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遇 今儿个的集市好生热闹,城外的百姓似乎是约定好了要集中在这一天进城采购似的。说书的、卖艺的以及各类商贩摆满了整个石子街道,赶集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我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舔一舔手里的糖画,心情大好。 “要说那魔徒,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人群中包围着一位身着朴素的白发老头,他醒木一拍,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他说着书,“相传魔徒沈莫沉曾被某异域美人所收服,隐居林中,天下因此太平了一段时间,谁料美人心肠如毒蝎……”说到这,白发老人停了下来,深深的叹息一口。 “后来怎么样了!后来呢!”众人意犹未尽,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起来。 “不如我先跟你们说说这魔徒成魔之前的事情吧。” 白发老人垂首不语,突然“啪——”的一声拍向醒目:“人人都说这魔徒是个魔王!专门害人,手段及其残忍!殊不知,沈莫沉曾是位劫富济贫的无名大侠!” 众人唏嘘,向白发老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呸!江湖骗子,这等魔徒怎么可能做好事!”“摆明瞎说!走了走了,不听也罢!”人渐渐散去,唯有我听得饶有兴致,迟迟不肯挪动半步只为继续听下去。 白发老头见人群散去正准备收拾台面走人,他熟练的样子好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散场。 沈莫沉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魔徒,为什么要为一个扰乱世事秩序的人辩解呢?我不解,舔了口手里的糖画准备开口询问个前因后果。 “令人闻风丧胆烦扰官场扰乱民生的沈莫沉,怎么可能会做过劫富济贫的良心事?”未等我开口,一袭青衣与我擦肩而过。声音是从这来的。 说书人先是不语,沉默数秒后,开口了:“老夫说书向来不会造假。”随即轻叹,“多年以前,老夫还是东边小渔村的老渔翁时受过沈莫沉的帮助,这一帮老夫自然是没齿难忘了。”说罢,老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撂下一句“姑娘,公子,散了吧。这集市热闹,不必在我个说胡话的老头身上浪费时间。”便匆匆离开。 我才惊觉,除了我之外竟还有别人对这等事情感兴趣。我这才细细打量起青衣男子,一袭素雅青衣自是不用说,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清净淡雅。也许是因为常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养在深闺的原因,男子身上的这种气息是我从未见过的,一时间我竟看着了迷。 “不知姑娘是否看得足够,若是足了我便走了。”冷漠的语调打断我的着迷,青衣男子动了动唇,目光却一丝都没落在我身上。 我有些无地自容,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够……够了……” 余光一抹青色一晃而过,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青衣男子快步掠过我,和说书老头一样匆匆离开。 嘈杂的集市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小插曲而变化半分,我咬掉最后一口糖画,重拾好奇继续瞎晃悠。今天,是我成年的日子。今天,是我今后再也不用守在闺房里每日弹琴、作画、做女工的日子。我云家有条规矩,云家的孩子无论男女,成年后有两年时间可为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拼搏,两年后若不成大器,男的回云家继承和扶持家业,女的则服从安排许配给相好的人家。也就是说,成年后的两年内我云苏儿是自由的!想干嘛干嘛!如果云家是马厩,今天我云苏儿就是脱缰野马,放肆奔跑。而我,自小对江湖事十分感兴趣,自然是不会屈服于嫁到好人家做别人的附庸品,想到马上就可以开启我的江湖路,我不由得咯咯咯笑了起来。 “臭丫头!傻笑个什么劲!我们找你老半天了!”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窜这么快!我……要不是乔公子在,我恐怕就被人群给挤走了!”香儿眼里噙着泪,委屈巴巴的看着我。而她身旁的这位脾气暴躁的男子叫乔昀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香儿是我的贴身丫鬟。 “你们两个走这么慢!还硬生生要去看什么翡翠玉镯子,无聊死了。”我舔了舔嘴角残余的糖,砸吧砸吧嘴说着,“不说了,肚子饿。香儿快带我去吃好吃的!吃了十几年府里厨子的手艺,我想尝尝更好吃的。” “吃吃吃,从小到大就知道吃!黄花大闺女还是要有点姑娘样子,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小心两年后没有那间府敢娶你。”乔昀深假装责备的说道。 “不娶就不娶,不娶最好,我可以浪迹天涯!”我还口。 不得不说,府外的世界可真是有趣。这虽不是我第一次出府,倒也算是我第一次独立、自由的府外活动。我们仨订了都城最有名的酒楼,是在二楼露台可以看到街道和城中小渠的位置,露台的对面是街道一边的“酔春阁”二楼。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三人畅谈了起来。 香儿从小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早已没把她当成下等人对待,自然是可以与我们同桌吃饭的,但香儿始终是下人,就算我们心里再怎么不介意她,她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生怕得罪了什么。 酔春阁的姑娘们接连不断的朝乔昀深抛媚眼,搔首弄姿,这看得我是好生难受。再看看乔昀深,低头认真吃饭,对面风尘女子的一系列举动对他毫无吸引力。这有来无往的久了,姑娘们觉得无趣也很少再投来目光。 乔昀深不丑,甚至还有些英气逼人。不过毕竟和我是同穿一条开裆裤的竹马,我对他更多的是亲情与友情。这样一个大男人摆在我面前,我竟一点少女的悸动都没有。 “没想到喔乔昀深,姑娘们对你这初长成的少男还挺感兴趣的。”我满眼笑意的看着他调侃道,夹起一块甜酸肉就往嘴里塞。 真好吃。 乔昀深一时语塞,愤愤的看着我,拿起筷子就想往我头上敲。 “轰隆隆——”一声巨响,世界安静了半秒。 “啊啊啊——”醉春阁姑娘们的尖叫声顿时充斥着整个街道,霎时,醉春阁二楼露台被炸出了好大一个窟窿口子。姑娘们尖叫着跑开。粉尘中,隐隐约约两个对峙着的人影。我们三杵在原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愣了神。露台的间隔并不算远,因此饭桌上的饭菜因墙壁的炸裂而布满了粉尘和石子。我好似听到窟窿中二人的对话,时而隐约时而清晰。 “大师兄,你未免逼人逼得太紧了些。”一个略感磁性而低沉的声音飘入我的耳膜。 “今天我定是要把你带回去。”另一个声音,干净利落。和上一个声音不同,我对这声音多了一份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休想!”说罢,这人闷哼了一声。 随即一个身影被打飞了出来,硬生生的落在我们的饭桌上。香儿猛地一下弹开躲在乔昀深的背后,眼泪哗啦啦啦的直流。 桌子被打折成两半,桌子中间躺着一个白净的男人,一袭青衣,面色苍白。这样一记重击后他除了衣衫凌乱之外竟毫发无伤,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全然忘记躲闪,原本怒目前方的他目光轻轻的落在了我的身上,他动了动唇。 “姑娘,小心。” 这时,一股强硬的力道揽住了我的腰,我整个人随着这股力道腾空而起。 第二章 青羽 青衣男子飞身弹起,有力的右手一把揽住我的腰身,忽一下跳到了醉春阁楼顶。 我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彻底吓蒙了,怔怔的看着一张木桌狠狠地摔在我原本该在的位置。啪——木桌碎成几块。 左侧不时飘来青草香气,几缕发丝随着楼顶的风若有似无的触及着我的脸庞。他,这是,救了我? 青衣男子似乎全然不在意我的错愕,微微颔首斜视着醉春阁二楼。 “师弟,切不可伤及无辜。”他面无表情,仅有无血色的嘴唇在动,“想打我奉陪,不如换个广阔些的地方如何?” 醉春阁二楼的粉尘终于沉淀了些,我这时才看清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只见那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身形极为修长,像被墨水染过一样的头发肆意散落,一身暗色长袍,腰间别着白玉腰带。低调又带些许华贵。他略带笑意的看向青衣男子,眼底全是捉摸不透的意味。 青衣男子揽住我腰的力道略微加重了一些,看清对方的面貌后我也跟着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偏不。”黑发男子笑了,放松的将手坏绕在胸前,不露痕迹的瞟了瞟我,“难怪楼里的姑娘讨不到你欢心,原来你喜欢这种素食啊。”说罢,他放肆的大笑起来。 青衣男子一怔,揽我的手忽的抽了回去。这一放手我重心不稳的几乎直直从楼顶摔下去,这时另一个有力的力道逆着我下落的方向将我扛起。是他!黑发男子将我抗在肩上,随即一个大轻功向城外飞去。身后各种嘈杂的声音摄入耳膜。 “小!!小姐!!!!” “云苏儿!!!!!!” “师弟!你!别再杀人了!!” …… 沙沙沙—— 沙沙沙沙—— 快速飞过树林的声音,天旋地转根本看不清一样东西,眼前所有的景象快速掠过。我在飞?我被人抗在肩上倒着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分钟我竟从都城最热闹的酒楼来到了这虚无人烟的城外树林,而此时,我还被素不相识的“恶徒”抗在身上,我不敢反抗不敢挣扎,我生怕稍微一动便会摔死,唯有老老实实等落地再想办法逃离。我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抓住了吧?想到这我不由得一阵发慌。 “放……放开我!你……你要钱我爹爹有钱!不要把我卖掉!!”我竟像香儿一样,眼中噙满泪水喊叫出来。 黑发男子全然不顾我的吼叫,突然加快速度,一个猛力的落地!我随着落地的惯性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浑身疼。我虽说喜于研究江湖事,但因为爹爹的反对从未习过武,身子骨子自是柔弱的很,这么一摔,我是完完全全爬不起来了,疼得趴在地上直打滚,场面别提多难看。 管不了那么多!我个要被卖掉的人甭提啥小姐形象了! 沙沙沙—— 沙沙沙沙—— 树林又一阵骚动,是青衣男子跟了上来。他轻功落地得一点声响都没有,轻轻柔柔仿佛和树影融为一体,若不是鸟儿骚动的扑腾着翅膀乱飞,估计我真察觉不到他跟了上来。 看到他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扭着扭着就站起来想向他跑去。一张大而有力的手拦住了我,黑发男子目光全然不在我身上却能察觉到我的方位,严严实实的挡住我前进的道路。 “师兄你可真慢啊。”黑发男子理了理碎发,满脸笑意调侃道,“若真要阻止我杀人,这速度可不行啊。” “沈莫沉!在我面前你别想杀人!”青衣男子怒了。 沈莫沉?沈……沈莫沉?是那一个杀人成性,嗜血成魔的沈莫沉?他……眼前的黑发男子是沈莫沉? 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喃喃自语到。 如果他是沈莫沉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突然慌了,我还不能死!我才刚成年!真正自由的日子都还没开始!我不能死! “师兄喜欢的,我怎能一口气杀了呢?何况,杀她比掐死蚂蚁还简单。”说着,沈莫沉用食指勾了勾我的下巴,他仅是微微一侧身,目光并未停留在我身上,似乎在把玩宠物一般全然没把我看做有意识的个体。 我下意识躲开。 “大哥你误会了,对面的大哥与我素昧平生绝对不可能喜欢我。抓错了,抓错人了你。”我扶着腰,打着哈哈,转身就想走“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我师兄喜不喜欢你,可不由得让你来说。”沈莫沉继续戏虐的说着,时不时看向对面的青衣男子,只见青衣男子隐忍着一言不发。 “哦?既然不喜欢,那我杀了便是。”沈莫沉说。 这句话可真把我吓得不轻啊,现在我在沈莫沉手上,看样子青衣男子也救不了我,就如沈莫沉说的那样,我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柔弱女子确实是一捏就碎的,我唯有自己想办法搭救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就算死我云苏儿也要死得体面! 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我噌的跳起来咬向沈莫沉的耳根,只听啊——的一声,我被他猛地推开,飞向周围的树丛中。强忍着疼痛爬起来,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我虽不会武功,但自小喜欢踢蹴鞠,敏捷上是优于常人的。几乎是刚落地的瞬间我就弹跳起来,拔腿想跑。 人和动物一样,家养的始终不及野生的。在我自以为能逃脱的时候,沈莫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我背后拧起我的衣领就往回一甩。他冷笑。 “呵呵,师兄,这女人恐怕是活不成了。”说罢,沈莫沉拔出身后的剑。 我害怕极了,一个激灵就跳到青衣男子身后死死抓着他不放。只见青衣微微皱眉,但仍伸出手护住我。他叹息。 “师弟,我找到那个女人了。”青衣垂下眼眸,“跟我回去。” 沙沙—— 树林安静了,树荫婆娑,除了鸟的鸣叫、树叶的摇摆声,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人为的声音。这树林只有我们三人,而此刻,我几乎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我忽的想起今天白发说书人说的话。相传魔徒沈莫沉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曾迷恋一位异域女子,隐居江湖。谁知美人心肠如毒蝎,造就如今江湖混乱的场面,而究竟为何如此,无人得知。莫非,那个女人是……传闻中的异域女子…… 此刻,沈莫沉也陷入沉思。估计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中了。 想这么多干嘛啊我?我??我就快死掉了!应该想想怎么逃跑才是上策啊!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又气又怕的。 “事情没做完,不回。”许久,沈莫沉先开口。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一样,我都怀疑自己幻听,“别追上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他威胁道。青衣果然乖乖的没有跟上去。 这个女人指的是我。 沈莫沉说完,踏着树尖儿飞走了。 我屏住呼吸目送他轻功飞走,直到看不到踪影我才松懈下来。我像个糖油粑粑一样瘫倒在地上,安抚着自己的胸口。可真吓死我了,差点就没命了。 青衣淡淡扫了我一眼:“姑娘,腿脚可能走动?若是能走,我便先行一步了。” 又是一样的语气,和今天在白发说书人那一样的语气。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前一秒还不让沈莫沉杀我,后一秒就跟个冰山美人似得,我好歹是个府内小姐,必须捍卫小姐尊严!我满脑子耍赖皮的想法。 “不能走!你们两同门师兄弟把我拐到这儿,还有不负责送回去的理吗!”我弹跳起来,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强行让他背我,“我崴了!冷漠青衣男赶紧把我背回去!” “冷漠青衣男?”他哭笑不得,顺势将我背起。 “我叫江羽。” “轻如鸿毛的羽。” 第三章 离府 云府内,一片嘈杂。丫头家丁们全都外出搜寻小姐,老爷和贵夫人们聚集在堂屋静候。云府三小姐被恶徒挟持这事弄得府内上下不得安宁。我云苏儿,是云府的三小姐,上头有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大哥和二哥为了争夺继承子之位没少在后头使小功夫,作为云家唯一女儿以及老爷最宠爱的子辈,大哥二哥对我自然是爱护得过分,我被掳走这下全家都不乐意了。 “小姐回来啦!”看门的家丁激动得挨了一记踉跄,边奔向堂屋边大喊。 被江羽送回府内时已值亥时,天色已黑,堂屋内摇曳的烛火映着一个又一个人影,经看门家丁这么一喊叫,老爷大娘二娘全冲了出来,香儿首先冲到我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的生怕我起半点差池。 “哎哟,苏儿总算平安回来了,快进来坐下,我特意吩咐下人给你熬了定神汤。快去喝吧,喝完就没事了。”大娘甩着手帕,说完便扯起我的手臂将我往堂内拖。 “哼,喝什么定神汤,估计没吃饭吧。先吃饭吧,二娘我买了你最爱的烧鹅,还在锅里热乎着呢。”二娘扯起我另一只手臂。 …… “你们别闹了!”爹爹发话,扫了扫我身旁的青羽,“不知可是这位公子将小女救回?” 爹爹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江羽的存在,他静如处子,这么喧闹的环境下他竟能一言不发甚至不发出任何声响,以至于除富有洞察力的人外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他?他算半个帮凶!”我打趣道。 “苏儿休得无礼。”爹爹呵斥我。 被爹爹这么呵斥我可不乐意了,瞬间做作的演起戏来。 “恩公~天色已晚不如在我家住上一晚。”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对青羽说。 听到我的话,大娘二娘按捺不住了,纷纷留下江羽不让他走。别看两个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拽起人来那可是一个力道足,在云府生活十多年不免被她俩拽来拽去,这一拽江羽就被拽到了客房。 随后,乔昀深带着下人们回来了,当即就给了我一掌。骂我遇事不会躲闪,傻乎乎就让别人掳走担心死大家了。我不以为意,若不是被掳走,估计我也不会如此想去刨根问底江湖事吧,我笑笑。 就这样,江羽在我家留宿了一晚。 夜里,我沐浴完后坐在房外阶梯上看月亮。虽说向往江湖,若真是要出去闯荡了我还真不知要从何开始,不会武功的我就这么莽莽撞撞的离开象牙塔,说得不好听的很有可能会遇到比今天还危险的事情。这么想着,这时一个瘦长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是江羽。 看样子他也是刚沐浴,身着大哥为节日而购置的新衣。独属于夜里的凉爽微风徐徐,苍白的月光均匀洒在每一寸肌肤,他站在一株香樟树下,微微仰首,似乎在欣赏这一轮明月。我竟又看着了迷。 浅薄的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拥有如他的气质,像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细致淡雅。他挑起了我对他生平的好奇心。 “你从哪儿来?”我开口,打破了这一份平静。 他愣住,转身向我走来。 “深山里的小门派罢了。”他在我身旁坐下。 “不可能,我虽不习武但也能看懂三分。你的轻功,了得。”我肯定的说着,脑瓜子一转,“蜀山?” 是的,我虽不习武,但有关武学的书看得并不算少,每日钻研各门派武学的特点以及历史,我已经达到了用眼识门派的程度了。 他又是一愣,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你个深闺小姐懂的还挺多的。” 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也许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许和笑还有一些距离,但确实,他笑了! “今天……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低下头,“那个……你想吃啥我让厨房给你做,算是报恩了。” “噗哧!”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只手捂着脸,“你的命原来和吃的等价啊。” “你!你调侃我!”说罢!我对他又是拳打又是脚踢。 “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么!”他一边躲开一边忍着笑说。 夜里,两个追逐打闹的身影还有充耳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云府。 原来,清冷的青衣男子也并不是那么难接近。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念头。 一夜好眠。 …… “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我,身子被剧烈的晃动。 “起!!起火了吗!”我猛的坐起来,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还有熟悉的香儿, “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来吵醒我。”我揉揉眼睛,不太耐烦。 “小姐,江公子要走了,你不去送送吗!” “什么!给我拦住他!他还不能走!”说罢,我快速洗漱好穿好衣服,吩咐另外一个丫鬟帮我草草收拾几件衣物后提着行囊飞奔到堂屋。 江羽已经被大娘二娘送到门口了,看到我后她们都惊讶了。我一把拦住江羽,泪水汪汪的看着他和爹爹。 “爹爹,大娘二娘,我要跟这个人上蜀山。”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其中包括江羽。 “爹爹,待我混出一片名望再回来探望爹爹。是女儿不孝!爹爹保重!”说完,我跪下磕了头便拽着江羽不放。拽人的力道效仿大娘二娘。 “这……”爹爹叹了口气,“虽说规矩是成年后自由,但这生死攸关的事情我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 “没事,江公子武功了得,定是保护得了我的!”我朝江羽使了使眼色,紧拽着他不放。 “……” ……众人无语。 “那有劳公子了。”爹爹垂下眼,心痛的说,转身回房再也没有出来过。 …… 就这样,我死缠烂打的赖上了江羽。 路过庭院时,我依依不舍的看着院里的香樟树。香樟树是为我而种的,一般大户人家家里生了女儿,当年便会在家中种下一株香樟树,待女儿出嫁时将树砍下做成首饰盒当做嫁妆陪嫁。这株与我一同生长的香樟树与我有了特殊的情感。 “等等。”我松开紧拽江羽的手,缓缓走向香樟树,指尖抚摩着她。她长得真好,粗壮的枝叶,柔嫩的枝丫,枝繁叶茂,时而飘来淡淡香气。 再见了,我的树。 我摘下一片叶子塞进腰带中,算是留个念想。 “她长得真好。”江羽也走了过来,赞美道。 “这是我的树!嘻嘻。”心里很舍不得。 “为什么要跟着我,蜀山可不是什么收留闲人的地方。”他问。 “我不是什么闲人!我去那是要学习武功的!” “武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你没底,学不成。”他冷漠。 江羽说话是真的无情,却也着实是实事求是。我没底子,是很难学成,但我志不在此,我自有打算。 “那就看着吧!”说罢,我拽着他离开了云府。 再见了云府,待我云苏儿日后凯旋! 第四章 蜀山 跟着江羽两天一夜的赶路总算是来到了蜀山脚下。 蜀山人杰地灵,位于川西崇山峻岭之中,山峰淩空,宛若浮云,实属修仙练武的好地方。蜀山派以剑术与内功为主流,修炼中但求剑气与自然灵气想融合。门派建筑鹤立于山中,雄伟而庄严。估计是看惯了都城内规规矩矩的居民楼,我为这雄伟的由巨石砌起的蜀山派所深深震撼,不禁的瞪大双眼。 “山路不好走,待我轻功上山。”未等我反应过来,江羽抓紧我的肩膀,双脚用力一蹬,腾云驾雾。 早已被疲惫包围的我顿时精神万分,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轻功,第一次是被沈莫沉掳走的时候,两种感觉完全不同,若要说个明白,大概是沈莫沉的轻功急于寻求速度而江羽的轻功稳中寻快吧。 蜀山景色一览眼底,山丛茂密,整个山腰围绕着一层迷蒙的雾气,为蜀山增添了不少神秘感。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没多久我们就到达蜀山派大门了,大门离大堂还有一段楼梯的路程,江羽没有在飞而是引着我徒步走上去。说是引着我,倒不如说是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更为贴切,因为他的目光全然不在我身上,和之前变了个人似的,我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我。估计是想维持身为大师兄的威严吧。我自顾自的想着。 这时,前方传来阵阵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我们越往上走笑声越是靠近。 “大师兄!”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短素衣打扮的女孩,头发束起,看起来应该是蜀山的女弟子,为首的一位高挑女孩先开口,声音软软的听得我浑身酥麻。 蜀山原来还收女弟子……而且还这么多…… 我低头喃喃道。 江羽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微微侧首轻声告诉我。 “严格来说她们不算蜀山弟子,她们是观里仙姑的弟子,学习医术。” 咦——我瞳孔放大,内心压制不住的兴奋。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医”这个字,学医学医学医,这不是再适合我不过的吗?习武我没底子,但医术倒不一定了,我自幼读书,医书自然也是没少翻,若是学习医术倒也可能在江湖中闯出名堂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江羽问女弟子们。 “去镇里采购些许衣物给梦梵。”高挑女弟子说,上下打量着我,又探头看了看我身后,“怎么没把沈师兄带回来?” 她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沈师兄指的是魔徒沈莫沉吧。我不由得唏嘘,即使沈莫沉做了再多的坏事杀了再多的人,在同门师兄弟眼里他永远是同门弟子,估计也只有同门长大的师兄弟们了解他。或许他的本性并不坏吧,至少他没有真的杀掉我。 江羽不语,他们眼神交流了一番便谁也不理谁的走了。 真是神奇的师兄妹,习武之人连眼睛也会说话吗? 蜀山收弟子的门槛可高得狠,我还没有自不量力到一定要入蜀山门下。一到蜀山派,我首先拜见过了掌门以及各个长老,随即直奔门派主建筑左侧的仙姑道观中,只求入仙姑门下学医。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胆大妄为,初来乍到的我并没有畏畏缩缩躲在客房内怕这怕那的。这样一来,仙姑好像正喜欢我这一股冲劲,二话不说就纳我入门下,也就是在正式入门后我才知道,之前遇到的高挑女弟子是蜀山剑派唯一的女弟子名为若伊,她医武双休,算是掌门的得意弟子之一。我不由得佩服她,果然人不可貌相,声音阴柔的她居然这么厉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多向她学习。 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梦梵的女子就是传说中迷惑沈莫沉的异域女子,但她一直被各个长老们封锁在内楼里,因此我从未见过。吃瓜的不嫌事大。真想一睹她真容啊。 虽说是学习医术,但道理上仙姑道观还是隶属于蜀山派内的,每天都有固定的剑术操练以及习武基本功练习,我这身子骨子是真的有些吃不消…… 仙姑常说行医之人必先练己,也就是说行医的人只有拥有一个良好的体魄才能给患者带去安心带去治愈。有道理有道理。 就这样,我顺利“混”进了蜀山。 …… 蜀山藏书阁的驻守人员每七曜更换一次,由门派弟子轮流驻守。这一周轮到我了,算起来这是我入门以来第一次踏入内楼,也是第一次来到藏书阁。 江羽将我领到藏书阁转头便想走,虽说是他引我入蜀山的,但他对我的态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冷淡,他会和其他的女弟子逗趣啥的,偏偏对我老是一副深仇大怨的表情。 “那个……江师兄别走啊,陪我聊会天吧。”我扯住他的衣角,委屈巴巴的说。 “干嘛。”他冷漠。 “没事啊,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就想请教请教你。” “说。”他继续冷漠。 这家伙冷暴力可真够厉害的!我忍……我忍不住了!抄起一本起一本书就朝他脑瓜子砸去,他灵敏的躲闪开,微微皱眉。 “云苏儿,你这是对师兄的不尊敬你知道吗。”他有力的打手擒住我的手腕,“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和娃娃玩的泥一样粘乎乎的。”他顺势压向我的脸,面无表情的说着。 青草气息扑面而来,现在我和他的距离不过三寸,近到可以看清脸上一切细节。他肌肤白皙透明,通透到可以看到皮层下的血丝,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怕吗?”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扑通扑通。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云苏儿长这么大,第一次与异性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一阵燥热从下往上噌噌噌的升起来。我感觉我此刻就是个红人儿,不止脸红了,整个脑袋都是红彤彤的,我别过脸去,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怕……”我像蚊子叫一般细细的应。 “怕就好好守夜。”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快速送松开我,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怔怔的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心跳和呼吸到现在都还没能平息下来。我果然是养在深闺太久了,这等小事就把我吓成这样。一定是吓的,吓得我心扑扑扑都快跳出来了。我自顾自己的想着。 …… 夜里,电闪雷鸣。内楼藏书阁本就位于高层,打雷的声音更是真真切切,仿佛就荡在耳根。我被这激烈的雷鼓声震醒,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窗外闪过。我循着人影闪过的地方看去,那是隔壁紧锁的一个杂物阁。 该不会是刺客或者偷书贼吧?这偷书贼也太不专业了吧,居然还走错房间!出于好奇,我蹑手蹑脚的来到杂物阁的门外,屋内传来阵阵躁动。 “不是说事情尚未做成,你不会来见我么~”一个女人棉细的声音飘入耳膜,这是不同于少女轻柔声调的另一种阴柔,是出自骨子里的抚媚。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带任何情绪的男声。 这男声……有些耳熟…… 窸窸窣窣,似乎是二人缠绵在一起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我了~”女人说道。 男人不语。 片刻。 没了声响。 我越听越好奇,无奈于大门紧锁,我就差破门而入弹个究竟了。我舔了舔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对准眼睛向内瞄去。 一袭暗色长袍……身上压着个…… 压着个红呼呼的人…… 我看不清…… 睁大眼睁大眼!再凑近点凑近点! 看不清…… 啪—— 这纸窗户被我戳破的洞瞬间破裂成脸大的窟窿,我一张大脸赫然的印在窗上。 这回我是看清了…… 第五章 内阁 纸窗糊出了好大一个窟窿,此刻我的脸同杂物阁内二人面面相觑。总算是看清了,但现在的状况可真令人哭笑不得。 我该如何描述眼前的香艳之景? 一袭暗色长袍上压着身着红色丝质羽衣的绝色美人,美人五官轮廓深邃迷人,半眯着明目略带惊讶的看着我。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身下之人的胸膛,我定睛一看,男人的上衣已被解得差不多了,露出结实的胸膛。 身下之人正是那魔徒沈莫沉。 眼前场面看得我血脉喷张,张目结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想必这美人就是沈莫沉的老相好——传闻中的异域女子——梦梵。莫非这沈莫沉想情人想得紧,不惜冒着雷雨夜寻情人?我该不会坏了别人的同房好事吧?这么一来沈莫沉估计又要把我杀了! “我!你们是谁!你们别想偷走我大蜀山的书!”我假装不认识他们,假装自己是尽职尽责的藏书阁守护者,沈莫沉应该不会杀掉同门吧。况且,我又不是故意偷看的!(很心虚) “咳咳,那个,今晚月色不错,就不妨碍你们男欢女爱了,再见!”我伸着一张脸自顾自的说着,全然不管屋内错愕的二人。说完正想跑。 “慢着。”梦梵开口了,她轻启红唇,浑身散发着诱惑的味道,“怎么我不曾见过你?” 大姐你每天被禁闭在这内楼深处,你能见到谁啊?我差点把这番话脱口而出,幸好没有否则小命不保。 “我是新来的弟子。”我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手心揣满了汗水,“那个……我啥都没看到!你们慢慢来不要着急!我先走了!”说罢,我一溜烟跑回隔壁藏书阁。 回到藏书阁我整个人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次被掳走时沈莫沉并未正眼瞧过我,这魔徒嗜血成性,保不准会灭掉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妹,此刻我能想到的最应该求助的人是江羽师兄。但藏书阁处于内楼深处,离蜀山弟子楼尚有一段距离,加上今夜狂风骤雨,就算哭喊得再大声也不见得有人听见。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干坐着等死也不是个办法!我得去通风报信!对!得去找江师兄! 我随手抄起门边的油纸伞,轻轻推开藏书阁的木质门板,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去哪儿啊?” 门廊外,黑色身影倚靠在门边,修长的双腿交叉站着,脚旁一滩雨水清晰可见,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凄凉的气息。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那叫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后差点把伞给甩出去,动了动唇,却害怕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不说话?”沈莫沉继续追问着,慢慢走近我。他的腿很长,步子迈得很大,光只跨了有半步的距离便同我面对面了。 我紧张得攥紧拳头,脸憋得通红。 “打扰你们,不合适。”沉默半天,闷出这样一句话。 “噗哧。”我分明听到他忍不住偷笑的声音,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他。“你是害怕再被我掳走一次?素食?”他说着,微微低头邪魅的看着我,眼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武功天下第一的魔徒沈莫沉,居然,记得一个并未正眼瞧过的,曾想杀死的平凡人?惊了?我睁着眼睛,恨不得吧眼珠子给瞪出眼眶。 “看来师兄待你不错,还引你入蜀山。”沈莫沉顺势夺过我手中的油纸伞,一开一关的把玩着。 “那个……你和梦姑娘,完事了?”我瞬间不害怕他了,甚至还觉得有些亲近。苦笑着,问他。我发誓这仅仅是出于好奇! “姑娘?也只有你这种素食会称她为姑娘了。”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轻轻推开堵在藏书阁门口的我,大步跨了进去,随意翻阅起阁内藏书。 我没继续接话,默默的跟了进去,轻轻掩上门。 这一幕,仅那么一瞬,让我忘了他是魔徒沈莫沉。除了那不合时宜的暗色长袍,他身上的一切是那么的符合这阁内的书香气息,乌黑的长发肆意散落在肩上,净白的肌肤在阁内昏黄油灯照耀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他的表情平静目光温柔,纤细的手指在纸上来回划着。他对书的宠爱,像极了对爱人的宠爱。 我竟看愣了神。 “她是魔鬼。”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带回现实,一时没听清。 “什……什么……” “没什么……” 趴在阁内的矮桌上,眼前是沈莫沉看书的场景,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睡眼惺忪,视线渐渐模糊。我忘了问清沈莫沉不杀我的原因,也忘了给江羽师兄通风报信,忘了许多……只记得,该睡了…… …… 一夜好眠。 清晨,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时不时飘来青草香气,在这山中生活久了不免会染上这样一种气息,估计这是江羽身上气味的来源吧。清新的空气给鸟儿带来特别的心情和清晰的视野,山林内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似到了丰收的季节,蜀山派内更是生气一片,弟子们早起操练的操练、下山的下山、进山的进山……各有所职。 醒来时我是伏案在藏书阁内的矮桌上的,身上盖着一件带着些许潮湿的男装里衣,看着这件里衣我不由得心跳加快。潮湿的、男子穿的,除了沈莫沉的还会有谁的?他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魔徒竟会怕我受凉而给我盖上他的里衣?看来他的心底里还是藏有柔软的一面的,毕竟杀死我可比掐死一只苍蝇容易多了。 我直起身,随意整理自己,发现门边的油纸伞已不见踪迹,估计是沈莫沉夜里带走了。 哐—— 突然门被粗暴的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匆匆闯了进来,她一屁股坐在我的身旁,咚的一声摔下几个包子在矮桌上。是若伊。 “哎哟,这内阁可真高。可真累死我了。”她声音阴柔,但并没有刻意做作,说话的语气比我还要粗鲁,像个男孩子似得,“云苏儿,早知道我就不答应给你送早点了,这藏书阁楼层可真高。” 我拿起包子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说来也奇怪,明明这蜀山里学医女弟子这么多,但我偏偏只和若伊聊得来,不知不觉和她的关系已经可以用非常好来形容了。估计是因为她和我一样贪吃吧,时常半夜在厨房遇到她,于是我俩便培养出的以吃为主的同门师姐妹友谊。 “谁叫着蜀山上下就你最受宠,一不用早起操练二不用驻守内阁的。可去可不去全凭心情!大闲人!”我边吃边说。 “少啰嗦!快吃快吃!今天江师兄特别吩咐我,叫你一定要去开早会!” “不是吧……说好的驻守内阁不用操练呢……” “这我就管不了了,反正江师兄吩咐过的,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得给他带过去。”若伊开玩笑道,“况且,特别点名让你去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你。” 没办法,尽管一百个不愿意,我还是在吃完肉包子后老老实实去参加了早会以及晨练。 第六章 梦梵 微风轻抚,操练场上聚满了蜀山弟子,而位于人群之首的男人身着一袭青衣,手持桃木剑屹立在高台上,这是蜀山派引以为傲的大弟子——江羽。 我置身人群中,聚精会神的听着。江羽先是特别说了晨练的一些注意事项,大概是为我而说的吧,毕竟近段时间刚加入的新人只我一个,这就是他特别叫我参加早会的理由?我气不打一处来。难得可以偷会懒不参加操练,仪表堂堂的江师兄还真是过分! 身旁的若伊打着哈欠,有气无力的倚在我身边,她身高足有七尺,这一靠,若伊整个背部都弯曲了,像极了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我不由得噗哧一笑。一边笑着一边左顾右盼,对上台上江羽刀子一般犀利的目光,我立马收敛起笑容,站的笔直。 可怕,真可怕。江羽这人阴晴不定,稍稍一个惹他不开心,估计之后没我好日子过的! “下周我将下山参加师尊世交的寿诞。”江羽提高音量宣告,“届时将由若伊顶替我大弟子的工作。” “谁……谁叫我!?”若伊忽的从我肩上弹跳起来,睡眼惺忪。 四周哄笑一片。看起来大家闺秀一样的若伊就是蜀山弟子的开心果,她乐观开朗、糊里糊涂,做起事来却十分靠谱,武功更是了得,就是这样的她才那么值得大家信任。如若她不是女儿身,说不定的大弟子之位还轮不到这“冷面无情”的江羽呢! “开始操练!” 江羽一声令下,弟子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迅速归位,分组操练了起来。而我,今天的操练是没有我的位置的,我不知该穿插在哪一个小组,散会后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羽跳下高台,步伐轻盈。他缓缓向我走来,全程目视前方,我差点以为他不是冲着我来的…… “下周,你和我一起去。”他动了动唇,目光全然不在我身上。 “我!?为!?为什么!!?” 老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每次对话都不看我这样真的有失礼节!堂堂蜀山大弟子连这等礼貌都没有!着实为蜀山的未来担心啊! “师尊世交府上在都城。难道你不想回去看一眼你爹爹?”他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转身便想走。“那算了,我自己去。” “诶!别!我去!我跟你去啊!”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放手,不然,”他眼眸向下垂了垂,直直盯着我拉住他的手,“我会让你的脸比苹果还红。” 我吓得立马松开手。比苹果红……他是说昨晚在藏经阁的事吗?想到这,我的心扑扑直跳,温热感又上升至脸颊。 “已经……红了……”我喃喃道。 “深闺小姐终究是深闺小姐啊。”江羽嘴角上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摸了摸我的……头发!?这冷漠的人居然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不由得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嘴唇微张,愣住了。 “就像摸小狗一样。”他轻声说,嘴角勾了勾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指挥弟子操练去了,独留我一人错愕在原地。 这人可真是奇怪,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昨晚还一副高高在上不让人接近的样子,今天却主动和我亲近,越发让我琢磨不透。唉!男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就是针对他所说的吧。不过,能带我下山参加师尊世交的寿诞实在的再好不过,可以回都城探望爹爹不说,能和师尊是世交的人一定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寿诞这种事肯定会有许多江湖人士到场,想想就非常激动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蹦蹦跳跳回到弟子楼。仅仅是和江羽谈话的时间,若伊已经回到房间并睡着。一大早就这么困,莫非她昨晚做贼去了?我轻轻掩上她房间门,推开隔壁的木质门。 隔壁是我的房间。不足十平的房间里摆放着简陋的木板床;床边紧靠着装衣物的编织箱;床前是一张没过漆的木质方桌。方桌上除了柴油灯外什么都没有,艰苦而简陋。这小房间和云府的小姐闺房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住了十几年的大房子的我一时间我很不习惯,经常睡不好觉。直到某一天夜里,我同往常一样在门外看月亮,又遇到了赏月的江师兄。他告诉我,弟子楼门前有一株长了许多年的夜来香,夜里睡不着时不妨静下心来深呼吸,闻到夜来香的香气时便能入睡了。自此,每当我睡不着时都能闻到隐约飘来的香气,伴我入眠。 我坐在床上,在床头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梳妆盒,简单的打理了一番。 里衣……里衣……糟了!沈莫沉的里衣落在藏经阁忘了拿了!要是被人看到就惨了…… 想到这,我赶忙整理好自己,再次飞奔回内楼藏经阁。 蜀山派白日里生气一片,到处都是弟子的身影,因此内楼无人看守,唯有夜晚才需要人员看守。我一路飞奔上楼,还好,沈莫沉的里衣静静的躺在伏案上,看起来并未被人移动过。 唰唰—— 藏书阁深处传来翻阅书本的声音。 会是谁?我不禁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拿起里衣,希望没有被人发现。即使只是一件认不清主人的里衣,我还是心虚。为什么心虚?我也不知道…… “你是谁?”内阁深处飘来一句女声,棉细抚媚。 “谁……谁在哪?”我慌了,拽紧沈莫沉的衣服,死死盯着内阁深处。此人绝对不是蜀山的人,若是蜀山弟子不可能不认识我。 女人手持一本书缓缓走了出来,出现在我视线里。那女人红衣罩体,玉颈下的嫩白隐约露出,以玉钗红带为头饰,秀发随着偷跑进来的屡屡清风轻轻飘扬;她眼角上扬,邪魅的凤眼里是一双明亮的眼眸;嘴唇涂着好看艳丽的大红色唇脂,整个人散发着神秘气息。很美,但这份美丽同书香气息的藏书阁相比实属格格不入。女子的装扮侵占了我真个视线,眼里除了她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你是……你是梦梵?你不是被禁闭在杂物阁内吗?”我惊讶得快语无伦次了。 “这几个老东西还困不住我。”梦梵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她顺着风吹的方向缓缓靠近我,带着些许藏红花香料的味道,“留在这儿,只是为了等阿沉。” “……”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她理了理衣袖,“破坏我和阿沉的重逢?” “……”我被她质问得一时语塞。 “罢了。是谁无所谓了。反正……”她抬眼,邪魅的笑着,“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说罢,她从袖间抽出两把短刀猛地冲向我。 由不得我继续发愣,就在短刀刺向我的那一刻猛地往后一蹬脚,背部重重摔在地板上,我的脸颊却被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浑身上下剧痛难忍,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要杀掉我,我得想办法逃脱才行,此刻正值清早弟子们都在剑谭操练,我既不会武功又不会轻功千里传音更是一窍不通,该怎么样才能呼救?难道我云苏儿今日要命绝于此了!不甘心!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梦梵神情冷静,唯有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踩踏着猫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下一刀我可不会刺空了哦。”说完,她的脸庞绽放出璀璨无比的笑容。 第七章 杀机 梦梵神情冷静,唯有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踩踏着猫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下一刀我可不会刺空了哦。”说完,她的脸庞绽放出璀璨无比的笑容。 “……” 我再次被恐惧包围,紧攥着沈莫沉的里衣,两腿蹭着地面慢慢挪动着。我云苏儿实在不该命绝于此,既然打不过她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现在距离操练结束还有一刻钟,待操练结束后一定会有弟子来藏书阁的,一定会来的。我心里安慰着自己,大脑快速运转。 “梦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不一定要舞刀弄枪的!你放过我,我想办法让长老们放你出去。” “哼!耍花样?”她不屑,轻哼了一声。这女人说变脸就变脸,“我想出去易如反掌,杀你也是一样。” 刷——梦梵一个冲刺,刀尖直直的刺向我,我下意识的向右猛地翻滚,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地上经书散落一地。只见梦梵半扑倒在地上,手持两把短刃刀尖插在木质地板上,四周的地板已经裂开了,而那里正是我半秒前所在的位置,她微微侧头怒视着我,神情可怕极了,这与她倾城的美貌形成鲜明对比,我不由得直冒冷汗。 谁料这美人心肠如毒蝎,我可真算是见识到了。 而现在我和她的位置,我在高处,她在低处且利器插入地板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拔起,也就是说,现在我是处于有利的上。但,此刻撒腿向门外跑去大概是行不通的,因为梦梵的位置离门口仅一个手臂的距离,只要我敢跑,她只手就能绊倒我。现在,只有一条出路了。 我死死盯着她,她也死死盯着我。不同的是我神情紧张而她,坦然、放肆。 “停……停手!你不是想要沈莫沉么!我让江师兄给你找来!” 我扶着墙,边说边勉强撑起发软的双腿,然后毫不犹豫从窗口爬出。梦梵见状,刀也不拔了,疯了一般的冲过来,看样子是想把我推下楼,还好我身手敏捷,快速抓紧上方檐角,疯狂踩着小碎步离藏书阁木窗远远的。真是个疯女人。 外头风真大,与阁内透着窗缝偷跑进来的微风不同,风大得几乎快要把我吹飞。内楼是一座建于山腰的塔楼建筑,依山耸势,飞檐展翼,造型十分奇异。而藏书阁设于内楼的第四层,此刻的我就像个猴儿似得,悬在这高处。我壮起胆子向下瞟了一眼,我的个娘亲啊……剑潭上的人像蚂蚁一样小,光凭肉眼是没人能看到我悬挂在楼外的,难道我要保持这个姿势到夜晚?但是今夜是我守夜啊!今夜除了我,不会有其他的守夜人来到内阁的,这里里外外都是死! “救命!!!救命啊!!!”我不死心,撕心裂肺的大喊。 而此时,梦梵正靠在窗边,双手撑着下巴,笑着看我。如若她不是要杀掉我,我可能会觉得这笑容很美,她的笑十分诡异,我不禁让打了个寒颤。 “下来吧,我突然不想杀你了。”许久,她轻启红唇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要杀我!”我带着哭腔,却假装凶恶的问她。 “我不杀你了,你下来。”她笑笑,“你把阿沉给我找来,我就不杀你。” “骗子!漂亮女人说的话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真的,不杀你了。”她继续笑,“呵呵,告诉你哦,我并不擅长动武。” 武力并不是她所擅长的?这么说她还有其他擅长的方面?由不得我多想,紧握的手握得更紧了。 透心凉。脸上被划开的口子因为一系列的挣扎拉扯得更大了,能明显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顾不上脸上的火辣辣,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嘶吼。 “小蚂蚁,我说不想杀你了就不会杀你,你此刻要是不下来,呵呵,别后悔。”她抚媚的用手指卷起几缕发丝,满不在意的说着, 就这样,梦梵与我对峙了足足一刻钟,我的双手已经因为紧抓着屋檐而微微发抖,感觉快要到极限了,梦梵似乎是想看我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然后目睹我掉下去。因为用力,我额角已经渗出汗珠,,除了从梦梵身上飘来的寒意外我竟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即使楼外大风呼啸。我几近绝望,不然就在这结束吧,我云苏儿究竟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运,让这么多人想要杀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要经受这样的折磨?仅仅是因为对世界的好奇?我想回家……想回到象牙塔,至少还不会丢掉小命…… 是的,我退缩了。我才刚离家不久就退缩了,云苏儿啊你可真没出息啊,贪生怕死!该!我呜咽着,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骤然,风卷着几片树叶从我身后吹过,青草香气随风吹来,一股熟悉的力道揽住我的腰身,我被惊吓得瞬间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天际,在山林中回荡、回荡、再回荡。 腰间力道随着我的失重加重了几分,瞬间我就被揽得紧紧的,浑身被安全感包围着。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熟悉的青草气息随着风一阵一阵的扑打在我的面部。是江羽遮住了我头顶的阳光,他再一次、再一次救了我,我眼里盈着泪珠,一把勒住他的脖颈。终于……终于安全了,我松了口气,乏意袭来,上下眼皮在打着架,渐渐、渐渐……我闭上了双眼,睡得香甜。 “你……总算来了……” …… 迷糊中,一袭淡绿色身影倚靠在我床边,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担心的意味,他紧锁的眉头让人揪心,却有一种道不明的好看。 …… 第八章 傍晚 醒来时已是傍晚,橘红色的阳光从窗口的缝隙中偷跑进来,洒在狭小的房间内。江羽在我床边枕着手小憩,暖色的阳光薄薄的覆盖在他一袭青衣上,两种颜色混合出甜美而温暖的颜色。我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一时竟挪不开视线。 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好美的一个男人。 我在心中轻轻感叹。本应惊魂未定的我一看到他,内心便平静了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试图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绕过他下床。才刚下地一只脚,手就被江羽死死抓住,转头便看到他睡眼惺忪的脸,疼痛感从手腕蔓延到全身,他实在是太用力了,用力到我无法挣脱。 “松……松手……疼……”我疼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你还知道疼了?像个猴儿似得挂在内楼顶上就不怕摔下来疼了?不要命了?要不是我突然有想查阅的书籍是不是下次见面你就是一具干尸了?”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吓得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还口。 “梦梵……梦梵!这个女人想要杀我!”脑子一片空白,嘴却自动说出了梦梵的名字,一提到这个名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噗!她为什么要伤你?”江羽好似看小孩儿一样歪着头看我,全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况且,她不是被禁闭了么?” “不是的!你们太小看她了!难道你刚才没看到她笑吟吟的在窗台看着我么?!”我急了,不被人相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就是要杀掉我因为昨晚我坏了她和沈莫沉的好事!” …… 胡说一通后陷入迷一样的沉默,我愣住了,江羽也愣住了。 糟!居然把昨晚沈莫沉夜寻情人的事情给说出口了!下次再遇到他估计又要被他灭口了! “你说……昨晚师弟来过?”江羽咬了咬牙,异常冰冷的问我,与前一秒热烈关心我的他截然不同。 “嗯……夜里来的,狂风暴雨时来的,弄得藏书阁一地的雨水,烦躁得很。”我索性说个明白,“我看到他和梦梵缠绵到一起了。” …… 又是迷一般的沉默。江羽好似在思考着什么,随即便恢复正常。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细长眼睛在我脸上上下扫视,动了动唇。 “脸上恐怕是要留疤了,”摸头的手顺着头发滑下来,轻捧着我的脸,“好,我信你。” 我低下头沉默,被空气中弥漫着的类似暧昧的气味逼得喘不过气来。一言不发。 “我很担心,毕竟答应了你爹要保护你的安全。”他抬眼,睫毛颤了颤,放下抚摸我的手在兜里捣鼓了半天。 “你在找什么?”看他掏了半天却掏不出什么东西,好奇心驱使下的我压着呼吸轻声说。 片刻,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玉钱塞进我的手心,玉钱看样子是以白玉作为质料细细打磨而成的,光泽透亮,乍一看似乎还闪着微光。 “这是什么?”我不解。 “这是被赋予了法术的玉石,我特意向师尊求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腰间腰带,半块白玉露了出来,“我这也有一块,两块玉石出自同一原石,施以法力后便能互相感应。” “今后若是再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只要玉石在身上,加之默念我的名字,就算在天边我也能感应到。”江羽站了起来,伸展着腰肢,逆着阳光说道。 两块一样的、富有灵力的玉石,这……怎么看起来都像书里常说的定情信物啊……想到这儿,我的脸蹭的一下迅速变得通红。 云苏儿你可真不争气,动不动就脸红个什么劲!还好江师兄此刻背对着我,否则啊保不准会被他嘲笑到无地自容! 玉石安然的躺在我的手心,听江羽这么一说好似玉石真的会发光。尽管同江师兄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石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紧攥着玉石不肯放开,这玉石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这魔力告诉我它是专属于我的。 “那……是不是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能感应到了?”我问到,说完我就后悔了,这问题真傻! “噗哧!”他又忍不住笑出声,几只纤细的手指在嘴前晃了晃,试图遮住上扬的唇角,“是啊。不过……感应到又如何,你个深闺小姐有本事救我么?” “你!你小看我!”我被他调侃得气急败坏,着急的想下床证明自己,谁知脚踏下的一瞬间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倾斜了,这时江羽条件反射式的迅速站起一把将我揽进怀中。 “啊!你……你吃我豆腐!”落入怀中的我总算站稳了,随即从他身边弹开。 “……”他不语,但我能明显看到他苍白的面部泛起一层绯红。我摸摸自己的脸蛋,指尖触到一阵温热,啊……我的脸也红了,红得不像样。 这都……什么东西啊……我受不了了……和江羽单独相处的氛围很奇怪,真得很奇怪。 “已经傍晚了,我要去守夜了,顺便吃些东西。今天一整天都一惊一乍了,就清晨吃了几个包子。”我假装自然的捋了捋头发。 “还去守夜?你就不怕那梦梵杀你?” “!”我大惊,“啊!差点忘了!她是真的要杀掉我!” “命都不想要了,你还能记得什么?”他调侃道。 我不语,埋下头思考着什么。 梦梵今天这个态度我是真的挺害怕她的,看样子她确实不简单,能随意出入紧锁的杂物阁、随身携带短刀利器,如果今晚只有我一个人去守夜,那她岂不是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了?我正烦恼着,忽的定睛在江羽身上。眼前一个堂堂九头身大男儿,蜀山派第一大弟子的他,且答应过我爹爹要保护我安全的他,若要求他陪我守夜,这事儿,不算过分吧?我立马抓起江羽手臂,像荡秋千一样左右摇晃。 “呐呐!今晚你必须陪我守夜!见识见识梦梵那个女人是怎么从杂物阁里跑出来妄图杀掉我的!”我眼珠子一转。“不想陪也得陪!这是危及我性命的事!你总不能看着我死吧?” 他微怔,无奈的叹叹气,随即擒住我的脑袋用力蹂躏,说道:“真拿你没办法。” 我窃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宠溺。 第九章 异族 江羽如约和我一同前往藏书阁守夜,来到内楼时天色已黑,刚走到内楼门口就听到楼上嘈杂一片,好似聚满了人。发生了什么?我再一次被好奇心牵引着,逐将江羽甩在身后,加快步伐大步上楼一寻究竟。 弟子们几乎填满了整个内楼四层,无不伸着脖子向藏书阁内张望,太过拥挤我完全挤不进去,于是乎我也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试图从弟子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个所以然来。 “天哪……到底是谁干的……” “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损失得不是一点半点啊,给师尊知道就惨了!” “被抓回来的女人也消失了,保不准是她干的啊!” “不会吧,看她那副柔弱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啊……” “……” 我大惊,发生了什么?从弟子们的议论中可以听出,似乎藏书阁被人破坏得一塌糊涂,而梦梵这女人也无缘无故消失了。梦梵就算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作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啊,况且她细胳膊细腿的,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劲才能把藏书阁破坏到惊天动地的地步?想到着,我越发想一睹“暴风雨”过后的藏书阁的,无奈我不高不矮的个子再什么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屋里的场面。 忽的,弟子们安静了,前方人群忽然自动散开空出一条直通藏书阁的空隙,只感觉背后有丝丝凉意渗过来,我猛地一回头! “大师兄。” “大师兄……” ……几名弟子用细小的声音叫道。 是江羽跟上来了,此刻他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凉的气息,稳而快的踏入藏书阁,我随即跟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着实是惊呆我了,我云苏儿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 原本整齐摆放的书架此刻四零八落的躺在地面上,大多数藏书被撕成细小的碎片散落在藏书阁的每一个角落,阁内的博古架、书架以及案桌全被劈成好几块,没有一样器物是完整的,更令人痛心的是整个阁内洒满黑色的不明液体,看起来与墨汁有几分相向但却比墨汁要稀一些…… 简直惨不忍睹!我睁大眼睛愣住了,嘴也因惊讶而不自觉的张大。目睹这一场面我首先是惊讶,其次是害怕。这巨大的破坏力并非人为,即使人为,那也是众人而为之,光凭梦梵一己之力是远远不能做到如此。我屏住呼吸,怯生生的看向江羽,此刻他会怎么做? ……冗长的沉默。 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一男人拨开人群挤到江羽跟前,男人是蜀山派二长老的得意弟子,名为林啸坤,常听门派内弟子提起他,听说他为了和江羽争夺掌门之位不少在背后做手脚,此番他来势汹汹,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 “这周到谁守夜了?”林啸坤仰起头,一副将领模样对着人群询问道。 糟!这周的守夜人是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第一责任人是我!我忽的醒悟,不敢作声,悄悄的往江羽身后躲了起来。 “这周是新来的云苏儿守夜。”弟子如实的说。 只见林啸坤眉头一紧,似乎在人群中搜寻我的踪迹,见状后我严严实实的躲在江羽背后,他的背部很宽广,完全的把我遮挡住了,唯有腿部还露在外边。 ……四周没了动静。 身体被人粗暴的拽了出来,忽而用力一甩!我像个玩偶一般被林啸坤重重的摔在内阁狼藉上,狼狈的我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目光中。无处可藏。 又是阵阵疼痛,此刻真希望我会遁地术。明明我也是受害者,今天差点命都没了……有些委屈…… “就是她啊……” “新来的还这么不守规矩,听说她经常仗着自己是大师兄引进来的而偷懒啊?”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 弟子们窸窸窣窣的议论着我。心里难受,却不能吭声。 “哟!这不是大师兄引进来的小丫头么?难不成是大师兄带进来意图颠覆我大蜀山派的细作?”林啸坤双手环在胸前,嘲讽道。 只见江羽面不改色,冷着一张脸漠视前方,好似完全不被林啸坤的小把戏所影响。沉默许久后,江羽大步跨到我面前,一言不发拉着我的腰带用力将我拽起来。 “没事吧?”他侧过头轻声说。 我用力的点点头。确认我没事后,江羽端起了大师兄的架子,有模有样的宣告道: “内楼所囚禁的女人并非等闲,今日清晨守夜人云苏儿差点遭受那女人毒手而丢掉性命。大家仔细看看,藏书阁内的狼藉并非凡人所为。这女人是异族的后代,精通魔教术式,今日之事,定是她召唤魔物所为。” 语毕,周围的气氛骤的完全变了,弟子各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一般慌张无比,就连刚才嚣张的林啸坤也顶着一张恐惧的脸低头沉思起来。 魔物?何为魔物?魔教术式?何为魔教术式?脑子里无数个问号,这些东西都是我不曾在书上见到过的,也就是说梦梵身上的本事历史全无记载,我甚至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但眼睛不会骗人,眼前狼藉着实非凡人所为。我杵在原地,观察着众人。 “天啊……异族居然还存在这世上……” “异族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难怪我说最近天象异常,中原要亡!中原要亡啊!” “她们……是回来复仇的吗……” “……”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细声说个不停。说实话,他们这副胆怯的模样真的与我所想象的江湖中人不一样,与世人所想的蜀山之人也不一样,贪生怕死的,蜀山要完啊!究竟是怎样一个厉害的种族让弟子们闻风丧胆?好奇心再次驱使着我,我一定要查个究竟! 江羽冷静的看着弟子们窃窃私语,动了动唇。 “区区一个异族女子还不足以令蜀山弟子闻风丧胆。”他说道,听不出语气中所带的情绪,“待我同师尊商量化解对策,到时还望同门师弟们加强配合。现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今后操练时常延长,同时强度加强。” “现在,所有人回剑潭操练!”他顿了顿,一声令下! “是!大师兄!”弟子们异口同声回应道,尽管心中仍存有顾忌,还是井然有序的离开内阁操练去了。 唯有林啸坤意犹未尽留在原地,意图做些什么让江羽难堪。然而并没有人买账,人群散去后江羽就扯着我离开了藏书阁,至于里头的狼藉自然是没人收拾,江羽说要保留现场,待师尊长老们来一探究竟。 之后我一直缠着他询问有关异族的事情他都闭口不言,久而久之我也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致,一切真相唯有靠我自己寻找。 藏书阁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关于长老们应对突然出现的异族的对策也没有消息传下来。在蜀山的日子一如从前,唯独弟子们看我的神色多了一分鄙夷,但无妨。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了一周,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山贺寿的日子。 第十章 遇司徒 “你连这女人什么来头都不知道,就贸然将她带回蜀山,蜀山派大弟子也不过如此嘛!”下山回都城的路上充斥着我的抱怨声。 …… 江羽只是安静的提着包袱,对我一系列的发问以及抱怨充耳不闻。 “异族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竟让……” “到了。”沉默许久的江羽打断我的喋喋不休,由于长时间没说话的原因,他在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充满磁性。 我抬眼,定睛一看,正前方就是都城宏伟的城门正门了。城门由众多巨石砌成,高大而坚固,正中央刻着两个巨大的字——都城。 回来了,我云苏儿又回来了!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一把将手里的包裹甩到江羽怀中,像只迁徙的鸟儿一般扑打着双臂就往城内跑。 即使从小生活在都城,都城的一切对我而言还是那么的新鲜,都城很大、很美、很热闹,我已经迫不及待参加师尊世交的寿诞了,但我并不是很想回家,这么久没回去,家里的两个哥哥还有大娘二娘见到我一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不放,既然难得有下山机会我不想被束缚。于是我决定,暂且不回云府,等参加完寿诞后再回去拜过爹爹。 对了,香儿……还有乔昀深……我得想办法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多多少少得见上一面啊。 我自顾自的走着,全然不理会被我甩得远远的江羽。都城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说书的、卖艺的还有众多商贩,游客们商人们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前方传来一阵骚乱。 “年纪轻轻撞到老人还不承认。”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世风日下啊!” …… “不!不是的!我没有撞到他!是他自己在我面前摔倒的!我!!”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子被人群围在中央,一脸的不知所措,而他身旁则躺着一位神情痛苦的老人。 我拼了老命挤了进去,静候事情的发展。 “哎,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大娘,询问道。 不问不得了,一问吓一跳,大娘瞬间叉起腰扯着嗓门大声像我解释说: “现在的年轻真是戾气重啊!自己走路横行霸道撞倒病重的老人不说,还死不承认!哼!看起来也不像是穷人家,赔点医药费道个歉就完事儿了,硬是不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听完,我细细打量着人群中的二人。 撞倒人的男子看起来十分瘦弱,站在人群中央显得怯生生的,实在不像是戾气重走路横行霸道之人,从他的谈吐以及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也并非轻易赖账之人。再看看倒地的老人,整个横躺在地上,竟看不出一丝痛苦的挣扎。我换了个方向得以看到老人的面部,整个面部撒发出一种健康老人独有的红晕,身材圆润,以我浅薄的医术看来,确确实实不是病重之人,不过也不能妄下定论,待我为她把脉再说。 “我会医术!”我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就由我来为这位老人把把脉!” 说罢,弯下腰便想查看她的伤势。 谁知嗖的一下老人猛地跳起来!躲开了我即将触碰到她的手,她一脸厌恶的看着我,好似我坏了她的好事。 “哼!”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拨开人群迈着异常矫健的步伐离去。 她的一系列举动都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众人皆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片刻后,严厉斥责瘦弱男子的群众们也因站错队而面带羞愧的散开,独留我和瘦弱男子杵在原地。 “多谢姑娘为我解围。”男子先开口,“我就像往常一样走在路上,谁知这老妇忽的就倒在我的面前,一口咬定是我撞倒了她。这可给我带来了不少烦恼啊。” “没事儿!见义勇为是我这种大侠该有的风范!”我被他这一声谢谢道得忘了形,摸着后脑袋瓜子说道。 “哎,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司徒嘉盛,是司徒府上的少爷。”他理了理衣服,“不知姑娘哪里人,若不介意请允许我邀请你到我府上,以回报解围之恩。” 司徒嘉盛……如此瘦弱之人起这么一个强力的名字真的好吗…… “姑娘?”司徒嘉盛又叫了我一声,把我从思维中拉了出来。 “我叫云苏儿!好啊!不知司徒兄府上在何处?”我果断答应。 “你胆子可真大啊,就不怕被卖了?”背后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充满幽怨与责备,是江羽跟了上来。 “江少侠!欢迎少侠来到都城。”未等我还嘴,司徒嘉盛先开口了,“令师近日身体可好?” “你……你们认识?” “司徒公子是师尊世交的独子。”江羽难得一见的露出了微笑,”那么就有劳公子领我们上贵府了。“ “没有何有劳不有劳的!你们上都城父亲大人没安排下人接应,是我们的疏忽!况且云姑娘与我有缘,我定会好好招待你们。”司徒嘉盛说完后便引着我们向司徒府走去。 自小生活在都城的我对都城一些风声略有耳闻,司徒家是都城有名的武林世家,司徒家一方面力于平衡江湖事,另一方面也是都城良好治安的贡献者,同时司徒家在官场也有一定地位,总之是传奇存在一般的家族。我云府的小千金与他们自是毫无瓜葛,说来也奇怪,既然司徒嘉盛是司徒府上大公子,这赫赫有名的司徒府大公子居然不为百姓所认识,确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转念又想到,这大抵与司徒公子身形瘦弱相貌平平脱不开干系吧。今日有辛上司徒府暂住,我一定要好好探个究竟。 司徒家族定居在都城的最西边,院子的不远处边是城墙,远离热闹的城中心,是相对适合安静修生养性同时不与世隔绝的居住地。一路上司徒公子与江羽闲聊不断,这与江羽和我相处时是截然不同的,下山路上几乎都是我在说话,江羽仅是敷衍的回应几句。哼!蜀山大弟子可真有架子! 想到这,我气愤的用力将五官挤压到一起朝江羽的背景狠狠的比了个鬼脸,此刻他正侧着头同司徒滔滔不绝。江羽好似是感应到了似的,猛地一回头!只手按住我的脑袋限制住我。 “胆子真大啊云苏儿!”他恶狠狠说道,“我用余光都看清了,真丑。” “啊……”我惊呼,转而红着脸不停挣扎。 “放……放手!这里是都城!信不信我发动大娘二娘拽死你!”我威胁道。 “行行行!算你狠,我江羽谁都不怕,就怕你那大娘二娘的手劲,疼!”他松开手,两手举过头做出投降状。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堂堂蜀山大弟字的软肋竟然是我家大娘二娘,这传出去谁信啊? “噗嗤!”同时,司徒嘉盛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眼盈盈的看着我俩,“我看这一路上你俩什么对话都没有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这么看来,你们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司徒公子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我和他!没!关!系!”我气鼓鼓的跳的远远地。 “我也不喜欢和傻子有瓜葛。”江羽坏笑着,还口道。 “噗嗤!”司徒公子又笑出了声。 第十一章 我教你 不知是司徒府离闹市过远还是赶路花费太多时间的原因,回到司徒府上已是傍晚,府内一片祥和,光凭外表是根本看不出里面的热闹的。按理来说都城数一数二的司徒府应该充满嘈杂与生气才对,也许是我们早于司徒大老爷寿诞两天到达都城的原因,府内竟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偌大的客房院内仅我和江羽住着。 一到司徒府上我便吩咐跑腿的下人去给我家香儿还有乔昀深通风报信,约定明天在糕饼铺门前汇合。至于为何选择在糕饼铺前汇合?自然是我云家小姐云苏儿想吃糕饼咯! 真没意思啊,还想打着共住客房的便利多结识一些武林中人呢。 司徒嘉盛招待我们用膳入住后便没了踪影,司徒家大老爷也是从未露面,我不得不怀疑司徒大老爷与师尊的交情了。 司徒府上面积大,且房间格局很复杂,没人的指引很容易迷路,因此我也不敢妄自探索。饭后无所事事的我坐在院子里观赏花花草草,然而现在正值三秋,花草儿自是没什么好看的。院内有一只蹴鞠孤零零的躺在草里,百无聊赖索性独自踢起了蹴鞠。 “深闺小姐还会踢蹴鞠这种野蛮事?”江羽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调侃道。 “深闺小姐……也是要全面发展的!”我一边踢着一边回答道,喘着粗气。 “你这气息不行,一点内功底子都没有。”他越走越近,意图抢过我脚下的蹴鞠。 我一个灵敏的转身,将球踢到了门柱上,快而准。蹴鞠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谁料江羽轻轻向前以迈,以非人的速度接过蹴鞠。 “你!你作弊!哪有人踢蹴鞠用武功的!” “也没有人说踢蹴鞠不能用武功啊。”他笑笑,蹴鞠在他两只腿上颠来颠去。 “不玩了!你自己玩!”我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看他也不理他。 “怎么?这就生气了?”说完,他猛地一下朝我踢来。 “啊……”我一边惊呼,一边灵敏接过蹴鞠,“你想踢死我啊?” “呵呵……”他靠着我坐下,“明天我要处理一些事情,你回家找朋友玩会儿。” “巧了!我明天也有很多事情,你自己玩泥巴去吧!”依旧气鼓鼓。 “武功……我教你。”江羽垂下眸子,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谁……谁要你教了!”我直起腰,脸却红了,“我……我有师傅的!” “你那是医术师傅。”他深褐色的瞳孔直直看着我,手顺着头发滑倒我的脸颊,“你脸上的伤……伤口怎么好得这么慢……”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次被梦梵割伤的地方赫然印在脸上,我每天都用铜镜仔细观察伤口,确实,好得很慢,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伤口过了这么久依然是鲜红的,而且伤口的形状似乎一天一天的在变化着,有些怪异却也说不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也许是脸上的伤口好得比较慢吧……”我低着头垂着眸,生怕抬眼的瞬间就与江羽对视上,“明天我去找大夫看看。” “噗哧!”他笑了,“学医之人还要求助民间大夫,也只有你云苏儿一人了。” “这……这不一样!我涉学未深!新手上路!”被他这么一说我就不服气了,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只见他目光温柔如水,闪烁着的眸子里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怜爱。 扑通扑通——随着心跳的节奏,脸上传来温热感,我的脸此刻估计比那女子的唇脂还要红了。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了。 “你这眼神……是在看女儿么?”沉默许久后,我先开口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不。”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目光散漫的看向前方,“我是在看傻子。” “你————————”我忽的站起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江羽你死定了——————” “我就不死。”他随即弹跳起来,灵巧的躲避着我的绵绵拳。 “我打残你————————” 艳红的夕阳洒在院内,映衬着两个追逐打闹的身影。 这一夜,我睡得十分香甜。 …… 第二天,江羽一大早便没了身影,我醒来时已是午时。今日的司徒府气氛和昨日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下人们忙里忙外的接待宾客,打扮各异的人接踵而至,不知不觉我隔壁的几间房已经住满了。由于今天要赴约香儿和乔昀深,我没来得及各个观察与认识便匆匆出门去了。 从司徒府走到闹市能体会到都城多方面的民生,从安静清冷到热闹喧嚣,心境由平静到喧闹,不妨算一种享受。 远远就在糕饼铺门前看到乔昀深和香儿,我迈着小碎步朝她们走去。 乔昀深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文质彬彬。倒是香儿,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变得漂亮许多穿着也正是都城所流行的服饰,不再是一副下人模样,相比起我进了蜀山后的素衣打扮,和香儿走在一起,我更像下人。大概是不再需要照料贴身小姐的原因吧,香儿好似过上了好日子。心里一阵失落。 人生,就是有舍有得的。我舍弃了花哨的千金地位,不屈上蜀山磨练自己,我虽外表不再令人眼前一亮,但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子,并且喜爱我的选择。 一照面,香儿便松开挽着乔昀深的手扑倒在我怀里,噙着泪“嘤嘤嘤”起来。 “小姐……我好想你……” “乖……”我轻轻抱住她。 “臭丫头你……”乔昀深富含深意的看着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们就回来噜!”我眨巴眨巴眼睛打趣道,“你们怎么回事呢!咋这么亲密呢!还手挽手呢!” “不是!你别误会,香儿前几天摔了,腿脚不便。”乔昀深连忙解释道。 他说话时我观察着香儿的变化,她面部表情微微透露出失落的情绪,但转眼便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出现过。 “香儿真厉害,腿脚不便还能一股脑扑上来,不愧是我的好香儿。”我笑笑,没多想,“都愣着干嘛!玩儿去啊!” 就这样,我和乔昀深带着腿脚不便的香儿玩了一整天,就像我还是当初那个深闺小姐一样。 全然忘记看大夫的事情。 第十二章 比武 今日便是司徒老爷六十大寿的日子了。 清早,众人聚集在司徒府上比武台,寿诞的第一项就是比武,在比武中获得擂主之人将获得由司徒府上提供世间仅有的名贵宝物。 比武台四周挤满江湖人士以及极少数官场人士,从穿着打扮可以看出他们的来历。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司徒大老爷站在台上大声宣读着比武规则,那气质一看就是在江湖中飘荡了许久,不愧一派大侠风范。 我和江羽站在人群最后的高台上,眼前风貌一览无余。几乎所有能在书上读到的门派弟子们都有参会,我不禁的睁大双目细细观察着。而江羽,仍是一副不变的稳重样子,只有我知道,他的稳重都是对外的。身为蜀山大弟子,在这样一个众侠云集的场合当然要维持一个好的形象,以名蜀山神威。 我拿出昨天买回来的绿豆糕一边啃食着一边观赏台上一对一的比武,偷偷塞了一个给江羽,只见他面不改色的也吃了起来,唯有手和嘴在动,其他地方如同雕像一般。 台上比武多以切磋为主,十分和谐。 就这样比了一轮,在场各江湖人士基本都上过擂台,而江羽并不打算上去一展身手。 “老夫今日可真是高兴啊!”见无人再上台,司徒老爷大笑着发话,“看到各位故交以及世侄大展身手,老夫这双老手可真是痒得很哪!谁敢同我切磋切磋!” 众人沉默了一会后,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拍马屁声。 没人敢同寿星切磋。 这司徒大老爷看起来很祥和,为人也豁达,与他切磋不失是一个良好的累积战斗经验的机会,为何众人不敢上台呢?我疑惑着,用手肘戳了戳江羽,示意让他上台。 我也想看看江羽的武功如何,从未见过他真正动武,就连在蜀山内指导弟子也仅是轻轻一带。江羽似乎不领情,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继续沉浸在他稳重大弟子的假象中。 只见司徒老爷的笑脸僵了下来,转而呵斥道:“我说,谁敢同我切磋。” 我被这笑里藏刀的威慑力吓得虎躯一震,差点就想上台去了。 “我来!”人群中,一充满磁性且高扬的男声传来。 “呵哈哈哈哈!上来!让我看看是谁家弟子如此有血性!”司徒老爷喜笑颜开,抚摸着下巴的几缕白色胡须,满眼期待。 这时,男子以轻功上台,一袭笼雾黑衣在天空划出一道黑色残影。如云飘逸的黑发肆意散落肩上,这人笑的放肆,全然不顾台下众人的惊乍。 “谁啊……好大胆子……” “谁啊……怎么未曾见过……” …… 众云纷纷,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江羽也知道。他的音色以及他的容貌都被我刻在了脑子里。他是那十恶不赦之魔徒——沈莫沉。尽管臭名远扬,来无影去无踪的作风导致没人见过他真身,或者说,见过的都已经死了。他来这干嘛?我不由紧张得攥紧拳头冷汗直流。 “沈……”我刚开口,便被江羽的大手堵住口鼻,浓烈的气息闷得我喘不过气,我微微挣扎后他放开了手。 “不能说。”他咬着牙,闷哼着。 “为……为什么!不阻止的话,他又要杀人了。” “不能坏了蜀山的名声。”他垂下眸子,无可奈的看着我,“云苏儿,有些事,是不能任着性子直来直往的。这里都是武林人士,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这里这么多江湖中人,基本上汇集齐了各大门派,若被他们知道疯狂扰乱江湖秩序的罪魁祸首曾从属于蜀山门下并且并未被蜀山所完全抛弃,后果不堪设想,定会把本就混乱的江湖秩序搅得更乱。 “……”尽管不服气,我还是闭嘴了。 无话可说,我转而把视线转回擂台。 沈莫沉一脸不羁的直视着司徒大老爷,而司徒大老爷丝毫没把这当做是对他的不敬,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如今后生可畏啊!”司徒老爷笑叹,“不知公子从属何派?” “不如在切磋中告诉你吧。”沈莫沉抬起下巴,武功架子已经摆了起来。 “好!”说罢,司徒老爷一个飞身,从天而降冲向沈莫沉。 只见沈莫沉目视前方好似没看到飞身而来的司徒老爷。 嘭——一声巨响。木质擂台被批出几条裂缝,木板由于冲力微微向下凹。众人惊叹,司徒大老爷果然宝刀未老。就在众人以为沈莫沉被司徒大老爷打中陷在木板中时,忽的一个肉眼捕捉不到的黑色身影闪到司徒大老爷身后,他速度快到惊人,身上的衣带和头发因落地的惯性还半飘在空中。擂台四周瞬间安静了,整个场面如同一张书画一般一动不动,唯有沈莫沉的发丝随风飘扬。 “小心。”沈莫沉轻启唇齿,同时右掌用力落在司徒大老爷肩颈上。 他的手在司徒大老爷身上停留了足有半秒。啪——霎时,司徒大老爷随着沈莫沉击打的方向重重摔了下去,一直摔下了擂台。 —— 一片寂静。 数十秒过后,家丁们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冲了上来扶起司徒大老爷,并将沈莫沉围了起来。倒地后的司徒大老爷闷咳了几声,调整呼吸后随即抬抬手示意家丁退下,家丁将他扶到擂台前的躺椅上,他理顺了气息后,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而在场的各位无一敢出声,就连呼吸都需要仔细斟酌。唯有沈莫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眯着眼朝司徒大老爷笑着,他双手环胸,宠辱不惊。 我不由得瞪大双目。沈莫沉,武功可真是了得啊!速度、威力以及招式样样出色,他的武功简直天衣无缝,若不是亲眼所眼,这样的场面我以为只是书中夸张的写法。这么短短时间的切磋,还未看出形却早已分出结局,实在精彩! “哼哈哈哈哈哈哈!”司徒大老爷抚着胸口大笑起来,“我司徒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几十年,人人对我尊敬,可人眼人后却又是另一番模样,现在我老骨头一把了!有幸结识你这样的年轻人!也不算白过!” “绝世珍宝。”沈莫沉无视司徒老爷的欣喜若狂,眯着眼说,“拿来。” “来人!” 司徒大老爷一声令下,只见一丫鬟手捧木盒,踏着碎步快速走了上来,将木盒递给沈莫沉。沈莫沉一把接过木盒。没人知道木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可就多谢了啊,司徒洪。”沈莫沉说完,放肆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司徒大老爷也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见状,纷纷大笑之。 唯有我,勉强扯着嘴角,一身冷汗。这笑声一片气氛,说不出的奇怪。 江湖的东西,江湖的人,真难懂…… 第十三章 蛊毒 清晨的擂台切磋因为司徒大老爷的负伤而匆匆结尾,在下人的掺扶下司徒大老爷回主卧歇息,而剩下的时间则由各家丁丫鬟们带领宾客游都城,费用司徒家全包。这可乐坏了远道而来的各个武林人士,听闻都城闹市正中心的醉春阁姑娘温柔可人,这下男人们按捺不住了,纷纷组团前往。 身为都城本地人的我自是不需要家丁们带领,稍作歇息后扯着江羽就往闹市去走。 司徒府大门前,一漆黑身影依靠在门边,双手环胸,头发遮住半边脸庞。 不用说都知道是沈莫沉,他在……等谁? 江羽见到沈莫沉先是一怔,随后他选择无视,反拽起我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与沈莫沉擦肩而过。 “师兄这是去哪啊?”沈莫沉开口。 “啧,别说我是你师兄。”江羽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背对着沈莫沉说。 “哦?”沈莫沉饶有兴致的捋了捋发丝,迈到我们跟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带上我,我就不说你是我师兄。” “……”江羽云淡风轻的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扯着我继续前进。 我回头,发现沈莫沉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跟了上来。 就这样,本是我与江羽的二人游变成了三人游。在江羽的沈莫沉对话的气氛中,我是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的对话语言很少却内容丰富,光是猜出语言所表达的意思都需要很长时间,自然是无法立马在对话中作出回应,唯有老老实实观望。 我们找了一家不错的家常馆吃午饭。餐桌上三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言,我想和江羽打趣几句却碍于沈莫沉在身边而不敢多言。 这样的气氛直到饭菜上桌才缓和些。 “多吃点。”江羽低着头,轻声对我说。 我心头一暖,夹起一大块肉就往嘴里塞,一边还呜呜咽咽的“嗯嗯嗯”回答着, “还好没杀掉她,你这不是喜欢着呢么?”沈莫沉边喝着小酒边调侃,眼神全然不在我们身上。 “别再乱杀人了。”江羽安静吃着,“梦梵从观里逃走了,还把书阁弄得一团糟。” 江羽主动提起。大概是听到梦梵名字的原因,沈莫沉原本自然的动作忽的僵硬起来,十分不自然的闷了一小杯米酒。 “我知道。”沈莫沉说。 “那你可知道这梦梵是什么来头?”江羽抬眼,直视沈莫沉。 “大概知道。” “大概知道?”啪的一声,江羽放下书中的筷子,“你干什么都行!别祸害到生你养你的蜀山!”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一个呜咽,肉卡在喉里出不来了! 我闷红着脸死命捶打胸部。 咚咚咚——他俩顺着声音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唔啊啊啊……” “怎么了云苏儿!”江羽眉头一紧,束手无策的看着我。 “小事。”沈莫沉不紧不慢的递给我一杯水。 咕噜咕噜——我大口灌下,火辣辣的感觉从喉部蔓延全身,卡中的喉咙的通畅了。 沈莫沉递给我的不是水!是一杯米酒!定过神一看,这酒已被我干掉半杯! 脑袋突然一阵晕眩,整个五脏六腑都被火辣感包围着,整个面部十分滚烫。我云苏儿从小到大滴酒不沾,这次一喝便是半杯,瞬间天旋地转,视线模糊。我扶着额头,一副快不行的样子。 “哈哈哈哈!”看我这样,沈莫沉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是酒?”还在状况外的江羽幡然醒悟,闻了闻我喝过的杯子,确认是酒后扶稳并将我揽靠在他的肩。 “阿沉你真是……”江羽咂舌,却道不出其他责备的话。 …… 脸颊传来一阵灼烧感,原本受伤的地方感觉血脉在不停抖动着。疼、热、刺痛感交替袭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伤口处,发现伤口的地方变得平滑且细腻,好似从未受过伤一样。 是幻觉么?我努力睁开眼,直起身子。 “江羽……你看我的脸……好像有点不对劲……” “啊……这!”江羽惊呼。 “这!”沈莫沉惊呼。 …… “你这脸,该不会是梦梵所伤?”沉默许久后,沈莫沉问道。 “嗯。”我一个劲的点头。 “你被梦梵下蛊了。”沈莫沉双目微闭,轻轻抿了口酒,平静的说道。 “什么!” “什么!”我与江羽异口同声。 “别激动。”沈莫沉继续平静说着,“这蛊毒我见过,按理来说你早该死了。至于现在为何没死,而且蛊虫还与你身体结合,我也不知道。” “现在没死,大概不会死了。”思索后,他继续说道。 我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而江羽,因为担心将我揽得紧紧地,大概是因为些许醉意,我没有因为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而感到不适,反而多了几分安心。 “可这脸,疤痕这么明显。”江羽轻轻说道。 沈莫沉放下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笑了笑。 “看你是我师兄,我帮你。” “怎么帮?” “我把那下蛊人亲自请来。” 下蛊人?下蛊人不就是那蛇蝎女梦梵吗?蛊是她下的,怎么有救我的可能,况且上次她那么强烈的想要杀我,保不准这次借着救我的名义再杀我一次。 想着,我往江羽身上缩了缩。 “放心,我治得住她。”沈莫沉看破了我的恐惧,又拿起酒杯喝了起来,“前提是你得活到那个时候。” 被他这么一说我就不乐意!谁活不到那个时候!哪个时候啊?我云苏儿命硬得很!我愤愤,摇晃着脑袋瞪着他。 “看什么看,吃!”他低着头,目光不在我身上却能捕捉到我的视线。 江羽揽着我的手忽的移动到我的脑袋上,他轻轻柔柔的摸着我的头发,这种抚摸让我感觉我像一只小狗,安静的享受着这份温柔。 啊,我云苏儿一定是疯了,居然会默认别人把我当作小狗。 脑袋昏昏沉沉,容不下太多多余的东西,唯有脸颊上的疼痛感清晰可感。我拿起筷子,刚想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晕眩感忽然涌了上来,眼前一黑。 谁……谁把灯灭了? 第十四章 寿宴 “云苏儿……” “云苏儿快醒醒……” 迷糊中,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我慢慢睁开眼,光芒刺得我头晕目眩。橘红色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又到傍晚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羽一张冷漠的脸,他微微低着头,唇齿微张,大概是他叫醒我的吧。 我用手肘撑着床,艰难的直起身子,忽的一阵晕眩感袭来,一股脑又埋进枕头里。 “唔……干嘛啊。”我揉揉眼,伸了个懒腰。 “寿宴快开始了,快起来别耽误事。”江羽强行将我拽起来。 “啊……我们好像才刚吃完中饭吧。”虽然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你睡了一下午,酒鬼。” “还不是你那臭师弟!” “也是你师兄。”他低下头冷漠说道,不久从腰间掏出一个金属花边红色皮质的小盒子。 “哈啊~这是什莫?”我打着哈欠,歪着脑袋问道。 “刚才路过胭脂店随便买的,遮遮脸。”他直勾勾盯着胭脂盒,一眼都没瞧我,像极了害羞的小孩。 我一把夺过胭脂盒,一扫困倦踏着小碎步来到梳妆台前。 “你快点,别迟到了。”江羽抱怨道。 “别啰嗦!” 我定睛细看自己,脸上的疤痕呈鲜红色,若要说是疤痕倒不如说它是刺青来得更为贴切。大概是种了蛊虫的原因,伤口由几瓣红色圆点组成,乍一看有点像梅花的形状。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我故意画上去的呢! 我草草沾了些胭脂抹上去,淡淡的花香味传入鼻腔,真好闻。 出了客房一路上都是忙碌的身影,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寿诞,场面可真大,我不由得再次感叹。 我们到场时宾客已经入座了九成,由于代表这蜀山且司徒大老爷与师尊是过命的交情,得以同司徒家同坐。司徒少爷早已恭候多时,他和江羽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才刚入席二人便侃侃而谈,百无聊赖的我开始瞪大眼观察起来。 司徒嘉盛身旁坐着一位文静圆润的女人,看样子是司徒家的儿媳妇,她待在瘦弱的司徒嘉盛旁边特别显眼,她只是娇滴滴的依偎在司徒嘉盛身边,并未多言,我也因此没了继续观察她的兴致。 今天沈莫沉的突然出现实在令我匪夷所思,他既没有传闻中的十恶不赦也没有大开杀戒,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我到现在仍然半知不解,大概是想念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了吧。转而在宴席间寻找沈莫沉的身影,宴席尚未开始,宾客们你来我往的互相聊着,场面有些混乱,刻意的寻找根本没有头绪。 这么看来,江湖中武林人士的关系还挺和谐的。 就这样呆了一刻钟,人员基本入座完毕,司徒大老爷这才出现在宴席中,他穿着正式看起来十分有乐子,感谢宾客的到来后便示意丫鬟们上菜。 “今早那位公子呢?”司徒大老爷一入席便询问沈莫沉,“快叫他坐到老夫身边。” “今早那位公子并没有参加晚宴。”司徒嘉盛笑着对他父亲说,多了许多分生疏感。 只见司徒大老爷四下搜寻着,并未搭理自己的亲身骨肉,不免让人觉得这对父子关系太过僵硬。司徒大老爷为人豁达身材魁梧,生出来的独子却是这般瘦弱模样,不受待见也是意料之中。我不免惊叹江湖人士的现实。 众人沉默,气氛十分尴尬。我只得小心翼翼的夹着菜,不敢多弄出半点声响。 “祝叔父六六大顺,福如东海。”江羽举起酒杯,打破这份尴尬,主动向司徒大老爷敬酒。这是我所看到的,江羽与司徒大老爷第一次有互动。 “借世侄吉言!”司徒大老爷见状举杯回敬,表情舒展了许多。 众人见状,皆举起酒杯,你一言我一语的祝贺起来,主桌的气氛由尴尬变得喜庆和乐。 “祝司徒大老爷寿比南山!宝刀未老!”我借着气氛斗胆举杯站起来,“我是新入蜀山的小师妹云苏儿,对江湖事仍有许多不解的地方,希望司徒大老爷给予经验!” 说完后,我的脸瞬间羞红起来,这等鲁莽的发言也只有我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说出来了。江羽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闭嘴坐下。 众人再次沉默,我僵站着不知所措,敬出的酒并未得到回应,我不知该不该坐下。 司徒大老爷被我这初来乍到的小姑娘惊得先是一怔,随即喜笑颜开,拿起酒杯便一口闷下,我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一口闷下。 “我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罢,司徒大老爷不动声色的又闷下一杯酒,“初生牛犊不怕虎。” “年轻人畏首畏尾的多怂啊!”我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壮起了胆子,侃侃大谈起来。 我杯子里的不是酒,江羽知道我不胜酒力,早已吩咐下人将我桌面的酒壶调换成葡萄汁,这葡萄汁一口闷,浑身舒爽。 …… 气氛缓和后,大家都自在放开许多。 宴席过半,乘着微醺的酒力大家开始互相串桌。周围都很热闹,唯有我们这一桌,仅有少数名望较大的人士敢来,其他人大多选择不招惹阴晴不定的司徒大老爷。 忽然一位不胜酒力的江湖“杂鱼”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到司徒老爷跟前,他一身酒气我在对面都能闻到。司徒老爷微笑着回应他,看似很喜欢跟人亲近,谁料那江湖人士口无遮拦,说出了足以令在座所有人停下一切行动的话。 “司徒老儿你可还记得那北方异族?” “不曾记得。”司徒大老爷淡定的吃着菜,并未正眼直视江湖人士。 “我听闻七天前,蜀山里曾出现异族踪迹。”江湖人士摇晃着脑袋说道。 什么……我内心一惊,他说的该不会是藏书阁被破坏的事吧?这件事只有蜀山弟子和高层们知道,并且命令禁止对外张扬,这江湖“杂鱼”是如何得知的?难道蜀山内部真的有奸细?江湖消息真的这么灵通?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里回荡。此时的江羽低头不语,假装没听到。再看看司徒大老爷,冷静的面部表情中多了几分窘迫。 “是吗?多谢告知。”随即,司徒老爷回复正常,继续喝着吃着。 江湖“杂鱼”见司徒老爷态度冷漠。顿时没了兴趣,识趣的走开了,在我们以为他不会再作出什么出格事情的时候,他走到了台上,举着酒杯大声呵斥起来。 “异族再现!江湖要亡!中原要亡啊!” 整个宴席瞬间炸成一锅粥。 “来人,把他赶出去!”司徒大老爷怒目,随即一群家丁将闹事人压了下去。 司徒老爷也并没有大作演讲平息骚乱的打算,全然不顾四周的嘈杂只是安静的继续吃着。 “世侄,他说的是真的吗?”司徒老爷不动声色的询问江羽。 “并未听说过。”江羽微笑着,冷静而坦然。 “那便好。”司徒老爷说道。 之后便再没人提起这个话题。我松了口气,而手心早已浸满汗水。 看来,蜀山是真的有内奸。 第十五章 灭族 整个晚宴笼罩着奇怪的气氛,在座的每一位因为江湖“杂鱼”的“风言风语”而变得忧心忡忡。这无疑也将蜀山派推至风口浪尖,即使江羽嘴上说着不曾听说过,但大家心里明白,消失多年的异族突然出现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我,依旧不知何为异族,更不知异族有何可怕之处,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恶作剧罢了。强烈的好奇心再次驱使着我。 饭后,我不知恬耻的钻进江羽暂住的客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引起误会,但我从不管别人无中生有的言论,这一次我一定要在江羽口中撬出异族的来龙去脉。 “干嘛。”江羽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像极上了年纪的老人。 “嘻嘻嘻。”我贼笑着扭到他身旁坐下,外带给他肩膀按摩。“风声已经泄露,我当然是来找你商量对策啦。” “你个深闺小姐能和我商量些什么?”他眉头微皱,眯眼斜视着我。 “我读富五车!当然能了!不过……首先你得告诉我异族到底是什么。”按摩的力道加重了些。 江羽忽的睁开眼,一弯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望着我,我笑着一脸真诚的仰视着他。 “你真的想知道?” “嗯嗯嗯!” “唉。”他将视线从我脸上收回,“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什么嘛!你耍我!!”我气愤的狠狠捏了他一下,而他不为所动,这点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你确定要知道?”他再次转头与我对视。 “嗯嗯嗯!”像小兔子一样重重的点头。 “好吧。” 江羽意料之外的没有闭口不言,很轻易就告诉我有关异族的事情。 …… 相传多年以前,北方有异族,自由而友善,与中原相隔甚远,聪明的异族自给自足,以神秘为特质。相传异族人从小食用特质食物、以百毒为浴,因此异族人士多身材魁梧、身手矫健,男人英俊勇猛、女人妩媚迷人,并且从未感染顽疾,伤口也不治而愈,后江湖相传异族血液包治百病,用之沐浴还能延年益寿,朝廷得知后带领军队将异族人赶尽杀绝,俘虏回宫作为药引,其中江湖人士也参与不少。中原人为一己私利杀红了眼,将一个鲜活的民族活生生磨灭,老一辈的武林人士大多有参与,为防患异族的报复,一有有关异族的人与事都会被销毁。当年参与屠杀的老一辈时常在梦中梦到异族崛起后报复中原,因此过得人心惶惶。 以上。 我听完后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一种精神上的震撼在我脑里回荡,久久不肯散开,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了很久,兵荒马乱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上演。 异族实在太可怜太无辜的……如若他们仍的后羿回来复仇我说不定会帮助他们吧…… “所以,云苏儿……”江羽将我带出现实,“事已至此,中原给异族已经带来了足够多的伤害,不能让异族扰乱中原秩序。” “什么??你的意思是被欺负的永不能翻身吗?”我大惊。 “异族不能活。”他继续闭上眼,心痛的说着,“得杀掉梦梵。” “……” 我被这迷一般的逻辑气的一时语塞,即使梦梵曾想杀掉我,我相信她对我的杀意是来自于对中原人士的杀意并不针对我个人,现在听闻异族的遭遇,我不想她死,确切的说来,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任何民族丢掉性命了。 这件事,我一定要管。 心里暗暗下决心,若是不知情还好,知情了我一定要跟着线索追根到底。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梦梵,我一定要找到梦梵并取得她的信任。怎么找?想找到她前提是找到沈莫沉…… 这两个人都是十分神秘的人物,踪迹不定,凭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唯有努力提升自己。 “不知深闺老姐们云苏儿有何对策?”江羽忽的开口。 “什么对策?”我不解。 “你不是说来找我商量对策吗?”他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且不说对策的事情,深闺老姐们这称号闹的哪一出?深闺老姐们????我忽的反应过来,一脸懵懂。 “你说啥?深闺老姐们?”我反问。 “噗嗤。”他笑得灿烂,转身大手重重落在我的头顶,用力蹂躏,“对啊,说你呢云苏儿,深闺老姐们。” “什……什么啊!你讽刺我是不是!”我激动得乱扭,却被他有力的大手限制得死死的。 “怎么办啊。”江羽手臂力道弱了下来,轻柔的抚摸这我的头发,“云苏儿你太可爱了。” “你……你才可爱呢!”嗖的一下,强烈的燥热感升了上来,我低着头红着脸,两只手无处可放,整个人窘迫极了。 “呵呵哈哈哈!”江羽随即大笑起来,这大笑的姿态倒与沈莫沉有几分相似。 他……他说我可爱……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逗趣,有关异族的事情被我忘得干净,和江羽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 当初让我看到着迷的清冷少年,实际上是性格有趣的温柔大师兄,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心头一暖,认识他,挺好的。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 “谁。” “江公子,我是司徒啊。”门外传来司徒少爷的声音。 “进来吧。”江羽理了理被我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衫,“什么事啊,司徒公子。” 我也理了理被他揉得凌乱的头发。 “这……没打扰到你们吧?”看到我们后的司徒公子一脸诧异。 “打扰什么?”我不解。 “噗。”江羽一手微遮脸笑道,“你误会了,司徒公子。” “误会什么啊?”我继续不解。 “那便好那便好,不然我得怪罪死自己。”司徒公子舒了口气,“我是代家父来向江公子道歉的。” “家父交友不慎,今天让小人口无遮拦多多少少坏了蜀山名声,在这给你们赔个不是。”司徒继续说着。 “不必介意,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江羽坐下,喝了口热茶,顺便也给司徒倒了一杯。 “这可再好不过了,那我先回去了。江公子,云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在司徒府上多住就好,这都城大得很,短短几天可逛不完!告辞!” “慢走。” 目送司徒嘉盛带上门走开后江羽直直看着我。 “你可知他为何而来?” “为了试探我们?”我试着答道。 “看来你不完全蠢嘛。” “你——又说我蠢!江羽!你今晚别想睡了!” “呵呵……” 第十六章 渔村 次日清早,同江羽在司徒堂屋同司徒大老爷话别。 司徒大老爷正悠闲地喝着早茶吃着早食,见到我们背着行囊出现便招待我们坐下一同共食。清早被吵醒的我自是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清茶。司徒嘉盛似乎是出门料理事务了,饭桌上只司徒老爷一人。 “世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不是怨老夫招待不周啊?”司徒老爷细嚼慢咽着。 “没有的事,下山太久,怕……” “要留点时间回我家探望我父亲!”我打断江羽,一把接过话茬。 “云苏儿你……” “哦?云姑娘家在都城哪个府上?”司徒大老爷全然不顾欲言又止的江羽,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都城西南方经商的云府罢了。” “云府?”他反问。 “对啊云府,和司徒老爷府上比自是小得狠,没听说过也是应该的。” “呵呵……”司徒大老爷放下手中茶杯,看着我淡淡的笑了,“我和你爹,交情可不浅。” “这……不曾听我爹爹说过啊?”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咯!他成家后便与我断了联系。”司徒老爷拿起茶杯,再次喝了口清茶,“都是陈年往事了。” “原来如此。”我也抿了口清茶,不多言。 上一辈的事情,不去多做评价。司徒大老爷经历了这么多,其中不少阴暗的事情,从异族传说中就可以猜到,司徒大老爷并未完全清白。我爹爹经商这么多年,支手不沾江湖事,与司徒老爷断了联系自是有他的理由,我也不好多过追问。 与司徒老爷话别后,径直往家里走去。 “你要在家里呆多少天?”路上,江羽问我。 “三天?” “不行。” “那……那两天?” “不行。” “行行行!只一晚行了吧!” “……” 哼,真小气,我愤愤,一路无言。 回到云府全家人都很惊讶,我不在的时候大娘和二娘似乎清静了许多,大哥和二哥也收心认真学习家业的事情,唯有父亲还是熟悉的老样子。回到家安顿好后便到书房翻阅书籍。 关于异族的记载确实不曾在完整的藏书中见到过,但我记得家中曾有一本表皮破损的皮质书,被爹爹放在书柜的最下方。不出所料,它果然安静的躺在最底层,布满灰尘,孤零零的。 我吹开表面上的粉尘,止不住心跳的翻阅起来。 纸质泛黄,字迹模糊。整本书汉文与不知名语言穿插记载。 异族……魔界……召唤…… 唯有少数字是我看得出来的。 魔界……何为魔界? 召唤?难道是从魔界中召唤魔物? 我从未见过魔物,我也不相信有魔物,即使有魔物那也是好几百年前的古事了。 啊!上次破坏藏书阁的魔物?将藏书阁得如此面目全非确实并非人为,莫非世上真有魔物?莫非那梦梵确有召唤魔物的能力,她真是异族的后代?而破坏蜀山藏书阁仅是对中原的一种警示? 我顶着一头的问号,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回到自己的闺房。 房间门很轻易便推开,窗户敞开,吹着微风。 窗怎么开了?莫非是香儿怕我晚上睡得闷特意开窗透风? 我边想着,边走到窗边将窗户啪的关上。 背后阴风阵阵。 “等了你好久了。”传来一低沉浑厚的男声。 “谁!”我猛地回头。 只见一黑影快速闪过,随即悠然坐在桌子前,翘着二郎腿。是沈莫沉。 他拿起杯子正要倒茶,被我一掌压下去。 “你干嘛!擅闯未出嫁姑娘闺房!你这是要浸猪笼的我跟你讲!” “我还怕被浸猪笼?”他挑眉,斜视着我。 “难难难难……难道道……你又要杀我!”我顿时口吃了,“这这……这可是我家!” “不杀你,我只是……”他缓缓站了起来,“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说罢,他快速闪到我身后,忽觉肩颈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整个身体沉了下来。 …… ………… 耳边传来鸟儿鸣叫声、树木砍伐声、柴火的烧灼声以及乡间方言的闲聊声。 睁开眼,昏黄的夕阳、木质房檐以及破旧不堪的生活器物映入眼帘。 我这是……在哪…… 我只记得沈莫沉闪到我身后,随即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姑娘你醒啦?”木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寻常老妇人探出头来。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啊,我是阿青,阿沉叫我作阿娘,你跟着他叫就好了!”阿青边擦擦手边走到我的跟前。 “是那沈莫沉将我掳来的?”我提起防备心,与阿青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阿沉叫我好好照顾你,他和我丈夫打渔去了。”阿青完全没看出我对她有所防备,一屁股坐在床边,微笑的看着我。 质朴而友善的乡村妇女形象。 “……”我再也说不出质问的话。 “姑娘你叫啥?你是不是阿沈的意中人啊!”阿青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阿沉每次回来都给村里带很多好东西,我想他快点安家,咱村里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啦!” 这妇人好像不知道沈莫沉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从她的言语之中了解到,沈莫沉给了他们不少帮助,我不由得纳闷起来,莫非这人是沈莫沉的亲故? “你是沈莫沉亲娘?”我问道。 “咯咯咯!我倒想是啊!”阿青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和蔼,“不过是在砍柴回村路上救起了满身是血的阿沉,从此他便把俺当亲娘对待噜!” “我得修多少辈子的福气才有个他这样的儿子啊!”阿青捧着脸继续说着,全然没把我当做初次见面的人。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的儿子为好。”我冷冰冰的说道。 不过确实令人意外,臭名远扬的魔徒沈莫沉居然也有让人喜爱的时候,不知是他装出来的,还是他本性并不坏? 后颈一阵酸疼,定是那沈莫沉掳走我时以击打后颈作为敲晕点。我不由得伸手揉了揉。 “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阿青瞪大眼紧张的看着我。 我被这强烈的关心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下床,穿好鞋,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阿青。 “阿娘,带我到村里走走看看吧。” 第十七章 膝枕 阿青娘带着我走了一圈这小小渔村,村里每个人好像都与我相识一般,纷纷热情打招呼。村里人口不多,大多以老人与小孩为主。傍晚的渔村特别闲适,女人们坐在门前等待男人们工作而返,孩子们聚集在这渔村的中心嬉戏打闹…… 一片祥和。 我大概知道沈莫沉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了。 心境莫名的放松,我想,在这里沈莫沉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只是他这突然的把我掳走确实不妥,爹爹担心不说,估计江羽也会慌了阵脚。想到这,我掏了掏腰间。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玉!江羽给我的白玉!明明一直好好的待在腰带里才对啊!怎么不见了! 我一个劲的在自己身上捣鼓着。 “姑娘是在找身上的东西么?”阿青看穿了我的焦虑,一边做事一边和我说话。 “我的东西呢???” “别着急,阿沉怕你睡觉不舒服,把东西都给你取下了,等阿沉回来再让他还给你。” “我那根本不是在睡觉好吧……”我碎碎念道。 等等!刚才阿青说什么?沈莫沉怕我不舒服,亲自给我取下的?他?亲自?用手?取下的?我头皮一阵发麻,瞬间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这魔徒该不会是没有听过吧! “姑娘你叫啥啊?你还没给我说你叫啥呢?” “我姓云,云苏儿。” “真好听这名字!一听就是城里人!呵呵呵!”阿青灿烂的笑着。 “呵呵呵……是啊……” …… 冗长的沉默。 “你们城里……” “阿沈回来咯!!!”阿青话未说完就被屋外小孩的喧闹声打断。 我目睹着她兴奋的表情放大放大再放大,这是由心而外的开心。 不用想也知道,沈莫沉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竟有一丝紧张?我一定是疯了。 吱呀——门被推开。 进入房间的首先是沈莫沉细长的影子。披头散发再加上笔直修长的身形,这大概是他所独有的。 我不禁屏住呼吸。渔村内的他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入乡随俗穿着朴素的麻衣? 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暗黑长袍,还有那放纵不羁的面庞,与这质朴的渔村相比实数格格不入。 入门后他面无表情,手里提着一天辛劳打渔的成果,阿青见状立马夺过海鱼,回到灶前继续忙碌。 此刻我呆坐在床边,竟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沈莫沉好似无视我的存在,缓缓走到床边一头栽到床上。令人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我被惊吓得不敢动弹,僵直的坐着,好似木头人一般。而他,估计也仅仅把我当做一个枕头了,闭着眼睛安详的喘着轻气进入浅睡眠。 他是第一个枕着我的男人。 扑通扑通——我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扑通扑通扑通普通——面红耳赤,我感觉云苏儿快要爆炸了。 …… 这样的气氛直到阿青叫醒我们吃饭才结束。 是的没错,我也睡着了,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睡着的。 饭桌上,沈莫沉,我,阿青,还有微胖的阿青丈夫四人面面相觑。 气氛和媳妇见岳母似的,阿青一直笑着给我加菜顺带询问一些个人问题,看起来十分开心。 于是我又忘了问沈莫沉掳走我的事情。 饭后,村里人都到院子里散心聊家常,男人女人们拿把扇子搬张凳子便能在院内呆上一晚。 我扯着沈莫沉就往无人的树边走,他也任由着我扯不做任何反抗。 “你带我来这干嘛?”我开门见山。 “只是让你暂时呆在这。”他松垮着身子,靠在树边。 “你把我绑架起来有什么用?你缺钱?” “你的脸。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说。 “我的脸没事!不痛不痒的!就算要弄清楚也该把梦梵找来!你说说,这小村里哪里有梦梵?” “你的脸不是一般状况,我劝你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你怎么不和师兄商量就直接把我劫过来?”我被气晕了,“还有,我的东西呢?我的白玉。” “那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你。”他淡淡的说着。 “为什么?还给我!你个恶徒!”我越说越气愤,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那东西有灵力,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的攻击对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你怎么会知道?” “还真没我沈莫沉不知道的事。” “至少得通知江师兄还有我的父亲,不然他们得担心死我!” “放心,你爹那边我已经派人交代过了,”他低头看着我,满眼冷漠,“至于师兄,他只会坏事。” “嘤嘤嘤……”看呵斥没用,我便装起可怜来,“我才刚拜入蜀山不久,这下失踪这么久,被除名怎么办?” “放心,师兄在的一天就没有你除名的一天。”他随手摘下一根嫩枝,剔起了牙。 “嘤嘤嘤……” “够了!再啰嗦就把你杀掉。”他失去了耐心,叼着枝丫独留背影给我,“好好在这等我把梦梵给找来。” “等你找到了直接来蜀山寻我不就好了?” “被蜀山那群老家伙找到我,日子就不逍遥咯!”说完,他扬长而去。 这掳走我的理由实在太牵强。玉石,他不给我,我就得自己拿回来,想方设法拿回来,然后通知江羽来救我。 我杵在原地许久。 “云姑娘~过来一块儿聊啊~”村民发现了我,招呼我一块儿过去唠家常。 “哎!”我应答着,快步走了过去。 入乡随俗,既然被困在这儿了,唯有熟悉环境才能找到逃跑的突破口。 首先这无名小渔村的地理位置我得弄清楚。怎么弄清楚?那就得从村民口中得知了。同时,博取村民信任,寻找突破口。 这是蜀山弟子生活还未完全适应便开始了渔村生活的节奏啊! 怎么这等奇怪事都让我云苏儿给遇上了?怪哉怪哉! 第十八章 红珠 已经在这小小渔村呆了好几天了,沈莫沉每日千篇一律的出门打渔劳作,并没有认真搜寻梦梵踪迹的样子。尽管我十分用力的套他的话,仍不知道他把我的白玉放去了哪里。 现在每天天蒙蒙亮我就醒了,阿青娘见我无聊的慌,便开始教我补渔网、干农活。娇生惯养的我从未接触过这些,刚开始自是有些兴趣,谁知亲手做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表面平静,内心很着急。 平静是装给村里人看的,我不想自己一个外乡人打扰到他们质朴的生活,着急在我本身就不属于自己,我不能让自己在这渔村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我一刻也停不下来。 兴趣归兴趣,毕竟不是用来维生的工作,才刚下地呆了那么一刻钟我就受不了了。烈日当头,难受得很。 这一难受,就难受回村了。村里成人们纷纷工作去了,阿青娘也包括在内,我一个人呆在这简陋的小木屋内,寻思着要找到些蛛丝马迹,若能找回江羽送我的白玉则更好。 木屋格局很奇特,一进门左手边有一房间,那是阿青娘和他丈夫的卧室,而我则是睡在进门右边的一张床板上,大门正对着的墙上安置着爬梯,爬梯直通阁楼,平日夜里沈莫沉一爬上去便不再下来,估摸着这可能是他的卧室。 我轻轻关上门,保证把大门给反锁好后,蹑手蹑脚的顺着爬梯爬了上去。不得不说,这爬梯可真难爬,手脚力道得并重,且保持好平衡。 心想,沈莫沉你也有今天,看你闯我闺房把我掳到这穷山恶水的小山村,这回轮到我闯你房间了,看我不把它翻个底朝天! 尽管这样想着,爬上阁楼的一刻我还是不禁咂舌。极矮的房檐和仅能容纳二人的空间是这阁楼的全部,几块棉布就这么铺着,一只破旧的枕头安静的躺在边角。这是魔徒沈莫沉睡觉的地方?我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用力揉了揉眼,忽的看到枕边一木盒,木盒被枕头盖住一半,略微眼熟。 我爬过去,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与司徒大老爷比武获胜时所得的绝世珍宝吗?据说除了司徒大老爷本人与获奖得主外,没人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什么。 这回我知道了。 我拿起木盒,屏着呼吸将它打开。 忽觉眼前闪着微弱的暗红色光芒,转瞬即逝,一圆润红珠安然躺在盒子里,宝珠呈暗红色,珠圆玉润,十分养眼。 刚才开启的一瞬间这宝珠是不是闪出了光芒?我不确定。 指尖不自觉的触向宝珠。随着手指的靠近,我的心跳也不自觉加速,仿佛时间都随着我的动作而放慢。 触碰一瞬间,红光闪烁。 我被吓得抽回手。刚刚……是不是……又发光了?我再次不确定。转而再次将手指触向宝珠。 宝珠再次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微弱的照着整个阁楼和我的脸庞。我被眼前奇景惊讶得张目结舌,下巴几欲落下。 不愧稀世珍宝,能目睹这一长期场面,也不亏我云家小姐做了这私翻别家的下等事了。 可,这不羁一世的魔徒沈莫沉要这会发光的宝珠是为何?莫非沈莫沉乃一介贪财之人? 阁楼无果,我将东西放回原位便爬了下来,还有阿青娘的房间没有搜索。我一边想着一边朝内屋走去。 吱呀——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声响,我不由得心头一紧,生怕这声响引来邻居的围观。 果不其然,在阿青娘衣柜深处发现了我的白玉。 沈莫沉也是够天真的,他高估了我这深闺千金的素质,他大概以为像我这样养在深闺的府上小姐是不会轻易翻箱倒柜乱动别的东西。事实上,我也不会,但今时不同往日,就这么被掳来与世隔绝的,我肯定会想方设法与外界联系。 我紧握白玉,心中默念。 江羽,江羽,江羽…… 白玉好似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我再次默念。 江羽,江羽,江羽…… 好了,这样江羽能感应到了吧?我不确定。将白玉放回原处,假装自己没来过。 …… 我老老实实坐在门前,啃着小鱼干等待沈莫沉的归来。 远远便看到提着鱼的沈莫沉与阿青叔,今天男人们比女人回来得要早,我殷切的挥着手臂假装欢迎他们回家。 “你怎么没去帮阿娘?”沈莫沉走近我,第一句是询问。 “累。”我嚼着鱼干,满眼不在乎,“找到梦梵没有啊?” “吃完饭再说,”他瞟了我一眼,“你煮饭了吗?” “我不会煮饭。” “……”他无言,径直走进屋内。 屋内传来厨房捣鼓的声音。呼……好像搜刮的事情并没有暴露,我长呼一口气。这沈莫沉每日都在做着无用的农事,要说他有认真寻找梦梵的行踪换谁都不会相信。 许久,女人们也浩浩荡荡的回村了。 餐桌前,坐着面面相觑的四人,因为我今天偷懒的关系,阿青娘没有同往日一样积极的询问我,一整顿饭充斥着沉默。 饭后,沈莫沉把我拉到村边的大树下说话。 “有消息说梦梵在边关出现。”沈莫沉还是靠在那棵大树边上。 “边关在哪?” “西边。” “哦……然后呢……” “明天启程。”他微微抬起下巴,直视我。 “启……启程?”我惊得一抬头,“我以为你是单纯的要把我囚禁在这渔村。” “我看你这几日挺乖的,直接将你带过去比一来一回的方便多了。况且……”他的眸子不露声色的垂了下来,光芒尽失,“我不想把梦梵带到这。” 不想把梦梵带来渔村的原因我猜猜便懂了,是不想破坏这村子的淳朴纯净吧,梦梵身上的风尘味是光靠外饰所抹不掉的。 “好。”我应到。 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出去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逃跑也不迟。 转念又想,糟!我这刚给江羽发的信号,若他找到我了,而我却身在别处,这不是白通知了吗?不行……不能这么快过去……得拖延时间! “嗯。”沈莫沉说罢便想走。 “等!等等!”我快速抓住他的手臂,“能不能过两天再走?” 兴许是往日这么抓江羽习惯的,完全是调节反射的抓住他。顿的,沈莫沉僵住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似乎有无形的烟雾围绕着他。我吓得立马松开手。 他僵硬的扭过头,满脸不屑,看了看被我触碰到的手,再看看我。 “离我远点。”他眉头紧紧扭在一起,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的四字,这凶狠的模样实在是可怕极了。 我被惊吓得伫立在原地,双腿是不是在发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幅模样和恶徒沈莫沉确实相匹配。 第十九章 离村 这沈莫沉变化无常的模样倒真与江羽相似,不愧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 夜里,辗转难眠。 不行!不能任由沈莫沉胡作非为!我的脸能有什么问题?既然这蛊虫伤不及性命,还有什么好一探究竟的?不过是多留一块疤痕罢了!我云苏儿“千金”鼎立,还怕这小小的疤痕不成?况且,从这沈莫沉对我的态度来看,若再遇梦梵被她所伤,对沈莫沉而言也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综合考虑,我得跑。 可我生存技能太过于低下,这么贸然跑走实属下策,唯有在赶去边关的路上再寻他法了。 想着想着,眼皮撑不住打起了架,沉沉的睡去。 夜里思绪万千导致次日睡到了正午。 迷糊中,听到屋外喧闹嘈杂的声音。 “哎哟,听说阿青娘捡回来的野小子带了个城里姑娘回来哟!” “这城里姑娘爷几个见得多了,快让爷几个瞧瞧是不是正版货!” “哈哈哈哈!这才回来一趟就有姑娘玩儿?” …… 来源于几个与这质朴的渔村不相和谐的陌生男声。 “你们别闹了!以前被阿沉教训得还不够吗!”阿青娘嘶吼着。 “呵呵!他个外来人!还敢再碰爷几个一下!看村里人不联合起来赶走他!”男人怒斥道,声音及其难听,尖锐刺耳,沙哑而滑稽。 我揉了揉惺忪睡眼,踏下床正想开门一探究竟,一只大手忽的擒住我的手腕。 “哈……”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沈莫沉,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后,更不知站了多久。他侧着头,全然没有看我,目光里流露出浓浓的失落,忧郁的神情布满整张脸。 我回过神,竟觉得这副面容十分的好看。英眉紧锁,湖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忽明忽闪,薄唇紧闭,好似在咬着牙。隐忍、忧郁。 “怎、怎么了……”我抖了抖唇,刻意压低声响以免被门外人听到。 “……”他低下头,双目无神的看着我。仅仅是面朝着我的,我也不确定他的目光究竟在不在我身上。 “沈莫沉?”我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微怔,好似是回过了神,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忽然送了下来,他放开手,一恢从前不羁模样。 “云苏儿,你知道吗,我真的想杀了他们。”他自嘲的笑着,“但我不能,我不能……” “什么他们?”我不解,歪着脑袋。 “那些村里的年轻人。”他笑着看向我,嘴角抽搐。 “什么?” “可我贪恋这如白纸的生活……”他低下头,拳头重重落在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 “什么啊?”我十分不解,再次伸出手欲开门。 这次,沈莫沉并没有阻扰我,他微微侧过身方便我打开大门。 吱呀——一如往常尖锐的开门声。随着大门的开启,阳光肆无忌惮的照了进来,由于光线的差异,我眼前白茫茫了好一阵,不禁恍惚,随即被眼前的混乱以及传入耳内的嘈杂拉回来。 村里人围作一团,神情慌张;阿青娘和阿青娘丈夫站在门口,十分窘迫;人群围绕着的、阿青娘的对立面则歪歪斜斜站着四五个年轻人,穿着城里正兴的服装,但仍包裹不住他们骨子里露出来的邪气。这一开门,众人将视线投在我的身上,使人浑身不自在。 在这小渔村呆久了,平日里一睡醒便四处浪荡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日这么一遭,实在是不妥。刚睡醒的我头发凌乱,面容邋遢,仅穿着单薄的里衣,肩上披着外衫,难看极了。意识到这一点,我兀的低下头,啪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沈莫沉颓然坐在阳光照射不到阴影里,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能确定他是看着我的,因为他的眼珠子会随着我的位移而移动,我更不自在了。他的目光,比门外众人的目光更渗人。 “哎哟!这就是那城里姑娘吧!可真水嫩!” “哈哈哈!哪来的小娘子!看起来真好吃!” “要不哥几个晚上捉她出来品几口吧?” …… 屋外传来污言碎语,我被气的发抖,吐着粗气恶狠狠地看向沈莫沉。 “就是你!把我带到这鬼地方!我云苏儿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侮辱过!”我气不打一处来,却只敢对罪魁祸首撒气。 只见他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啪的一声又将门开启。 门外嘈杂戛然而止。 我在屋内看着阳光照射进来,映着沈莫沉宽大的背影。地上,金黄的阳光笼罩了一个黑色影子,那人披头散发,身形线条分明,几分矫健几分匀称。 “今日开始,我沈莫沉与这渔村再无干系。”许久,他发话了,语气浑厚,令人震服。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清他因隐忍而紧闭的双目,看不清他心中的伤心与不舍。 …… 一片沉默。 “呵呵!你这野小子!自称沈莫沉?就你还沈莫沉!”一不知好歹的村里年轻人嗤之以鼻道。 “呵呵!听闻沈莫沉杀人无数!你这孬种杀一个给爷几个看看啊?”另外一人挑衅道。 “杀谁?”沈莫沉长腿一迈,走到发话人跟前。 他身高高出对方足有一尺,那人只到他胸口处。忽的一下沈莫沉抬起手,在那人肩上重重一拍!啪——好像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只见那人面目由嬉笑变为狰狞,疼得说不出一个字,咿咿呀呀好似孩童学语一般在地上扭曲着。 “啊!”众人大惊,纷纷轻叹。 “啊!!!妖怪啊!!!这野小子真是魔徒啊!!”闹事人大叫着,拨开人群撒腿便跑,样子狼狈极了。 我心中暗爽,装起胆子走到沈莫沉身旁,轻轻抚着他的背部,以安抚他脆弱的情绪。 他微微侧头,面无表情。 “阿沉你……”村里老人欲言又止,刚开口便又收了回去,长长的叹着气。 身旁,阿青娘抱着丈夫,眼里的泪水哗啦啦的流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满眼失望的看着沈莫沉,失望中夹杂着许多的不舍,我心头咯噔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下一般,重重的砸在柔软处。 “对不起,打扰了。”沈莫沉闭着眼,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眼角一抹闪亮一晃而过,“对不起,阿娘,阿沉不会再回来了。” “呜啊啊——”这下,阿青娘彻底崩溃了,跪倒在地上痛哭着,“我就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从我捡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并非常人!可我不舍啊!我不舍!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呜呜呜……” 阿青娘嚎啕着,嘶吼着。 而沈莫沉却当没听见,充耳不闻。他快速收拾好东西,督促我穿好衣衫,拉着我直往村口走去。 身后,阿青娘的痛哭声、老人们的责备声、孩童们的询问声不绝于耳,随后渐渐消失。 安静的,只听到我和沈莫沉脚踏草地的声音。 噔噔……噔噔噔…… 第二十章 黄沙地 沈莫沉就这么拉着我一直往西边走,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歇半分。我不知道他此番舍弃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想,这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吧。 我就这么默默的陪他徒步走着,好像发泄一般,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重很深,无疑耗费的体力将更多。 …… “够……够了!等等!”没有武功底子的我被这强力的赶路累得气喘吁吁,喘着粗气狠狠的甩开沈莫沉的手。 他走出多我两步的距离,僵直的站着,似行尸走肉般独留背影,除了肩膀因呼吸的频率而略微的上下浮动外,一动也不动的。我原本因劳累扭曲的表情一下子缓和了,皱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沈莫沉。”我轻声呼唤。 “……”仍旧一动不动。 “沈莫沉,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我试着询问道。 “……”他不语,肩膀却颤了颤。 见他没有继续向前走,我随意找了块草地便坐下,让阳光肆意洒在身上,暖哄哄的。坐了一会儿,看到他仍像雕像似得杵在原地,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他……不会想不开吧? “沈莫沉?” “……” “沈莫沉你在干嘛啊!”我忍无可忍,一股脑冲到他跟前。 只见他眉头紧锁,垂着眸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这么愣着,像极了街口患有脑疾的王大狗,这与平日里叱咤风云的沈莫沉形象是完全不符的。我被这副模样逗乐了,捂住嘴试图不笑出声音。 “咯咯……”我像小鸡叫一样笑出了声。 他兀的回神,瞪大双目死死盯着我,他似乎被我的笑声拉回了现实,眉头舒展,唇齿微张,嘴角上扬,一弯似笑非笑的眼眸与我对视上。我将他的瞳孔看得仔细,色泽均匀,少有的深褐色如同染了墨水一般,褐到黑,十分亮眼,真美。 “你嘲笑我?”他一眨眼,眼神由惊愕变为犀利,眼里散发着冷光,斜视着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你你你你……你杀我做什么!你杀了我不久白离开渔村了么!”我被威胁得口齿不清了。 “……” 说完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好不容易将他从痛苦中拉出来,又提渔村干什么!想到这,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脑袋,转而拉耸着肩膀,要和他道歉。 “对……对不起……”我像蚊子鸣叫一样说着。 “什么?”他一挑眉,双手环胸,将耳根凑到我嘴边,挑衅的说着。 “对不起!!!!!!!”我对着他耳根大吼。 “嘶——”他猛地弹开,一手用力揉着耳朵一手抵在我的脑门上,将我隔得远远的。 “好你个云苏儿,”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到了一起,半眯着眼看向我,“第一次见你时被你狠咬了一口耳朵,如今又被你的河东狮吼吼到听觉尽毁。” “哪……哪有!”我羞红着脸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我耳朵和你有仇?”他苦笑着,放下抵住我脑门的手。 我无视他,生着闷气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没事了吧?没事就快走吧,哼。”我说道。 “素食姑娘,你走错方向了。”他略带笑意的说道,“西边在这边。” 我猛地一回头,愤愤的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我……我知道!我只是测试看看你知不知道!” “哦,这样。” …… 一路上,我走在前,他走在后,就这么走了很长一段,远远便看到前方有一草棚茶水站。心想,斗气斗了一路可真累死我了,总算有个歇脚地了。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一溜烟的冲到茶水站,独留沈莫沉慢悠悠的走着,选了个阳光充裕的位置坐下,用胜利者看弱者的姿态看着沈莫沉。 不得不说,沈莫沉从悲伤中恢复的能力挺强的,仅那么一瞬悲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概也是因为有这样一种自愈能力,他沈莫沉才能“扬名”于江湖吧,至少现在中原地带没人没听过他的名字。或许是因为有我个外人在旁,沈莫沉不好让情绪耽误太多时间,再怎么说也是如亲娘一般的救命恩人,就这么断绝关系,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会难过一阵子吧。不过,我露色于形,本身就是一种本事,这沈莫沉不光武功了得,管理情绪的能力倒也强,值得学习。 话说这渔村不是在海边就是在河边,有海有河的地方离西关处自是远得十万八千里,光凭我们步行的赶路得赶多久?不过看样子,这西关并不远,沈莫沉并没有借用马车代步的打算,那么这渔村究竟位于何处?平日里打到的鱼又是什么地方的鱼? 莫非…… 刚坐不久,老板娘便提着个茶壶讪讪的走了过来。 “姑娘一个人啊?好生歇息啊?我们这好酒好菜多着呢!这黄沙遍地的,我给你炒个蛇怎么样啊?”她边说边给我倒茶,我抄起一杯便大口喝起来。 “噗——”我被“蛇”这字吓得喷了一大口茶水,“谁……蛇……蛇!!???” 我云苏儿长这么大,别说吃蛇了,就连蛇的影子都没见到过,都城里倒是有专门出售泡制五毒酒的铺子,因为铺子老板生性怪异,我从来没踏进去半步,蛇这东西唯有在医书中见到过。在蜀山的时间里多学习理论,从没跟师姐们进山采过药,这遇蛇更是罕有之事。 老板娘不说我可没注意到,走着走着,由原本翠绿草地变为黄沙满地。 “呵呵……”老板娘尴尬的笑了笑,从腰间掏出抹布擦擦被我喷湿的桌面,“是啊蛇啊,前几天来了个和你一样大的姑娘,可爱吃这蛇了,乍一看,你和她长得还挺像呢!” “姑娘?”我放下茶杯,反问,“什么样的姑娘?” “嗯……”老板娘手指抵在唇边思考着,“身材火辣辣的,穿着一身鲜红纱衣,这鲜红色与我们这黄沙地可真不相称,所以多看了几眼。” 不用多想,绝对是梦梵。 “老板娘,请问西关还有多远?”我问道。 “姑娘,不点东西光问问题可不行,我这小茶铺可不是书阁啊!”老板娘面露难色,挥了挥抹布有些不乐意了。 我摸了摸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随即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拽着离铺子不远的沈莫沉坐下。我伸出手,摊开,一副讨债鬼模样。 “干嘛?”他面无表情。 “钱。”我抬首,斜视他,“我渴了,我饿了!” “……”他继续以冷静的神情看着我,数秒后,从袖里掏出几颗碎银。 我一把抢过。 “老板娘!给我炒个蛇!” “好嘞!等着!” …… 第二十一章 壮汉 “蛇?” 坐定后,沈莫沉捧起茶杯喝着,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啜了口茶,“刚我打听过了,梦梵来过。” 不得不说这黄沙地的茶可真浓,如同这里的人一样,透露着一股野性。入口浓烈,苦涩,余味甘甜。好喝! “我自是知道。”他淡淡的说着。 “哦……”我整个人拉耸了下来,随即又弹了起来,“我的白玉你拿了没有!还有你那会发光红珠!” 离开时我见沈莫沉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些衣物,我的白玉放置在阿青娘衣柜深处,不知沈莫沉有没有收拾。 只见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往日的淡定,喝了口茶,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白玉是你的,我不会忘了,但……”他用鹰般的眼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有一颗红珠?” “我……我……”我低下头,扯着衣角,紧张得什么都说不出。 云苏儿啊云苏儿,你怎么这么得寸进尺呢!气氛一缓和下来便管不住自己嘴巴,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啊!我这么埋怨这自己,在大腿上狠狠的锤了一拳。 “罢了,我早就想到你会怎么做,”他再次举起茶杯,目光眺向前方,“可我这红珠,并不会发光。” 呼呼……我长长呼了口气,还好没被灭口。 “这红珠会发光!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服气,继续说着。 “不会。” “会!” “不会。”他皱眉。 “会!”我一心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不信!我让它发光给你瞧瞧?” “好啊。”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随后从怀中掏出红珠。 我伸出两手,摊开,示意他将红珠放下来。 随着红珠的接近,我的心跳再次加快,就像第一次见到这红珠一般,它好似能掌控我的心跳。 扑通扑通——心跳节奏不停。 红珠落入我手心的一刻,红光闪烁,这光芒微弱却亮眼,即使在这烈日下的黄沙中也能看得清。我欣赏着这一抹红,抬起头傲气的看着沈莫沉。 怎么样!信了吧! 刚想这么说着,却看到他惊讶万分的表情。 唇齿微张,微微半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以及我手里的红珠,他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我艰难的读着他的唇语。 真的是你…… 他这么喃喃自语着。我不解,把红珠还给他,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莫沉?” “啊……”他回神。 “我发现你真的很容易走神诶!” “嗯,看来这红珠的确会发光。”他回过神后,漫不经心的说着,随即继续喝茶。 “什么嘛……”我抽回手,“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这才注意到,这小茶摊并非只有我与沈莫沉一桌人,在隔着我们有一桌距离的地方,坐着几位身着暗色斗篷的西关人士,他们肤色黝黑,身材矫健,正大口喝着酒,桌上净是我没见过的食物。这茶铺虽然简陋,但五脏六腑样样齐全,一摞摞的美酒以及笼子里各色奇珍异味说明了一切。也罢,我们只是来歇脚的。 这几人一边喝酒,一边有意无意的看向我们,看起来不怀好意。 我被盯得发毛了,用肩膀撞了撞沈莫沉,耳语道。 “那几个汉子好可怕。”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可怕的人?”他玩味的说着,全然不将壮汉放在眼里。 “……”我无言。 片刻,老板娘手捧托盘风风火火的从厨房走了出来,托盘上净是好菜。 啪——由于菜盘子太大,老板娘一个不稳将盘子“摔在桌上”。 “这是姑娘的爆炒蛇肉。”她笑着说。 啪—— “这是那桌的几位爷请你们的,骆驼肉干。” 那几位爷指的是那些壮汉吧。 “骆……骆驼驼?”我惊讶的反问。 “对哩!这骆驼肉质棉弹,在这黄沙大风的吹拂下自然风干,味道好得很!尝尝!尝尝啊!”老板娘用下巴指了指这盘黑色块状肉粒,强力推荐道。 我被她说得都馋了,伸手便想拿过来吃。 “谢了,无功不受禄。”沈莫沉只手拿起肉干,硬生生的放回老板娘的托盘上。 “这……这我很难做啊……肉都切好了……”老板娘尴尬的笑着。 “那便送给老板娘你吃了。”沈莫沉目视前方,拿起筷子便夹起一块蛇肉,“好吃。” 老板娘见状,叹了口气走开了。 不知道这几个壮汉是出于什么目的讨好我们,这下好意不受领,几个大男人的面子上自是过不去,眼看他们坐不住了,抄起家伙便气势汹汹的向我们走来。 一股强烈的汗臭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捂住口鼻,小小的喝了口茶水才缓过气来。 “臭小子,给脸不要脸!爷几个本来打算用老板娘这罕有的骆驼肉换你的宝物,既然不领情,爷几个只好抢过来了!”领头的壮汉率先说话,满嘴的出言不逊。 宝物,该不会说的是红珠吧? “……”沈莫沉不语,喝着茶吃着肉,全程眼神涣散,目中无人。 “臭小子!挺嚣张啊!看爷几个不打死你!”壮汉大吼道。 领头壮汉步步逼近,伸出手拧着我的衣领便将我狠狠地甩了出去。 “啊——” 啪——我重重摔在隔壁的桌子上,浑身疼痛,这疼痛感与在蜀山被林啸坤甩时是一样的。背部一阵阵的刺痛感,我痛苦扭动着,疼出了眼泪。 眼看壮汉的手就要碰到沈莫沉了,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莫沉……小心…… “吃饱了。” 只见沈莫沉快速放下筷子,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闪到领头壮汉身后,将壮汉手臂向后一拽!啪——随即壮汉在空中甩了一圈,最后以及其扭曲的姿势栽倒在摊外的尘土中。 来不及反应,沈莫沉右脚尖一顶,左脚以右脚为重心叉开朝四面踢去,余下的几名壮汉皆朝铺外飞去,十分精准,没有砸坏任何器物却将他们好好的收拾了一顿。 我艰难的半撑着身子,看到他们在黄沙地里痛苦的扭曲着,画面有些滑稽。 站稳后的沈莫沉拍了拍沾上灰的衣物,伸出右手朝向我。 “没事吧?”他薄唇轻启,语气多了几分温柔,恍惚中有几分江羽的影子。 “嗯……”我忍着余痛,搭上了他的手。 第二十二章 沙尘 随着逐渐的深入,满眼黄沙映入,我们离西关越来越近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夕阳映衬着这遍地的黄沙,画面和谐极了。在夕阳的照耀下,黄沙格外耀眼,似乎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行走在上面就如同踏在黄金地上一般。戈壁中除了一些麻黄、沙拐枣等耐旱植物点缀其间,很少有植物生长,动物也远走高飞了。茫茫黄沙滩上布满粗砂、砾石,踏在上面,沙沙作响。 啪嗒啪嗒—— 二人一马慢速的在这遍地黄沙中行走着,他牵着马,马儿驮着我,落日无遮掩的暴露在天空中,耀得我有些头晕目眩。 沈莫沉就这么走着,独留背影给我,好似这松软的黄沙地以及灼热的太阳与他全然无关。暗色长袍的下摆被带着细沙的热风吹起,忽起忽落。我在他身后看得愣了神,好一副满满江湖味道的画,潇洒、孑然一身。 “沈莫沉,你给我解释一下。”我抬高音量,以免被这呼啸的风声盖过。 “……”他微微侧首,不语,橘色的日光透过着棱角分明的鼻梁和尖尖下颚,画面美极了。 “你这马儿哪来的?”我说话更大声了。 “从那几个粗鄙之人身上顺来的。”说完,他摆正了头,“算是伤到你的安抚费吧。” “……”我无言以对。一方面对他随手顺来的不义之马表示抵制,另一方面又赞同他所说的,他们伤到我了,需要给予代价的说法。 …… 啪嗒啪嗒—— 二人一马继续无言的走着,此时夕阳西下,圆圆的太阳只露出半只脑袋,怕是要下山了。 我抬首四顾,看这黄沙漫地,四面虚无,并无歇脚过夜的地方,不免有些着急,我抚了抚被太阳闪的昏花的双目,干涩的嘴唇张了张。 “我好渴啊,沈莫沉。”我砸吧砸吧嘴说道。 “我知道。”他没有回头,目视前方的说着。 “天要黑了,沈莫沉。” “我知道。”他的声音同风儿一起飘入我的耳根。 “戈壁里要找掩蔽地过夜,我们得停下了。”我继续说着。 “我知道。” 我喘了口气,忽觉天色突变,四面八方传来呜呜的躁动声以及风儿呼啸的呼呼声。风来了,先是吹拂着微风,掠起我们的发丝以及身上的衣物,黄沙地里响着一片轻微的簌簌声。 “你知道个啥!你看看这四面八方光秃秃的哪有歇脚地!你想让我们卷进这黄沙里吗!”我严肃起来,对他吼道。 才刚说完,突然风扬得喧嚣,地表的细沙被一层层的吹起,原本安静荒凉的黄沙地瞬间喧闹了起来,空气浑浊,视线也模糊了。风卷起的细沙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整个黄沙地,视野范围仅剩三尺不到,而此时沈莫沉的背影如同套上纱衣一般,朦朦胧胧仅能看清轮廓。 马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一个劲的嘶吼,脚步凌乱,按捺不住的慌张。 我也慌了,张了张嘴想大叫,却被嘴里焦涸的干渴感逼了回去,无助感蔓延全身。 十八年养在都城的我从未出过远门,更别说来到着风土面貌截然不同的西关地带了,对眼前风貌变故的惊叹可以藏在心中,但对于这令人慌乱风沙四起的场面我完全不淡定了。想跳下马,却对马术一窍不通,唯有坐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干着急。 “快要到了。”沈莫沉的声音再次随着风飘进耳根,冷静而决绝。 紧接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一个迅捷的转身,一翻转便翻转到了马背上与我同骑。此刻我们的距离十分靠近,他的胸口紧贴着我的后背,宽阔的臂膀环住我,双手绕过我操控着马缰绳,只见他以不重不轻的力道一扯,马儿瞬间冷静下来,而后渐渐加速、奔跑,穿梭在这看不清方向的沙雾中。 因为害怕,我蜷缩在他胸口,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独有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味道,从他鼻腔出来的细小气息若有似无的扑打在我的肩颈上,传来阵阵酥痒感,他呼吸均匀,随着他胸口的起伏我的呼吸也跟着均匀起来,在他的胸怀中渐渐放松,恐惧感也渐渐消退。 马儿好似拥有无限的体力一般,奋力奔跑着,或许这份精力是来自于对求生的渴望,它知道,唯有循着驾驶人操控的方向奔跑才能获得生的可能,否则只会被这逐渐猛烈的黄沙卷入,深深埋在尘土中。 沈莫沉好像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表面平和,但我能感受到他渐渐上身的体温,以及布满紧张意味的脸庞,他双唇紧闭,双目锁定前方,眉头紧锁,全神贯注。 这是要去哪儿?我不知道。 快要到了吗?我也不知道。 唯有跟随、相信。别的不敢说,这魔徒沈莫沉看似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相处之后我知道,他并非不靠谱之人,他做出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能带着我冒着黄沙赶路,就一定能将我们引到安全的地方。想到这,我的心安定了下来,轻轻的靠着他的肩膀,舒心。即使脑子早已被这骑马的起伏震得头脑晃荡了。 …… 风沙四起,除了漫眼的黄沙,视线中再无他物,我有些绝望了,眼睛被沙尘入侵得眼泪直流,低头揉眼,擦除多余的沙尘。 抬眼间,风沙扫过,时而带着薄沙时而卷着厚尘,一屋顶圆润身形四方的建筑物轮廓若明若现,金色的屋顶在这阴沉的风沙中扔显得耀眼十分,我定睛一看!是房子!是房子没错! 只见房屋四周沙地如同海潮一般,一个个的沙浪向四周涌去,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周围的沙地揭去一层又一层。建筑四周又有旋风,一股一股的,将黄沙卷得好高,像平地里冒出孤烟,打着转儿。这样一幅热闹的画面,我内心不禁升腾起忧虑,这屋内,似乎比外边的滚滚黄沙更危险。 瞬间来了精神,我支起身子,雀跃的回头看向沈莫沉。 只见他眉头舒展,朱唇轻抿,微微上扬的眼角似笑非笑。 到了,从他的表情中我读懂,到了。 第二十三章 花居阁 沈莫沉带着我骑马绕过沙丘,避过旋风口,安全“着陆”在建筑物的马厩处。 才刚一到马厩门口,门内人快速拉起门闸,以至于我们能迅速进入而不让风卷着沙侵入整个马厩。马厩四面搭得十分结实,密不透风、风吹不倒,两名着装马童牵引着我们扣好马便将我们引入建筑物内。 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一间客栈,一间建立于这黄沙漩涡中的神秘客栈。 客栈内金碧辉煌,与马厩的破烂以及屋外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面好似与世隔绝一般,屋外的风沙与它全然无关。 坐席与坐席间以一帘珠帘相隔,纯白色的石墙上方镶嵌着金色的雕龙玉凤图案花边,灯火辉煌,喧闹万分,好似这黄沙中所有无处可归的人都聚集到这儿了。整个大堂中心设置着木质旋转扶梯,直达楼上客房,扶梯后方则搭建起一半圆形舞台,脸戴面纱身着纱衣的舞女们正搔首弄姿的跳着舞,台下食客众多,皆挥舞臂膀摇头晃脑,看起来十分尽兴。 在小二的指引下,我俩入座于大堂内唯一的空位——正对着舞台中心,大概是这位置太过于显眼没人敢入座,而沈莫沉这等魔徒岂会怕这显眼之位。我们理所当然的坐下,我这才注意到,这件客栈在装饰真的十分用心,各种零碎小饰品恰到好处的摆放着,桌布上刺着特殊的民族花纹,就连盛酒菜的器皿都十分精致。 屋内热闹万分,没有谁会去关心屋外黄沙四起抑或这黄沙埋葬了多少人,他们只知道乐在当下,在这风情十足的客栈中享受着、等待着。 再看看沈莫沉,淡定的抿着小酒,表情从容,仿佛没有经历过刚才狂烈的风沙。这里的每一个人,于身于心,都很愉快。 在气氛的感染下,我也不由得开心起来,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嘴角不自觉上扬,屋外喧嚣再与我无关。 …… 我大口吃肉大口喝茶,忽的对上一炽热的视线。 此刻沈莫沉正用谜一般的神情看着我,他微微蹙眉,唇齿微张,深邃的眸子中透出来的尽是我看不懂的意味。我僵住,嚼了嚼嘴里的食物,咽下。 “怎……怎么了?”我歪着脑袋问道。 “这舞真好看。”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噗!沈莫沉你逗我呢!你这不是看着我吗,哪里看的是舞台?”脑袋歪向另外一边,视线与他紧紧对上,“刚才好险啊!” “是啊。”他收回视线,抬首直视舞台,金色盛酒器皿凑在嘴边,轻抿一口。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高挺鼻梁,薄唇轻启,下巴尖尖,好看极了。 真好看,我张嘴说着,却没发出声响。随即也将视线移回舞台,以闲适的心情观赏台上舞女扭动腰肢。 “不知客官们喝酒喝得可尽兴啊?这阁内姑娘的舞姿可否令诸位神魂颠倒啊?”一身着藕色秀衣的女人从旋转扶梯上缓缓走下来,扯着嗓子发出尖锐的女声。 她一下来,堂内奏乐人和舞台上舞女草草结尾,静下来听着她说。女人手持一把花羽扇,开叉的裙摆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随着她下楼的步伐若隐若现。好一副风尘模样。 “这是谁啊?”我轻轻凑到沈莫沉耳边问道。 “是这花居阁的老板娘。” 他微微侧目,转而将唇凑近至我的耳根,呼吸和说话的气息挠得我痒痒的。 原来这地方叫花居阁啊,真是个好名字,可这沈莫沉是何得而知的?莫非沈莫沉时常出入这西关之地?难怪面对猛烈的风沙也能做到淡然从容。 “这酒也过半了,是时候上大菜啦!”一转眼的功夫,老板娘已走到舞台中央,舞女们纷纷退下,偌大的舞台上只站着她一人,显得有些单调。 “梵儿!梵儿!” “呜呜呜——” …… 坐席间,有人呼喊着,有人吹着口哨,乱作一团。 梵儿?我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个名字,梵儿……梦梵……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是梦梵。”沈莫沉好像是能读懂我的心一样,直视前方,淡淡的说着,声音却清晰入我耳。 是梦梵!我大惊!梦梵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怎么……” “她从小在这长大,会出现在这儿并不奇怪。”未等我说完,沈莫沉补充道。 “哦……啊!”我大惊。 只见舞台上方一金色丝绸缓缓落下,丝带如波浪般落下,一身着红色纱衣女子双腿缠绕着丝带,随着丝带落下,场面即美艳又惊险。女子身材细瘦,肤色白净,一红一白的鲜艳对比使人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视线,蛮腰一扭丝带如浪潮汹涌波动,她双手如羽翅舒展,像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最后踏着脚尖轻盈而又稳健的落在舞台正中央,落地瞬间音乐、掌声四气,十分震撼。 这一袭鲜红,还有胸前若隐若现的两团白玉以及媚惑的眼神,是梦梵没错,身材、样貌都专属于这位危险的蛇蝎美人。 我不由得心跳加快。面前的女人上一次见面还凶狠模样的要杀掉我,再次谈及她又是关于她在我身上下蛊虫的事,这一次见面又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藏红花香,浓烈而危险。 再想到沈莫沉与她的传闻,我不由得移目至沈莫沉身上,但他仍一脸淡定,安静的品着酒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萧瑟四起,梦梵随着音乐扭动着,她的舞蹈不同于之前平凡的舞女,能看出她的功底很足,舞姿力道时柔时强,恰到好处,加上她美艳的外貌以及火辣的身材,更是看头十足,我一深闺小姐都看到血脉喷张,羞红了脸。 她举手、抬足,韵味十足,胸前花白若隐若现,下衣摆随着舞动起起伏伏,能清晰看到她细长的大腿,这样的画面,我竟不觉得十分风尘,反而被她自有天然的女性味道深深吸引,这才是男人们真正喜欢的女人模样吧,我心想,看愣了神。 她跳的入神,一双上翘的眸子总是看着侧下方,忽然音乐激烈起来,她抬目定睛,目光与我对上。 她首先看到沈莫沉,随即视线快速转移至我身上,眼神犀利透着冷光,视线上的烦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舞姿,反倒是因为看到旧情人的关系,她扭动的力道更加加重,似乎要将自己翻转过来一般。我被她死盯得发慌,不露声色的往沈莫沉背后躲了躲。 “沈莫沉……”我轻轻唤着他。 “……”他侧首,皱眉。 “我有些害怕。”我干脆整个人躲到了他背后。 第二十四章 上房 乐毕,梦梵缠着绸带缓缓上升,从天而降的她又回到楼上,不见踪影,她的出场至退场皆充满神秘气息,令人猜不透。 台下众人仍意犹未尽,激动的大喊着。 直到梦梵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提着的心才落下了,从沈莫沉背后探出头,确认梦梵消失在楼阁里后才敢露出身体,再看沈莫沉,抿着小酒,轻轻鼓着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这蛇蝎美人与魔徒的风流事从未有过一样。 酒足饭饱,我掐指一算,到了该休息的时辰了。 “沈莫沉……”我轻声唤着沉浸在表演中的沈莫沉。 “怎么?”他侧首。 “我累了,找小二要两间客房吧。” 他扭头,皱眉,一脸鄙夷的看着我。深邃的眼,细致的皮肤,一览我眼底,好一个美男子啊! 随即他转正身,微微抬首,手臂轻轻一挥,四面站着的店小二纷纷哈着腰走过来,直到有一位店小二身子碰到桌面其他小二才散开,这副殷切样子,好似沈莫沉是这花居阁的头等大客一样。我不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 “两间上房。”沈莫沉神情泰若,薄唇轻启,一副富家少爷模样。 “不好意思啊客官,本店只剩下一间房了。”店小二晃着肩膀说道。 “什……什么!”我大惊。我云苏儿要和沈莫沉共居一间屋子?这情节可只有在话本中才会出现,要不要这么巧合? “对哩!正如同这酒桌一样,客观来时只剩这一桌,住店自然也只剩一间了。”店小二甩了甩抹布,“这大漠黄沙的,看看这儿的客人,谁看起来像是出的去的?” 他的意思是,有多少人吃喝就有多少人住店,不多不少一间房,情理之中。 “领我们去吧。”沈莫沉大口喝下最后一口酒,淡淡说道。 我怎么觉得,沈莫沉,他,好像知道,只有一间客房?所以他才会这么泰然自若?这是我的错觉? 我忽的跳起来,双手护住胸前,以防备的姿态和戒备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死死地看着他。只见他撑着腿缓缓的站起来,掠过我径直走到楼梯口。 “我对你这干扁的身材没兴趣。”路过我时,他嘲讽的说道。 “你……”我气不打一处来,却无法还口,低头看看自己,瘦弱,如同白纸一般的身材。 这沈莫沉,真想掐死他。 …… 在店小二的引导下,我们顺着旋转楼梯一路上楼,一览堂内人多的热闹场面,从热闹到清静是大堂到客房的变化,客房与大堂相隔并不太远,却能完全阻隔来自楼下的喧闹声,还人一个安静优雅的休息环境,不得不说这花居阁可真了不得。 路过一间又一间客房,我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最后一间房间便是在这儿了。要说清静,这间房间恐怕是最清静的吧。 “二位客官请进。”店小二拿出锁匙推开房门,弓着腰请我们进去。 沈莫沉首先走进去,我跟紧随后。 进去的一瞬间我便被这豪华且特别的装饰所震撼,不同于中原客栈的干净随意,这件客房更多体现的是舒适与奢华。房屋正中间是一突起高台,摆放着可容纳至少四人的柔软圆床,圆床上方悬挂着羽纱,绒绒的白色皮草就这样安放在床底下作为地毯,床前正对着的是以檀香木精致而成的梳妆台,台旁放置着一雕花躺椅,房间另一边以几张柔软椅凳和铺着金色桌布的圆桌填满,我仿佛置身于宫殿中。 “哇……”我不由得惊叹,睁大双眼,活生生像个乡巴佬一样。 “二位客官好生歇息。”店小二见我们都进去了,便轻轻将门关上。 …… 沉默,无尽的沉默。 此时屋内仅剩我与沈莫沉一人,虽然他现在正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我呆坐在圆床边,有些紧张,脑子里回转的净是那日在藏书阁撞到的他与梦梵缠绵的场面。空气安静了,我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嘎吱嘎吱—— 忽的,沈莫沉摇起了躺椅,发出木头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我脑内一阵乱想。 不行,不能和这混世魔徒共处一室,且不说他会不会对我怎样,如若被不知身在阁内何处的梦梵晓得了,岂不是会被她毒得骨头都不剩了?想完,我壮起胆子走到沈莫沉跟前,身体却颤颤巍巍的。 沈莫沉闭着双目,眉头舒展,嘴角松弛,十分放松,一脸闲适。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示意沈莫沉注意听我说话。 只见他睫毛颤了颤,停止摇晃躺椅,空气忽的又安静了下来。 “怎么?”他薄唇轻轻动了动。 “你……你出去!”尽管脑内早已组织了一大串逻辑完整的语言,在开口的一瞬间我还是语无伦次了。想到他与梦梵那场面,我不由得蹭的一下羞红了脸。 “放心。”他仍旧闭着眼,淡淡的说,“这房间是你的。” 他的话语令我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他会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药水在这,和我一起睡,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并未如此打算,我不由得好奇。 “那……那你睡哪儿?”我问。 “怎么?”他轻轻抬眼,满眼魅惑,“你还想留我下来不成?” “呸!呸呸呸!走走走!快走吧你!”我被他调戏得头皮一阵发麻,低下头说道,神情紧张。 “哦?”沈莫沉忽的站起来与我面对着面,“是吗?” 他挑衅的说着,翘着下巴看着我,步步逼近。 我被迫往后挪动,皱着眉,红着脸。 忽的小腿被什么东西妨碍到,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坠倒,我害怕的闭上眼。腰间一股强有力的力道随着我坠倒的瞬间加重,随着我一同我坠入一片柔软之中,睁眼便看到沈莫沉放大的脸庞,我们面部距离不足一个手掌,我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扑打在我的唇上,阵阵发痒。 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热流蔓延全身,此刻的我一定是发着红光的。 扑通扑通——我又听到了激烈而又快速的心跳声。 空气中弥漫这暧昧的味道,此刻的沈莫沉正一手抚着我的腰间,一手半撑着床压在我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包围吓得无法动弹,唯有红着脸瞪着目。而他,眼里净是柔软的东西,我似乎看到他眸子间闪着光。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我被这逼近的距离吓得不知所措,闭上眼打算逃避这一切。 快从我身上下来吧,沈莫沉。我想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十五章 亲吻 快从我身上下来吧,沈莫沉。我想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得浑身瘫软,使不上任何力气,闭着的双眼忽觉面前一团黑雾压下,唇齿间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哈……我动了动唇,倒吸一口凉气。 此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觉得呼吸困难浑身燥热,唇被另一张柔嫩的唇死死的堵住。 “唔……”我喘着气呜咽着,唇却被压得更死了。 意识有些恍惚…… 啊! 我忽的惊醒,用尽全身力量将沈莫沉狠狠推开。 咚—— 他像是没了骨头一般,任由我推开,重重的摔在羽白地毯上。 我用力擦拭嘴唇,唇上仍残留着余温,泪珠子啪嗒啪嗒流了下来,即使视线被眼泪覆盖的模糊我仍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见我泪流不止,不羁的沈莫沉好像有些慌张了,他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皱着眉,扶了扶额。 沉默,许久的沉默。 “对不起……我……”他先开口了,抬了抬眼,尽是失落与自责。 “呜呜……”我仍抽泣着,瞪着他。 我的眼泪一流下很难止住,情绪一上来便停不下来,此刻别说是冷静下来了,我连自己的眼泪都管不了。 “我不知道……”他咬了咬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么一句。 “你以为我是梦梵吗?”我抬高音量,带着哭腔,“我云苏儿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无理对待过!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可是……” “可是……只有你杀掉我的份,我甚至不能伤到你一分一毫。”我语气弱了下来,愤恨自己的弱小。 “……”他忽然站了起来,一弯深褐色的眸子与我对视上,走向我。 我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有些害怕。 “云苏儿,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到那样的你就忍不住吻了下去。”他直勾勾的看着我,表情坚定,“我会对你负责的。” “哈……”我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腰间一股强有力,我双腿腾空。 沈莫沉用单只手臂便将我拉扯起来,环抱着、然后落地,我就这么稳稳当当的站在他的正前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腰间力道加重又将我扯回他的面前。 “我……我不要你负责!呜哇呜哇呜哇……”字未说完整,情绪便上来了,再次止不住的流泪。 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温柔的在我脸上落下,轻轻的擦拭着。 阵阵发痒。 片刻后,他松开了我,径直往门外去。 “夜里凉,盖好被子。” 嘭—— 撂下这一句话后,沈莫沉重重摔门离去,留我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到现在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沈莫沉做了什么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丁点都摸不到头脑。 他喜欢我?不可能,我自认为我没这等魅力让他喜欢上。 他是个花花公子?我不太确定,从短暂的相处中我看出来他并不像喜好女色之人,相反,他很靠谱。 他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我越想越不确定,被自己这没羞没躁的想法吓得想拍死自己。 啊……云苏儿啊,你就认了吧,就当自己被街口的大黄狗舔了一口吧。 我想着想着,眼皮打着架,视线渐渐模糊,是时候睡觉了。 …… 夜里,渴得发慌,从偌大的圆床中央爬起来,扑着漆黑倒了口水喝。喝完后竟觉肚子有些饿了,随即整理衣衫,打开大门,打算下楼寻些吃的。 深夜里的花居阁仍灯火辉煌,仅有少数客房熄着灯休息,看样子堂内应该是有东西吃了。我加快脚步下楼,想赶紧填满空荡荡的肚皮,晃眼看到一间房,房门雕花,珠帘隔著,大门半掩着好似在告诉我让我进去,我如同着了魔一般控制不住步伐的向这门走去。 里面住着谁呢?这房间看起来并不像客房,说起来倒更像舞女们的房间,但据我所知,舞女和小儿门都住在一楼厨房旁的几件房内,那么这里住的是谁呢? 好奇着,手早已轻轻推开门,大步打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忽明忽闪,昏暗的灯光将人的影子印在墙上,入门便看到中心摆放圆床的四周挂着珠帘,珠帘内隐约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 “啊……阿沉……”珠帘内传来女人绵软的声音,带着娇喘。 我内心一惊!糟了!我是不是误入他人房间了。 等等……阿沉说的该不会是沈莫沉?这声音几分熟悉几分陌生,与梦梵的极为相似,该不会…… 我一边想着,不由得放轻脚步缓缓靠近,珠帘的遮掩加上昏黄的灯光,致使我看得不太清,隐隐约约看到圆床中央横躺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肉体,颜色花白似乎赤裸着。 “啊……” 随着女人的娇喘,人影晃动,不可直视。 二人在行苟且之事。 “啊!”我被吓得轻喊了一声,撒腿便想快速跑出房间。 谁料双腿相绊,一个不平衡—— 哐当—— 我重重的摔倒在毫无屏障的石板地上,浑身疼痛。 “哎哟……”我翻滚着,因为疼痛而忍不住哎哟哎哟叫着。 珠帘内一阵动静先是停止了半分,随即悉悉索索躁动起来,听起来像在穿戴衣物。 “谁在哪?”一凌厉女声响起,带着几分抚媚。 我勉强撑起身子,看到珠帘内一高大身影越来越近,披头散发,臂膀宽厚,我能透过帘子看清他漆黑的双眸。 糟!我得跑了!不然被沈莫沉她们看清我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坏了他们的好事,定是会没了性命啊! 我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蹭的跑出房内,这速度是我只有在踢蹴鞠时快速躲球才有的。我快速而轻盈的飞奔着,以保证自己完全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在转角躲了起来,喘着粗气。 哗—— 听到房间大门打开的声音,数秒后,啪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还好,没被发现。 但…… 我用手抚了抚咚咚跳着的胸口。 怎么觉得这里…… 有些闷闷的…… 我不解,长长呼了口气。估计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收了点内伤吧,晚些再去寻些治理内伤的药材炖了喝。 呼呼,下楼找吃的去。 可胸口…… 还是感觉怪怪的…… 第二十六章 花香 一整夜没合眼。 清晨,沈莫沉从梦梵屋里回来,即使他是轻轻的带上门,浅眠的我仍能感受到他。 他轻带上门,如风一般走到躺椅处,安然躺下,闭目养神。 我似睡非睡,好似清醒又好似迷糊,随后因困倦袭来,陷入深眠。 …… 鼻尖飘来四溢的花香味,浓烈却不刺鼻,我睁开眼。 刺眼的白光一瞬间侵袭视线,我不得不多眨几次眼来适应,身旁的人轻声攀谈着。 “你就这么确定?”绵柔女声。 “嗯。”听到沈莫沉轻声应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女声抬高音量,转而顾及到“熟睡”的我,又压低了嗓音,“她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我亲眼所见……” “可不可能,”沈莫沉拉长音调,“还得看你了。” 语毕,二人便再也没发话,空气沉淀下来,我睁开眼看向声音源方向,发现二人皆皱着眉头,一脸深意的看着我。 看着横躺在床上,刚睡醒浑身邋遢的我。 女人是梦梵。 浑身不自在。这个女人,上次见面还想杀了我,我在脑海里想象过许多种再次见面的场景,例如她气红了眼扑过来便想将我动脉咬断,再例如我苦口婆心以口舌说服了这蛇蝎美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些都没有,只剩下尴尬的我,以及淡然的她。 而面前的两个人,是昨晚我所撞见的两个人没错,我不由得觉得十分紧张和尴尬,同时一阵羞耻心上泛,随即羞红了脸。我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她们半分,好像该羞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们。 “你自己看看吧,”沉默良久后,沈莫沉松开环抱的手臂,摊摊手说道。 梦梵双唇紧抿,朱眉紧锁,倾城的脸蛋上多出许多分忧虑,一个点头,示意沈莫沉出去,她要和我单独相处。 沈莫沉回敬一眼神后,大步踏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刚睡醒的我意识还未清晰,但对于梦梵的恐惧却是出自本能,沈莫沉刚把门带上的一瞬间我就蹭的跳了起来,朝门口狂奔。 “等……等等我啊沈莫沉!” “云苏儿。”梦梵站在原地,与我相隔半间房的距离,她冷静又轻声的唤着我。 我的心忽的软了下来,好像,今天的她没那么可怕吧。我立定,回头,怔怔的看着她。 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梦梵穿着一身素衣,乳白色的衣衫上罩着一件雕花白纱,乌黑秀发以金色发髻别住。这不是她的风格,这与深爱红色的她大庭相径,但,这身净白并没有同她想排斥,相反,很适合她。 于是我壮起了胆,眼神锁定着她,缓缓走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与上次在阁内疯狂的她完全不同。 大概是内疚于对我下蛊吧,我这样想着。 “梦梵……”我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你……还好吗?” 她微怔,随即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她笑的幅度越来越大,面目变得狰狞,“绝对不可能!你这浑身中原味道的女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放肆的笑着,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说着说着笑声渐弱,她一手捂着脸,从指缝间死死盯着我。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我这浑身中原味道的女人有什么是可能的?我被她说得混乱,脑里净是各种胡乱的猜测。 我一阵发慌,好像,今天的梦梵还是很可怕啊,而且胡言乱语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靠近她的步伐停下了,我下意识的后退。 “梦梵,我没有和你抢男人,我只是跟着沈莫沉来找你,解决我脸上蛊毒的事情。”在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后,我意识清晰的说了起来。 “蛊毒?”她停止大笑,放下手,“我看看。” 说罢,她快步走到我跟前,浓烈花香扑鼻而来,刺激到我的鼻腔,瞬间被一团香气包围,有些晕眩。她纤细的手指忽的捏住我的脸,脸部的肉因为手指挤压而挤到一起。 她的指甲很尖锐,是的,可以用尖锐来形容,甲面上涂着艳红的蔻丹,在净白纱衣中若隐若现,尖锐而鲜红的,如同刀子一般,我身怕自己转脸间脸就被着艳红指甲割破,我被吓到了,却不敢动弹。 “嗯……”她脸凑近,哼哼着,似乎在思考。 柳叶眉,上翘的眼角内是两颗深褐到发红的明珠,薄而细长的嘴唇微微抿着,脸部线条很是流畅,像是用刀子精心雕刻过一般,好一个毒蝎心肠蛇美人。 近距离的看到她的脸,我还是被她倾城的美貌惊艳到了。人说冷艳美人只可远视不可亵玩焉,而现在,这美人与我距离可不足一尺。我咽了咽口水,满是紧张。 “这毒……”片刻,她放下捏我脸的手,并退出半步的距离,垂下眼,欲言又止,“你有没有听过北方异族的故事?” “啊?”我大惊,异族被灭之事,在中原人人闻之丧胆鲜有主动提起的,梦梵作为异族遗留血脉,竟敢在一中原人面前坦然提起,她就不怕暴露自己?不怕我是贪图名利之人将她卖了? “我告诉你吧。”她抬首,又退出了半步,“这蛊虫是异族所独有的,以百毒为食,常人中蛊必死无疑,但也有个例外。” “什么例外?”我赶紧接着问下去。我没死,我大概就是那个例外吧。 “……”她顿了顿,冷冽的目光扫视着我,然后垂首闭目,“族内人就是例外。” “啊?”我的内心竟毫无波澜,不解她所说的,再次追问,“可我并不是族内人啊,况且,族内人的体质与常人区别很大吗?我自小养在深闺,怎么可能跑到你们北方异族去当个族内人呢?” 她抬首,肃目,眉头紧锁。 “十几年前,中原人有组织的来到我的家乡大开杀戒,死的死,被抓的抓,父亲母亲将我硬塞进泡制药物的药缸中我才得以幸存,我在这缸里呆了足足七天。”她说着,瘫软的一倒,重重的倒在柔软的圆床中央。 柔软的皮毛棉被包围着她,她一袭白衣与床融为一体,乌黑的秀发因为下坠的重力而散开,她肤色净白,腿部也露了出来,画面十分艳美。 “我很遗憾……”我轻声说着,不自觉的走到床边坐下,心疼的看着她。 “你不问我怎么出来的?”她闭着眼。 “你怎么出来的?”我顺势问,双手早已揪心的拽紧了被角。 “变成魔鬼了,自然就出得来了。”她笑了笑,说。 “可这与我中蛊有何干系……” “干系……”她重复着,睁眼,嘴角上扬,眸子里尽是嘲讽的笑意,“干系可大着了。” 第二十七章 重逢 “族人以百草为食,五毒为浴,自成百毒不侵的体质,对自族的蛊虫自是有所免疫。而我们产下的后代也延续了这一体质。”梦梵始终闭着目,好似在回忆着。 “可我……我是都城云府的千金,并不是什么族内人。”我说着,犹豫了半分,“况且,异族早已灭亡。” 她抬了抬眉目,扫了我一眼,软绵绵的动了动身子。 “你可听说过江流……” 啪—— 巨响,门被粗暴的踢开。 我错愕,正想转过头去,忽的被一结实的怀抱紧紧揽住。整个头埋在了那人的胸口里,眼前视线被死死遮住,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淡淡青草气息,混杂着尘土味,好闻又有些许刺鼻。 那人紧抱着我足有数秒,随即顺势将我一把揽起,迈着大步朝门外走去,我倒挂在他肩上,顿觉脑内热血涌动。 “谁……谁啊……放……放我下来……”我呜呜咽咽的说着,因为倒挂着,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谁?”那人停了下来,微微侧首。 我这才看清他的容貌。苍白的肤色全然没有血色,一弯明亮的眸子斜视着我。 “江……江羽!??咳咳咳!!”我惊呼,却因这高难度的姿势而被呛了个狗吃屎。 见我咳嗽不止,江羽这才将我放下,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我,而门后,沈莫沉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云苏儿你胆子真的特别肥。”江羽死瞪着我,好看的薄唇快速说着。 “呵!”我手捂唇前,开心的笑了。“江师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说罢,我身体微微前倾,双臂舒展,给了江羽一个大大的拥抱。 熟悉的青草气息再次扑鼻而来,他愣了愣,弓下腰,然后轻轻用手搭住我的后背,我们就这样抱了一个重逢抱抱。也是第一个抱抱。 与梦梵的谈话被我抛之脑后,静静享受着与熟悉之人重逢的喜悦。 江羽你终于找到我了,不枉我做了翻人箱倒人柜这等下等事,不枉我在那渔村数日所受的苦头,更不枉我穿梭在狂烈的风沙中…… 不过,我不是在渔村使用的白玉吗?他是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松开他,直截了当的问。 “可受了不少苦头。”他站正,满眼笑意。 “哼!都怪你那臭师弟!”我愤愤,看向沈莫沉。 只见沈莫沉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掠过我们,在床边坐下,随后一把将梦梵揽入怀中。 “一时兴起罢了。”他嘴角上扬,满脸不羁。 “你……”我竟语塞。 身旁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将我的紧握的拳头保住,我抬头一望,江羽牵着我,满脸冷漠看着沈莫沉和梦梵。 “师弟,要是云苏儿有半点差池,现在你可不能这么安然的躺坐着了。”他说着,言语犀利,我都被这震慑力吓的身躯一震。 看来江羽是动真格的了,与之前他俩对话时的责备不同,江羽这次真的很生气。 “谁的武功更高,师兄你还不知道吗?”沈莫沉轻轻捋了捋梦梵的发丝说道。 “那是从前。”江羽将我抓得更紧了。 “试试?”沈莫沉眉头轻佻,略带挑衅的说着。 “试试。”江羽应道。 说罢,沈莫沉一个起身,快速移步出去,江羽紧随其后。二人速度奇快无比,堪比凌波微步,刚还挤满四人的房间忽的只剩下我与梦梵。我与她对视着,二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梦梵懒洋洋的从床上下来,如风般飘过我。 “愣着干嘛?去劝架。”她红唇轻启,绵软的声音飘入我耳根。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奔跑出去。 沈莫沉的武功我算是见识过了,并且见识过不止一次,只能用厉害来形容,非常厉害,而江羽,我并未见过他公开使用武功,他的底子我全然不知,我真担心他会被沈莫沉伤到,况且这魔徒做事情全靠心情,即使是同门之情也保不准他会下重手。 江羽啊江羽,你可别出什么事情啊。 我快速的奔跑着,喘着粗气,而前方的梦梵仅是迈着快步,速度却比我快,江湖人与老百姓的差别就这么显现出来了。我真恨自己!恨自己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下楼,楼下大堂内净是虚席,小二们无所事事的倚坐在堂内各个角落。看来风沙过去,客人们赶路的赶路,忙碌的忙碌,各有各的事情,而昨晚那热闹的场面,也只有在风沙四起的时候才能看到了。 “外边有人比武!!!”不知是哪个多事之人喊叫,店内店小二门皆来了精神,一股脑的往门外冲,就连回避在里屋的舞女们也听闻迈着碎步走了出来。 我更加快了脚步。 …… 屋外,视野开阔,沙地平坦。艳阳当头,远处站着两个细长的男人,两人对峙着,衣衫随着轻拂的风沙忽起忽落,客栈门外,众人围坐一团,各个面带好奇观赏着这一幕。梦梵一溜烟的,也不知道她飘哪儿去了,管不了这么多,我忽的冲到二人中间。阳光十分刺眼,我不得不半眯着眼。 “有……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啊!”我吼叫着,生怕二人听不见。 然而他俩还是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一副随时干起来的模样。 “云苏儿,让开。”沈莫沉先开口,语气间尽是冷漠。 “不让!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打死我算了!”我不知从哪得到的勇气,大胆顶撞他。 “一手就能把你捏碎,你以为我不敢?”沈莫沉威胁道。 呵……我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硬着的心忽的软塌塌了。 “你敢?”江羽按捺不住开口,恶狠狠的威胁语气。 “呵呵。”沈莫沉不屑的笑了,一个快速飞闪到我跟前。 他的手高举过我头顶,似乎只一瞬便能把我捏成碎片。我害怕的闭上眼,沈莫沉气势汹汹,浑身充满戾气,如若我再继续顶撞他半分,估计我云苏儿将命绝于此。忽觉一阵风吹过,哒的一声,沈莫沉的手被江羽狠狠的打开。 “你若胆敢伤她一毫一厘,沈莫沉别怪我无情!”江羽说着,猛地一个上跳。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沈莫沉也猛地上升,二人一前一后跳到的另一片空地中,独留我一人矗立在原地。 只见二人拔刀相对,皆作前倾姿势,箭在弦上,只一瞬就会迸发。我来不及顾及其他,撒开腿,以尽可能快速的冲过去。 我要阻止这场决斗…… 第二十八章 “记忆” 我要阻止这场决斗…… 刀光剑影一闪而过,我顾忌不了这刀的结实锋利以及剑的纤长挺直,我要阻止这一场决斗,解决的办法唯有用身体去格挡。 沈莫沉和江羽近在咫尺,我只要再用力一些、再快速一些就能触碰到。二人面目狰狞,兵刃相对,单腿前伸做冲锋状,刀刃已出,杀意一触即发,我能清晰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双重杀意,这两个人,是真的想一决高下。蜀山大弟子与混世魔徒间的决斗,绝对是一次精彩而危险的对决,这一战若真的触发,非死即伤。事情从一个小的方面说来是因我而起,或许这两人的仇怨是常年累积而成,但毕竟导火线是关乎于我,云苏儿一定不会允许是兄弟反目成仇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用尽浑身力气飞冲过去,只见刀刃与剑刃距离越来越近,刀、剑还有我形成了三角对立的局面,我双脚一蹬用力一扑,总算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咚——我狠狠摔在沙地中,发出重重的闷响声。 面朝沈莫沉倒下,眼前的他正举着大刀,兵刃朝向我,如若迟了那么一瞬,这刀刃恐怕得狠狠的落在我身上将我剁成碎片,沈莫沉双手紧紧握着刀,双手因忽然的力道收回而青筋爆发,而他面目扭曲,双牙紧咬,赤目通红,最后用力向身侧一甩,刀远远的落在沙地中。 太好了,没真的打起来……太好了,沈莫沉没事,江羽也没事,太好了…… “还好……赶上了……噗咳咳……”我笑着,声音却不知为何变得十分不稳,甚至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铁锈味道蔓延整个口腔,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疼……胸口一阵又一阵的传来疼痛感,相比起来,摔倒在沙地中的疼痛感我竟丝毫没有感觉。 低头一看,一尖锐的剑刃利落干净的插在我的胸口上,随着这黄沙地的微风竟微微晃动着,每晃动一丝,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殷红的液体止不住的流出,浸湿衣衫。忽觉浑身麻木,大脑咚咚咚的直响,心跳的频率与咚咚声同步,视线模糊,眼前一黑。 啊……好像……还是迟了…… 我云苏儿大抵命绝于此了吧…… 不甘心啊…… …… ………… “是个女孩!” 眼前黑暗,耳边传来嘈杂。 “母女平安!大王您快抱抱她吧!”耳边人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喊叫着,奇怪的是,我却听懂了言语中的意思。 忽觉身体腾空,身体被一双大手温柔的环抱着。这是一种虚无却又真实的感觉。 我努力想睁开双目,可再怎么用尽力气,还是浑身软绵绵的,睁不开,也动不了。 这是哪?我这是死了吗?这是重生投胎了吗?可为何,我还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我记得,身体似乎被控制不住力道的江羽刺穿,这一剑下去,没有任何内功底子的我是必死无疑的,之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那么现在我意识清晰究竟是为何?我是谁?我在哪? “让我……抱抱她……”虚弱女声温柔的说着,她的声音很沉很沉,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全。 时空静止,四周静了下来。 身体再次腾空,我倒入女人柔软的胸怀中。 “她可真好看。”女人说着边用手指轻柔的略过我的脸庞,“大王……她的名字……让我取吧。” “嗯……”男人应着,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来到我跟前,同样轻柔的抚着我。 “就叫……”女人拉长音调,思索着,“甄。” “嗯……”男人继续应着。 “谐音真,希望这孩子以后活得真实……”女人轻柔地说着,我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而来幸福的笑意。 “嗯……”男人的声音既宠溺又充满忧愁。 四周再次一片寂静,我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却感受不到众人的任何举动。 “让梵儿……看看她吧……”沉默许久,女人说话了。 “嗯……唤梵儿进来吧……” “是。”身旁人应到,随即拉开门出去。 很快,听到一急促而轻的步伐声。 “父上。”稚嫩的女孩声传来,话语简洁冷漠,净是小女孩不该有的沉稳。 “你妹妹,甄儿。” 随即女孩走近我,我能感受到她盯着我的目光。 再次一片沉默。 “报——”一尖锐的声音打破这份平静,门被人粗暴的踢开。 “说。”男人冷静。 “敌人已进犯到营外了!大王!请下达战令!” 许久,屋外传来渐近渐远的嘈杂声。似乎有兵刃相抵的铁器声以及男人女人的惨叫声…… “是时候了……”男人起身,浑厚的气息离我远去,同时,我感受到环抱着我女人抽泣的起伏。 “孩子……一定要……”女人抽泣着。 “啊——” “啊啊啊——” 喊叫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但转既,嘈杂声离我越来越远。 啪的一声!意识再次模糊。 …… 身体再次腾空,我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蓝之中。 四周都是海水,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大海,而此刻的我,正被这深渊一般的深海包围着,四面虚无,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这是梦吗?那么刚才的那一幕也是梦吗?这梦……好真实…… 我双手来回划动着,感觉这海水的存在就如同空气一般,我轻松的扭动身体,感受不到一丝阻挡力,就连呼吸也自如平稳。这不是海,这是深蓝色的空气。 我漫无目的的游动着,内心平静。或许,能永远呆在梦里也挺好的。 云苏儿…… 云苏儿…… 脑里回荡着轻声呼唤。 谁在叫我? 我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暗黑的深蓝中,一丝微弱的黄光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什么? 云苏儿…… 云苏儿…… 脑内的呼唤声不绝。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我,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微弱的黄光游去。 云苏儿……云苏儿! 呼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 第二十九章 知觉 脸被人轻柔的抚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包围着我。 “云苏儿……”江羽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 “对不起云苏儿……”他梗咽着,不停地呼唤我,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仍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明明是为了你做的事……最后却伤了你……” “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如果你醒过来,以后我都听你的。云苏儿……你醒醒吧……” 吱呀—— 门被人推开。青草气息中混进一丝刺鼻的香味。 叮铃叮铃——随人那人走动的起伏,她身上金属饰品碰撞着发出铃铃铃的声响。 “出去。”梦梵冷漠的说道。 江羽动了动身子,收回轻抚我的手,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空气中弥留稀薄的青草气息被这浓烈刺鼻的香味完全覆盖,并且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物味道。 忽觉身体被一双纤细轻柔的手扶起,那人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衣物,直到我完全赤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我意识清晰,但却无法动弹。 梦梵捣鼓着,打开一盒什么东西,瞬时药物味道侵袭着整个屋子。 要说是纯药物的味道也不至于这么臭,这股味道更多的是一种腥臭味,十分难闻。 她轻轻扶着我,一丝丝冰凉落在我在胸口。梦梵将药物涂抹在我伤口处。 最后,她以纱布缠绕,确保药物能充分与伤口融合,再一层一层的穿上我的衣物,将我平躺好。 关上药物盒子的一瞬间臭味减轻许多,好似被封印住了一般,并不能闻出味道。梦梵帮我上好药后没有马上走开,而是静静的安坐在我床边。 我不禁有些心慌。这蛇蝎女要干嘛?该不会又对我动了杀心吧?现在我瘫在这里,可不能撒腿逃跑了。不过,她既然会这么细心的帮我上药,大抵也不会伤我性命吧,想到这,我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我身旁,似乎在想着什么。 “伤口快愈合了。”她轻轻说着。 “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可别让我再失去你一次啊……” 她自言自语,好像又是在对我说。我不解,更听不懂她言语中的意思。 这样温柔说话的她,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并且是在她曾想狠狠除掉的人面前。我是越来越不懂这一群人了,明明我一个养在深闺的深闺小姐同他们江湖中人全无恩怨,却硬生生的被衍生出这么多爱爱恨恨的东西,最后还伤及体肤,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说好的闯荡江湖,但我始终是我爹爹的宝贝闺女,必定要保全性命回去见他老儿的。江湖险恶我是知道的,因此才会赖着江羽不放,而现在,伤我的人确实江羽……虽说他是无心之过,但江羽心里仍会残存有自责的疙瘩吧…… 我得醒过来。 我用尽力气想动,却纹丝不动。 用力! 啊,我这下用的力气估计比女人生产时用的力气更大更多吧。 手指颤了颤,这已是我能动弹的最大限度了,额上早已因为用力而积满汗珠。梦梵看到了,用丝巾轻轻为我擦拭汗珠,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能听到对吗云苏儿?”她抬高音量问我。 能…… 我心里应答着,努力的睁开眼皮,睫毛跟着颤了颤。 “太好了!”梦梵大叫着,欢呼雀跃的捧起我的脸,“这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好啊大美人!我能听到但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这样的我比废人还废人!还不如让我没有意识来得果断,有意识身体却不受控制,这是最难受也是最煎熬的,既不能表达意愿又不能回答他人的询问,内心难受得很啊! 啪—— 门被粗暴的推开,木质门板重重的拍打在墙边,发出震耳的声响。 “怎么了!”随即是江羽担心而又着急的声音,他大抵是被梦梵的惊呼声吸引进来的。 他快步走了过来,带过一阵青草味道的微风,轻身俯了下来。 “云苏儿有知觉了。”梦梵一扫刚才激动地情绪,十分冷漠的说道。 “真!真的!??”江羽满是诧异。 “嗯。” “太!太好了!”说罢,江羽下压身子,将我紧紧揽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江羽与我已经变得如此亲密了,亲密到会给彼此一个温暖的怀抱以及鼓励式的牵手,或许他是出于带我入蜀山带我闯江湖这一趟浑水的照顾,或许又是心疼我一个深闺千金的孤身打拼,再或许是关乎其他的因素,种种或许混合起来致使我们的关系变得如此亲密。江羽就像我的哥哥一样,照顾我、爱护我并且保护着我,他对我的情感不同于我两个大哥、二哥,他对我的情感是不以血缘为锁链的、纯粹的情感,我觉得这特别真实,所以,我不怪他,甚至有些担心他的心情。 胸部阵阵撕裂感。啊……江羽劲可真大,大到忘记我胸口的刀伤还未痊愈,大到被他抱着的我几欲窒息。 疼……我被疼得浑身麻木,难受的蠕动着。 霎时,江羽的力道松弛下来,轻轻放下我,空气瞬间安静。 “梦梵……” “……”梦梵不搭理他。 “梦梵,我刚才好像感觉到她动了。”江羽弱弱的说着。 “死人被你这么抱都得诈尸,何况她还没死?”梦梵冷言嘲讽,妩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尖锐刺耳。 “别乱说!云苏儿是不会死的!”江羽还口。 我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这冷面蜀山大弟子,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能从那个兵荒马乱的睡梦中醒来,真是太好了…… 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兵临城下危在旦夕的氛围,我记忆中最让我害怕的事是云家大哥初次接触家族商业遇到山匪那事,大哥代替爹爹外出跑商偷偷将我带上,若不是路遇江湖侠士出手相助,恐怕我云苏儿早已命绝,也正是因为那时,我才对江湖事如此痴迷。要说从说书人嘴里和读本里读到的江湖事,仅仅是出于养在深闺的好奇,而亲自感受到江湖险恶与温情后,便越发的想靠近江湖,了解江湖并且融入其中,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想追求的事情。 我自顾自的想着,在梦梵和江羽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中,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 第三十章 苏醒 夜里,口渴难耐。 “呃……”我张了张口,整个口腔因为干渴几欲被撕裂。 我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半支起腰部,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坐在床头。眼前黑暗一片,房外廊灯微弱的灯光透着门缝照进来,一丝丝一点点,这是我眼前唯一可视的黑暗中的“杂质”。四周静谧到令我害怕,外边风卷沙的呼呼声若有似无,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另一个平稳安逸的呼吸声。 身体恢复知觉,意识渐渐清晰,已经恢复到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程度了。 “江……江羽?”我试探着问道,声音细若蚊虫,且因为很长时间为说话的原因,声调十分怪异,音色也多了许多分厚重的东西,听起来就像是街口大黄狗的低鸣声。 另一个呼吸声的主人并未马上回应我,我清晰听到他挣扎着翻了个身,身上衣物因为主人的翻动而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嘈杂。 呼吸声的主人又挣扎得翻了个身,随即弹跳起来。 咚——由于弹跳动作的突然,呼吸声主人腿部似乎敲击到柜子之类的边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嘶——”那人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嘶外再也说不出任何完整话语。 “江……江羽?”我再次试探的问道。 “嗯……”他呜咽的应答我。 长时间的夜视使我的视线熟悉了黑暗,能模糊看到黑暗中各个事物的轮廓。江羽此刻正蹲在躺椅边上,痛苦的护着自己的脚踝,似乎被敲击到的地方就是这儿了,想必他是把躺椅当床睡了吧,为了照顾我和第一时间为苏醒的我提供方便。我有些感动,鼻腔内一阵酸涩感。 我终于醒了…… 而江羽受折磨的内心也终于画上句点了…… “疼吗?”我轻声说,即使我已尽力压低嗓音试图以轻柔的音调询问他,声音还是一如刚才的怪异。 “不疼。”江羽应,护着脚踝的双手从刚才的揉按变成了单纯的放在上面,想必是疼痛感已经过去了吧。他继续说道,“比起我给你带来的疼痛,这点不算什么。” 说完,他抬起头,一双“闪闪发光”的明目与我对视上,他的眸子在这暗黑中似乎闪烁着光芒,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随即他站起来,缓缓走进我。我的脖子不得不高高扬起才能与站着的他保持对视。或许是在对视吧,即使在黑暗中,我仍能感受到他想将我看穿的目光。 青草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扑鼻而来。这味道一定是发自江羽身体深处的吧,因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种状态下的他都能保有这一份清新的味道,给我带来舒适安全的感觉。 江羽俯身压了下来,视线被他占据得满满的,他平稳的呼吸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悬在我身体之上。 我被这忽如起来的靠近吓到半死,想挪开身体,四肢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能明显感受到他呼吸气流拍打在我脸上的感觉。 大脑一片空白。江羽这是怎么了?看到忽然苏醒的我难道不应该欣喜若狂吗?照顾忽然苏醒病人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问询饿了吗渴了吗这些东西吗?而此刻的他一动不动的悬在我上方,说不出有什么目的说不出有什么意义,难解。 “江羽我好渴……”我忍不住先开口,声音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能听出是个女声。 “……”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盯着我。那想将我看穿的眼神让我有些慌了。 “你在干嘛?我要渴死了!”我抬高音量,干渴的张了张嘴,嘴唇因为干渴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了。 “呵……”他忽然笑了笑,“我想这么做很久了,可还是做不到。” 他不再悬在我的上方,视线由此变得轻松自由许多,江羽转过身在桌上捣鼓了一番后又回到床边。 忽的一类似茶壶嘴的东西凑近我的唇边。 “我想直接用茶壶喝会比较方便。”他温柔的说道,一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自然的抚着我的背部。 “咕噜咕噜——”我顾不上回应他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嘴唇擒住茶壶后边一个劲的喝了起来。湿润清凉的感觉瞬间从口腔蔓延全身,我仿佛被这一壶子茶水治愈了一般,劲足得很。 “你不打算点个灯吗?”喝完后,我调侃道。 “不打算。”江羽一如往常的对我冷言冷语,他随手将茶壶放在床边,拭起衣袖轻轻为我擦干嘴角残余的茶水。 好温柔。 “我睡了多久?”我继续问道,不理会他各种异常的举动。 “好久了。” “这么久不回蜀山……真的不要紧吗?”我担心道。 确实,江羽作为蜀山大弟子是蜀山派的顶梁柱,各大师尊们事务繁忙,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与吸取大自然精气,并不会亲自照料门派事务,待在蜀山的那段时间我仅见过一次师尊们,那是在刚入门的那天统一的会见,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江羽这么一去西关,蜀山该怎么办呢?虽说若伊为人能干但始终有些吊儿郎当,时间久了还真令人担心。 “要紧。”他淡然回答道,随即面朝我,意味深长,“不过你更要紧。” 我被他这一句话惊到了,顿的羞红了脸。这句话,好暧昧啊。 江师兄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啊,这和我之前在沉睡中他说的话不同,完全就是两个态度的人,想到这,我决定试探性的问问他。 “咳咳,那个……江师兄,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我隐隐约约好像有听到你说,要是我醒了你就什么都听我的这的话?”我清了清嗓子,弱弱的说着。 “你听错了。”几乎是我话语的末尾,他果断的回答。 江羽个大骗子,我明明意识清晰的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倒是嘴硬不承认! “乱说!我听得一清二楚!反正今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我急了,抬高音量大叫着,全然不顾自己身子虚弱,还带着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然而浑身软绵绵的,做出的动作也极其扭曲。 “呵呵……”江羽傻笑着,用大手稳定住我的身体,轻轻扶了扶我的头,深情的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 扑通扑通——心不明所以的混乱起来。 “头发好油……”他微微皱眉。 “你——”我被他挑衅到了,一头撞向他的胸口。哼!我打不死你我撞死你! “好好好,”他心头一软,轻声说道,顺势揽我入坏,轻轻抚着我的头,“都听你的。” 内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好似塌陷了一样,软塌塌的。 好温柔啊…… 第三十章 果酒 “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又是一个风沙四起的夜里,我和江羽仍旧在那离舞台最近的席位相对而坐,不同的是,对面的沈莫沉变成了江羽。我随意的靠在门柱上,手持银色饮酒杯,满眼笑意的看着江羽。 自我醒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周。醒来后便再未见过梦梵和沈莫沉,两人同之前一样人间蒸发,找也找不到,据江羽所言,沈莫沉在那日决斗后,看着倒地的我后便朝风沙地里头也不会的走掉了,连马都没带上,不服输的我说服江羽陪我多呆几日以防他二人回头。受伤后,江羽无时无刻不呆在我身边照顾我,梦梵也是,拿出了异族独门的药物为我疗伤,传说中的蛇蝎美人其实也有一颗热心肠嘛~但自我苏醒后,连梦梵一根毫毛都没再见到过。胸口上的伤已经不再疼痛,只是沐浴时将伤口打湿后会有些痛感,平日里我这胸口就同从未被刺穿过一般。好在这剑刃够锐利,而刺穿的角度更是惊人的略过了心才能保得一命,不然别说着异族的神药了,就连那天皇老儿的仙丹都救不起我。 呆在花居阁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这里的坏境和各种特色大致熟悉,花居阁有一种酒叫果酒,是以纯果发酵而成,尝起来十分顺口并且不会上头,连我种滴酒不沾的人都能喝,尝过之后便爱上。虽说这酒常人喝了没啥感觉,但对于我来说,喝上几杯便能醉倒,我趁着醉意调侃着江羽。 风沙夜里的花居阁足够热闹,音乐舞蹈样样不缺,常人很容易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 看着对面的他面色从容,十分淡定,一恢复往日蜀山大弟子的傲气架子。在这喧哗热闹的氛围中江羽丝毫没有动容,若要说这堂厅内的人们是动着的,那么江羽则是一动不动的。 “……”他举起酒杯小抿一口,眼色如云一般飘飘荡荡在我身上。当然,江羽不是喜酒之人,他杯中的美酒自也是那纯果酒。 “说?”我重复着,浑身放松,瘫软在他对面,一副痞子模样。 “没想到这间客栈还有这么热闹的一面。”他目光扫了扫我,随即落在桌子上,轻抿一口酒杯。 “对啊!在这风沙四起的夜里,无处可去的人们却能凭借直觉寻到这来,既来之则安之,唯有等着风沙过去才能赶路,自就成了这番热闹场面!”我像个东道主似的,激动的为他解说起来,不免还带着手舞足蹈。 等等……我这是完美的被他转移了话题? “呵呵……”江羽看着我,眸子里似水的柔情好似快溢出来一般,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满脸宠溺。 “你!别转移话题你!快说!怎么补偿我?”我孜孜不倦再问。 “怎么补偿?”他歪了歪头,满眼笑意的盯着我,“肉偿怎样?” “噗——”我当即一口果酒就喷了出来,“你这蜀山大弟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蜀山大弟子怎么了?” “蜀山大弟子和和尚一样!” “那你这蜀山小师妹不就是尼姑了?和尚和尼姑,挺合理。”他笑笑,拿起酒杯开心的大喝一口,看样子十分尽兴。 仿佛戏弄我是这世间最有趣的事情,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估计也只有我能看到了。 “哼,说不过你,反正,你得补偿我!”我气得吹鼻子瞪眼,拿起酒杯狠狠的灌了自己一整杯。瞬间脑子里阵阵晕眩感,喝得有些多了。 “行。”他淡然应到。 “真哒?” “真的。”说罢,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伸出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摸小狗一样。” “你要不要命了!还说我是狗!”我一个快手擒住他的大手,凑到嘴边大力啃咬了一口。 他被我咬得有些疼了,皱了皱眉,唇齿不禁微张,发出因疼痛的“嘶”声。 “知道错没有!”我威风的说道。 “知道了,大小姐!”他无奈,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的发音。 “哼!我本来就是千金小姐,不用你说!”我继续不饶人还嘴。 堂厅热闹喧嚣,而我与江羽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住一般,置身事外,沉浸于只属于我两人的斗嘴时光。他一言我二语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渐渐夜已入深,酒席上走了一半人员,多半是去休息了,而舞女和小二们仍热热闹闹忙忙乎乎的,对这即将结束的“欢庆”依依不舍。酒已过半,我大脑有些许昏眩,粉色的晕红浮于脸上,细心的江羽看出了我的困倦,提议上房休息,正好我也累了,便乖乖被他领着回房。 房还是那间房,即使第二天客走房空,江羽仍没有要求小二多加一间房间,按江羽的话来说,是他带我趟江湖的他就有责任保全我的安全,何况我的伤并未完完全全被治愈,他自是不能留我一人独睡,若是夜里有个什么不适应还能及时的照看我。我无话可说,只得默认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下等事。 这果酒当时喝可口顺喉,喝多后后劲似乎有些猛烈,才刚一站起身子我就有些站不住了,只得软塌塌的靠着江羽抚着墙走回房间。一回房间我一股脑躺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极其舒适的“大”字型横躺在床上。 睡了这么多天的大床,怕是回到蜀山会不习惯啊! “今天我想睡床上。”江羽轻轻关上门,一脸正经的和我说。 “你睡床上?难道你要我个负伤的人睡躺椅去?”我不乐意了,瞬间来了精神,直起身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不。”说罢,他袖子轻抚,吹灭了桌上忽明忽闪的油灯。 眼前陷入一片暗黑中。 忽一阵微风略过,浓烈的青草气息扑灭而来,眼前被什么厚重的实体遮挡住。 是江羽,他一个飞身翻到我身前,此刻的他四肢包围着我,悬在我上空处。 “你……你干嘛!”吓得我一阵哆嗦。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是没什么问题,倒是男人内心浮躁,指不定会浮现什么糟糕的念头,我不禁一慌,颤颤巍巍的想推开他。 下意识向前一推,双手触碰到他结实的胸膛,忽的抽回手。 那是……江羽的胸肌吗? 啊……我的脸一定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