沉了下去,脑海充斥着,荒凉的夜晚,一个流浪异乡的男人,孤独的煎熬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里,无处取暖。 歌曲早已经结束,而冯川却久久无法自拔,依旧沉浸在自己求学的那段记忆里,被林言雨抛弃的那段日子,他喜欢一个人坐在草坪上,远远眺望夕阳落下的地方,那里是他的故乡。 一滴清泪湿了眼眶,只是,还没待冯川发觉,房门就被人咣的一声踢开了。 第17章 冯倩 踹开房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家长女,冯倩。 可以说,冯倩是冯川最怕的人,之所以怕,就是因小升初那年,他曾不幸见识了自家老姐的霸气。 受武侠小说影响,冯川自小性格里就带着些侠气,初一那年变得愈发明显,见不得人受欺负,一次仗义出手不成,反倒连同被人收拾了。 后来,也不知怎得,就被那时正读着初三的冯倩听了去,她二话不说,冲进男厕,直接将躲在里面抽烟的那个男生拽了出来,狠狠的挠了一顿,从此老姐绝不可招惹的形象,便在冯川幼小的心灵深处,扎了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所以见到踹开房门的冯倩,冯川哪里敢怪罪,短暂的诧异后,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上前,佯装埋怨,“姐,啥时候回来的,咋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刚刚是什么歌?”冯倩一脸嫌弃的推开冯川。 “呃,坚持到底。”冯川信口胡诌,他确实很喜欢许默的这首歌,觉得就像是为他写的一样,所以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自家老姐征用了去。 “放屁!”冯倩一把薅住冯川耳朵,眯着眼,“行啊,小子,几天不见张本事啦,连你老姐我都敢骗了?” “姐,疼疼疼......轻点,轻点。”冯川叫嚷着,耳边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脑子彻底清醒了大半,此刻才想起面对的是自己霸气的老姐,想起那个男生的遭遇,冯川浑身一激灵,立刻屈服下来。 直到冯川断断续续的讲出了实话,冯倩才半信半疑的放过他。冯倩不确定冯川这次是否全部讲了实话,不过,她倒是完全可以确认,之前冯川在骗她。 因为在冯川放歌之初,其实她就已经进了家门,不过却被歌声吸引,站在客厅,直到结束才忍不住冲进冯川的房间。冯倩有种直觉,这个连伴奏都没有的清唱,多半是首新歌小样,她本就是玩乐队的,她觉得,错不了。 冯倩走了,磁带,录音机,冯川一样没能留下,倒是大包,小包的行李箱被冯倩丢在了冯川门前,她说,搬到她房里。 冯川嘴角抽搐着。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小就是。 “老姐,我认识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搬完了行李,冯川舔着脸凑到冯倩面前,忍不住又动了小心思。 “哦。”正听着歌的冯倩睁开眼,看了眼冯川,只应了声就又闭上了。 冯倩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科班出身的她很清楚创作的难度,像这样一首经典的曲子,没有丰富阅历的人是写不出来的,所以她觉得这首曲子的创作人至少也应该是个中年人,甚至更大,而自家老弟才24岁,工作还是在县政府里,怎么可能和这些人有所交集,所以她根本不信。 “我真的认识。”冯倩应付的样子,让冯川着急。 “我能找他帮你量身写一首新歌。”冯川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将许默卖了,他可不管许默是否写的出来,只要能将这首故乡先弄回手里,至少让他听上几遍也好,好歹他还搭了1000多块不是。 “真的?”歌曲小样越听越有感觉,冯倩实在忍不住想结识下作者,所以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冯川赶紧接话,生怕自己老姐不信。 冯倩一想,是真是假,反正见过就知道了,也不耽误什么事,于是立刻关掉了录音机,她是急性子,随手拿起桌上手包就走,“走,带我去见见。” 冯倩已经出了房间,却发现冯川还在房间里未挪步,生气催促着,“走啊!” “那,那个?”冯川指着录音机,想自己动手,又没敢。 “见到人,自然还你。”冯倩一脸不耐,随口应承下来。 “哎!”這下冯川高兴了,转身就随冯倩下了楼,可车子发动了才想起来,当时因为许默的传单建议,他走的匆忙,完全忘了留要联系方式。 “就你这德性,还开酒吧?”冯倩听了,气的肝疼,不过好在还不是信息全无,冯川在那天的闲谈中,倒是知道了许默一中学生的身份。两人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开车跑了趟一中。 可结果注定是失望的。 因为学校放假,整个校园里甚至见不到什么人影。好不容易遇见个女学生,可人家根本不认识许默,甚至听都没听过。 在一中校门前,两人整整靠了近2个小时,愣是没摸着许默人影,这下更是气坏了冯倩,将冯川很是数落了一番。 不过虽然人是没见到,可却是让冯倩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刚听见歌曲小样的时候,冯倩还不明白,这样一首沧桑的曲子,怎么会选用一个小男孩录制,虽然男孩的确唱出了那种孤独,沧桑的感觉,也确实吸引人,可男孩的基本功实在不怎么样,发音、换气、以及嗓音中掩饰不掉的稚嫩,着实是很破坏歌曲意境的。 直到来到校门前,见到校园里稚嫩的面孔,冯倩才想明白,词曲作者之所以用许默录制小样,或许只是为了提携子侄吧。这样的事,华语音乐界是少,却不罕见。那么,歌曲能到了自家幼稚老弟手里,冯倩也不奇怪了,幼稚的圈子嘛,正适合他。 接着又来了一天,冯倩便没再来学校了,不过倒是将冯川扔在了校门前,还撂下了狠话,如果酒吧开业之前还见不到许默,那这首歌曲就归她,不还了。 于是,冯川悲催了。 大热的天,除了忙酒吧的事情,还要不厌其烦的来学校转悠几圈,弄得看门的大爷还以为是踩点的人贩子,一见到他就保持起高度警惕,弄得冯川郁闷不已。虽然近几年的电视里,确实没少报道高中女生无故失踪的案例,可是,他真的就那么像吗? 悲催的日子又持续了好些天,直到填报志愿这天,在炎炎烈日下再次煎熬了好几个钟头后,冯川激动了。 是的,终于让他发现了那个熟悉身影,尽管对方换了球服,可冯川确信,那就是害苦了他的许默,错不了! 怒气匆匆的冯川冲进球场,二话不说,拉着许默就走,可哪里想的到却惹了众怒,竟被人拦了下来。 第18章 演戏 没错,拦下冯川的,正是邀请许默打球的李军和杜胖子。 因为正暑假,不只是学生,校里职工也大都放了假,管理上自然跟着松懈下来。没了领导的高要求,门卫大爷也乐得清闲,喝喝茶,看看报,对于外来人员,只要理由正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填个表就放进去了。 这样的情况,着实高兴了等报志愿的男生,总算可以偷偷将外校的女友带入寝室,可也导致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像是前些日子,一个高三的男生就突然在校园里被校外人员殴打了一顿。 因为事情发生突然,当被学校保安发现的时候,那些校外人员早已跑出校园,没了踪影。虽说最后报了警,对方也赔了钱,可男生脸上淡淡的疤痕却是永久的留下了,而起因,据说却仅仅是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句磕碰的话。 事情虽然发生不久,影响也不大,可却让住宿的学生们绷紧了心弦,因为谁也不清楚,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毕竟生活难免有些磕碰。 所以遇上这样的事,相熟的人,都很难袖手旁观的,何况胖子和李军这种极为仗义的人,而事件的对象又是他们最好的朋友,许默。 胖子和李军,一个冲动,一个张扬,却都为人仗义,见冯川气匆匆的拽着许默就走,还以为许默受了欺负,直接拦了上去。胖子冲动,更是直接薅住了冯川的衬衫,甚至连拳头也险些招呼上去。 事情的突然可不止吓到了冯川,也吓了许默一跳,好在他反应迅速,才堪堪喊住胖子,有了解释的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 胖子见是误会,赶忙撒开手,一脸歉意的拍打着冯川衬衫上的泥土。 气愤的挡开胖子的脏手,冯川这时也缓过神,望着早上新换的白衬衫,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还有衬衫上一张怎也抹不去的黄手印,冯川气结。这他妈招谁惹谁了,他只是来找个人而已啊,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李军反应最快,见冯川脸色潮红,似乎随时会爆发,立即向许默使了眼色,“默子,你看你,也不早说,这闹的!”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许默反驳,多年的默契,他自然清楚对方的意思。胖子冲动,没少搞乌龙。李军和他为了给对方擦屁股,同样的事情虽然做的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经历过。 不过,以许默活了两世的心态,其实他多少是不大好意思弄这些小把戏的,不过,此时此刻,这种把戏却不失为一个最便捷有效的解决办法,何况胖子完全是为了他,他就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几人再起冲突,所以才想都不想,便配合起李军来。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不是你朋友吗?”李军不信,声音也高了几分。 “就是啊,这弄的多不好!”胖子反应慢,不过,这个时候也反过劲,跟着小声嘀咕着。 “算了,这事也不全怨他,我也有责任。”许默还想辩驳,却被冯川拦了下来。 其实,在许默开口的时候,冯川就已经明白过些味道来,特别是捕捉到李军向胖子使眼色的时候,他就更确信几人是在合着演戏给他看,但冯川却去没挑破。 一方面是他心中的郁气已经去了大半,另一方面是球场上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他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丢人,加上又比较欣赏胖子的仗义,也就顺水推舟,结束了此事。 不过,这次的事情,却让冯川对许默印象发生了些许改变,也更亲近了些。之前,在冯川的印象里,许默太淡然,也太成熟,完全不像是个高中生,每次在面对许默的时候,冯川总有种面对自家老爷子的错觉,那种紧迫感,让他非常不舒服,直到这次才有所改善。 冯川拉着许默走了,围观的人也自动让出了缺口,这次倒是再没人拦他。 “什么事这么急,连让我换个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上了车,许默问冯川。 “你知道我找了你几天吗?”提起这事,冯川就郁闷,用湿巾擦拭着衬衫的手也停了下来,半晌,才从座椅后取出一个小纸壳盒,不爽的递给许默。 “什么?” 许默疑惑的接过盒子,打开,发现竟是一部全新的诺基亚手机,然后又盖上了盒子。这部手机,对如今的他而言太贵重,他不能收,至少现在不能,所以又递还给冯川,“好意心领了,但它,我不能要。” 对于许默会拒绝,冯川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很平静,“只是为了联系方便,总不能老让我这个老板,天天来你们学校大门口堵你吧。” 许默原本还想拒绝的,不过想了想就放弃了。 确如冯川所说,没有电话真的很不方便,就像这次的事情,如果有了电话,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意外了,何况真要在音线做了驻场歌手,事情必然会很多,总不能连个联系的方式都没有不是。 以后再想办法还吧! 许默微微一叹,活了两世,他自然清楚,对方这是在做感情投资,就像对方还没听过他歌曲的时候,就塞给他1000块钱一样。 许默很感激对方,憋了好半天才说,“谢了......” “忘了说,手机的钱,从你每月的工资里扣啊。”冯川打断许默感谢的话,故意这样说。 虽然和许默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冯川看的出,许默和他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不善于表达的人,更不喜欢将感谢挂在嘴边,只会牢牢记在心里,所以他才会打断许默。 而且冯川可不是吃亏的主,从刚刚在学校里吃了暗亏,他就一直想着如何找回场子,这下刚好,既能报复到许默,同时又避免了尴尬,一举两得。 许默确实被憋的够呛。那酝酿很久感谢的话,完全说不出口了,许默忽然觉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别提多难受。而冯川心里可是爽坏了,看着许默青红的脸色,心中贼笑,却一脸无辜。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第19章 鼻血 县委家属楼始建于80年代初期,在县城东边,与一中正相反,不过县城主道多是南北向,东西街区相对要短上许多,所以车子很快便到了冯川家小区外。 或许是居民工作性质的关系,小区完全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很严格,几乎每个进出的车辆,人员都是要经过检查后才会放行的,远没后世的门卡那么方便。 当然了,这里的检查也只是简单的识别,辨察而已,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警戒排查,毕竟这里不是小区前院的政府大楼,站岗的也不是现役军人,只是一群保安而已。他们可没那样的权利,大多也只是依着车牌和面孔辨识,只有出现陌生的情况时,才会拦下多询问上几句。 冯川的别克就属于直接放行的那种,车子刚出现在小区外,大门就被保安很有眼力价的打开了,通过很顺利,并没耽误什么事情。 和许多老小区一样,家属楼的墙体显得有些破旧,岁月的侵蚀令灰色的外墙面已经泛着白斑,脱落了墙皮,各式各样的电缆更是明线绕墙爬行,乱糟糟的,增添了不少的破败感。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依旧是县里如今最昂贵的小区,一平米甚至要近2000多块,还是有价无市的。 小区整体的占地面积很大,不过大多是绿化带,住户却相对较少,整个小区只有两栋5层的小楼,每栋3个单元,满打满算下来也就60户人家而已。 冯川家在2栋,是个3楼。 直到随冯川上楼,进了屋子,许默才明白,外形破败的这里,为何房价却始终持高不下。 冯家的房子很大,南北向的3室2厅,至少也有150平米左右,不过冯川却说,在这座小区里他家还不算是大的,有栋单元比这还要大的多,而且楼体、房间布局还都是经高人算过的。 进了屋,冯川就扔下许默,一个人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说是要换件衣服。 对冯川无耻的行为,许默实在无语。 在学校时,冯川说他老姐要见自己,许默以为曲子有了着落,心中也是迫切,想着球服就球服吧,所以并未太过计较这些,跟着就来了对方家里。 可哪里想到,上了楼,冯川却说,这个时间,他老姐应该还在酒吧里。回家,只是为了换件衣服。 许默就郁闷了,胖子也是,那一拳要是再快些...... 只留下个黑手印,实在便宜了他! 许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充足的光线,透过落地式的窗子,懒洋洋的照在他的身上,洒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茶机、沙发、电视柜、还有几盆绿油油的富贵竹上,都泛着光,让人舒服的很。 冯川还没出来。 许默坐在沙发上,喝了两杯白水,忽然觉得有些尿急,匆匆寻着洗手间走了过去。 可很快,许默就傻眼了,彻底呆愣原地。 耀眼的日光灯下,是一付晶莹的酮体,正一点点涂抹着纤细的腰身,香皂伴着密密的水珠,泛起泡沫,又渐渐,一点点破碎...... 是的,许默没想到,洗手间里竟然会有人。 而那张精致的面孔,同样一脸呆滞,冯倩也想不到,洗手间的房门会突然被打开。 她记得,洗澡前,明明是锁好的。 静默中,一滴水珠沿着光滑的躯体缓缓滑下,滴落,摔打在地面上的瓷砖上,似是一声巨响将呆滞中的女人,彻底惊醒。 “啊!” 一个巨大的尖叫声兀然响起。 许默也彻底清醒过来,再不敢多看一眼,立即关上手边的房门。 房门关上了,只是速度还是慢了些。 一个不明物体,从女人手边飞了出来,啪的一声,打在许默的鼻尖,伴着一抹嫣红缓缓淌下,流至嘴边,有些许的苦涩。 许默捂着鼻子,立即离开洗手间门前,想了想又返回,拾起香皂,只是刚迈开几步,就撞见了从房间里走出的冯川。 “怎么了?”冯川一脸疑惑。其实他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是突然接到了酒吧的电话,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像是他老姐的声音,所以立即收线,跑了出来。 “有纸吗?”许默苦笑了下,指了指鼻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靠,怎么弄的?”看到许默满脸是血,冯川吓了一跳,赶忙去找出纸巾,递给许默。 许默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因年轻力盛,事情又发生突然,鼻血确实流的多了些,加上出血后许默又不经意抹了下,才会弄的满脸都是,显得吓人的很。 许默接过纸巾,胡乱的擦了擦,又揪了一小块,攒了攒,塞进鼻子里,这才止住了鼻血。 许默此刻也已经猜到,刚刚正洗着澡的,估计就是冯川的那位老姐,也是这次要见他的人了,只不过,他实在不知道一会要如何面对,毕竟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遍了,尽管并非有意,可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那个......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别介啊。”冯川直接拉住许默,他可不会轻易放走许默,好不容易才将对方弄来的,还等着拿人换歌呢。 “我真有事啊......”许默心中焦急,他知道,多呆一秒,就会多上几分危险,从冯川只言片语中,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冯倩暴力的样子。 冯川依旧不同意,见状,许默立即改了口,“我真着急,要不这样,咱现在就去酒吧,先去见你老姐,然后我再去办我自己的事情,你看,这样总行吧?” “好,就这么办。”冯川这下同意了,完全忘记了刚刚尖叫的事情,拉着许默就准备离开。 许默见冯川欣然同意,再未提及刚刚的事情,心中也是一松,反正她知道,那个女人根本不在酒吧,见不到最好。 至于,脸上干涸的血迹。 洗一洗? 别闹了,洗手间里,那个女人估计正愤怒的穿着衣服,随时可能杀出来呢! 埋汰是埋汰了点,不过对于此刻的许默来说,这都不算事儿。他,只要能赶快离开这里,怎样都好! 可事情会如他所愿吗? 是的,不会! 因为,就在两人刚走到门边,还未来的及换上鞋的时候,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让两人不禁同时打了个寒战。 “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20章 风情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角落,盛放最不愿记起的故事,想要抹去一切痕迹,却总会被人不经意提及。 冯倩没想到,再次回忆起那段往事,会是因为一首简简单单的歌。 冯倩从小主意就正,像是大二那年加入烽火乐队,很多好友的反对,劝说,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她说,她相信她们,可结果......却是那么讽刺! 她想不到,乐队成员为了出名,竟在一次酒会上,出卖了她,若不是那次恰好结识了张静,险些就酿成了苦果。 虽然,后来收拾了那几个成员,事情也已经过去多年,可那种背叛的感觉,却像是一道永远结不了痂的疤,始终隐隐刺痛着她。 心中的苦涩,除了张静,冯倩没和任何人提起,一个人沉寂,想家却无法诉说,坚毅的性格却让她只能独自咽下。 时间成了治愈的良药,渐渐的,冯倩再不曾想起这件往事。 3年后,冯倩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又一次接到了知音乐队的邀请,那时向来霸气的她,第一次犹豫了,迷茫,担忧,可她太喜欢音乐,喜欢摇滚,所以最终还是拒绝了家里的安排,留在了首都,担任乐队主唱。 这次,她是幸运的。 虽然乐队名气不大,演出也不多,可崇尚原创的他们,养活的起自己,而且成员个个义气,他们活得潇洒。 冯倩所在的知音乐队,加上她这个主唱一共5人,键盘,鼓手,贝斯,吉他,这些都是她的学长,都有着相处多年的女友,甚至鼓手和键盘还结了婚,虽然冯倩很漂亮,可也都没什么其它的想法,他们欣赏冯倩霸气的性格,当成兄弟一样,平时极为照顾。 这次家里酒吧开业,原本,冯倩是不打算回来的,倒不是不想,而是实在不好意思。 因为7、8月份正处暑假,是旅游的旺季,首都更是如此,也是他们乐队最赚钱的一段日子,作为乐队主唱,她实在不好意思撇下大伙的生计,一个人跑回来。 可不知怎的,事情就被乐队的成员们知道了,愣是将她逼了回来,甚至合计着放下手中的所有演出,大伙一起过来帮忙,这可吓坏了她。 冯倩很清楚,他们乐队的演出,大多是凭着口碑来的,许多信得过他们的酒吧,甚至很少和他们签订违约的合同。 这么忙的时间里,她一个人回来还好,毕竟谁都难免有些要紧的事,演出的地方大多是会理解的,要是都跑了来,那就完全变了性质,失了信用。 真要这样,乐队将来是很难生存的,她不能这样做,何况还有成员指此养家。 所以,冯倩只好劝住其他成员,一个人回来了。不过,她的一个好友倒是没什么事情,说是要过来凑凑热闹,只是对方演出的话剧还有最后一场,所以要比她晚些日子才到。 这样的生活,冯倩很喜欢,当然,如果能遇到一首自己的代表作品,那就更好了,只可惜,一直没曾遇见。却想不到,这次回来,在这个生养自己的小县城里,竟让她遇见了。 是的,就是许默的故乡。 她觉得这首歌太适合他们的乐队了,所以,冯倩迫切的想要见一下词曲的作者,可让她郁闷的是,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弟弟,竟连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没留下。 冯倩气结不已,对此更是耿耿于怀。 于是,在家里,每次见到那张欠揍的脸,冯倩都忍不住数落一番,不过,这下可惹毛了她那个护犊子的老妈,直接将她发派到了酒吧里,事情不忙完,不许回家。 直到今天,才总算是忙完了酒吧里的事情,累坏了的她,刚回到了家里,准备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却没想到,竟然...... 冯倩快疯了,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刚刚的画面,那个一丝不挂的自己,被一个男人直愣愣的看着。 冯倩羞愤要死,在浴室里,再顾不上其它,匆匆擦了擦身子,穿好衣服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可出来后,冯倩就傻眼了。 冯川也在! 这下,冯倩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了,难道再让多一个人也知道,她刚刚被一个男人看光了? 不!那个人,即便是她的亲弟弟也不行! 怒气冲冲的话,刚至嘴边就被冯倩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过,心中的气郁却愈加浓厚。 因为她清楚的听见,那小子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什么要去酒吧见她,难道他不清楚,如今的她究竟在哪里吗?而且,最为可气的是,看完了她,这小子居然没事人似得,还想跑! 不能发泄,冯倩恨得咬牙切齿,“怎么,这是要去哪啊?” 在许默身体僵住的时候,冯川率先转过了身子,见冯倩一身湿漉漉的样子,再联想到刚刚的尖叫声,无意的瞥了眼许默,已是大概猜到了几分。 因为卫生间的房门,早上是被他不小心弄坏的,还没来得及修,不过一想到老姐的性格,现在的他可不敢说这些,再望着许默手中紧紧攥着的香皂,冯川嘴角抽搐了下,明知故问道,“老姐,你在家啊!” “我和许默还准备去酒吧找你呢。”冯川狠狠的搂住许默,扳过对方的身子,眯起眼,“是不是啊,许默?” 许默被扳过身子,无奈的望向冯倩,瞬间,那付香艳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似乎鼻血又涌了出来。 冯倩的打扮实在太诱人了。 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湿漉漉的凝聚着水珠,滴落在那一袭纯白色的雪纺长裙上,又浸透了几分,香肩裸露,修长的美腿、精致的小脚全都暴露在空气中,散着诱人的清香。 许默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僵硬的笑了笑,“是啊,是啊。” “姐,故乡就是许默写的。”尴尬了片刻,冯川开口打破了静默,接着又显摆起来,他一直纠结家人说他眼光差的事情,“姐,怎么样,我眼光还是不错的吧?” “你还有眼光?”冯倩翻了白眼,一脸不屑,她向来直率,何况他那样说,岂不是连带着把许默也给夸了,她正不爽呢,嘴下毫不留情,“林言雨就是你的眼光?” 冯川讪笑,而一旁的许默却被冯倩那一瞬间的风情,吸住了眼神。 冯倩虽然比许默大了6岁,性格也霸道,可终究是个未出过阁的女生,甚至还没谈过恋爱,就被许默看遍了身子,所以再次见到许默和刚刚一模一样的神色,直接羞红了脸,没好气的哼道。 “看够了吗?” 第21章 情歌 “看够了吗?”冯倩娇喝一声。 “看够了。”许默下意识的点头,附和。许久,才缓过神,发现对方气恼的样子,慌忙改了口,“没看够,没......” 可说完,许默就后悔了。 因为,他的话彻底羞恼了冯倩,面色酡红,一对美丽的双眸狠狠瞪向许默,似乎恨不得撕了他一般。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 活了两辈子的许默,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很快,他就说不下去了,懊恼着,今儿个,他这人算是丢大了去了! “噗呲!” 望着许默窘迫的样子,冯倩忽然笑出了声,颦笑万种风情,让许默瞬间红了脸,低着头,再不敢看她,他实在是怕那幅香艳的景象,再次萦绕脑海,乱了心神。 此消彼长。 许默的退缩,倒是让冯倩壮足了胆子,来了兴趣,好奇的打量起许默。 腼腆,清秀。 这是冯倩对许默所有的印象,说实话,冯倩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她喜欢成熟的男生,可此刻红着脸的许默,太稚嫩了。 连冯倩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对于许默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至于刚刚的事情...... 就当是被个小孩子看了! 冯倩咬着牙,这样安慰自己。 就算揍了,骂了许默,又能怎样?依然改变不了已经那样的事实。 这样想着,冯倩心中气闷也消散了大半,也没再追责许默,何况她很清楚,这次的事情确属一场意外。 这样的结论,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就是知道的。 是的,冯倩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次的事情,错不在许默。她试过了,是房间的门锁坏掉了,只怪她进去的时候,没太注意。 可发生那样的事情,即便清楚只是意外,作为女生的她,又怎么可能平静的下来。别说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了,哪怕是到了现在,一想起那副画面,冯倩还依旧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袭上颈间,脸庞,灼的,火辣辣的。 不过,冯倩的羞愤,却在许默的窘迫中,渐渐缓解,平复,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忽然,冯倩又觉得不对。 这个时候,她完全不该露出好的脸色,所以只笑了下就收住了,轻咳了声,随意寻了个话题,“故乡这首歌,可以卖给我吗?” “哦,可以。”许默挠挠头,尴尬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经意的挠着后脑。 故乡这首歌,许默本就是想着卖掉用于父亲治病的,至于卖给谁,对他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卖个好的价钱。当然了,如果可以,他也是希望能托付给对的人。 毕竟,人选歌,歌也是要搭人的。 “这样吧,2000块钱,我们乐队只要歌曲的使用权,如果你信的过,歌曲的版权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处理,至于分红什么的,我一个人决定不了,还要等和乐队成员商量以后再说,你看这样行吗?” 短暂的尴尬后,冯倩已经恢复了几分御姐的本色,说话,办事也都利落起来。 “行。”许默点头,同时的也恢复了几分稳重、淡然。他清楚,冯倩开出的条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还是要和乐队成员们商量一下的。 后来两人又谈了些细节,各自也愈发的从容,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冯倩看许默时,双眸溢出的光,也愈发明亮,柔和。 不同于两人的从容,一旁始终未说话的冯川,此刻已经完全被冯倩,刚刚那副小女人的模样,彻底惊诧到了。 难道老姐她...... 冯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忙甩掉这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本来冯川还想着,过后如何找许默麻烦的,他可不能容忍,对方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占了自家老姐便宜,但是,此时的他倒是不敢乱来了。 冯倩今年已经25了,却始终不谈恋爱,可是急坏了冯家人。 要知道,此时,虽然晚婚晚育早被提了出来,可大部分的老人还是接受不了的,所以早早就逼着孩子把家给成了,也因此晚婚的现象,很少,远没有后世那么常见,普遍。 在青峰县,出了20岁,女孩就大多会选择结婚生子了,25岁的时候,甚至连孩子都会跑了,至于还没结婚的,那是会被人笑的。 作为知识分子的冯倩父亲,对此事倒是都看的开些,可她母亲却架不住七姑,八姨总是拎出此事说道,着急的很,甚至还想过找个医生给看看,闺女是不是出了什么心里上的毛病。 所以,见冯倩有这方面的苗头,冯川一下子就陷入纠结之中...... 要不要和母亲说呢? 还有,年龄上真的就没什么问题吗? 冯倩可不清楚,冯川咸吃萝卜,淡操心,正为她的婚姻犯着愁。现在的她很气愤,她已经讲了半天话了,可冯川一脸纠结,对她的话却始终无动于衷,气的她狠狠的踢了对方小腿一下,“想什么呢?” “嘶......”小腿的剧痛将冯川拉回了现实,但是,见到冯倩气汹汹的样子后,他瞪大的眼珠,又缩了回去,难看的笑道,“怎么了?” “给钱。”冯倩瞪着冯川。 凭什么他给!又不是买给他的酒吧! 知道原由的冯川很气愤,当然,也只是心里发发牢骚,嘴上可不敢多说,所以,只好不情不愿的取出钱包,因为之前付过一半,所以冯川这次只是数了1000块递给许默,钱夹也松瘪下来,伴随着瘪下去的,还有冯川的大嘴。 他又被坑了! 这1000块,许默拒绝了。 他说,就当是手机的第一笔还款了。许默心中明白,诺基亚3210现价2300元,他还欠冯川1300。 手机本就是冯川用来送人情的,他怎么可能再要回来,何况是收钱,那天之所以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小小报复一下许默而已,谁让对方害哭了他呢,所以冯川立即想要开口反对,不过,他没想到,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人了站出来。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霸气的冯倩直接从冯川手里抢过钱,硬塞到许默手里,同时直接掠过了此事,转而问许默,“能帮我写一首情歌吗?” 第22章 开业 1999年,7月5日,晴。 这是个寻常的日子,至少对大多县城里的人来说,这一天,是这样的。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然的还会喝个小酒,看次电影,一天的时光就这样转眼间过去,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或许唯一不同的,就是杨絮漫天的日子,今年稍长了些,往年的这个时候,已是绿叶泛黄,飘落,渐入衰败了。但这一天,对冯家人来说,却是个有些不大寻常的日子。 因为,音线酒吧在这一天正式开业了。 酒吧开业的场面很简单,也很低调,没搞什么庆典演出,更没弄剪彩的仪式,倒不是冯川不想,而是被冯家老爷子一言否决了,说是太张扬。 可低调的却让冯川郁闷不已,只是胳膊向来拧不过大腿,所以12响礼炮后,在空飘、竖幅、牌匾红布的飘扬中,一个在将来开遍大江南北的县城小酒吧,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业了。 至于礼炮为什么是12响,冯川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晚上6点才能正式营业。一切都是他老妈强制安排的,至于为什么,他不需要知道,因为按着冯倩的原话就是,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让冯川郁闷不已,甚至一度怀疑,究竟谁才是酒吧的老板? 酒吧老板是谁,关心的人不多,不过虽说开业低调,可喜庆的氛围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驻足,多瞧了几眼,恍然。哦,原来这一片豪华的三层建筑,是一家叫作音线的酒吧。 可对于这家酒吧本身,大多行人是不怎么看好的。 因为,在老百姓的眼里,生意开张,没大人物出席的,多半是没钱、没背景的,生意自然也做不长久,县里这样的例子可不少。不提别的,只各个衙门的例行检查,也就有的受了。 所以,直到许多人回到家,坐下来,吃着晚饭的时候,谈起这样的见闻,还大多都在骂音线老板有毛病。 同行是冤家,在他们的眼里,没背景还将酒吧开在了钱柜对面,装修再豪华都没用,先不说经营如何,就光对比下双方的背景就知道,早晚被挤对黄。 当年人家钱柜开张,甚至连县公安局长都亲自到了场,礼炮、礼花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又是演出,又是抽奖的,热闹的很,可不像音线这样的冷清。 其实,老百姓大多是雾里看花的,只有真正了解情况的人才知道,音线,豪华的可不止装修,开业到场的人物更是个个不容小觑。 虽然冯书记打了招呼,不让县委班子的成员出席,可总不能阻止人情来往,所以整个班子的家属,到场的,怕是也没落下谁了。 酒吧内部的豪华,也确实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3层的酒吧,每一层的布局都风格迥异。1层的布局和钱柜有些大同小异,舞台、吧台、舞池一样不少,只是更为炫酷,面积也要大上许多,几乎能容下近百桌的顾客。 2层和1层连通,做成了天井状,像是古代拍卖时的贵宾包厢,直接看得清1层的全景,只是层面相对要小上许多,只设置了26个房间,也正因此,冯川才规定了一些限制的条件,要求只有音线的会员才上的去2层。 而较1、2楼而言,3层就显得神秘了许多,甚至还鲜少有人知道,音线酒吧还有第3层,只1、2两层就够许多人惊奇、谈论上许久了。 “班长,你太厉害啦。”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里的二层,只有会员才上的来呢!” ...... 2层,角落的一个大包厢里,王佳林正享受着同学们的吹捧,脸上谦虚,心里却早乐开了花,眼神更是不时飘向一旁正和胖子、王雪几人聊着天的魏子涵。 王佳林早就知道,2层的包厢是只有会员才能使用的,所以为了在魏子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王佳林可是费了番心思,好不容易才弄了张这里的会员卡。 不过和正式的会员卡不一样,他的这张卡属于体验卡,只是冯川为了宣传,弄的一次性会员而已,真正的会员是要消费5000元以上的。 而酒吧刚开业,基本不会有那么高的消费,为了让人体现下会员的好处,所以冯川才弄出个活动。预存500元,免费赠送一次会员体验的机会,只不过,这个一次性的会员卡冯川也没多弄,一共也只有10张而已。 也正因此,王佳林才费了些功夫,甚至为此还多搭上了100块。 正在王佳林望向魏子涵的时候,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拿着一个水果,凑到王佳林边上,新奇的问,“班长,这个是什么?真好吃!” “火龙果。”对于雀斑女孩,王佳林表面笑着,心中却鄙夷。 土鳖! 同时,又对比看了看平静如常的魏子涵,心中想着,这才是他王佳林看上的女人。 于是,王佳林再次点了个果盘,反正是AA制,大家都凑了份子,他也不心疼。又捋了捋头发,才端着向魏子涵凑了过去,只是,刚走到对方桌前,还没等他开口,就响起了一片的惊叫声。 “哇,太帅了!” “是啊,好帅啊!” ...... “我靠,我没眼花吧!”胖子怪叫一声,望着一身休闲西服的许默,狠狠的揉了揉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哇塞,许默,你好帅啊。”王雪人生第一次花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位同桌,打扮起来竟然会这么帅气。 这辈子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许默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在面对一群女生的惊呼声后,许默挠了挠头,反倒是不好意思渐渐多了起来。 许默也是第一次穿西服,是冯倩一手安排的,甚至在前一天还带他去修了修头发,今天更是给他抹了发蜡,撒上金星,他看过,只觉得还不错,却没想到,同学们的反应会这么大。 王佳林忽然发现自己的风头,在许默进来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此刻端着果盘的他,就像个呆愣愣的服务生一样,完全被人忽略了,气的他险些抓狂,声音也阴阳怪气起来,“有些人,还没交份子钱呢吧?” 第23章 份子 王佳林最近的生活很惬意。 因为再有3天,就是0表公布结果的日子,估分向来偏颇不大的他,自信是会被录取的。 家中父母满意,对他的许多请求,也都尽可能的给予了满足。很多索要许久未果的东西,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有了,就连这次聚会的钱,也都是他母亲偷偷塞的。 要不,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钱来办音线的会员,只为讨魏子涵一次欢心,同时也想用事实告诉许默,只有他王佳林才适合她。至于许默,他配不上。 可现实永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 聚会早已开始,可在二楼待了许久的他,却始终未见到许默的身影,这让王佳林感觉,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郁闷不已。 不过,身边那个雀斑女孩的话,倒是让王佳林心中好受了许多,想着,也对,像许默那种穷小子怎么可能来这里。这里一次的消费,都快够的上许默一年的生活费了。 许默家中困难,这在班里并不是秘密,几乎大部分人都是清楚的,所以很快,王佳林就心中了然,还学着自嘲一笑。填志愿那天,对方答应过来时,他白白生了一肚子气。 真是不应该啊! 至于许默为什么答应下来,或许只是为了面子吧。 王佳林这样想着,心中也顺畅起来,不久就淹没在同学的吹捧声中,洋洋自得着,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许默不仅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惊诧所有人的形式,缓缓出场,时髦的打扮,再次将他所有的风头都抢了过去,哪里有人再去注意他。 王佳林嫉妒的抓狂。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穷小子到底哪里比的上他? 论家世吧,他的父亲王长诚是县医院的骨科副主任,母亲开着县里最大的一家酒店,生活富裕,而许默家中拮据的甚至连学费都是拼凑的,就这,还总是要比同学们晚交上许多时日。论身高,长相,他也从不觉得哪里较许默差,甚至觉得,要强上几分。 除了在学习上,许默稍好些,可也只是稍稍好一些而已,除此之外,还有哪里比得上他。 可事实上呢,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却屡屡抢了本该属于他的风头。 在学校是,出了校门,还是! 王佳林实在忍受不了许默被女生们围在中间,俨然成了聚会核心的样子,立即站了出来,一脸为难的说,“许默,我也知道你家里困难,可大家一起聚会,总不能只有你自己不收钱啊,那对大家......” “就是,多不公平啊,大家都是同学,凭什么就你自己特殊?”王佳林的话音刚落,那个雀斑女生就挺身上前,她一直喜欢帅气、有钱的王佳林,所以恨屋及乌,对许默也向来尖酸。 女生的话是立竿见影的。 果然,女生话落,包厢里除了胖子几人,许多原本还围凑在许默跟前的人,渐渐散开,一脸的热情也缓缓变了色。 好一些的,是对许默家中情况比较了解的,大都比较同情,可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平衡,毕竟50块的份子钱,对他们来说也都不算是小的数目。 要知道,如今一个工作好一点的双职工家庭,一个月也就刚过2000块而已,何况县城不大,正式的岗位又不多,一个家庭能有一个正式的职工,也就算是不错的了,通货不膨胀,钱自然没那么毛,50块已经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上近一个礼拜了。 之所以这次同学来的齐全,不过因为是毕业聚会,才不得不参加,也因此这些人才大多沉默下来,而那些向来计较的人,可没想过要忍着,直接跟着抱怨起来。 见此情景,王佳林心中解气的很,鲜少赞许的望了雀斑女生一眼,也让女生更加卖力, “班长,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为别人着想,甚至自己掏腰包,只为了给大家弄这么好的包厢聚会。”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这不都是我应该的嘛。”对女生的奉承,王佳林一脸谦虚。 “班长,你就是太大气了!” 女生越说越起劲,对许默也愈发的刻薄,“可不像有些人?面上穿的光鲜,心里却连份子钱都不想交,真是,什么人啊!” 在场的没一个是傻子,自然知道女生在挤兑谁,胖子反应慢可不傻,见此情景,立即拍了下脑门,“哎呀,看我这记性,真是怨我,怨我,默子的份子钱在我这呢,刚刚在楼下说让我带他先交的,一不小心给忘了。” 说着,胖子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50块钱,递给了王佳林。 怎么哪儿都有你! 王佳林恨死了胖子,他才不信是对方忘掉了呢,刚刚收钱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这次聚会,死胖子就只带了100块,这张50的还是他找的钱呢,若许默真是让死胖子带交了,刚刚,怎么可能忘记的了。 可王佳林心中再恨,也是没有办法的。 人家胖子说的很清楚,是他自己忘掉的,和许默一点关系没有,而且如今份子钱就递在他眼前,他还能怎样,只能憋闷的收下。 王佳林多么憋闷,许默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但是,胖子的行为却让许默心中一暖,就像胖子说的一样,他确实在楼下和对方遇见过,也说了几句话,可那时他正忙着捯饬乐器,早就就忘了份子这茬子事,哪里还想得起给胖子钱。 至于刚刚,可不是许默比胖子反应还迟钝,更不是他真的不想交份子钱,而是他着实被这些同学给诈唬愣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女生居然这么闹腾。 他刚进屋,一大圈子女生就糊上来,咋咋呼呼,弄得他红了脸,可还没等他适应过来,就忽然变了风向,声讨起他来。 要不是有过上辈子风风雨雨,估计他早就慌了心神,急着解释了,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解释的清...... 许默身上钱虽不多,却也不少,也有小500块,那是上次冯川付的歌曲钱,他留了些,准备给父亲办转院的事情,余下的才邮寄回家里。 第24章 性格 钱虽少,可许默却没急着掏。 活了两世,他早已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生活的艰难,洗去的不只铅华,还有青涩,对于人情世故,他虽谈不上多练达,却也清楚。此时,这50块的份子钱,无论他交亦或不交,都已然落了下风。 不交,他便坐实了小气、自私的事实,必然遭到大多同学的疏远、排挤,这也是王佳林最愿意见到的,虽然许默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却也不愿无缘无故被对方摆上一道。 若是交了,这样的结果,对王佳林来说或许也是不错的,不仅增添了聚会花销,又加了许默复读的负担,同时也将对方搁置在了大多人的对立面上,那些交了钱的,心中,难免芥蒂。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最关键的是,在大家眼里,此刻许默即便立即交上份子,也成了非是自愿的,不过是被雀斑女孩逼到了那个份上罢了。 对于王佳林的小伎俩,若只一次,许默或许还会置之一笑,淡然处之,但又一次被针对,便注定他再不会迁让。 虽然许默沉静,谦和,也向来低调,可他,却从不受窝囊气。 性格是,做人,处事也是。 上辈子是,这辈子依旧还会是。 不过,许默倒是没想到胖子的反应会那么快,直接替他交了钱,甚至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所以嘴边反击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对于胖子的好意,许默心中感激,自然也不会去揭穿,只是却也没跟着附和或解释,而是想着要怎样感谢下对方。毕竟,这世上金钱债好还,人情却是难偿。 为此,多年之后,在海边的一次闲聊中,还有人曾问过许默,如果胖子没有替他交钱,他会怎么办? 面对蔚蓝的海水,许默微笑着。 那一节节青葱的记忆片段,像是潮水伴着浪花,一波波涌上心头,浪花中映着的,是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冲动的胖子,开朗的子涵,白净的王雪...... 或许会选择离开吧! 当时的许默也确实是这样想的,重活一世,他珍惜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可真正在乎的,也只是那些值得在意的人,至于那些只因一句话就对他心存芥蒂的,他从未在意过。 在意他的人,从不会轻易误解他,轻言误解的,他又何必在意。 许默一脸风轻云淡的推开王佳林,越过雀斑女生,来到胖子几人面前,笑着说,“走,上三楼吧,刚好空出一个大一些的包房。” 许默之所以从一楼跑上来,就是为了此事。 因为是第一天营业,酒吧的许多制度还都尚未成型,加上今天来的人又多,忙坏了的可不只是服务生,还有后台像许默这样的演出人员,服装、道具、补妆、调音,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准备妥善,早忙乱了手脚。 如此忙乱,许默还跑上来,就是因为,他刚刚从冯川那里要了一个大一些的包房。 其实,对于本次聚会的事情,许默并未太放在心上,因为班上和他要好的也就胖子那么几个人,其他的都一般,甚至还有一些根本没讲过几句话,所以也没打算管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觉得,虽然王佳林的人品不怎样,可能作为班长,这样的小事总还是能安排妥当的,所以对于包房的事情,之前的他也并未和冯川打过招呼。 可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 刚刚在楼下遇到胖子时,一问聚会的房间号码,才知道,王佳林竟然只安排了一个20多平的小包房,去容纳全班的30多人,怎么可能玩的开。 所以,许默在一楼遇见冯川后,就顺带提了下,没想到,对方那么有魄力,直接将三楼最大的那个备用包房给了他。 那个时候,冯川正忙,许默也没好意思再让对方帮着安排,本事想找个服务生过去安排下的,可许默在后台入口处站了半天,愣是一个服务生都没能抓到,没办法,只好赶紧跑上来,通知一下。 可是,歌手们的表演一个个结束,就快轮到他,所以许默也着急,说完就准备带着人去三楼,只是刚转身,那个讨厌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呦,某些人口气可真大啊!以为自己是谁?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王佳林被许默推了下,气一直不顺,总算找到了发泄口,不屑道,“知道三楼都是给什么人准备的吗,还三楼,我告诉你......” 王佳林话音未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一个黑衣黑裤服务生打扮的男生走了进来,向屋内望着,直到寻到许默的身影才开了口,“许哥,川哥说,三楼那个房间空出来了,让我带你同学过去。”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许默对服务生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么忙,冯川居然还能安排的这么到位,至于一旁脸色酱紫,话音也因服务生到来而戛然即止的王佳林,许默完全是不屑理会的。 “等等。” “许默,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怎么一点都不为班级的同学着想,知道三楼的包房要花多少钱么,你耍了威风不要紧,可大家怎么办,难道要让大家来付钱吗?” 见房间里许多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离开,王佳林心中不甘,再次出言阻止,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话也越顺畅。他咬定许默不会自己付钱,也付不起。 “就是,班长订的这个房间给打9折呢。”见风向转变,大部分同学开始犹豫,雀斑女孩立即站出来支持着王佳林。 王雪性子柔弱,一直未讲话的魏子涵可不是,对于雀斑女生刻薄的嘴脸,她早就不满了,只是良好的家教让她一直忍着,这下终于忍不住了,气愤道,“一个包厢而已,能花多少钱?咱班同学一共34个人,每人50块就是1700块,难道还不够一个包厢钱?” 既然开了口,魏子涵也不准备收着,连着对王佳林一直以来的不满,也都一股脑的道了出来,“咱班这么些同学,哪次聚会份子钱少得了1000块,每次都弄得扣扣巴巴的,谁敢站出来拍着自己胸脯说,钱就是都花在了同学们的身上?” 第25章 顶嘴 魏子涵的声音轻轻徐徐,不大,也不急,却振聋发聩般说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只有胖子在一旁暗暗叫好,他脾气冲动,刚刚要不是许默拦着,就王佳林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他早就忍不住冲上去,给对方来上一拳了。 魏子涵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只是因为雀斑女生太刻薄,才没能忍住气愤,不过发泄完也就没了话,所以整个包房也跟着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时,服务生才得空,开了口,“三楼这个包房是特意为许哥开的,我们老板嘱咐过了,一切费用全免。” 服务生名叫刘超,今年19岁,在酒吧的二楼暂代领班。 刘超第一次喊许哥,是冯川带许默和李婉来看酒吧那次。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许默的年龄,也就无从比较,只因觉得对方看起来更成熟些,这才叫了声许哥。因为多年的打工经历让他很清楚,这种事即便错了,喊声哥,总是不会被怪罪的! 何况在知道许默和冯川姐弟的关系后,这声许哥,也就叫的更顺溜了。 酒吧的服务生很多,男的,女的都有,但能被冯川叫的上号的却少之又少,而刘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眼力价自然不差,见到许默被针对,自然清楚该说些什么,也把握的好自己的身份。 所以刘超说话的态度很好,不疾不徐的,像是解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针对任何人。若换个场景,着实也就真的没什么了,可搁在此刻,此处,其话里话外的内容就成了伤人的利器,锋锐的很。 而受伤的,就是刚刚正讽刺着许默的王佳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的紧。 脸色难看的王佳林紧紧攥着双拳,怨恨的盯着许默背影。他就想不通了,怎么几天不见,这个穷小子就变得这么难对付了。 份子钱的脏水没泼到对方身上不说,还险些引火烧身,将贪墨公款的事情引出来。不过公款的事情,他倒是不怕,毕竟没有证据,只要一口咬定是子虚乌有的事也就过去了,并不会影响什么。 可包房的事情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是清楚许默家境,认定对方必然订不到3层包房,才出言嘲讽的。可服务生的话却给他狠狠的来了一个耳光。 响亮,生疼。 是的,就是那个他最看不起的穷小子,订下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三层包房,甚至是连他父母都弄不到的优惠——免费! 王佳林煞白的脸色,倒是让有些人高兴的很,最明显的就要数杜胖子了。 “王大班长,这下我们能上三楼了吧?”胖子在房间里待的实在腻歪,王佳林虚伪的样子,实在让他难受。 不就是订了个二层的包房吗,至于那么得瑟吗! 胖子不屑的瞥了眼王佳林,然后搂着许默就往外走,忽然又停下来了,回过身问王佳林,“哎呀!忘了问,三楼包房所有的费用都免了,那咱们交的份子钱是不是也应该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王佳林本能就想拒绝,毕竟酒水、小吃、包房这些都已经花了不少钱,怎么可能再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何况还被他偷偷挪用了400块,也就更不想退钱了,不过见到大部分人都盯向自己后,王佳林无奈只好改了口,硬着头皮说,“退,一会就退。” “走,带我见识见识传说的三楼。” 胖子的家境和王佳林差不多,圈子相近,消息自然也差不离,因此对于音线神秘的三层,胖子也是有所耳闻,好奇的很,所以心急的胖子搂着许默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满脸遗憾的说,“都怨你拉着我,要不......我就纳闷了,他这么针对你,你就不生气?” 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表现的淡然,除了性格外,主要还是他一贯的待人方式,对于嘴贱的人,他习惯只将对方当成了一头尚未出栏的猪。 “我不喜欢和猪顶嘴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埋汰,另一个是这样猪会很高兴!”许默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够房间里所有的人听见。 听着许默的话,房间里很多像王雪一样的女生都憋得很辛苦,想笑,又不敢。实在是许默的话太损了,这比直接骂人有杀伤力的多,这么经典的话,甚至会跟着被骂人一辈子。 胖子的反应又恢复了正常水平,依旧是慢别人半个拍子。所以在许默的‘两个原因’讲完后,许久,胖子才缓过神,哈哈大笑起来。对于看不顺眼的人,他向来没什么顾及。 王佳林落在后面,听着胖子刺耳的笑声,低着头狠狠的攥着拳头,暗暗发誓,“许默,我不会放过你的。” 终于到了三层包厢门口,许默本想跟着进去安排一下的,不过这个时候,许默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许默看了眼,接起,是冯倩焦急的声音,有点吵,“人呢,赶紧回来,到你了。” 其实,如今的手机还都是蓝屏的,许默的也是,根本没有来电显示。许默之所以在接起前看了一眼,不过是因为前世遗留下的一个小习惯而已。 “好。”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许默挂掉电话,对服务生说,“冯倩找我,你先帮我照顾一下这里。” 手机始终价高不降,技术也不成熟,远没有后世那么普遍,大多人家还都用着座机,所以哪怕是古董级的诺基亚手机铃声,此刻也是异常吸引目光的。 也正因此,即便许默已经匆匆走开,很多人依旧站在三层的走廊里望着许默的背影,羡慕的、嫉妒的、钦佩的总之是变得不大一样了。 冯倩,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吧?许默打电话的时候,被离他最近的魏子涵听了去,禁不住好奇问胖子,“冯倩是谁?” “不知道。”胖子茫然。 其实,冯倩早就给许默打过电话了,只是如今的手机信号塔不多,信号本就不好,再加上包房的隔音效果太好,也捎带着消弱了些信号,所以一直才没能联系上许默,直到马上就要轮到许默登台,冯倩的电话才打了进来,所以很急。 因此许默走的也匆忙,却没想到在3层的楼梯处撞倒了一个女生,急忙去扶,可当看清对方样子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是张静初?” 第26章 印象 “对不起,对不起。” 惊讶过后,许默很快也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太匆忙,才不小心撞到对方,一个劲表达着歉意。 跌倒在地,又扭伤了右脚,张静初正暗呼倒霉,郁闷着,可忽然听见许默惊讶的声音,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同样挂满了惊异,连揉着脚踝的手一时也迟滞下来,忘了疼。 “我们见过?” 张静初依旧坐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诧异的望着许默。不怪她诧异,实在是许默的话太让她震惊了。 要知道,她的原名可不叫张静初,而是张静,之所以改掉,还是因为她老师给的建议,说做明星,名字就不能太普通,还是有些特点的好,容易被人记住。 原本换个名字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对于她这种传统的女孩来说,却没那么容易接受。毕竟除了生命,名字也是父母给予的,何况对她的父母而言,张静这个名字还有着属于他们独有的意义。 尽管这样的意义对她而言,微乎其微,可她却不想那么自私,去抹掉那份只属于父母的美好,所以这个更名的建议也就被她搁置下去了。 直到前些日子,她母亲到首都去看她,偶然知道了原由,反倒过来开解她,这才有了张静初这个名字的诞生。 只是,事情的发生,距今也就四、五天的样子,甚至连好友冯倩都还尚且不知道,可面前这个清秀的男孩竟然喊出了她的新名字。而且,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好像还很熟悉的样子。 可她确定,她和他,从未见过! “没见过,不过我看过你演的唐山......”许默的话脱嘴而出,又戛然而止,就连伸出的双手也停悬在半空,顿住了。 许默傻眼了,因为这时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的印象里,唐山大地震好像是在很多年后才上映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根本就记不得,也不知道。 因为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对于娱乐圈,许默都只是个门外汉,不关注,也不了解。他不追星,因为对他而言生活的艰辛,连生存都难,何况追星这种奢侈的闲情逸致。 不过,他也有着一两样相对廉价些的爱好,比如唱歌,比如看电视。 上一世,北漂到首都的那段日子,他就花了80块淘弄过一台14寸的彩电,在郊区他租住的那个10平米小屋里,每天晚上插上天线,捣饬一会便能收到一两个台,有些雪花,却还算看的清。再煮上一把清水挂面,挖上一勺鸡蛋酱,津津有味的吃着,看着。 对于演的好的,像周迅这样演员的电影、电视,更是愿意多瞧上几眼。 他不懂演技,不会品鉴,讲不出文隽,不着痕迹这样的演技风格词汇,他之所以愿意看她的戏,就是觉得真实。就好像他心目中的太平公主,本就应该是周迅的那个样子一般。 对张静初也是一样,许默对她了解也不多,之所以印象深刻,还是因为他看过她演的那部唐山大地震。 那是他第一次一口气看完一整部电影。 当然,不是在电影院,更不是在出租屋里,而是在他唱歌的广场上,那个巨大的LED屏下,他抱着吉他,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独自看完了整部电影。 或许同为苦难的人,也更能感同身受, 那天,许默被震撼了,感动了,第一次因为一部电影流下了泪水。 他忘不了,那23秒的选择,那个废墟中被母亲放弃的女孩,那一滴眼角滑落的泪水,灰白、痛心、绝望。 忘不了,32年的分离后,那个女孩说过的话,带着淡淡的怨、哀和伤,“我是一个唐山人,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边上躺着的是我的爸爸。” 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每当许默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总是能浮现那抹淡淡的灰白,哀伤。也自此,他记住了一个叫张静初的女人。 不过,此刻许默眼前的张静初,却远不及后世的成熟、惊艳,但洋溢青春的白T恤,牛仔,凉鞋,简单的依旧美丽动人。 应该还未出道呢吧? 望着张静初的打扮,许默已经确信自己说错了话,渐渐起了一身冷汗,因为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周围,加上改变了父母的命运,所以这些日子的他完全没了紧迫感,太放松下,险些将重生的秘密说漏了去,好在最后关头及时刹住了嘴。 难道还要像前世一般,浑浑噩噩一辈子吗?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醒。他,该加快些步伐了。 张静初可不知道此刻许默那么多的想法,如今的她还只是一名19岁少女,所以被许默直直的盯着,脸蛋也微微红润起来,还有些羞恼,所以用力推开了许默的手,硬是一个人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 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的她,从小在山区长大,经常跟在哥哥身后跑去山里捡石头,摘果子,像个野孩子,所以没什么娇生惯养的脾气。这些,从她一直以来的北漂生活经历就看的出来。 在首都的生活,独自求学的她,吃了不少苦,终于挺过毕业,以为苦尽甘来。可渐渐的她发现,事实和想象远不是一码事。 同届的学生们慢慢都接到了各自的戏,而她却只能演出话剧,失落,迷茫,也因此,在得知冯倩家里酒吧开业后,才爽快的答应,说跟着过来帮帮忙,也散散心。 原本冯倩是陪着她一起呆在三楼一间包厢里的,不过中途有事出去了,她一个人无聊,才出来转转,不想却撞到了许默。 “你怎么还在这?”就在许默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冯倩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中,也算揭掉了他的尴尬。 “呃,这就去。”许默这才想起已经轮到他的舞台,赶忙就想离开,不过临走前还是对张静初问了句,“你的脚......” “没事,好多了。”张静初活动了下脚踝,确实好了些。 冯倩见张静初脸色泛着桃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大舒服,所以狠狠的瞪了眼许默,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三楼,才对张静初说,“他就是许默。” “他?”张静初吃了一惊。 第27章 登台 是他? 怎么可能!张静初实在难以置信,那么忧伤的一首情歌,竟然会是出自这么清秀的一个小男生之手。 可他的年龄,明明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一些呢...... 很多认识张静初的人都知道,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电影和文学。可实际上,小时候的她却更热衷于唱歌。 只是学音乐的费用实在太昂贵了些,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才学的起的东西,至于她这样的工薪家庭,不提乐器及维护的钱,只每小时近20块钱的课时费,一年下来,就已经足够她承受的了。 所以,很无奈。 她放弃了音乐梦改学了美术,因为一支笔,一个画本,一张纸,便宜的很。 张静初每天背着画本,行走在校园里,渐渐的,她以为从此与儿时的梦想将再无缘份。可没想到因为这份美术的功底,倒是帮助她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虽然是导演系,可她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兜了一大圈,她忽然发现,此刻的她,离儿时的梦,竟然又近了! 也自此结识了冯倩,加上关系确实相处不错,于是才有了向对方邀歌的事情。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冯倩给她的歌曲片段竟然会出自这么小的一个男生。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才吧! 和张静初一样,望着许默的背影,冯倩同样久久无语。 不同于两人的静默,此刻一层的大厅里,尖叫、喝彩、口哨声此起彼伏,早已喧沸了天。 “老姐,你不会搞错了吧,这都几点了,默子他真的会来这里唱歌吗?”吹了声口哨,凑过了热闹,李军才大咧咧的坐下来,大声的问李婉。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李婉被乱糟糟的气氛弄得心烦,语气也不大好。 和李军张扬,爱凑热闹的性格不同,长大后的李婉,除了偶尔会在几个极为亲近之人面前表现出一些调皮外,大多时候都是淑女,安静的,所以她非常不喜欢酒吧这种喧闹的氛围。也因此,她几乎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算上这次也就才第二次来而已。 第一次是林霖生日的时候,她被对方硬拽着去了趟钱柜那里。这次倒是她主动过来的,不过却不是为了玩,而是她一直记得今天是许默第一天登台的日子。 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再来这种地方的。因为除了本身性格不喜外,还有林霖生日那次,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弄的到现在那个讨厌的肖云生还依然纠缠着她。 所以,她哪还敢一个人再来音线。 要是搁在以前,或许就拽着林霖陪她了,但自从上次林霖对许默翻了脸,渐渐的,她就很少再找对方一起了,所以这次才硬拽上了自家老弟过来。 看了眼舞台上正唱着歌的陌生男人,又低头瞧了瞧手表,李婉也有些纳闷,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钟头了,可许默依然没有出现。 难道记错了? 不可能啊,她记得那天在咖啡厅里,冯川明明说是今天的。 李军被呛的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触了对方眉头,又不敢顶嘴,只好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连口哨也没敢再吹,不过转过身,却偷偷撇了撇嘴。 他可不信许默会来音线唱歌,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他还能不了解吗,一个活了18年都向来话少,腼腆的家伙,能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唱歌? 别闹了,他才不信呢! 李军随意拿起桌子上的橙汁,尝了一小口,咂摸咂摸嘴,又一咧。来酒吧喝饮料,实在没什么意思,连歌曲听起来也没了味道。 可无奈李婉不让喝,他也没办法,只能羡慕的看着旁桌,正大口饮着啤酒。无趣的收回目光,李军又小小的喝了口橙汁。 没办法,聊胜于无嘛! 只是还没等李军放下杯,就被舞台边上一个身影惊异的叫了出来,橙汁险些洒在身上,“老姐,快看,是默子。” “我靠,默子搁哪儿弄的这身衣服,也忒帅了吧!”望着许默一身时髦的休闲打扮,李军再次惊叫了一声,他就喜欢这样的西装服饰。 是挺帅的! 自从见到许默的身影,李婉微微皱起的眉尖便不自觉散开了,虽未说话,嘴角却含上了笑意。 舞台边上许默的出现,惊讶的可不止是李军一人,还有胖子所在包房里几乎所有的人。 这些人从被服务生领进三楼包房里就一直没消停过,叽叽喳喳的,因为实在是许默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些。 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对社会也多少也有些接触。虽然音线刚开业,可也都听了些传闻,知道在这里弄个包房的难度。 这也是王佳林之所以那么炫耀的原因。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人会真的在意过程。谁管你究竟是花了钱,还是找了人。大多人要的只是结果,就像王佳林订到了一个二层的包房,尽管小的险些容不下全班的人,可依然会被很多人巴结,羡慕。 因为他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面子里子也就都有了。 当然了,如果没有许默的出现,事情会是这样的。王佳林也必然和以前一样,被围捧成宴会的主角。可事实却非如此,因为许默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们所有人都弄不来的包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平时谁都没太在意的穷小子弄到了手,甚至还是音线的老板亲自嘱托一切费用全免。 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也不怪这些人难以置信,实在是冯川将这个包房弄的太豪华了些,近100平米的包房,除了可以看见一楼舞台的巨大LED屏那面墙,其它三面都镶满了大理石,摆放着布艺沙发,五彩的灯光下,金碧辉煌的很。 所以尽管许默本人根本不在这里,可房间里的大多话题却都一直围绕在许默的身上,惊奇声也始终没能停下来。 “子涵,许默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哎,胖子,许默有女朋友吗?” “你们快看,是许默!”就在所有人各自聊着许默的话题时,一个眼尖的女生忽然指着LED屏幕,惊叫起来,接着一脸诧异,“他这是......要上台唱歌吗?” 第28章 黄莉 许默要上台唱歌? 随着女生话落,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异的投在了大屏幕上,可舞台上却哪里有许默的身影。 一惊一乍的! 怎么可能是许默嘛,明明只是台上换了歌手而已啊!就在有些人佯装不满,开着玩笑,白眼女生的时候,那个班里都熟悉的刻薄声却再次打破和谐,飘至众人耳边,“就不知道,有些人是真的眼花了,还是满脑子都是许默啊?” 没错,破坏气氛的正是讽刺许默的那个雀斑女生,而被针对的是他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女孩,安惠连。 不同于雀斑女生的高大、衣着暴露,安惠连个子不高,娃娃脸,是个典型的朝鲜族人,一身天蓝色牛仔背带裤配着一件纯白色玩偶T恤,清纯的打扮像是邻家小妹一样,只是一头干练的齐肩短发,却与其弱弱的性子不大相符。 “黄莉,你什么意思?”安惠连哪里受得如此刺耳的话,立时红透了脸庞,着急起来,可弱弱的嗓音连质问起来也没多少气势。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懂?”黄莉瘪瘪嘴,满脸不屑,“许默不就是订了个包房嘛,你至于这样吗?” 其实,安惠连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黄莉和她平时根本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什么过节,之所以针对她,不过是因她性子弱,好欺负。 所以,她只是黄莉找的一个发泄口而已。 “我......”安惠连弱弱的嘴皮子,哪里斗的过对方,急的险些哭出来,还是魏子涵看不惯,站出来,“黄莉,安惠连不就是看错了吗,你至于这样说她吗?” 魏子涵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她一直把许默当做最好的异性朋友,在她印象里,许默虽沉默、腼腆却很温暖,所以他们相处轻松,融洽,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可如今却变了。 他变得愈发让她看不懂,就像有时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沧桑的让她心动,却又不知为何,会忍不住替他难过。 他变得更受人瞩目,作为朋友的她,原本是该替他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安惠连崇拜中夹杂着丝丝爱慕的样子,她心里除了小小的自豪外,还有些不大舒服。只是善良的她,看不惯黄莉欺负对方,才站了出来。 “我怎么说她,关你屁事!”嘴刁的黄莉,一点也没惯着魏子涵。 过去黄莉就一直看不惯魏子涵,不过因为王佳林的关系,才没起过正面的冲突。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那个在角落里沉默着,如同透明般的王佳林实在令她厌恶。 对于王佳林,黄莉本就谈不上多喜欢,之所以倒追,不过是因为每次出来玩,王佳林都是中心人物,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她动心,于是她才想着借他女友的身份,享受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说起来,黄莉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她母亲是县里有名的女强人,漂亮,能干,所以家中物质基础倒是不差,虽比不过王佳林和魏子涵这样的家庭,但比上许默这样的却是绰绰有余了。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本不该生出黄莉这么尖酸的性格,但偏偏黄莉的骨子里却自小就浸着自卑,只因她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是小朋友口中的野孩子。 她讨厌那种被人歧视的感觉,所以她倒追了王佳林,或者可以说,她追求着被瞩目的感觉。 可现在却不同了,自从被魏子涵触到了痛处,又被许默用赤裸裸的现实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后,王佳林就如同霜打的茄子,再无了往日风光。所以,她对他,便也没了兴趣,更没了顾忌,对魏子涵也刻薄起来。 魏子涵满脸涨红。 让她讲理还行,真要是骂人,她根本张不开嘴。见魏子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雪用力的推了推坐在她边上的胖子,小声的说,“去帮子涵啊!” 虽然丝毫未被推动,但对于王雪的意思,胖子心中倒是明白的紧,可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要他跟人打一架还行,骂人他也是白扔,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生。 胖子呲牙咧嘴的样子,可把王雪气的够呛,却又拿对方没丝毫的办法,只好狠狠的白了眼胖子,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但包房里僵持的气氛却没那么容易越过去。 所以见气氛越来越僵,安惠连赶忙跑到王雪边上,拉起这位因脾气相投,才亲近起来的朋友,指着大屏幕的右边,解释道,“雪儿,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我真的看见许默了,就站在舞台这边。” “切!不是我看不起他,就许默那腼腆样,还敢上台唱歌?当个服务生,端茶送水没准都会被嫌弃。”没等王雪开口,黄莉轻蔑的话音就响了起来,“何况,他会唱歌吗......” 黄莉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好像被老天看不惯一般,她的话刚出口,就僵住了,因为她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个身影正缓缓出现在屏幕上。就在安惠连右手指着的地方,许默一步步走上舞台。 “你们看,我就说我看见了吧。”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时候,安惠连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叫出声,“呀,许默真的要唱歌啊!” 安惠连的嗓音依旧文弱,可在黄莉的耳中却如一声巨响,震得她脸色瞬间灰白,怨恨的盯着屏幕,许默...... 不提黄莉的怨恨,这辈子第一次登上舞台的许默,也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状况。 一首经典的《大地》结束,舞台上的那位男歌手正准备下台,却被台下的热情阻拦住了。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下次,下次。” 男歌手对台下抱拳一笑,然后转身向着台下走去,也没理会许默,只是在擦肩而过时,傲然的瞧了眼许默。 见男歌手下了舞台,大厅里,大多人都觉得扫兴,也就没了凑热闹的兴致,喧闹声静了片刻,接着就嘈杂起来,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丝毫没有人理会台上的许默。 不过,许默也没在意,这样的事情,他上辈子着实是司空见惯了。他在地下通道唱歌的那段日子,很多时候甚至连一个驻足的听众都没有,可他依旧会将歌曲唱完。 哪怕只是唱给自己听。 所以许默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抱着吉他在椅子上坐下,又调了调麦的位置,报了声歌名,前奏一过便开了口。 第29章 震惊 习惯人群中找你的影子, 回想那些幸福的日子, 但其实我明白,我和从前的我, 已经分开很远很远...... 歌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大厅兀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许默的沙哑的嗓音伴着吉他弦声在空气中飘荡着。1层、2层、甚至3层的包厢里举杯的、聊天的、谈生意的也都一时停了下来,转过身,愣愣的望着舞台上那个清秀的身影。 此刻,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他唱的很好听! “这是什么歌?” 舞台不远的地方,有个中年男人疑惑的问着身边的人,可身边人却大多却是茫然的,只有一个打扮很土的女孩声音怯怯,不是很确定的回答,“他刚刚好像报过歌名了,好像是叫《走着走着就散了》吧?” 女孩声音很轻,土里土气的打扮更是被同桌的人鄙视,不过此刻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女孩就因为这次怯怯的不确定,从此命运的轨迹彻底偏移,改变。 女孩也是心怀感恩之人,她将自己命运的改变归因在了许默的身上,对此,正深情演唱着的许默却是一无所知的,他更不知道,这个感恩的女孩在他人生起飞的岁月里,曾数次默默的帮助过他,让他避过了遭人封杀、雪藏的事情发生。 走着走着就散了吗? 中年男人沉默着,想了良久,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歌曲,才再次开口问,“你们,有人听过这首歌吗?” 见同桌的其他人全都摇着头,中年男人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又特意看向女孩,只不过这回女孩也摇了头,“没有。” “这么说,真的是原唱......” 男人自顾自的说了句,抬起头,再次看向舞台的眼神也越发的炽热起来。 歌声依旧在继续,不同于这些与许默毫无交集的人,一些了解许默过往的人,此时已是完全处在震惊之中了。甚至说此刻的许默,毁掉了他们所有的认知,对他的认知。 他们从不知道,向来腼腆的许默,唱着歌的时候是这样的意气风发。否则当黄莉问起谁听过许默唱歌的时候,胖子几人也不会全都无言以对。因为三年的高中生活里,他们从未听过,也不知道许默还会唱歌。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才属正常。 一方面是,前世的许默因家境的原因,高中的他确实从未跟着出来玩过,哪怕是聚餐也一次未参加过。另一方面,上辈子读书时期的许默性格太过腼腆,除了篮球比赛,学校组织的像联欢会这样的活动,几乎就没人能想起他,更何况是邀请许默表演节目了。 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许默还会唱歌,而且唱得那么好。 如果说,此刻,这些了解许默的人除了震惊外,还有些什么的话,那就是兴奋,骄傲了,或许有些小女生的崇拜和小仰慕。当然了,这种出尽风头的事情,自然也少不了嫉妒、怨恨。 此刻角落里的王佳林就是,他已经彻底被嫉妒、怨恨死死的纠缠住,甚至失了伪装风度的心情,阴鹫的望了眼屏幕上的身影后,不管不顾,摔门夺框离去。 “咣!” 巨大的关门声,将震惊的魏子涵和王雪她们全都惊醒,有些人甚至茫然无措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惊醒的还有黄莉,截然不同与王佳林的夺框而出,脸色苍白的她却是颓然的坐下了。 太难以接受了! 直到此刻,黄莉都不愿意相信,这个她从不愿多看一眼的穷小子,竟然如此出色。她本还想着等许默开口唱歌,再诋毁他,让他知道扫了自己颜面的后果,可如今...... “抱着吉他的许默,好帅啊!” “是啊,好帅啊......” “他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听着耳边的尖叫声,黄莉懊悔的抬起头,望着屏幕上那个清秀的身影。如果当初追的不是王佳林,而是他,那如今的她,就风光了吧........ 寂寞世界中的两颗心,寂寞世界中的两个人。 我们相遇相拥,相互猜测怀疑。 一边微笑一边流泪...... 歌声继续,缓缓地,一句一句,淡淡的悲伤也愈发浓厚。 不同于魏子寒、杜胖子这些懵懂的少男少女,只是觉得许默这首歌的旋律很动听。有些而立之年却感情艰辛的人,眼眶已经湿润了。 伴着泪光,那些迟迟不肯放下,也放不下的。这一刻,都放下了。 因为,他们悟了。 爱情并非独角戏,既然挤不进别人的那个世界,又何必硬挤。真心换来的既然注定不是温柔和信任,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才肯离去。刮奖既然刮出了“谢”字就可以停手了,何必把“谢谢惠顾”全都刮出来。 爱过了,不后悔,也就够了! 可这样的感悟是需要岁月积淀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的,就像从未恋爱过的李军,除了傻眼,替许默高兴外,还有些难过。 刚刚他还信誓旦旦的想着,许默根本不可能上台,更不会唱歌,他确信的很。 因为他和杜胖子,魏子涵,冯川,冯倩,包括他老姐这些人都不同,他们有的认识3年,有的1年,甚至有的认识许默也就几天,可他不一样。 他和许默整整厮混了12年! 从他6岁能记事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和许默认识了,他们一起玩泥巴,打piaji、弹溜溜,跳飞机田子格,他们上树掏鸟、下河抓鱼,一起吃饭,一起挨揍。 他们上小学,升初中,考高中。他们一起打球,喝酒,从未分开过。他觉得他就是最了解许默的人,可今天,在此时此刻他却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这位发小。 他知道许默放弃高考后,为对方可惜了很久,要知道别看许默腼腆,但学习上可是很优秀的很。不过后来在得知,许默碰巧救了许母后,他便不觉得可惜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他还是为许默想了许多,他甚至还想过让父亲帮着许默寻摸份工作,只是被许默拒绝了,不过他反倒高兴起来。 因为许默说,他要复读。 可如今,李军忽然觉得自己的所有担心,原来都只是,自作多情! 第30章 天才 主歌已去,高潮渐起。 当副歌再次响起的时候,大厅的气氛也热烈起来,跟着简单的旋律,很多人已经开始轻轻和着。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央那个清秀的身影上,随着歌词泛出的淡淡忧伤,回忆着各自的欢喜和悲伤,却没人注意,在大厅西南向的角落里,原本还神采奕奕的李军,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 或许,他会成为明星吧! 远远望着舞台上,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许默,向来张扬的李军,鲜有的沉默下来,再没凑着热闹。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看着看着就淡了,有多少无人能懂的不快乐,就有多少无能为力的不舍...... 随着沧凉的嗓音诉说着世事的无奈,李军的神思也愈发恍惚,就真的甘心做一个偏僻小镇的邮局小职员吗? 不同于李军的迷茫,望着大厅里百人同唱的震撼场面,有一个人却欣慰的笑了,这个人不是冯川,也是许默,而是冯倩,她忽然想起那天向许默邀歌时的情景,一时有些庆幸。 刚接触许默的时候,冯倩完全不相信那首故乡是出自对方之手。因为许默太年轻了,年轻的让冯倩根本接受不了。 一个阅历尚浅的高中生,真的可以创作出沧桑、失落、苍凉乃至决绝的歌曲?反正冯倩不信,不过她虽性格直率,但情商却不低,她没有当面说出怀疑的话,而是委婉的问许默,“你能帮我再写一首情歌吗?” 问过后,冯倩又怕许默多想,还解释了下,“我有个朋友她一直想要一首歌,原本是找我们乐队帮着写的,不过我们更擅长的是摇滚,不大适合她,所以......” 冯倩之所以这样做,确有她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她想通过这个小小的考校,探究下故乡这首歌曲究竟是不是许默创作出来的。 另一方面,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对于那次酒会上的事情,冯倩一直很感激张净初,所以得知对方想拥有一首自己的歌曲后,她就开始留意起来,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所以这次才向许默开口邀歌。只是,对此她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说完了,见许默挠头,冯倩也泛起嘀咕,是不是有些为难对方了。 毕竟许默写的故乡也是偏摇滚风的,她作为摇滚乐队的主唱,自然清楚创作不擅长曲风的难度,否则他们乐队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创作出来。 冯倩心中一软,“要不就算了......” 冯倩刚开口,哪想,许默的话也同时响了起来,“有吉他吗?” 吉他? 冯倩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许默又恢复了一副淡然的模样,她才回过神。怎么,还准备现场写歌! 冯倩为自己的心软不值,忽然没由来的生起气来,转过身,将自己的伙伴从房间取了出来,是一把很漂亮、精致的红色木吉他,然后不客气的递给许默,“开始吧!” “呃......” 许默胸口一疼,堪堪接住吉他。真是善变的女人啊,刚刚温柔起来,还挺好看的,怎么转眼就变的凶巴巴了!许默心中嘀咕着,一不小心出了声,“以后怎么嫁人啊?” “你说什么?”冯倩抱着手臂,眯起眼,她虽然没听清许默说了什么,却也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我说......我什么也没说。”许默险些顺嘴说漏了去,脸色一苦,只好尴尬的挠着头。 见许默有些滑稽的样子,冯倩想笑却忍住了。她发现,眼前这个清秀的大男孩在面对她的时候,好像特别腼腆,总是喜欢不自觉的挠挠头,洗澡被撞见的时候是,逃跑被抓住的时候也是,现在还是。 冯倩憋着笑意,一脸不好意思的为歌曲创作限制了条件,增加了难度,可嘴上的话却一点不客气,“哦,忘了说,我那个好友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生,这首歌得适合她唱才行。” “呃,好。”抱着吉他的许默心中一汗,顿了下才点头,心中却暗道,好险! 许默抱着吉他,简单的试了下,发现音质很好,便再未多说,伴着几个简单的和弦前奏落下,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刚刚那个羞涩的少年,此刻的他就像是个矛盾体,一身简单的球服却浑身洋溢着自信,成熟的味道,而嗓音却是相冲的失落和沧桑。 有些人想着想着就忘了, 有些梦做着做着就醒了 才发想从前是我太天真, 现实又那么残忍...... 这,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才! 听着许默唱的歌,虽然有些地方不连贯,磕磕巴巴,可冯倩却彻底呆住了,因为这回由不得她不信了,这首歌就是她眼睁睁看着现场写出来的。 真的是现场写的歌吗? 不是的!其实,在场的三人中,也只有许默自己最清楚,他可不是现场写的歌,而是最近在学校闲着无聊的这些天,他才试着写了两首,而其中一首又恰好适合冯倩的要求而已。 至于磕磕巴巴的地方,那是因为许默忘词了。 冯倩以为许默是天才,可她不知道,天才也是需要汗水浇灌的。 而且许默不是天才,可他勤奋,愿意付出汗水。 许默很清楚自己的基础不好,所以在学校这些日子他每天都会6点准时早起,在校园的角落里练练嗓子。有一天练嗓后出去吃饭的时候,在校园里偶然遇见了一对因毕业分手的同学,见两人如同陌生人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曲,于是就试着写了出来。 而另一首,是他那天梦醒的时候,写下的。 就在冯倩嘴角含笑,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许默的首秀歌曲已经结束了。 “我爱你。” “帅哥,叫什么名字?”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歌曲结束,大厅的场面也顿时热闹起来,掌声更是经久不息,甚至连包厢的有些人也下意识的鼓起掌,然后才发现他们并不在现场,看着好友怪异的眼神,一时尴尬起来。 对于观众的反应,许默如果说一点不在意,那是假话。就像刚上台时被无视,虽然他表现的一脸不介意,可心中却还是期盼被欢迎的。毕竟,歌手终究还是希望自己的歌曲被大众欢迎的不是。 所以,如今感受着台下观众的热情,许默很开心,只是他并没有太表现出来,因为那不是他的风格。因此他微微一笑,便再次说道,“下一首,故乡,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31章 嫩草 刚刚,那就是写给她的歌吗? 《故乡》漫长的前奏已然响起,可此刻,远离舞台的3层包厢里,始终漫不经心的张净初却依旧处在惊诧之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冯倩竟给她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其实,张净初从没想过,冯倩真的会帮她单独写一首歌。那天,她也只是因前途迷茫不定,才随嘴提了一句而已。 因为一直以来,张净初都以为考上中央戏剧学院,就算是离梦想又近了一步,可独自一人北漂三年的艰辛,让她明白。原来世事都远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就像在校期间,她专心、踏实,努力的充实自己。可结果呢,直到毕了业,她还依旧如初,默默无闻。三年的时间里,她甚至从没接到过任何一部影视剧的邀请,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配角。而她的一些同届校友,有些甚至在还尚未毕业之时就已经红遍了大江南北。 她迷茫,不甘心,却无能无力。 后来,有人给了她个建议,让她不妨试试走唱而优则演的路线。 说实话,那一刻的张净初心动过,可很快又犹豫否决了,最终搁浅了这个建议。因为她觉得,从没经过专业唱歌训练的她,不适合。而且,那时的她还抱着最后的一抹希望。 或许等她话剧演出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人找她拍戏了。可事与愿违,直到最后一场话剧演出结束,却依然没能有人注意到她。生活依旧,没任何的改变。 于是,张净初才忍不住找到与她合租的冯倩。 她想试试,不管怎样,总比这样毫无结果的等下去要强的多不是。何况她本就喜欢唱歌,就算最终没能成功,有一首自己的歌也是好的。 事情很顺利,冯倩一听,就痛快的答应了,只说需要些时间。 对此,张净初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没想到时间长了些,加上她又接到一部话剧。这一忙也就忘了此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来散心,对方忽然告诉她,她要的歌有了。 本来,她还以为冯倩创作了一首摇滚曲风的歌。起初,张净初还在犯愁,要知道,她根本唱不了摇滚的。 当时找冯倩邀歌的时候,她大半的目的只是倾诉苦楚、牢骚,并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帮她写一首新歌。所以当时,她根本没和对方讲过任何关于歌曲的要求。 可没想道,冯倩居然那么了解她,竟说给她准备了一首情歌。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也就不会再有之后的那么多事情了。 但事实上却不是,因为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冯倩就告诉她,歌曲的作者其实另有其人,而且歌曲她现在还听不到,因为小样和曲谱都已经寄到首都注册去了,她只能要等酒吧开业那天才能听到了,但却一再保证她一定会满意。 好吧,另有其人就另有其人吧,反正她本就不是什么专业的歌手。虽然急切的想要尝个鲜。可无奈,也只好等酒吧开业了。毕竟,总不能让对方唱给她听吧,她可不好意思开这样的口。 张静初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只是,心中却就像被猫爪轻轻挠着一样,心痒,好奇的很。 一夜无眠,终于熬到了第二天酒吧开业。可是,刚刚在楼梯口遇见许默,冯倩居然告诉她,那个小男孩就是词曲的作者。 好吧,张净初失望了。不失望不行啊,因为,许默实在太年轻了。年轻的,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许多,这样的年纪真的能写出好的歌曲吗?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那字里行间的淡淡忧伤,让她一度无法自拔。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 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 回头发现你不见了,我突然乱了。 携着歌曲带来的感动,也有对冯倩的感激,张静初抱着对方,声音哽咽,“倩姐,谢谢!” 这一刻的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的初恋。 没牵过手,没接过吻,那时的她只为了迎合他一点点的喜好,讨他一点点的欢心,把自己弄得那么累,那么辛苦,那么不堪。可还是那么喜欢,那么在意,或许那就是初恋的味道吧! 即便无疾而终,醒了,散了。却依旧刻骨铭心,不怨,不淡。 “喜欢歌可以,人可不行啊!”望着哽咽的张净初,冯倩忽然没由来的打趣道。 张静初正心情激动,也没多想,还以为对方只是纯粹的打趣,红着脸反驳,“倩姐,你说什么呢!”接着又顺嘴玩笑道,“不会是倩姐你动了心思吧?啊!倩姐你想老牛吃嫩草......” 老牛吃嫩草! 吃嫩草! 嫩草! 冯倩羞得满脸通红,抓狂般冲上去,将张净初按倒在沙发上,上下起手,“死妮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呵呵,呵呵,啊,倩姐饶命......饶命......” ...... 在异乡的路上, 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的如刀, 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 我看到你 无助的双眼, 你站在人群中间, 那么孤单...... 如果说《走着走着就散了》讲述了恋人之间因迫于世事无奈而分别,那种淡淡的忧伤,感动了在场的年轻人。 那么《故乡》便是一首刺心的歌。那种永存于心底的悲凉,以及对过往种种的怀念。触动了在场大多的中年人,湿润了眼眶。 那个轻视许默的中年男歌手也一样,就在舞台边上,停住了脚步。 听着许默沙哑的声音,以及悠远而厚重的旋律,那种迷茫、彷徨、以及直指灵魂的孤独感,就像是他如今最真实的写照,让男人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他一直以为许默是走了后门才成为酒吧的驻唱,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不提对方年纪轻轻,却创作歌曲的能力,几近中年却一事无成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蔑视对方呢? 脸上的皱纹吗! 男人自嘲一笑,颓然转身离去。 由于离舞台很近,许默自然发现了那道萧索的背影,心中一叹,便再次将心神投入歌曲之中。 他的风格,向来,是用事实说话的。 第32章 强吻 夜幕降临,月光清浅,街面上,昏黄的路灯应着西北风摇曳,飘飘忽忽的,徒增了几分萧索。 不同于街上的冷暗,鲜有行人。此刻音线酒吧里,早已喧闹盈天,激情四射,尖角、呐喊声不绝于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此正开着演唱会。 台下的人倒是真的玩嗨了,可舞台上,此刻的许默却是面色绯红,一脸的窘迫。 没办法,谁让这个他老处男遭人强吻了呢。 是的,你没看错。许默被强吻了! 事情是这样的。故乡这首歌,许默曾在很多地方都演唱过,天桥、地下、车站,也算是弹唱过无数遍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再次唱起这首歌的时候,都难以抑制心底滋生的悲苦和压抑。 无论前生或今世,无论他如何暗示自己,一切都会变的好起来。可那些凄苦的画面依旧总是会悄然攀上心头,恍惚间,辨不清真假。 或许,这就是重生的代价吧。 当故乡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许默正收拾着心情的时候。忽然有个长发女孩,抱着一捧鲜花冲上了舞台。 这是要献花吗? 望着女孩秀丽的模样,许默收敛了心中思绪,脸上换上了浅浅的微笑。 女孩小跑到近前,对上许默炯炯有神的目光,瞬间脸色变得绯红,再不敢看他。不等说话,女孩将鲜花递给许默后,就直接抱住了他。 突然的拥抱,将许默吓了一跳,险些掉了手中的鲜花。只是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女孩实在奔放些,抱完还不算,又在他的左脸上蜻蜓点水般。 轻轻的,吻了下。 “啵!” 女孩完全不负责任,吻完,羞涩的转身就跑开了。可许默却傻眼了,清秀的脸庞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红润起来。不过,最终是否变得滚烫,却只有许默自己知道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短暂。短暂的,甚至女孩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短暂的,嘈杂的大厅里甚至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静默。 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待大厅里的观众反应过来后,立时就炸了锅。 吹流氓哨的,凑热闹的,还有就不怕事大的人,比比皆是,喊什么的都有。 “她,太帅了!” “是啊!那个女生好勇敢,我也想......” “他笑起来真好看!” “再亲一个!” 此刻站在台上,许默虽然不好意思,却不扭捏。只是原本那副迷人的微笑,在这一刻,却怎么看,都像是傻笑,憨憨厚厚的。 许默也不想傻笑,可没办法。因为他忽然发现,原来做明星的感觉是这样的。虽然目前的他还不算,可他喜欢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吧,说的有些高大上了,其实真相是,刚刚那个女孩是实在太漂亮了! 这样下去,初吻会不会被人夺取呢? 许默美滋滋的,不无yy的想着,还有点小担心,可千万别是一只恐龙啊! 但是很快,许默就不敢傻笑了。因为他忽然发觉那些舞台下尖叫的,应援的大都是女性,而男性望着他时大多都是一种明晃晃的仇视。这样许默费解的很,表情也更加的无辜。 其实,许默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才真的被这些男人不爽。因为他此刻清秀,囧囧的小模样,更让台下的少妇们蠢蠢欲动了。 许默被女孩强吻后,大厅的气氛倒是热烈了,可某些人的心中却不那么是滋味了。 “以后,歌手唱歌的时候,不允许观众上台送花!”3层包厢里,冯倩对着往包房里送果盘的刘超说。 “呃......好的,倩姐。”刘超被冯倩气汹汹的话,吓了一跳。要知道,冯倩平时对他们这些服务生都是很客气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发这么大的火。而且,不让观众送花...... 张净初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挥挥手让服务生出去。“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们会再找你。” 刘超巴不得赶紧离开呢。所以听见张净初这样说,也顾不上对方什么身份,转身就准备走,却在开门时被冯倩叫住了,“等会!” 刘超硬着头转过身,“倩姐,还有什么吩咐?” “刚才,你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了吗?”冯倩语气中还带着不顺,不过相对于刚刚汹汹的样子,却是已经缓和下来。 “哦,好,我知道了,倩姐。”刘超终于长舒了口气。要不,不让观众送花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做。而且他还有些庆幸,幸好刚刚给足了许默面子,要不...... 包厢门被关上,张净初忽然诡异的笑了,她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她的这位室友,似乎在吃醋! 至于吃醋的对象。 冯倩忍不住探究的看着屏幕,她十分好奇,这个高大、清秀的男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说很有才华,可怎么也不至于让眼光向来甚高的冯倩如此在意吧,何况两人年纪看起来还差着不少呢,真的没关系吗? 张净初努力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想去打趣对方,报复刚刚的一箭之仇。不过,最后却忍住了。因为,她忽然想起刚刚被对方上下起手情景,想着胸前某些凸起的地方到现在还有些异样,脸色便渐渐跟着殷红起来。 她不敢了啊! 不同于冯倩的直接,另一个包房里,魏子涵的表现就隐晦了许多。 “不要脸!”魏子涵虽然心中酸酸的,可这样的话也只敢小声的嘟囔,不敢让旁人听了去。但是心中却在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去献花呢? 魏子涵望着屏幕上的身影纠结,而屏幕里的许默可不知道,某些人已经惦记上他的初吻了。此时,轻咳了下,调整好心情的他已经准备演唱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曲了。 “还有新歌吗?太棒了!” “太棒了,你们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太帅了,我男朋友要是这么帅就好了。” “都别和我争,我决定了,我要追他......” 听着耳边这些小女生的尖叫,李婉却胡思乱想起来。原来,他写了这么多的歌。 只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是什么意思,是被她拒绝了,放弃了吗? 《思念谁》,又是谁,是她吗,还是早已有了喜欢的人?如果,只是说如果,她答应,还来的及吗...... 第32章 陈诚 只是,真来的及吗? 或许是吧......又或许,有些缘分,注定只会成为沿途的风景吧! 少女的心思总是难猜的。何况大厅嘈杂,所有人都在为许默的歌声感动着,吸引着。又哪里有人会去留意,在那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正伤春悲秋的李婉。 若是往常,心细的许默或许会留意,发现李婉的变化。当然,前提是许默首先能发现对方在角落里的身影。但事实上,许默并没有发现,他甚至不知道李婉和李军两人来了酒吧。 何况此时,他早已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故事中,一字一句的倾诉着。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舞台上,许默的眼角湿润了,被简单的旋律和朴素的文字熏迷了双眼。 是矫情吗?许默不确定。 可许默确定,对于摇滚、情歌,虽谈不上讨厌,却是不喜欢的,他觉得噪了些。他更喜欢简单朴实的民谣,喜欢坐在草地上仰望天空。一个人,一把吉他,吟唱每一首民谣的故事,悲伤或美好。或许,只是有那么小小的一点文艺吧? 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旋律依然,气氛依旧。可舞台不远处,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却是怎么也安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指着舞台,问同桌的人,“你们有人认识他吗?” 男人名叫陈诚,和许默一样,家也是清峰镇的。不过,他是青峰县第二中学考出去的。如今,在首都一家上市传媒公司做部门副经理。 陈诚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因为烦心的事情全都挤在了一起。 和对手竞争着部门经理,正处在关键时期。父亲又得了肺气肿,住院需要有人照料,他又是孝子,只好放弃升职,无奈赶回来。 至于和他同桌的这些孩子,算是他的学弟学妹了。 是他高中老师拜托给他的,希望他趁着工作便利,能帮一把这些艺考失利的孩子。他本是不愿管这样事情的,可他的老师当初确实帮他不少,何况这次又主动帮他安排好所有他父亲转院的事宜,他便再不好拒绝了,这才有了今天在酒吧见面的事情。 同时,定在酒吧见面,陈诚也想顺便发泄下心中不畅。毕竟这次放弃升职,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可就在他郁闷的时候,老天却给了他惊喜,让他遇见了许默。 此刻的陈诚无比激动。他觉得,只要凭着这三首歌曲,他经理的位置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谁也撼动不了。 所以,陈诚才会显得焦急万分,“有人认识吗?” 见同学们都不说话,打扮土气的女孩犹豫了下才开口,指着后台入口说,“我不认识他,不过我认识那个服务生,可以问问他。” 原来女孩早先在钱柜唱过歌,倒不是驻唱,只是偶尔应急会替人唱首歌。于是便认识了些钱柜的服务生,而现在音线后台的那个,刚好是她认识人中的一个。 “好,你现在去问问吧。”说完,陈诚想了想,又叫住了起身向后台走去的女孩,说,“哎,等一下,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陈诚叫住女孩的时候,忽然发现不知道如何称呼,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玥,宋朝的宋,王月的玥。”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下,女孩一边怯怯的解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和中年男人向着后台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当许默沙哑的嗓音,一遍遍重复着“你知不知道”的时候,如同一声声质问敲打在冯川的心间,仿佛每一段旋律都在颤抖,每一个音符都阐述着悲情,刺激着冯川身体的每一处腺体,令他深深的震撼着。 冯川从不怀疑许默有潜力,有灵性。可他从没想过,许默竟如此才华横溢。《故乡》和《走着走着就散了》这两首歌冯川都见识过了,所以没多少惊奇。可短短的几天,许默竟然又写出了一首如此经典的歌曲。 三首歌曲,三首曲风! 而且,让冯川更想不到的是,几天不见,许默变化之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那天可是连她老姐都说,许默基础差,甚至连最基本的换气方式都不够专业的。 可如今,却完全像是专业歌手一般,收放自如!要知道,许默跟着他老姐也只是才学了几天乐理和技巧而已啊! 冯川很庆幸,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那天,冯川在看到老姐对待许默的态度时,其实他心里是反对的。虽然知道许默有潜力,可毕竟也只是潜力而已。没成功前,它什么都代表不了。这无关势力,只是现实而已。 不过,如今的他觉得,还是不干涉的好。 至于结果,那就看缘分了。从近些日子的相处来看,许默的人品是还是不错的,至少最终不会像他初恋那样就是了。 “小川,这个歌手不错啊,在哪找来的?” “是啊,小川,这次酒吧弄的不错。”就在冯川出神的时候,包房里一些长辈全都称赞起他来。 “还是小川有本事啊,这下酒吧肯定要赚钱的。”那些死活不肯投钱,还嘲笑他的人,见酒吧势头好,又想插上一脚,跟着也和冯川套起近乎。 这些人还是第一次称赞他,只是势力的模样,这让冯川很反感,可毕竟是母亲的亲戚,面上还是要照顾的,“是我一朋友介绍的。” 冯川的父亲没来,母亲倒是在场。不过和冯川一样,冯母也没接这些人的茬,不过听着亲戚里道的承载着自己儿子。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没断过。 冯川也一直保持着微笑,可如果他知道,有人正挖着他的墙角,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 “许默?” “有事吗?”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许默疑惑回身。是个40多岁西装革履的男人,秃顶,看得出读书的时候,应该是废了不少的脑细胞。 第34章 骗子 “小兄弟,你想当明星吗?” “啥?”许默楞了下,还以为听错了。 “你想当明星吗?”陈诚提着音量,又说了一遍。 “不想!”确认没听错,许默转身就走。 如今的骗子还真是猖狂,都跑进这人多的酒吧里行骗了!许默摇头无语,不过对于眼巴前这个骗子的敬业精神倒是蛮佩服的。 七匹狼的西装,金利来的皮鞋,西装革履的,还真舍得投入。不像前些日子,他和李婉她们在火车站广场遇上的那个谢了顶的男人。非拉着李婉和林霖,说两人外形好,有气质,只要经过他们的包装,指定成大明星。 一身低廉的地摊货不说,还非要学人家满口粤语,可不时露出的东北碴子味,却听的许默直起鸡皮疙瘩。 这还不说,为了两人信服。那个秃顶男人还掏了名片,说自己是什么港台音乐公司的星探。当初又怎么怎么发掘刘得华,周闰发这些人的。 那家吹嘘的,就跟不要钱似得。最后,把许默都给吹笑了,他甚至想问问了,“你咋不上天呢?” 再看看现在这个,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同样从事一个行业,人家就扮相十足,真就有那么一股子成功人士的味道,也难怪敢到人这么多的酒吧里行骗。 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啊!许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嘴里却不客气的拒绝道,“不想。” “啥?”这回轮到陈诚楞住了,所有酝酿好的说辞都噎在了嗓尖,不知要如何继续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要知道对于人心,他研究不多。可对于这些做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他却敢说,他是了解的。因为这一生,形形色色的,他遇到的太多了。 每当他抛出橄榄枝,询问这些少男少女是否想成为明星的时候。大抵都是喜形于色,甚至是迫不及待的。 当然也有一些不敢相信,怀疑的。但说到底,这些少男少女还都是心中有所向往的。像许默这样,上来就直接拒绝的,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场面静默了大概5秒钟,又或许是10秒。反正是直到许默转身已经走开了,陈诚才回过神,急忙叫住对方,“小兄弟,稍等一下。” “我是景文唱片的经理,我姓陈,这是我的名片,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觉得你挺适合我们公司的。我们公司有很多明星像崔建,陈明,王雷......将来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连套路都一样啊! 许默忍不住心中感叹,想也没想便打断了对方,依旧拒绝的干脆,“抱歉,我不想当明星。” 他才不信对方的话。也不觉的自己会那么幸运,第一次登台演出,就遇见一个大公司的星探,还被对方一眼相中。 作为过来人,许默很清楚。如今内地的娱乐行业远没有港台地区发达,像星探和娱乐八卦记者这样衍生的职业都还没完全兴起,甚至一二线城市都少的很,何况他家这个小小的县城。而且,更关键的是。 对于景文唱片,许默上辈子还算是了解的。因为那时候,初入社会的他就一度梦想进入这个公司,可历经世事后,他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而已。所以,此刻许默的心中只有一个结论。 那就是,和车站遇见的男人一样,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秃顶依旧是个骗子,不过是更专业些罢了。 许默已经走开,又忽的顿住,转身问陈诚,“你刚刚说谁,王雷?” 陈诚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问起公司里的新人。要知道,这个新人还是他不久前才签下的,按理说也不会有什么名气才对。刚刚他也是为劝说许默,一着急才说脱了嘴而已。 而且,到现在陈诚还在费解。这里不是首都,对方也不是三九城里势力,背景的富二代,有的是可以挥霍的资源。这里只是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而已,对方究竟凭的什么拒绝他,还拒绝的那么干脆。 不过虽不明所以,陈诚但还是应道,“啊,是,王雷。” 许默挠挠头,有些尴尬。 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不是骗子。因为,现在的王雷还是个新人,对方没必要拿个毫无名气的人来骗他。而且,因为上辈子对景文的向往,许默确实在网上了解过,恰巧知道,王雷的新人期确实是在景文度过的。 “那个,到屋里说吧?”许默没好意思说将对方当成了骗子。不过,见四个人堵在通道里也不是个事,而且嘈杂,所以直接找了个员工休息的房间,正好这个时候都忙着,没人。 陈诚不明白对方的态度为何突然又变了。不过,他有更关心的事情。所以随许默进了屋,分别寻了椅子坐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刚刚那三首歌的词曲作者是谁?” 许默也没想着隐瞒,因为实在没那个必要,索性实话是说,“我就是作者。” 许默倒是讲了实话,可别人不一定相信。 陈诚就不信,他知道确实有些人不希望出名,只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语气里透着近乎,“你放心,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而已,如果作者不希望被人知道,我可以替他保密。” “我真是作者。”许默摊着手,满脸无辜。 陈诚皱着眉,他觉得许默是在耍他,加上两次被拒,觉得完全被扫了面子的他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不过还是强忍了回去,问,“那版权呢?” “在我手里。”许默眯眯着眼,他不傻,自然感觉的出对方态度上的变化。 “曲谱给我,我给你1000块钱,另外培养你成为明星。”陈诚根本不相信歌曲是许默写的,不过知道版权在许默手里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三首歌1000?”许默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已经不少了,很多人写一首歌也就二、三百块,我是因为看好你的潜力。”陈诚以为许默只是嫌钱少,心中不快,却装出一副伯乐的样子,虚伪的说着些让许默不要在意钱,多想想前程之类的话。 听的许默实在反胃,忍不住起身,笑着打断对方,“歌曲已经卖出去了,不还意思,我还有事情,所以......” 第35章 吃亏 “不用保密,如果你只是对歌曲感兴趣,与我就可以谈。”许默摊着手,一脸无奈。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你讲了实话,反倒没人相信。 陈诚也确实不信,或者说从没遇上这种事情的他,压根接受不了。先不说3首歌近乎完全迥异的曲风,本就不大可能为同一人所作。即便真的侥幸出自一人,在陈诚心里,那也绝不会是许默这样一个懵懂的少年。 陈诚不信,只是许默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所以只好耐着性子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版权在你手里吗?” “是的,在我这里。”许默点头。 版权的事情,说来也巧,许默原以为注册下来怎么也是需要些时日的,可没想到事情异常顺利,歌曲邮寄冯倩朋友那里,第二天就完成了注册。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冯倩就通知他,说版权已经归在他名下了。 听到版权在许默手里,陈诚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正常了许多,又直了直靠在皮椅上的身子,才说,“许默是吧?我不知道,你刚刚为什么会拒绝的那么干脆,是对明星这个职业有什么误会吗?要知道,鲜有哪个青春少年不怀揣明星梦想。” “啊,没有。”许默挠头讪笑。他哪里是有什么误会,不过是刚刚将对方当成了骗子而已。 见许默不说,陈诚也不追问,继续道,“我真觉得你蛮适合的,无论外形,还是气质,比许多明星都还要强上几分。” 陈诚又和许默讲了很多,也问了许多,在发现两人还是同乡后,愈发热情、近乎,好话、套话更是不要钱似的砸向许默。 只是,结果却非陈诚所愿,许默不仅没有被陈诚的好话、恭维砸的忘乎所以,反倒异常的沉默下来。 适合做明星吗? 听着陈诚的恭维,原本还有些小激动的许默,心中倏的没了滋味,脑海不禁浮现上辈子被撵出景文唱片的情景,那个所谓资深经纪的老女人,讽刺犹在耳旁,“停停停,唱的什么鬼东西,就你这破嗓子!还妄想做歌星,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成不了歌星,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别想!” “我们公司向来注重对新人的培养,而且到目前为止,也确实走出了不少明星,像陈明、崔建这些早已家喻户晓,也就不用我多介绍,相信你也多少有所了解,而且咱还是老乡,我也不会坑你。” 说着,陈诚就从皮包里顺溜的掏出一份合同,递给许默,“这个呢,是我们公司新人的合同,所有新人都是一样的。你可以看看,当然了,也可以拿回去。上面有我电话,考虑好,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还是许默人生第一次接触明星合同,所以在陈诚还自夸着景文如何善待新人的时候,许默便拾起桌上的合同,好奇的翻看起来。 “7年,2:8的收益分成?”许默费解,这也叫善待新人! “事情不能这么看,要知道新人前期投入是很大的,包括包装、宣传,资源消耗等等,不能光看年限和收益比例。我们公司对待新人已经算是好的了,很多经济公司的新人约都是8年,1:9的收益分成。”陈诚耐心的解释着。 “歌手创作的歌曲版权也归公司所有?”许默又瞧了眼,便再看不下去了。 “当然要归公司。公司培养你们可是全面的,包括技巧、乐理等等,硬件、软件也都免费供应,这些都是成本,总不可能一点不求回报吧。再者说,公司也不是就为了图你们的歌曲版权,不过是为了更有效地管理,防止你们在公司允许外商演而已。” 陈诚还在解释,可许默却将合同轻轻放下了。 许默已完全失了兴趣,他不可能,也不会去签这比卖身强不了多少的协议。而且此刻的他多多少少也回过些味来,想必对方之所以如此迫切签他,又耐着性子解释,怕是心思也没对方说的那么单纯。或许,签他不过是为了那三首歌,不花一分一毫不说,连歌曲版权的钱也省下了吧。 许默不知道的是,如他所想,陈诚确有这样的心思。 他对许默,其实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大兴趣,尽管许默歌唱的不错,可全国唱歌好听的人海了去了,难道都能成为明星吗?陈诚对此向来嗤之以鼻,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创作这三首歌的人。只是许默不说,他也没办法。 不过,知道版权在许默手里后,陈诚就动了心思。签下对方,或许效果更好,不仅拿到了三首歌的版权,而且最关键的是签下对方后,他不信其背后的作者还能不现身。何况,陈诚有信心,对方一定会签的,就像他过去签下许许多多的花样少年一样,因为他们拒绝不了成为明星的诱惑。 可事情真会如他所料吗? 不,不是的。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陈诚料想的那样,看过合同的许默不仅没表现出丝毫的激动,甚至沉默了,连看他时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友好,甚至再次拒绝了。 陈诚不死心,还想劝说,可这时许默却起身,打断了他,“我还有事,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见许默起身要走,陈诚赶忙喊住对方。见不到作者没什么,合同不签也没什么,陈诚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何况他对许默本就兴趣不大,更不会强求。可是歌曲的版权,他却是一定要拿到的,所以陈诚立刻变了口风,“你对合同有异议,我也能理解,不签就不签了。你看这样好吧,歌曲给我,我就吃点亏,三首1000块钱怎么样?” “3首歌一共1000块?”还你吃点亏!许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不敢相信。 “你也别嫌少,你要知道,你这三首歌里,也就那首叫什么‘走着散了’的情歌还算不错。至于另外两首,说实话,真不怎么样。” 接着陈诚又说,“那首‘故乡’,元素太杂,不摇滚,不民谣的,很难被人喜欢。‘思念谁’更不行,太小众了,民谣没什么市场,也就能在酒吧里唱唱,根本没什么赚钱的空间。” 第36章 愤怒 陈诚一副吃亏模样,“这种民谣类型的曲子不值钱!平日里别人免费送,我都不见得会收。要不是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我根本不可能花这冤枉钱。” “那您可千万别花这冤枉钱!”许默脾性温和,鲜少和谁红脸,可面对陈诚的无耻,许默却客气不来。 许默话冲,让陈诚的老脸多少有些挂不住。 不过陈诚心中惦念歌曲,脸色数变,终还是没有发作,只是语气也没有了起初的温和,“你还年轻,目光不能总盯着眼前,要放长远一些。多想想未来的前景,真要进公司成了明星,将来的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陈诚还以为许默突然一改温和,反应激烈,乃是嫌弃钱少,“这样吧,我再亏点,给你添上500块,1500怎么样?谁让咱们还是老乡呢。” 老乡?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老乡!许默心中别扭,他实在不擅与这么虚伪的人打交道,“刚刚忘记说,另外两首曲子都已经有主了。这次,我只打算卖掉那首你最看不上的民谣。” “卖了?”陈诚激动起身,椅子也碰到在地,“你怎么能卖了呢!” “我怎么就不能卖了呢?”许默险些被气乐。 “呃......”陈诚被呛了声,一时哑口,可又不死心,“两首都签了协议?” “都签了。”见微知著,对方的无耻,许默已有所领教,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回答的很干脆,没一点犹豫。 尽管实际,并非如此。 不提《思念谁》这首民谣,许默才写不久。即便另外两首卖掉的歌,也都是没有签过合同的。 给《故乡》签份协议的事,许默和冯倩倒是提过几次,但对方似乎总是在有意识的忘记,对此许默颇为无奈。久了,许默也不再强求,反正他做不出反复的事,收了钱,就不会再转卖他人。 至于《走着走着就散了》这首情歌,倒是可以转卖。不过要在张净初看过,不合心意才行,毕竟是答应过冯倩的。 与看重的歌曲失之交臂,没了可图利益,陈诚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皱着眉,耐心也快被用尽了。“那就《思念谁》吧,签个协议,我把这200块给你。”说着,陈诚就地掏出2张崭新的票子。 望着眼前2张崭新的蓝票子,许默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忒没劲! 对于‘景文唱片’,也许是上辈子的耿耿于怀无法释然,也许只为了证明些什么,许默心底始终残存着一丝幻想,他倾向它。虽然他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否则在他看过合同之时,已经起身离开了。不会此刻还在这里,忍着最看不惯的虚伪。 许默清楚,确如陈诚所说,如今的民谣不值钱。 这不是民谣最好的年代,受众小,几乎没有唱片公司会给民谣歌手出专辑。如今坚持民谣的大都是单身汉,比流浪汉强不到哪去。因为成了家,他们就要放弃钟爱的民谣,养家糊口。 这样的情况,在许默印象里,直到6年后才渐有改变,真正有唱片公司为民谣歌手发了专辑。他可以接受民谣不值钱,却接受不了民谣低廉。 许默推回陈诚的手,“不必了,这首民谣,我已经不打算卖了。” “不卖了?”陈诚觉得许默是在耍他,加上屡次被拒扫了面子,彻底撂了脸子,“许默,看在你年轻得份,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多人,不是你能够得罪的。” 不能得罪? 听着近乎威胁的话,许默险些被气笑了,眯着眼。话音不高,讲的却斩钉截铁,“这个世界确实很大,也确实有许许多多我理解不了的事、得罪不起的人,但我这辈子唯一最敢确信的就是,这其中绝对没有你!” “收回你刚才的话,道个歉。我就当你岁数小,不懂事了。这次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陈诚紧紧攥着拳头,面上却一副大度模样。 “我没那习惯!”许默硬声拒绝。他是不惹事,但也绝不会怕事! “好,你很好!”陈诚恼羞成怒,“许默是吧,你不是想成为明星吗。今天,我也斩钉截铁的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了,等着被景文封杀吧!” “好,我等着!”许默可不怕对方,先不说对方只是景文唱片的一个经理,还是副的,代表不了景文,即便是景文的老总又如何,真决定的了娱乐圈?再者说景文目前还只是一家小公司而已,还远没有后世那么辉煌。 “你......给我等着!”陈诚色厉内荏,狠狠的踹了脚椅子,气汹汹的转身就走。 “砰!” 椅子被踹倒,巨大的声响惊到了一直在门外的服务生,忽的推门冲进来。“怎么了,许哥?” “啊......没事。”听见服务生的询问,许默呆了片刻,嘴角抽了抽。再次望向门边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陈诚,此刻却是佝偻着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出的狼狈。 原来,在陈诚准备开门的时候,恰巧服务生推门冲进来,于是,气愤的陈诚瞬间就悲催了。厚重的实木门和他那硕大的酒糟鼻,结结实实的来了次0距离亲密接触。 可因为角度问题,服务生根本看不见门后的陈诚。所以望着似笑非笑的许默,服务生本就有些天然呆的模样,更显一脸茫然,“我脸上有灰吗?” “王八蛋,我会投诉你的!”听着许默近乎笑出了声,陈诚彻底愤怒了,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指着服务生,吼了起来。 望着暴怒的陈诚,紧跟着进屋的宋玥也傻眼了,因为一直在门外和服务生叙旧,闲聊。她也和服务生一样,面面相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陈诚没有骂人,夹尾巴就走,许默许是再懒得理会,可偏偏对方口不择言。许默自然没那么好说话了,何况服务生还叫他一声哥,他总要为其做些什么,“慢着,你以为这里的椅子那么好踹吗?” “草!你他妈是什么东西!管的着吗你?”陈诚此刻最恨的就是许默了,听见他的声音,自然收不住愤怒。 “我管的着!”这时,一个霸气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第37章 心结 “你管着个屁......”陈诚怒声,只是才吼出口就停下,闭了嘴。因为他的视野内,随着冯倩站定,接着进屋的还有一个服务生,手臂青龙纹身裸露,膀大腰圆的像只棕熊。 “滚蛋!”冯倩还是一向的霸气。 陈诚气结,瞧着冯倩,又瞥了眼杵在门边的大汉,顿时,灰溜溜的走了,连恼羞成怒的狠话也未敢撂下。 无视了陈诚,冯倩关心起许默,“你还好吧?” “哦,没事。”许默也收回目光,心情平复了许多,才道,“刚刚,谢谢了。” “没事,我也没做什么。”见许默确实无碍,冯倩才恍然想起来此的目的,指着房间角落里的一箱茅台,对身后服务生说,“小赵,你把这箱酒送到小川那里。” “好。”服务生不止体态如熊,说话也是瓮声瓮气。 酒很快被搬走,房间里也只剩下许默和冯倩两人。一时安静下来,还是冯倩先开了口,少了几分霸气,多了些小女人的妩媚,“恭喜你,第一次的登台很完美。” “谢谢。” 许默心中赧然,还有些异样。只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份小小的异样,究竟是欣喜于对方的称赞,还是心动那颦笑间的妩媚。 “好色胚子!” 见许默直勾勾盯着自己,冯倩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嘴上唾弃,心中却不仅没介意,反倒有些欣喜。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浴室的情景,两鬓也渐渐红润起来,忙用话语遮饰自己,“对了,我朋友。哦,就是你刚刚撞到的那个,她很喜欢你写的这首歌。她说,你如果方便的话,她想和你谈谈。” “哦,好”许默回过神,讪讪一笑,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吧。她在三楼经理室,你先去找她。我还有点事,稍后就过去。”冯倩犹豫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大想两人单独见面。 “我自己?”许默瞪大眼睛。 “怎么,还怕她吃了你?”冯倩白了眼许默,觉得打趣他,总能让她不知不觉的开心起来,接着又说,“我怎么没见你那么怕我!” “呃......没,和她不是不熟嘛。”冯倩近乎调戏的话,让许默有些吃不消。 意思和她熟呗?听着许默的话,冯倩心底忽地溢出一丝喜悦,说不清道不明。虽说还在打趣他,可语气却温柔了许多,“我朋友可还是个纯洁的小女生,你可不准像对我那样,再欺负她!” 对你哪样了? 直到上了三楼,许默还在纠结着。 “咚、咚、咚。” 许默叩门。 没人?不能啊,冯倩明明说的是这啊。良久,见没人回应,许默疑惑退后了一小步,仔细瞧了眼经理室的门牌。 没错啊! 许默再次叩门,这回稍稍用力些力气。 “咚、咚、咚。” 又等了许久,就在许默准备放弃离开时,房内忽然传出了声音,“请进。” 听见回复,许默无奈又转回身。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是一座5层的酒架,蜂窝似得隔断叠放着各式各样的红酒,最吸引眼球。 经理室不大,与酒吧整体的奢华、嘈杂完全不一样,来到这里像是进入了另一番天地,舒适、安静。甚至听得清房间角落里,钟摆咯噔咯噔的响声。 听见房门推开的响声,露天阳台上,张净初回身瞥了眼。见是许默,又伏回栏杆仰望起星空。 许默尴尬,不知是走,是留。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刻,不想说话,不想思考,放下一切,只想静静的待着?”张净初背对着许默,忽然开了口,声音温婉,浅浅的,浸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对自己讲,又像对他说。 冯倩的话让许默楞了下。接着,不知不觉走上前,也伏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良久,才说:“是啊,脸上的快乐别人看的见,心里的苦楚,不说,谁又看得见。” 许默所说似乎完全风马不相及。可就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张净初的眼神愈发明亮起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忽然就转身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急切道,“那如果彼此出现早些呢,是不是,他就不会和她人紧紧相拥?” 听着近乎祈求的语气,许默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道,“会吧。” 可真的会吗? 张净初其实心里也明白,可依旧想为那段青涩的暗恋寻个借口,画个圆满的标点符号,仅此而已。 句号点上,张净初也轻轻抽噎起来,渐渐的,哭出了声。 见此,许默顿时慌了,急忙解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介意啊。” 许默最受不了女生流泪,同时又费解,他没说错什么啊! “噗嗤!” 见许默慌张的样子,张净初忽的破涕为笑。 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直接让许默看傻了眼,他不明白,怎么就又笑了呢。可又不好意思一直这样被笑,轻咳了下,问她,“你的脚,还好吧?” “倩姐帮我弄了红药,已经好多了。”怕许默自责,张净初还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证明给他看。 许是解开了心结,她脸上的笑容也渐多起来,加上出演过话剧,说话也放得开,“我真的很喜欢你写的这首《走着走着就散了》。”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张净初沉浸在诵读中,伤感渐浓。可接着就高兴起来,问他,“你也喜欢徐志摩的诗吗?” 真不愧是个演员啊,这变脸的技术真是没谁了! 许默自愧不如。 他更羞愧的是,对于徐志摩,他也只知道《再别康桥》而已啊!就这还忘了是在几年级学过的课本。所以只好实话实说,“我只学过‘轻轻的你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真逗!”张净初浅浅的笑了,她发现眼前这个清秀的大男孩很有意思,和别的男孩不太一样。 逗吗?许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两辈子为人,都没人这样讲过他,说他无趣的倒是有那么一个,只是...... “这么好的歌,你真准备给我吗?”张净初睁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他。 “你给钱吗?” 。 第38章 曲终 “你给钱吗?” “啊?”听着他的话,张净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回经历。虽然此前跟冯倩那儿了解过歌曲的行情,也自己演练了谈价的技巧,可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她却大脑一片空白,紧张的,忘了所有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没办法不紧张。 她实在太喜欢这首歌了。但是刚毕业的她一直没接过戏。虽然出演了两部话剧,可也都是近乎背景板的角色,根本没什么收入。再除去日常花销,家境寻常的她直到现在还受着家里接济,所以心中没底,攥着了衣角问他,“要多少钱?” “只要使用权的话,2000吧。”许默想了下,回答。 对于他的话,如果娴淑的李婉在这里,一定会大夸他做的对,没有为美色放弃了原则。而换是撩妹属性颇高的李军,则定会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骂他,“你丫的,懂不懂风情?对美女怎么可以这样!” 可实际上,李婉没夸,李军也没骂。因为此刻的他们已经悄然离开酒吧,就像他们默默来酒吧为他打气,没告诉他。 所以经理室里也就只有他和张净初两人而已,因此随着许默话落,房间气氛便跟着安静下来。 许默也没再说话,他在给她思考的时间。 许默并非不解风情,他能理解她的难处,可他不是烂好人。大家非亲非故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偏颇她,收冯川两千,却收她一千,这样的事情他做不来。 何况冯倩还帮着注册了新歌。最关键他现在需要钱,父亲转院的事他已经在联系了,如果真能实现,只靠着冯川给的两千块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不可以少一点?”张净初声音诺诺的,第一次和非陌生人砍价,不大抹得开。 “这......”许默也不知要怎么说,有些为难。毕竟答应了冯倩,再拒绝,实在不大好。 “现在我手里只有1500,剩下的500,我下次再补给你行吗?”张净初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算了,就当是还冯倩姐弟的人情债利息了。许默想了下就点头同意了,说:“行吧,用不用现在就签份协议?” 协议的事她不懂,所以想等着冯倩在身边,还能照看一二,因此说道,“不急,不急,等倩姐过来再说吧。” 不是她提防他,只不过毕竟刚认识,再者说合同的事,先小人后君子,总好过闹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事情就这样初步定下,她也总算松了口气,高兴道,“等你去首都玩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啊。”许默笑笑,也没太放心上。 张净初话不多,许默也不是话唠,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很热情,也不显得尴尬,直到冯倩来了才彻底算是将歌曲的事情定下。 冯倩邀请他一起吃个宵夜说是庆祝下,为酒吧顺利开业,也为他完美演出,更为协议签订成功。不过却被许默拒绝了,因为晚上登台前他便答应了胖子,一起撸串。 冯倩又建议大伙一起,说是人多热闹。犹豫了下,许默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觉得一个是相互不熟,弄的怪尴尬的也没啥意思。再就是胖子和李军一直帮他很多,他不想说太多感谢的话,弄的彼此生分,于是就想着请胖子和李军小搓上一顿。 第一次卖歌,因为住院急需用钱,所以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这次又拿到费用,他便不准备再耽搁下去。至于不在这里的李军,下次再请就是了。 冯倩两人没能劝住许默,所以门送他,恰好撞见同样走出门的胖子他们。 原来因为向来能张喽的王佳林走了,班级里也就没了爱现、调动气氛的人。黄莉这些人又因许默发生了一些口角争执,弄的后来整个聚会都很沉闷。加上今晚最让他们震惊的许默也下台没了踪影,大家便觉的没什么意思了,所以草草收了场陆续离开。 胖子他们是最后一拨,大概10来个人。 可这次,当这拨人看清许默和冯倩、张净初一起说笑的样子后,却没多少惊讶了,因为今晚他带给他们这些人的惊讶已经实在太多了,但是羡慕、嫉妒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 只是,许默才不会管那么多,也不在乎。对那些人,他并没多大的认同感,之所以拒绝了冯倩来此,不过是为了找杜胖子,仅此而已。 胖子是个奇葩,仗义,冲动,可一见到陌生美女比上辈子的许默还要腼腆。 直到下了楼,出了酒吧,胖子才恢复了本性,狠狠搂住许默的脖子,叫道,“我靠,两女神啊!默子,老实交代,啥时候祸害的?” 什么叫祸害? 许默嘴角抽了抽,说,“今晚刚认识的。”许默说的是张净初,至于冯倩他没提,因为人还都没散去,他担心人多嘴杂,一传百再变了味道。 终于出了酒吧,对很多人来讲已是曲终人散,可对于某些人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故事才刚刚开始。 人各自散去,许默和胖子也准备离开,这时候,魏子涵却走上来,非要跟着两人,又硬是拉上了王雪。 几人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叫清水大排档,离酒吧不算远,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铺面不大却火爆的很。 几人选了张灯光最好的桌子坐下,又点了一些各自爱吃的东西,然后,魏子涵就提议道,“许默,周末有事吗,咱们一起去博物馆怎么样,我还没去过呢。” “是啊,一起去吧。”王雪帮腔,她虽然性子弱,情商却不低,自然知道要如何帮着自己这位闺蜜。 “好啊,去呗。”啃着鸡爪的胖子忽然抬起头,抢在许默开口前应了下来。接着就在许默危险的眼神下改了口,“那个......那天,我可能有事。” “没人叫你!”魏子涵恨声说道。 “呃......”胖子脸色涨红,头也越来越低,最终彻底埋进他面前那一盘火红的小龙虾里,融为一体。 “这周末,我也有点事。” 第39章 人散 许默瞪了眼起哄的胖子,才对两个女生说道,“这周末,我也有点事情。” 听了他的话,魏子涵也顾不上女孩子的矜持,急声道,“许默,去吧,以后再想一起去玩就不容易了。” 自从发现他身边的女孩子多起来,也愈发优秀,魏子涵少女的心中便有了紧迫感。这种感觉,在见过了气质高雅的冯倩和清新纯洁的张净初后,愈发强烈,否则也不会硬要跟着来大排档,更遑论主动邀请对方去博物馆。 “我真有事。”许默抱歉的说。 他不是木头疙瘩,自然也感觉出了她的心思,特别在最近这些日子,尤为明显。不过他以为对方也就是少女心思萌动,等过些时日进了大学,人见的多了,有些想法自然也就淡了。何况他对她也没那个意思,所以也尽可能不走的太近。 .“事情着急吗?如果,能不能往后.....”既然开了口,她就不想轻易放弃。 见她仍不信,又一副涓然的样子,许默无奈只好讲了实话,“我父亲在这个周末转院。”他去医院打听过了,周末应该能有空出的床位。 魏子涵吃了一惊,也上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严不严重?” “前阵子的事,人现在已经好多了。”许默说的轻描淡写,尽管实际非是如此。坚强了一辈子,他早已不习惯将困难说给别人听。 就像他父亲转院的事情,他之所以坚持,并非是嫌弃镇医院技术落后,最主要的还是他父亲住院多日却始终没见明显好转,他实在担心别病没治好,再落下什么病根。 “怎么不严重,许叔的腿都砸折了!要不是市院一直没有空出的床位,早就转过来了。”胖子打断许默,他了解一些,却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知道许父一直没能转院,不只是床位的关系,还有许家拮据,没那个钱。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听胖子这样说,魏子涵再一想到刚刚还劝许默,将这件事向后推推,就有些歉疚。 “别听胖子瞎说,没那么夸张。”许默不想多谈。又见她白皙的娃娃脸上仍嫣红着布满歉意,忙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肉串,转移话题说:“尝尝这个脆骨,味道不错。”说完又照顾性的递给王雪一个,“王雪,你也尝尝。” “谢谢。”王雪接过脆骨串,声音还是一向的细声细语。然后用纸巾擦了擦签头的碳灰,才轻轻咬了一小口,说道:“甜甜的,真的挺好吃。” 魏子涵脸色好了许多,见王雪还蛮享受,也好奇的试了试。接着就暴露了吃货的本性,嘴角上扬着,明亮的大眼睛充满惊奇,“是蜜汁吗?” “厉害!”许默佩服的点头。这几个蜜汁串,还是他刚刚点完菜品,一时兴起才特意找老板说了下,自己亲自烤的。要知道,这种蜜汁做法虽简单的很,可和变态辣一样都还没出现,他没想到魏子涵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见几人互动有说有笑,胖子也抬起头,忙伸手去够脆骨串,“我尝尝,我尝尝。” “不给!”说着,魏子涵便将盛放脆骨串的盘子拉回,护在手边。露出了她那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瞪着胖子说,“一盘小龙虾都让你吃了,还没吃饱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许默几人这才发现,原来一整盘的小龙虾早已见了底,只剩下些配料的圆葱和香菜。 对此,胖子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望向面前堆积如山的残渣,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说道:“和你们太熟,忘矜持了!” “扑哧!” 胖子羞赧的样子实在好笑,就连文静的王雪也笑出了声。 丢死人了! 看着同样微笑的许默,想到自己刚刚护食的样子,魏子涵也红了脸。她不是真的不给胖子吃,只是这些蜜汁串是许默亲手烤的,她舍不得,才一时反应过大了而已。面颊滚烫的她再不敢去看许默,不过却将盘子又推给了胖子,恨恨的想着。 吃吧,吃吧,吃死你! 经此一事,桌上气氛也愈发的热闹起来。聊高一军训的情景,扒胖子三年里的糗事,还有许默被学妹送情书的事情,开心的、难过的、憧憬的,一件件一桩桩随着几人讲诉,天也越来越黑。 虽然在许默有意识地控制下,酒没喝多少,可在结了帐,分离时,几人依然有了几分醉意。临别前,胖子朝许默胸前擂了下,不轻也不重。笑着道别,却在转身的一瞬哭了,没让许默看见。 “起风了。” 许默不着痕迹的揉了揉眼眶,背对着魏子涵,说:“我们也走吧?”出门的时候,女生们自己要求的,胖子送王雪,他送魏子涵。 盛夏的尾巴,夜晚已经有些微凉。宽阔的街道上没什么车辆,加上又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地带,走在路边的许默和魏子涵更觉得几分凉意,只是他也只穿了一件短袖,没办法脱下披在她的身上,所以两人就这样走着,沿着人行道,挨的不近也不远。 夜很安静,两人也都沉默着,谁也没率先讲话。好在路程不长,很快就到了她家楼下,许默打破尴尬,说,“挺冷的,上去吧。” “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博物馆吧?”摇曳的小区路灯下,对此始终念念不忘的魏子涵轻声问他。 “好。”许默答应的没什么负担。他觉得,再次见面还不知何年何月,何况那个时候,对方或许早已忘记这个路灯下发生的故事。 “许默,你喜欢我吗?”魏子涵在路上的时候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最后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许默不知要如何讲。虽然昏暗的路灯下,他看不清她潮红的面容,可那双明亮的双眸却直射他心底。 许默犹豫半晌,可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却被魏子涵拦住了,微笑着对他说,“别说出口,给我留些希望,可以吗?” 许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魏子涵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左脸颊轻轻亲了下,转身跑开了。 “当当当......” 许默僵住,听着鞋跟撞击楼梯的声响,嘴角蠕动了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