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妖 - 浮妖录 - 团茶 “水舞坊怎么又有舞女失踪了?听说这次失踪的又是两个领舞。” “这个月水舞坊已经接连失踪了四个领舞了,听说欢娘报案了,可是官府什么都没查出来。” “莫非是撞邪了?活生生的四个少女竟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事啊,我看还得找捉妖人来。” “找了,都找好几个捉妖人了,银子花出去了,案子还没破。” “诶诶,快看,水舞坊的人在告示栏贴东西,去看看。” 水舞坊的小厮将悬赏告示张贴好后,转过身朝一堆围过来的人说道:“我们欢娘子说了,能将水舞坊内的妖怪抓出来的捉妖人,我们水舞坊定如约将五百两文银奉上。但若是没有找出妖怪来,水舞坊的事情诸位便不能再以讹传讹说我们坊内有妖怪了。我们还得开门做生意,往后的事情由官府来断。” 说罢,小厮提起放在地上的浆糊桶回了水舞坊。 这一张告示张贴了没多久就引来了一堆捉妖人。 一个脸上长了些麻子的郎君凑近了些,将悬赏金额看清楚了,转身对同行的人说道:“这么大一笔钱,我们五个人平分刚好一人一百两。” 高个子郎君小声说:“我们先将这告示揭下,免得其他人打主意。” 他正准备伸手揭告示,旁边的捉妖人就不干了,几拨人直接扭打了起来。 “让让,麻烦让让,谢谢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她钻进人群里,凑近了方才的告示看了看,随后很自然地将告示揭了下来。 一众捉妖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捉妖人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声音有些发抖:“碧波圣剑冠绝天下的女魔头……姜月见……” 众捉妖人闻言皆认真将她看了看。 眼前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梳了个灵蛇髻,着了身碧色的衣裙,怀中还抱了一柄银色中镶嵌了些蓝绿色花纹模样别致的剑。 捉妖之人纵使不识得姜月见的模样,却也不可能不知道碧波剑。 姜月见把刚揭下来的告示卷起:“让一让,让一让,谢谢了。” 在场的捉妖人皆屏住呼吸退到了两边,目送姜月见往水舞坊去。 “小郎君,麻烦引见。”姜月见左手撑在门框上,笑眯眯地对水舞坊门口的小厮说道。 小厮接过她递过来的悬赏告示后说道:“前几个捉妖人皆无所获,希望你真有点本事吧。” 姜月见依旧保持着笑意:“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小厮带着她绕了几绕后才到内院。 这水舞坊虽是个以卖跳为营生的地方,但是实在是很富裕。除了用来表演的外院外,还有个内院,这内院更是大得可以。 见姜月见正四处张望,小厮鼻孔里哼了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 姜月见也不以为意,两步走到小厮身边:“小郎君这就外行了,我要在此捉妖,不把这个地方摸透我怎么捉妖?” 小厮也不理她,径直把她领到了一个房间。 小厮在门外敲了三声:“欢娘子,又来了一个捉妖人。” 门内传来一个媚得让人颤三颤的声音:“带她进来。” 屋内挂满了红色的纱幔,姜月见拨开面前的珠帘,正准备把纱幔拢开,里面的人出声阻止了她。 “小郎君就站在那里便是。”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我是女子,现在可方便进去?” “哦?女捉妖人可不多见啊。”说罢,面前的纱幔被撩开了。 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从纱幔后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落在肩头的衣衫拉了起来。 她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坐吧。” 姜月见走到离她近些的椅子坐了下来:“欢娘子,可否带我去舞女失踪的地方?” “这么急干什么?先说说你有什么本事,我可不需要没本事的捉妖人。” “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有捉妖的本事。”姜月见盯着欢娘子的眼睛。 欢娘子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来人,带她去吧。” 事发地点是水舞坊的练功水池,这水舞坊擅长的就是水下舞。 姜月见围着水池走了一圈,又蹲下来闻了闻,最后将碧波剑重新抱回怀里:“你们水舞坊确实有妖怪。” 一旁的小厮被吓得赶紧跑到了姜月见身边,眼睛到处怯怯地看着。 “大师,真的有妖怪吗?之前的捉妖人都说在这里没有发现妖怪。” 姜月见点了点头:“有妖怪,而且还是大妖怪。” 说到这里,小厮更是怕了,捏了姜月见的衣角,“大……大师,你光靠闻就能知道有妖怪?我看其他捉妖人都要布阵的。” 姜月见朝水池门口走去:“我可以闻到妖怪的味道,可比布阵准多了。” 她又转过身看着捏着她衣角的小厮:“小郎君不必害怕,这妖怪只吃女子,你很安全。”说着,她把衣角从小厮手中扯了出来,“带我去见欢娘子吧。” 要说她姜月见有多会捉妖就有多不会认路,这会子她已经全然不记得该怎么走了。 小厮带她绕了几绕又绕到了欢娘子的房间。 她直接走了进去,发现欢娘子正撑着头侧躺在榻上。 “你说我这水舞坊有妖怪?”欢娘子闭着眼,做出小憩的样子。 姜月见坐在梳妆台边,抚了抚碧波剑:“对啊,有大妖怪。” 欢娘子仍旧闭着眼:“之前这么多捉妖人都说没有妖怪,你却说有?听说你连阵都没布,却如何证明你不是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待今晚我把妖怪抓出来了你便知道了。” 欢娘子突然把衣服拢好坐了起来:“不必了,我水舞坊不需要你这种口出狂言却没有真本事的人。送客。” 门外小厮冲了进来,蓄势待发准备抓姜月见。 姜月见抬起左手:“诶诶,不必,我自己走自己走。” 她刚出水舞坊的大门就飞身上了水舞坊的垂脊上躺靠着。 一个约摸十七八岁,身着紫棠色外袍身上背了个大葫芦的少年落在了姜月见身边。 “你来了,小葫芦。”姜月见抬起手跟他打招呼道。 少年皱了皱眉,“你才是小葫芦。”接着又说道,“有大单?” 姜月见坐直身子,把碧波剑斜放在身前:“先不说这个,你此次来帝京没被兰老爷子骂吧?” 少年摇了摇头:“我马上就集齐一百枚妖丹了,他巴不得我别回家,把妖丹凑齐了再说。” 姜月见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先去吃点茶,晚上再说。” 少年的大葫芦着实惹眼,一路上不少人朝他背上的葫芦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月见前脚刚踏进茶肆就被一个人拦了拦。 “姜少宗主,兰少宗主,能这么近距离见到两位大活人,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个人真是眼生得很,姜月见正在思考认不认识他。 那人了然于心,又说道:“在下就是捉妖联盟最不起眼之辈,二位少宗主自是不认得我。姑苏碧影宗,金陵沧澜宗在捉妖联盟中是无可超越的存在,所以一年前的联盟大会上我才见到了二位真容。不知二位来此是来游玩还是捉妖?” 姜月见觉得此人话太多,随便敷衍了两句:“我带兰子尤来相一相帝京的姑娘,给他讨个媳妇。告辞告辞。” 这一番说辞果然摆脱了方才的男子。 兰子尤落座后接过小二手里的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姜少宗主可要说话算话,给我带个媳妇回金陵。” 姜月见拿过兰子尤刚倒好的茶轻抿了一口:“兰少宗主风度翩翩,自是不缺媳妇。”说完,她从茶杯里抬眼看了看兰子尤,“兰少,晚上跟我去布个阵。” 帝京到了傍晚就开始下起了小雨,天忽然阴沉得让人压抑。 雨直到晚上也没有停的迹象,姜月见站在水舞坊正脊上生生打了个寒颤。 站在正脊上一眼就能看见水舞坊练功水池的情况。 “你看。”姜月见指了指练功水池,“整个水池都是暴露在月光下的,白天我来的时候水池又是被笼罩在阴影下面的。日阳月阴,这在风水上都是玩儿的阴的。” 兰子尤抱着手,淡淡道:“我们是捉妖人,别整捉鬼那一套。” 姜月见也淡淡道:“这就是你收集的妖丹没我的多的原因。” 兰子尤先飞身落在了地面:“现在没人,赶快布阵吧。” 姜月见一推开练功水池的门,一股阴风就刮在了她脸上。 她把碧波剑背在背上,又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符纸:“你左我右,把这个水池围起来。” 弄完,她握住兰子尤的手后拔出剑就要往兰子尤手上戳:“借你点血。” 在兰子尤十个手指头都被戳破后,她叉着腰看了看刚才布的阵:“不错,你把这里当你的厨房,我就给你把灶王爷请来。” 兰子尤擦了擦手上的残血:“瞒天过海。”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兰子尤的肩:“少年,你很优秀。我白天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水池的颜色和形状不太对,池底竟然是黑色的还是凹下去的。现在一看,我倒是明白了,这个水池就是大妖怪的锅,用锅吃饭最正常不过,它想用这招瞒天过海,以后方便升仙。” 兰子尤转过头看着她:“这里一切都按阴的来,阴气太重,也遮住了它的妖气。不过它千算万算也算不出,竟遇到了你个狗鼻子。” 姜月见挑了挑眉,看了看刚才布下的阵:“要是赫连珅在就好了,用他的大镜子一盖,就可以遮别人眼了,何苦让我再布个阵来将此阵掩盖?” 突然,门口传来了“咔嗒”一声,是有人开锁的声音。 第二章 狼狈为奸?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急急念了法阵口诀,将方才布的阵盖住了。兰子尤见门即将被打开,拉着姜月见飞身到了屋檐拐角处藏了起来。 进来的是一众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将她们拉扯着站在水池边,见她们哭哭啼啼的,随即便一掌打了过去。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哭成这副丑模样让财神大人怎么看得下去?” 一个姑娘突然跪在中年妇人脚下:“吴娘子,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被称作吴娘子的中年妇人急忙把她拉起来:“做什么?真是晦气,你这样会让财神大人不高兴的。假如你被选上了,欢娘子会给你家一千两银子。你也是苦出身,有了这些钱你爹娘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姑娘依然止不住泪水,捂着脸站在水池边哭,结果又被吴娘子打了几巴掌。 吴娘子笑呵呵地凑到水池边轻敲了池壁三次:“财神大人,这些姑娘都站在这儿了,您看看这次挑哪两个?”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池中伸出了两只触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径直点了两个姑娘的头,随后又缩了回去。 两个被点了头的姑娘顿时晕了过去。 吴娘子吩咐其他姑娘把她们俩抬了起来,随后出了练功水池。 姜月见摩挲着兰子尤的大葫芦:“我还想着弄个阵将它困住便是,现在这个阵也可不必这么早开启了。”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兰子尤背上的大葫芦:“小葫芦,你的大葫芦又要饱餐一顿了。” 每月初一是水舞坊公开选领舞的日子,接连发生领舞失踪事件的档口,水舞坊竟也不避讳,还是选择公开举办领舞授牌活动。 这日,水舞坊门可罗雀,大家都想看一看欢娘子打算怎么将此事揭过。 水舞坊外院表演室里巨大的玻璃水池前,欢娘子正拿了把扇子挡了半张脸,她眼睛眯了眯,葱根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袖子。 姜月见靠在二楼柱子边抬手拍了拍兰子尤的肩,手一滑下去就是他结实的背。 她转过头看了看:“你把大葫芦变小了真让我不习惯。” 兰子尤波澜不惊:“你摸吧,没事。” 姜月见皱了皱眉:“说什么虎狼之词?”,随后又说道,“你看欢娘子,妩媚得不像话,你们男人就喜欢这种女人吧?” 兰子尤思索了一番:“反正不是整天拿着把剑喊打喊杀的女子。” 姜月见对他这番话无动于衷,转过头继续盯着台子看。 欢娘子柔声道:“水舞坊舞女失踪一事实在是乌龙。我们会给被选作领舞的姑娘高额奖金,那些姑娘都拿着钱回家成婚去了。小女孩子羞于表达,所以没告诉我。这件事闹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说完,她也没打算给大家质疑的时间,直接招了招手把一众姑娘叫上台来。 “这些姑娘都是水舞坊最近最出色的舞女,我们根据综合表现,最后选出的领舞是芬虹和白燕。”说着,欢娘子牵着两个姑娘的手走到了前面。 这一众姑娘长得都挺好看,看客对这两个领舞也没什么不满。终究不是自家女儿失踪,他们也只图一个饭后消遣,便也没再纠结领舞失踪的事了。 “小葫芦,你阅女无数,快看看,这两个姑娘还是那妖怪选出来的那两个吗?”姜月见急忙招呼兰子尤仔细辨别两个领舞。 兰子尤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然不是。” 姜月见摩挲着下巴:“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随后她看向兰子尤:“按照之前领舞失踪的时间来算,这次的领舞应该会在半月后再次失踪。”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一定是领舞失踪。” 秋风萧瑟,舞女下水练舞有些难度。吴娘子命人抬了些热水倒入池中。 她拍了拍手,把坐在两边换衣服的舞女唤了过来:“快来,准备下水了。” 舞女中间有两个姑娘一直哭哭啼啼地不愿下水,吴娘子皱了眉,怒声道:“怎么回事?财神大人选了你们是让你们来这里哭的?不好好练舞怎么去服侍财神大人?” 一个姑娘趴跪在地上抱着吴娘子的腿:“求求你了吴娘子,放过我吧,反正这次也没有公开选我和枫枫做领舞,就放过我们吧。” 一旁今日选出的两个领舞顿时脸色煞白。 吴娘子一脚蹬开她:“我们选的是我们选的,财神大人选的又不是她们两个。你别给我在这儿说这些,快下去练舞。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们杀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无可奈何下,两个被“财神大人”选中的姑娘还是下了水,自下了水眼泪就没断过。 城中酒楼一个包厢里,姜月见端坐着捧了一碗酒,正撅起嘴巴准备轻嘬一口,窗沿就凭空出现了一只手。 她干脆将酒碗放下,撑着头盯着窗户那只手看。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头,再接着一个人跳了进来。 她眯着眼打量了来人一会儿,高深莫测道:“这身衣服挺不错,你回去半个月就换了身衣服?”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浮尘,随后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端过她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诶诶,干什么?借酒买醉?”说着,姜月见就扑过去抢酒碗,“你半个月回去拿了什么?不会又拿了一个大葫芦吧?兰少。” 兰子尤对她翻了个白眼:“拿万妖典。”说罢,又抢过她手里的酒碗,“天冷,喝酒御寒。” 姜月见琢磨了一下:“你说你连百妖人都还不是,你拿万妖典做什么?” 兰子尤又一碗热酒下肚:“这次的大妖怪你知道是个什么?带着万妖典准没错。”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它怪臭的,想来不好对付。你把你的大葫芦擦得干净些,别到时候出岔子了。” 兰子尤也不甘示弱:“你的蓝绿剑才是该磨得锋利一点。” 姜月见抱起碧波剑站了起来:“我的碧波剑可是从未出过岔子。走吧,去水舞坊屋顶蹲着。” 夜风吹起,带着丝丝细雨,淋在皮肤上怪冻得慌。 姜月见搓了搓手臂:“这都宵禁了,她们怎么还在水池里面练舞?不嫌冷啊?” 兰子尤将万妖典放在姜月见头上给她挡丝丝冷雨:“也许是这个妖怪的怪癖。” 姜月见刚将兰子尤手上的万妖典拿下来,水池中忽然伸出了两根触手,将在水池正中央穿着桃红色舞服的两个舞女拖入池底。 旁边一众舞女急忙爬上岸边,张大着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走。”姜月见将背在背上的碧波剑拿在手中落在了水池边。兰子尤紧随其后落在了她身边。 “小葫芦,把池子的水都吸了。”姜月见打开万妖典,“我倒要看看这个妖怪是何方神圣,出现得毫无预兆,竟然连我们都没有察觉。” 兰子尤将手中的小葫芦往空中一抛,巴掌大的葫芦瞬间便变得有大半个兰子尤这么大。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抵在嘴唇边,随后默默念着咒语,水池中的水瞬间被吸进了葫芦里。 一旁的吴娘子赶紧扑过来拉扯兰子尤:“你们做什么?你们是擅闯民宅,我要抓你们去见官。” 兰子尤皱了眉,姜月见见状赶紧后退了两米,一脸怜悯地看着吴娘子。 吴娘子还没明白姜月见此番是做什么,下一刻就被甩出了几米远。 她痛得龇牙咧嘴,几欲昏厥。再看看站在池边的兰子尤,仍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动。 姜月见重新走到兰子尤身边,转过头对着瘫坐在一旁的舞女们说道:“我们兰少是最恨他捉妖时过来捣乱的人的,那边的老姐姐就是例子哦。” 舞女们闻言,相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兰子尤将大葫芦召回来,背在身后。见姜月见正蹲着敲池壁,正好敲了三下。 一盏茶的功夫,池底裂开了一个缝隙,两只触手伸了出来,一伸出来又马上缩了回去。 “小葫芦,快跟上。”说完,姜月见扔出碧波剑,撑着池底的裂缝,随后整个人跳了下去。 见兰子尤落在她身侧后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黑灰,她抬手一边帮他拍一边收回了碧波剑。 眼前的地方像个地下宫殿,入眼皆是一片金碧辉煌。 不远处有水流声传来,姜月见把万妖典翻到水系第一页后折了起来:“这应该是个水栖动物。” 兰子尤放轻步子,低声道:“待会儿你别让我吸水了,我的宝葫芦不喜欢吃这些。” 姜月见把万妖典别在兰子尤腰带上:“形势所迫嘛,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她脚底一滑,差点摔在地上。兰子尤眼疾手快将她接住了,随后姜月见脚底撮起的泥精准地糊在了他脸上。 兰子尤紧闭着眼睛,眉头止不住地在颤抖。姜月见急忙上手把他脸上的泥擦掉,“不哭不哭,我帮你擦干净了,绝对一点泥巴都不会留在你英俊的脸上。” 忽然,兰子尤抓着她的手带着她缩进了墙缝里。 不远处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第三章 丹犀牛 - 浮妖录 - 团茶 “大人,你真坏啊....这个声音媚得让人颤三颤,已经不用猜了,此人正是欢娘子。 声音由近及远,姜月见探出头看了看不远处摇曳的烛火,说明刚才欢娘子刚从另一边的暗道走过去,走过的风带动了烛火。 她又低头看了看她刚才险些滑倒的地方,竟是一滩烂泥。 烂泥上面立着一些墩子,是方便人行走的。 又有声音传来,这次的声音不光是女声,还有男声,仔细一听,还夹杂着轻轻呜咽声。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兰子尤:“我们在水池边布的阵看来是用不上了,这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暗道,等会儿就在这里把大妖怪解决了,不能让它跑出去。” 兰子尤点了点头,大跨一步上了石墩子。 走到拐角的时候姜月见把兰子尤拦了下来:“等等,我先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兰子尤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怪癖女。” 拐过这个角便是另一副天地。 石洞中布置得像皇宫一样, 一头头上长着触角的大犀牛正背对着姜月见和兰子尤,怀中还抱着欢娘子。 大犀牛面前有两个姑娘正在水中跳舞,仔细一看,这两个姑娘正是半月前被所谓的“财神大人”选中的姑娘,并非公开授牌的那两个领舞。 姜月见轻声道:“看来水舞坊之前公开授牌的领舞只是个幌子,是为了遮盖这次即将失踪的舞女。”说着,她将兰子尤腰带上别着的万妖典拿了出来,照着大犀牛的模样翻找着:“这个大妖怪叫做丹犀牛,是七星大妖怪,擅长唤金术,所以她们把它称作财神大人。” “它五行属什么?”兰子尤低头看她。 姜月见把万妖典翻过去对着兰子尤:“它又属金又属水,是典型的属性相生的妖怪。我们要克制它就得给它多来点水。万物相生相克,它属水属金,我们就多给它来点水,让它水多金沉。 兰子尤点头道:“你的碧波剑属水,我的宝葫芦属木,水生木木克土土生金,正好满足水多金沉的条件。” 兰子尤接过万妖典塞进了怀里:“看。” 姜月见闻言转过头朝丹犀牛看去,只见丹犀牛转过牛头亲了亲欢娘子的脸。姜月见瘪了瘪嘴:“兰子尤你才是怪癖男。” 丹犀牛显然看水中姑娘跳舞看入迷了,它激动得摇头晃脑,头上的触角躁动不安。 过了一会儿,它颤声道:“好漂……好漂亮……”随着话音动起来的还有它的两只触角。 丹犀牛头上的触角朝水中跳舞的舞女伸去,速度之快,让舞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卷了起来。 丹犀牛张大了嘴巴,等着舞女掉入口中。舞女挣扎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突然,丹犀牛捂着额头痛叫起来,一看,它头上的触角被斩断掉在了地上。 姜月见突然出现在丹犀牛面前,念了诀把碧波剑收了回来。 欢娘子见状躲在丹犀牛身后,弱弱道:“大人,救我。” 丹犀牛转过身, 一把将她举起,正准备吃掉她,--把剑横着飞过将丹犀牛抓着欢娘子的手斩断了。 欢娘子久久回不过神来,瘫坐在血塘里。 姜月见扔出一根绳子,绳子瞬间如有生命,将欢娘子捆住往外飞去。a “小葫芦,布好阵了吗?”姜月见念诀将碧波剑化一为十围在丹犀牛周围。 兰子尤从不远处跑过来,拿出一个小葫芦往空中一扔:“月见,扔剑。” 小葫芦在半空中变成了无数只小葫芦,直直朝兰子尤布好的符阵飞去。 姜月见见状,大喝一声:“去。” 碧波剑又分出十几把剑飞向小葫芦。 碧波剑一落阵,符纸便发出蓝绿色的光芒直直打向丹犀牛。 被困在碧波剑阵中动弹不得的丹犀牛突然大吼了几声,双目流出鲜血。 -股黄色的光自丹犀牛额间晕开,丹犀牛突然停止了叫声,方才被碧波剑斩断的手又长了出来。 它四脚落地,恶狠狠地瞪着姜月见和兰子尤:“自以为是的人类,休想坏了我的升仙大计。” 说罢,它喉中发出低吼,池中的水卷起砸向姜月见。 兰子尤把姜月见拉开,正好被扑过来的水砸中左手。被砸中的衣服瞬间融化开来,连着他的皮肉一起融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又对着符纸比划了一下贴在了伤口上。 “月见,这个水有腐蚀性,小心点。’ 姜月见将碧波剑插进地里,从包里摸出一面镜子,还来不及念诀,一根大尾巴就朝她甩了过来,在甩过碧波剑的时候,大尾巴被从中割断。 “你没事吧?”丹犀牛破了碧波剑阵,兰子尤正在应对丹犀牛对他发起的猛击。他又分过神来注意姜月见的情况,是以一时间竟有些分身乏术。 姜月见从地上撑起身子:“这点算什么?你顾好自己。” 她拖着剧痛无比的左腿走向掉落在地的法镜,声音沉沉:“镜化万物。”随后又快速说道,“仿版。” “小葫芦,走开!” 法镜应声飞到空中, 一镜化万镜,镜镜相扣把丹犀牛锁在镜化空间里。 “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碧波剑。”姜月见停在碧波剑前,捏了个复杂的手印,“万水归潮。” 一瞬间,整个地面化作了汪洋大海。 丹犀牛在镜化空间里冷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属水的?我会怕你这个?” 姜月见撑着碧波剑:“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抬起右手指着丹犀牛所在的镜化空间没有半刻犹豫:“沉。”她右手往下一打,锁着丹犀牛的镜化空间瞬间沉入水中。 万水归潮淹入镜化空间,包裏着丹犀牛。还没等丹犀牛反应过来,它的妖力就被吸了出来。 “你!你卑鄙!有本事我们以妖力正面对抗!”丹犀牛艰难喊道。 姜月见笑了笑:“我本就是普通人,哪来的妖力?这就是我用来跟你对抗的东西,你敌不过就老实认输。” 丹犀牛用尽妖力将它的妖丹逼了出来,妖丹的妖力爆发冲破了镜化空间。丹犀牛也化作黄色的光飞走了。 兰子尤坐在大葫芦上摩挲着下巴:“你这仿版镜化万物不行啊。” 姜月见站在碧波剑上扶了扶额:“果然还得赫连珅来。追吧,不能让它跑了。” 丝丝细雨还在连绵不断地下着,冷风裹挟着冷雨拍在身上,让御剑飞在半空的姜月见打了个喷嚏。 兰子尤将她扶了扶:“闻到丹犀牛的味道了吗?” 她揉了揉鼻子:“雨把它留在空中的味道盖住了,不太闻得出它具体在哪个位置。” 她转头看着兰子尤:“它可能在西面也可能在北面,我们一人去一个方向,找到它了就发信号。” 兰子尤看了看她虚虚搭在剑上的左腿:“你这个样子,还撑得住吗?” 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你见我什么时候撑不住过?放心吧,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分头追。” 晚上能见度低,姜月见飞在空中眯着眼睛往下看,追到一片林子时,丹犀牛的味道突然浓烈了起来。 她准备拽她跟兰子尤的通信符纸,突然背后一凉,转过身一看,一道黄光打了过来。 她侧身避开,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双手撑着剑右腿半蹲着,左腿跪在地面。 “去。”她低呼一声,碧波剑应声而起冲向丹犀牛。她正准备拽通信符纸,结果发现通信符纸不见了,许是方才那一避把它弄掉了。 她从包中摸出一个铃铛,喃喃道:“试试你,镇魂铃铛。” 镇魂铃铛发出幽幽的声音,声波打在丹犀牛身上,丹犀牛瞬间僵直在那儿一动不动。 姜月见抬起右手:“碧波剑,回来。”碧波剑应声回到了她右手上。 她捏了捏左腿,额间已经疼得渗出了汗。她依旧举着右手:“丝雨阵。” 话音刚落,突然一记重击打在她后背。丝雨阵还来不及展开就被破了。 她趴在地上,喉咙一甜吐了一口鲜血。 丹犀牛笑了一声:“不会用镇魂铃就别用。” 姜月见撑着坐起来:“你不错,可以让我使出那招。” 左手无意间摸到一个符纸,眼风瞧见正是她方才弄丢的通信符纸,她微不可查地捏了捏符纸随后撑着碧波剑站了起来。 她嘴唇微起,还没发出声音就看见丹犀牛冲了过来 她现在浑身疼得支撑不了她躲开这一击,她要赌一把,赌她能比丹犀牛到这里前启动法阵。 “噬……”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从空中落在了她身前。 “七星大妖怪欺负一个姑娘,啧啧啧,真不像样。”来人负手挡在她身前,声音里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丹犀牛没有停下动作,只哼了一声:“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先杀了你。” 男子抬起右手未出鞘的剑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挥了几下,丹犀牛应声倒地。 它撑起身子怒吼了几声,手中凝出了光团砸了过来。 光团波及范围大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男子搂住姜月见的腰腾上空中,躲过了丹犀牛的光团。 丹犀牛以迅雷之势冲到了空中,捏起拳头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男子也用右手捏了个拳头去接丹犀牛的拳头。两拳相撞,丹犀牛重重砸到了地面。 姜月见轻声道:“不能跟它缠斗下去,它是越打越有精力的妖怪。”话毕,她朝碧波剑一勾手,碧波剑直直插入了丹犀牛额间。 “月见。”一个大葫芦出现在上空。 姜月刚见落在地面,兰子尤便急匆匆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小葫芦,快把它吞了。”姜月见指了指不远处的丹犀牛。 兰子尤捏了个手印,低喝道:“葫吞天下,去!” 碧波剑入鞘,姜月见把剑撑在地面,面朝方才的男子说道:“多谢少侠相助。” 兰子尤很少能看见姜月见如此正经地称谁为少侠,突然好奇地凑了过来:“这位少侠,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子嘴角弯了弯:“少侠不敢当,我叫孟炔。” 第四章 初见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扶着姜月见朝孟炔抱了抱拳:“孟少侠,今日我妹子受伤了,改日定请你吃饭。” 孟炔负手笑了笑,目送兰子尤扶着姜月见往林子外走。 姜月见把碧波剑背在身后:“水池下面的两个舞女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先把她们带出来。” 兰子尤扶了扶身后的大葫芦:“方才她们只是晕过去了,想来不会……”说到这里,兰子尤抖了抖。 姜月见朝他看过去:“你干嘛?” 兰子尤转过头,看见孟炔正闲庭信步地走在他们身后。 “孟少侠,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很吓人的。” 孟炔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吓到兰少宗主了。我也要往这边去。” 兰子尤停住步子转过身看着孟炔:“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孟炔仰了仰头对着兰子尤的葫芦:“金陵沧澜宗主修吞妖宝葫芦,能这般熟练地控制宝葫芦的也就兰少宗主了。” 兰子尤挑了挑眉:“你猜猜她是谁。”说罢,用手拍了拍姜月见的肩膀。 孟炔依旧维持着笑意:“这位姑娘就更好猜了,这世间唯有一把碧波剑,而这把碧波剑的持有者正是碧影宗少宗主姜月见。” 兰子尤顿时来了兴趣:“孟少侠好眼力,敢问你出自哪个宗门?” 孟炔道:“我无门无派。” 姜月见问道:“那你这一身本事都是自学的?” 孟炔还没开口,兰子尤的大葫芦就传来了“咚”的一声。 “妖丹出来了。”兰子尤边说边把大葫芦从背上取下来。 一颗黄橙橙的妖丹从大葫芦里滚了出来。 兰子尤拿起妖丹打量了许久:“这颗妖丹是怎么回事?” 姜月见从他手里接过妖丹左右看了看:“第一次见有颜色的妖丹。”看完,又把妖丹放回兰子尤手里,“不过还挺好看,你收着吧。” 兰子尤又把妖丹放到姜月见手里:“这次的你拿着啊,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月见又推回兰子尤手里:“早些凑齐一百颗妖丹方便日后继承宗主之位,别推来推去了。”随后又说道,“走吧,看看水舞坊怎么交代此事。” 孟炔凑上前:“今日这头丹犀牛是水舞坊出来的妖怪?” 姜月见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水舞坊的事情?” 孟炔将手中的剑抱在怀中:“自然和你们一样,你们又是为何千里迢迢赶过来?” 姜月见想了想:“我是因为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这里的案子棘手,所以我就来了。小葫芦……”姜月见指了指兰子尤,“就是他,他是被我叫来的。” 孟炔笑了笑:“我看到这里捉妖人齐聚想来凑凑热闹。” 姜月见盯着孟炔怀里的剑看了看:“孟少侠,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捉妖人?” 孟炔举起怀里的剑凑到姜月见面前给她看:“我就是普通捉妖人,未曾入圣灵台封誉。”说着,他又把剑转了转,“这就是把普通的剑,叫做暮陨,比不上姜少宗主的碧波。” 姜月见摇了摇头:“它不普通,剑上妖气浓郁,肯定斩杀了不少妖怪。”话毕,她想了想,“孟少侠直接叫我姜月见便好。” 孟炔欣然点头:“你也是,直呼我名字便可。” 兰子尤伸了只手在中间挥了挥:“行了,先去水舞坊吧。”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炔,你去不去?” 孟炔又欣然点了头:“要去。” 姜月见没有从方才的暗道进去,直接落到了练功水池旁边。 她抱着剑一瘸一拐地将水池绕了一圈,随后把碧波剑高高扬起,正准备用力往下劈的时候兰子尤急忙上前把姜月见拉住了。 “姜少宗主,咱们先把罪魁祸首抓来了再劈这里好吗?” 姜月见笑了笑:“还是兰少心思细腻。”说罢,她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嘴边念了一串咒语,一个被绳子捆住的人从天而降摔在水池里。 她在水池中扑腾了好几下最终没入池底。 姜月见勾了勾手指,被绳子捆住的人又浮了起来。 “欢娘子,你作何解释?”姜月见抱着手盯着她。 欢娘子垂了眼不看姜月见:“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 姜月见摇了摇头:“可不要我觉得,要事实。而事实就是你联合丹犀牛残害水舞坊的舞女换取富贵荣华。” 欢娘子笑了笑:“那又如何?被杀的舞女不也得了巨额补偿?互利的事情而已。” 姜月见蹲下身直视欢娘子:“你白白长了一副漂亮面孔,心思却如此狠毒,视人命为草芥。说吧,你如何遇到丹犀牛并跟它狼狈为奸的?” 欢娘子朝姜月见吐了一口水,正好吐在凑过来的兰子尤脸上。 兰子尤嘴角抽了抽,急匆匆出了练功水池的门。 欢娘子笑了笑:“还能为什么?没有妖怪的话你们这些捉妖人不早饿死了?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原因。” 姜月见一把抓住绑着欢娘子的绳子,正准备将她提起来,结果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欢娘子哈哈笑了两声:“还自诩有捉妖的本事,不还是被丹犀牛打成这副模样?” 突然手臂处传来一个强大的力量助她一把将欢娘子提上了岸,她转过头,看见孟炔正扶着她的手臂。 孟炔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欢娘子:“你说你们跟恶妖打什么交道?弄得好好的一个舞坊变得妖气森森的。” 欢娘子亦瞪着孟炔:“它许我富贵,我帮它觅食,等价交换而已。” “你跟她说什么道理?她这种人都疯魔了,不用多说什么的,明日交给官府就行了。我们管妖的事可管不了人的事。”兰子尤拿着一张方巾正在擦脸上的水。 “你去干什么来?”姜月见瞧见兰子尤两鬓的头发都湿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洗脸啊,跑了好远才找到水。刚才顺便把地下的两个舞女带出来了。” “咦?你不说水我还没注意,水池的水不是被你的大葫芦吸干净了吗?怎么又蓄满水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看来修建这个水池花了不少银子。” 姜月见提起碧波剑:“总之这个水池不能留,妖气森森的,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小妖怪。”说罢,用力一劈,整个水池瞬间四分五裂。 “小葫芦,我们之前布的阵派上用场了,先启动净化净化妖气。” 待忙完时,天已经亮了。 官府把水舞坊涉及此事的人都押走了,悬了几个月的迷案彻底告破。 兰子尤推了推站在一边的孟炔:“走,吃饭去。” 帝京美丽的姑娘颇多,从水舞坊走到饭馆的一路上总有姑娘朝孟炔和兰子尤暗送秋波。 姜月见自觉处境不妙,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五步开外的位置。 兰子尤转过头好奇地看了看姜月见:“你做什么?” 姜月见胡乱扯了个理由:“我觉得这一块地方与我的属性很契合。” 兰子尤恍然大悟,拉着孟炔往姜月见所在的位置走去,最终又与她肩并肩。 姜月见扶了扶额:“小葫芦你缺根筋。” 一行三人最终在帝京最大的酒楼坐了下来。 兰子尤道:“今日为答谢孟炔对月见的仗义相助,你们随便吃。” 姜月见挑了挑眉:“行啊小葫芦。”随后又转过头看孟炔,“孟少侠,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兰子尤请客,不宰白不宰。” 孟炔道:“我没有偏好的菜,你们点就行。” 兰子尤思考了一下,最终没有想出来要点什么,只大手一挥:“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都上来。” 酒过三巡,兰子尤扯了扯衣领,到处找窗户。 姜月见觉得他很闹腾,强制把他按了下来:“我们这桌的窗户在你头上面,别瞎找了。” 兰子尤闻言微微仰头,随后转过头对着姜月见笑:“谢谢你啊,月见。” 姜月见撑着脸小声对着孟炔说道:“他是醉了。” 孟炔倒了杯茶换了兰子尤面前的酒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看着姜月见:“姜姑娘是对其他几样捉妖法器都有涉猎?” 姜月见抿了一口茶水:“是有接触,但是都掌握得不太好。” 孟炔笑了笑:“只把一样东西用到极致也是不错的。” 姜月见抿了抿唇:“其实我是因为孟云琰……”说到这里,她“哦”了一声,“孟云琰就是去年封的那个万妖人,这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一个万妖人。因为他对于各种捉妖法器都运用得很纯熟,所以我也想试试。” 孟炔挑了挑眉:“孟云琰?什么时候成万妖人了?” 姜月见好奇道:“你认识他?他二十二岁就成了万妖人,我十五岁才成了百妖人,如今十八了还没成千妖人,跟他的距离太远了。” 孟炔想了很久:“他成万妖人这个事情他本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要圣灵台认定后才能获得万妖人称号的。不过他刚上圣灵台,连万妖丹都没拿就走了。如今没人能找到他。”说罢,姜月见看着孟炔,“你认识他吗?” 孟炔左手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我就……” “知不知道姜月见和兰子尤在哪里?”不远处来了几个士兵穿着的人,正拉着食客一个个问。 姜月见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兰子尤:“小葫芦,你犯事了?” 第五章 进王府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怎么都拍不醒,姜月见朝孟炔干干笑了两声:“要不然你先走?想必他们也不认识我们,没什么大碍的。” 孟炔眼睛往座外看去:“走不了了。” 一只手刚抓住兰子尤的胳膊就被兰子尤下意识拍开了,姜月见拉住兰子尤的手,抬眼看着眼前的士兵,又干干笑了两声:“他喝醉了……喝醉了。” 几个士兵盯着姜月见和兰子尤看了看,又盯着手里的画像看了看,随后突然朝她们抱拳道:“麻烦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见姜月见盯着他们迟迟不动身,打头的士兵道:“姜天师别误会,是我们王爷请你跟兰天师去府上捉妖。” 姜月见扶了扶快倒在地上的兰子尤:“天师倒是不必。你看他醉成这样今日肯定是不能捉妖了,明日再说吧。” 打头的士兵朝身后的士兵使了使眼色,身后的士兵点了点头,上前把醉成一滩的兰子尤架了起来。 打头的士兵道:“还请天师入府休息,明天商量捉妖事宜。” 孟炔见姜月见暗暗捏了捏腿,想来是受的伤比较严重,遂把姜月见扶了起来:“麻烦带路。” 姜月见对孟炔小声说道:“虽说皇权得罪不起,但是我和兰子尤这个样子暂时捉不了妖啊。” 孟炔亦小声回她:“别担心。” 这帝京只有一个王爷府,便是忭王李显的府邸。 方才吃饭花了小半日的时间,到忭王府时已经是晌午了。 兰子尤因为醉得不省人事被安排在一处厢房休息,姜月见则直接被带到了忭王跟前。 忭王两手搭着椅子扶手,上身几乎是趴在桌上的。见一众仆人把姜月见带上来后,他坐直了身子。 “来的可是姜天师和兰天师?” 姜月见朝他行了个礼,“我是姜月见,这位是孟……”她想了想,“孟天师。” 忭王眼里有疑惑神色,“兰天师怎么不同你一道来?” 姜月见道:“他喝醉了,在睡觉。这位孟天师也是极其厉害的。” 忭王将茶杯端了起来,刚把茶盖拿起来,还没喝一口又把茶盖合在茶杯上,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听闻你和兰天师破了水舞坊的迷案,还将妖怪抓住了。本王这府上正好有一个厉害的妖怪,还烦请二位帮忙捉一捉。” 想不到官府大早上刚把水舞坊涉事一干人等带走,这忭王中午就来酒楼寻她和兰子尤了。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王爷府上并没有妖怪。” 忭王眉头紧紧皱起,说话音量都放小了些,“她……她现在确实不在这里,但是她半夜会来。这一个月里,她每每都是子时来敲我房门,弄得我难以安眠。我现在一整天都难以集中精神,什么事都办不了,恐怕是被妖怪摄魂了。” 忭王此时称呼自己都不再是“本王”了,想来确实是被吓得够呛。 姜月见推了推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孟炔,“孟少侠,此事你怎么看?” 孟炔微微一笑,“他这是心病。” 忭王眼神飘忽,四肢呈防备姿势,是典型的惊惧成疾的模样。 姜月见安抚他道:“王爷不必担心,此时府上很安全,捉妖一事交给我们即可。” 忭王稍稍稳了稳气息,右手微不可查地捏了捏衣袂下的匕首,“捉妖有何需要便跟府里管家说。”说罢,他挥了挥手。一个中年男人迎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臂示意姜月见和孟炔跟他走。 刚出了主殿,中年男人温声道:“我是府里管家,几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府里闹的是什么妖怪?” 管家认真想了片刻,“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妖怪,她每次出现都是人形,我们实在是无法区分。” “那劳烦你准备些黄符即可。” 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匆匆安排人去准备黄符了。 姜月见看着管家的背影,淡淡道:“孟少侠,你觉不觉得奇怪?这个妖怪缠了忭王一个月,竟然分毫未伤他。” “厉害的妖怪,缠人却不伤人,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孟炔,发现他面上的表情极其高深莫测。 管家动作很快,一盏茶的时间便带人抬来了几箱黄符。 姜月见有些目瞪口呆,“管家你这是……” 管家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妖怪实在太厉害了,多备些符纸多些准备。”语毕,他又补充道,“之前寻的几个自称获得了百妖人称号的人来捉妖,最后都是黄符用光而受了重伤。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次就多备了些。库房里还有,若不够我们再去取。”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很够了。” 她突然眯起眼睛笑了笑,“今夜劳烦王爷换个屋子睡觉,顺便将兰天师搬到王爷房中。” 管家愣了愣,即刻明白了,“今夜就捉妖吗……是,是,我这就去办。” 孟炔轻笑了一声,“碧波女魔头果然名不虚传。” 姜月见瘪了瘪嘴,“我方才就发现兰子尤的身形跟忭王很像,反正他醉酒也要醉上一天,躺着就能把妖捉了,多好。” 秋阳虽照进庭院里,但是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 姜月见和孟炔坐在院中凳子上边喝茶边看王府小厮手忙脚乱地抬着兰子尤从西边的房间搬到忭王的房间。 途中兰子尤从木板上掉下来三次,掉下来后又迷迷糊糊爬到一旁花圃里躺着。任小厮怎么劝都不肯放开怀中的一株春兰。 小厮又不敢强行将他抬起来,免得弄坏忭王的花,遂蹲在一旁等着兰子尤自己从花圃上滚下来。 这一顿折腾,天快黑了才把兰子尤抬到忭王床上。 管家双手叠在身前,语气温和道:“请二位移步里屋用餐。” 管家将她们带到离忭王原来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房间后,稍有歉意地说:“王爷的意思是二位在这里用餐后便在这里稍作休息,子时才好捉妖。待事情结束后,王爷定好好宴请几位。” 姜月见回以管家一个微笑,“无妨,这里挺好的。” 管家走后,姜月见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孟炔倒了一杯。 孟炔食指摩挲着酒杯,兴趣盎然地看着姜月见。 姜月见发现孟炔的目光后,稍稍怔了怔,杯中的酒洒出几滴沁透了衣袖。 她擦了擦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炔摇了摇头,“没有,兰子尤说你一杯就会醉,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醉。” 她干干笑了笑,“我不喝,就端起来做个样子。” 孟炔举起酒杯轻嘬了一口,“你若想喝,可以喝一点,今夜无事。” 姜月见将酒杯放下,端起一旁的茶杯,“喝点茶打发时间便好。” 几盏茶下肚,天色已经变得浓黑了,天上的星子错错落落洒在浓黑的天幕上。 姜月见将面前的茶壶往旁边一推,俯身吹灭了屋里唯一一点烛光。 “来了。” 一阵风刮过,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姜月见被扑得憋了口气。 她把两只手架在嘴边,小声道:“是大妖怪,妖气很浓。” 孟炔点了点头后,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 妖风止,一微卷长发及臀的女子停在了主殿门口。 她抬手以水化了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衣衫后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三声没回应后,她又抬手敲了敲。 缓慢的敲门声在子夜响起甚是诡异,怪不得忭王会怕成这个样子。 敲了半晌没回应后,她抬起的手顿了顿。 “显郎,你开开门。”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 随后,她敲门的力度加大了些,一不小心,将虚掩的门拍开了。 她先是愣了愣,回过神后提起裙摆跨了进去。 “显郎,你终于回心转意了,这些日子你怎么总不理我?” 她的声音自屋内幽幽传来。 下一刻,屋里又传来了一阵“嘭嘭”的声音。 “孟少侠,我们走。”姜月见拿起桌上的碧波剑,一瘸一拐地进了主殿。 主殿里,兰子尤将那妖怪压在床上,双手还钳着妖怪的手。 见姜月见捂着嘴站在门边,眼里还有藏不住的狡黠,兰子尤皱着眉大喊:“这怎么回事啊?” 姜月见一跛一跛地走向兰子尤,刚走了一半,孟炔一阵风似的走到床边,以迅雷之势掏出了一堆黄符,念了个不知名的口诀,以黄符困住了妖怪。 兰子尤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来摸我脸?”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方才的妖怪。 孟炔从袖袋里摸出一根绳子,念了诀又将妖怪捆了一遍。 “原来你还有这本事。”将妖怪捆好后,孟炔低头看着兰子尤。 姜月见终于艰难地走到了床边,示弱道:“小葫芦,物尽其用本没什么可说的。错就错在我没提前告知你,但是你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了,我不得不先斩后奏。” 兰子尤瞪了瞪姜月见,“你才是物。”随后又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看着挺豪华的。” 姜月见坐在床边揉了揉腿,“忭王府。” 兰子尤显然很懵。 姜月见“哦”了一声,“当时不是在喝酒嘛,你醉得不省人事了,之后我们被带到了忭王府。忭王让我们捉妖,喏……”她仰了仰下巴,“要捉的就是她。” 门外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姜月见等人皆往外看去。 第六章 鲛妖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看见有一个头小心地探了进来,是管家。 紧接着,外面亮如白昼,一堆举着火把的小厮围在主殿外,又有一堆小厮冲了进来。 他们站在妖怪五步外,举着刀踌躇着,不敢接近。 管家冲过来,将一众小厮推了推:“快上,小心王爷要了你们的命。” 小厮们咽了咽口水,一咬牙走近了妖怪,正准备一刀砍下时,一柄银色中掺杂着蓝绿色纹路的剑横在了面前。 “急什么?她还不能杀,你们先出去吧。”姜月见抱着手依旧坐在床边。 管家看了看姜月见,又看了眼妖怪,毅然摇了摇头:“这,不行啊,我们今夜必须杀了她,免得王爷那里没法交代。” 姜月见抬眼阴恻恻地盯着管家:“我们还有流程没做完,要是你们现在杀了她,将祸及整个王府。” 管家颤了颤,又将妖怪看了看。随后他摆了摆手,将屋内的一众小厮都带了出去。 姜月见朝屋外大喊了一声:“回去睡觉吧,今夜弄不完的。” 屋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姜天师可要好好把握,此事若成了,王爷定重重有赏。” 姜月见又扯着嗓子回道:“好说,好说。” 过了半晌,屋外的火光才慢慢远去。 姜月见看向妖怪:“姑娘,你可有冤?” 妖怪空洞的眸子缓慢转过来看着她:“显郎找人抓了我很多次,但是那些人都没有成功。今次你们抓了我,可否告知我显郎对我说的话?” 姜月见愣愣地看了看孟炔,孟炔回了她一个微笑,转头看着妖怪:“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有话对你说?” 妖怪仿佛在认真思考:“分别那天,他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我觉得他应该要对我说些什么。” 孟炔又道:“他没有托我们带话给你。”说罢,他用手点了点捆着妖怪的绳子,只一瞬,她身上的黄符和绳子都掉在了地上。 兰子尤不明白情况,从床上震起来,冲着孟炔喊道:“你放了她做什么?她最少也是七星大妖怪。” 姜月见伸出手挡了挡他,免得他摔下床:“你看她还有攻击我们的欲望吗?” 兰子尤撑在床边,看了看垂头立在一旁死气沉沉的妖怪。 孟炔继续道:“你连着来找他找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找了不少人来杀你,但你却未伤他分毫。你不是恶妖。” 妖怪突然双手掩面,透过她的指缝,姜月见能看见她潋滟着泪光的眸子。 “我是妖,可我是妖……” 姜月见撑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那个男人不是好的,你没错。” 她听了姜月见这话,突然暴怒地一挥手,将姜月见震开了好几步。 孟炔一把护在姜月见身前,一凝眸,一阵白光自他手中的暮陨剑乍出来。 妖怪顿住了步子:“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他了,再也没有办法了……” 兰子尤已经下了床,凑过来说道:“你为什么会离不开他了?你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吗?还是说他威胁你了?” 妖怪半垂眸子,看着兰子尤:“这是我们鲛人一族的宿命。”说着,她轻轻笑了笑,“他要我命,我便给他,这有何难?我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 兰子尤又说道:“我记得忭王是有正妃的,传说他不是对正妃宠爱有加吗?你这是……” 听了这话,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啊……” 幽幽蓝光自她额间绽开来,她突然扯着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蓝光钻进她们眼里,姜月见急忙挡住了眼睛,可是眼里剧烈的疼痛感还是传来了。 耳边充斥着兰子尤的闷哼声,姜月见感觉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 “别怕,慢慢睁开眼。”是孟炔的声音。 她忍着眼睛的疼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树林。 孟炔点了点姜月见和兰子尤的眉心:“这是鲛人的共情力,痛苦的回忆让她的妖力失控了,所以把我们带进了她的回忆。” 兰子尤揉了揉眼睛:“孟炔,你真神奇,就这么一点,我眼睛就不痛了。可是,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她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孟炔答道:“启动共情力的妖也会被困在回忆里,现实中她没有伤害我们的能力。” “王爷,那里有一个人。”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声音。 忭王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了看,又把帘子放了下来:“看看死了没有。” 小厮应了一声,走过去将趴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这不是刚才那个妖怪吗?”兰子尤惊呼了一声,随后又捂住了嘴,四处看了看。 孟炔笑了笑:“不必惊慌,这里没人能看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兰子尤松了口气,继续盯着不远处林子里发生的事看。 小厮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疾步走到马车边:“王爷,她还活着。” 马车里又有声音传来:“带回府吧。” 话毕,树林的画面突然扭曲变形,又迅速切换到了忭王府的画面。 鲛妖面色苍白地来到主殿谢忭王救命之恩。 忭王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看了看她,只一眼,便愣得不会落笔了。 笔中的黑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朵花。 “你……叫什么名字?”忭王痴痴道。 鲛妖怔了怔,磕磕巴巴道:“我,我叫落珠。” 忭王眉目柔和,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搁上:“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不称自己是奴的姑娘。” 落珠怯怯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忭王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笑:“你没有做错。” 她壮着胆子,抬起眸子盯着他看:“那你叫什么名字?” 忭王嘴角挂着笑意:“我叫李显。” 画面又开始扭曲变形,眼前变成一片漆黑。 姜月见道:“他们是这样相识的,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兰子尤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月,且珍惜吧。” 姜月见被他这样的称呼腻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遂急急拍开了他的手,接着,画面开始亮了起来。 “显郎,今日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街市逛逛?”落珠从屋里跑出来,光着脚落在厚厚的雪里。 忭王急急拿了双鞋跟着出来:“落珠,怎么又不穿鞋?” 落珠盯着脚背的雪看了又看:“我不冷,我很喜欢它。” 忭王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 “你喜欢谁?” 落珠抿唇笑了笑:“我喜欢冬天,喜欢这些雪花。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雪。” 忭王握着她的脚,用袖子把她脚上的雪都抚掉了。 落珠的脚突然动了动,试图挣开忭王的手:“你把它们都弄坏了。” 忭王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你若喜欢雪,我便送你四季的雪。” 落珠的脸埋在忭王的颈窝处,两只圆杏眼眯成了一条缝。 忭王放开了她,蹲下来将她的脚放进了他的怀里:“我先帮你捂热,然后帮你穿鞋,最后带你去逛街市,好不好?” 落珠两手撑着床沿:“都听显郎的。” 她歪着头,好奇地盯着被忭王抱在怀里的双足,“我脚上的感觉是……温暖?” 忭王瘪了瘪嘴:“落珠真没良心,你的脚当然是被我捂热了。” 落珠眯着眼睛笑了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神奇。 忭王帮她穿了鞋袜,牵着她的手:“脚热了,身体才会暖和。等下我带你去街市,你可不能再踩雪了。” 忭王只带了两名侍卫,没有要马车。 落珠反握住忭王的手,四处看了看,“做人真好,能看见四季,能感受温暖,还有这么多有趣的玩意。” 忭王帮她拢了拢衣袍:“做我的人,你还会拥有四季雪景。” “百年难遇的深海鲛珠,可让相爱之人永远在一起,只此一颗,欲购从速啊。”路边小贩叫卖道。 忭王招了招手,旁边侍卫便去将鲛珠买了来。 “落珠,我见你不爱戴发饰,如今我送你鲛珠你戴着可好?”忭王从侍卫手中接过了鲛珠,递到落珠面前。 落珠盯着鲛珠看了看,笑着接过随意插进了发髻里。 画面里的时间突然快速流动。 兰子尤眨着眼睛:“这也太神奇了吧,我竟然能看见时间。” 街道上动作被放快无数倍的人朝着姜月见撞了过来,她下意识后退,结果被绊了一下,孟炔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心。” 姜月见看了看脚下的石头:“一时间没适应,总觉得他们要撞上我了。人是虚体,为什么石头还是实体?” 孟炔想了想:“这块石头应该是忭王房中的凳子,我们还是在他房中的。” 随后,他又说道:“这里出现的场景都是落珠觉得最重要的回忆,不重要的都一晃而过。” 快速播放的画面慢了下来,落珠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手中正握了一团雪。 忭王从回廊走了过来,拍了拍她身边凳子上的雪,随后又坐了下来。 “落珠,你愿不愿意在我的王府里常住?” 第七章 落珠 - 浮妖录 - 团茶 落珠又拢了一堆雪裹在方才的雪球上,眼睛匆匆抬起看了他一眼:“为何不愿意?” 忭王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那便好。” 落珠看着没被捏紧的雪松散开来了,急忙挣脱他的手,又将雪球拢住了。 忭王盯着她手里的雪球,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小孩子心性。” 见她玩得入迷,他俯过身子凑近她的脸:“落珠,嫁给我吧,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落珠手顿了顿,新拢上的雪还来不及被拍紧就掉了下去,她侧过头去看忭王,结果脸颊落在了他唇上。 她慌忙往后躲,显然有些愣神:“娶我?” 忭王坐正了身子,又将她拉得坐正了些:“你愿意吗?永远跟我在一起。” 落珠想了想:“我想跟显郎一直在一起。” 忭王娶落珠时用了八抬大轿,正红喜服。虽准备得隆重,却是悄悄进行的。 落珠盖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她两手交叠在膝上,紧张得手指泛白。 龙凤红烛上燃烧的烛焰不安分地跳动着,屋外走进一人。 她高兴得摘下了红盖头,结果发现来人不是忭王,而是一个女子。 女子森森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你……是叫落珠?” 落珠刚迈开的步子顿了顿,又缩了回来站在原地。 “你是谁?” 女子眸子里神色复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上的珠钗。 “你头上戴的,是我爱极了的紫金鸳鸯钗,他说过寻来给我,结果却戴在了你的头上。” 落珠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你说的他……最后没有寻到这个珠钗吗?” 女子笑了起来:“他说你是小孩子心性,我却觉得你是在装傻。” 落珠将珠钗拆了下来:“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吧。” 女子秀眉皱了皱,声音有些怒气:“你是在可怜我?我轮得着你来送?” 她看着落珠拿着紫金鸳鸯钗呆在原地,她冷哼了一声:“李显原来对我也像现在对你一样,我现在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李显?你是……” 女子淡然一笑:“我是他的妻子。” 落珠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他有妻子?” 女子走近了些,拿过她手上的紫金鸳鸯钗,细细摩挲着:“对啊,他给你的盛大婚礼,却只敢在府里关着门偷偷进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是妾。” 一个人踩过门槛,踉跄了一下,接着冲过来打了女子一巴掌。 “黄恣意,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过,你不许靠近她。” 落珠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拉扯着。 被称作黄恣意的女子,不,应该说是王妃。王妃捂着脸,将手中紫金鸳鸯钗狠狠摔在地上:“你问我想做什么?我倒是要问你想做什么,你只是纳妾,悄悄抬进房里的话,我倒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在做什么?八抬大轿?正红喜服?李显,你真恶心。” 忭王沉沉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王妃带下去,别误了本王的吉时。” 门外的小厮应声走了进来,架着王妃就出了门。 忭王将门关上,回过身急急拉着落珠的手:“落珠,你被吓到了吧?都怪我,都怪我。” 落珠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没跟我说过你已经成婚了。” 忭王又凑上去拉着她的手,结果又被落珠挣开了。他干脆直接将她两只手箍住:“落珠,你听我说好不好?我娶她只是奉命行事,我只爱你啊。” 落珠眼角有些湿润:“我娘说过,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她没有把话说全。 忭王松开她的手,把她紧紧抱住:“落珠,我一生只有你啊。” 落珠用手死死抵着他的胸口:“那她呢?你的妻子怎么办?” 忭王抱着她的手很紧,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忭王声音有些发抖:“落珠,你不要离开我,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落珠抵着他的手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这么贪心?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现在都来不及了。” 忭王没懂她说的话,以为她在诀别,遂将她放开,拿起一旁的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你若要走,我当即死在这里。” 说着,剪刀尖陷进了他的皮肤里,洇出了鲜血。 落珠有些急了,上前把他手里的剪刀抢了下来:“你真是疯了。” 忭王笑了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那就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落珠将剪刀扔了出去,淡淡道:“我们一族从来都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可以这样。但是我既跟你拜了天地,那就是你的伴侣,我不能离开你了。” 忭王激动地又将她搂进怀里,就听见她的声音从肩头传来:“但是你得对她好。” 忭王自然是答应了她,随后又迫不及待吹灭了龙凤红烛。 眼前的画面一转,又切换到了一条陌生的路上,看着已经是春天了。路中有几辆马车,马车后还跟了许多侍卫。 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落珠从马车上伸出头来,随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显郎,你真要带我去寻雪吗?”她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一路往东北方向走,就能寻到雪。”马车中又有声音传来,应该是忭王。 “可是我们都走了好久,还是没看见雪啊。”落珠的声音有些失望。 忽然,车停了。 车夫转过头说道:“王爷,又跑死了两匹马。” 落珠从马车上走了出来,抚了抚倒地的马:“它们太累了。”说罢,又转过头看着跟出来的忭王,“显郎,我们不寻雪了,回去吧。雪真的太远了,马儿都累死了。” 忭王听了,眼中无限动容,他从背后轻轻抱住落珠:“落珠,你真是太勾人了。” 落珠听了,狠狠把他推开,语气有隐隐怒气:“为什么要说我会勾人?我从来都不会这个。” 忭王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又将她拉进怀中,“好,是我说错话了。你真不想寻雪了吗?其实我们再走个把月就能寻到了。” 头上一只雪鹰在盘旋,忭王皱了皱眉,抬起左手,雪鹰便落在了他手上。 忭王从雪鹰脚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了纸条。 落珠好奇地踮起脚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皇上急诏王爷,王爷速回。”她又抬头看着忭王,“正好我们要回去了。” 忭王揉了揉她的头:“好,我们回去。” 画面又切换到了忭王府,忭王府外面围了一圈侍卫。 忭王一下马车,就被侍卫“请”进了府里。 落珠由管家带着进了后院,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道:“皇上请显郎去做什么?” 管家惊得急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祖宗,你小点声啊,皇上想做什么我们猜不着。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吧,别出来了。” “为什么?那显郎会来找我吗?” 管家四处看了看:“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王爷擅自离开帝京是重罪。现在能在皇上面前给王爷求情的就只有王妃了,你先在这里老实待几天,别惹王妃不快了。” 落珠不懂,又继续追问:“为何我不能去求情?” 管家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王妃是当今皇后的堂妹,皇上最宠皇后,若是王妃替王爷求情,皇上肯定会网开一面。现在的问题是,皇后娘娘一直以为王妃很受王爷宠爱,可谁知道现在冒出个你来……”他又接着道,“当年王爷成婚的时候是答应皇后娘娘只有王妃一个女人的,皇后娘娘怎能容你?又怎能容忍违背了诺言的王爷?” 话毕,管家急匆匆又出了后院。 落珠坐在院中凳子上,撑着脸看着远处花圃中的一株春兰。 “嘭”一声,院子的门被大力打开了。落珠很是欢喜,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结果进来的不是忭王,而是王妃。 她停住了步子,问道:“显郎呢?” 一个婢女狠声道:“放肆,怎敢这般跟王妃说话?” 落珠朝她笑了笑:“因为管家说只有你能替显郎求情,”她又问,“你去替他求情了吗?” 王妃眉头颤了颤,“果然是个狐媚子,王爷如今都你害的。” 她说道:“我刚才听管家说了,显郎不能私自离开帝京。” 婢女听不下去,一个巴掌落在了落珠脸上。 落珠捂着脸,睁着眼睛看王妃。那一双眸子里流光溢彩,美丽得不像话。 王妃愣了半晌:“对,他是爱美人的,他带你去寻雪,当初也带我去赏过梅。” 落珠又问道:“那你能去帮他求情吗?” 王妃笑了笑,“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我的丈夫我自然会保他。只是,你从今以后便不能再出现在忭王府了。” “可是,他在这里啊。”她的眸子纯净得不像话。 王妃突然有了哭腔:“就是因为你在这里,他才变成这样的。他是王,他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因为你,他很可能变成阶下囚。”她有些站不稳,“我明明贵为王妃,却被他下了禁令,不许靠近你半步。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当初答应只有我一人的也是他,如今……如今因你,这一切都变了。” 落珠皱了皱眉,上前将她扶了扶,结果手伸了一半,就被她打开了。 “若是不能求情,我将皇上杀了行不行?” 第八章 落珠(二) - 浮妖录 - 团茶 王妃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被婢女扶着才将将站稳了身子:“你可知道,你刚才的一番话,足以让忭王府满门抄斩。”说罢,她挥了挥手,几个婢女上前将落珠抓了起来。 “你将此酒喝了,这件事便就此了结了。”王妃撑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大喘了几口气才顺过气来。 落珠盯着眼前的酒:“这是毒酒,为什么我喝了它此事才能了结?” 王妃揉着额角,抬眼看着她:“因为只有你死了,王爷才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婢女听了这话,强行捏住落珠的两腮,将她的嘴打开后,一杯毒酒便倒进了她嘴里。 落珠被猛然落进喉咙的酒呛了呛,随后又被婢女摔在了地上。 虽然最烈的毒酒也不能毒死妖,但也能让妖痛不欲生。 落珠捂着眼睛痛苦低吼着:“好痛,我的眼睛好痛……” 随后,她两条腿变成了一条鱼尾,鱼尾在她痛苦哀嚎中胡乱甩动着。 王妃惊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被同样颤抖着手脚的婢女搀扶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落珠的哀嚎逐渐变得刺耳,鱼尾上的鳞片利如刀子,脱尾而出,直直割在王妃和一众婢女身上。 王妃捂着血淋淋的脸,颤抖着嗓音道:“妖……你是妖……” 落珠又长又尖的指甲陷入了手掌中,她艰难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瘫坐在地的王妃。 她眼里的光彩,被一杯毒酒全部夺去了,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瞳仁。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未害过你们……” 王妃壮着胆子说道:“你从未害过我们?如今忭王府的灭顶之灾全都拜你所赐。又何来没害过我们之说?” 落珠眼里流出两行血:“我说过,我可以杀了皇上,你为什么反倒来害我?” 王妃撑着站了起来,怒视着她:“闭上你的嘴,为什么还乱说话?” 落珠冷着脸,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妃继续道:“我爱他,他却爱你,你让我们三人如何好好生活?就算……就算他感念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你又能忍受?” 落珠将流到脸上的血擦了擦:“我为何不能忍受?” 王妃哑然,久久才开口:“你……其实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爱都是自私的。” 刚才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包括忭王。 忭王盯着坐在地上,身下是鱼尾的落珠看了良久,又转过头看了看脸上血肉模糊的王妃。 他两步上前抱住了王妃,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落珠:“你,伤了她……你将她脸伤成这样,毁了她一辈子……” 落珠睁着空洞的双眼,声音似在撒娇:“显郎,我眼睛疼。” 可她这句话,却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微微皱了眉:“显郎?你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我看看啊。” 一众侍卫冲上前,将忭王和王妃护住了。 她弯起的嘴角垂了下来:“你怕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妖。”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忭王的声音自侍卫身后传了来。 她仿佛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我伤了她的脸,我可以帮她恢复如初,但是她也伤了我的眼睛,她却不能帮我将眼睛恢复了。显郎,我眼睛疼,你听见了吗?” 忭王由人护着退出了后院,在退出的途中,她看见忭王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落珠眸子暗淡了:“谁说他只爱我?” 一众侍卫举着刀朝她冲了过来,她因化了鱼尾,行动不便,是以竟硬生生挨下了这些刀子。 血泪流满了一整张脸,她却未曾还击。 空中一根缚妖绳落了下来,将落珠捆住后带她离开了忭王府。 画面突然崩塌,房屋瓦砾,地砖桌椅,皆化作碎片落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孟炔拉着姜月见和兰子尤的手臂,又念了口诀,随后,暮陨剑中的白光徐徐而出,将三人包裹了起来。 “她的世界崩塌了。” 眼前的碎片和黑暗散去,入眼的是微亮的烛光。 落珠瘫坐在地,一直用手捂着眼睛,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姜月见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落珠,怎么样才能治好你的眼睛?” 她好像缓解了一点,缓缓抬起头看着姜月见:“你们都看见我的回忆了。” 兰子尤也蹲在她旁边,愤愤道:“他这种就是坏男人。” 落珠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给过我我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兰子尤有点恨铁不成钢:“他那是见色起意,知道你是妖,他立马就抛弃你了。” 落珠道:“所以,若我不是妖,他便不会抛弃我了。” 兰子尤突然感觉到棋逢对手了,他换了个蹲姿,“你是真的笨吗?现在竟然怪罪自己的出生?你生而为妖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是人,他也只是爱你的皮相,但是皮相终有不复存在的那天。到你人老色衰时,他弃你,你又该怪什么?怪你抵不过岁月流逝?” 落珠点了点头。 兰子尤被气得自己掐了掐人中,随后站起来,结束了他跟落珠的聊天。 姜月见也站起来,小声对兰子尤说:“鲛人一族小鲛的心是最纯净的,她应该是刚成年不久,什么都没弄明白就遇到了忭王。再加上小鲛眼睛脆弱,所以才被毒酒给伤了。” 兰子尤眼睛瞟了瞟仍旧瘫坐在地的落珠:“她才刚成年就是七星妖怪了?” 姜月见没说话,又蹲在落珠身边:“其实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落珠摇了摇头:“鲛人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我这一生都是他的了。而且他给过我爱,给过我温暖,也给过我家。  ”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月见朝窗户看去,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 管家直接打开门走了进来,见落珠还没死,他招了招手,一众侍卫走了进来。 “姜天师,这是怎么回事?” 姜月见站起身来,走到管家面前:“我们捉妖一门有规矩,只杀恶妖。显然,她并不是恶妖。” 管家嘴角抖了抖,抬起手指着落珠的方向:“她不是恶妖?这一月来,她伤了多少捉妖人?” 姜月见两手一抱:“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这么个大妖怪,被逼成这样也只是把捉妖人打伤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些黄符就真的能保捉妖人的命?” 管家鼻子里哼了一声:“若是我们杀了她,这事情就不一样了,姜天师可要考虑好。” 姜月见侧过身给管家让了位:“管家请便。” 管家往前走了一步,又命身后侍卫都举着刀上前,结果还没等靠近落珠,就被落珠喉咙里发出的嘶叫吓退了。 落珠站了起来,立在原地没有动:“王妃呢?” 管家缩在一众侍卫身后,稍稍探出了头:“王妃岂是你能见的?” 落珠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管家:“她脸上应该是落下了疤,只有我能治。” 管家硬声道:“你莫不是忘了?王爷说过,王妃伤就伤了,绝不会由你一只鲛人来为她医治。” “你把显郎找来,有些话,我必须当面对他说。” “你死了这条心吧,王爷不会见你。” “他若是个男人就让他来见我,什么话都让你来传真挺没意思的。” 管家大概是第一次听落珠这样说忭王,生生愣在了原地。 落珠见他没说话,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管家回过神来的时候,落珠已经走到他身前一步远的位置了。 他连连后退,竟然被门槛绊倒了。 落珠没有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屋外突然卷起狂风,刮得屋子几欲飞离忭王府的地皮。 “李显,你若不自己出来,我便将你找出来。”屋外传来落珠的声音。 姜月见右手拿着碧波剑挡在面前,左手抓着门框,半眯着眼睛看落珠的情况。 管家及一众侍卫已然被落珠的妖风拍进了屋子里。 兰子尤放出大葫芦挡住了风口,涌进屋里的风小了很多。 落珠飞在半空中,朝下看了看,没看见一个人影,她声音更冷了几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你想要我把你这忭王府都毁了吗?” 兰子尤边捏诀控制大葫芦,边说道:“她难道不知道这妖风是把人往屋子里刮的吗?我们还尚能抵挡,忭王如何出去见她?”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传来落珠的声音:“说得也对。” 说罢,屋外妖风也停了。 兰子尤睁大眼睛看着姜月见:“她是听见我说话了?这么大的风,她还能听见?” 孟炔站在一边,发丝都没乱的:“深海鲛人天生听觉敏锐,她能听见你说话很正常。” 兰子尤凑到孟炔身边:“你懂得真多,往后多说给我听听……” “嘭”的一声从外面传来,兰子尤把大葫芦收了起来,三个人便一起往外看去。 一个檀木桌子从西边一处偏殿大门中摔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狼狈不堪的忭王。 看来他方才一直是被桌子压着的,妖风停了他才得以将桌子推开喘口气。 忭王将散乱在脸上的乱发往后捋了捋,倚着门框朝落珠看了看。 “有什么话便说。” 落珠落在院中,朝他走近了一步,竟将他吓得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她神色有些复杂:“你为何会这么怕我?” 第九章 落珠(三) - 浮妖录 - 团茶 忭王从地上爬起来,缩在门边:“你是妖,我为何不怕你?” “那好,你怕我,我便站在这里跟你说。”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若我不是妖,你还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忭王眼睛往落珠身后瞟了瞟,发现管家带着一众侍卫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咽了咽口水,一边看着落珠的情况,一边等着管家过来救他。 落珠面上表情如旧,只是左手一拍,就将在左边的一众侍卫拍倒在地。 “别指望别人,此事我要听见你回答。” 忭王抖了抖,又将身子缩了缩:“我,我……会……会!”最后一个字,他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梗着脖子喊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虽是妖,但是不会伤你,你为何不跟我在一起?” 忭王撑起身子倚在门边,大声道:“跟!跟!”,他没有把话说完,面上应和着落珠的话,实则又偷偷将自己的倔强表达了出来。 落珠突然笑了笑,像那天光着脚在院子中踩雪的模样。她抬起右手摸到发髻上,将戴在头上的鲛珠扯了下来。 “其实,这不是真的鲛珠,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你也一样,你也不是鲛珠。” 忭王下眼皮抽了抽,明显没明白落珠的意思。 落珠将手中的假鲛珠捏碎,随后抬起头看着忭王:“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办完我就不会再来。” 忭王连连点头:“你说。” “我要见王妃。” 忭王皱眉微微张嘴,露出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她,她前两日进宫陪皇后了。” 落珠将手中的假鲛珠粉末洒进一旁的花圃里:“我会再来的。” 话毕,她化作一阵风,消失在忭王府上空。 忭王双手扶着门槛,伸出头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落珠走了才站起来。 管家急忙冲过去帮忭王整理衣衫,结果被忭王甩了一巴掌。 忭王扭了扭刚才打在管家脸上的手,眼神凶狠地盯着姜月见以及她身边的兰子尤和孟炔。 兰子尤后退了半步,凑在姜月见和孟炔脑袋中间,不动嘴皮地说道:“完了,我们看见忭王最狼狈的模样了,我们完了。他身为王的骄傲不会允许我们好好活着的。” 姜月见大声道:“王爷,此事既已告一段落,那我们便告辞了。” 兰子尤一惊,盯着此时褪尽懦弱的忭王,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忭王眼睛眯了眯,将手负在身后:“此事告一段落?你们莫不是忘了,本王当初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孟炔异常从容:“王爷未曾告知。” 忭王神色更是冷了几分,管家急忙说道:“几位真不是好记性,我们王爷找几位来是让你们捉妖的,如今你们将她放走了,可知罪?” 孟炔又说道:“既是捉妖,方才我们将她绑了,管家也是看见了的,在场的侍卫朋友们也都看见了,管家又如何说我们没捉妖?方才绑她的绳子和黄符都还在地上。” 管家偷偷看了眼忭王的神色,随后硬声道:“几位不必硬扯这些理由,办事不力,就该治罪。” 忭王深吐了一口气,已经极不耐烦了,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将他们三人压入大牢。” 兰子尤眉毛一颤,附在姜月见耳边说道:“你说你来趟朝廷这趟浑水干嘛?我们出力不讨好,竟然还要坐牢?” 姜月见微微侧头回他:“谁让你当时醉得像个死猪一样?我那时又残废了,怎么带你跑?” 兰子尤有些急,“让孟炔啊……”随后他又想了想,“让他带我们确实有些为难。” “你现在还醉吗?”姜月见又问道。 兰子尤摇了摇头:“现在我无比清醒。” 姜月见右手握住剑柄:“准备跑路。” 兰子尤:“嗯……啊?”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孟炔:“孟少侠,此事……” 孟炔也转过头来看着她:“无妨。” 管家冲上去几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你们几个别想耍花样。虽说你们捉妖一门是江湖上的,但是不论你在哪个江哪个湖都是逃不过朝廷的掌控的,几位也要想想姑苏碧影宗和金陵沧澜宗的老宗主。”说到这里,管家仿佛有了底气,“虽说几位是很厉害的,但是我们举王府之力,要抓你们也是不难的。诸多弊端,望诸位想清楚。” 兰子尤咬着牙切着齿,小声道:“好哇,都查清楚了。” 姜月见将握着剑柄的手放下:“无妨,既然弊端如此多,那我们便进一回牢又如何?”说着,她抱歉道,“只是,孟少侠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孟炔眼里有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也想进牢里看看。” 兰子尤有些崩溃:“疯了你们都疯了。” 管家见三人都没抵抗的想法,摸了摸鼻下的胡子:“来人,将他们压入大牢。” 深秋了,天气冷得很,尤其是黑漆漆的地牢。 兰子尤抱着手臂打了个喷嚏,见姜月见坐在角落发呆,他挪了过去:“月见,你这裙摆这么大,摊开来盖盖我的腿吧,这里太冷了。” 没想到她突然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高深莫测:“男人怎么这样?” 兰子尤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便用第二声“啊”了一声。 她撑着坐正了一些:“忭王真是不怎么样,骗谁不好,骗了最痴情的鲛人,而且还是涉世未深的小鲛。” 兰子尤“哦”了一声:“你还在想这个呢,忭王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是鲛人啊。” 姜月见瞪了他一眼:“是谁都不行啊,这种行为本身都不值得提倡。而且他变脸也太快了,前面爱得不行,后面竟然看见她是妖的第一秒钟就断情绝爱了。” 兰子尤朝着她点头哈腰:“好好好,我说错话了。” “还有,”姜月见突然的一声,吓得兰子尤刚把手艰难地塞进袖子里,又扯了出来,“我在她的回忆里看见她被围攻的时候,被一根缚妖绳带走了。” 孟炔的声音从另一边的牢房传来:“而且被带走时毫不挣扎。” 兰子尤又惊了惊,朝另一边的牢房说道:“孟炔,你别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 姜月见撑着脸:“为什么把他隔开了?不是应该把我隔开的吗?” 兰子尤想了想:“可能是咱们孟少侠一看就不凡,怕他带领我们越狱吧。”说罢,他又朝着另一边牢房说道,“她当时都没有反抗的想法的,被缚妖绳带走不反抗也正常。”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对,那根缚妖绳明明就是来救她的。” 兰子尤兴趣盎然地看着姜月见:“女侠,你想将此人捉出来,替捉妖界清理门户?” 姜月见又摇了摇头:“若不作恶,便没必要抓着不放。” 兰子尤抱着手靠在墙边:“你说,我们都进来三天了,果真要一直待在这里?”他摸了摸一边的铁栏杆,“要我说,你直接用碧波剑把这铁斩断,我们杀出去得了,什么问题只有出去了才能解决。” 姜月见挑了挑眉:“带我们出狱的人来了。” 兰子尤循声看去,一个狱卒拿着钥匙把他们所在大牢的铁门打开了。 兰子尤盯着狱卒看了良久,狱卒站得不耐烦了,比了个请的手势:“出来吧。” 姜月见拉着兰子尤走了出去,朝站在门边的孟炔笑了笑:“孟少侠身体都好?” 兰子尤很想逃离这个地方,推着姜月见和孟炔往前走,生怕又有人拿一堆莫名其妙的家族,宗门来把他关着。 真正出了地牢大门重见天日的时候,兰子尤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两口气:“外面的世界真美妙。”转过头就看见姜月见和孟炔比肩站在一边。 “你们怎么会这么淡定?出来了不开心吗?” 姜月见道:“迟早会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说罢,她又和孟炔相视一笑。 兰子尤皱了皱眉,钻到她们俩中间:“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炔笑意至眼底:“因为忭王实际上是朝中最没权利和地位的王爷,娶了皇后的堂妹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步错皇后就不站在他一边了。本来朝廷的人对捉妖门派都不熟悉,既然他查出你们是碧影宗和沧澜宗的少宗主,他就更不可能真杀我们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这样说来,他因为落珠是妖就瞬间变脸也是担心落下把柄?可是既然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给落珠正妻规格的婚礼?他就不怕王妃告到皇后那里?就算他是偷偷的办的,也没有瞒着王妃啊。” 孟炔依然维持着笑意:“因为好色,又因为他拿捏住王妃爱他,不会让他处境尴尬。” 兰子尤叹了口气:“情之一字,难解。不过,我们看见忭王如此狼狈的模样了,为什么他没折磨我们就放我们出来了?还只是不痛不痒地关了我们三天。” 姜月见赞许道:“对,这里就是疑点。” “几位且等等!”身后传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第十章 榷云山 - 浮妖录 - 团茶 狱头身上拖着两把剑和一个大葫芦跑了过来,跑到他们身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几位……的法器……拿……拿好。” 姜月见的剑倒是只有八百克重,孟炔的暮陨要稍重一些,但是兰子尤的大葫芦可就重达八十斤了。 这狱头拖着三件法器追了一路,也是怪辛苦的。 其实不用他送过来,他们一念诀,法器就会回来的。 兰子尤十分不好意思地从狱头背上接过大葫芦,又跟他挥手说了再见,想了想又回过头改口成不见,才转过身走到姜月见和孟炔的身边。 姜月见思索了一番:“也太地道了吧,还把法器送过来?” 不远处蓝光冲天,孟炔朝蓝光发出的地方看了看:“是落珠。” 这是一个对捉妖人包容又尊重的时代,抬头一看,天上飘着许多捉妖人。 兰子尤将大葫芦一抛,继而又跳了上去,姜月见和孟炔也紧随其后御剑飞到了空中。 来到忭王府的上空时,落珠的身体正在消散,顷刻间便化为飞烟。 忭王站在院中神色复杂,王妃则是瘫坐在花圃旁。 姜月见从剑上跳了下来,想要抓住落珠,结果只抓到了一手飞烟。 “月见。”兰子尤从葫芦上跳了下来,结果被孟炔抢先一步扶住了姜月见因下来得急,险些滑倒的身体。 王妃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穿着碧色衣裙的女孩子,又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你就是落珠说的碧衣姑娘吧?”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她,不明白她说什么。 王妃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麻烦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兰子尤死活要拉着孟炔一起去,王妃将他们带到一处屋子后笑了笑:“其实你们不用担心的,我不会把这位姑娘怎么样的。” 兰子尤摇了摇头:“王妃误会了,我是怕她对你怎么样。” 王妃垂了垂眼:“是啊,我终究欠落珠的,这位姑娘想杀我也是应该的。” 姜月见用手肘拐了拐兰子尤的手,又朝着王妃说道:“他开玩笑的,王妃有什么话便说吧。” 王妃看着姜月见:“落珠让我告诉你,她没有办法重新开始。鲛人一生只能拥有一个伴侣,无论伴侣做了何事,变成何样,都不改。唯一解脱的法子就是死亡。此次后,若还有机会,她便重新开始。” 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如此执着地找我,只是为了帮我治疗脸上的伤疤。是我把她逼到这一步的,希望她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姜月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笑了笑。 其实其中对错纠缠起来也不太能分清。 其一,落珠夺了王妃的丈夫,虽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情,但是却对王妃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其二,王妃灌了落珠毒酒,伤了她的眼睛,也让她跟永远也不可能分离的伴侣再也不可能在一起,让身为鲛人的她,不得不以死来寻求解脱。王妃确实导致了落珠的死亡,但她也是因为护夫心切。 究其根本,这个大根本就是忭王,胆小懦弱,又色心不改。实际上是他配不上两个女人的爱。 走出王妃房间的时候,姜月见有些感慨:“落珠想要重新开始,但是她自毁妖丹,再无可能重新开始了。命运太捉弄人了,也捉弄妖。” 兰子尤看着一池锦鲤,更是感慨:“做条鱼多好,同样是鱼,为什么鲛人的设定这么极端?确定了伴侣便永生永世不得弃之,遇人不淑就只能以死明志。” 孟炔没来由冒出了一句:“所以说鲛人一族是最长情的,他们一般也只跟同族相伴,落珠是很意外的意外。” 姜月见凑到兰子尤面前笑呵呵:“兰少,你的感情路线太单薄了,很多东西你不会明白的。” 兰子尤回怼道:“姜少宗主的感情路线莫非就不单薄了?想来是连郎君的手都没摸过吧。” 姜月见两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那是榷云山的信标?”兰子尤眯着眼睛朝天上看。 姜月见闻声看去,发现这不仅是榷云山的信标,还是专门找她跟兰子尤的信标。 捉妖联盟中有一个负责追踪传信的门派,这个门派的名字是追影,捉妖的叫捉妖人,追影的便叫追影人。 而追影人有自己独特的追踪传信方式,就是追影网络遍布大江南北。只要一个捉妖人出现过的地方,见到过他的追影人就会把此捉妖人的信息记录下来,并且进行汇总,以防止捉妖人移动位置的时候,出现信息错乱的情况。 其中,按照不同等级的捉妖人来分,每个等级又分为不一样的信标。 而捉妖人又何其多?追影人能一个不落地把捉妖人记准是很难的。 出了忭王府便看见路宗在门口等着。 路宗是追影门的副门主。 兰子尤跟他不大对付,因为他总唾弃兰子尤整天背着个大葫芦显摆,而兰子尤又看不上他那个不懂还乱说话的样子。 兰子尤扭着个头走到另一个方向停了下来,路宗看见兰子尤后又是瘪嘴又是皱眉。 姜月见挥了挥手,将路宗的视线引了过来:“路宗,此次是何事?” 路宗“哦”了一声,将方才放出的信标塞进信桶里:“捉妖大会过不久就要开始了,云道子长老让你们今年务必要参加,他有东西要给你们。” “既然是这样,那我和兰子尤今年一定去。”姜月见扭过头看了看兰子尤,又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宗盯着孟炔的眼神有些奇怪。 姜月见也学样转过头看着孟炔,她思索了一下孟炔哪里奇怪,硬要说的话,就是怪好看的。 孟炔显然发现路宗的眼神了,他嘴角攒了丝礼貌的笑意,问道:“是有何事吗?” 路宗回过神来又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失踪一年了,我大概是认错了。” 孟炔点了点头:“无妨。” 路宗又看了兰子尤一眼,哼了一声,后对着姜月见和孟炔道:“那我先告辞了。”说完,跳上房顶,一瞬间没了踪迹。 兰子尤用眼风瞟到路宗走远了,才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为何今年一定要我们去?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 姜月见饶有趣味地看着兰子尤:“你躲得挺远,耳朵倒不赖嘛。” 兰子尤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我跟他不对付,你知道的嘛。”转而又对着孟炔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孟炔想了想:“也好,我还没去过榷云山。” 兰子尤皱着眉盯着孟炔:“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活了?你无门无派,又从没去过榷云山,等于是没有加入捉妖联盟。没有秘籍你是如何做到这样厉害的?莫非你其实已经古稀之年了?只是驻颜有术?” 孟炔竟还认真想了想:“我确定我还没到古稀之年。” 姜月见微微抬头看了看孟炔,又看了看兰子尤,不明白这种对话他们是怎么进行下去的,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长得高大,颇废她的脖子。 要赶上今年的捉妖大会就得星夜兼程地现在就出发。 姜月见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赶路的人,便邀请孟炔跟她一同坐兰子尤的大葫芦去榷云山。兰子尤的大葫芦想要多大就能有多大,这是兰子尤名噪一时的原因,也是她最喜欢的大葫芦的一个特点。 兰子尤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把大葫芦变成能够承载三人的大小。 由兰子尤单方面承担赶路的压力,三人最终赶在捉妖大会的当天到了榷云山。 榷云山高耸入云,山顶的万妖圣灵台是所有捉妖人毕生的梦。入了万妖圣灵台除了能获得捉妖界至高无上的荣誉外,还能得到一颗万妖丹。得此丹,或可长生,或可使法器超神。 捉了一万只妖,带着一万颗妖丹便可上万妖圣灵台受封。这一万颗妖丹可是团队合作得的,也可是单打独斗得的,但是绝不可通过其他渠道得到,比如花钱找捉妖抢手。 而对于万妖台长老评定妖丹是否合格这一点来说,从未有过争议。因为不是人说了算,是圣灵台说了算。 在万妖圣灵台之下还有千妖圣灵台和百妖圣灵台。入了百妖圣灵台的只有几十个,入了千妖圣灵台的寥寥无几,入了万妖圣灵台的,百年来仅有一人。 百妖圣灵台下便是广流场了。 广流场是所有入了捉妖联盟的捉妖人皆可来的地方。大妖怪行踪和悬赏告示都会在这里张贴出来,这里除了有信息汇总的作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一年一度的捉妖大会。 捉妖大会集了捉妖界的各种高手,但是有一个缺点。捉妖大会仅局限于捉妖联盟的捉妖人,没有重视没加入捉妖联盟的捉妖人,殊不知这些捉妖人厉害的大有人在。 姜月见生怕他们拦着孟炔不给他进广流场,便在途中让兰子尤拐了一下,去了趟姑苏,用宗主印盖了张推荐信,才放心地来了榷云山。 第十一章 被单挑 - 浮妖录 - 团茶 捉妖大会说起来也无趣,无非就是不停单挑和接受单挑。 一个人来单挑你,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得拒绝,否则就是眼高于顶,自视清高。 姜月见就是最苦恼的一个。每次捉妖大会,只要有人知道她来了,她必定会连着几日都不得休息,时时刻刻在跟人单挑。 兰子尤也不见得轻松到哪里去,捉妖大会前半段他都会躲起来,再见到他时,会发现他还是在老老实实单挑。 姜月见和兰子尤打算乔装进去,但是觉得自家法器太显眼,便麻烦孟炔帮忙拿着。 一来,单挑者就算认出碧波剑和吞妖宝葫芦过来单挑,发现此人竟是个面生的,恐怕就会放弃单挑的想法。 二来,就算单挑者发现孟炔不是他要找的人后还想跟他打一架,凭孟炔的本事来说,这也是极为轻松就能摆平的。 榷云山脚下有成衣店,姜月见和兰子尤进去各挑了一身自认为不太显眼的黑衣服,之后将法器交与孟炔就上了山。 谁知来到广流场的时候,入眼的捉妖人皆穿着花红柳绿的衣裳,这样一看下来,反倒是他俩的黑衣裳更为显眼。 兰子尤抱着手皱了皱眉:“去年来的时候他们还偏爱颜色沉的衣服,今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算漏了。” 兰子尤的大葫芦缩小后挂在了孟炔的腰间,但是由于他葫芦的颜色过于奇特,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以他又急急忙忙伸手去孟炔腰间将小葫芦扯了下来,随后又塞进了孟炔的怀里。 姜月见看了看周围人渐渐看过来的目光:“你的宝葫芦一上山,修习宝葫芦的人就察觉了,其实挂不挂在腰间都不重要。” 兰子尤也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将衣领拉起来一点遮住了半张脸。由于他穿的不是高领的衣服,所以拉起衣领盖脸的动作颇为猥琐。 “孟炔,对不住你了。姜月见的剑实在长得太过招摇了,又不能缩小。就辛苦你暂时应对一下,我们拿完东西就来接你。” 姜月见抬起右手遮住脸:“那就有劳孟少侠了,我们快去快回。” 孟炔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负手立在原地,冲她俩笑了笑:“没问题。” 姜月见和兰子尤疾步走出人群,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众捉妖人先是疑惑地盯着孟炔,纷纷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挑战。 孟炔则是愉快迎战。 一个身穿灰袍使缚妖绳的捉妖人率先挑战,是琅琊缥缈宗的人。 缥缈宗沉寂了多年,一直没有人才,是以宗门难免没落。在捉妖大会上虽然见他们很是活跃,却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东西。 灰袍捉妖人两腿分开,用了一个极其稳当的站姿,接着就是食指中指抵在鼻下,快速念了一个口诀。 缚妖绳应声而起,在空中盘桓了一下,径直朝孟炔冲去。 而孟炔仍旧负手立在原地,缚妖绳离他脑袋还有半米远的时候,就被弹开了。 围观的捉妖人皆惊呼了一声,惊呼的还有兰子尤。 兰子尤愣了愣:“这是什么招式?他动了吗?” 姜月见看着孟炔背上的暮陨剑,随后笑了笑:“他刚才将暮陨剑拿下来了,但是没有让剑出鞘。” 兰子尤也盯着他背上的暮陨剑看了看:“他的剑明明没动过啊。” 姜月见转过身往前走去:“捉丹犀牛的那天,我落单被孟炔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过他舞剑,他的剑术,”她想了比较准确的词来形容,“快如闪电,出神入化。” 兰子尤见挑战者垂头捡起了一旁的缚妖绳,又朝孟炔抱了拳:“多谢少侠留我法器。” 他转过身两步跟上姜月见:“孟炔真行。” 广流场后面是一排竹屋,圣灵台的三个长老平时都是在竹屋里休息的。除非有人敲圣灵台的灵钟,要不然他们一般也不爱上圣灵台。 姜月见和兰子尤进了云道子的竹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兰子尤颇为暴躁:“云道子这个老头,我们到了,他人却不见了。” 竹门外,一个身穿暗红流云纹袍子的青年端着一篮子挑战贴走了进来。 他径直找了个凳子坐下,把篮子一放:“云道子说他有事,过几日才回来。” 兰子尤有些惊讶:“赫连珅?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珅理了理衣袖:“云道子叫我来的,说有东西给我。” 姜月见撑着脸:“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然能说动你来捉妖大会?” 赫连珅将姜月见看了看:“他没说是什么东西,只说你要来。你为何穿成这副模样?你和兰子尤要夜袭广流场?” 兰子尤听了赫连珅一番话,显然不太高兴:“为什么她要来你就来?我呢?我在你心里没地位吗?再说了,去年她明明也来了,你怎么不跟着来?” 赫连珅理了理兰子尤说的话,挑了一个回答:“去年她没告诉我。” 兰子尤不依不饶道:“还有,为什么说我们两个的穿着,你却只看她?我呢?你眼里有我吗?” 姜月见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她双手挡在了兰子尤和赫连珅面前:“停停停,你们怎么每次一见面都是这个样子?” 兰子尤撑着头不去看赫连珅:“既然云道子还要几天才来,那孟炔怎么办?” 姜月见想了想:“我见赫连也收了挑战贴,那我们就跟着赫连一起出去吧。若是遇到来单挑的,我们便也收挑战贴。这样可以少打几架。” 兰子尤很赞同:“快走吧,去看看孟炔撂倒几个了。” 一盏茶后,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并肩站在广流场,看着不远处倒了一堆的捉妖人。 孟炔则是位置都没挪过,还站在方才那块青砖上。 兰子尤抱着手点了点头:“孟炔真行啊。” 赫连珅把装着挑战贴的篮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是谁?” 兰子尤仍旧盯着孟炔看:“月见的救命恩人。”说完,他狡黠地瞟了一眼赫连珅。 赫连珅的重点显然没被兰子尤带过去:“月见遇见了棘手的妖怪?你们去哪来?” 说到这个兰子尤就万分感慨了:“起因是她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帝京水舞坊发生命案,无捉妖人可破。她的性子当然要去看一看,就叫上了我。结果我们是把妖怪揪出来了,但是有一些复杂的原因让我俩分散了。她本来就受伤了,又独自一人对付七星大妖怪,显然很难。结果就被孟炔救了。”兰子尤说得有些激动,“我们把七星大妖怪解决了吧,结果又被忭王强行带去捉妖,还被他关进牢里。我们什么时候坐过牢啊?虽说他只关了我们三天,但是也很过分。” 赫连珅直击要点:“将你们关进去定不是一般的事,怎么才三天就放你们出来了?” 兰子尤摆了摆手:“管他的,把我们放出来就行了,随他什么理由。” 另一边,孟炔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兰子尤拍了拍姜月见:“我跟你说,你把他把握住,我们就无敌了。” 姜月见将他的手拍开:“他有腿,我怎么把握住他?总不能将他捆了吧。”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不通人事?” 赫连珅将兰子尤拐了拐,没说话。 当赫连珅把递了挑战贴的人都击败后,孟炔还站在那块青砖上,前来挑战的捉妖人排了好几队。 姜月见抬头看了看天色,走上前将跃跃欲试的捉妖人拦了拦:“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再来。” 捉妖人见来人是姜月见,问道:“这位少侠也打了一天了,是累了。那我们可以挑战姜少宗主吗?” 入了广流场捉妖大会的捉妖人,都默认一个规则,就是面对前来单挑的人,必须迎战。 姜月见愣了愣,兰子尤急忙上前拉着姜月见退到了一边:“人是铁饭是钢,到吃饭的时辰了,大家先散了吧,明日再说。” 说罢,直接带着姜月见和孟炔走到了赫连珅身边:“能逃一天是一天,我们先去云道子的竹屋吃饭。” 云道子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刚到竹屋,云道子的弟子就端来了饭菜。 穿着青色道袍的小弟子道:“师父说,几位今日便在此处休息,明日他回来再好好招待几位。” 兰子尤问道:“他不是跟赫连珅说他要过几日才回来吗?怎么明日就回来了?” 小弟子微微躬了身:“师父没告诉我原因。” 兰子尤朝他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也快去吃饭吧。” 饭毕,一个难题出现了,云道子的竹屋里只有一铺床。 兰子尤看了看孟炔和赫连珅:“我们人比较多,要不然让月见睡凳子?” 赫连珅一筷子打在兰子尤手上:“有四根长凳,我们三个睡绰绰有余。” 兰子尤又看了眼孟炔,发现孟炔坐在长凳上岿然不动,一副马上就要在凳子上安寝的模样。 随后,他又看了眼姜月见:“月见,要不然我跟你一起睡?可以帮你暖暖床。” 孟炔和赫连珅皆异口同声:“不行。” 兰子尤表示很委屈。 姜月见将碗筷一放:“我睡长凳没问题。” 听见姜月见这样说,兰子尤急忙摆手:“别呀,我开玩笑的。你是姑娘,睡这里像什么样子?”说着,他把姜月见推进房中,又把门关了起来,“天色不早了,你快睡吧,这里我们收拾。” 刚把门关上,兰子尤便抱着手笑得一脸诡异:“你们两个不简单啊。” 孟炔回以他微笑,起身把碗筷收了。 赫连珅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说完,直接躺在长凳上闭着眼睛不理他了。 见到云道子时,是第二日午时。 第十二章 妖行图 - 浮妖录 - 团茶 云道子年纪虽大,但是腿脚却十分灵便,声音也洪亮。 他在竹屋吼一声,广流场都能听得见。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在广流场吼了一声“我来了,少宗主们。”姜月见一干人等听见后,直接走到广流场中央去等他。 广流场中央设有告示栏。告示栏里张贴的是各个七星以上大妖怪的行踪图,还有各地的捉妖悬赏告示。 这里,也是广流场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接受单挑的地方。 云道子迟迟不出现,姜月见干脆凑近告示栏看了起来。 竟发现大妖怪行踪图上,还有一头丹犀牛。 “小葫芦,你快看,这个丹犀牛和水舞坊那个是不是长得不一样?” 兰子尤闻声看过去,仔细辨别了一下:“好像是少了额头上的一对触角。” “是不是觉得很好奇?”一个年迈中又透露些许调皮的声音自姜月见身后响起。 姜月见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兰子尤被吓了一个趔趄。他转过头一看,来的是云道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云道子笑眯眯地说道:“让各位久等了,昨日玩得开心吗?” 兰子尤跟云道子异常的合拍,完全不给他留颜面:“我对云道子长老的待客之道颇为不满。” 云道子沉默了许久,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大了,不识兰子尤的逗了。姜月见正准备打圆场,却看见他盯着孟炔,神色异常。 半晌,云道子声音有些颤抖:“你这一年去哪去了?” 云道子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明显让孟炔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认识吗?” 云道子微微张了张嘴,眉头微锁:“你不记得我了?那年在广流场,我们见过一面的。” 孟炔声音如幽泉:“长老怕是认错人了,我这是第一次来榷云山。” 云道子眉皱得更深了,盯着孟炔看了又看。半晌,他仿佛释然了些:“是了,你跟他还是不一样。你身上没有他的肃杀之气,看样子境界也和他差了一截。” 见云道子愣得出神,姜月见说道:“许是和你说的人长得像了些,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云道子回过神来“哦”了两声:“这图上的丹犀牛是普通的七星大妖怪,而你们在帝京遇见的丹犀牛却要特殊一些。” 姜月见点了点头:“怎么个特殊法?” 云道子神神秘秘道:“你是不是觉得上次那头丹犀牛异常厉害?” 姜月见回想了一下:“确实比起一般的七星大妖怪来说,要厉害一些。” 云道子更加高深莫测:“因为它是加强版丹犀牛。” 兰子尤直呼想打人,撸了撸袖子:“你这老头,说的不是废话吗?”说到这里,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帝京遇见了加强版丹犀牛?” 云道子抿着嘴,挑起一边眉毛,侧着脸看兰子尤,但是不说话。 兰子尤反应了一会儿:“那封信是你送的?” 云道子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们觉得打这种妖怪,手感怎么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兰子尤就是一肚子的气:“你说你送信就送信吧,还不提醒我们那头丹犀牛是加强版,你可是坑惨我们了。” 云道子哈哈笑了起来:“万事皆有缘法,你们担得起。”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麂皮卷轴。 “几位若想在闲暇之时有个消遣,可用这个。” 姜月见从云道子手中接过卷轴,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画着个地图,“这是?” 云道子抚了抚胡子:“这是妖行图,上面会记载大妖怪的行踪。几位若想挑战,可随图前往。” 说完,他又高深莫测道:“此中妖怪和以往不同,都是加强版,你们切不可单打独斗,必须竭力合作。要不然绝对破不了这些妖怪。” 兰子尤眯着眼睛看着云道子:“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给我们?” 云道子笑了起来:“你觉得这是好东西?我可提前说了,这里面的妖怪都是凶狠异常的。” 兰子尤也笑了起来:“妖怪难打自有它的好处,是不是打赢了就能直接成为万妖人?或者一个妖怪抵十个妖怪?” 云道子笑得更开心了:“兰少宗主真是说笑了,这唯一的好处就是提高各位的能力,附加作用就是供几位闲暇之时消遣。” 兰子尤止住了笑,抱着手:“谁会以挑战高难度妖怪来消遣啊?” 云道子抚着胡子,想了一会儿:“若要说有什么好处,那还真有,不过现在不能说。几位愿不愿意去?” 姜月见将麂皮卷轴塞进袖袋:“我要去。” 兰子尤举起一只手:“月见去哪我去哪。”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孟炔,“那你去吗?” 孟炔直接点了头,没有丝毫犹豫:“去。” 兰子尤又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三个人了,人数应该够了。” 赫连珅打断了兰子尤的话:“怎么是三个人?我呢?” 兰子尤嘟囔着:“你不是从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吗?” 赫连珅不理兰子尤,直接看向姜月见:“我也去。” 云道子呵呵笑了起来:“几位不愧为捉妖界代表人物。” 兰子尤识破云道子的意图:“你别给我们戴高帽。” “活动即将开始,请有意参加的人站到左侧红圈内。这次活动的彩头是圣灵台几位长老刚炼化的五行驭妖环,打败青灵子长老的坐骑冥祸兽之人,便可得此彩头。”不远处擂台上,身着青袍的小弟子说道。 兰子尤不大耐烦:“你们几个老头子就想不出些其他的活动了吗?每次都是跟青灵子的坐骑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养的那头冥祸兽,太过凶狠了。” 姜月见眯着眼睛看了看青袍小弟子手中金光闪闪的五行驭妖环:“感觉这次的彩头不错。” 云道子道:“可以说,再难遇见如此好的彩头了。” 姜月见将背在身后的碧波剑取了下来:“我想要。” 兰子尤挠了挠头:“这头冥祸兽凶悍异常,你……”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说道,“要不然我去帮你拿回来吧。” 姜月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葫芦,你很厉害,但是你跟这头冥祸兽哪哪都相冲。” 赫连珅摸了摸肩上缚着乾坤镜的带子:“我去帮你取。” 姜月见看着他俩,并不言语。 兰子尤更急了,拉着孟炔凑上前来:“孟炔帮你取,他这么厉害,胜算肯定要高一些。” 谁料,孟炔竟负手一笑,语出惊人:“姜姑娘,你且放心去取。” 姜月见先是愣了愣,随后眉眼柔和下来,朝孟炔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红圈内。 兰子尤皱了皱眉:“孟少侠,你不是对月见……”话没说完,他瘪了瘪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广流场上的一众捉妖人一听此次的彩头是三位长老所炼化的,皆踊跃站到红圈内,也不管这冥祸兽多凶残了。 一众捉妖人的热情跟他们摔下擂台的速度成正比。 站在红圈内等候的人皆唏嘘了起来,但是打擂的规矩就是入了红圈便不能反悔。是以,众人皆在圈内默默给自己心理暗示,嘴里念叨着“我是天下第一棒”。 擂台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只脚落了一半,顿了顿,终于选到了一块没有血迹的地方落脚。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台上的人看。 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如果是姜月见的话,应该有五成把握吧。” 姜月见低着头看了看四周都是血的地面,随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蓄势待发的冥祸兽。 “可以开始了。” 青袍弟子手中木锤重重下落,敲在木鼓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冥祸兽听到鼓声后,抬起前爪,嘶鸣了一声,遂直直朝姜月见扑去。 姜月见拔出碧波剑,攀上一旁的粗木杆。一个漂亮地弹跳后,她身体腾空,以一记碧影宗剑式-腾蛇来借力,稳稳落在冥祸兽的背上。 她抬起碧波剑,抛弃花式剑招,直直打在了冥祸兽的背部。这一剑又凶又狠,将冥祸兽坚硬的皮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冥祸兽突然发狂似的甩了起来,想要把她摔下去。 冥祸兽的皮毛又滑又硬,姜月见在它极奋力地甩动下摔了下来。在落地的一瞬间,她身体向后一腾,平稳踩在了地面。 在她落地的一刹那,冥祸兽灵活地转了个身,一甩头,如刺的皮毛像箭一般冲了出来,直直打向她。 她提起碧波剑,手腕灵活地舞了个花剑,无数个剑式拼成了一个剑盾,将冥祸兽打过来的毛刺弹开。 冥祸兽不给她丝毫唤阵的时间,若是这样硬拼,她肯定敌不过它。 刚想到这里,冥祸兽又冲了过来,张嘴就要咬她。她右腿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侧目一看,冥祸兽的牙刚好擦过她的裤腿。 她抱住眼前的柱子,低头看了眼正在蓄力的冥祸兽。 只见它口中火光愈甚,不多时,一个火球便衔在了它口中,它仿佛开了灵智一般,眯着眼瞄准了姜月见,一瞬,火球便朝她吐了过去。 第十三章 五行驭妖环 - 浮妖录 - 团茶 火球卷起周围的空气,带出热浪,直扑面门。 姜月见一松手,落在了柱子旁,额前碎发被热浪烫得卷曲地贴在额上。 按理来说,碧波剑属水,是力克冥祸兽的火属性的。但是眼下她无法使出法阵,这一切都白说。 她快速地将擂台四角都看了看,从怀中摸出一根缚妖绳。念了诀后,缚妖绳从她腰部绕过,绑在擂台四个角柱上,绕成五芒星形状,将冥祸兽困在五芒星中央。 冥祸兽暂时被缚在其中动弹不得,姜月见见状,把碧波剑插入地面,捏了个复杂的手印,嘴中喃喃道:“噬妖。” 天空变色,蓝绿色光晕围在擂台上方,光晕越聚越大,朦胧的光晕渐成凌厉之势。 忽然狂风大作,以法阵为中心向四周撕去,周围捉妖人纷纷结了法阵,退到噬妖法阵攻击范围外。 在蓝绿色光团中渐渐冒出尖锐的光芒,有下压之势之际,冥祸兽突然冲破缚妖绳的束缚,直直撞向她。 她来不及闪避,被冥祸兽撞在角柱上。 冥祸兽显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露出了兽性,它口中衔着火球,打算直接近距离砸到姜月见身上。 冥祸兽失控,这是大家没有料到的。站在一旁的青袍小弟子明显慌乱了,他拿着木锤,拼命地敲打一旁的铜锣,打算让冥祸兽恢复理智。可是冥祸兽却没有丝毫反应。 姜月见用双手挡着冥祸兽踩在她身上的前爪,胸中隐隐作痛,一口血憋在喉中。 冥祸兽喷出的气浪,加上方才残留的“噬妖”法阵,任何人都靠近不得半分。 兰子尤在拉扯云道子的途中,看见孟炔跨了几步,飞身停在擂台上空。 他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后往前一指,背上的暮陨剑带着寒光出鞘,直直冲破重重阻碍,挑开冥祸兽,带着冥祸兽摔在擂台另一角。 姜月见得以喘息后,喉中鲜血涌了出来,顺着嘴角流至胸口,将黑色衣服染得更黑了一些。 孟炔落在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低头问她:“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从孟炔怀里撑了起来,却看见云道子落在擂台中央,一张黄符抵在冥祸兽额间,又示意青袍小弟子敲响了铜锣。 “冥祸兽是青灵子养大的凶兽,能跟它过三招的人寥寥无几,姜少宗主今日让大家大开眼界。打擂讲究点到即止,五行驭妖环今后归姜少宗主所有,姜少宗主实至名归。” 众人刚从方才的凶险场面回过神来,见打擂终于结束了,皆松了口气,高声欢呼了起来。 赫连珅一改往日的冷漠神色,扑倒在她身边,将她从孟炔怀中搂了过来。 姜月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轻轻将他推了推:“我无事,别担心。” 说话间隙,就看见兰子跌跌撞撞地摔在楼梯上又爬了起来。他抬起手,不知道该怎么扶她起来,生怕碰到她的伤口。是以,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加上眼角泪水不断,看起来颇为滑稽。 姜月见抬起手拍了拍兰子尤慌乱不已的双手,撑着碧波剑站了起来。 青袍小弟子双手奉上了五行驭妖环,她用空着的左手将驭妖环拿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放进了袖袋。 孟炔朝她点了点头,扶着她下了擂台。 兰子尤几步跟上,在她身边念念叨叨着:“你就在云道子的竹屋里面养伤,多吃一点他炼的丹药。把他撵去其他竹屋住。”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必了,今日就下山吧。多留几日你们都逃不掉,得每日都打架。” 兰子尤这回倒是主动请缨了:“也行,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一把丹药来。等下我用宝葫芦带你下山。” 说罢,他快步跑向了竹屋,跑的过程中还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 赫连珅还在擂台上跟云道子说着什么。姜月见看了看孟炔,抿了抿唇,还是问了出来:“我之前见你使了缚妖绳,就是第一次见到落珠的时候。你……” 孟炔扶着她的手力道未减,让她站着的重心靠在他身上,“我有自学过一点,你刚才的缚妖绳使得不错。” 姜月见唇色有些泛白,“若是使得不错就不会让它挣脱出来了。” 孟炔嘴角弯了弯:“不必过分苛责自己,人难做到一心二用,这就是捉妖人通常喜欢组队捉妖的缘故。” 姜月见咬着唇,嘟囔着:“但是他就能做到一心多用啊。” “嗯?”孟炔低头问她,“你是说孟云琰吗?你对他了解多少?” 姜月见轻轻咳了两声,眼神有些飘忽,看起来竟像羞涩的模样,“我也就知道他很厉害,其他一概不知。” 孟炔声音里有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如何厉害?” 姜月见想了想:“五个宗门的五种法器他都精通,是个天才。” 孟炔的声音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清冽的感觉,淡淡地传了过来:“你也是个天才。” 姜月见半低头,眨了眨眼睛,瞬间感觉血气上涌,冲到了脸上。她将搭在孟炔手中的左臂收了回来,正准备转身背对他,胸中却传来了闷痛感,导致她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又被孟炔捞了起来。 “姜姑娘,你身上有伤,小心些。”他笑着。 “月见,你脸怎么了?这么红?”她回过头时,发现兰子尤端了一篮子丹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姜月见瞪了他一眼,本以为他会消停,没想到更加变本加厉:“怎么了?孟炔欺负你了?”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干脆闭着眼睛不再理他。 “收拾好了吗?我们走吧。”是赫连珅的声音。 由于姜月见的衣服沾了血污,便跟兰子尤在山脚下成衣店把之前存在那里的衣服换了回来。 榷云山离琅琊很近,入冬了,琅琊比姑苏冷很多。 他们在榷云山不远处找了个客栈,兰子尤拿了颗丹药,逼着姜月见吃了才放心点菜。 “孟炔,你知道月见的外号是什么吗?”兰子尤刚点了几个菜,就抓着孟炔聊了起来。 姜月见盯着兰子尤,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孟炔故作思考的模样,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兰子尤换了个坐姿,像是要跟孟炔促膝长谈的样子:“她的外号是碧波女魔头。”说着,兰子尤放肆地笑了起来。 “小葫芦,你当着我的面讨论我,这样真的好吗?”姜月见端坐着,盯着兰子尤。 兰子尤摆了摆手:“我不说你坏话。”说着,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刚才她那个法阵,就是叫做噬妖的那个,你仔细看了吗?” 孟炔两手放在身前,正视着兰子尤:“看见了,很厉害。” 兰子尤两手一拍:“对,你看出来了是吧。这个法阵是她自创的,一般不会使出来,一使出来就不一般。就是因为这个法阵,她才被称作女魔头的。这个法阵一旦施展,波及范围会非常广,杀伤力也会非常大。” 赫连珅两手握着茶杯,饶有趣味地听着兰子尤说话,像是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 而当事人姜月见却颇为不自在,其间多次提醒兰子尤声音小一点。 这家客栈的保暖不太好,姜月见的伤因为天冷了,总是反复。几人便干脆先在琅琊找店住下来,想着等她伤好了,再跟着妖行图去见识那些所谓的升级版大妖怪。 她不耐冷,正缩在被子里刚暖和一点,就听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在门外扭打了起来。 扭打声中,仿佛还夹杂着兰子尤的呜咽声,貌似被赫连珅捂着嘴。 姜月见叹了叹气,翻了个身,又将被子捂得严实了一点。 想了想后,她起身从衣服袖袋中摸出了五行驭妖环,摩挲了一会儿,将衣服穿上,就下了床。 因门口被兰子尤和赫连珅堵着,她便准备走窗户。 她刚把窗户打开,木质窗户便重重打在了一人身上。 她好奇地伸头出去,正看见孟炔坐在窗外的屋檐上,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真,真巧。”她僵硬地跟孟炔打了个招呼。 孟炔突然有些忧虑:“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孟炔说的那样是哪样。她攀上窗户坐在窗户另一边,“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 孟炔说道:“兰子尤说你怕冷,想来帮你暖床,但是他没想到其实可以给你个汤婆子。”说罢,他将汤婆子递了过来。 姜月见将汤婆子接住:“你怎么不走门?” 孟炔好像笑了笑:“他俩打得太投入了,我不敢打扰他们。” 门外,兰子尤和赫连珅扭打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姜月见抱着膝盖,笑了笑:“他俩从小一起打到大的,都打了十几年了,一时间还改不过来,见笑了。” 孟炔嘴角微微有笑意:“我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从小一起长大,又志同道合。” 姜月见问:“那你呢?” 孟炔把蜷着的腿伸展着放直了,两手抱胸,靠在墙上:“我?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遇见你们我很开心。” 姜月见侧着头看着他,看见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再往下就是他挺直的鼻梁还有微红的薄唇。 孟炔转过头来看她,惊得她把头转了过来,架在膝上。 心中是十八年来,唯一一次的悸动。 她慌乱地从袖袋中摸出五行驭妖环,咳了咳,递了过去:“这个应该是你的。” 五行驭妖环许久没被接过去,她疑惑地转头,就看见孟炔仍旧盯着她看。 “怎……怎么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期望孟炔视力没这么好,看不见她的忸怩不安。 结果事与愿违,孟炔竟然往前一步靠了过来。她还想躲,却被孟炔一手拉住手臂,一手搂着背,拉了过去。 她的头靠在孟炔胸口上,愣了一瞬。下一瞬,她挣扎了一下,企图离开他的桎梏。 “不要乱动,这里很危险。”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头顶传来。 姜月见侧目看了看,发现她再退后半步就会摔下去。 其实这点高度对她来说又有何危险的?也从未有人担心过她会觉得危险。 孟炔带着她坐到了中间,然后放开了她:“五行驭妖环如何成了我的?” 姜月见把事先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若不是你,我得不到它。”她脑中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上擂台的时候打擂已经结束了,即使我不上去,这个也是你的。”孟炔说。 她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孟炔站了起来。 “你比五年前厉害了很多。”说完这句话,孟炔跳下了下去,月白色衣袂隐在屋檐下。 第十四章 小妖缠身 - 浮妖录 - 团茶 月亮挂在空中,给不远处重重屋顶上的青瓦拢上了一层绒绒的白光。 冬风刺骨,她将身上的袍子扯了扯,仔细思考着孟炔说的话。 为何他要说五年前?五年前她们认识吗? 她抚了抚额头,难道是五年前生过病,把孟炔忘了? 胸中又传来了闷痛感,她躬身进了屋里。 准备将窗户关上之际,她又伸头出去望了望。看见方才孟炔消失的地方确实没人了,才将窗户关上。 窗户侧下方的屋檐下,一角月白色衣袍由近及远,彻底消失在拐角楼梯处。 捉妖人被妖所伤是家常便饭,而受伤后常常是吃上一颗自家宗门炼制的丹药,不多时便能好。 疗伤丹药中,又以圣灵台三个长老炼制的为最。可兰子尤从云道子那里顺来的一篮子丹药也吃完了,她却还愈发严重了。她伤得重的时候也是常有,但像这次这样伤口反反复复好不起来却仅此一次。 寻常医者看后,皆摇头说她身体康健,可是康健之人又如何会常常呕血? 于是一行人便准备前往药王谷,寻医仙王闵宣,看一看她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兰子尤本来想用宝葫芦带她去药王谷的,但是天太冷了,飞在空中会更冷。她现在的身体极其畏寒,只能找了辆马车。 马车行走的途中,竟然下起了雪。 兰子尤生生打了个寒颤:“这都出了琅琊这么远了,怎么就下雪了?” 赫连珅伸出头看了看,头缩回来时,还带了一脑袋的雪,“雪下得挺大的,都看不见路了。” 姜月见裹紧衣袍,嘴唇变成了绛紫色。 孟炔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大雪有铺天盖地之势,一片雪有小半个巴掌大。 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用手捻了捻,随后又俯身进了马车,“是雪精。” “雪精?”兰子尤思索了一番,“是什么?” 赫连珅鼻子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兰子尤猛然转过头瞪着他:“哼什么?你知道雪精是什么吗?” 赫连珅边解开披风盖在姜月见身上,便淡淡道:“不知道。” 孟炔轻笑了一声:“这种妖常在北方出没,你们所在的地方很难看见雪精,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兰子尤双手撑在膝上,凑到孟炔面前:“你是哪里人?我从没听你说过。” “姑苏。”孟炔说道。 姜月见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孟炔,又发现兰子尤的视线正好移到她身上。她的眼瞳又转向了兰子尤。 兰子尤收回视线,又继续问道:“你也是南方人,怎么知道雪精的?” 孟炔神情自若:“早年出来闯荡,南北都到过。”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帘处,“雪精没有攻击性,但是它可能会跟着人移动,若不将它赶走,这个雪恐怕得下到药王谷。看这个雪量,应该不止一只雪精。” 兰子尤自告奋勇:“我跟你一起去,留赫连珅在这里守月见。” 孟炔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待兰子尤下了马车后,他说道:“雪精长得像骡子,毛发是雪白的。将它撵走就行了,不用打它。” 兰子尤点了点头,将宝葫芦一抛,随后跳了上去:“孟炔,现在也不知道雪精有几只,等会儿你把你那边的撵跑了就把这个通信符捏一下,我把它撵跑了也会捏通信符,方便互相通个气。”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别致的黄符丢给了孟炔。 孟炔点了点头,攀上一旁的大树,在大树中穿行,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飞了几里地都没看见雪精,兰子尤让葫芦飞得更高,一晃眼看见远处一个月白衣袍的人在树中穿行,不用猜,就是孟炔。 怀中通信符动了动,看来孟炔撵走了一只。兰子尤跳下宝葫芦,也学着孟炔在树中穿行。 雪精浑身雪白,再加上皑皑白雪做遮挡,是极难寻到它的。兰子尤觉得眼睛快瞎了,终于看见雪中有一只雪白的骡子在行走。他不知道该怎么撵它走,想了想冲上前去“嘿嘿嘿”了几声。没想到雪精胆子这样小,他才吼了几声,便把它吓跑了。 怀中通信符又动了动,看来孟炔又撵走一只了。 随着眼前的雪精越跑越远,雪也小了起来。 孟炔负手落在他身前:“应该就这三只,它们被吓到了便不会跟着过来了。” 兰子尤看了看手中通信符,又捏了捏,抬起头笑道:“任务完成。” 孟炔和兰子尤回来时刚好看见赫连珅从另一边林中回来。 兰子尤看见赫连珅暗红色袖子上黑了一团,便凑上去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袖子上的是血?” 赫连珅抬起手看了看,皱着眉道:“刚才有一条蚺蛇妖跟上了马车,还把我的镜穗偷走了,我就追过去将它杀了。” 孟炔一步跨上马车,掀开门帘一看,车上空无一人。 兰子尤凑上来看了看,转过头对着赫连珅道:“月见呢?” 雪虽然停了,但是落在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按理来说,不论是谁将她带走,都会在雪地上留下印记。 可三人将四周都看了个遍,除了刚才他们弄出的足记外,其余地方皆没有丝毫印记。 兰子尤怒视着赫连珅:“让你看个人你都看不好,你那镜穗……”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下去,叉着腰将身子转过一边,想了想又转过身来,“她现在病重,根本没有办法自保。若是真的被蚺蛇掳了去,你知道蚺蛇会干什么的。” 赫连珅一语不发,手紧紧地拽着缚着乾坤镜的带子。 孟炔四处看了看后,转过身问道:“你下马车追蚺蛇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赫连珅回想了一下:“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孟炔说道:“你追过蚺蛇,那便去方才追蚺蛇的地方找找。兰子尤我们两个一人再找一边,找到了以通信符互相通知。” 他想了想,又说道:“蚺蛇喜热怕冷,多生活在水边,并且喜欢女性衣裤。姜姑娘之前在榷云山脚下换下的黑色衣服还在马车上吗?” 兰子尤点了点头,急忙爬上马车,将衣服拿了下来:“这……就只有外袍跟裤子。” 孟炔道:“你俩拿着吧。” 孟炔御剑飞至空中,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正往两个方向飞去,他转过身,在另一边的空中盘旋着。 远处有一条小溪,溪边白雪如新。 孟炔驱剑前往,落在溪边后,他发现小溪越往下,水道越窄。便沿着溪边的雪一路往上。 他走到小溪源头时,发现两岸的雪有消融的迹象,还有非常细微的压痕。但这压痕消失的地方是在水里。 这条小溪的源头是个小型瀑布,按照压痕消失的方式来说,不排除小瀑布背后有山洞的可能性。 孟炔两只手捏了个手印,瀑布下方的水瞬间凝成了一面镜子,镜子往上抬起,将瀑布引向了两边。一个山洞露了出来。 他右脚一蹬,穿过溪流进入了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水滴落在洞中的声音。 他摸了摸洞壁,发现洞壁上是粘稠的液体。不能贴着洞壁走,洞壁也许会有蛇。 在洞内如此昏暗的情况下,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关闭视觉,会让听觉更加敏锐。 脚下的路不太好走,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大,落脚时又很轻很慢,生怕踩到地上的蛇,惊扰里面的大家伙。如果姜月见真的在这里面,把蚺蛇妖惊动了,对她不会有好处。 越往里走,路变得越难走。他听见不远处传来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 睁开眼睛后,他看见远处有微微亮光。亮光虽然微弱,但是也足以让他看清脚下的路了。 脚下盘卷着很多蛇。他三两步往前跑去,停在了亮光发出的缝隙口。 这条缝隙是个裂缝,外围仅能容一个人通过,越往里走越宽阔。 他侧身进入缝隙中,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往里看去,几条两人粗的大蚺蛇妖交错地躺在地上,一条蚺蛇妖圈成了螺旋状,它身体中间缚着一个人,这个是正是姜月见。 卷着她的蚺蛇妖化作了人形,嘴里吐着信子,身下的尾巴正慢慢探进她衣服里。 姜月见则是脸色惨白,唇色铁青,意识全无。 孟炔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又抬起右手,以气化剑。剑穿过符纸直插入蚺蛇体内,瞬间便燃起熊熊大火,顷刻间,蚺蛇妖化作了飞灰。 缠着姜月见的蚺蛇妖抱着她,用灵活的尾巴一撑,穿着符纸的剑刚好穿过他的尾巴,他竟张大了嘴巴把尾巴咬断了。 见它伏在地上快速前行,孟炔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 他取出背上的暮陨剑,朝着伏在地上的蚺蛇妖快速斩了几下。剑气卷着空气,形成更为锋利的利刃,没留任何余地地斩向蚺蛇妖。 蚺蛇妖侧过头,急忙把姜月见挡在身前。 孟炔皱了皱眉,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左右比划着,利刃便像有了生命一般,转了个弯,刺进了蚺蛇妖体内。 第十五章 去药王谷 - 浮妖录 - 团茶 伴随着尖锐的嘶叫声,蚺蛇妖身体燃起了火。孟炔两步上前把姜月见抱了起来,也不管洞中的蛇是个什么品种了,几张符纸一贴,将蛇都烧了个干净。 出了洞口,他手一挥,刚才结的水镜融成液体流入了溪中。 姜月见脸色很不好,脸颊有青黑色的血管显现出来,身体冰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应该是中了蚺蛇妖的毒,但是目前没有明显的伤口,根本没有办法给她驱毒。 他捏了几个火符,将身前的雪给融了,又找了些树枝起了火。 “月见。”他将她平放在软枝上,凑在她耳边唤她,但是她没有丝毫反应。 从这里去药王谷,若是御剑飞行,还得走三日,但她此时的毒等不起三日了。 “得罪了。”他声音极轻。 还好她中毒的位置就在锁骨处,他轻轻拉开她的衣服,便看见她左边锁骨上有两个极深的牙洞,牙洞周围的血已经凝固了。 他俯下身,将唇覆上她的锁骨,把里面的毒血吸了出来。 她轻哼了一声,眉头轻锁。 还有意识便好。 孟炔将她的衣服拢好,才想起来忘记捏通信符了。他快速捏了通信符,又将她抱了起来。 他来到马车上空的时候发现兰子尤和赫连珅围在马车边走来走去,显然很是不安。 “她中毒了,我们不能再坐马车去了,太慢了。”孟炔落在马车边。 兰子尤紧张地凑过来,磕磕巴巴地问:“她被……” 孟炔摇了摇头:“麻烦你将马车上的披风拿下来,飞着去会很冷。” 赫连珅已经把披风递了过来:“有劳了,我跟兰子尤会跟上。” 孟炔将披风接过,严严实实地盖在姜月见身上,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暮陨剑,快速朝前飞去,一瞬间便消失在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视线内。 她途中醒来过一次,半睁着眼看他,辨认出他的脸后,她极轻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拖后腿了。” 他有些震惊,微微低头看着她,有点半哄的意味:“就这一次,简直算不得什么。” 他用了两日便到了药王谷。 在谷口遇见采药回来的王闵宣时,他嘴角弯了弯:“我又来了,这次求你救个人。” 王闵宣提了提背上的竹篓,看了看眼前的人。他头发微乱,发丝飘在额前。怀中抱了一人,此人被披风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口鼻出来。 “进来吧。”说罢,王闵宣把竹篓拿给身旁的小弟子,两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 “中了蚺蛇妖的毒,有两日了吧。”王闵宣没有回头,只自顾自地说着。 “对,我已经把毒血吸出来了。” “我可救不了,时间太长了。” “若是救不了,你不会让我进谷。” 他的步子顿了顿,侧过头来看着孟炔,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了指他:“你啊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王闵宣打开桃木门,走了进去,指了指一旁的床:“将这位姑娘放床上吧。” 他拿了一盒银针,又转过身坐在了床边:“这姑娘不仅仅是中毒了吧。” 孟炔靠在床柱边:“嗯,已经病了半月余,吃了丹药没有丝毫作用,寻常医者也诊不出病。” 王闵宣给她施了针,道:“这不是病,当然诊断不出来了。” 九根银针被慢慢拔出来后,她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那她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孟炔看着变黑的银针说道。 王闵宣起身,又拿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药草,点了火,放在床边的铁盆里:“我不知道。” 孟炔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转过头看着他:“你都不知道?” 小弟子走了进来,把王闵宣变黑的银针拿了出去。 王闵宣点了点头:“你过来。”说着,他走了出去。 孟炔跟着他出了门,一出门就被王闵宣拍了拍额头。由于王闵宣只长到了他肩膀的位置,是以他要拍到孟炔的额头需要垫脚。 孟炔微微躬身,让他能够不要垫脚垫得这么辛苦:“怎么了?” 王闵宣眉头皱了皱:“竟然还没恢复回来。” 孟炔笑了笑:“好像是这样的。” 王闵宣坐在廊边:“你还笑得出来?你的身体不恢复也就罢了,竟还更差了。” 孟炔坐在他旁边:“我觉得还好,没觉得差到哪里了。” 王闵宣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他:“你还没想起来是为何受伤?想起原因我才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 孟炔眼里是惯有的笑意:“我想了,想破了头也没想起来。” 王闵宣瞪了他一眼:“你还贫。” “那位姑娘是何病症?” 王闵宣搓了搓手:“面上看起来是积劳成疾,实际上有诡异。” 孟炔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她病之前在榷云山跟冥祸兽打过一架,被冥祸兽伤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王闵宣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把蛇毒清干净了我再看看吧。” 孟炔起身看着他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后,转身进了姜月见所在的屋里。 王闵宣脚步顿了顿,微微转了转身,想起那天遇见孟炔的场景。 那天下着大雪,他正带着小弟子上山挖了些药回来。刚走到谷口,便看见一个青年从一旁山道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头发似今天一般散在额前,身上穿了一身白色衣袍,全身上下除了脸上沾的一点灰外,都非常干净。 他走到他面前,双手抱了拳,温声道:“劳请医仙帮我看伤。” 王闵宣是何许人?他一看见孟炔就知道他气息紊乱,身体枯竭速度快得惊人。若是常人,此刻怕是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却还直直地站在那里,礼貌地请他看伤。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看见孟炔便倒在了雪里。厚厚的雪盖在他的头发上,沾在他浓黑的眉毛上,他的唇跟地上的雪一样白。 大雪铺天盖地,王闵宣用厚厚的绒布将门窗都盖住了,还在屋里生了好几盆火,却始终不能让他的身体回温。 他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病症,全身没有一处伤口,体内也没有任何损伤,却让他的生命快速枯竭。 他为了保住孟炔的命,翻遍了医书,尝试了禁术,才将他的命保了下来。 孟炔醒过来的那天,靠在床头,正式地向他介绍了自己,他的声音似四月清风:“多谢医仙救命之恩,我姓孟名炔,字云琰。来日定报答医仙。” 他年纪大了,身边除了调皮小弟子,就没再遇见过年轻人。他当时就觉得这是个极乖极有风度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孟炔确实还是个孩子。 他虽声名远扬,却极少给人看病。坊间一直传闻他性格古怪,修的一身医术是要带进棺材里的。 他确实性格古怪,但他觉得他跟孟炔有缘,他愿意救他。 自救他到现在,已经时隔一年。没想到再次见他时,又是要看奇怪的病症。 谷口传来小弟子的哭喊声,小弟子哭声向来大。 王闵宣将手上草药放下,拍了拍手,朝谷口走去。 待走到谷口时,小弟子已经哭了多时,嗓子有些哑了。 小弟子见了王闵宣,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王闵宣面前,止了抽噎声,弱弱喊了声“师父”。 王闵宣将他提了起来:“遇到何事都不能趴在地上,要哭也得站着哭。” 面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背着个大葫芦,一个则是背着面大镜子。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凑过来,礼貌道:“想必阁下便是王医仙了,我们不是故意惹哭你的小徒弟的,我们是来寻人的。” 背着大镜子的男子点了点头,凑上来道:“方才得罪了。” 王闵宣将他们打量了一下,鼻子一哼:“找什么人?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他性格确实是很古怪。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跟背着大镜子的男子互看了一眼,又说道:“昨天有没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姑娘过来?我们是一起的,但是他飞得太快了,我们落后了些,这才赶到。” 王闵宣两手一抱,转身准备走。 一角月白色衣袍先出现在拐角处,接着孟炔走了出来,眉眼带笑:“医仙,我们是一起的。” 王闵宣瘪了瘪嘴,摆了摆手:“进来进来。” 其实有几回他是想收孟炔做弟子的,但是他觉得孟炔身上有故事,虽然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他总要去找回来的。 背着大葫芦的男子话有些多,进谷的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 他首先是自我介绍,顺便再帮背着大镜子的男子自我介绍:“王医仙,我叫兰子尤,是金陵人,他叫赫连珅,是琴川人。” 接着,兰子尤又说道:“你这谷中环境真好,鸟语花香的,很适合居住。”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鸟语花香?王闵宣懒得理他,疾步走了起来,结果他也疾步跟了上来,嘴里又在说着什么。 王闵宣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房间:“那个姑娘此刻就躺在里面,你去烦她吧,别来烦我了。” 兰子尤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房间,当即闭嘴,推开门走了进去。 赫连珅朝他客套了一句,也跟了进去。 王闵宣深吸了口气,感叹道:“安静真美妙。 第十六章 医仙王闵宣 - 浮妖录 - 团茶 王闵宣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很奇怪。他们每日都在孟炔带来那姑娘的房中,连睡觉也是搬了个竹席和被子就睡地上。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俩是因为姑娘房中放足了碳火,所以才整日窝在那间屋子里。 不过他俩整日愁眉苦脸的,倒像是真的很担心她。 这日,兰子尤坐着大葫芦出了药王谷,不多时又回来了。 回来时,他怀里抱着一坛酒,还有几个小菜。 王闵宣瞅了他一眼,又坐到炉子边给姜月见煎药。没想到他竟然走了过来。 兰子尤皱着眉,将怀中的酒比了比:“王医仙,一起来喝一杯?” 王闵宣头也不抬:“走开。” 兰子尤依然站在一边:“这么久以来月见都得你照顾,我想感谢你。” 王闵宣右手握着扇子,慢慢地扇着炉中的火,左手撑着下巴:“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谢也该孟炔谢我。” 兰子尤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你跟孟炔是怎么认识的?传闻中的你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之外,是绝对不会帮人治病的。” 王闵宣将手中扇子一搁,转过头看着他:“那你是想让我治她,还是不想让我治她?” 兰子尤慌了,急忙摆手:“不不不,你接着治,我多话了。”说完,他拿起酒菜,讪讪地走了 王闵宣真的就是个古怪的老头子,他见兰子尤那副模样,反倒哧哧笑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兰子尤把孟炔和赫连珅都拉了出来,又在小亭子里将酒菜都摆了出来。 赫连珅明显很不耐烦:“你弄什么幺蛾子?” 兰子尤坐在凳子上,给孟炔和赫连珅都发了一杯酒。 他抬头看了看要黑不黑的天,很是惆怅:“我们来药王谷也有五日了,这五日里我看见大家对月见的照顾,很是感动。” 赫连珅眉头锁成了一座山:“发什么神经?” 兰子尤看向了孟炔:“孟哥,我尤其要感谢你。” 孟炔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怎么叫我孟哥?” 兰子尤撑了撑脸:“这次若不是你没了命地赶路,月见可能活不到今天。往后我都叫你哥,你比我厉害,我甘愿叫你哥。” 孟炔拿起酒杯碰了碰兰子尤伸过来的酒杯,笑意至眼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兰子尤鼻头有些红:“今后我们便散了吧,我带着月见回姑苏。” 赫连珅两手撑着桌子:“你什么意思?” 兰子尤又喝了一杯酒:“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明明一周前她还是好好的。” 赫连珅塞了一块肉进兰子尤嘴里:“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她现在也好好的。” 兰子尤看向了孟炔:“孟哥,你跟王医仙关系好,月见什么情况他也只会跟你说。我昨天就正好看见你们俩在这里说话,还听见他说月见这个毒中得太深了,恐怕就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赫连珅听了这话,手中筷子掉了一只在桌上。他俩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孟炔。 孟炔先是没明白兰子尤说的话,反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这是误会,他说的是她中的毒很深,但是就这两日便要醒来了。” 房中传来轻微咳嗽声,兰子尤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接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里。 屋中被药香围绕着,淡淡烟雾中的是姜月见熟睡的脸。 兰子尤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看,随后松了口气:“她活过来了。” 安静了一瞬,他和赫连珅皆急匆匆出了房门,过了半刻,又带着王闵宣走了进来。 王闵宣咬了一口方才在亭中顺的鸡腿:“她没什么事了,明日便能醒来。”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仍旧坐在床边的兰子尤和赫连珅:“干嘛?你们还要在这里睡觉?” 兰子尤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方便照顾她。” 王闵宣将鸡腿咬在嘴中,抬起两只油叽叽的手就去推兰子尤和赫连珅:“出去出去,这是姑娘闺房,你们在这里像什么样?” 赫连珅在被推出去的途中转了个头过来,指着孟炔道:“还有一个人。” 王闵宣将他们推出了房门,又转过身关了门。 他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孟炔不一样,他得我真传,可以照顾姜姑娘。” 声音渐渐远去。 孟炔拉了拉门,发现门被王闵宣锁上了。他有些无奈,找了个凳子,搬到床边坐着,又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 那晚他在亭中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了。正准备起身,便看见王闵宣背着手走了过来。 王闵宣年纪很大了,比起一年前来,他更加矮小了。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王闵宣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孟炔:“那位姜姑娘是你什么人?” “朋友。”他说。 王闵宣眼珠转了转:“哦?我可没这么多精力来救一个朋友。不救了不救了。” 孟炔没说话,只眼里带笑地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偷偷侧目看了他,见他不进圈套,便叹了口气:“你这小子,精明得很。” 说完,他坐了下来:“老头子我活了一百来岁,什么人间悲欢爱恨情仇没见过?姜姑娘是你什么人?” 孟炔眼角落了月光:“朋友。” 王闵宣抬手就要打他:“不老实。” 孟炔没躲,王闵宣的手落在他额头上方便被收了回去。 “她中毒比较深,但是你之前帮她吸了毒血,这两日她就会醒来了。” “好,有劳了。” 王闵宣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说:“一生就这么长,总归浪费不得的。” 就这么几句对话还被兰子尤听岔了。 姜月见又咳了几声,孟炔回过神来,见她流了很多汗,抬手帮她擦了擦。 刚来药王谷的时候,她的脸色是铁青的,身体也没有温度。现在她脸色红润了,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王闵宣不愧是医仙,她这种情况,若是换别的医者,恐怕已经回天乏术了。 “娘……娘……”她被梦魇住了,睡梦中一直皱着眉头,梦得急了,她一只手伸出被子抓住了孟炔的手臂。 孟炔拂了拂她额上的汗,握着她的手,轻哄着:“没事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呆愣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孟炔。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被孟炔握住的手上。 不知她在想什么,也没有把手缩回去,只是想了想,便开口道:“孟……孟炔,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温声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月见两颊微红,轻轻咳了咳:“你的意思是?” 孟炔用第二声“嗯”了一声:“什么?” 她咬了咬唇,一句话堵在嘴里半天说不出来。 以前她自觉不是一个羞答答的姑娘,但是现在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炔循循善诱:“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咬了咬牙,两手一撑,坐了起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救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结果这一撑,把她撑得头晕眼花。 孟炔明显怔了怔,旋即又笑了起来:“你这是想好了要如何报答我?” “你别岔开话题,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她有些急。 “我救你从未图回报。”他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密不透风,非常妥帖,却没想到她竟皱了眉。 “你真的没有想要的吗?人或者东西?想要什么都行。”她想她一定是疯了,现在说的这番话是说了什么?简直就只差把“我要以身相许”说出来了。 孟炔却认真摇了摇头。 她想,孟炔真是太正人君子了,竟不知道古来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又何况他还救了她两次? 随后她又想通了,兰子尤说过,一个男子若是中意一个姑娘,那这个男子便不会真傻。若他傻,那便是不中意这个姑娘而装傻。 “孟少侠真是顶顶的正人君子。”她说了这句话后又躺了下去。 孟炔微皱着眉看着她,心里有些不解。又想着王闵宣说若是她醒了便叫他。 于是,孟炔起身将门锁撬了,随后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她自言自语道,“我说错话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孟炔走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兰子尤,赫连珅和一个老头子。 兰子尤极为克制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赫连珅的手臂被他掐着。 老头子坐在她旁边,将她左右看了看:“姜姑娘体质好,恢复得快,竟提前了两日醒来。” 姜月见道:“多谢王医仙。” 老头子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谁是王医仙?” 姜月见笃定道:“你就是王闵宣,王医仙。” 王闵宣笑了起来:“你怎么认得我?我徒弟告诉你的?”说着,他“哦”了一声,“我准徒弟,孟炔。” “没有。但是众人皆说王闵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住的地方种了仙花鸢萝,鸢萝难寻,恰巧我爹就有一株。你这住处也有鸢萝的味道,那你便是王闵宣。” 王闵宣哈哈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你这鼻子真灵。” 罢了,又补了一句:“不愧是我徒弟媳妇。” 第十七章 治毒 - 浮妖录 - 团茶 王闵宣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的几个人皆变了脸色。 夜里下起了雪,屋顶积的雪滑了下来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在此时格外明显。 赫连珅微微皱眉:“王医仙,你这么说可容易毁了姑娘的清誉啊。” 王闵宣瘪了瘪嘴:“真是无趣,你们年轻人真是无趣。” 他边说边往外走:“不说了,明日还有事情要做。我去睡觉了。” 王闵宣走后,姜月见抬起手就将剩下三人都撵了出去。 夜里雪下得很大,在屋里都能听见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姜月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直熬到了天亮。 屋外想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有声音传来:“姜姑娘,起了吗?没起就快起吧,有事。” 是王闵宣。 姜月见迅速穿了衣服,开门后发现门口站着王闵宣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王闵宣背着手走了进来,少年则是背上背了个背篓,手中又提了一个竹筐。 “这是我徒弟,叫阿元。”王闵宣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我听孟炔说了你的症状,上次受的伤一直好不起来是吧。” 姜月见也坐了下来:“对,我以前也受过重伤,但是从未像这次这样反反复复。” 王闵宣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停在了半空:“这段时间你蛇毒未清干净,所以我一直没帮你看是什么情况。现在可以帮你看看了。” 阿元看见王闵宣伸出的左手后,有条不紊地从竹筐里拿了一盒东西放在他手上。 王闵宣将别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银针。 “怕疼吗?”王闵宣慢慢取出一根银针,头也不抬地问她。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怕。” “哦,反正也不会疼。”王闵宣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她干干笑了两声:“有劳王医仙了。” 银针扎入皮肤的瞬间有些许刺痛感,之后便没了感觉。 “疼吗?”他又问。 姜月见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之前他不是说了不会疼吗?现在怎么又问她? “不疼。” “哦。” 姜月见:“……” 王闵宣利落地将银针从她身体拔出,又手法古怪地戳了戳一些不知道叫什么的穴位。 “行了,你是中毒了。”他异常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她是中的什么毒?”孟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姜月见抬头看去,发现孟炔抱着手靠在门框处,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了。 “中的什么毒?这个我不知道,我是医者,又不是下毒的。”王闵宣让阿元将银针收了起来。 “看到了吗?这一背篓都是毒草,银针也浸了毒,但是这些加起来都没让她有什么感觉。这说明什么?”王闵宣拍了拍阿元背上的背篓,“说明她中的毒是前辈,而我带来的这些毒都是晚辈,在她身体里掀不起风浪了。” “哦,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些毒我既敢下,就会解。”王闵宣又抬起头来对着姜月见和孟炔道。 姜月见皱着眉头,回想着自己可能中毒的过程:“难道是我在榷云山中的毒?” 王闵宣擦了擦手:“你何时到的榷云山?” “半月前。” 王闵宣想了想:“那就不是,你这毒中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你在榷云山打的那一架只是将毒激发出来了而已。”说完他又“哦”了一声,“孟炔之前跟我说过你在榷云山打架的事情。” 孟炔走了进来:“医仙,这毒好解吗?” 王闵宣站起身,眼珠子往上望了望,做出思考的动作:“这个不好说,我不会解。” 说完,他又补充道:“医海无涯,我又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他冲孟炔眨了眨眼,“你若在意她,我可以试一试。” “在意吗?不说话我可走了?”王闵宣又冲他眨了眨眼。 “王医仙,这么早就来了?”兰子尤和赫连珅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王闵宣抹了一把脸,愤愤道:“你们两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子尤皱着眉“啊?”了一声。 王闵宣摇了摇头:“中毒了,我不会治。”说罢,背着手便准备出去。 赫连珅拉住王闵宣的衣袖,嗓音沉沉道:“王医仙,求你想想办法。” “你们在意她吗?”王闵宣指了指姜月见。 兰子尤和赫连珅双双点了头。 王闵宣扭头就走:“你们在意关我什么事?” 他还没走出去,兰子尤就冲过来抱住了他:“要怎样你才肯试试?来都来了,治了再走啊。” 王闵宣挣脱不得,干脆放弃挣扎:“我不是毒医,我不会解这种奇形怪状的毒。” 转而他又跟兰子尤打商量:“要不然你们去找找毒医?” 兰子尤认真问道:“那该找谁?” “好像是没有人比我更厉害了。”王闵宣哧哧笑了起来。 “那现在就开始治吧。”兰子尤有些激动。 王闵宣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厉害,可是术业有专攻,解毒还是得找毒医。” 兰子尤被他耍得有些生气:“人命关天,你还在这里耍逗我。” 王闵宣见兰子尤真的生气了,他砸了咂嘴:“哎呀,行行行。你们去最南边的玉林沼泽找毒医施沅沅,她虽然远远比不上我,但是在毒医界好歹也是顶尖的。” 兰子尤放开王闵宣:“外界不是传闻你会解百毒?” 王闵宣摆了摆手:“所以就说你们外行了,我会解百毒,但是这个毒我见都没见过,若要解它得花时间。我有的是时间,姜姑娘可等不了这么久。”他又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似在安慰他,“你们且放心去玉林沼泽,我在这里研制解药。若是施沅沅不会解此毒你们便回来。两手准备总不会错的。” 兰子尤被说动了,两手抱拳,躬身道:“那就有劳王医仙了,我们这就启程。” “诶诶诶,等等,我给她暂时压制毒性你们再启程。”王闵宣拉住孟炔的手臂,“你俩出去,留孟炔在这里辅助我。” “阿元,你也出去。”王闵宣说道,“看看药汤煮好了没有,煮好了就叫他俩帮忙抬进来。” “你们要在这里看着月见洗澡?不行,我不能走。”兰子尤刚踏出门槛,又踏了进来。 “说你缺心眼你不信,几个大男人看一个姑娘洗澡,羞不羞啊你们?”王闵宣抬起两只手的食指刮了刮脸。 “那为什么叫孟炔留下来帮你?你的小徒弟怎么不留下来帮你?”赫连珅显然心里很纠结。 王闵宣说道:“我家阿元还小,不通人事,不好教坏他。” 兰子尤暴起:“你这个坏老头,什么通人事不通人事?” 阿元跑了进来:“药汤煮好了,麻烦二位去帮我抬进来,等水冷了就没效果了。” 王闵宣左手半抬,手腕折成直角,自里朝外挥了挥:“快去快去,医者眼里无性别,孟炔眼里亦是如此。” 阿元得到王闵宣旨意后,拉着兰子尤和赫连珅出了门。 王闵宣见他们走远,转过身对着姜月见道:“姜姑娘且放心,我将孟炔留下是因为他是这里面最沉稳,手最稳的人,他更能有效地帮助我。刚才我就想逗逗兰子尤,我觉得他很有趣。” 姜月见摆了摆手:“我当然不会怀疑医仙的用意。” 兰子尤和赫连珅抬了一桶药汤进来,脸上表情很是难看。 王闵宣低头看了看桶里的药汤,抬起头赞许道:“阿元,这次的药汤煮得不错。” 阿元抿嘴笑了笑:“师父,我出去了。” “嗯。”王闵宣推着兰子尤和赫连珅一起出了门,又转身把房门关了起来,“孟炔,你来操作。让她先泡一会儿。” 赫连珅摆脱王闵宣的手,上前推了推门,发现门被王闵宣锁上了。 “王医仙,怎么就留孟炔在里面?他又不会医术。” 王闵宣翘着脚坐在回廊旁:“我教过他,你们就放心吧。总不能我个老头子还去看姑娘洗澡吧。行了,别打扰我。” 兰子尤将赫连珅拉着坐了下来:“先治病。” 门外的吵闹声停了下来,姜月见和孟炔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你先换衣服吧。”孟炔拿起一边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她,等她接过去后,拉起床铺边的帘子,又转过身背对着她。 “我好了。”姜月见穿着材质特殊的纯白里衣,怎么站都觉得不合适。 孟炔点了点头:“先进药汤里面泡着吧。”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行了,用银针扎十宣穴放血。” 孟炔拿起一旁的银针:“姜姑娘,把手伸过来。” 她的手指纤细,但因为长期握剑磨出了一层茧。 “流出的血是什么颜色的?”王闵宣的声音又传了来。 孟炔将银针放好,回道:“很鲜艳的红色。” “哦,知道了。让她泡着吧。” 赫连珅等了半晌,发现王闵宣靠着柱子昏昏欲睡,竟没有要进行下一步指示的意思。 “王医仙,这就这结束了?” 王闵宣被冷得打了个喷嚏:“对,泡完了再放一次血就行了。” 赫连珅又说道:“我也可以。” 王闵宣摇了摇头:“你不行,你的手不够稳。我特制的银针,若不是手特别稳的人是握不住的。”说完,他大声道,“孟炔啊,再给她放一次血吧,水冷了,别让她受寒了。” “阿元,开锁。” 第十八章 入局 - 浮妖录 - 团茶 阿元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把锁打开了。 赫连珅一进去便看见姜月见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被放在一旁已经被药汤浸湿的里衣:“你方才是穿着这个泡药汤的?” 姜月见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对啊。” 兰子尤拍了拍身上的雪走了进去,随后盯着姜月见看了看,又转过头对着王闵宣道:“这个药能管多久啊?” 王闵宣道:“应该能管很久吧,反正你们看她什么时候开始畏寒,畏寒就是毒发了。” “医仙,那我们先走了。”孟炔走到王闵宣面前说道。 王闵宣点了点头:“快走吧,别耽误了。” 泡了药汤后姜月见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她从兰子尤手里接过碧波剑,见兰子尤准备坐到大葫芦上,又将他拉了下来。 “现在下的雪比较大,等雪小一点再说,我们先走出去。” 出了药王谷便是一片密林,雪下得太大了,几人皆拢紧衣袍埋着头走路。 “哎呀”身后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姜月见转过头去的瞬间,突然感觉脚底一滑,紧接着又被孟炔扶住了。 她扶着孟炔站稳后,才看见兰子尤摔在雪里,正扶着腰,撑着赫连珅站了起来。 兰子尤皱着眉朝他刚才摔倒的地方看了看:“怎么回事啊?这么厚的雪都能滑倒?” “有妖,小心些。”姜月见揉了揉被冻僵的鼻子。 兰子尤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搓了搓被冻红的手:“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什么妖都不能翻出天去。” 姜月见把手缩进大氅里,转身往前走:“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妖,走到镇上买辆马车吧,这雪估计要下很久。” 雪扑簌簌地下着,竟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往前看去,入目皆是一片雪白,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林子。 “哎呀。”身后又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姜月见转了个头去看他,发现他竟又摔了一跤。 “兰子尤,你行不行啊。”赫连珅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他起来。 兰子尤生气似的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们别走树下了,肯定是树根凸起才让我滑倒的。” 说完,他几步往中间走去。 几人走了一段路,又听见身后传来兰子尤的叫声。 “兰子尤,你到底怎么回事?”赫连珅撑着腰,不打算走过去扶他起来。 兰子尤挣扎着爬起来,表情有些惊悚:“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别慌。” 赫连珅抱着手,就这样看着他:“说。” “我几次摔倒,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赫连珅轻哼了一声:“这就是你找出来的摔倒的理由?你前两次摔在我右后方,这次摔在我左后方,你说说,怎么是摔在同一个地方?” 兰子尤伸手指了指树的另一边:“你看,那边就是我刚才摔倒的地方。我们现在跑到这个树的对面来了。” 赫连珅闻言看过去,仔细看了看,又两手一抱:“看不出来。” 兰子尤将孟炔拉过去看了看:“孟哥,你看,仔细看,那里的雪是不是没有这边厚?” 孟炔蹲了下来,两边都看了看,又抬起头来看兰子尤。 兰子尤回看了他一下,又突然像有些崩溃一样:“真的是这样,我们又绕回来了。摔在同一棵树下三次,我怎么可能不认得这棵树。”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我想说,那边的雪确实没有这边的厚,树根处还有几个手指印。” 兰子尤有些感动:“是吧,我们真的一直在这里绕。” “是个小妖,但是我找不到它在哪。”姜月见走到他们几个身边说道。 兰子尤将大葫芦一抛:“就应该飞着去,现在还搞迷路了。我先飞上去看看。” 没多久,兰子尤又飞了下来:“不行,什么都看不见了,雪真的太大了。” 孟炔将盯着树的视线收了回来:“小妖最缠人,得把这局破了。” 兰子尤四处看了看:“这不会是鬼打墙吧,但是现在大白天的……” 话音刚落,天一下就黑了。 有雪的映衬,天虽然黑了,但是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它……在听我们说话?”兰子尤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它应该就在我们身边。”是孟炔的声音。 兰子尤忽然走路带风,冲过去踹了踹刚才那棵树,然后又转过头,笑容有些僵硬:“然后我要怎么做?”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们皆愣了愣。 孟炔摸出一张黄符,悄无声息地贴在兰子尤后背上:“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兰子尤眼神呆了半刻,抬起头莫名其妙道:“你说那棵树有诡异,让我踹一踹啊。” 众人闻言,皆抬起头往树上看了看。 树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孟炔想了想:“我们可能被捂眼了。” 兰子尤是极为忍受不了这些的,他两手在脸上扒了扒,突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赫连珅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不要乱动,我来。” 说罢,他将缚着乾坤镜的带子解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乾坤镜亮了起来,随着赫连珅嘴里念的口诀,一镜化万镜,把他们围在了中央。 “赫连珅,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兰子尤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姜月见摸索着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住嘴。” 万镜隔出了一块空间,赫连珅缓缓睁开了眼,看见镜中照出的每个人头上都趴了一个绿眼睛的东西。 他走到镜子面前,伸出了手。手臂融进镜中,将趴在他头上的东西扯了下来。 绿眼睛的东西冲到他脸上,用两只绿油油的大眼睛贴着他的眼睛。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将绿眼睛的东西扯了下来,一张黄符又贴了上去。 绿眼睛的东西吱吱叫了几声,化为黑烟。 “你们别睁眼。”他将几人头上的绿眼睛的东西都扯了下来,又利落地拿出黄符贴了上去。 “行了,睁眼吧。” 姜月见睁开眼时,正看见赫连珅在收镜子。 他把镜子背在身后,说道:“是个绿眼睛的东西,不知道叫什么。” “你看它眼睛了?”孟炔盯着赫连珅。 赫连珅点了点头。 兰子尤有些紧张:“看了会怎样?” “明天才知道会怎样。” 结果他这样一说,弄得兰子尤更紧张了。 “他会死吗?” 孟炔想了想,想到一个比较折中的回答:“传闻它不杀贵人。” 兰子尤目光复杂地盯着赫连珅:“你觉得你算贵人吗?”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哥,云涯宗少宗主算贵人吗?” 孟炔以防兰子尤不信,故作思考后点了点头:“算。” 兰子尤听了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天亮了起来,周围是薄雪。 姜月见皱了皱眉:“我们刚出药王谷就被捂眼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察觉。” 兰子尤跑过去看了看他摔倒三次的地方,发现那里是块融了一半的薄雪,确实是滑了些。 “这小妖挺厉害,弄了这么大个幻境。” “现在赶着去,还能赶到镇上吃饭。”孟炔踩上暮陨剑,飞到了半空。 兰子尤把姜月见拉着坐到了大葫芦上,追着孟炔道:“孟哥,你也爱吃啊?” 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商铺皆忙活着关门。 兰子尤掏出一个银元宝才勉强进了一间客栈。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非拉着正在关门的店小二问道:“这天都还没黑,怎么你们都关门不做生意了?” 店小二被兰子尤拉得一激灵,抬头看了看天,又急忙扑过去关门。 兰子尤瘪着嘴站在一边看着店小二关门。 门关好后,店小二吐了一口气,才来到兰子尤面前说道:“客官是外地人,这些事情我不便多说,客官今夜锁好门窗就是了。” 兰子尤拉着准备走的店小二,非不让他走:“我们在你这里住店,起码不能不明不白的吧?要不然你现在放我们出去,钱也退回来,我们不住了。” 店小二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兰子尤,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双手一拱,给兰子尤行了个礼:“小郎君莫怪,无非就是夜里容易闹贼,几位将门窗锁好便是了。” 姜月见将兰子尤拉了过来,笑道:“劳烦你给我们准备些饭菜。” 中年男人笑了笑:“几位可有想吃的?或者是可有什么忌口?” 姜月见将兰子尤拖回座位上,转过头道:“你看着上就行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撩开一处帘子走了进去。 兰子尤小声道:“哪有这么早就关门不做生意的?还说闹贼,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 姜月见倒了杯热茶:“本来我们也是途径这里,明天就要走的,别问这么多。” 天冷,兰子尤和赫连珅喝了几杯热酒暖了身子就回房睡觉了。 店小二几次三番来催促姜月见和孟炔回房,并且急急将他们面前的烛火吹灭了。 烛火一灭,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姜月见听见店小二健步如飞地进了一个门,又将门关上了。 她往前一步,刚好踢在凳子上。 第十九章 是真是假?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扶着她迈了一步,往楼梯走。 “不好意思,晚上我视力不太好。”姜月见小心翼翼地抬着脚。 “没关系,我晚上视力好。”孟炔将这个话题终结了。 走到了二楼,孟炔又带着她走到了她住的房间门口。 “今日在林中,你看见那棵树上的东西了吗?”孟炔问道。 姜月见缓了过来,逐渐能够看见孟炔的脸。 “没有,不知道是什么。” 孟炔在微弱的光亮下点了点头:“回去睡吧。” 夜里她总是睡不踏实,不知道是床一直捂不暖和还是因为什么。 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快速将衣服穿上,拿上碧波剑后摸着黑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被一只手扶住了背。 “你不是夜里视力不好吗?还出来做什么?”是孟炔的声音。 “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那我带着你。” 说完,他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下了楼。 一楼是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住的地方。 孟炔带着她停了下来。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看来孟炔是遇见店里的掌柜了。 掌柜的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没事没事,惊扰几位了。刚才店里闹了老鼠,店里伙计被吓到了。” “这里有妖。”姜月见轻轻拽了拽孟炔。 孟炔捏了捏她的手腕,表示知道了。 她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痒,伸手摸了摸,发现是头发。她把头发往旁边捋了捋,问道:“为什么一点光都不留?这么黑,多不方便。” 掌柜的干干笑了笑:“这几年生意不好做,能省一点是一点。” 脖子上的瘙痒感还在连续地传来,她干脆用手捂着脖子:“这么黑灯瞎火的,生意更不会好做。点盏灯吧。” 掌柜的犹豫了半晌,摇了摇头:“你们回去睡觉吧,何必再费事点灯?” 姜月见从怀中摸出一张火符,抛至空中,手指一比划,火符燃起了火光。 她抬头往上看,发现天花板被一块红布包裹着,并没有人或者妖。 掌柜的脸在火符的照映下有种异常的扭曲。 “姑娘这是?” 火符燃尽,周围又恢复了黑暗。 “哦……就是太黑了,不太习惯。” “姑娘回去吧,在这里待着总归不好。” 姜月见反握住孟炔的手,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掌柜的有古怪,我们进去看看。我看不见路,你带我进去。” 孟炔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她跟着孟炔走了很久,始终没见孟炔停下来。掌柜的已经不见踪影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过来拦他们。 “我记得他们这个客栈没有这么大吧,怎么走了这么久?” 孟炔仍旧在走着,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她,但是没有说过话。 鼻腔一直有妖怪的味道在缠绕,若不是这里到处都是妖怪,就是妖怪一直跟着她和孟炔。 “先停一下,我点个火符看看。” 孟炔又拽了拽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她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快速拿出火符,点燃后紧盯着孟炔的后脑勺。 孟炔一直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她,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头慢慢转了过来,脸上是一张 平整的脸皮,没有五官。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左手还被“孟炔”握着,她用力甩了甩,竟没有甩掉。 火符燃尽了。眼里又是一片漆黑。 她用力甩着手,手上的桎梏突然消失。她点燃火符一看,左手湿哒哒的,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孟炔?” 她握紧碧波剑,尝试叫了他的名字。 面前有脚步声传来。 “月见,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听声音是孟炔。 她瞪着眼睛,努力让眼睛习惯黑暗。可是始终只看见眼前人的轮廓。 “你刚才去哪了?”姜月见尝试问道。 “我一直在客栈一楼,刚才你说要进去看看,让我在原地等你。结果一直没见你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孟炔从未叫过她月见。她喉咙吞咽了一下:“现在你要去哪里?” 他轻笑了一声:“当然是要带你回去啊。”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握住她左手的这只手是潮湿的,触感有些像泡在水里的肉,泡久了的那种滑腻感。 她用碧波剑在身前半步划着地,走了几步,碧波剑划空了。前面没有路。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她不怕妖,再厉害的都不怕,但是现在她很害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东西。 她停住了脚步,把手一抽。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左手从那只手中抽出来的瞬间,还带下了那人的皮肤组织。 她的左手颤了颤,提起右手的碧波剑对着眼前的人:“你到底是什么?” 回应她的又是安静,异常的安静。 又有声音传来,她转过身的瞬间,点燃了火符,发现来的是兰子尤。 兰子尤皱着眉盯着火符看了看:“你怎么也进来了?” “进来了?这里是哪里?”她反问道。 兰子尤摩挲了一下下巴:“刚才我听见叫声就跑到一楼了,刚好看见你和孟炔在一楼。但是那又不是你和孟炔。”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长着和你们一样的脸,但是行为很奇怪。” “你刚才问我怎么也进来了,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被孟炔带进来的,刚才也是他带你进来的吧。他肯定有古怪。” 火符燃尽,她赶紧又掏出一张点燃。 眼前的兰子尤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一头的汗?” 姜月见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兰子尤愉快地点了点头:“问吧。” “我们多久认识的?” “大概是我们五岁的时候吧。” “我们为什么到的这家客栈?” “我们要带你去解毒,但是天色晚了,就来这里住一晚。”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点了一张火符:“我们要想一下怎么出去。” 兰子尤“嗯”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刚才我是从那边来的,现在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行。” 姜月见走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你的大葫芦呢?” 兰子尤在找路,随意回答了一句:“出来的时候没顾得上带。” 姜月见“哦”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缚妖绳。 口诀一出,缚妖绳将兰子尤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你干什么啊?”兰子尤大吼着。 姜月见又点燃一张火符,稍微冷静了一些:“小葫芦从来不会忘记带他的大葫芦。你到底是什么?不说我便杀了你。” 火符又燃尽了,她又扯出一张火符,发现眼前已经没了“兰子尤”的踪影。 她虽然没有将缚妖绳使得出神入化,但是能在她的缚妖绳下无声无息地逃脱的妖怪几乎没有。 这里也许不是个真实的空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她被拘魂了,可是她又是何时被拘魂的? 一个人越走越近,她看清了来的人是兰子尤。 兰子尤盯着掉在地上的缚妖绳道:“妖怪跑了?” 姜月见看了看他背上的大葫芦。 真的就这样巧,她刚说兰子尤不会忘记带大葫芦,就真的来了一个背着大葫芦的兰子尤。 这里是妖怪的地盘,无论她使怎样的招数都不可能抓得住它。 姜月见象征性地甩了张符过去,“兰子尤”瞬间消失了。 她不打算在这里面捉它,她得先出去。 这里面黑得异常,火符能照亮的范围太小了,她分不清楚方向,没法找突破口。 她摸了摸袖袋,摸到一个圆且薄的东西。随后她松了口气:“还好带着。” 赫连珅的乾坤镜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扭转乾坤,阴阳颠倒。在现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最是有用。 虽然她这个不是正宗的乾坤镜,但是她好歹也学了很久乾坤镜的大招。 她把镜子往空中一抛,快速捏了几个手印,镜子渐渐变大。 镜中银光一闪,颇有撕裂黑暗颠倒阴阳之势。 眼中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烛光。 她动了动左手,发现左手被人握着。顺着左手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孟炔的脸。 孟炔微微皱着眉:“你怎么了?” 她盯着孟炔看了许久,又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掌柜的。 掌柜的几乎哭了出来:“姑娘,还好你清醒过来了,要不然我这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 “我一直站在这里?”她问道。 孟炔点了点头:“你站着一动不动,我们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我刚才……”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店里伙计怕老鼠,没什么大事。”孟炔笑了笑。 二楼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兰子尤。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店里伙计怕老鼠,没什么大事。”孟炔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地方太邪门了,天也马上亮了,我们走吧。”兰子尤抚了抚胸口。 “怎么邪门了?”姜月见盯着他,“你遇到什么了?” 兰子尤喘了喘气:“我刚才进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好不容易才出来。我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天也亮了起来。 赫连珅从二楼下来,手中还拿着她的大氅:“赶路吧。” 一出门,一辆马车就停在门口。 第二十章 回魂 - 浮妖录 - 团茶 “坐马车去吗?”姜月见问。 兰子尤推着她往前走:“对啊,坐马车暖和,快走吧。” 她上了马车后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找的马车?” 赫连珅理了理衣袍后坐在她身边:“昨日就找好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她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一来到这里就进了客栈,他们哪来的时间找马车? 兰子尤拍了拍赫连珅:“说话都说不全,是昨日我们拜托掌柜的帮忙找的。”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车有些颠簸,有规律的颠簸倒还把她抖得困了。 “一夜没睡,我先睡一下,到了叫我。”她将身上的大氅拢紧,阖上了眼。 脖子处传来的酸痛感让她醒了过来,马车还是一样有规律地颠簸。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但是撩开帘子一看,太阳还在刚才的地方,说明时间没有过去很久。 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还是像刚才那样眼睛看着一方出神。 她揉了揉脖子,视线刚好落在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上。 赫连珅和兰子尤一样,习惯让镜子和葫芦保持大的状态,完全没觉得不方便。 想起被拘魂后使用乾坤镜时的场景,她突然很好奇赫连珅的乾坤镜到底有什么特别。于是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大镜子。 她这一敲,镜子竟没发出声音。 难道奇特之处就是这里?她想着,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镜子边缘的花纹。 手滑过镜穗的时候,她顿了顿。 赫连珅最宝贝的这个镜穗正是姜月见她娘做的,镜穗上面还有她缝的一个“王”字,因为她当时年纪小,还不会缝“珅”字。 她将镜穗正反都看了看,哪里都像她娘做的,但是唯独那个小小的“王”不见了。 真是邪门了,她还没走出去。 姜月见抬眼看了看车里的几个人,几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开始的动作。不排除这只妖怪懒得给他们设计动作。 她快速在脑中想了想,想着各种法器能在这个空间起的作用。 在这种虚无的空间里,碧波剑的剑阵可能发挥不出威力。缚妖绳之前有试过,这里面的妖应该只是虚体,根本抓不住。至于乾坤镜,她不知道是因为没用还是她运用不精,也没有带她出去。 这种情况下应该能用镇魂铃,镇魂铃有醒神安魂的作用,她这种被拘魂的状态下,用这个应该是最有用的。 她伸手摸了摸袖袋,摸到了一个小铃铛。 马车里的几个人突然齐齐看向她。 她干干笑了两声,拿出铃铛,念了口诀后奋力一摇,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 “月见,你怎么了?”假兰子尤说道,“都说了你不要练得这么杂,一心练好碧波剑就行了。你看吧,你根本没办法使用镇魂铃。” 她又将镇魂铃摇了两下,发现依旧没有声音。这是在妖怪的地盘,它可以控制一切。所以,就算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摇响镇魂铃。 “没什么,我就是许久没用这个铃铛了,拿出来玩玩。”她说道。 既然她被拘魂了,那就说明她拿着的法器有可能都是妖怪制造的幻影。既然外物靠不住,那就只能依靠内力了。 但是好巧不巧,当时修习功课的时候,她因为嫌这些推阵诀太复杂,且没实际用处而没有认真学过几天。现在要用起来,真的是颇为费力。 她将马车里的空间和眼前的几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死活记不起推阵口诀是什么。 突然眼前的空间又变成了无尽的黑色,可能是妖怪察觉了什么,所以又让她回到这里,不给她一点出去的机会。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她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拼命往下拉拽。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扶的东西。 这妖怪也太邪门了,连镇魂铃都会用? 头很疼,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正围在她身边。 “姜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孟炔嘴角有淡淡血迹。 好家伙,这妖怪学乖了,连孟炔对自己的称呼都改进了。 兰子尤微微皱了眉:“你被拘魂了,还好有孟哥在,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救你出来。” 这是什么套路?主动交代拘魂的事? 赫连珅背上背着大镜子,她顺势拉过来一看,发现镜穗上有个小小的“王”字。 “你怎么了?”赫连珅侧过身让她方便看镜穗。 她又从袖袋中摸出镇魂铃,用力一摇,铃声清脆。 这只妖怪很狡猾,她真的无法区分现在身处何处。 “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孟炔问。 “假的你们。”她嘴角轻轻勾起,想要反其道而行之,看看这只妖怪到底要怎么圆回来, “假的我们做了什么?”兰子尤好奇道。 “你觉得呢?”她盯着兰子尤。 “姜姑娘。”孟炔说道,“你想一想,拘魂类妖怪最怕什么?” 这问得好,她想了想:“镇魂铃。” 孟炔点了点头,眉目有浅浅笑意地看着她。 所以说其他法器在拘魂空间里面至少还能使用,但是镇魂铃连响都响不起来,就是这个原因。 拘魂类妖怪既然怕镇魂铃,就更不可能会使镇魂铃了。 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她从刚才就注意到孟炔嘴角的血迹,刚才只以为是妖怪幻化出来的,现在他既然是真的孟炔,那他嘴角的血迹又是如何来的? “你受伤了?”她问孟炔。 兰子尤抢先回答:“用镇魂铃来对付妖倒是还简单,但是用来醒神安魂就难了。孟哥摇响这一声铃,应该是伤到哪了。” 姜月见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对着他的嘴角擦了擦,又觉得这个姿势过于暧昧,就干脆把手帕放在孟炔手里:“谢了。” 她从地上撑起来,皱了皱眉:“这只妖怪一直在这里,我闻它的味道久了,现在鼻子有些不舒服。” 一楼大堂点了些蜡烛,她看见桌子拐角处有一只脚。 “我们是捉妖人,你可以告诉我这只妖怪的情况。” 那只脚缩了回去。 兰子尤冲过去把他揪了过来:“掌柜的,没理由我们这么想帮你们,你们却还遮遮掩掩的吧?” 掌柜的瑟缩着四处看了看,最后干脆把眼睛闭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月见递给兰子尤一个眼色,兰子尤点了点头,下一刻,便以迅雷之势扑到姜月见侧后方。 “它跑了,快追!” 赫连珅跟着兰子尤追了出去。 孟炔走之前贴了张黄符在桌子上,朝姜月见看了看,也追了出去。 这张黄符是个守宫符,要画出来是极其耗费精气的。 姜月见拉了根凳子坐了下来,又示意掌柜的坐下。 “刚才那只妖怪跑出去了,他们三个很厉害,不可能让妖怪活下来。现在需要你告诉我,这只妖怪的具体情况,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受伤。” 掌柜的又四处张望着。 姜月见把碧波剑从剑鞘里拉了出来,直直插在他身边。 碧波剑发出幽幽蓝绿色光芒,剑锋发出的威压卷起了周围的空气。 “我们真的是捉妖人,你可以相信我们。”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它真的走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一旁的守宫符:“看见那张符了吗?不是绝顶厉害的捉妖人是绝对画不出来的。在这张符里面,任何妖怪都不可能进得来伤害你。” 掌柜的两只手交替搓了搓,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能保护我的安全?刚才你明明……” 姜月见抚了抚额:“它确实厉害,但是仅限于偷袭。现在我们都有防备了,它不可能有机会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只妖怪是一年前来的,当时它还不是妖怪。”说着,他摇了摇头,“不,它一直都是妖怪,只是那时候没有伤害过我们。自从刘秀才拒绝它开始,它就变了。” 一年前,刘秀才举家搬到这个镇上。 刘秀才长得清俊秀气,又满腹诗书,很得镇上的姑娘喜欢。但是如此得姑娘喜爱的刘秀才却早早成了婚。 刘秀才的娘子长得窈窕多姿,跟刘秀才甚是相配。 刚来镇上的一个月,刘秀才和娘子会每日都上街买点吃的和用的。但是后面便不怎么出来了,听说刘秀才家闹鬼,把刘家娘子给弄病了。 那段时间,刘秀才倾尽家财,到处寻找驱鬼道士,但是没有一个道士能将此鬼抓住。 后来没多久,刘家娘子就死了。刘家娘子的陪嫁丫鬟因太过害怕,求着刘秀才将她放出刘府。 小丫鬟说了刘家娘子的死因,还真是撞邪了。 说是那日刚入夜,刘秀才因为饿了,经过长廊去厨房找东西吃。他手里挑了个灯笼,刚将灯笼挂好,还来不及揭开锅盖,就发现灯笼熄灭了。 他侧头一看,发现一截红色衣袍就这样搭在灯笼上,把灯笼给盖灭了。 刘秀才素来胆小,惊叫着跑回了房。 那个红色衣袍跟着他到了房门口。 刘家娘子安抚了刘秀才,独自打开房门出去一探究竟。 她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女子正趴在门缝往里看。女子有着漆黑的长发,以及苍白的脸。 第二十一章 红袖女 - 浮妖录 - 团茶 客栈大堂内烛光很昏暗,掌柜的面上有惊惧之色。 “然后呢?”姜月见问道。 “然后?”掌柜的咽了咽口水,继续回忆了起来。 然后刘家娘子大着胆子骂道:“你缠着我家做什么?我家与你无冤无仇,速速离去。” 红衣女子脸色是惨白的模样,两只眼珠像两颗黑芝麻一样掺在白眼球里。看起来甚是可怖。 刘家娘子这一骂,倒是把红衣女子骂走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家娘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每日一言不发,就呆呆地坐在镜前梳头,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惨白。最关键的是,她不许刘秀才亲近她,只要刘秀才稍微有亲近她的动作,她准会对刘秀才下狠手。那段时日,刘秀才确实是经常鼻青脸肿的。 她不光性情大变,连胃口也变了。她每日都要生吃一只母鸡,就是靠牙齿生生把母鸡咬死,然后饮血吃肉。 刘秀才每日跟这样的刘家娘子睡在一起,可想而知有多害怕。他知道娘子是中邪了,于是他便用极高悬赏寻捉鬼道士。 道士是来了不少,但是没一个能医好刘家娘子的。 没多久,刘家娘子就死了。死之前还穿了件红色袍子。 刘家娘子死的那晚,那个穿红色衣袍的女子来到了刘秀才面前,咧着嘴对着刘秀才笑:“你娘子死了,我来做你娘子可好?” 这一笑,把刘秀才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刘秀才边跑,嘴里边骂着“滚开”。 红色衣袍的女子倒是被他骂走了,但是自那日以后,刘秀才便丢了魂。他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多久就断气了。 府里下人也是仁义,将刘秀才埋了才各自散去。 可是…… 掌柜的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些忌讳一般。 “是刘秀才又出什么事了吗?”姜月见问道。 掌柜的又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它不在这里吧?” 姜月见知道掌柜的问的是妖怪,她点了点头,肯定道:“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掌柜的皱起了眉:“刘秀才下葬第二日,他的坟就被掘了,尸体也不见了。府里的下人找寻他尸体的途中,也都丢了魂,全都死了。” “之后呢?这个妖怪还做了什么?” “之后她便每日都要来杀一个男子,每个男子的死状都是一样的,全都是嘴唇微张,脸色惨白。”说着,掌柜的又抬起头看姜月见,“就是像你刚才的模样一样,只是你活过来了。” 这样看来,那个妖怪要不然是修炼邪术,要不然就是要保刘秀才的肉体。 姜月见把插在地上的碧波剑拔了出来,对着掌柜的说道:“你就留在这里,不要离开这张符,这样就算妖怪回来了也伤不了你。” 掌柜的连连点了头,缩坐在凳子上。 妖怪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它已经离开这一带了。 她想着问问那边的战况,便从怀中拿出通信符捏了捏,结果捏了半晌都没有回应。想着兰子尤可能是忙于捉妖,没空回应她,于是她便将客栈周围绕了绕。 绕到一个墙根的时候,妖怪的味道突然浓了起来,她转过墙角,便看见齐齐躺在地上的三人。 三人的嘴唇都是微张的,脸色惨白,跟掌柜的说的丢魂的症状一样。 她蹲下拍了拍孟炔的脸,孟炔没有丝毫反应,兰子尤和赫连珅亦是如此。 为什么他们三个在知道这只妖怪会拘魂后,还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她快速从袖袋里摸出镇魂铃,念了醒神安魂的口诀后,镇魂铃轻响了一声。 这一声铃响,仿佛将她的灵魂震颤了一般,心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捏着心口大口喘着气,一丝腥甜涌了上来,一大口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她缓了缓神,忍着剧痛紧盯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结果盯了半晌,几个人都没有丝毫回魂的样子。 她又将镇魂铃举了起来,口诀刚念了一半,镇魂铃便掉在了地上。 这次的疼痛感更是难以忍受,她紧闭着胀痛无比的眼睛,憋着喘不过气来。 传说镇魂铃是最难驾驭的法器,对付妖还可,但是用来醒神安魂,是极耗费精气的。若不是按照镇道宗的法门来修炼,寻常人运用镇魂铃来醒神安魂,等同于烧命。 醒神安魂又是极难学会的,镇道宗之所以没落,便是因为没有人能够使用这招醒神安魂。 之前孟炔用了醒神安魂将她的魂召回来,可见他功力的深厚,但是即使他如此厉害,也被镇魂铃反噬得不轻。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看天赋,姜月见就天生用不来镇魂铃。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捏了手印,将几个人都搬上了兰子尤的大葫芦。 回到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正缩在守宫符旁边。他见姜月见将那几个人搬了回来,便吓得脸色苍白。 “你不是说,他们三个绝对不会让那个妖怪活下来吗?怎么现在他们三个也被杀了?” 姜月见道:“他们还活着。” 掌柜的赶忙上前将她拦了拦:“姑娘,我这就是小本生意,实在是不想卷入这里面啊。这样吧,我把钱退给你,你带着他们去别处好不好?” 姜月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伸手,守宫符就飞到了她手中。 “掌柜的,这不是你不想就能躲得过去的,那个妖怪愿意放过你吗?愿意放过镇上的男子吗?我们定会将它捉住,让你们镇上恢复平静。” 掌柜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为难地开口道:“可是,你们不也斗不过它吗?现在他们三个都变成这样了,就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可能斗得过它?” “我会把他们带回来。” 掌柜的看了眼躺在大葫芦上的三个人,神色很是为难。 姜月见把守宫符递给他:“你把这张符贴在门口,不会有妖能进来,你不会有危险。” 掌柜的叹了口气,接过守宫符:“好吧,如果这张符真的这么有用的话,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是你既招惹了那个妖怪,便务必要把它杀了,要不然你们就一定会死,我肯定也逃不过。” 姜月见点了点头:“谢了。” 说罢,她转头上了搂。 将三个人齐齐放在床上后,她起身将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关了。随后又从小包里拿出几张空白黄符纸,朱砂,狼毫笔以及三支香。 她将香点燃,朝天拜了拜,随后提笔沾了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画符的途中,她左手还在不断地捏手印,口中也在不断地念着诀。 一次性将符画完后,她朝黄符吐了一口气,又抬起来左右看了看。看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起身将几张符贴在了窗户上。 她不是第一次画守宫符,但是这一次的守宫符必须万无一失。若是她待会儿摇镇魂铃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让妖怪有机可乘。 她坐在凳子上,又从袖袋里拿出了镇魂铃。 口诀一出,镇魂铃悬浮在半空。她见状捏了手印,奋力一摇,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响了不过一瞬便掉在了地上。 她摔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竟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半晌,床上的三人都没有动静,她这次又失败了。 看这个样子她是用不了醒神安魂了,但是魂不能长久离体,离体久了人就真的死了。 她拿起碧波剑便下了楼。 掌柜的还坐在一楼的凳子上,见她下来后抬起头看着她:“他们醒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掌柜的,麻烦你带我去一趟刘秀才的坟。” 掌柜的即刻摇了头:“不行不行,我可不去那里,怪恐怖的。” 姜月见想了想:“这样吧,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自己去。” 掌柜的犹豫了片刻,拿了纸笔出来将位置画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镇上宵禁期间竟没有巡逻的官兵,看来这个妖怪是真的把镇上的人吓惨了。 她要赶在天亮之前到刘秀才的坟地,若是天亮了,阳气足了,可能就发现不了很多东西了。 御剑飞到刘秀才坟地的时候,公鸡刚叫了一轮。 刘秀才的坟地除了一块墓碑外,便是一口被挖出来的棺材。棺材里是空的。 她拿出小镜子,捏了个手印,轻念道:“颠倒阴阳。” 小镜子应声变大,幻化成好几个镜子。镜子围着刘秀才的坟地,银光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幽绿色的人影。 这是人的一魄,看样子应该就是刘秀才的魄了。他的魄一直游荡在坟地周围,看来是因为魂魄不全,所以导致他滞留阳间。 那个妖怪把刘秀才的尸体带了回去,应该是想让他还阳,但是少了一魄的人注定不是完整的人。 它既然能把刘秀才的魂给拘了,又为何要保留他的肉体?又为何要想法子让他还阳? 不管怎么样,发现刘秀才的一魄滞留在坟地周围就是一个突破。那个妖怪一定是还找不到法子将刘秀才的魄带走,既是如此,那它一定会再来这块坟地。 第二十二章 人不见了 - 浮妖录 - 团茶 公鸡叫了好几轮,天也快亮了。 姜月见盘腿坐在刘秀才的墓碑旁边,坐得久了,腿有些麻了。 这半夜,那个妖怪都没有来过这里。也许它喜欢上半夜来坟边转转,下半夜就不来了。 她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土,打算着天黑了再来。 既然她不能用镇魂铃把他们几个的魂召回来,那她总能把这个源头杀了,妖怪死了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回到客栈时,掌柜的已经不在一楼了,许是熬了一夜累了,天亮了才敢去休息休息。 她捋了捋披在身后的头发,径直朝二楼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三个人竟然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首先想了想他们三个自己回魂的可能性。联系她被拘魂时的情况来说,他们自己回魂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想到这里,她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她贴的守宫符,发现符已经不见踪影了。 守宫符,守的就是房屋,防的就是妖怪。哪有妖怪把守宫符摘了的道理?只可能是人为的。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边走边喊掌柜的,但是客栈里面安静异常,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打开钱柜一看,钱已经都被拿走了。 她脑子有些乱,掌柜的害怕那个妖怪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跟妖怪狼狈为奸?就算妖怪许了他些什么,那他们要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身体做什么? 掌柜的把守宫符全都摘了,说明人不是他运走的,是妖怪来运走的。 这些年来,她因为鼻子能闻见妖的气味而许久没用搜妖阵法了。没料想到的是,如今她得自己去寻妖了,鼻子派不上用场了。 她拿出碧波剑在地上画了个阵,这个阵画起来极为复杂,并且画出来了也不一定能搜到妖怪。因这个阵画起来费时费力,还有不确定性,所以许多捉妖人修习得也就不精了,干脆直接上罗盘,管它准不准,总比画阵省时省力。但是总有用起来准确度极高的捉妖人,就比如姜月见。 阵逐渐成型,她嘴里默默念着口诀,待阵发出淡淡的光时,她低喝了一声“搜”。 搜妖阵东北方向亮起了光,她伸手将那一团光握在手中,跳上碧波剑就追了去。 兰子尤有些糊涂,自从昨夜看见姜月见穿了身红色衣服站在墙头后,她便突然要求天亮就出发,不想再跟这个妖怪痴缠了。虽然有些糊涂,但他想想也对,这个妖怪这么邪门,还是少接触为妙。 那晚的事情是这样的。 兰子尤和赫连珅率先追到客栈后门外,正看见墙头有一角红色衣袍伸了出来。 看见孟炔也跟了过来,兰子尤伸手把他拦了拦:“它在那儿,我们一起扑过去,肯定能把它捉住。” 还没等孟炔说话,兰子尤轻声说道:“走。” 几人绕过墙角,还没等扑过去,红衣女子便转了头过来。 他们几人同时看去,结果竟发现那个红衣女子是姜月见。 当时也没人想起问问姜月见穿红衣服站在墙头的原因,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回了客栈。后来各自回房了,也就没再想着问了。 兰子尤正在收拾行李,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葫芦,起了没有?走了。”姜月见在门外叫他。 他将大葫芦背在身上,开着门走了出去。 “我们直接去金陵吧,你爹有事找你回去。”姜月见说道。 “我爹找我?什么时候找的?” “喏,这是信标,方才追影门的人来了。”她将一个信标递给了兰子尤。 “嘿,这追影门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连信标都舍得给你了?” 姜月见笑了笑:“人家好歹是个门派,哪有这么抠门。既然你爹找你有急事,我们便飞着去吧。” 兰子尤点了点头,又看向孟炔:“孟哥,跟我回家吧,我回去好好招待你。” 孟炔想了想,微微笑了笑:“好。” 从这里一路回到金陵其实很远,但是这次飞得挺快,没几日就到了金陵。 远远看去,兰老宗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兰子尤是家中独子,兰老宗主很是溺爱他,一见他便硬是要接过他背上的大葫芦。 兰子尤拼命拉住了大葫芦:“我都多大了,你别再像对待小孩儿那样对待我了。” 兰老宗主听后哈哈笑了起来,也没再跟他抢大葫芦。 “子尤,你这次也回来了,那我便直接说了。”兰老宗主笑呵呵地说,“这次啊,我们要帮你把婚事定了。” 兰子尤“啊?”了一声,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月见,孟炔和赫连珅,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是这种事,麻烦你们陪我来一趟了。” 兰老宗主道:“月见和阿珅也来了?正好正好。” “爹,你们这次又要把哪家的姑娘说给我啊?” “先回去,回去就知道了。” 兰老宗主准备了圆桌宴,刚拉着兰子尤坐下,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各位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儿子子尤的婚事定了,下个月的今日便与碧影宗少宗主姜月见完婚。到时候大家都要来啊。” 话音一毕,兰子尤呆了,他急忙转过头去看孟炔和赫连珅,发现他俩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孟哥,赫连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事我不知道啊,是我爹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 兰老宗主一掌拍在兰子尤脑袋上:“你是昏了头吧?这桩婚事是我跟月见的爹一起定下来的,什么乱点鸳鸯谱?” “我看你才是疯了。”说完,他拉起姜月见,孟炔和赫连珅,“走走走,吃什么啊。” 见姜月见一语不发地走在前面,兰子尤搓了搓手,上前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这事我会解决的。” 姜月见突然转过头盯着他:“你也不愿意?什么意思?我很差吗?” 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把兰子尤问懵了:“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月见不理他,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他又转过身拉着孟炔:“孟哥,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接着,他又转过头看着赫连珅,“对你也是一样,你们的爱恨情仇你们两个自己解决,我绝不横插进来。” 赫连珅甩开他的手,拐进了兰子尤的院子。 “孟哥,我明日就去找我爹说清楚,绝对不会让你难过的。”他举起伸出了三个指头的右手。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目舒展:“不要跟你爹闹僵。” 第二日辰时,兰子尤便急匆匆地去找了他爹。 大堂里飘着丝丝薄烟,闻着味道应该是兰老宗主平日里爱用的香。 兰子尤开门见山道:“爹,我跟月见是什么感情你是最清楚的,你告诉我,哥哥怎么可能娶妹妹?” 兰老宗主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抬起头来看他:“谁说哥哥不能娶妹妹?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不管我成婚这些事的吗?” “子尤,爹老了,想要抱孙子了。” “你以前可是说孙子有也好无也罢,反正以后如何都是我自己过,如今你又说想抱孙子了?” 兰老宗主将茶杯一搁,起身走了出去:“你不跟她成婚,我便没你这个儿子。” 兰子尤被气得够呛,直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拉上孟炔和赫连珅:“我们走,我不在,看谁来成这个婚。” 赫连珅甩开他的手,正视着他:“你爹不是最不管这些事的吗?怎么这次态度这么强硬?” “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小葫芦,你开门,我们谈谈。”是姜月见的声音。 兰子尤打开门,把她拉了进来:“我们直接走,这个婚没了我们便成不了。” “你真不想跟我成婚?”姜月见看着他。 “你这问的什么问题?你不也是不想跟我成婚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兰子尤顿时语塞,他转念一想,觉得姜月见可能是生病了,遂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病啊,说的什么糊涂话?” “我想跟你成婚。”她一字一顿,把这句话说得无比清楚。 兰子尤盯着她看了许久,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兰子尤将她推了出去,又把门关了起来。 他趴在门边,竖起耳朵听了半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在做梦?”他转过身看着孟炔和赫连珅。 赫连珅明显不太想理他。 孟炔问道:“何出此言?” “暂且不说月见想要嫁给我这件事,就说我把她撵出去这件事。她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完全不像她。” 说完,他又拉着赫连珅,非让他听自己说话:“凭良心说,我跟月见是什么情谊你是最清楚的了,她会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我在做梦,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 孟炔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又垂眸想了想:“会不会,这个世界的人真的疯了?” 兰子尤不解:“怎么说?” “你不说我还没发觉,你出去找兰老宗主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兰子尤想了想:“约摸两个时辰吧。” “你去的时候是辰时,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应该是午时了,你看看太阳的位置。” 兰子尤和赫连珅同时抬起头来看,又一脸不解地低头看着孟炔:“怎么会这样?” 孟炔说道:“我们前几日看见姜姑娘穿了身红衣劝我们放弃捉妖的时候,还没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会不觉得奇怪?她当日穿的明明是碧色衣裙,竟比我们还快,先一步换好衣服又站在墙头等我们?” 兰子尤脸色有些难看:“对啊,为什么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第二十三章 难辨 - 浮妖录 - 团茶 “我们被拘魂了,而且这个妖怪拘魂的能力异常强,能引导我们跟着它的思想顺利将我们的魂拘出来。”孟炔看着他们说道。 兰子尤明显思考了起来:“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魂离体了好几天了,说不定快要死了。” 孟炔摇了摇头:“这里的世界过了几天都是妖怪说了算,真实的世界过了几天还不一定。” 兰子尤盯着孟炔愣了愣,突然阴恻恻地问道:“你是谁?” 孟炔不大明白兰子尤突然的转变,便老实回答道:“我是孟炔啊。” 兰子尤眯起眼睛:“你怎么证明你是孟炔?” 孟炔明白了过来,眼里有隐隐笑意:“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兰子尤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说完,他又补充道,“但是你直接说出我们被拘魂了,那就说明你是妖怪的可能性比较低。” 孟炔很赞同:“你有这种警觉性很好。” 兰子尤抿了唇,嘴角刚弯出一点弧度,又盯向了赫连珅:“你呢?你怎么证明?” 赫连珅先是眼神怔愣,随后眉头又紧紧蹙起:“兰子尤,你问孟炔就算了,连我都问?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还不能区分我?” 兰子尤又将他上下盯了盯,随后摇了摇头:“这副模样确实就是赫连珅了。” 孟炔站了起来:“行了,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等等,”赫连珅伸出手拦了拦孟炔,“兰子尤,你怎么证明你是兰子尤?” 兰子尤抱着手站着看他,又不能生气:“我们小时候打架,把你左边的下牙打掉了一颗。” 赫连珅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说这个干什么?还有,是右边快要换牙的上牙,不是你打掉的,是它自己掉的。” 兰子尤满意地笑了起来:“不错,还能纠正我,说明你就是赫连珅。” 孟炔伸出手在他们中间拦了拦:“行了,准备出去吧。” “还有月见,我去叫她。”兰子尤说道。 孟炔问他:“她是姜姑娘吗?” 兰子尤一拍手,说道:“对啊,月见也不例外,得辨认一下。” 赫连珅走到他身后,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不用辨认了,她不是月见。”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月见又不喜欢你,怎么可能想嫁给你。” 兰子尤点了点头:“也对,我们走吧,得赶快走。” “等等,我先试试我的法器能不能用。”说着,赫连珅解开了缚着乾坤镜的带子,“虽然我们是被拘魂了,但不排除能用镜意的可能性。” 口诀毕,乾坤镜亮起了银光,银光过后,一切都没有变化。 “看来在这里面也没办法使用法器。”赫连珅又将大镜子重新背在身后。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葫芦,我们不成婚了,你送我回姑苏吧。”是姜月见的声音。 兰子尤看向孟炔,用口型比了句“怎么办?” 孟炔朝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门边,没有丝毫停顿地把门给打开了。 姜月见抬眼看了看他,想要从他身边钻进院里。 孟炔抬起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印弹了姜月见额头一下,她便顷刻应声倒地,又随即化成了烟。 “在这里面不能用法器,可能推阵诀会有用。”孟炔转过身道。 兰子尤和赫连珅对看了一眼:“这……我们对这个把握得不太好。” 赫连珅推开兰子尤,走到孟炔身边:“我可以。” 兰子尤急急走上来,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的?都没告诉我。” 赫连珅过滤了他的问题,朝着孟炔说道:“这里太大了,若要用推阵诀的话,得先把这里可能出现的阵眼找出来。” 兰子尤举了举手:“虽然推阵我不太行,但是我认路啊,我带孟哥。赫连珅熟悉我家,你就一个人行动吧。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赫连珅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犹豫,大跨一步,出了院门消失在拐角处。 兰子尤跟在孟炔身边,边给他带路,边观察身边的情况。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拿着棍子的家丁打扮的人跑了过来。 他们架起兰子尤就跑,兰子尤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群人架着躲进了拐角处。 孟炔微微皱眉,转过身追了去。一瞬间又不知道从哪冒出了十几个人朝他扑了过来,他捏了个手印,一掌一个打在扑过来的人的眉心处,被打的人眼睛一闭,僵直地倒在了地上。 兰子尤从拐角处跑了过来,拉着孟炔就往前跑:“孟哥,快走,他们数量很多。” 兰子尤带他绕了几绕,到一个亭子边才停了下来:“应该甩掉他们了,现在我们要赶快找到阵眼才行。” 孟炔点了点头,绕着亭子走了一圈,又往前走了一点,最后蹲了下来。 兰子尤跟了上去,也蹲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孟炔捏了几个手印,随后伸手打在了一块石头上。 兰子尤盯着看了看,笑了笑:“原来要这样做啊。” 孟炔侧过头看着他:“你以前没有学过?” 兰子尤站了起来:“学过一些,我们去找下一个阵眼吧。” 见孟炔闲庭信步地走在后面,兰子尤又将他拉了拉:“快走啊。” 孟炔收回被他拉着的手,背在身后:“这个急不来,要仔细观察眼前场景的变化,经过推算才能找到下一个阵眼。” 兰子尤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放缓脚步跟在孟炔身边。 “这里。”孟炔走到一边的假山后面,捏了几个手印,打在一株小草上。 “一般会有几个阵眼啊?”兰子尤问道。 孟炔站了起来,说道:“没有固定的,但是一般来说六个阵眼的多。” 兰子尤点了头:“好,继续吧。” 孟炔抬头看了看天,看了半天,突然皱起了眉:“这个阵眼……” 有破风声传来,孟炔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住了一把匕首,低头一看,兰子尤正半低着头,手中拿着把匕首刺向他。 孟炔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拽住了兰子尤手中的匕首,左手一捏他的手腕,匕首便落在了孟炔手中。 “这个阵眼就是你。”孟炔快速将匕首别进腰带,两手结印,打在兰子尤的眉心。 兰子尤以敏捷得诡异的动作往后弹了几步,又一溜烟消失在弯曲的小路中。 孟炔这个手印还来不及打中他的眉心就被他躲开了,最终只打中了他的衣袍。 这个兰子尤是假的,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是兰子尤的,结合实际来看,最开始的兰子尤应该是真的,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刚才兰子尤被架走的时候换成的假兰子尤。 但是这个世界完全都是被妖怪主宰的,兰子尤何时成了假的他都没有察觉。 他来到兰子尤的院门口坐了下来,这里的时间永恒不变,他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半个时辰,总之得等赫连珅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暗红色衣袍的人影跑了过来,跑近一看,正是赫连珅。 孟炔坐在门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赫连珅看。 赫连珅摸了摸脸,疑惑道:“看我做什么?兰子尤呢?” 孟炔敛了眉,眸中没有一丝波澜,随即捏了个手印打在赫连珅眉心。 赫连珅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孟炔,半天才问了句:“你这是?” 孟炔拍了拍手:“这里太过诡异,我要区分你是不是赫连珅,用这个办法最快最实用。” 赫连珅终于反应了过来:“意思是,兰子尤不是兰子尤?” 孟炔点了点头,说道:“至少刚才那个兰子尤是假的。” 赫连珅皱了皱眉:“不知道他被拐到哪里去了,这下还要去找他。” “其实我们只要破了这个局,回归本体了,兰子尤自然也会回去。你找了几个阵眼?” “三个,你呢?” “两个,还有一个跑了。” “阵眼还能跑?” “阵眼不一定都是不会动的死物,最后一个镇眼就是这个妖怪。” 赫连珅有些迟疑:“这样说的话,我们还得想办法找到这个妖怪才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用搜妖阵。所有东西它都可以做成假的给我们看。” “它极力阻止我们找阵眼说明破局的方法就是这个。它很聪明,想到把自己作为最后一个阵眼,这样一来,只要它不出现,我们就很难破局。” “对啊,它完全可以不出现啊。” “我们要找到它必须得出现的方法,逼它出现。” “我们能有什么方法?” “先把这里烧了吧,但是我们得做好准备,”孟炔看着赫连珅,“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里,你能找到阵眼吗?” 赫连珅想了想:“我应该能。” “好,我们把这里烧了,它可能会弄个全黑的地方过来,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推阵。但是多烧几次说不定就能把它烧出来。只要它出来了,就算是全黑的环境也没问题。” 赫连珅嘴唇张了张,还是问道:“可是烧了这里对它不会有影响啊,它怎么会出来?” “所以,我们不能用普通的火,得用真的能烧到它的火。” “你是想用三火?” 第二十四章 乱局 - 浮妖录 - 团茶 头上大朵浮云突然快速流转了起来,孟炔随即将手覆上左肩,取了一粒缥缈的火焰。 火焰随着他口中喃喃念叨着的口诀,渐渐变大,不多时,便将眼前景物吞噬殆尽了。 眼前景物被火光包裹后,孟炔将指尖的火焰重新放回左肩,随后两手一抱,等着眼前的场景变化。 火光消失后,不出所料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这……还真的全黑了。”赫连珅的声音自他左边响起。 他转过头去,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怀中好像还有火符,他摸出一张,试着用了用,结果火符燃起,只点亮了一小圈地方。 赫连珅正看着他,然后问道:“还要再烧一次吗?” 孟炔抬起手拍在他眉心:“不好意思,小心为上。” 赫连珅并不在意,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又说道:“这里好像就我们两个,它应该没出现。” “那就再烧它一次。” “但是你用三火来烧,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它比较耐烧,你不得把自己整死?现在本来就是魂体,很虚弱,想想别的法子吧。” “不会,它撑不了多久。” “是你们吗?”兰子尤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刚才那张火符早已经燃尽,孟炔又点了张火符,看见一个人慢慢走近。 那人进去火光范围的时候,孟炔才看清他的脸,正是兰子尤。 他抬起手快准狠地拍在兰子尤眉心处,兰子尤除了疑惑地盯着他看之外,便没有其他不适了。 “孟哥,你刚才为什么又跑了?” “刚才你遇到了什么事?”孟炔问。 “我被一堆人架着走了之后没多久就把他们处理了,然后你就过来带我去找阵眼,找着找着就着火了,见你跑了,我跟着来,然后我就到这里了。” “你一点没怀疑那个不是我?” 兰子尤皱起了眉来:“那个不是你?可是跟你一点区别都没有。这个妖怪也太邪门了……” “等等,你说你是跟着妖怪到这里来的?” 兰子尤点了点头。 孟炔两只手起了势,捏好了手印:“注意周围,这个阵的阵眼关键就是那个妖怪,死物可以改变,但是它却无法改变,只要把它给解决了,其他的阵眼就不是问题。” 赫连珅凑了过来,走到兰子尤身边:“是啊,关键就是能不能抓到它。” 一声闷响传了过来,孟炔感觉身边的人一下滑倒在地。他点燃火符,看见兰子尤捂着肚子瘫倒着,手指缝还不断涌出鲜血。 “怎么回事?”孟炔把衣袍撕开,将他的伤口缠了起来。 兰子尤摇了摇头:“不知道,看不见。”他就着火符最后的亮光看了看,说道,“赫连珅不见了。” 孟炔脑中快速运转,想了一切可能。 首先,他一开始是确定了赫连珅和兰子尤都不是妖怪。其次,他周围也没有脚步声,不可能是妖怪把赫连珅绑走了。 所以,要么是用手印区分妖怪的方法行不通,要么就是这个妖怪已经把拘魂这件事做到了极致,它可以随意操控这个世界里的一切。 这两种可能不论是哪一个,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是极其不利的。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兰子尤,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谁?”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其他的一切都是妖怪给的幻觉。 兰子尤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是谁?” 孟炔保持刚才的姿势,抬起头看兰子尤:“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火符燃尽,一切又回归黑暗。 “孟哥,我能信你吗?”兰子尤的声音淡淡传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信我,因为我也不信你。”孟炔站了起来,点起一张火符,慢慢走近兰子尤。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用找阵眼的手印打你一下,如果你不是妖怪,自然不会成为阵眼。”孟炔将手中火符一抛,两手快速结印。 兰子尤又后退了几步:“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手印结得对不对?万一你这一拍,我就被你拍死在这里了呢?” 孟炔怔了怔,将手放了下来。他不信兰子尤,兰子尤又何尝不是一样?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会一直耗在这里。 他手指一挑,又从左肩挑出一粒豆大的火焰。火焰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跳动,只小小一颗,便照亮了一方黑暗。 “住手。”一只手抓了过来,将孟炔手指上的火焰拍回了他的左肩上。 火焰回去的一瞬间,兰子尤看清来人的脸,惊呼道:“赫连珅?” 赫连珅抛了一张火符出来,拉着孟炔和兰子尤走近些:“你们刚才都怎么回事?” 兰子尤甩开他的手,又退出几步:“刚才是不是你捅的我?” 赫连珅怔愣了片刻,微怒道:“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自己捅的你。” “我捅我自己?我还没有活腻。” 赫连珅看着兰子尤:“刚才你拿着把匕首就捅进你肚子里,我拦都拦不住。” “你什么时候拦我了?刚才可是没看见你。”兰子尤为了求证,看向了孟炔,“孟哥可以作证。” 赫连珅看向孟炔,发现孟炔点了点头。 “怎么说是没看见我?刚才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像中邪了一样,在那里扭打了半天,我怎么拉都拉不住。然后就看见孟炔又要用三火,我拍了他的火,你们才恢复正常的。” “什么啊?你说得跟真的一样,我看到了什么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兰子尤说道。 孟炔拉起赫连珅刚才拍火的手看了看,发现并无异常,接着,又抬起头看向了兰子尤。 “你们都没说错,我们都只看到了妖怪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他将兰子尤拉过来一些:“既然只有三火能破局,那我便再烧它一次。等这里烧起来了你们就离我近些,留下来的自然就不是妖怪。” 赫连珅问道:“三火是能破局,但是你确定你能撑下来?” “我损失的,它自然要补回来。” 熊熊大火舔舐 着漆黑的空间,孟炔将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手臂牢牢箍住。只要他能保持清醒,并且不让这两个人离开他的掌控范围,那一切就有转机。 火光消失后,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客栈前面的拐角,也就是他们见到红衣姜月见的地方。 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手臂还被他箍着。 “这个印记是绝对擦不掉的,我们就用这个来辨别我们还是不是我们。”孟炔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兰子尤和赫连珅的眉心。 兰子尤对着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照了照,又抬起头看着孟炔:“我们会不会已经回来了?这里不就是我们遇见红衣月见的地方吗?” 赫连珅摸了摸墙面:“是很真实,但是恐怕没这么轻易回去。” “这里绝对不会有姜姑娘,如果有,那就是我们回来了。”孟炔负手站在墙下。 如果这个妖怪敢这么明目张胆扮作姜月见的话,那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兰子尤和赫连珅并肩走在前面,孟炔始终落后他们一步,走在后面。 虽然这个妖怪可以随意操控空间里的一切,但是若要骗过他,起码也得从他前面的兰子尤和赫连珅下手,那他走在后面便能有个防备。 “月见?”兰子尤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孟炔,“我们是真的回去了吗?” 孟炔点了点头:“先走过去吧。” 碧色衣裙的姜月见正坐在客栈门口埋着头,见他们走近后,才抬起头来对他们笑。 “孟炔,我真的很担心你。”姜月见几步跑过来,拉着他的手。 孟炔盯着她,嘴角有隐隐笑意:“谢谢你的担心。” 话音还没落,他结好印的双手就重重打了下去。眼前的姜月见脸色一阵惨白,随后皮肤迅速萎缩,变成了一个竹架子的人偶。 “不好。”孟炔心里低呼了一声,还没转过身,一个坚硬的东西就砸到了他身上。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稳了稳心神,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没道理兰子尤和赫连珅都不见,刚才三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说明他们都是真的。现在这个状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陷入了妖怪为他设的局。没准兰子尤和赫连珅也陷入了其他的局里。 孟炔晃了晃被砸得有些发晕的头,走到门槛上坐了下来。 一阵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坐了许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妖怪可能只是想将他困在这里,但是为什么要困住他? 孟炔眉头蹙起,站起身来,快速在四周跑动。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妖怪要对兰子尤和赫连珅下手。 每个局都会有阵眼,大局必不可少的阵眼是那个妖怪,但是这个小局的阵眼不一定还是妖怪。 他快速将阵眼找了出来,六个阵眼同时发出亮光,光芒退散,客栈前的景象又显现了出来。 他将遮光的手放下,竟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直愣愣地立在他面前,两只眼睛瞪圆了看着他。 第二十五章 真的不一定是真的 - 浮妖录 - 团茶 他们的模样像极了被迷了心窍,但是本来都是魂体了,又怎么可能还会被迷心窍呢? 孟炔拍了拍他们的脸,但是他们都毫无反应。 他看了看俩人们眉心的印记,是他印上去的那个。 他两只手各捏了个手印,狠狠打在俩人的印堂上。 俩人应声倒地,看着是清醒过来了。 赫连珅瞪大了眼睛大口喘着气,眼里满是恐惧。 兰子尤则是呆住了,呼吸紊乱。 他捏了手印,将俩人的三火都引得旺了些。三火烧得越来越旺,也把两个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你们刚才怎么了?”孟炔问。 赫连珅连忙转过头看向兰子尤,随后才松了口气,抬起颤抖的手,说道:“我刚才控制不住我自己,把兰子尤给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把他杀了,但是我用刀划了他很多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妖怪给的幻境,它想击垮你的精神,你要振作一点。” 赫连珅咽了咽口水,转过身拍了拍兰子尤。兰子尤大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赫连珅连连安抚他道:“行了,那些都是假的,我们现在要振作起来,要破局,我不想再留在这鬼地方了。” 兰子尤被赫连珅拖着站了起来,他才刚站稳,便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过来。 赫连珅看见另一个兰子尤走过来后,往后退了几步,抵在墙上惊恐地看着他。 走过来的另一个兰子尤明显是被刀划了很多下,血顺着伤口一直往下流,将他的衣袍都浸成了血色。 他看着站在赫连珅一边的兰子尤,先是愣了愣,随后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 赫连珅小声对着孟炔说道:“刚才我看见的兰子尤就是这样的,是被我划伤的。他为什么出来了?刚才我看见的不是幻觉吗?”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和孟炔,说道:“相信我,我才是兰子尤。” 另一个兰子尤皱着眉:“你是兰子尤?那我是谁?” 孟炔将两个兰子尤都看了看,确定身边的兰子尤眉心的印记就是他印上去的后,他两手以迅雷之速捏了手印,打在了另一个兰子尤头上。 另一个兰子尤先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炔,下一瞬,孟炔竟被弹了出去。 他被反噬了。 孟炔撑在地上,捂着心口抬头看另一个兰子尤,发现他并不是阵眼。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阵最重要的阵眼绝对是这个妖怪,为什么它既不是阵眼,他还被反噬了? 另一个兰子尤蹲下来想要扶孟炔:“孟哥,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吗?” 孟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眼看着他:“你玩的哪一招?这么邪门?” 听了这话,他将准备扶孟炔的手收了回来:“我是真的兰子尤,我是真的,他肯定就是假的,突破口就在那里。” 孟炔微微侧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兰子尤,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赫连珅,你愿意试一试吗?” 他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两个兰子尤都表现得不知所以然。 赫连珅沉着眸子思考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行。” 话音刚落,他两手结印,扑向了站在一边的兰子尤。 兰子尤躲不及,侧身摔在一边:“赫连珅,你疯了?” “你若是真的,便无需害怕,拍错了自是我受反噬。”说着,赫连珅又准备扑过去。 兰子尤突然大笑了起来,转瞬间便消失了。 赫连珅扑了个空,结果显而易见,浑身是血的兰子尤是真的。 他连忙爬起来,跑到兰子尤身边,一双手抬在半空中,又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对不起。”赫连珅声音有些低沉。 兰子尤不太站得住,膝盖一弯,便坐在了地上。 “我还说你刚才为什么疯了似的非要来杀我,现在明白了,这个妖怪是这方面的佼佼者,我不怪你。我只是魂体,也死不了,你不必自责。” 孟炔捏着心口,显然疼得厉害,“你刚才一直在哪里?” “你第二次放火的时候,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你们不在了。然后就遇见赫连珅非要杀我,我是跟着他过来的。” “第二次放火的时候?可是我是一直拉着你的啊,怎么会……”它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兰子尤换走的?又是怎么把兰子尤换走的? 赫连珅突然有些崩溃,大喊道:“你有本事就出来正面跟我们打一架,躲在背后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孟炔拉住了他:“没用的,拘魂类的妖怪就是靠拘魂来达到目的,它不会出来的。你不要乱了心神,冷静一点。” 赫连珅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像它这样,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出得去。我们也随时随地都可能变成假的,并且还一点迹象都没有。最可怕的是它能控制我们自相残杀,这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它?” 孟炔安慰着他:“这个妖怪确实是有些诡异,但是我们不能乱了心神,到时候真的就必死无疑了。” 兰子尤坐在孟炔身边,低声问:“你能不能控制外面的镇魂铃?只有这一招能把我们带回去了。” 孟炔无奈地笑了笑:“不能。” 兰子尤继续放低了声音,对着赫连珅说道:“这个妖怪的计谋显而易见,它想让我们几个自相残杀,因为它不能真正动手杀死我们。现在就剩你还没受伤了,千万要小心。” 赫连珅说道:“它白费力气做这事干什么?反正我们也出不去,魂离体几天我们自然会死。” 兰子尤想了想,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可能是我们几个太能闹腾了,所以早点杀了我们省事吧。” 孟炔半靠在一边的石头上,说道:“现在我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没有办法明白它做这些事的意图,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真得魂飞魄散了。” 兰子尤侧过头看见孟炔越发苍白的脸:“孟哥,你伤得太严重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和赫连珅守着。” “不用了,你们伤得都不轻,你们休息吧,别到时候拖我后腿,我来守着就行。”赫连珅理了理衣袍,正坐在一边。 兰子尤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最终点了点头:“有事就叫我们。” 孟炔也不推辞了,闭着眼睛,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咀嚼声,像是咀嚼硬物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发现兰子尤还阖着眼半靠在旁边,但是赫连珅已经不见了踪影。 咀嚼声时远时近地传来,他捏了手印,验证了兰子尤的身份后把他叫了起来,俩人一起朝着声音出处走去。 既然兰子尤是在他第二次放火之后才被调换的,说明手印验证的方法行得通。 走了一段路,他们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吃什么。 兰子尤放慢了脚步,轻声说道:“孟哥,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吧,这里这么诡异,谁知道会看见什么啊。” 孟炔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看了许久:“如果她是妖怪本体,那就是阵眼,我要再试试。”说完,他的眼风瞟见女人怀中抱着的人穿的衣服好像是赫连珅的,“你看那个人的衣服,是不是赫连珅的?” 兰子尤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看,结果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刚才你醒过来的时候就没看见赫连珅是吗?” 孟炔点了点头。 兰子尤咬了咬牙,转过身看着孟炔:“如果是假的我们就撤,如果是真的……”他没有说下去。 孟炔拉住了他:“你过去将他救下来,如果这个女人是本体,我就把它这个阵眼封住。” 兰子尤点了点头,放轻步子,跟在孟炔一边。 刚走到一半,女人便转了脸过来。不,准确来说,她那不是脸。因为,她转过来的还是漆黑的头发。 兰子尤被吓得一惊,捂着心口轻呼了一口气。见女人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才轻声说道:“这个是个什么东西啊,吓死人了。” 孟炔低声道:“走,继续。” 走到离那个女人还有两步远的位置,孟炔和兰子尤一起扑了过去。 女人闪避了一下,一面漆黑的头发突然向两边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脸。 兰子尤把赫连珅拉出来的同时,吓得惊呼了一声。 孟炔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她的脸完全就是姜月见的脸,嘴上都是血,从她微张的嘴里能看见牙上挂着的肉丝。 他不明白这个妖怪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用姜月见的脸做这些奇怪的事,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扑到了那个女人的面前。手印打在她脸上的同时,身后的兰子尤突然叫了一声。 他还来不及回头,就看见眼前的女人瞬间变成了竹架子做的人偶。 “孟哥,快来帮我。” 孟炔转过身,看见赫连珅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咬兰子尤,他手中结了印,打在赫连珅后脑勺上,赫连珅也变成了一个人偶。 兰子尤从地上爬起来,又恶狠狠地踩了人偶几脚:“这个妖怪是有怪癖吗?耍我们很好玩吗?”踩完了,他才反应过来,“那……赫连珅又到哪里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三声镇魂铃响 - 浮妖录 - 团茶 冬天的风太冷了,丝丝湿润的冷风灌进衣服里,冻得骨头生疼。 姜月见干脆蹲在碧波剑上,缩成一团来取暖。 跟着手中的搜妖阵的光的指引,她停在了一间破屋前。 鉴于前两次这个妖怪拘魂的过程来说,这一次她也很有可能又被拘魂。 姜月见将小包里带着的铜钱都拿了出来,又用线把它们都串了起来。对着头围比了比,刚好能戴着卡在额头上。 按照寻常来说,拘魂类妖怪都是从人的印堂将魂拘出来的,只要她将这里封住,就能降低这个妖怪拘魂成功的概率。 将铜钱戴好后,她握紧了碧波剑,放轻步子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破漏的窗户照了进来,姜月见走近一看,发现床上躺着四个人。 中间躺着的应该就是刘秀才了,之前她看见过刘秀才的一魄,所以大概能猜出来这个是刘秀才, 躺在刘秀才左边的是孟炔,右边的是赫连珅,而兰子尤则被摆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横躺在刘秀才的头上方。 他们四人皆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看样子,这个妖怪是在用他们三个的精气来滋养刘秀才的肉体。 它以往每日杀一个人,应该就是为了养着刘秀才,但是普通人哪比得过三个精气精纯上成的捉妖人? 孟炔修炼到了何种程度她还暂未知晓,但是兰子尤,赫连珅和她是一起长大的,他二人修炼的程度可以说是同辈中最高的了,孟炔比起来定是只多不少。 捉妖人会捉妖,但是妖也会觊觎强大捉妖人一身精纯的精气。所以只有强者胜这一个道理。 如此强大的捉妖人送上门来,这个妖怪哪有不要的道理? 这样说来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这个妖怪一来就痴缠他们,就是为了偷了他们肉体来滋养刘秀才。 而以孟炔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它制造的世界里的,肯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若是他们闹得太厉害,肯定会伤了这个妖怪,它若伤了,刘秀才的肉体不保。所以,它为了确保刘秀才的身体得到滋养,一定会急于将他们立刻弄得魂飞魄散。 他们三人一定很危险,她不能再耽误。 肉体的精气一直被吸进刘秀才的身体,会导致魂魄不稳,他们三人的魂应该是很虚弱了。 姜月见轻手轻脚趴上了床,将孟炔拖得离刘秀才远了一些,又转过身去拖赫连珅。把他们两个搬好后,难题来了。 兰子尤正好卡在刘秀才头上方的空隙里面,要把他拖出来得搬动刘秀才。把刘秀才给搬动了,绝对会惊动妖怪。 所以,她最好是把兰子尤给抽起来,然后推到一边。 她坐起来活动了手关节,憋着一口气用力把兰子尤一抽,然后又顺手把他一推,就把他推成了坐靠在墙边的姿势。 他们三个离开原来的位置后,刘秀才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青灰色。 一股妖气靠近,姜月见快速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纸,眼疾手快地贴在了三人的眉心。 然后又迅速跳下床,躲在桌子后面。 一阵妖风刮了进来,随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女人飘到床边,上下左右地将刘秀才看了个遍,喉中发出一声怒吼后,伸出手准备去拉孟炔的身体,结果被一阵光给烧伤了手。 它不信邪,将兰子尤和赫连珅都拉了一遍,被烧得手部冒烟才停了下来。 这是她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多准备的守宫符。守宫符贴在房里是守护房屋,而贴在人身上,就是守护人了。 姜月见摸了摸贴在自己额上的守宫符,正准备往旁边挪一挪,离它近一些方便捉它。却没料到,妖怪竟然比她反应还快一些,先一步转过头来盯着她藏身的地方。 既然被它发现了,那就没必要躲了。 姜月见握着碧波剑朝它劈了过去,它咧嘴一笑,穿过窗户裂缝飞了出去。 她急忙追出去,看见一角红袖转过了屋侧。 “真能跑啊。” 转过屋侧,看见它正攀在房屋一角探出头来看着她。这一幕太过诡异,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不得犹豫,她提起碧波剑朝妖怪砍了一剑。剑风卷起狂风呼向妖怪,最终砸在了屋后的山体上,把山体砍出了一个裂缝。 她跑过去一看,妖怪原来待的地方只留了一角红袖。 鼻间妖气更浓烈了,说明它就在身边。 姜月见站起身四处看了看,突然一阵妖风吹起,将她额上的守宫符吹得摇摇欲坠。 她将守宫符捂紧,觉得这阵妖风吹得很是奇怪,竟只有一小股风从额头正面吹过来,说是风,更像是有个人贴着她朝她额头吹气。 它,就在她面前。 姜月见转手提剑从下往上一划,将它挑了出来。 它睁大了浑白的两只眼睛,就这样盯着姜月见,然后红袖一抚,一个冰凉的触感贴在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被火烧的糊味。 红袖越飘越远,她想要追,但是却感觉提不起步子。 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现在是灵体。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魂又离体了? 她偏过头往破屋的窗户看去,发现兰子尤还以刚才坐躺的姿势靠在窗户右边的墙边。她魂离体了,但是可能没有被它拘走。 她转过身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趴倒在地上,这一点正好说明她只是魂离体了。魂离体没关系,只要不被拘走,就能自己回到身体里。 走到自己身体后面,她学了学自己趴在地上的姿势,往地上一趴。原以为睁开眼睛的时候魂就回去了,结果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半分不能靠近自己的身体。 “真是……造了什么孽啊……”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万分惆怅地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在额上戴了一圈铜钱,为的是防妖怪拘魂,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邪门成这样,能让她的魂穿过铜钱离体。 现在看来,这一串铜钱只保住了她的魂不被拘走。除此之外,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甚至还成了阻碍。铜钱防魂被拘走之外,还防魂入体。所以她的魂现在处于回不去的状态了。 她们算是走到绝路了,四个人都魂离体了,四个魂能怎么跟妖怪斗?她们甚至都没有一搏之力,过不了几日便会魂飞魄散。 妖怪又飞了回来,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走进破屋,又趴在孟炔身上,噘着嘴朝孟炔额头吹气。它想要把他额上的守宫符吹掉。 如果守宫符被吹掉,那他们就只能快速完蛋了。 人有三火,头上一把火,两肩各又一把火。这三火是阳气所在,专克妖魔邪祟。 她伸手从肩膀捻出一粒火苗,轻轻一吹,火苗变成熊熊烈火,舔上了妖怪。 妖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破窗而出,消失了踪迹。 她将火苗放回肩膀,随后瘫倒在地,用这个真的太伤人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去,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一条长疤的男子走了进来,怀中还抱了她的肉身。 男子将她的肉身平放在地面,慢条斯理地将她额上的铜钱和守宫符取了下来。随后他从背上背着的包里面取出一个别致的铃铛,捏了几个手印后,口中念念有词。铃铛飘至半空,缓慢地一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像是灵魂要被撕碎了一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男子还在念着口诀,铃铛又发出了响声,这次的响声比之前那一声更大,像是一个大铜钟发出的幽远的声音一般。接着是第三声,这一声仿佛要将这个破屋震碎一般。 三声铃后,男子把铃铛收了起来,又抬眼看着姜月见:“他们三人魂离体太久了,得三声才能回魂。” 姜月见点了点头:“多谢相助。” 床上传来声音,姜月见转头看去,发现孟炔撑着床坐了起来,随着兰子尤和赫连珅都坐了起来。 兰子尤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又睁大眼睛盯着姜月见,良久,他凑到孟炔身边,低声说道:“孟哥,这个妖怪怎么老爱变成月见啊?” 姜月见站了起来,走到床边,问道:“小葫芦,你还好吗?” 兰子尤面露疑色,又小声说道:“孟哥,这个能说话,应该是妖怪本体,快动手吧。” 她觉得兰子尤是有些魔怔了,遂看向赫连珅,结果发现赫连珅也是一副防备的模样。 “孟少侠,你们已经回来了。”她遂看向了孟炔,觉得孟炔总能分清。 孟炔揉了揉额角,撑着下了床,对着姜月见勉力笑了笑:“姜姑娘,抱歉留你一个人在外面。” 听见孟炔这么说,兰子尤明显还是不相信,凑到赫连珅旁边:“孟哥会不会已经不是孟哥了。” 她明白兰子尤为什么会这样,她被拘魂的时候,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已经被妖怪弄得晕头转向了,又何况他们还被拘了这么久。 “小葫芦,你想想,你们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听到了三声镇魂铃的声音?拘魂类妖怪最怕镇魂铃,它是不可能让自己制造的世界里出现镇魂铃的声音的。”她只能循循善诱。 兰子尤见孟炔朝他点了点头,又独自分析了一下,才爬起来准备下床,谁知一转头便看见一个青灰色面庞的男子就躺在自己身边。 第二十七章 三生三死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被吓得往后退了退,结果撞在了赫连珅的身上。 兰子尤转而转过身抱着手问他:“你刚才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假的你咬死?”显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赫连珅想了想:“你是说听见镇魂铃之前?当时我看见一个人影飘了过去,就想把你们叫起来一起追过去,结果怎么叫你们都叫不醒来,我就自己追过去了。” 兰子尤朝赫连珅颔首,转身下了床。他指着床上脸色青灰的男子问道:“这又是谁啊?” 姜月见说道:“他就是一切的源头。” 赫连珅跟着下了床,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是被妖怪拘魂死的,现在妖怪想复活他,所以每日都要杀一个男子来给他滋养肉身。然后就发现了你们三个上好的肉体,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兰子尤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不会就这样跟他睡在一起几天了吧?” “没有,最多一夜吧。” 听了这话,他突然脸色不太好,离床边更远了些。对,兰子尤有一些洁癖。 “好了,我们现在先想想怎么把这个妖怪抓住吧,它太能跑了,很难捉。”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 “对了,刚才的镇魂铃是怎么回事?你摇的吗?”兰子尤问道。 “没有,这还得多亏了他。”说着,姜月见稍稍侧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人。 他正在整理背包,听见姜月见在说他,便抬起头看向了她们:“没事,举手之劳。” “你是镇道宗的吗?”兰子尤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对,镇道宗的。” “镇道宗出了能用醒神安魂这一招的人了,竟然不公布出来。”兰子尤觉得有些好奇。 “哦……这没什么好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说罢,他又低着头摆弄起他的包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兰子尤凑了过去,结果靠得近了些,竟被他推了一把。 这一推,其实也没有很用力,但是兰子尤却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站不稳。 孟炔站起来抵住兰子尤的背,让他站得稳了些:“你的魂受了伤,要小心些。” 兰子尤一拍脑门,又将孟炔看了看:“你也受了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孟炔摇了摇头:“无碍。” 那个男子显然被兰子尤这一趔趄吓到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真的不习惯有人靠我这么近,你没事吧?” 兰子尤摆了摆手:“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男子把包背了起来,说道:“我叫古梵。”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四处看了看:“妖怪没有跑远,还在附近。这个男人留在这里,它就一定会回来。” “刚才镇魂铃响了三声,它还会回来?回来不就是必死无疑?”赫连珅微微皱着眉,显然有些忌惮这个妖怪。 姜月见肯定地点了点头:“会,它大费周章地保住这个男人的肉身,怎么可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它要是怕事的,就不会冒险偷你们三个的肉身。而且,”她走过去把孟炔头上的守宫符摘了下来,“有镇魂铃在,也不一定就能让它必死无疑。” 兰子尤和赫连珅见姜月见从孟炔头上拿出个守宫符,便也朝自己头上摸了摸,结果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就被姜月见叫住了。 “你们先别摘,我刚才贴了铜钱和守宫符都没能阻止它拘我魂,你们还是贴着保险一点。” 兰子尤和赫连珅互看了一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把孟哥头上的摘了?” 姜月见看向孟炔:“孟少侠,我想麻烦你帮我拖住它,你的魂受伤了,便只需要控制住它的行动,给我一些时间就好了。” 贴了守宫符的人,只能像是缩在保护壳里一样,邪祟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邪祟。 孟炔眼里有隐隐笑意:“好。” 兰子尤灵光一现,看向了古梵:“我们有镇魂铃在,完全就可以控制住它的行动啊。镇魂铃就算不能让它必死无疑,却也可以让它伤重。” 古梵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想法:“镇魂铃虽好,却不能贪多。大家都知道镇魂铃是唯一可以不用跟妖直接正面交战的法器,但是如果镇魂铃只有优点,大家不都来学镇魂铃了?” “这个我知道,大家为什么不都去学镇魂铃,因为学镇魂铃需要天赋,但是没有天赋的人居多,所以镇道宗百年来,除了前任宗主,就再也没人使得出醒神安魂这一招了。”兰子尤抢答道。 古梵又无情地否定了他:“不对,因为有得必有失,世上法器不可能有万全的。镇魂铃除了醒神安魂无人会使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捉妖的过程中,镇魂铃只能响三声,三声后,不论妖是死是活,都绝对不能再摇响镇魂铃。” “啊?为什么啊?” “因为三生三灭,三声过后要是杀不了妖就只能跑,因为再摇三声,反倒会让妖恢复过来。” “这……意思是镇魂铃还可以救妖?这样的话,恶人不久可以为非作歹了?”兰子尤继续问道。 “不是,这个的原理相当于取于妖又还于妖,没有取,当然就没有还。所以这个不存在用来作恶的,顶多一些无良的人用来折磨妖。” “哦……那镇魂铃还真是……”兰子尤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月见思索了一番,看向古梵:“刚麻烦你帮我们回魂,现在又得麻烦你一下了。等下它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用镇魂铃封住它的行动?” 古梵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不必客气,我本来也是为了它来的。” “我们还得让它不能离开这个屋子,所以需要赫连用镜化空间把这个屋子围住。小葫芦就先躲起来吧,等它逃不了了,你就把它吸进葫芦里,取妖丹。” 兰子尤应了一声,坐着大葫芦就飞得没了踪影。 赫连珅将身前带子一扯,就把大镜子卸了下来。随着他口中念出的口诀,大镜子慢慢升至半空,随后他捏了个手印朝镜子一指,镜子一镜化万镜,围成了一个圈,随后迅速往四周展开。在将整个屋子围住后,镜子消失了踪影。 “镜化空间把这里围住也等于是把你们封在里面,你们要小心。”赫连珅朝门口的大镜子一指,一阵轻微地挪动声传了过来。 “好,你先出去吧。”姜月见又看向古梵,“你们镇道宗捉妖的时候是不是习惯远程操控?” 古梵慢条斯理地拿出镇魂铃:“那是他们,我近身战也行。” 赫连珅见古梵没有出去的意思,便朝姜月见和孟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镜化空间。 “我看那里可以躲一躲,我先去躲起来,免得它看见镇魂铃会不进来。”说着,古梵慢悠悠地走到一个隔间里面躲了起来。 姜月见费力地闻了闻,发现妖气一直淡淡地围在周围,没有靠近。这几日她一直像是被泡在这股妖气里一样,闻得多了,竟对这股味道不这么敏感了。 “孟少侠,你先休息一下吧,它还没过来。”她转过身看向孟炔。 “我无事,不用担心。”孟炔转身从床上拿起了暮陨剑,“你只管唤阵,我定将它拖住。”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唤阵?” “因为这个妖怪来无影去无踪,若是镇魂铃不能杀了它,它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如果不将它彻底控制住,它被逼急了,说不定又会无声无息把我们魂给拘了。”孟炔面上保持着淡淡地笑意,“所以,你需要用万水归潮来吸收它的妖力,好让兰子尤把它收了。” 姜月见看着他没说话,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无事,但是周身的精气却很紊乱。 “你周身的精气溃散得厉害,你……” 孟炔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看着她,说道:“这个是常态了,不影响。” “这怎么会成常态?若是一直这样,你……”话还没说完,门外便飘进了一丝丝妖风。 孟炔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俩人缩在破旧的只剩一块,孤零零地立在床对面的屏风后面。 这块屏风贴近墙面,如此逼仄的空间,使得他俩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孟炔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她僵硬地挪了挪脚,想要稍稍拉开些距离,怎料,竟踩了孟炔一脚。这一脚下去,她险些站不稳碰到屏风,结果被孟炔一揽,又结结实实地倒进了他怀里。 一角红色衣袖先飘了进来,随后,妖怪也走了进来。它先是飘到刘秀才的床边,左右将他看了看,随后惨白的手指尖端飘出一抹幽绿的魂。 它尝试着将魂送进刘秀才体内,但是这抹魂还没进他身体多时,又自己跑了出来。 它摇了摇头,又盯着刘秀才看了许久,接着俯下身,朝他吐了几口妖气。 妖气入体,刘秀才青灰的面庞稍稍恢复了一些惨白的颜色。 它抱起刘秀才的肉身就准备走,结果一声极轻的铃声传了过来,这一声铃声幽远澄净,如远山流水一般。 铃毕,它抱着刘秀才的身体瞬间摔倒在地。 紧接着,第二声铃又响了起来,这声铃跳脱出方才的幽远澄净,带着些肃杀的戾气。 第三声铃紧跟着响了起来,这声铃如有形,穿过风钻进它的身体里。 “三死毕,动手吧。”古梵的声音从隔间里传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 有差别攻击 - 浮妖录 - 团茶 屋外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正好落在妖怪惨白的面皮上。 三声镇魂铃虽然没有直接将它置于死地,但是也逼得它只能以实体来面对姜月见和孟炔。 姜月见往外垮了一步,留出空间让孟炔出来。 屋内空间不够大,孟炔不大有大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拔出了剑对着它。 拘魂类妖怪不擅长近身战,如今被逼得只能以实体交战,它肯定是知道自己会落于下风的。为了防止它被逼得急了,同归于尽也要把她和孟炔的魂拘出来,姜月见急忙将碧波剑往地上一插,便开始唤阵。 她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它的行动,却发现孟炔刚把剑抬了起来,就被它一只手贯穿了身体。 她惊呼着冲过去接住孟炔倒地的身体,发现孟炔周身精气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快速溃散,魂跟魄都伤得极其严重,他此刻俨然是一副死相。 “孟……孟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声音有些哽咽,明明前一刻他还好好地站着,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一声镇魂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擦了擦眼泪,正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孟炔正蹲下来抱着她。 而她此时就躺在碧波剑旁边。 古梵蹲下身一边用一只手拿着符压在妖怪身上,一边转过头来看姜月见:“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拘魂啊?” “我,又被拘魂了?为什么会这样?”她急忙爬起来,重新握着碧波剑。 孟炔走到她身边,拿出个布条缚上了她的眼睛:“它是通过眼睛来拘魂的,以它现在的情况,你只要把眼睛捂上,就基本不会被拘魂。”说完,他停了停,又说道,“是你的话,就算看不见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快来,我顶不住了!”古梵的手一松,被弹飞了很远,直接撞在了柱子上,口中流出殷殷鲜血。 妖怪见状,转身往门口扑去,结果撞到了一个无形的门,如何都出不去。镇魂铃响起来的同时,镜化空间最开始留出来的那扇门也被赫连珅给关上了。 孟炔转身用剑一挑,便将床上的被子勾出了一个布条。他快速将眼睛缚上,手中暮陨剑有形似无形,无形又化有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舞了几下,随后它便应声倒地,表面没有伤口,却有血从身体各处淌出来。 妖怪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古梵皱起了眉,大声道:“快避开,镇魂铃要失效了!” 阵已成,姜月见低声喊道:“万水归潮。” 无数的潮水汇聚在破屋里,瞬间便将整个镜化空间给填满了。 妖怪还来不及透明化的身体,被水一淹,彻底变回了实体。 万水归潮是实际伤害型的阵法,若是晚一步,让妖怪变成了虚体,便抓不住它了。再加上镇魂铃的三死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这一次她们要是不成,便又会被它拘魂,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将缚眼的布条取了下来,发现孟炔正在擦剑,而古梵则是憋气把脸憋得通红。 “古梵。”她朝古梵挥了挥手,“不必憋气,我是有差别攻击,只伤妖不伤人。” 古梵尝试着吸了口气,随后说道:“这万水归潮不是最霸道的剑阵吗?听说范围之内,不留活口。” “哦,那是别的万水归潮,跟我的不一样。”姜月见盯着妖怪看了半晌,见差不多了,准备让赫连珅打开镜化空间的时候,顿了顿。 她看见妖怪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刘秀才的尸体看。 “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了。” 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救活他。” “可是不是你把他弄死的吗?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规矩,你破不了。” 听到这里,它脑袋微微偏了偏,好像是在思考:“她们都喜欢他,我也想试试喜欢的感觉。不过,为什么人这么脆弱呢?我不过是把他的魂带过来陪了我几天,他怎么就这样了?” “对啊,人生来脆弱,所以他就是已经死了,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你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 “可是,”她嘴角僵硬地勾了勾,好像是要学着人笑,“人有温暖,有爱,我很想试一试是什么感觉。不过,他说我不行,我不可能懂这种感觉。” 她把僵硬勾起的嘴角放松了下来:“这里真冷啊,这么多年我也待够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她眼里芝麻大的黑瞳仁不见了,眼眶里全是白色。 “赫连,开门。”姜月见朝外面喊了一声。 一阵银白色光闪过,万镜归为一镜。赫连珅落在门口,看了看地上的妖怪:“解决了?” “嗯。” 一阵风卷进来,将它吸了出去。 兰子尤拍了拍大葫芦,落在地上,正看见刘秀才的肉身化成了一具骷髅。 “你是……姜月见?”古梵有些迟疑地问道。 姜月见把视线从刘秀才的骷髅移了过去,然后对着古梵点了点头。 “刚才没注意看你的剑,我说怎么还会有会差别攻击的万水归潮,是你的话就没问题了。” 兰子尤眯着眼睛狡黠地问道:“莫非,你也是月见的仰慕者?” 古梵噗嗤笑了一声:“强者谁不仰慕?不过我只是比较欣赏她,我仰慕的是百年来唯一一个万妖人,孟云琰。” 兰子尤突然轻浮地笑了起来:“那就巧了,我们月见也仰慕这个人,你们今后就是情敌了。” 孟炔手中动作一顿,突然咳了起来。 见孟炔咳得脸有些红,兰子尤突然贴近他身边,低声问:“莫非你也喜欢孟云琰?” 姜月见推了推兰子尤:“别贫了,你的大葫芦有反应了。” “哦,哦。”兰子尤将背上大葫芦取了下来,打开葫芦塞,一颗鲜红的妖丹便滚了出来。 “这?怎么又是一颗有颜色的妖丹?”兰子尤捏起妖丹看了看,惊讶道。 古梵盯着妖丹看了许久,说道:“果然是这样。” “刚才我听你说你是为了它来的,你是知道些什么吗?”姜月见问道。 “哦,也不是知道什么,只是这个妖怪闹得太凶了,拘魂类妖怪就没有这么邪门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古怪,就到这里来了。” “确实是这样,这个妖怪叫做红袖女,按道理来说寻常的拘魂是不可能这么难破的,它强得离谱了。”孟炔将手中暮陨剑放入了剑鞘。 兰子尤快速翻了翻万妖典,随后抬起头看孟炔:“孟哥,我愿意称你为万妖典。” 孟炔干干笑了两声,提醒道:“妖行图掉出来了,收好。” 兰子尤侧过头一看,将妖行图捡了起来:“怎么掉出来了,要不然月见收着吧。” 他伸直了手,把妖行图递给来姜月见,结果她还没拿到妖行图,兰子尤又把手收了回去。 “妖行图在发光。” 兰子尤把妖行图打开,发现有三个光点,正在地图上亮了起来。 孟炔仔细辨认着这三个光点落的地方:“第一个和第二个光点都是在帝京,第三个光点就是在这里。” “妖行图不是指引我们找大妖怪的吗?意思是说刚才的红袖女就是其中一个?”姜月见问道。 “应该没错,这个红袖女确实是加强版。”孟炔说道。 “啊?这才是开始,刚开始就这么难搞了,以后怎么弄啊?”兰子尤有些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以后的我们对付不了,直接不去就是了。”赫连珅说道。 兰子尤把妖行图卷了起来:“以后再说吧,现在找毒医最重要。帝京那两个妖怪,待我们回来了再说。” “这个是做什么的?”古梵指了指兰子尤手中的妖行图。 “这个啊,就是个锻炼用的地图,地图里面会有加强版妖怪。”兰子尤对着古梵晃了晃手中的妖行图。 “你要不要一起去锻炼?”兰子尤又问道。 “我很想去,但是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去不了。”古梵想了想。 “也行,你办完事再说吧。”兰子尤把妖行图递给了姜月见,“那我们现在走?”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还想找掌柜的问问。” “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联合妖怪坑我们,就是他把守宫符撕了,你们才被红袖女偷过来的。” “他应该早跑了吧,我们会搜妖又不会搜人,你怎么找他?去州水客栈蹲守?” “州水客栈的掌柜的?”古梵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回客栈收拾东西了。” 见兰子尤投来疑惑的眼光,古梵又说道:“我在镇上蹲守这个妖怪很久了,所以认识了这个掌柜的。” “走吧。”姜月见把碧波剑抱在怀中,出了破屋的门。 州水客栈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看来他回来收拾东西很急。 姜月见走了进去,手一挥,客栈所有门窗都“嘭”地一声关上了。 兰子尤紧随其后,差点被夹鼻子。 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大门,转过头看向孟炔:“孟哥,她好暴力啊。” 第二十九章 第一万零一个妖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转过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兰子尤也坐到了他旁边:“你真是疯了。” 门窗关上的剧烈响声,惊得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转过了身,一转身便看见姜月见抱着把剑走了过来。转身的同时还齐齐手抖,把手中正抬着的伙计尸体摔在了地上。 姜月见垂眼看了看摔在地上的尸体。这具尸体面色铁青,嘴唇微张,是被拘魂而死的,应该是那天发出惨叫声的人。 店里伙计被妖怪害死了,掌柜的竟然是如此般遮遮掩掩,还企图悄悄处理。 “你……要做什么?”掌柜的背靠着墙,问道。 姜月见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说说吧,为什么要帮红袖女?” “什么红袖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杀了你店里伙计的妖怪。” “我什么时候帮它了?你别冤枉好人”说罢,他又低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伙计尸体,“这这这……我只是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 姜月见就这样盯着他看,他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后,将一众伙计扒开,冲过去就想要开门。 “你……你这个妖女,为什么门打不开?”掌柜的使劲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姜月见闻言,颇有兴趣地转过头看去:“我是捉妖人,你此时唤我妖女,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是违和的。” 她不过是把门关上了而已,至于掌柜的为什么打不开门,她也不知道,想必是兰子尤在外面堵着门。 掌柜的明显有些崩溃,想来个鱼死网破:“你一个女子将自己独自跟这么多男子关在一起,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伙计们得到掌柜的指令后,互看了一眼便朝姜月见扑去。 她左脚往后退了半步,站稳后,双手握剑一抡,带起的剑风将他们皆砸倒在地。 掌柜的捂着腰半天站不起来。他摆了摆手,示弱道:“好好好,我认输,我说。” 被伙计扶起来后,他边揉腰边说道:“它答应我,只要帮它把跟你一起来的男子的身体偷走,它就帮我长生。” “长生?所以就为了这个虚无的承诺,你就坑害我们?” “这不是也要试试吗……” “试试?若妖怪能让人长生,那不一大堆人想要跟妖怪进行所谓的'合作'了?” “谁知道有没有呢?没准消息被你们捉妖人封锁和串改了,要不然你们怎么会有万妖丹这种东西?”掌柜的小声嘟囔着。 “万妖丹跟你想的那个不一样,我也跟你说不着。”姜月见坐了下来,“我可以放你一马,因为我只管捉妖,不管捉人。” 听到这里,掌柜的笑了起来,急急倒了杯水捧到她面前:“谢女侠谢女侠!” “虽然我不管捉人,但是,你如此利欲熏心,跟红袖女狼狈为奸,总还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官府说了算。” 掌柜的捧水的手顿住了,一时没有说话。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你去了。”说着,她摸出一张符,贴在掌柜的后脑勺,“这张符是用来监督你的,若是你不去,或者把它揭下来,我都会知道,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她嘴里衔着笑,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掌柜的。 掌柜的被吓得颤了颤,随即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看着姜月见:“女侠,开门。” 姜月见走到门边,用剑一抵,门就打开了。 掌柜的急忙跑了出去,一出门,看见四个男子就这样站在客栈门口,被吓了一个趔趄,才继续往前跑去。 店里一众伙计皆左手捏着右手,看起来惴惴不安。 姜月见转身看了看他们,说道:“把你们伙计的尸体妥善处理了吧。” 其他伙计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都弯下腰去搬弄地上的伙计尸体。 姜月见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客栈。 “你往他身上贴的什么鬼东西啊?怎么上面还画了个乌龟?”兰子尤盯着掌柜的奔跑的背影,问道。 “哦,就是不想浪费一张符来骗他。” 古梵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也完全亮了,我就先走了。” “好,这次多谢你帮忙,后会有期。”姜月见转过身对着古梵笑了笑。 古梵回以一记微笑,又转过头看着孟炔:“孟少侠,后会有期。” 孟炔对他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见古梵走远了,兰子尤幽怨道:“为什么他还单独跟孟哥告别啊?” “因为慕强。”赫连珅本来站在后面一声不响,听了兰子尤的发问后,幽幽走了上来,贴着兰子尤小声说道。 “我也强啊。”兰子尤不甘示弱,又转过身问孟炔,“孟哥,你说是不是。” “算了,我问个什么劲儿啊。”说罢,他瘪着嘴往前走去。 孟炔看着兰子尤往前冲的背影,嘴角衔了一丝笑,随后又转过头看着赫连珅:“你身体可有不适?” 这一问,把赫连珅给问懵了:“什么?” “那天晚上绿眼睛的东西不是跟你对视了吗?” “对,我把这个给忘了。”说到这里,他动了动四肢,又摇了摇头:“没有不适,和以前一样。” 孟炔敛了眉,盯着赫连珅看了许久,最后才说道:“无事便好。” 姜月见有些好奇,趁赫连珅走到前面了,才凑到孟炔旁边低声问道:“那个绿眼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孟炔微微侧头看着她:“它叫做摸壁鬼,是四星妖怪。” “哦……”姜月见低头想了想,“那,跟它对视的人一般都是什么结果?” “非死即伤。”孟炔又将视线移到赫连珅身上,颇有意味地盯着他看。 “那像赫连这种情况的有吗?”姜月见也把视线挪了过去,正看见赫连珅和兰子尤又差点扭打在一起。 他非但没伤,还精力十足。 “这世上唯有一种人可以抵御住摸壁鬼的绿眼睛,就是绝对比摸壁鬼绿眼睛强的捉妖人。” “可是摸壁鬼不就是个四星妖怪吗?按照赫连的能力来说,单挑四星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是因为这个,他才没受影响?” “几星妖怪都是捉妖人定的,实际上这些妖怪的能力绝非如此。摸壁鬼整体实力确实不强,但是它的绿眼睛是绝对不可以低估的。我认识的很多捉妖人,不乏很强的,遇到摸壁鬼的绿眼睛,都无一例外非死即伤。” “那他这是,天选之人?”姜月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后,孟炔先是愣了愣,随即憋不住笑了一声。 “姜姑娘也不尽然是女魔头,你的想法挺可爱的。” 姜月见还没反应过来孟炔这句话的意思,又追问道:“那他是怎么回事?” 孟炔又看了眼赫连珅:“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吧。” 问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孟炔那句话的意思,脸瞬间充了血,一路红到脖子根。 还好,孟炔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想来是没看见她此刻窘迫的样子的。 “月见。”兰子尤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脸红的时候,兰子尤都会冒出来。 她将脸埋得极低,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应了兰子尤:“干嘛?” “我们也耽搁了好些天,这里离玉林沼泽还挺远的,要不飞着去?” “你自己决定吧。”她把头往右边扭了扭,企图避开凑到她左边来的兰子尤。 “你的头扭来扭去的干嘛啊?”兰子尤耿直地问。 “快走吧。”话毕,她以迅雷之势站在了碧波剑上,飞到了半空。 半空的风是冰冷的,把她脸上的滚烫压了下来。 远远望去,青山之中还是铺了些许白雪的。 飞了一段距离,突然有道光从下至上闪过来晃了她们的眼。 “嘿,谁啊?真缺德。”兰子尤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抱怨道。 “一个东西,拿着镜子对着阳光照了过来。”孟炔闭着眼睛,悠闲地站在暮陨剑上。 “孟哥,你还会这样说话呢,一个东西。”兰子尤飞到他身边,似笑非笑。 “因为我没看清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人。”孟炔依然自然地阖着眼,双手负在身后,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嘿,怎么又照过来了?”兰子尤把头别过一边,颇为愤怒。 “赫连珅,那个拿着镜子的家伙会不会是你的仰慕者?要不然为什么一直拿着镜子照我们?你个大镜子去给下面的小镜子打个招呼。”兰子尤飞到赫连珅旁边推了推他。 “哦。”赫连珅极淡地应了一声,把大镜子一斜,就朝下飞了去。 他落地后,过了半晌,一道更大的光也照了过来。 姜月见干脆转过身侧着站在剑上,背对着那道光,结果旁边响起了兰子尤愤怒的声音。 “小镜子刚安稳了,这个大镜子又来照我们了,赫连珅真是疯了,多大的人了,还玩镜子。” 她闻言转过身往下看去,就见兰子尤驱使着大葫芦飞了下去。 赫连珅抬起手对着他们挥了挥,结果被兰子尤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叫你们,但是你们听不见啊,我只有拿镜子晃你们了。”赫连珅将镜子收起来,也不去理兰子尤。 “就是它用镜子晃我们。”赫连珅侧过身,让出了躲在他身后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啊?”姜月见仔细看了看有赫连珅一只脚这么大的长相奇怪的东西。 孟炔想了想:“不知道,从未见过。” “我有万妖典,等我翻翻。”兰子尤将身后背包取了下来,拿出万妖典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没有它的信息。” 姜月见蹲了下来,看着怯生生躲在赫连珅脚边的小东西:“这会不会是捉妖联盟还没发现的第一万零一个妖怪?” 第三十章 无妖城? - 浮妖录 - 团茶 “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万妖典已经许多年没有更新了。”孟炔说道。 “我怎么觉得它的气味很熟悉?”姜月见皱着眉回忆了起来。 “是遇见摸壁鬼那天树上的东西。”孟炔蹲下来将它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妖怪,也不知道攻击力如何。” “摸壁鬼是什么?”兰子尤问道。 “绿眼睛的东西叫做摸壁鬼。”孟炔说道。 “就是那天我踹的那棵树上的东西?”兰子尤说着,又低头将它看了看。 孟炔点了点头。 “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这么胆小,那天摸壁鬼让我踹它干嘛?”兰子尤想了想,“莫非是它和摸壁鬼结怨了,所以摸壁鬼想让我帮它报仇?” “行了,你的想象力可以适可而止了。”姜月见打断了兰子尤的话,“我们走吧。” 兰子尤站起来,两步跟到姜月见身后,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看还蹲在地上的赫连珅。 “走啊,你还蹲着干嘛?” 赫连珅闻声抬起头来:“我想带上它。” 孟炔转过身看了看赫连珅脚边的妖怪:“我的建议是离它远一点。” 兰子尤眼睛睁大,像是很有兴趣一样:“所以说,它真是比较危险的妖怪?” “没有不明不白的接近,它能追了这么久,现在才露面,不太好就是了。”孟炔朝着兰子尤说道。 兰子尤点了点头:“赫连珅,听见了吗?不明不白的妖怪咱不要啊。”说着,他走过去想要将赫连珅拉起来。 赫连珅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语气不似平日里的淡然:“为什么什么都要听孟炔的?他说的就一定对吗?” 兰子尤被打开的手还停在半空,看了看孟炔,颇为尴尬:“孟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孟炔眉眼依旧舒展:“没事,赫连珅说得对,我说的确实也不一定对,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妖怪,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兰子尤松了口气,又转过头看着依旧蹲着的赫连珅,但是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赫连,你想带它走那就带上它吧。”姜月见将手中的剑背在身后,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赫连珅站起来的瞬间,小妖怪跳上了他的肩膀,又缩进了他衣领里。 “以后就叫它小屁得了,就是个跟屁虫。”兰子尤看着它钻进赫连珅衣领后,说道。 “要叫也是叫小镜。”赫连珅往前走着,还伸手摸了摸缩在它衣领里的小妖怪。 “行行行,你的妖怪你说了算。”兰子尤双手从背后抱住脖子伸展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似的,扯下腰间的小葫芦,倒了两颗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又递了一颗给孟炔,“孟哥,魂受伤不是小事,先吃颗丹药将养将养。” 孟炔接过他递过来的丹药,点了点头:“好。” 最近几日气温很低,飞到半空中其实很冷,但是他们为了赶路,还是选择飞着去。 前面还飞了一些捉妖人,正悠闲地立在各自的法器上,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多时他们竟全部掉了下去,看来是法器失控了。 飞在最前面的兰子尤急忙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孟炔。 “他们是因为能力太低了驾驭不了法器,还是被打下去的?” 孟炔往前飞了一段,低头看了看摔在地面的捉妖人:“前面有法阵,会让法器失控,我们先下去。” “啊?那为什么你的法器没有失控啊?”兰子尤说着,又往前飞了一点,怎料,一个不稳,连人带葫芦一起摔了下去。 孟炔驱剑快速下落,在接近兰子尤的时候,纵身一跃,让暮陨剑接住了兰子尤下坠的身体。 “因为我以前好像遇到过这种阵法。” 兰子尤从暮陨剑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道:“谢谢孟哥。但是,什么叫你好像遇到过啊?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孟炔摇了摇头:“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孟少侠,你没事吧?”姜月见落了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孟炔,问道。 “月见,你此时应该关心我,我才是摔下来的。”兰子尤念了口诀,把宝葫芦唤了回来。 姜月见如实说道:“可是,我看见暮陨剑接住你了的。” 孟炔四处看了看,指了指转角杂草丛生的深处:“城门在那边,这座城也是必经之路,避不开,但是我们走进去就没问题。” 城门口人来人往,看起来这座城应该是比较富饶的。 兰子尤提了提大葫芦,昂首阔步走了过去,怎料,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兰子尤疑惑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见他是真不懂为什么被拦,一个士兵才开口道:“捉妖人不得进城。” “啊?可是……我们不是捉妖人啊。”兰子尤话音一转,扯了个谎。 士兵明显不信,盯着他背上的大葫芦以及赫连珅背上的大镜子看了又看:“你别骗我了,不是捉妖人的话,你们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哦,这个啊,我们其实就是进城卖镜子和卖葫芦的,兄弟行个好,家里还等我拿钱回去呢。”兰子尤拍了拍赫连珅背后的大镜子又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大葫芦。 士兵明显不是笨的,摆了摆手:“去去去,我拦了这么多捉妖人,你这种我见多了。” 兰子尤闻言悻悻地走了过来:“现在怎么办?飞又飞不过去,走也走不过去,要不然我们绕远一点,爬山过去?” “他们这个城既然铁了心拦捉妖人,必然会把城周围的山也布了法阵,如果要绕,起码得多花几日的时间。”孟炔否定了兰子尤的想法。 “怎么还会有地方会拒绝捉妖人入内?现在妖怪横行,按道理来说,每个地方都应该有捉妖联盟驻守才是啊。”姜月见皱着眉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应该不会是这个城的人都是妖吧?”兰子尤问道。 “不会,我没闻到妖味。”她又用力闻了一下,“确实没有妖味。” “诶诶!等等!快来,这人车里带了圣物!”守城士兵突然集体朝一辆马车扑了过去。 “走。”孟炔将站在身前的兰子尤和赫连珅推了一把,又拉住姜月见的手腕,绕到士兵的身后进了城。 兰子尤和赫连珅进城的途中将大葫芦和大镜子缩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姜月见低头看了眼被孟炔握住的手腕,轻咳了一声,偷偷往前半步,把手腕挡了起来。 孟炔似乎忘了,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握了好一阵。 兰子尤问道:“我们的法器可以藏起来,但是你们的剑不能缩小啊,怎么藏?” “我们不需要藏,因为不止捉妖人用剑。”孟炔说道。 “这样的话,他们一天得放多少拿剑的捉妖人进城啊?” “你想想,我和姜姑娘的剑跟别的捉妖人的有什么不同?” “好像……其他捉妖人的剑上都有阴阳鱼。” 孟炔微微一笑,示意兰子尤往里走。 姜月见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揉一揉鼻子,但是一抬起手,就发现孟炔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所以她这一抬,让俩人都颇为尴尬。 她干干笑了两声,揉了揉鼻子:“这座城里一点妖味都没有。” 兰子尤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因转头的动作大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兰子尤砸了咂嘴,等着周围人的视线挪开后,才凑到姜月见身边,小声道:“竟一点妖味都没有?怎么可能?”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按理来说,现在妖应该是遍布在各个地方的,一个城,不论如何,小妖也不会少的。这个城里不许捉妖人入内,却也没有一只妖,多少有些奇怪。”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孟炔:“孟少侠……” 孟炔眼里有隐隐笑意,朝她点了点头:“找个地方住下吧,之前被红袖女闹得我们魂魄不稳,也来不及备吃的,这次正好歇歇,顺便把吃的备好。” 姜月见抿了抿唇,随后又点了点头:“小葫芦,你看看住哪里吧。” 她本担心孟炔会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懂了自己的意思,而且也欣然跟她同行。 这个城比前面那个镇子的设施好很多,兰子尤找的这家客栈虽不是上成的,但是却是人流量最多的。 兰子尤随便点了几样菜后,装作无意地问道:“小二,你们这个城为什么不给捉妖人进啊?” 小二听了兰子尤问的问题,当场僵住了,半晌才缓过神:“这……我不知道啊,上头人的决定,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啊?”说完,他急忙转身走了。 兰子尤收回看着小二的视线,两手撑在桌子上,竖起耳朵到处听可能有用的情报。 小二端了一盆汤过来,却被兰子尤伸出一半的脚尖绊住了,一盆满满的汤瞬间倾了过来。 孟炔眼疾手快扶住姜月见往后躲了躲,兰子尤则被落下来的汤淋了。好在小二眼疾手快,及时稳住了汤,所以只有一碗的量淋在了兰子尤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二一边弯下腰帮兰子尤把擦衣服,一边还端着汤。 “你快扶着汤吧,我自己擦。”兰子尤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必这顿饭也吃不下了,他下一刻绝对会找成衣店换衣服。 小二直起腰扶住了汤,又十分抱歉地朝兰子尤道歉。 “没事,你去送汤吧。”姜月见朝小二点了点头。 “这汤是我们的啊?都洒了,我们可不要了。”另外一桌,一个彪形大汉一把将小二手里的汤推开了。 孟炔起身走到小二身边,拍了拍小二的肩:“这个端到我坐的那桌去吧,重新做份汤端给这个兄弟,我付钱。” 小二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把汤放好,一溜烟就钻进了后厨。 彪形大汉哼了一声,坐回座位上:“你自己愿意的,别怪我们欺负你啊。” 孟炔也坐了下来,声音温和:“是方才我们听见有人盗圣物,一时慌张,竟忘了收脚,所以绊到了小二,本就是我们不对,这都是应该的。” “有人盗圣物?”彪形大汉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 第三十一章 圣物 - 浮妖录 - 团茶 “这……是哪家圣物被盗了?”彪形大汉试探性地问道。 孟炔装作思考的样子:“听说被盗的人家还挺有钱的。” “那就应该是城东柳家了,他家也是倒霉,好不容易供个圣物,如今还被盗了。唉……”说到这里,彪形大汉摇着头叹了口气。 孟炔表情悲戚:“说得是,大家都不容易。” 彪形大汉抬起头看了看孟炔,突然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小郎君莫不是也遭遇了这种事?” 孟炔叹了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彪形大汉眼睛往姜月见处瞟了瞟:“那位小娘子就是你的娘子吧?小郎君好福气,娘子如此貌美……你们都还年轻,不要太伤心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有的。” 孟炔也侧过头看了看姜月见,然后又戚戚然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难免伤心伤身啊。”随后,他话锋一转,“你可知道哪里可以请圣物?” 彪形大汉靠近孟炔,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我们也是有缘,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找我,但是价格不会便宜……不过,为了后代嘛,一切都是值得的。” 孟炔点了点头:“好,有需要一定找你。” “我去看看弟妹,给她开导开导吧。”彪形大汉也是热情,直接站起来走到了姜月见身边。 “弟妹,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感到很伤心,但是你和我弟还年轻啊,总还会有的,放宽心啊。”彪形大汉笑嘻嘻道。 姜月见微微皱眉,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抿了起来,看起来就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孟炔走过来,自然地站在她身边,朝彪形大汉点了点头:“我们会的。” 彪形大汉看了看孟炔又看了看姜月见:“因为你没请到圣物,弟妹和你生气呢?哎呀,”彪形大汉拉过孟炔的手臂,将他的手搭在姜月见手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么大气性干嘛啊?好好的,啊。” 说完,他转身要走,临走前又转过身对着孟炔说道:“兄弟,如果需要,还在这家客栈碰头。” 孟炔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又朝他点了点头。 兰子尤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赫连珅也是两手抱胸,脸黑到了极点。 “登徒子。” 这一声,将原本在看戏的兰子尤惊到了,他转过头盯着赫连珅:“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赫连珅将头别过一边,不再说话。 孟炔将搭在姜月见手上的手收了回来,撑在桌子上,小声说道:“现在我能大概猜到,这个圣物跟胎儿有关。” 兰子尤脸色微红,看起来有些兴奋:“看来这里又有大妖怪,上次对付红袖女损失的,这次我要找回来。” 姜月见明白,他损失的和要找回来的是什么,是脸皮。 孟炔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今日做好准备,明日请圣物。” “可是……既然这个圣物跟胎儿有关,我们能请到吗?我们又没有胎儿,总不能让你和月见马上弄一个出来吧。” 姜月见本来不打算说话,但是兰子尤这番发言简直太魔鬼了。 “你怎么不去弄一个?” 兰子尤嘟囔着:“因为刚才的大汉明明就认你和孟炔啊,当然是你俩弄出来啊。” 孟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见姜月见已经憋到耳根通红,他话赶话道:“不需要胎儿我们也能请到圣物。” “怎么请?”兰子尤问。 孟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兰子尤:“……” 傍晚,街市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宵禁前的小夜市。 姜月见闭着眼睛奋力地闻着空气的味道,孟炔则是走在她前面半步,帮她挡住人流。 兰子尤手里拿着许多果脯,带着赫连珅穿过人群走了过来,“闻到了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随后睁开了眼睛:“一点妖的气味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一个没有妖也没有捉妖人的城,怎么看来都是奇怪的。”说着,他拿了一个果脯塞进了嘴里。 “也许是城四周的法阵起了作用。” “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法阵?又拦妖又拦人,如果真的存在,还不逆天了?” “等晚一些再看看吧,现在人太多了,如果是小妖的话,可能不太敢出来。”姜月见转身走进一个茶肆,随意点了一壶茶,就着茶水,把兰子尤买的果脯都吃了。 “几位,要宵禁了,若是现在赶回去,正好能在宵禁之前回到家。”店小二躬着身说道。 “好,麻烦了。”姜月见将茶钱放在桌子上,出了茶肆不远,就飞身上了屋顶。 兰子尤爬上屋顶后,攀在孟炔肩膀上喘着气:“都怪姜月见老是抢我的果脯吃,害得我只能喝茶,胀死我了。” 姜月见端坐在屋顶上,专心致志地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夜色越来越浓,点点星子散落在夜幕中,衬得夜空有种绝对静谧的美。 “不行,还是没有,怎么会这样?”姜月见将原本缩起来的双腿放松了下来,眉头紧锁,显然很困惑。 “罗盘也不行,指针是乱晃的。”兰子尤正嗑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瓜子。 姜月见从身后拔出碧波剑,快速画了搜妖阵,结果,搜妖阵竟然失灵了。 孟炔看着屋檐上重新归于黑暗的搜妖阵,完全不意外:“这里面的磁场是乱的,搜得出妖才奇怪。” 姜月见抬脚将她刚才画的搜妖阵蹭花后,打了个哈欠:“算了,既然有人刻意为之,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兰子尤将手中瓜子收好,拍了拍手,然后站了起来:“好嘞,回去睡觉,红袖女那一次,我的魂游荡了这么久,真是累死我了。” 赫连珅抱着小妖怪小镜,率先下到了地面,随后又抬起头看着兰子尤:“我先选房间。” 吓得兰子尤下屋顶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其实一晚上没有睡觉,又加上精神极度紧绷和魂离体,姜月见已经很累了。 这间房位置不错,柔和的月光刚好可以透过窗户纸,将房间微微照亮。 床铺柔软,适合安眠,她躺上去不久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总感觉脑门心有些痒痒的,就像是有人拿着东西抵着脑门的那种感觉,痒痒麻麻的,很不舒服。 由于她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抬起手将脑门捂住,又继续睡了过去。 刚才脑门传来的痒痒麻麻的感觉,让她的睡意淡了很多。 她正准备重新酝酿睡意,却总感觉眼前好像忽明忽暗的,月亮总不可能调皮地乱晃吧? 脑中清醒了不少,她将挡住脑门的手放下,缓缓睁开眼睛,一对放大的眼珠全黑的眼睛正凑在她脸上,离她的脑门只有一点距离。 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往后缩了缩。 结果转过头往刚才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将气吐了出来。 难道说这是魂离体的后遗症?魂离体导致魂魄不稳,所以容易出现这种幻觉? 她闭着眼睛,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很干净,没有妖的味道。 她看了眼窗外,月亮依旧柔柔地照进来,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一会儿。 刚才突然间缩了起来,大腿用力不当,导致腿有些酸疼,她捶了捶腿,掀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她微微抬眼看了看刚才那双眼睛出现的地方,觉得还是有些渗人,便想要翻个身睡觉,结果刚把身体摆平,她看见,头上方有一个婴孩,正手脚并用地抓着床顶的木头,头怪异地扭成180度,正咧着嘴朝她笑,嘴里黑洞洞的。 姜月见一把抓起放在枕头边的碧波剑,一个翻身,翻下了床。 她急急忙忙在怀中摸符纸,还好她提前准备了符纸,现在倒是不需要手忙脚乱地去找。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妖怪的话,她为什么会没有闻到一点妖的味道?如果是鬼的话,怎么会缠上她?她虽然不是捉鬼人,但是捉妖人跟捉鬼人身上都有祖师爷庇佑,一般来说,这种职位光辉是不会招惹这种东西的。 她很希望床顶的那个东西是妖,因为如果是妖的话,她还可以一战。但,如果那个东西是鬼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因为隔行如隔山,她从未修行过对付鬼。 她强迫自己凑近一些盯着床顶上那个东西,以防它有下一步动作,然后又一边翻找着手中的符纸,以求找到最适合对付它的黄符。 其实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说,这个东西是鬼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因为她没有闻到任何妖味,所以驱鬼的话,要用什么符? 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抽出了一张比较适合驱鬼的符纸,大跨一步,干净利落地将黄符纸贴在了那个东西的额心处。 黄符纸随着婴孩一同消失在床顶处,毫无痕迹。 她瘫坐在床上,捏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随后又紧紧地握住碧波剑,走到放小包的地方摸出了笔和黄符纸。 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妖,但是会闹鬼的话,她怎么样也得准备些能驱鬼的符纸才行。 突然,门外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第三十二章 婴孩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急急画了两张符,把符捏在手中,轻轻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她低头一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孩正睁着黑洞洞的大眼睛,咧嘴笑着看她。 她心里一惊,急忙将一张符贴了过去,小婴孩竟一个闪身躲开了,然后顺势爬到姜月见的手臂上,头对着她的头,嘴裂开得更大了。 姜月见甩了甩头,竟发现这个小婴孩牢牢地抱着她的脑袋,双手极其用力,手指几乎陷进她的颅骨里。 她抬起手,把手中的符艰难地穿过她和小婴孩额间隔着的小空隙,精准地贴在小婴孩的额心处。 符纸贴稳后,小婴孩随同符纸一起消失了。 喘过气后,她急忙上前将门关上,两步走到桌前,拿着小包翻了翻,翻出三根香,正准备将香点燃,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她侧头往门边看了看,由于房间朝向问题,月光只从窗户漏进来,照不到门的方向,所以她完全看不见门外的影子。 要画守宫符便不能分心,它现在既然只是敲门,那她便先不管,能画一张符便是一张。 一张守宫符急急画了一半,门外响起了孟炔的声音。 “姜姑娘,你还好吗?” 她屏住呼吸将符画完,朝符吐了一口气后,手里握着刚才画的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驱鬼符,轻轻走到门边。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隐约看见一个穿了月白色衣袍的人,就这样站在门口。 不容犹豫,她捏了符,冲出去,一把将符贴在了门外那个人的额头上。 待站稳后,她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确实跟孟炔长得一样,但是他是不是孟炔,还未可知。 她后退一步站进了门槛内,刚才的小婴孩已经进到了屋里来吓她,说明这个门槛似乎不太有用。虽然明知不太有用,但是她还是退到了门槛内,有个心里安慰也总是好的。 姜月见定定地站在原地,盯着孟炔看了半晌,发现孟炔两只眼睛往上看了看他额头上的符,然后又将视线放在她身上,问道:“你刚才遇见了什么?” 她盯着孟炔看了又看,发现孟炔确实没有受到那张符的影响。纵使她画的驱鬼符不太有用,但是也不可能丝毫伤不了鬼,所以眼前的孟炔是真孟炔。 “先进来,进来再说。”她探出身,一把将孟炔拉进了屋里,然后将门一关,又即刻拿出守宫符贴在门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才转过身,颇为抱歉地说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因为我摸不准你是不是你,所以只好先把你贴了。” 孟炔看了眼桌上刚燃了一小截的香:“你看见了能幻化作我的妖?” 姜月见摇了摇头:“它没有幻化成你,看样子也不是妖,因为它没有妖味。” “所以你觉得那是什么?” “大概率是鬼。” 孟炔思考了一下,没有急着给出自己的结论,而是问道:“它是什么模样的?” “看起来是出生不久的婴孩。” “姜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孟炔神情严肃地盯着她看。 姜月见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继续画守宫符:“是很奇怪,我有祖师爷庇佑,按理来说,是不会招惹这种东西的,可是它竟然连着来找我,这太不正常了。” “联合这一点来说,就更不正常了。”孟炔也走到一边凳子坐了下来,“既然捉妖人不会招惹这些东西,那它就不可能来连续招惹你。所以说,它不可能是鬼。” “它不可能是鬼?可是如果它不是鬼的话,又怎么解释我丝毫闻不到妖的气味?莫非还有第三种可能?” 孟炔静静看着她:“这里面的问题不在刚才那个婴孩。” “这是什么意思?”姜月见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她指了指自己,“问题出在我身上?” 孟炔点了点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起身,有些踉跄地冲向门口,结果手还没碰到门,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孟炔将她几近摔倒的身体扶了扶,待她站稳后,他几步走到门边,侧着耳朵听了听敲门声。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缓缓蹲下,听见敲门声是从他小腿高的位置传来的。 它还在敲门。 屋内贴了守宫符,妖魔鬼怪皆进不来,但是必须要查清楚它一直来找姜月见的原因。 孟炔猛地拉开门,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准狠地点在门外站着的婴孩的眉心处。 婴孩突然发出凄厉地惨叫声,眼神搜索了一番,看见了孟炔身后的姜月见后,它直直冲了过去,结果被孟炔食指中指分开夹了起来,然后他在婴孩面前比划了一下,两指用力,将它夹得灰飞烟灭。 姜月见因为它恶狠狠冲过来的那一下吓到了,往后退时,一个不稳,又将上次抓丹犀牛的时候的腿伤牵了出来。 孟炔把门关上,转过身将她扶着坐在凳子上:“你腿伤本就好得不稳固,应该小心些。” 姜月见扶了扶额:“不好意思,我,我有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些乱了心神。 现在最坏的可能就是她的鼻子坏了,所以闻不到妖味,也许这里此刻已经妖气冲天了。鼻子这个特殊的功能从她出生就带着的,用了十几年了,突然发现它失灵了,所以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孟炔叫了她两声,发现她都没听见,便再凑近了些,温声道:“月见,你从来都不是靠你的鼻子的,不是吗?”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里磁场紊乱,罗盘和搜妖镇都用不了,我的鼻子又失灵了,我们的处境真的不太好。”她微微蹙着眉,看着孟炔。 一瞬间,她又愣了愣,孟炔这是叫了她月见? 孟炔抬起手,停在她头上方,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你不用担心的,有我在。”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转移了个话题:“之前你说的,五年前……”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的敲门声明显要比前两次急一些。 姜月见不由得往门边看去,下一刻,她急忙抓起桌上的笔,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我贴了守宫符,它竟然还敢来敲门,它到底是什么啊?”姜月见边画,边往门边看,最终导致画的几张符都是废符。 孟炔接过她手中的笔,从容地在符纸上画了起来:“你不要急,门口贴了守宫符,就算它从哪里进来都不可能从门口进来,我们不要管它。” 敲门声戛然而止,整个房间又重归于安静。 姜月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调整了一下心态,握起桌上的碧波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 孟炔将一张符画好,朝符纸吐了口气,侧过头对着姜月见微微笑了笑:“我能理解,但是你的鼻子不论还能不能闻到妖怪的气味,对你的影响都不会大,你的能力可以代替它。” 姜月见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我的鼻子失灵,我都会尽快调整过来。” 孟炔画符的样子很优雅,他坐得端正,握笔姿势也漂亮,画的符每一笔都苍劲有力。他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带动笔,一张守宫符就出来了。 姜月见用剑柄抵着下巴,就这样看着孟炔画守宫符。 “你为什么会过来找我?” 孟炔没有抬头,一直半垂着眸子看着笔尖带出的朱红色线条:“我听见你房里有声音,所以我就过来了。” 姜月见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孟炔的房间的位置,发现他的房间在她房间的正对面,两个房间中间还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你的房间离我的房间很远啊,你怎么听见的?”她并不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孟炔,因为守宫符只有功力深厚的捉妖人能画出来,别说是妖或者鬼了,一般的捉妖人都不可能画得出来。所以孟炔是假的,这个可能性完全为零。 “此城很诡异,再加上你的鼻子失灵了,我担心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笔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接着他又补充道,“很担心你们,所以我没有睡。” “你早就知道我的鼻子失灵了?”姜月见有些惊讶。 孟炔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们有现成的妖你都闻不到妖味,所以不是这个城里没有妖,而是你闻不到妖味了。” “现成的妖?”她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对啊,赫连珅的小妖怪。这样说起来,我确实一点妖味都闻不到,包括他的小妖怪。”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这里有厉害角色,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也是,要是小葫芦知道我的鼻子失灵了,指不定会怎么样。”说完,她又说道,“但是你可以偷偷告诉我啊,这样我也能有点防备。” 孟炔眼里有柔和笑意:“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如果我告诉你了,今夜你肯定睡不着了。” 她小声嘟囔着:“现在我也睡不着啊。” “姜姑娘。” 她抬起头“嗯”了一声,就看见孟炔盯着窗户处,表情不太对。 第三十三章 敲门 - 浮妖录 - 团茶 她转过头往窗户处看去,下一刻便被眼前的景色给惊到了。 窗户处在月光的照映下,映出了十几个一臂长的婴孩的影子。它们争先恐后,想要往窗户中间挤,似乎都很急,像是等不及了一样。 孟炔抓起桌子上刚画好的守宫符,几步走到窗户处,正准备把符纸贴上,结果一只小而锋利的手,穿过窗户纸,直直朝孟炔的心口处刺了去。 孟炔侧身一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狠狠打在那只手上,那只手瞬间断开,断下来的手掌顷刻化为灰烬。 虽然它的手断了,但是窗户也留下了一个口子。孟炔将另一边的窗户贴上守宫符后,转过头对着将月见说道:“姜姑娘,拿两张空白的黄符来。” 桌上还有没有用过的黄符,姜月见随手一抓,抓了几张就跑了过去。 “接下来怎么做?”姜月见边将手中黄符捋直,边抬起头来看着孟炔。 孟炔将手伸了过去:“我来。” 姜月见跟过去,看着孟炔摆弄着手中的两张黄符。 他把两张黄符平行放在一起,然后放在窗户的破漏处。接着,他右手捏了个复杂的手印后用力一拍,两张黄符便牢牢地贴在了窗户纸上。 他还来不及把守宫符贴上,下一刻,窗户外的婴孩竟都像炸了锅一样,开始暴躁了起来。 一只只小而锋利的手捅破窗户纸伸了进来,孟炔刚打断一只,另一处竟然有婴孩直接把窗户纸扯破,将头伸了进来,接下来是它的整个身子都进到了屋里。 一个婴孩跑进来后,又有一个个的婴孩通过被扯大的窗户纸跑了进来。 孟炔刚准备拔剑,却看见它们竟都是朝着姜月见跑去的。 它们咧着嘴大笑着,越靠近姜月见,发出的笑声便越大,一声声“嘻嘻嘻”在不算大的房间里竟有震耳欲聋之势。 姜月见站稳后,两手握着碧波剑,剑尖从左自右一扫,扑过来的一堆婴孩瞬间摔在了地上。这一剑虽将它们割得皮开肉绽,但是却仍然不能阻止它们扑过来的脚步。 一堆婴孩不顾断裂的手脚,用剩余的手脚以快得诡异的速度又扑了过来。 孟炔抬起剑,狠狠落下,穿透了一个婴孩的身体,紧接着,一圈光阵自暮陨剑尖快速展开,将婴孩都封在了光阵里。 “你先把这个贴上,以防万一。”说着,他抬手,将原本应该贴在窗户上的守宫符贴在了姜月见的额头上。 她抬眼看了看在眼前飘扬的符纸,也没说话,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婴孩看了看。 孟炔将桌上的香、笔和符纸都收进了姜月见的小包里,随后跑到窗户处,把刚才贴的那张守宫符撕了下来。 “我的光阵没有办法控制它们很久,这里不能待了。”他拉着姜月见往门口走去,顺手把门上的守宫符也撕了。 房间外的过道漆黑又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才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怎么都没人醒过来?”姜月见跛着脚疾步跟在孟炔身边,又四处看了看。 孟炔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窗都关上后,他迅速在两扇窗户和一扇门上贴了守宫符,然后才回答姜月见:“其他人应该是睡死过去了。” “睡死过去了?” “对,不出预料的话,它们用了特殊的方法捂住了其他人的耳朵。” 姜月见捂着肚子,黛眉微蹙,脸上可见有微微细汗。 孟炔注意到她的反常,拉着她坐了下来:“你怎么了?肚子疼?” 姜月见摇了摇头:“没事,刚才被一个婴孩撞了一下。” “现在还弄不清楚刚才的那堆到底是什么,所以就算只是被撞一下,也不能大意。我帮你看看吧。” 姜月见微微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 孟炔盯着她看了看,最后,他走到桌边,从姜月见小包里把刚才那三支香拿了出来。 香点燃后,他用手对着香扇了扇,加速香燃烧的速度,然后又拿了一个杯子接了些香灰,倒了些水进杯子里。 “把这个喝了吧。”他将香灰水递到了姜月见的面前。 姜月见把杯子接过,看了看杯中的香灰,难免皱了皱眉头。 她抬起头将孟炔看了看:“我喝不下去。” 孟炔坐在她身边,又拿一个杯子倒了些水,随后又抖了些香灰进去:“我陪你喝。” 她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个真的挺难喝的,我自己喝就行了。”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香灰水一饮而尽。 这种味道真是难以言喻,她咳了几声,硬生生将快要翻出口的香灰水咽了下去。 “我喝完了。”她侧过头去看孟炔,发现他刚把杯子从嘴边拿开,然后擦了擦嘴。 虽然他尽量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无意识微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 “你真轴,这么难喝你也要喝,又不是什么好喝的。”她急忙帮他倒了杯水,“喝一口水,润一润嗓子。” 孟炔朝着她勉力一笑:“说要陪你喝,就一定要陪你喝才行。” 说完,他接过姜月见手中的杯子,接过杯子的一瞬间,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 “你手怎么这么凉?”孟炔将水杯放下,认真地看着她。 “啊?”她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哦了一声,“冬天嘛,手凉不是正常的吗?” “不是,”孟炔握住了她一只手,“你能感觉到我手的温度吗?” 她本想抽出手,奈何孟炔握得太紧了。 “好像没有……”她确实感受不到孟炔手掌的温度。 孟炔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异常沉重,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地捶在门上,震得人心里一颤。 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敲门声,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似乎下一刻它们就会冲进来。 “它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姜月见明显有些烦躁。 “没事,等天亮了请了圣物,没准就能知道原因了。”孟炔眉头依然紧锁,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看。 敲门声一直响到了天亮,太阳出来后,敲门声便戛然而止了。 姜月见脸色不太好,僵硬地站了起来,然后说道:“下去吃口热的吧。” “好。”孟炔念了个口诀,暮陨剑瞬间便飞到了他手中。 冬天天亮得比较慢,天亮的时候已经快到辰时了,店小二也忙活着开门做生意了。 姜月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店小二随即便端了壶热茶放到了她面前,并说道:“天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她道了谢后,提水壶的手有些抖,倒的茶洒了一桌子。 孟炔接过她手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后,递到了她手中。 茶杯飘出的热气,在碰到她嘴唇的瞬间,便结成了细碎的冰渣。 “月见,你在练什么功法呢?”身后传来了兰子尤的声音。 兰子尤从楼梯上快跑了下来,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坐下了,面上笑嘻嘻的,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 “嗯?快说啊,你怎么让热水汽变成冰渣的?” 姜月见打了个寒颤,将茶杯里的热水一饮而尽,随后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孟炔对兰子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人一同朝外面看去。 进来的是昨日那个要帮孟炔请圣物的彪形大汉。早晨客栈里的人少,彪形大汉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孟炔。 他兴冲冲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孟炔旁边,笑着说:“兄弟,想好了?今日便请圣物?” 孟炔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对,我们今天便想把圣物请回来,有劳了。” 彪形大汉搓了搓手,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喝完后,他侧过头看了看姜月见,说道:“这天冷啊,把弟妹都冷成这样了,要不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喝了我们再去?” 姜月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向来如此,我们快走吧。” 彪形大汉想了想,爽朗一笑:“也好,现在人少,更容易请回圣物。” 说罢,彪形大汉站起身,等面前的四个人都站了起来后,他才转身走出客栈。 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跟孟炔说话:“昨夜下了些雪,小心地滑。” 孟炔对他点了点头,快走两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刚才说人少更容易请回圣物?” 彪形大汉愣了愣,随即干干笑了笑:“哦哦,这个啊,嗐,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传统罢了。” “是因为人气少,阴气旺?”孟炔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彪形大汉微张着嘴,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他又笑了起来:“哪是这样啊?不是,圣物怎么可能需要阴气啊,兄弟说笑了。” 孟炔了然于心,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彪形大汉一直往西走。 走到一个寺庙门口,彪形大汉转过身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几步跑到门口,对着门敲了三声。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双眼睛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鬼胎 - 浮妖录 - 团茶 这个寺庙看起来很新,应该是经常有人进行维护的,但是如此新,如此重要的的寺庙,却是没有多少人来的模样。 寺庙门里的那双眼睛往外面看了看,又对着彪形大汉打了个暗号,这才把大门打开,让开了身子让人进来。 彪形大汉转过身,朝孟炔招了招手:“快进来。” 结果几个人走到门口,又被彪形大汉拦下了:“只有缘主能进,二位还是在门口等一下吧。” 兰子尤皱着眉,抱了抱手:“这么冷,让我们在外面怎么等?” 门内的和尚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端了盆碳火过来:“二位在此烤火等候吧。” 火也有了,兰子尤张了张嘴,想不到还能用什么理由混进去。 姜月见给他递了个眼色,随后推着孟炔跨进了寺庙的门槛。 他们两只脚刚落地,和尚就赶忙把门给关了。 “两位里边请,大师父在里面等二位了。”和尚走到他们面前,比出了“请”的手势。 这个寺庙看起来挺大的,结果进了寺庙却没怎么看见人,就连和尚都很少。 走过一条大道,再往左拐,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配殿,配殿的大门也是紧闭的。 和尚上前对着门轻敲了三声,然后说道:“大师父,他们来了。” “嗯。”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应答的声音。 声音停止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们随着和尚走进了殿内,发现殿内的窗户都被厚厚的遮光布给罩住了。 殿内点了许多蜡烛,但是不黑,只是姜月见想不通的是,大白天的明明可以省些蜡烛,这个殿内为何还要特意把光遮住而大把使用蜡烛呢? 见姜月见在殿内到处看,大师父佯装咳了一声,咳完后,才开口道:“两位施主来这里,无非就一个原因,那就是请圣物。但是在请圣物前,我们得说清楚,价格不便宜。若二位能接受,我们就开始,若二位不能接受,便出了寺庙,此事我当从未发生过。” “多少钱?”姜月见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了,可以省许多时间。 大师父貌似想装得清高不贪财一些。他抚着胡子摇了摇头:“施主太冒失了,怎能如此问?太俗气了,此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姜月见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微微皱了皱眉,她果真是不太想应付这种人。把钱摆上来的是他,现在说她俗气的也是他,什么好人都让他做了。 孟炔碰了碰姜月见的手臂,对着大师父笑了笑:“我家娘子心急了些,也是想早些请到圣物,大师父见谅。” 大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这个数,二位能接受,我们便开始。” “五两?”姜月见看了看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五根手指头,猜测道。 大师父先是瞪着眼睛,撅了噘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后他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 “五十两?” 闻言,大师父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总不会是五百两吧,你们怎么不去……”姜月见瞬间觉得气血翻涌,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孟炔拉到了身边。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大师父,我们开始吧。”孟炔爽快地朝着大师父说道, 大师父听了孟炔的话后,笑眯眯地睁开了眼睛,又假意客气了一下:“老衲也知道五百两的价格太高了,但是我也没办法定价啊,这都是请圣物本来就需要用到的钱,我也没办法帮你们优惠一些了。” 孟炔依旧保持着极有风度的笑意:“本就是我们要麻烦大师父,这钱我们应该出的。” 姜月见扯了扯他的衣袍,待他转过头来时,对他眨了眨眼。孟炔则是回了她一个“安心便好”的眼神。她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跟在孟炔身侧,随着大师父走到了香案前。 大师父顿了顿步子,转过身看向孟炔:“施主,这个钱是需要请圣物前就给清的。” “哦,好。”说着,孟炔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我没带够现银,你看看这块玉佩行不行?” 大师父接过玉佩,双手摩挲了一番,随即目瞪口呆,下一刻,又恢复了淡然神色:“自是可以的,那我们开始吧。” 姜月见的视线一直盯着那块玉佩,直到大师父将玉佩塞进怀里,她才收回视线。孟炔的那块玉佩真的好眼熟,她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还没想清楚,就看见大师父取了三支香,点燃后对着香案上空空如也的神位拜了拜,然后转过身对着她说道:“施主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一问,把姜月见给问懵了,她哪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她自己都没见过呢。 “嗯……不太确定……” 大师父先是有些震惊,随后又点了点头:“想来是胎死腹中了,还来不及知道性别。” 他找的这个理由极好,姜月见连忙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对,是这样的。” 大师父摇着头微微叹息:“唉,又是个苦命的孩子。” 姜月见面露悲戚神色,又附和地干哭了两声。结果,她一侧头,却看见孟炔貌似比她还伤心。好家伙,还是个演技派。 “请圣物。”大师父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和尚吩咐了一句,随后又安排姜月见坐在地上的垫子上。 “施主,既然你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性别,那我便自作主张帮你选一个性别。” 姜月见点了点头:“也好,也好。” 大师父拿着一个有一臂粗的香,点燃后,绕着她熏了又熏,熏得她眼睛火辣辣的,拼命流泪。不知情的肯定觉得她是太过于思念自己死去的孩子了。 烟钻进鼻子里,又痒又呛,她抬起两只手在鼻边扇了扇,结果立刻被大师父用一臂粗的香敲了头。 “施主可不能再用手将烟扇走了,这是圣物赐给施主的福气,你要接着才是。” 好,现在圣物还没请上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月见两只手紧紧攥在袖子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看见刚才站在一边的小和尚,双手捧了一个被厚绒布遮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过来。 大师父把手中一臂粗的香递给了旁边的小和尚,随后,小和尚拿着香出了配殿。 见香被抬走了,姜月见松了口气,但是屋内被封了个严实,这些烟很难散去,她正思索着如何熬过去时,大师父叫了叫她。 “施主,我现在要开始帮你请圣物了,从此刻起,你务必在脑中一遍遍念你孩儿的名字,这样,你的孩儿才能被圣物接纳。” 她面上答应了,结果此刻又开始犯难了,她的孩儿到底是个什么名字? 唤什么名字都不好,万一唤成了别人家的孩儿便更不好了。于是她干脆在心里默念起“孩儿”俩字,这总没错。 在她唤了不知道多少声“孩儿”后,她的肚子仿佛被重锤剧烈地打了一下一般,痛得她直不起身。 木鱼声戛然而止,大师父神色有些惊慌:“你……你的孩儿在你肚子里……” 孟炔将痛得缩成一团的姜月见扶起,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大师父显然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拿着木鱼的手抖了又抖,这才将一旁盖着厚绒布的东西端了过来,放在她面前。 “你看。”他将厚绒布揭下,绒布下面,是一个裂了无数条缝的泥娃娃。 泥娃娃眼睛黑洞洞的,嘴大咧着,就如同昨夜的婴孩一般。 姜月见被惊到了,下意识想要站起来,结果肚子里似乎有个东西,想要撕开她的皮肤钻出来。 她痛得重新跌倒在地,即使极力控制,还是大叫了出来。 “施主,这种情况老衲实在是没见过,要不……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师父说了这句话后,转身就要溜,结果一柄剑直插在他面前。 “你不能走。”孟炔垂头抱着姜月见,声音沉沉,“把仪式做完。” 大师父语气近乎请求:“大侠,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按道理来说,这些婴孩是不可能再回到母亲体内待着的。这位娘子的情况,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是要生了啊。” “把你的仪式做完。”孟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真的不行啊!”大师父近乎哭出来。 “你现在只需要把仪式做完,要不然我便杀了你。”孟炔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是猩红血色。 “这这这……唉……我试试吧。”眼见那柄剑已经逼到了他脖子上,大师父想了想,还是拿起木鱼敲了起来。 木鱼越敲越快,姜月见疼得满头大汗,她紧紧抓着孟炔的手,眼角流下的泪打湿了孟炔的衣袖。 她真的很少哭,从七岁时娘亲去世后,她便没有再哭过。 孟炔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边试图安抚她,一边盯着眼前笑得越发诡异的泥娃娃。 “请圣物,收婴灵!”大师父大喝一声,一个幽绿的光团从姜月见的腹中飞出,钻进了泥娃娃里,泥娃娃即刻炸裂,炸开的碎片,悉数扎进了大师父的腿里。 孟炔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往盖住窗户的遮光布一比划,遮光布瞬间至中间裂开。阳光照了进来,将那团从泥娃娃中跑出来的幽绿色光团照得灰飞烟灭。 大师父一下子跌倒在地,看着眼前悬空的剑,又转过头半哭着看着孟炔:“多谢大侠,都是大侠的剑,才让那些碎片没有扎进我心口啊……” “大侠,我求你再救我一命!”大师父突然大哭了起来,跪倒在孟炔脚下。 第三十五章 泥偶 - 浮妖录 - 团茶 “你这里有没有床?”孟炔将姜月见抱了起来。 大师父急忙点头:“有有有,跟我来。” 他绕到香案后面,撩开了帘子:“大侠里面请,这里是我平时小憩的地方,有些简陋,别嫌弃啊。” 孟炔抱着姜月见,用肩膀把帘子再弄开了一些,免得碰到她。 这个房间就是配殿一个角落用板子隔出来的,有一个窗户,窗户也被厚厚的绒布遮了起来,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气沉沉的,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他把姜月见平放在床上后,又拉过被子把她盖严实了:“有取暖的东西吗?” 大师父手中握着帘子,将帘子固定在一处,始终没有进房间:“有有有,我这就让人拿来。” “等等。”孟炔走到窗户边,一把将厚绒布扯了下来,阳光扑进来时,房间里的灰尘扬得老高,都盖过了他的头顶,“弄扇门来,装在这里。” “啊?弄门过来?为什么啊?” “你不是想让我救你一命吗?那就别多问。”孟炔扇了扇飘得到处都是的灰尘,然后又走到床边,帮姜月见掖了掖被角。 “好,我这就去。”听了这话,大师父也不再有迟疑了,急忙放下手中的帘子,一溜烟就出了配殿。 见大师父跑得没了影子,孟炔把视线落在姜月见的脸上。 婴孩从她腹中出来后,她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这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脸色呈现了铁青的颜色,肯定是阴气入体了。若是不把她体内的阴气逼出来,恐怕她很难再醒过来, 她现在的情况不宜挪动,恐怕还得在寺庙里待一段时间。 他起身绕过香案,看见有小和尚正躲在门外偷偷朝里面望。 “小师父,劳烦你出去给我朋友传个话。”他直接将门打开,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和尚。 小和尚可能没料到他会直接开门走出来,稍稍愣了愣,怕得转身就要跑。 孟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了面前:“你为何要跑?” 小和尚拼命摇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诶诶诶,大侠手下留情啊!”大师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来。 孟炔将小和尚稳稳放回地面,然后抬眼看着疾步走来的大师父。 “你怎么惹怒大侠了?快赔礼道歉。”大师父拍了拍小和尚的胳膊。 孟炔伸手拦了拦:“他没做什么,更没惹我。” “哦哦……那是因为什么啊?” “我想让他帮我给我门外的朋友带个话,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就这个啊?那你去啊,你跑什么?”大师父拉着小和尚转过身来面对他。 小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转过头对孟炔说道:“我这就去给施主带话。” “等等。”孟炔叫住了他,“你就这样说的话他们可能不信。你就说女魔头鼻子失灵了,让他们先回去。” 小和尚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神色,随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小和尚走远后,大师父问道:“这女魔头……” 孟炔打断了他的话:“门找好了?” “好了好了。” 他跟着大师父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几个和尚抬着一扇门走了过来,这扇门显然是刚被拆下来的。 “大侠,这个门可还行?”大师父问道。 孟炔点了点头:“只要是门就行,快些抬进去吧。” 门装好后,孟炔从姜月见的小包里摸出了香、朱砂、笔和黄符纸,正准备把香点燃,就看见大师父还守在门口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 大师父搓了搓手:“大侠,之前你说的救我一命,还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 大师父转身把门给关上,然后走到孟炔身边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救我啊?我是需要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孟炔自顾自将香点燃,做了画符前的拜天仪式后,他提笔沾了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 将守宫符画好后,他将东西一样样收进姜月见的包里,然后才开口道:“要我救你,我就得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哎呀,我不能说啊。”大师父愁眉苦脸,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 孟炔也不急,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和门边,把守宫符给贴好了,才走到凳子边坐下。 “这是关乎你性命的事情,不是我非要八卦。” 大师父想了想:“大侠,刚才看你画符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高人,但是我说出这件事就一定会死……”说到这里,他异常冷静地抬起头盯着孟炔,“你怎么证明你一定能救我?” 他这一问,把孟炔给问懵了,他要怎么给大师父证明自己有能力救他?耍个剑招九十九式给他看?这样只能证明他这个人很浮夸。 孟炔想了想,干脆指着门上的守宫符说道:“你只要待在这个符保护的范围内,绝不会有任何妖魔鬼怪能伤你。” 大师父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看了看门框上的黄符:“那你怎么证明你没骗我?” 孟炔不由得皱了皱眉,所以说,他到底要怎么给他证明?总不能即刻抓一只妖过来试给他看吧? “你刚入行不久吧?”孟炔拿起水壶倒了杯水,轻抿了一口。 大师父微怒道:“我怎么可能刚入行?我刚入行会是大师父?” 孟炔将水杯放下:“你别急着否定我,你连守宫符都不认得,又怎么能说自己不是刚入行?” “守宫符?”大师父又抬起头看了看门框上的黄符,因为距离有些远,他干脆起身跑到门下,垫着脚去看。 看了半晌,他目瞪口呆地走了回来:“大侠,你真是大侠啊。” “现在你认为我能救你吗?” 大师父看似有些急切,他靠近孟炔坐了下来,像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道:“大侠说得没错,我是刚入行不久,所以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守宫符,今日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他咽了咽口水:“这守宫符的厉害,就算没见过的人也是知道的,贴房中是守宫,贴人额心是守人,而且能拦住一切魑魅魍魉。非绝顶厉害之人不能画。这守宫符是真的,那你一定能救我一命。” 孟炔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两只手交握着放在桌上,眼神飘忽不定:“大侠,你如此厉害,肯定是发现今天抬过来的泥偶的不同寻常之处了。寻常的泥偶并不是用来装婴孩的容器的,顶多就是个纪念品,但是自从它来了过后,泥偶就不单单是纪念品了。” “它?它是谁?” 大师父没有回答孟炔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衣领拉扯开,露出了心口的位置:“这就是它留给我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也是它用来监督我的东西。” 孟炔仔细将他心口处的印记看了看,这个印记就是个普通的不规则的圆形,单从印记上来说,确实看不出什么。 大师父继续说道:“它留给我这个印记后,我便有了能把婴孩装进泥偶的能力。大家知道我能把他们逝去的孩子留在他们身边后,都纷纷来找我,穷苦人家不惜散尽家财都要求一个泥偶。这个泥偶的定价也是它定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过,我确实因为泥偶赚了很多钱,所以后来也就理所应当地收了这么多。” “大侠。”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孟炔,“人爱财有错吗?应该没错吧,而且我和那些买主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貌似非常不想承认自己的贪婪以及助纣为虐,但是他的心里又不得不认同他这卑劣的一点。 孟炔淡然地将他看了一眼:“按照你的立场来说,你确实没错。但是抛开你的立场来说,你错得离谱。” 大师父眉头紧锁,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救我了?” “不,我会救你。继续说吧。”孟炔换了个姿势,坐得舒服了些。 大师父显然不信:“你怎么还会救我,你不是觉得我错得离谱吗?” “你的错自有人来惩罚,还轮不到它。” 大师父怔了怔,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每请一个圣物之后都要给它烧香朝拜,哦,圣物就是泥偶。至于它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没见过它,便跟它达成了约定。它给我赚钱的能力,我给它香火。” “这个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他掰着指头算了算,然后说道,“对,就是一年前。”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年?你多久能接到一次生意?” “不是多久能接到一次生意,而是生意多到所有人都得找关系排队,要不然是绝对没有机会请到圣物的。” “我看你们这个城虽然大,但是也不会这么夸张吧,死去的婴孩怎么会多成这样?” 大师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起来也不怕你看扁我,生意好,我只会高兴,根本不会觉得奇怪。” 孟炔想了想:“既然你要给它香火和朝拜,那总不能对着一面墙吧?” 大师父笑了笑:“自然不是对着一面墙,它留了一个能代表它的东西,让我放在神位上,我对着那个东西烧香朝拜,就等于是对着它朝拜了。只不过那个东西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才没说。” “带我去看。” “哦哦哦,好好。”见孟炔神色过于严肃,他急忙起身,带着孟炔来到了配殿的神位下。 “大侠,你先等等,我搬个梯子过来。”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孟炔飞身上了特制的,大概有一丈高的神位上,将神位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你看吧,就是个米黄色的石头,没什么特别的。” 孟炔摩挲了一下这个东西的表面,正抬起头准备说些什么,结果竟看见大师父双目圆睁,嘴唇大张,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他伸手探了探大师父的鼻息,发现他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六章 超度 - 浮妖录 - 团茶 他是怎么死的? “嘭”的一声,大师父仰面倒在了地上。 孟炔将手中米黄色的小石头收进袖袋,随后蹲下身查看大师父的死因。 从大师父惊恐的表情来看,他死前肯定是看见了什么,能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杀人,说明这个凶手一定功力深厚,起码在这个寺庙里能够来去自如。 他将大师父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看了个遍,半个伤口都没看见,于是又用手指隔着他的衣服探了探,发现大师父的皮肤很完整,导致他死的原因不是外伤。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孟炔刚把大师父翻了个身,便看见一堆和尚拿着棍子围了进来。 和尚们皆仔细分辨着大师父是死是活,结果盯了半天,也没看见大师父身体有呼吸的起伏。发现大师父死了之后,他们皆捏紧了棍子,渐渐逼近孟炔。 孟炔半抬着头看见他们有攻过来的势头,忙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说道:“等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大师父的死因吗?” 带头的大和尚大声喝道:“你就是凶手,我们还需要知道什么死因?” 孟炔干脆站起身平视着他:“我若是凶手,会杀了人之后,还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我?” 大和尚后退了半步:“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就想贼喊捉贼。” “那我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第一次认识就非得杀了他?” “那就得问你了。” “行,你们要抓我也先等等,我找出他的死因,你们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说着,他又不慌不忙地蹲了下来,两手一捋,便将大师父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皮肤完整,没有任何伤口。既然身体没问题,那便看他的头部。大师父是和尚,所以整个脑袋光秃秃的,没了头发的遮挡,检查起来也很顺利。 他的整块头皮都是完整的,一点点破损都没有。若果是内伤的话,检查起来就比较难了。 孟炔正准备将他拉着靠在柱子边,结果眼睛一晃,看见大师父心口处的印记有些许变化。 他从大师父身后走到他身前,仔细看了看大师父心口的这个印记。 这个印记确实不一样了。原来不规则的圆形旁边,多了几个非常小的黑点。 他用手指刮了刮小黑点,发现小黑点散开了一点,所以这些小黑点都是皮下出血的血点。 大师父的死因就在这里,凶手便是他一直供奉着的“它”。 因为这个印记是大师父口中的“它”印上去的,所以能操控这个印记杀人的也只能是“它”。 孟炔站了起来:“凶手就是你们大师父一直以来供奉的那位。” 听到孟炔说到凶手是大师父供奉的那位后,在场的和尚皆皱了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难掩惊惧神色。 “你们知道他供奉的是什么吗?”孟炔试探性问道。 和尚们听到这里,急忙摇了摇头,手中的棍子也无力地搭在了地上。 “你们先把他的尸体带下去葬了吧。”孟炔知道,这些和尚已经明白凶手是谁了,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和尚们出门将棍子放好,又急急忙忙进来将大师父的尸体抬走了,中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像是很忌讳这个配殿一样。 “施主,吃饭吧。”刚才帮他传话的小和尚端了碗饭,躲在门边。 孟炔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他走过去,蹲下跟小和尚平视:“谢谢。” 小和尚把饭递了过来,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直是怯怯的。 “你怕这个配殿吗?”孟炔将他手中的饭接了过来。 小和尚吓得一哆嗦,又往门后躲了点。 孟炔起身把饭放好,又转身出了门,拉着小和尚走得远了些,才说道:“没事,我保护你。” 小和尚拉着他又走回了配殿门口,贴近他耳朵说道:“姐姐有危险。” 孟炔微微皱了眉,但是他还是保持平稳的声调,问道:“哪个姐姐?是配殿里面的那个姐姐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她会有危险?”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我看见她身边有很多小人儿围着,每个小人儿都想钻进她身体里。” 孟炔抬手,看似不经意间摸了摸小和尚的额头,然后又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年纪小的孩子会有阴阳眼,随着年龄增大,阴阳眼会自动关闭。但是有些孩子的阴阳眼会维持得久一点,更有甚者,会一辈子都带着阴阳眼,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专人去帮忙闭眼。 小和尚就属于阴阳眼维持得久一点的类型,所以他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这个寺庙干了太多阴阳勾当,所以整个寺庙不光没有得到佛法的庇佑,反而还阴气冲天。 小和尚之所以能看见很多小人儿围着姜月见,就是因为寺庙里阴气太重,可能还有招婴孩入泥偶的时候,把周边的孤魂招了过来的原因。 至于婴孩为什么只围着姜月见转,就是因为她是位姑娘,属阴,所以它们才缠着她不放。也许还有个原因,就是它们想找个栖身的地方,而姜月见就是这个寺庙里唯一可以让它们栖身的容器。 眼见天快黑了,孟炔也来不及想吃饭的事,直接进了香案后面隔出来的房间,把门关上后,又把窗户检查了一遍,发现守宫符贴得好好的,没有问题后,他才坐到了床边。 若要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逼出来,就得以阳气入体,阴阳调和,体内多余的阴气自会出来。 但是要怎么个阴阳调和法,孟炔暂时还没有头绪。 一是他从没帮谁阴阳调和过,二是历来的阴阳调和法,都有些过于露骨。 以他和姜月见现在的关系来说,这样的露骨法,自然是不太好的。 孟炔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浑身冰冷,阴气入体更深了。 若是没法阴阳调和,那便吸阴入体。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把铜钱放在姜月见的额心,来充当吸阴的工具,然后两手握在一起捏成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放在铜钱的上方。 阴气无形无色,徐徐灌入孟炔的体内,即刻便与他体内的阳气相撞,撞得他气息不稳,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门外传来似有若无的敲门声,敲门声一声轻过一声,敲了几声后,就停了。 孟炔忍住身体里阴气阳气相撞带来的疼痛感,强行把姜月见体内的阴气吸了出来。 等到她体内的阴气被清除干净后,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孟炔把姜月见额心上的铜钱拿了下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开始有温度了,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个寺庙里容纳了太多婴孩,这些婴孩若是一直游荡在阳间,那便是孤魂野鬼,再也没有投胎转世之日。 所以,趁今夜这些婴孩都聚在了门外,他得一次性把它们都超度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敲门声越来越重,像是壮硕男子拿了柄铁锤在砸门一样,每一下敲门声回荡在这寂静的夜里,都让人心慌。 捉鬼捉妖不分家,所以捉鬼人和捉妖人用的法器几乎是相通的,很多抓捕手段也都相似。但是捉鬼人和捉妖人在进行亡魂超度时的手法,又是不一样的。捉鬼人超度亡魂时,通常会采用诵经和做法事的形式。捉妖人虽然很少进行亡魂的超度,但是也有自己独特的超度手法。那就是不讲究形式,只讲究结果的超度手法,极其简单粗暴。 孟炔拿出几张空白的符纸,快速在符纸上画了几笔,然后把三枚铜钱串在一起。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要给亡魂把生门打开,才能把它们的引入地府,进行投胎。做好准备工作后,他将眼睛阖上,慢慢进行调息。 虽说捉妖人超度亡魂的手法是简单粗暴的,但是这个简单的基础下,是需要雄厚的功力来支撑的。孟炔因为强行把姜月见身上的阴气吸了出来,而导致自己内息不稳,所以此刻不是超度亡魂的最佳时机。 在他调息的时间里,敲门声越来越大,不光是门外传来了声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声音,可想而知,这次聚过来的婴孩比起昨天在客栈的婴孩来说,只多不少。 床上传来了响动声,孟炔睁开眼睛往床上看过去,发现姜月见已经坐了起来。 她皱着眉揉了揉额角,随后四处看了看,最后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哑:“它们又来了。” 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孟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下了床,走到孟炔身边坐了下来:“你弄这些,是准备超度它们?” 孟炔点了点头。 “你怎么气息这么不稳?” 孟炔重新将眼睛阖上:“待会儿再告诉你。” “你打算这样去超度它们?”见孟炔没什么反应,她一把抓过孟炔的手,探了探后,才继续说道,“你把我体内的阴气都吸进身体里了?” 孟炔睁眼看了看她:“无碍。” “明明就不止这一种办法……”她有些气,“两种方法都行不通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不用救我啊。我不需要你一命换一命。” “我已经调息过来了,你不要担心,等我把它们都超度了再回来给你解释。” 说完,他抓过桌上的符纸和铜钱,正准备站起来,没料到却被姜月见一把抓住了衣领。 他定睛看着眼前眉头轻锁,脸颊微红的姜月见,就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不行。”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这个“不行”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她凑了过来,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三十七章 另一种可能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睁大眼睛看着她,发现她也睁着眼睛看着他,但是随后又皱了皱眉,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俩人唇贴唇,少顷,姜月见抬起两只手,快速点了孟炔的太阳穴两下,然后又迅速离开了他的唇。 她愣愣地看着孟炔,发现孟炔也坐在原位愣愣地看着她。她轻轻咳了一声:“现在你可以出去超度它们了。” “哦哦。”孟炔眨了几下眼睛,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就往门外冲。 “你东西都没拿。”姜月见拿起桌上的符纸和铜钱,追过去一把塞进他的手里,“这有什么的?不过就是最寻常的阴阳调和之术罢了,不用太在意。” 孟炔听了她这话,随后怔了怔,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张守宫符,然后贴在了她的额心:“你贴着这个保险些,待会儿你不要出来,等我弄好了就来找你。” 姜月见点了点头,退到了床边:“你快去吧。” 孟炔转过身,以暮陨剑出鞘斜插在门口,又默默念了口诀,剑身发出白光,随后在地面延展开来。不多时,外面的敲门声便停了下来。 把婴孩暂时驱散后,他才放心地打开门,然后侧身从门缝里出去,又快速把门关上。 门外 阴风阵阵,方才婴孩被暮陨剑暂时驱散了,所以现在聚过来的不太多,他得先等一等,等它们重新聚过来了,再开始超度。 一个个婴孩围在他身边绕了绕,随后便准备攀上他的身体,啃食他的精气。 孟炔抱着手,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见婴孩蠢蠢欲动,他食指中指并拢,自上往下一指,暮陨剑便直直从天而降,稳稳地插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暮陨剑发出微微白光,既震退想要靠近孟炔的婴孩,又不会把它们驱散。 它们对于寻找一个栖身之所的念头是十分迫切的,所以不多时,方才被驱散的婴孩就都回来了。 孟炔将手中符纸一抛,口中低声念着口诀,随后右脚一蹬,整个人飞身立在暮陨剑的剑柄上。他伸出右手,将手中铜钱一晃,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寺庙,随着声音的响起,符纸瞬间被点燃,火势之大足以焚尽万物,这就是生命之火。 大火将寺庙中的婴孩都引了过来,火光之下,铜钱声响之中,婴孩渐渐化为幽绿色的光芒,窜进火中,即刻没了踪影。 姜月见趴在窗边看着孟炔施展超度之术,见到火光冲天时,不由得嘴唇微张,难掩惊讶神色。 生命之火,燃的是功力,功力越深,火光越大。诚然姜月见已经是年轻一代捉妖人中的佼佼者,但是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旺盛的生命之火。 火彻底熄灭后,孟炔从剑柄上一跃而下,手中的三枚铜钱早已没了踪迹。 见他朝这边走了过来,姜月见随即转身走到门边,准备迎他。 门被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缝,孟炔侧身从门缝里走了进来,然后又快速把门给关上了。 “你真的从未进过圣灵台?”姜月见问道。 孟炔笑了笑:“怎么了?” 姜月见拉着他坐到凳子上:“你的生命之火这么旺盛,怎么可能没进过圣灵台?” 孟炔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她:“按照我的记忆来说,我确实没去过圣灵台。” 姜月见不明白他说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遂问道:“什么意思?” 孟炔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丢失了一年的记忆。” “啊?” “这么久了,那段记忆我一点都没有想起来,所以我现在回答你的一些问题,可能不是太准确。” “你是怎么失忆的?”说到这里,姜月见摇了摇头,“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怎么失忆的。” “对,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受了重伤,王医仙救了我。” 姜月见神色复杂:“所以说,你周身精气不稳,是因为那次受的伤?” 孟炔好似不在意:“对,不过也没什么,顶多是早些结束捉妖人的一生罢了。” “你没病吧?”说着,姜月见伸出手,俯身摸了摸孟炔的额头,“你这么厉害,就想着早点死了?” 孟炔眼波柔和地看着她,看得她脸颊微烫,立马往后弹开,险些跌下凳子。 孟炔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稳:“我不想早些死,但是有些事情我没法改变,我终究也只是普通人,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 “王医仙也救不了你?” 孟炔想了想,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该怎么说?王闵宣都做不到的事情,她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姜月见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个婴孩从我身体里面出来后,还发生了什么?” “大师父跟我说了些在幕后操纵这些的'它'的信息,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杀了。” “在你面前把人杀了?” “对,而且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还能在你面前无声无息地杀人?” “所以,我现在很好奇,'它'到底是什么。” “那大师父有没有说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孟炔点了点头,把白天从神位上拿下来的石头找出来,然后递给姜月见:“它给了大师父收婴孩之术,又让大师父给它烧香朝拜,这就是它的化身。” 姜月见拿着石头看了看,又摩挲了一番:“这个石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随后,姜月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孟炔。 “你想到了吗?”孟炔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姜月见点了点头:“它让和尚给它烧香朝拜,不就是给自己封了仙位吗?” “对,它想成仙。” “妖怪成仙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它用此邪门歪道,就注定成不了仙了。” “它知道自己已经破戒了,便打算用更直接的办法成仙,接受香火朝拜,就在形式上是仙了。只是这样的话,给它香火朝拜的和尚会早死,它还得连续接受几百年的香火朝拜不能间断。这条路虽难,但是对于妖来说,也比清心寡欲一心修行成仙来得容易。” “所以,这个城里这么多婴孩魂体,也是这个'它'搞的鬼?要不然,它干嘛教大师父收婴孩这等邪门歪术。” 孟炔点了点头:“对,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过,它弄死这么多婴孩,难道就是为了让大师父赚钱,然后心甘情愿给它香火朝拜?欠了这么多业债,就算接受香火朝拜,最终也只是相互抵消啊。” “所以,很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鸡叫了几轮后,天彻底亮了。 孟炔侧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们先回去,可能兰子尤和赫连珅会有危险。” 姜月见跟着孟炔,快步出了寺庙。 城里一派热闹景象,姑娘们成群结队出来逛街,几个姑娘讲着笑话,一个姑娘倒着走路,跟姐妹讨论着方才的笑话,笑得开心了,没注意看路,一下朝孟炔撞了过来。街上人太多,十分拥挤,导致孟炔没法躲避,只有抬起手抵着姑娘的背。 姑娘被吓到了,急忙转过身来,结果在看见孟炔的一瞬间便羞红了脸,在旁边几个姑娘的提醒下,急忙从怀中掏出了香囊,羞答答地递到孟炔面前。 姑娘嘴里还文绉绉地说道:“小女蒲柳之姿,不知可否入得郎君的眼?” 这位姑娘说话颇为大胆,引得周围许多人微微放慢了脚步,准备看一出好戏。 姜月见看了看这位姑娘,又看了看孟炔,本以为孟炔总该说些“在下愚笨至极,实在配不上姑娘”之类的话。再不然就是他跟这位姑娘看对眼了,当即手挽手走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孟炔是如此直白的人。 只见孟炔薄唇轻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然后眼睛还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引得这位姑娘憋红了脸,将姜月见看了又看,然后捂着脸,在其他姑娘的搀扶下远去。 “你还给我引战……”姜月见轻声说道。 孟炔“嗯?”了一声,一低头,就看见姜月见愣在了原地。他以为她是生气了,正琢磨着怎么说,结果就看见她回过神来看着他。 “你说,这些姑娘像不像被婴孩入体过的样子?” 孟炔摇了摇头:“她们若是被婴孩入体了,绝不会如今还这样面色红润地上街。” 婴孩入体后,就算把婴孩弄出来了,身体里的阴气也绝对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因为若要去除阴气,除了阴阳调和之术,便是另一个人愿意一命换一命,吸阴入体。 姑娘们把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怎么可能跟另一个人行阴阳调和之术?这个人还有可能是和尚,或者江湖术士。更不会有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一命换一命,即使有愿意的,总不能全城女子都遇到了这么个人吧。 抛开这些不说,唯一会收婴孩之术的大师父说过,姜月见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见。所以不存在其他女子被婴孩入过体的情况。 姜月见皱了皱眉,又将周边经过的姑娘娘子都看了个遍,街上的女子绝对不少。 “所以说,为什么我一直被婴孩追着跑,但是其他的女子都没事?” 第三十八章 寻人 - 浮妖录 - 团茶 “我们先回客栈,找到兰子尤和赫连珅了再说。”姜月见收回视线,跟着人群缓步移动着。 “跟我来。”孟炔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挤出人群,拐进了一个小道,“这里人少,虽说路是要绕一些,但是总比被困在人群里走得快。”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你来过?”姜月见一边跟着他,一边问道。 孟炔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是路几乎都是这样设计的吧,我应该是猜的。” 对于孟炔说的这个“应该”,姜月见也没有深问,因为他失去了一年的记忆,所以加个应该,是对于他来说是最严谨的回答了。 这条路确实是绕了一些,但是比起拥挤的大路来说,还是好太多了。 白天的客栈人来人往,跟昨晚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们一人去一边吧,节省时间。”姜月见上了楼,想了想,转过头对着孟炔说道。 因为当时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里面就只剩下这四间“各在一方”的房间了,所以除了姜月见和孟炔的房间隔得远之外,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房间也隔得很远。 姜月见找到兰子尤的房间后,敲了敲门,听门里面没有回应,她遂喊道:“小葫芦,你在干嘛?” 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回应。 她把头贴在门上,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结果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个趔趄。 “姑娘,你朋友今早出门了,还没回来。” “啊?出门了?他有跟你说他去了哪吗?” 小二摇了摇头:“没有说。”说完就下了楼。 孟炔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说道:“赫连珅也出门了。” 姜月见皱了皱眉:“不应该啊,现在是白天,婴孩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孟炔问道:“你的通信符还在不在?” “对,通信符。”说着,姜月见低下头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张小巧别致的符纸。 她将通信符捏了捏,等了半晌没有反应,于是又捏了捏,结果还是没反应。 她一语不发地抬起头,对着孟炔摇了摇头。 孟炔对着她轻轻笑了笑:“没事,走吧,我们先出去。” 姜月见边走边嘀咕着:“他们的房门是关得好好的,应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所以自发跟出去的。” 她正常走着,结果撞到了一个东西,遂抬起头来看了看,竟看见眼前的是孟炔的手掌。 他摊开手掌抵在面前的柱子前,表情有些无奈:“姜姑娘,看路。” 她抿了抿唇,抱歉道:“对不起,有些出神。” 孟炔叹了叹气:“你不光要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们。他们不是无能之辈,甚至还是各自门派的佼佼者,他们不可能会应对不过来。” “对,他们有这个能力。”姜月见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 孟炔干脆不再往前走,而是抱着手站在她面前:“从现在开始,你要试着忘记你鼻子可以闻到妖味这件事。没有开始,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姜月见不语,而是抬着头,睁着灵润的眸子看着他。 孟炔眼中神色柔了柔:“你信我,好吗?” 说罢,他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嘴角弯了弯:“用搜妖阵。” “搜妖阵?可是我之前用过啊,这里的磁场是混乱的,搜妖阵会失效。” “既然有磁场,就一定有能顺应磁场的法子,现在这个法子,我找到了。” 姜月见愣了愣,急忙从身后拔出碧波剑,刚把剑拔到一半,她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道:“可是若果真是婴孩的话,那就是鬼,搜妖阵搜不到鬼。” 孟炔高深莫测道:“谁说是鬼?” “不是鬼的话,你怎么给它们超度的?” “今天来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就是妖。” 姜月见先是面露疑色,随后又笑了笑,握着碧波剑便在地上画起了搜妖阵。 晚上来找她的都是孤魂野鬼,但是白天能出来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确实只能是妖,因为这些孤魂野鬼见不了天日,天一亮,孤魂野鬼都会退散。 孟炔见搜妖阵将成,便两手背在身后,飞身站上屋顶,然后伸出两只手比划着,他刚把手收回来,便看见姜月见把剑收了起来。 “你比划什么呢?”姜月见看着孟炔跳下来,稳稳落在地面后,才问道。 “把磁场捋顺。”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搜妖阵,“找到了,走吧。” 姜月见闻言,也看向搜妖阵,发现那团光正浮在阵上,躁动不安。 她手一挥,把那团光握在手中:“走。” 这个城不许捉妖人入内,所以在城边弄了个阵来控制捉妖人的法器,使得捉妖人不能驱使法器飞行。就算孟炔可以在这个法阵内御剑飞行,也因为要低调行事,所以不能御剑。最终结果就是,姜月见和孟炔要找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话,就只能走着去。 捉妖人不光需要卓越的捉妖之术和深厚的功力,还得需要超乎常人的体力。所以就算是跑着去,对于她和孟炔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肯定是要慢很多。 搜妖阵的光团把她们引到一个林子外便消失了,姜月见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将皱着的眉舒展开来:“孟少侠,这个林子很大,我们可能还要找一会儿了。” 孟炔知道,她在尝试说服自己忘掉鼻子失灵这件事。以前她是靠鼻子来探知周围是否危险的,现在她的鼻子失灵了,就有如人失去了眼睛一样,她需要自己说服自己,她需要时间。 林子在大树的荫庇下显得阴气森森,冬日里好不容易爬出的太阳,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 林子里面很安静,只有姜月见和孟炔踩断路上的树枝的声音回荡开来。 “小心。”孟炔伸出手,把姜月见往前扑的身体给捞了回来。 姜月见扶着孟炔的手臂站稳后,低头看了看,看见一根藤蔓埋在枯叶堆里,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姜月见理了理衣服,对着孟炔说道:“谢谢。”然后特意把腿抬得高一些,免得又被藤蔓绊倒。 “这样走下去,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们了。孟少侠,你做好准备,我要叫他们了。”姜月见把背在背上的碧波剑取了下来,手将剑柄捏了捏,找了个最合适的捏法。 孟炔点了点头,也将暮陨剑放了下来,握在手中。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小葫芦,赫连……” 声音在林子里无限回荡,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 “你……你们回一声,我跟孟少侠在一起。”言外之意就是,我跟“大保障”在一起,你们不要怕。 结果,回声消失后,还是没有人回应他们。 姜月见侧头看了看孟炔:“他们要么是不在这里,要么是死了或者晕了。” 孟炔摇了摇头:“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 姜月见当然希望兰子尤和赫连珅其实是出门玩耍了,或许他们现在正在街道上磕着瓜子,看着美女。就算他们流连妓院,也比现在这种未知情况好。 姜月见想了第三种可能:“对,也许是这个林子太大了,他们没听见,我们再往里走一些吧。” 林子里有风灌进来,缠着四周高大的树,发出“呜呜”的声音。 冬风总是刺骨的,打在脸上,刮得脸生疼。 姜月见缩了缩脖子,还没等捂暖和,就感觉脖子越来越冷了,竟比缩起来之前还要冷。 她又伸长了脖子,干脆把脖子露出来,看看还会不会更冷。结果,事实证明,原本的冷再掺和上刺骨的冬风,让她的脖子更冷了, 她打了个冷战,将两只手从大氅中露了出来,然后快速地搓了搓手。感觉手暖和了一些后,她抬起手捂住了脖子,结果,两只手刚碰到脖子,她就僵在了原地。 姜月见觉得自己没感觉错,她的手指摸到的东西,像是两只手,两只很小的手。 不由得多想,她干脆抓住那两只手,从后往前一甩,就感觉到把一个很小的东西甩了起来。接着,她看见一个双眼黑洞洞的,嘴咧到耳朵根的婴孩,正跟她脸对脸,仿佛还在笑。 她手一紧,把手中的婴孩往外面一甩,直接将它甩了出去。 孟炔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正看见一个长得极其恐怖的婴孩朝他扑来。他手快速将暮陨剑拔了出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婴孩砍了一剑,婴孩瞬间裂成两半,然后化为了飞烟。 姜月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走过去,看了看地上正在消散的婴孩,又抬起头来看着孟炔:“对不起,我把它甩到你那里去了。” 孟炔笑了笑:“它长得确实可怖了些,女孩子都会害怕。” 姜月见听了这话,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孟炔继续往里走。 “我们又走了这么久,我再喊一遍试试。”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铆足了劲,大喊了一声,“小葫芦,赫连……” 话音还没落,一双手伸了出来,将姜月见和孟炔都扯进了土洞里。 第三十九章 压寨夫人 - 浮妖录 - 团茶 摔下土洞的时候,姜月见是仰面摔下去的,落到底的时候,刚好压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 “快点起来,你好重啊。”身下传来兰子尤的哀嚎声。 姜月见往旁边一翻,正好看见兰子尤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姜月见蹲在他身边,将他看了看,说道:“过分了吧,我还能把你压得起不来身?” 兰子尤扶腰,慢慢撑了起来:“我现在是伤上加上了,你说我还能不能爬起来?”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姜月见扶了扶他,随后直接开门见山了。 兰子尤撑着孟炔,就差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我们这不是着了它的道吗……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不对……” 姜月见找了个大石头,拍了拍石头上的湿泥,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那你说说,你和赫连珅是怎么湿鞋的。” “就是……哎呀,也没什么,不过是凑了下热闹。” “快说,支支吾吾的干什么?” 兰子尤看了看姜月见,又看了看孟炔,随后叹了口气:“就是早晨起来,我和赫连珅看见客栈楼下有戏班子路过,听说这个戏班子是专门给王宫贵胄唱戏的,轻易见不着。再加上我们想着,你身边有孟哥在,你比我们更安全,所以就去凑了个热闹。” “然后呢?怎么个凑热闹法,把你们凑到这里来了?” “我们不是到楼下看戏嘛,然后就看见一个阴气森森的东西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飘过,这么大胆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忍?所以就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说到这里,赫连呢,他怎么不在这里?”姜月见撑着剑,将土洞都看了看,没发现还有人影。 兰子尤面露愁容:“我逃出来就是为了这事的,我们两个被引到这里来之后,就被一个东西给砸晕了,醒来时就发现我被绑在了一个洞里。然后……”他咽了咽口水,“有个小鬼过来,它告诉我,它要带我去洗澡,洗干净了,晚上好行礼。” “行什么礼?” “小鬼说,我和赫连珅现在是它家大人的压寨夫人,洗干净了,晚上喝了喜酒,就可以侍奉它家大人了。” 孟炔身体明显颤了颤,差点把挂在他身上的兰子尤给抖下来。 “你和赫连珅?压寨夫人?”姜月见被口水呛了呛,“这个妖怪到底是什么怪癖?”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我就趁着小鬼给我松绑后,把它杀了,然后跑了出来,想着把你们找到了,把赫连珅救出来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你和赫连没被关在一起?” “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兰子尤:“你不是说你伤上加伤吗?你伤哪了?” “说到这里我就生气,把我绑了也就绑了,竟然趁我晕倒之际,把我打了一顿,现在我浑身都疼。” “既然你被打了,那赫连肯定也被打了,也不知道他逃出来了没有,别到时候真被当成压寨夫人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耽误太多时间了。要是赫连珅真的当了压寨夫人,他肯定活不下去了。”兰子尤龇牙咧嘴地爬出了土洞,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姜月见和孟炔,“你们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吧?”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遇到了,遇到一个长相恐怖的婴孩。” “对,就是这个,洞里的都是这个东西,看着是鬼,实则已经成精了,变成了妖,它没追来?” “你怕它?” “我怕它?”兰子尤哼哼了两声,“这种东西爱搞偷袭,没准一不小心就把我们都敲晕了。不玩儿阴的,它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姜月见挑了挑眉:“知道了,走吧。” 妖怪的洞穴在林子深处,不仔细找,还真不容易找到。 还没走进洞穴,几人就被一股妖气扑得差点窒息。 姜月见伸出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里的妖气真浓,都不用我的鼻子恢复,我的脸都能感觉到这股妖气。” 兰子尤扯了扯姜月见的衣袖:“小心一点,这个洞里都是成精的小鬼,难缠得很,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别到时候我们都被捉了去。” 进洞后,首先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路,几人穿过这条路后,又看见了好几条路。 “我刚才就是从这条路出来的,赫连珅应该不在这里。”兰子尤指了指面前的一条路。 “还剩三条路,我们一人去一边吧。”姜月见提议道。 兰子尤斩钉截铁道:“不行,一起行动,不要分开,要不然等下我们一定聚不齐。” “小葫芦,你小心过头了。” “不,这次一定要听我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孟炔对着姜月见点了点头:“一起吧。” 姜月见拢紧了衣服,将几条路都看了看,然后说道:“好。” 分叉路往里走,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光亮。 里面游荡着好几个小鬼,听到动静后,它们随即朝他们扑了过来。姜月见摸出一堆符,朝冲过来的小鬼的额心处各贴了一张,然后拔出剑,一个个捅了过去。 第一波小鬼刚被杀尽,又冲出了第二波。 果然是小鬼难缠。 “孟少侠。”姜月见低声喊了孟炔一声,随后往后退了半步。 “知道了。”孟炔点了点头,让暮陨剑出鞘,随后挡在了姜月见身前。 兰子尤将他俩看了看,然后凑到姜月见身边,低声问道:“干嘛?你们打什么哑谜?” 姜月见给兰子尤递了个眼色,随后轻声说:“你身上有伤,先退到一边吧。” 兰子尤听了,觉得身子难受得紧,便也乐得轻松,退到了一边,抱着手靠在石壁上,乐呵呵地看着姜月见和孟炔。 姜月见把剑插进石头质地的地里,然后伸出两只手,捏了几个手印,碧绿色的光晕慢慢从剑尖扩散开来,现在就等剑阵蓄力完成。 孟炔扬起剑,手腕灵活地转动着,不多时便把面前的小鬼打倒了一地。只是小鬼难缠,倒地不久,又张牙舞爪地爬了起来,继续朝他们扑过来。 这些小妖若是要一个一个地打得灰飞烟灭,估计得把两只手给累断,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一网打尽。 “丝雨阵。”剑阵已成,之前打丹犀牛的时候,姜月见就是准备用丝雨阵反击的,结果被丹犀牛给打断了,这一次,她有足够的蓄力时间,这个阵,对付打算以量取胜的小妖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话音刚落,洞顶盘踞的碧绿色光芒瞬间化作丝丝细雨,直直朝小妖砸了下来。细雨如万箭,将前仆后继的小妖都贯穿固定在了地面,随后碧绿色的雨箭在小妖体内炸开,小妖即刻灰飞烟灭。 数不尽的小妖死在丝雨阵中。隔了一阵,见没有小妖的身影后,姜月见把剑从地面拔了出来,剑阵立马消失了。 “赫连不在这里,光这一个地方就这么多小鬼了,另外两个地方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姜月见边把剑放进剑鞘里,边说道。 “快走快走,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万一大妖怪得手了,赫连珅一辈子都毁了。”兰子尤火急火燎地出了洞口,一路小跑出了这条道。 看得出来,妖怪抓他当压寨夫人这件事,给他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三人把剩下两个洞穴都找了一遍,结果除了遇到无数的小鬼外,就没见到一个人。 “人应该已经被转移了,兰子尤打出来的时候惊扰了它。”孟炔说道,“我们得重新打算了。” “我们先回去,既然现在他被关到其他地方了,那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姜月见看了看天色,“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回城。” 这座城里的姑娘特别爱上街,所以街上总是能看见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娘子在闲逛。 “小葫芦,喏,你就去那里吧。”姜月见把手中写着“无偿摸骨算命,只算女子”的牌子塞进了兰子尤的手里,又把他往前推了推, 兰子尤万分不情愿:“你又弄什么幺蛾子?为什么要我假扮算命的啊?多难为情啊。” “因为你貌美,好看,够诱惑。”姜月见朝他眨了眨眼。 兰子尤听了这话后,挑了挑眉:“我比孟哥还诱惑?” 姜月见一时语塞,回过神来,就看见兰子尤拉着孟炔,俩人并肩蹲在了路边。 路过的姑娘、娘子,皆驻足盯着蹲在路边的孟炔和兰子尤。 姑娘还是单身,所以比起一同驻足的娘子来说,要大胆奔放很多。 几个姑娘蹲在他俩面前,语气轻挑:“不知两位小郎君,这摸骨算命是不是要拉手啊?” 孟炔蹲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兰子尤,表示自己是哑巴,兰子尤才是主事的。 其中一个姑娘说道:“小郎君,我要你给我摸骨,你摸不摸?”说罢,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凑到了孟炔面前。 孟炔盯着眼前这只手,皱了皱眉,接着,就看见一只润白的手将眼前这个姑娘的手接了过去。 “姑娘有所不知,他俩就是两个门面,摸骨这事,还得我来。”姜月见对着姑娘笑了笑,然后认真地摸着她的手,一边摸还一边夸道:“姑娘的手真是好啊,是有福之人,将来定当高嫁。姑娘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姜月见这边才把姑娘哄得呵呵笑,一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姑娘拉着兰子尤的手,拼了命要往他身上靠。 这一看,兰子尤脸色已然煞白。 第四十章 转阴为阳 - 浮妖录 - 团茶 “来来来,我来,我来。”姜月见凑了过去,拿起拼命箍住兰子尤的那只手,然后认真摸了摸。 那个姑娘皱着眉,一脸不快地看着姜月见,然后催促道:“好了没有?” 姜月见笑着抬起头:“姑娘是顶好的命,财运极旺。” 姑娘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又准备把手搭在兰子尤身上。 姜月见过去将她拦了拦:“但是,你不能跟他这种长相的男子有纠葛。”说罢,她指了指蹲在一旁的兰子尤。 “为什么?”姑娘一脸疑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天机不可泄露,姑娘若要想财源滚滚,那便离这种长相的男子远些。” 姑娘听后,沉思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收摊。”姜月见起身,将放在旁边的“摸骨算命”的牌子拿起来后,低头看了看手掌。 “你出卖我和孟哥的色相,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兰子尤一脸心有余悸。 姜月见把手指搭在一起,捻了捻:“你们没白出卖色相,这些姑娘都不是女子。” “啊?”兰子尤的视线追着刚才的姑娘看去,“瞧着也不像男人啊。” “不是说她们是男人,而是说她们身上没有女气。” 这一说,把兰子尤更说懵了,他上下打量了姜月见一番:“所以说,女气是什么?” 姜月见被兰子尤注视得不大舒服,瞬间明白兰子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眉头一拧:“你想歪了,我问你,女人和男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身体构造?” “这算一点,但是不是最大的差距。” 兰子尤思考了许久,面色愈发疑惑。 “是阴阳之气。”孟炔理了理衣服,走到他俩身边。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阴阳之气。人们不是常把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称作女里女气的吗?这个女气正好跟男气相对,所以正是阴阳之气。鬼就是靠这个来区分人的性别的。所以那些婴孩才没有去找这些女子,因为她们在婴孩眼里根本就不是女人。”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还没成精的婴孩,也就是婴孩鬼来找你了?”兰子尤焦急地把姜月见又看了看,“它们把你怎么样了?” 姜月见摆了摆手:“都过去了,这些之后再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女子身上没有阴气?” 兰子尤说道:“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城外的法阵搞的鬼啊。” “一个法阵,既可以扰乱捉妖人的法器,又可以将城中的女子转阴为阳。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法阵存在吗?如果真是这个法阵的杰作,那这个法阵又是谁布下的?为什么要布下?” 兰子尤大手一挥:“谁知道啊,我才不感兴趣,把赫连珅救出来我们就走,一刻都不要停留。” “我们先去吃顿饭吧。”孟炔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又看了看姜月见。 兰子尤微怒:“孟哥,你不能这样啊。赫连珅还下落不明,我哪有心情吃饭啊?你现在真能吃得下吗?” 孟炔朝他笑了笑:“吃了饭,才能找到赫连珅。” “嗯?此话怎讲?” “先走吧。”孟炔没有回答他,直接穿过人群,直奔酒楼。 兰子尤不安地坐在孟炔旁边,两条腿抖个不停,一看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孟炔拍了拍他的腿:“安心便好,不要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急。” 姜月见倒了杯茶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然后轻声问道:“纯吃饭?” 孟炔轻轻扬了扬眉毛,示意姜月见和兰子尤看过去。 他们跟着孟炔的眼神看过去,看见就在他们后面那一桌,坐了许多女子。 孟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姜月见的碗里:“既然这个城里死婴孩是常事,那怀孕的女子肯定会格外小心。” 兰子尤转过头来,两只手交叠着撑在桌子上,凑近孟炔一些,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后面那一桌女子,可能有怀孕的?” 孟炔摇了摇头:“捉妖捉鬼不分家,你仔细看看,那些女子腰间挂了什么。” 兰子尤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盯着她们的腰间看了看,在她们盖在腰间的衣摆缝隙间,看见了阴阳八卦镜,还有一柄拂尘。 “她们是女道士?” “对,女道士又称坤道,乾为天,坤为地。她们是保胎来了。” “坤道跟保胎有什么关系?” “俗话说,人要顶天立地,但是你一个还没出生的婴孩,可能顶天立地吗?都还没落地,哪来的顶天?所以说,这个时候就需要坤道来帮婴孩立地。”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来保胎的?” “猜的。” 兰子尤眉头皱成了山:“猜的?”随后,他又想了想,“不过,你找怀孕的女子做什么?这跟救赫连珅有关系吗?” “这个城里为什么会这么多婴孩鬼?婴孩还没出生就死了,这个也是常有的,但是数量如此多的婴孩鬼,这个说得过去吗?这两天我们经历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些婴孩都是躲在背后的妖怪杀的。而一个城里不可能容得下两个大妖怪,所以绑架赫连珅的妖怪一定就是杀婴孩的妖怪。”孟炔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既然这个妖怪要不断地杀婴孩,就说明它杀婴孩肯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既然为了达到目的,那它就肯定会继续杀婴孩。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盯着怀孕的女子,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妖怪,找到妖怪了,也就能找到赫连珅了。”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就算你是猜的,这个猜测也是有极大可能是真的。” 孟炔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后,又说道:“这些坤道舍弃道袍的打扮,显然也是为了不太显眼,不显眼才好办事,可见请她们来的人家是极其谨慎的。所以,我的猜测一定是对的。” 姜月见边听孟炔的分析,边塞了几口菜进嘴里,许久没吃东西,现在有了油水进肚,浑身都要舒服了很多。 她一边吃一边给孟炔和兰子尤都夹了菜:“快吃,都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下好办事。” 兰子尤颇为嫌弃她:“月见,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阴柔一点啊?才说的女子应该有女气,你浑身都是男子气概。” 姜月见被噎住了,急急捞起茶杯灌了下去,然后抽出方巾,斯文地擦了擦嘴:“现在不是女气的时候,我们要面对什么妖怪还未可知,女气能帮我打败妖怪吗?” 兰子尤叹了叹气:“是的,你很勇猛,很棒。”说完,便自顾自端起碗吃了起来。 孟炔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然后夹了筷牛肉放进了嘴里,边吃边观察着后桌坤道的动静。 后桌传来颇为凌乱的脚步声,孟炔将筷子放下,轻轻颔首,随后跟着坤道们出了酒楼。 路上人很多,人群把坤道淹没了,兰子尤怎么垫脚都看不到她们的踪迹,遂急得想要强行扒开人群追上去。 孟炔将他拦了拦:“不要着急,我留了符纸跟着她们。我们就像平日里走路那样就行了,不要太引人注目。你跟赫连珅之所以被抓走,就是因为我们太高调了,暴露了身份。” 兰子尤悄悄朝孟炔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轻声说道:“孟哥就是心思细腻。” 出了主道,人少了很多。 孟炔伸出右手,捏了个手印,随后抬头看了看,指着前面的分叉路:“左转。” 转过墙角,便看见一个宅邸。宅邸看起来很不错,这家是有钱人。 孟炔总觉得这个宅邸看起来有些奇怪,等走进了一看,才发现这个宅邸门上写着“柳宅”。 他们刚进城在客栈吃饭遇到彪形大汉的那一天,孟炔随口说了句有钱人家的圣物被偷了,彪形大汉便脱口而出了柳家。 不论这柳家的圣物到底有没有被偷,他家有未出生的婴孩死了是事实,要不然也不可能会请圣物。既然之前死了婴孩,现在请坤道来安胎做得更加谨慎也是合理的。 兰子尤指了指另外一边:“我去那边,你们在这边吧。”语毕,他往前跑了几步,右脚一蹬,飞身上了柳宅的屋顶,然后隐住了踪迹。 姜月见和孟炔互看了一眼,俩人一人一边,也飞身上了屋顶,靠在屋檐重叠拐角处,将身形藏了起来。 坤道进了柳宅不久,柳宅内的一众小厮便抬着一张长桌放到了院子中央。随后又陆陆续续搬了很多做道场需要用到的东西摆在桌子上。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后,那些坤道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打头的坤道拿着手中的拂尘挥了挥,又掏出阴阳八卦镜,选了个合适的位置摆放好,才转过身,朝着里屋招了招手。 过了一会儿,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娘子,在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的搀扶下,从里屋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走到了长桌前,生怕步子迈得大一点,会把孩子弄掉一样。 娘子抬起头时,姜月见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看,看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一章 保胎 - 浮妖录 - 团茶 那位娘子竟是一脸的死气,她腹中的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姜月见能看得出来,那些坤道不可能看不出来。至于为什么她们看出来这个孩子保不住了,还要坚持来给柳家保胎,姜月见也不明白。也许是为了钱,或者是为了让柳家娘子安心。 柳家娘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跪在了长桌前面的圆垫上。 坤道见她跪好后,围在她周围,纷纷拿出拂尘,用拂尘在两边甩了甩,然后把拂尘搭在手臂上,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念了起来。 柳家娘子跪在那里,身子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在哭。站在她身边的坤道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哭了,柳家娘子这才擦了擦眼泪,跟着她们低头念着什么。 这场法事做了半日,打头的坤道把拂尘一收,转身进了屋。 柳家娘子由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因为跪得久了,所以难免膝盖疼。她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站着缓了缓才继续往屋里走。 天色变暗了,姜月见正思索着是继续在这里蹲守,还是回客栈,就看见孟炔走到了她这边。 孟炔蹲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然后在她后背点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看后背,才发现孟炔是在给她贴守宫符。 孟炔拿出一张守宫符贴在她额心处,然后又递了张给她:“贴在肚子上。” 姜月见接过守宫符,稍微直了一点身,好把守宫符贴上。 孟炔就这样蹲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没有挪动。如果不是因为他穿得比较单薄,这样看竟像是在帮她挡风。 气氛一时尴尬,姜月见干干说道:“孟少侠,你蹲在这里冷不冷啊?我看你穿得比较少,如果要挡风的话,你可以蹲到我前面来。我穿得厚,我来帮你挡。” 她看不见孟炔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掠过她的耳朵传了过来:“我担心等会儿又有婴孩过来找你,把你后背守住,总要好些。” “哦。”她嘟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她穿得太多了,也不知道靠到孟炔没有。 皎月刚爬上来没多久,几片乌云便凑过来将它盖住了。 姜月见抬头看了看:“莫不是要下雨吧?” 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雨珠子就掉了下来。雨竟越下越大,逐渐有倾盆之势。不多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引出了一阵雷声。 “大冬天的,下暴雨就算了,怎么还连连打雷?真是少见啊。”姜月见侧头过去跟孟炔说话,想着雨声雷声太大了,他可能听不见。 结果,她没估量好自己和孟炔的距离,这一侧头,脑门都差点怼到孟炔嘴上了。 她急忙把头转了过去,突然想起昨天在寺庙里,她熊着胆子,跟孟炔行阴阳调和之术时的窘况。又想起,她竟然还理直气壮地教育孟炔,那只是阴阳调和之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不就显得她其实是个老手了?她在孟炔心里可能已经是个女流氓了。现在事主就蹲在她身后,纵使她万般尴尬,也只能做一下扭曲的面部表情罢了。 “你往里一些,别淋着了。”她从未公然夸赞过孟炔的声音好听,事实就是他的声音真的好听。 暴雨里走出一个身影,仔细一看,这个人竟是那个打头的坤道。 她走路姿势很奇怪,脊背有些弯曲,脖子向前伸展着,脑袋如同吊在脖子顶端一般,左右摇晃着。 她蹲在柳家娘子房间的窗户下,双腿不是完全蹲下的状态,而是保持着半蹲的状态,使得她的脑袋能与窗户平行。她朝里面看了看,随后转过身,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头发流下来,她抬手抹了抹脸,嘴上的笑意一直不减。 雨小了一些,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这声音很脆,像是在嚼硬物一般。 柳家娘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沿着回廊,拐进了一个屋子,然后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 先是柳家娘子问道:“道长,你在吃什么啊?你可以吩咐别人给你做啊。” “哦,没什么,就是吃些脆骨,今日不是有剩下的吗,扔了怪浪费的。” “道长,你可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们,这都是应该的,你……啊……”柳家娘子还没说完话,便痛苦地叫了起来。 她这一叫,柳家上上下下都点了烛火,急冲冲地跑出来寻她。 “娘子要生了,快来人啊!”今日白天扶着柳家娘子的妇人,冲到这间屋子没多时,便又冲出来叫嚷了起来。 柳家的下人们都七手八脚地准备了起来,把柳家娘子抬进屋里没多久,她的叫声就停止了。 “这……这……孩子呢?” “什么?”看着应该是柳家家主的人听到这话后,一把扒开拦在门外的人,冲进了屋里。 “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呢?”柳家家主声音颇为崩溃。 “还是和上次的情况一样,娘子肚子里面没有孩子啊。”稳婆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我柳家专门养来接生的,为什么你连孩子都接不出来?你说,我的孩子到底到哪里去了?”柳家家主声音暴怒,似乎下一刻就要捏住稳婆的脖子。 “家主,家主,你别急,不是我的问题啊,这真的不是我的问题。”稳婆带着哭腔,“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借你十个胆子?我这就杀了你!” 屋里乱成一片,哭声骂声融在一起,一时间竟听不出谁是谁。 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姜月见急忙转过头看了孟炔一眼:“柳家之前是有孩子的。” 孟炔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凝重。 小孩子的哭声刚起,柳家娘子的房门猛地被打开了,柳家家主大步流星地冲到了小孩子哭声传出来的房间,随后屋内传出他焦急的声音:“惠儿,别哭,别哭,好孩子,爹爹给你买糖吃……” 小孩子的哭声迟迟不止,随后响亮的哭声变成了闷闷的哭声,像是在哭的时候被人捂着嘴一样。 哭声响了许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柳家家主突然吼道:“你想死是吗?啊?你不要爹爹和娘了吗?” 小孩子似乎被吓住了,哭声一下就止住了。 方才趴在柳家娘子窗户下的那个坤道,慢悠悠地走到了小孩子的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说道:“柳老爷,娘子很是虚弱,若是没有你的阳气镇住,恐怕大人也要保不住了。”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了,柳家家主看了看眼前的坤道,随后叹了叹气:“道长,我家娘子两次怀孕都是找的你来保胎,怎么回回都是这种情况啊?这孩子明明在肚子里的,怎么到要生下来的时候,肚子里又没有孩子了?” 坤道说道:“哎,柳家娘子跟这两个孩子都没有缘分,孩子知道投错人家了,马上就走了,所以她肚子里才没能留下孩子。” “这简直是荒谬,太荒谬了。就算要走,好歹也留个尸体吧,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坤道点头道:“是是是,我们也是能力欠缺,没能留住孩子,这次的费用就算了吧,我们未留住孩子也不好收这钱啊。” 柳家家主“哼”了一声:“我家是缺这点钱?我只要孩子。”说完,他一甩袖子,便大跨步朝柳家娘子房间走去。 坤道站在原地,笑着目送柳家家主进了柳家娘子的房里后,侧过头看了看方才传出小孩子哭声的房间。然后转身,一溜烟钻进了房里。 “走。” 孟炔站起身,将姜月见扶起来,俩人飞身下了屋顶,急忙跑进了小孩子的房间。 孟炔一脚踹开门,就看见那个坤道正蹲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孩子看。 姜月见冲上前去,右手捏在她肩膀处,想要发力将她拉开。 坤道被她拉得转过身来。眼前这个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坤道?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是个人。 眼前身穿坤道衣服的东西,长着张要猫不猫,要狼不狼的脸,正眯着眼睛对着姜月见笑。 姜月见眉头一拧,两手抓住它的肩膀,想要用力把它摔在地上。结果它“嘿嘿”笑了两声,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姜月见,三瓣唇一张一合吐出了几个字“抓到你了。” 它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姜月见愣了片刻,反手握住背在身后的碧波剑剑柄,结果还来不及把剑拔出来,就看见它一双长着尖锐无比的长指甲的手朝她捅了过来。 姜月见急急后退两步,扯出碧波剑一挡,指甲和剑相撞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把姜月见震得摔在了地上。 孟炔刚把躺在床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见姜月见摔在了地上,他快速拔剑,一剑砍在妖怪的身上。随后几步跑到姜月见身边,用空余的一只手将她扶起来。 姜月见撑起身体,刚把头抬起来,突然睁大了双眼,奋力朝孟炔喊道:“小心!” 孟炔转过头,一剑刺穿了妖怪的身体,然后再次转过头来看姜月见时,却看见她眼里满是恐惧。 “小心!”她再次朝着他喊了小心,然后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老猫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扑过来的瞬间,孟炔感觉到耳边有一股风吹过,他还来不及转头,就看见姜月见一掌朝他怀中的孩子拍了过去。 她这一张是极其用力的,一掌落下,他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侧头一看,一个嘴裂到耳朵根的婴孩,正阴森森地盯着他,长着利齿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朝他咬过来。只是它还来不及咬他,便被姜月见一掌拍断了脖子。 孟炔将怀中的婴孩甩出了门口,转过头一看,方才的大妖怪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同贯穿它身体的暮陨剑也不见了。 姜月见低头看着手掌,随后将右手捏成了一个拳头,才勉强止住了手的颤抖。 她方才太急了,没有控制好力度,伤了婴孩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孟炔覆手过去握住她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眉头紧锁,被孟炔握住的右手依然在颤抖。 “这是什么呀?这么恐怖。”门边传来兰子尤的声音,他抬起脚,一脚将躺在地上的婴孩踹了出去,然后又追过去,在它额头处贴了符纸,念了一串咒语,驱使吞妖宝葫芦将它吞了下去,才又跑回来。 “刚才那些坤道都不是人。”兰子尤有些喘,应该是急急跑过来的,“刚才你们跟着这个坤道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其他的坤道绕到后门准备跑,我刚追过去准备开打,谁知道,她们竟然都倒地断气了。” 孟炔扶着姜月见站了起来:“刚才跟我们交手的坤道才是妖怪,其他的坤道说不定都是障眼法。” 兰子尤叉着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姜月见:“月见,你怎么了?伤着了?” 姜月见捏了捏右手手腕,然后说道:“我没事,我们要快点追上去,这家的孩子肯定是被妖怪带走了。” “你别急,它是带着我的暮陨剑跑的。暮陨剑入妖体,除非是我亲手拔出来的,要不然就只有妖死了才能使剑离体。”说着,孟炔两手合在一起捏了个手印,随后说道,“走吧,找到它了。” 既然现在找到妖怪了,也就等于是他们几个的身份彻底暴露了,所以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所以,孟炔此时完全可以御剑飞行。戏剧性的是,孟炔的剑被妖怪带着跑了。 “孟哥,真是太巧了吧,你的剑为什么这个时候被它带着跑啊?我们跑着去的话,赫连珅到时候可能都已经被吃得渣都不剩了。”兰子尤十分懊恼。 “我的剑被带着跑了,这不是还有一把剑吗?”孟炔看向姜月见,“姜姑娘,借剑一用。” 姜月见有些疑惑地把碧波剑递给了他:“可是我的剑是认主的。”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这个主人同意我使剑。”孟炔依旧看着她。 “啊?那要怎么同意?需要走什么流程?” 孟炔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揽过姜月见的腰,带着她跳上了碧波剑,随后又一把揪住兰子尤的衣领,把他带上了碧波剑。 兰子尤在空中晃荡着,双脚怎么都落不到剑上,他有些崩溃:“你怎么如此区别对待?你可得抓紧我了,我掉下去了你得负责。” 孟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嘴里还不忘回应兰子尤:“好说。” 又回到了白天的那片林子,碧波剑在林子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随后直直落在了林子一处。 兰子尤双脚站稳地面后,用力跺了跺脚,感受到大地带来的踏实感后,他取下背上的大葫芦,将大葫芦挎在身侧,表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姜月见收回碧波剑,看向孟炔:“现在往哪里走?” “就在这里。”孟炔指了指前面的土包,“把这里劈开。” 姜月见盯着眼前的土包仔细看了看,随后拔出碧波剑,念了一串口诀,待剑蓄足力后,用力一挥,一道蓝绿色的剑气朝着土包劈了过去,瞬间便将土包劈开了个洞。 土包被劈开后,扬起的灰飘得几丈高。兰子尤拼命用手在鼻子前面扇着,边扇便咳,咳的间隙说道:“藏得够深啊,不能用搜妖阵的情况下,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它。” 姜月见捂着口鼻,说话声音有些瓮翁的:“用了搜妖阵也找不到它,我们之前用了,这一片林子都是妖气,搜妖阵只能追到林子入口处。所以说赫连被转移位置了,我们只有跟着妖怪过来,才能找到他。” “用出搜妖阵了?”兰子尤看了眼孟炔,随后微微垂头思考了一番,“是你用的搜妖阵?可是之前你和孟哥进寺庙的时候,不是派人来传话,说你受伤了吗?受伤的情况下不是极难使出搜妖阵吗?” 兰子尤又补充道:“哦,是这样的,那个传话小和尚说女魔头鼻子失灵了,所以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受伤了。如果你没受伤,来传话的小和尚不可能说你是女魔头。” 姜月见看了眼孟炔,随后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 灰尘散得差不多了,姜月见将碧波剑收回剑鞘,一行三人便冲进余灰,钻进了洞中。 这个洞只有一条路,不像之前那个洞一样有好几条分叉路,所以也不需要孟炔感应暮陨剑所在的位置,他们沿着路跑过去就能找到妖怪。 眼前出现了光亮。 孟炔放慢了脚步,示意姜月见和兰子尤停下来。 几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光亮尽头,便看见光亮处是一个宽阔的洞穴,洞穴正中间有一张床,床上躺着的是赫连珅。 兰子尤刚准备冲进去,便看见一个长着像猫又像狼的脸的妖怪弓着背,走到了床边。 它低下头凑近赫连珅闻了闻,随后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赫连珅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它将赫连珅左右看了看,随后也张开了嘴,吐出黑红色的舌头来,看这个架势,是准备将舌头直接探入赫连珅的口中,取他最精纯的精气。 兰子尤看见这一幕,面部表情突然变得扭曲,随后捂着嘴,蹲了下来,手扶着洞壁,一个劲地干呕。 兰子尤的干呕声惊动了妖怪,它突然加快口中的动作,眼睛还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姜月见冲了出去,一把将它推开,随后挡在赫连珅身前,举起碧波剑,凝起剑气,没有片刻犹豫,狠狠砍了过去。 孟炔提着脸色苍白的兰子尤进了洞穴,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圆,随后朝妖怪腹中的暮陨剑一指。 暮陨剑突然乍出白光,在妖怪腹中一搅,随后贯穿它的身体,飞到了孟炔手中。 “它叫做老猫,专吃小孩子的,你去把柳家的孩子找出来,我来拖住它。”孟炔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兰子尤,低声叮嘱着。 兰子尤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侧头看了看正趴在床上,手里快速变换着手印,试图唤醒赫连珅的姜月见,随后咽了咽口水,眼风扫过老猫,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行……我这就去。” 这个洞穴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道之外,就只有老猫身后的那条道了。兰子尤偏着头朝老猫跑去,想要尽量避免看见它的脸,结果就在跟它擦身的瞬间,它蹿到了兰子尤的身前。一张猫不猫狼不狼的脸,就这样抵在兰子尤脸前。 兰子尤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又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墙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孟炔从怀中抽出缚妖绳,念了口诀后,缚妖绳冲过去将老猫捆了起来。 他跑过去,一把提起兰子尤,随后在他的几个穴位点了一通:“冷静一点,快去找人。” 兰子尤惊恐地看着孟炔,正准备侧过头去看老猫时,却被孟炔一把将头别了过来。 他咽了咽口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半低着头,转身跑了过去。 兰子尤的身影刚消失在孟炔的视线范围时,老猫挣断了缚着它的那根缚妖绳。 “你要去哪里?”孟炔拿着暮陨剑的手一转,随后将暮陨剑一推。暮陨剑抵在老猫的面门处,逼得老猫停下了步子。 它抬起两只手,犹豫了片刻,突然紧紧握住暮陨剑的剑身,一个转身,便把暮陨剑甩了回来。 孟炔微微皱了皱眉,抬起手一挽,即刻便让暮陨剑换了方向,朝老猫刺了过去。 厉害的捉妖人的法器上都会有宗门长老刻的符文,妖魔鬼怪皆靠近不得。暮陨剑上的符文更是聚天地灵气自然汇聚而成的,不得允许,人都碰不得,更遑论有妖能握住他的法器,将他的法器送回来了。 老猫两只爪子上的指甲瞬间变长,交错相扣,抵在身前,接住了暮陨剑的一击。 姜月见一边侧过头看着孟炔和老猫的对阵,一边快速地换着手印打在赫连珅身上。奇怪的是,无论她用什么手印都唤不醒赫连珅。 孟炔现下的束手束脚都是因为洞穴 里面有姜月见,赫连珅,兰子尤和柳家的那个孩子。若他放开手脚来打,这个洞穴肯定支撑不住。 姜月见想了想,若是她唤不醒赫连珅,便先将他拖出去算了。等她把赫连珅拖出去了,再去帮兰子尤找柳家的孩子,他们都出去了,孟炔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正准备将赫连珅拖起来,就看见兰子尤怀中抱着一人,闭着眼睛冲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替身 - 浮妖录 - 团茶 “小葫芦,快放手!”姜月见正准备起身把兰子尤怀里抱着的孩子扯出来,起身之时,却发现靠在她肩膀处的赫连珅往下滑了滑,所以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兰子尤闭着的一双眼睛不停地颤抖,可见他心里的矛盾有多激烈,是那种既要睁开眼睛,又不想睁开眼睛的矛盾。 最终,他还是选择不睁开眼睛,只是手上有了动作。 他听见姜月见的话后,直接将手一放,转身就往墙壁靠去,两只手摸索着往前走,看起来是极其不想看见老猫的嘴脸。 刚从兰子尤怀中落地的孩子,直接又爬到了他的脚边,正准备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却被孟炔一剑给挑开了。 孟炔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提,提到了洞穴出口,随后轻声说:“你先走。” 兰子尤不明不白的就被提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睁开了一只眼睛,就看见姜月见抱着赫连珅坐在床上,正皱着眉看他。 他眼睛往下一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龇牙咧嘴的婴孩,正以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我刚才不会是抱着那个小鬼过来的吧?” 孟炔刚一剑贯穿老猫的身体,那一剑钉过它的身体,把它钉在了墙上。 他朝着兰子尤“嗯”了一声,又径直走到床边,提起赫连珅的一只胳膊,让赫连珅整个人都搭在他身上,然后对着姜月见说道:“快走。” 兰子尤脸色煞白,看见孟炔架着赫连珅走了过来,他凑上前去搭了把手。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姜月见没跟过来,他们侧头一看,发现她正拿了一堆黄符和一根缚妖绳在老猫身上摆弄着。 “月见,走啊,你干什么啊?”兰子尤急得向她招手。 “你们先走,我去找柳家的孩子。”姜月见刚将老猫捆住,又拿着黄符往它身上贴。 “你……”兰子尤转头就要往回走,结果被孟炔拦了拦。 “我们先出去。”孟炔把赫连珅提了提,对着兰子尤说道。 兰子尤把搭在自己身上的赫连珅的胳膊放了下来:“孟哥,你带赫连珅出去吧,我留在这里帮月见。” “我们先把赫连珅带出去,不要耽误时间,不要打乱她的计划。” 兰子尤又看了眼姜月见,只见她将符都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另外一个入口。 他皱了皱眉,极其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他重新架起赫连珅,朝孟炔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架着赫连珅快步出了洞穴。 刚出了洞穴,兰子尤就有如脱力了一般,带着赫连珅一起摔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孟炔蹲下身看了看兰子尤。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应该是老猫真的激得他极其不适了。 兰子尤坐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拖后腿了,我真的是受不了这些。”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人之常情。”说罢,他将赫连珅背在后背的大镜子取了下来,调整了一下位置,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洞穴 里。 孟炔进入洞穴的时候,发现老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姜月见用缚妖绳和黄符都不能困它多时,可见它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他寻了暮陨剑的位置,随后跟了去,走到通道的一半,发现老猫躺在不远处,身上还插着暮陨剑。 走近一看,它七窍流血,已经断气了。 孟炔刚把暮陨剑从它身体里拔出来,便看见它那原本像猫又像狼的脸瞬间变成了人脸,这张脸就是白天那个坤道的脸。 妖怪死后,不多时,留在体内的妖丹会化为灰烬,妖怪也会随之灰飞烟灭,绝无可能再变成人脸。 孟炔凑近一点将它仔细看了看,还来不及区分眼前的到底是人还是妖,不远处便传出了响动声。 他认真一听,这声音像是姜月见的。于是,他握稳暮陨剑便循声走了过去。 这条通道的尽头又是一个洞穴,他看见姜月见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柳家的孩子了。 他走过去,说道:“走吧。” 姜月见点了点头,低着头,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朝他递了过去。 孟炔顺手将孩子接过,结果还没接稳,腹部竟传来了一阵钝痛感。 他抬眼看去,看见姜月见仍旧低着头,一双手却直直插进了他的腹部。 他往后一退,接着低头仔细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不出意料的,这个孩子还是个婴孩。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快速贴在婴孩的额头处,随后食指中指并拢朝它额心一点,婴孩瞬间灰飞烟灭。 这时,姜月见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面部长着一张像猫又像狼的脸,正眯着绿油油的眼睛,对着他笑。 “姜月见”抬起一双血淋淋的手,伸出舌头舔了舔,还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她张着嘴,幽幽说道:“孟炔,你躲这么远做什么?” 眼前这个人定然不可能是姜月见,这都不用猜。 孟炔抬起暮陨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剑柄处往下滑去,滑至剑尖后,整把剑亮起了白光,剑上的符文亮得刺眼,所有符文飘了起来,以螺旋状环绕着剑刃。 他提着暮陨剑挽了个剑式,所有符文从剑刃上飞出,有如生命般,直直冲向了妖怪,将它紧紧缠了起来。 它突然笑了一声,被符文烫得皮肤滋滋作响,面上竟也没有丝毫痛苦神色。 它的声音很奇怪,沙哑低沉,又带着些粘稠感:“大手笔啊,可是你的符文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伤不到我?” 孟炔凝眸看着它,手中手印一结,符文白光大盛,将它包裹了起来。 白光消散后,眼前已经没了老猫的踪迹。 孟炔一般不会用暮陨剑上的符文,因为这个符文一旦发动,不将目标妖怪弄得灰飞烟灭,势必不会罢休。用此符文杀妖实际上有些惨无人道,妖丹生生被震碎的强烈痛感,对于妖来说,是无异于人的抽筋扒皮的痛的。 但是他被老猫两只手贯穿了腹部,此时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无法集中全部精力应对它,所以,只能用这招了。 腹部一直流血不断,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在怀里摸了摸,结果只摸出了两张符。他将两张符捋了捋,贴在了腹部一前一后的两个窟窿处。因为符纸太少了,没能完全将窟窿贴住,所以他伤口的血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止住。 他皱了皱眉,两只手捏住床单,攒着劲一撕,想要撕出一个布条来,好歹把血止住。可是双臂却不太能用上劲,于是他两只手捏着床单,又用牙咬住床单的另一边,用力撕出了一个布条。 方才一用力,挤压到了伤口,导致他原本就出血过多的伤口又涌出了一股血。 “我来帮你。” 他抬起头,看见姜月见抱着一个孩子,从另一边通道走了过来。 这次的姜月见拥有和姜月见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完全一样。但是有了刚才的经历,他没办法直接相信她。 “柳家孩子找到了?”他问道。 姜月见点了点头,把熟睡中的孩子放在了他身边:“不知道她怎么了,一直叫不醒。” 孟炔侧过头看了看躺在他身边的孩子,然后抬起手,快速在她几个穴位点了点,确定这个孩子是真真实实的人后,他又盯着姜月见看了看。 姜月见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遂问道:“怎么了?” 孟炔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布条递给她:“麻烦了。” 姜月见接过他手中的布条,叹了叹气:“你怎么伤得这么重?那个老猫真的这么强吗?” 孟炔将手抬起,好让姜月见帮他缠布条:“也不是,因为它变幻成你的模样,我一时疏忽了。” 姜月见一双手捏着布条在他腰间捣鼓着,但是捣鼓了半天,也没将他的伤口缠住。 她抬起头来看着孟炔,然后呵呵一笑:“是像我这样吗?” 孟炔低头朝她看去,看见她依然是姜月见的脸,只是一双眼睛竟然发出了绿光。 他两手一撑,随即抱着柳家的孩子站了起来。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姜月见的模样,为什么又突然变成了妖?他绝对不可能看错,她就是真真正正的人。 “姜月见”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随后转了个圈:“好看吗?” 孟炔靠着墙,抬起暮陨剑指着她:“你是谁?” 她转圈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嗯?你认不出这个身体了?” 孟炔眉头紧锁:“你对她做什么了?” 她抿着唇,坐在床上,想了想:“也没做什么啊,也就是征用了一下她的身体。你不要这么凶嘛。” 孟炔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发现伤口有恶化之势,一阵暖流从腹部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他忽然觉得有些站不住,用暮陨剑撑在地面,又抬起头来盯着她。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就是给你的伤口放了点妖气而已,你又不会马上死。” 放了妖气?如果是直接给他的伤口放了妖气,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她貌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又笑了笑:“你也不用想了,你想不明白的。只有低等的妖才会让你们捉妖人感受到妖气,我的妖气我不想让你感受到,你就绝对不可能感受到的。”她抬眼看了看孟炔,“哎呀,不要这么有挫败感嘛,你不过就是最弱小的凡人而已,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不错了。” 孟炔靠在墙上,柳家的孩子从他手中掉落,又被他急急接住了。 他缓缓滑落,整个人坐在地面,腹部流出的血逐渐变成黑色。 突然,“哐当”一声,他手中的暮陨剑滑下,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四章 命悬一线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一只手紧紧抱着柳家的孩子,一只手捂着伤口,暮陨剑就掉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 “姜月见”坐在床上,两手撑着床沿,兴趣盎然地看着孟炔。 见他头始终垂着,“姜月见”突然开口说道:“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多没意思啊。” 过了半晌,见他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姜月见”两条腿一荡,整个人下了床,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围在他身边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她嘟囔道:“人就是脆弱,我还没活动手脚,就这么死了,太没意思了。” 说完,她两只手放下来,垂在身侧,思考了一下,蹲下身,近距离看着孟炔。 他的头一直垂着,导致“姜月见”看不见他的脸,于是“姜月见”撇了撇嘴,抬起一只手,粗暴地捏起他的下巴:“脸不错,可以征用,但是用男人的身份好像不太方便。” 孟炔两只眼睛一直紧闭着,空下来的那只手以极快的速度捏了个手印,精准地打在了“姜月见”的眉心处。 “姜月见”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随后盯着孟炔看了看,最后明白过来了,遂笑了起来:“原来你在等这个啊,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你怎么把我从我的身体里面打出来?” 孟炔撑着坐正了些,“你不过就是附身而已,最低等的妖术罢了。怎么还敢妄想这是你的身体?” “姜月见”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不怪你不怪你,你没见识过也很正常。”说完,她弯下腰靠近了他,“这个身体啊,现在就是我的。” 孟炔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不是觉得人最弱小吗?怎么,现在竟然还想做人了?” “姜月见”憋笑憋得眉头一颤:“什么啊?谁说我要做人了?人的肉体就是我的替身罢了,替身懂吗?代替主人做事的东西。”说完,她指了指自己,“我,你们的主人。” 孟炔眉眼一片淡然神色:“所以,你就是以这种手段瞒天过海的?” “姜月见”侧过头看了看他,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对他很感兴趣。她蹲在孟炔身边,两只手缩在膝盖上,“你怎么知道我要瞒天过海的?你很聪明嘛。” 孟炔嘴角弯了弯:“你一边杀人,一边要和尚给你香火供奉,两相抵消,无论如何都是无用功。你让人当你的替身,帮你杀人,这样一来,所有的因果业债都落不到你身上了,而那些好的东西自然也只会落在你的身上。因为,人不可能再从人身上得到精气,这些精气最终只会落到你头上。” “姜月见”拍了拍手:“对,没错。继续说啊,你还猜到什么?” 孟炔把怀中柳家的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又不经意间往前坐了坐,故意把柳家孩子的身体给挡住了。 “我还知道,想要把你从她身体里震出来很简单,只要把你的本体找到,然后毁掉便行了。” “哦?那你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我的本体?” 孟炔摇了摇头:“我如今伤重,分身乏术,自然是无法找到你的本体。” “你真的很有意思,自己给自己找了条活路,又亲手把它给否决了。”“姜月见”站了起来,“我也乏了,就用这个替身先把你给杀了,再去对付外面那两个。” “但是……我完全不需要找到你的本体啊。” “嗯?”“姜月见”听了孟炔这话,疑惑地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孟炔冷着脸站在她身后,两只手捏了个手印,随后右手在眉心处一抚,随即朝她拍了过来。 “你疯了!”她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朝孟炔拍了去。 孟炔一旋身,堪堪避开了她这一击。 若是不能寻到老猫的本体,那便只能用生命之火将它生生扯出来,而眉心处的生命之火又最精纯,是真正的燃烧生命,有些玉石俱焚意味的杀招。 “姜月见”两只手一捏,十个手指头指尖的皮肤被戳破,露出了尖锐的指甲,随后扬起两只手直直朝孟炔挠去。 孟炔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躲过了她的指甲。 “姜月见”突然停了下来,两步爬上墙壁,挂在了屋顶上,“有意思,你自己都快死了,还不动手。”随后她指了指自己,“你担心她?” 孟炔仰着头看她,并不言语。 她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重伤的情况下还想把这个女人保下来?”随后,她敛了笑意,“所以说啊,你注定只能是弱者,强者绝对不可能有软肋。” 孟炔轻笑了一声:“有些东西你永远都不会弄明白的。” “是吗?要不要验证一下你自己是弱者?”她突然妖冶一笑,“我杀了她,想要救她,你就自杀,怎么样?” 孟炔故作思考,随后,他笑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那你现在自杀吧。” “我先杀了你。” “姜月见”皱了皱眉,还没明白孟炔这话的意思,突然洞顶一股冲击力把她打了下来。 身体突然下坠,她拼命想要保持身体平衡,结果两只手在空中挥了挥,才发现手指的指甲都被烧融了。 她看着自己融化的指甲,暴怒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孟炔身体一跃,抬起右手精准地拍在了她的天灵盖上。似有若无的白光自她的天灵盖传遍她的全身,白光过后,姜月见眼睛一闭,摔了下来。 孟炔抬起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接住她身体的一瞬间,他眉头一皱,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腹部的伤口不断传来痛感,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他抬头看了看洞顶,发现那缕光还在,随后松了一口气,抬手捋了捋姜月见额前的乱发。 他觉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才微微睁开了眼,正看见姜月见的眉头皱了皱,极其艰难般,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孟炔轻声道:“醒了。” 姜月见貌似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结果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又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 “老猫呢?” 孟炔轻轻眨了下眼睛,声音有些缥缈:“我们回去吧。” 姜月见的视线从孟炔苍白的脸往下移了移,看见他腹部正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她扑了过去,两只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结果却弄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坚持住,坚持住……”姜月见抖了一下,随后在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中摸索了起来,摸出几张符后,她快速地把符贴在了孟炔的伤口上。 孟炔抬起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你别急,我没事。” “止不住……怎么一点都止不住?”姜月见看着被血浸透的黄符,随后拉起孟炔的两只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孟炔,你再忍一忍,我带你出去。” 她背着孟炔刚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眼风又瞟到了躺在一边的柳家的孩子。她突然有些崩溃,看着柳家的孩子,又握紧了孟炔的手臂,她要如何才能一次性把两个人都带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身,以防孟炔滑下去,可是伸出的手,如何都碰不到躺在地上的柳家的孩子。 背上的孟炔突然无力地趴在了她的背上,他肯定是晕过去了。看着他的出血量,即使受的伤不致命,最终也会血流干而亡。 她不知道他撑了多久,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好,很不好。 她嘴里喃喃念了口诀,可是掉在一旁的碧波剑没有丝毫动静。她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磁场里驱使碧波剑帮她带一个人出去。 “小葫芦……小葫芦,你在哪里?”她渐渐有了哭腔,呜咽了一会儿,干脆直接崩溃大喊了起来,“兰子尤,你到底去哪里了?” 洞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姜月见抬起头看去,看见兰子尤一脸着急地跑了进来。 兰子尤看见姜月见衣衫染了不少血,两只手也一片通红,“怎么了,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孟炔,孟炔……”她有些语无伦次,只有不断地重复孟炔的名字 兰子尤急急从她背上将孟炔接了过来,然后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走,我们出去。” 姜月见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蹲下身把躺在地上的柳家的孩子抱了起来,又捡起掉在一边的碧波剑和暮陨剑,随后跟着兰子尤出了洞穴。 洞外,幽幽的月光洒下来,正汇聚在放在地上的乾坤镜上,朝着洞顶照射过去。 赫连珅正躺在镜子汇聚月光形成的光圈里。 刚才的白光便是赫连珅的杀招,孟炔将赫连珅的乾坤镜摆好位置,月亮出来,这招借乾坤便成了,只是效果没赫连珅本人施展的好。 兰子尤背着孟炔跑过去,大声喊了赫连珅几声,发现他没反应,竟直接朝他屁股踹了一脚,惊得藏在他衣领里的小妖怪小镜窜出来想要咬兰子尤。 赫连珅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时,发现姜月见,孟炔和兰子尤皆一身血。 他突然清醒过来,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别问了,收拾好你的大镜子,赶快走,孟哥撑不了多久了。” 赫连珅急忙拿起大镜子,边追着兰子尤和姜月见,边把镜子系在身上。系好后,他跑到姜月见身边,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怀中抱着的柳家的孩子,“我来抱。” 姜月见把怀中的孩子递给赫连珅:“我们去柳家,找他家借马车。” 兰子尤问道:“不直接去医馆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直接去药王谷,找王医仙,只有他才能救孟炔。” 第四十五章 再回药王谷 - 浮妖录 - 团茶 刚才追着老猫过来的时候,贴在她身上的三张守宫符就被风吹掉了,所以才让老猫有机可乘。 这会儿要去柳家借马车,那些婴孩肯定还会来找她,若要顺利去药王谷,她现在就必须得画出守宫符才行。 姜月见在小包里面摸了摸,刚摸了几张黄符出来,一看,竟是守宫符。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守宫符都是孟炔提前准备好的。这几张守宫符在得正好。 她边跑,边把守宫符贴在额头、后背和腹部。老猫的洞穴离柳家还是有些远的。几人不曾降速不曾停歇地跑到柳家时,衣衫皆被汗浸湿了。 柳家宅子里一片混乱,听得出来,他们发现柳家的孩子不见了,都慌了神。 姜月见上前拍门,也顾不上是不是符合礼节了,边拍边催促着他们快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一见到姜月见,便往后一退,边跑边喊:“僵尸……僵尸……” 这个城里面,不仅有老猫,还有僵尸? 姜月见闻言转身看了看,发现兰子尤和赫连珅也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看着孟炔趴在兰子尤背上,面色越来越差,姜月见跨进了柳家的大门,发现柳家的人皆一脸惧色地缩成一团。 “你家的女儿被妖怪掳走了,我们把她带回来了。” 柳家家主听了这话,面色露出了一丝纠结神色,竟缩在角落,半天不起身。 “这……僵尸还会说话?”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姜月见反应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难道你们说的僵尸是我?” 柳家众人点了点头。 姜月见微微皱眉:“有我这么灵活的僵尸吗?我额头上的符不是贴僵尸的,快来把你家女儿接走。” 柳家家主突然站起了身,跑到赫连珅身边,把他的女儿接了过去。 “多谢女侠,多谢两位大侠救了惠儿一命啊。”柳家家主突然有了些哭腔。 姜月见摆了摆手:“劳烦你帮我们准备一辆马车,过几日我们再回来还给你。” 柳家家主看了眼趴在兰子尤背上的孟炔,随后对着小厮招了招手:“不用还不用还,几位大恩大德,柳某无以为报啊,一辆马车算什么。” 小厮很快弄了辆马车来,为了方便孟炔躺着,随后又抬了块板子和棉被架在马车里。 姜月见没心思客套了,她朝柳家家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几位等等,我们你们一起去。”柳家家主也跟着爬上了车,就坐在帘子外面,“城里宵禁了,几位恐怕出不去,我可以带几位出去。” 来到城门口时,马车不出意料地被守门士兵拦住了。柳家家主急忙下了马车,和守门士兵聊了几句,守门士兵看了眼马车,随后打开了城门。 柳家家主转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几位一路平安。” 赫连珅朝柳家家主点了点头,便驱使马车出了城门。 这里离药王谷不是很远,出了城,再走一段路就能御剑飞行了。 姜月见擦了擦孟炔脸上的血迹,随后看向了兰子尤:“上次你从云道子那里顺出来的丹药还有吗?” “有有有。”兰子尤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把葫芦塞取下来,抖了抖,抖出几颗丹药来,“但是孟哥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把丹药咽下去啊。” 姜月见看了看兰子尤手上的丹药:“你来喂他吧。” “我?”兰子尤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喂啊?用嘴?” “你想一想办法。” 兰子尤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孟炔,然后拿起一颗丹药放进了孟炔嘴里,停了半晌,发现丹药果然没被他吃进去。 “他这吃不下去啊,如果要嘴对嘴的话,还是你来吧,起码你是个姑娘,总不会比我这样喂起来尴尬。” “我来。”帘子外面传来了赫连珅的声音。 兰子尤有些吃惊:“你来什么?好生驾车,别出岔子了。” “月见,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看见你爹给昏迷的人喂丹药吗?你试试那个办法。”赫连珅又说道。 姜月见回想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握在孟炔脖子的位置,用了一个特殊的手法,将他脖子捋了捋,丹药就被孟炔吞了下去。 “吃进去了吃进去了。”说着,兰子尤又拿起一颗丹药,准备喂进孟炔嘴里。 姜月见拦了拦:“好了,不用再喂了,吃一颗丹药,把血先止住就行了。” 帘外传来赫连珅的声音:“出了法阵范围了,出来吧。” 兰子尤先让大葫芦飞了出去,然后和姜月见架着孟炔出了马车。 来到药王谷外的时候,天正好亮了。 兰子尤正驱使大葫芦,想要从药王谷上空穿过,直接停到王闵宣家门口,结果刚到谷口就看见提着还昏昏欲睡的小徒弟阿元出谷的王闵宣。 王闵宣年纪大了,睡眠少,每次天一亮,便准会出门上山采药。 “医仙!”兰子尤探出个身子,朝王闵宣挥手。 王闵宣缓缓抬头看了看兰子尤,随后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小聒噪,你怎么又回来了?”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飞得低了些:“孟哥受重伤了,你快上来,先回去帮他疗伤。” “啊?我准徒弟受伤了?”说着,王闵宣由兰子尤扶着爬上了大葫芦,又转身一提,将阿元也提了上来。 孟炔身上盖着棉被,正躺在大葫芦上。 王闵宣坐到他身边,轻轻掀开棉被,入眼的是一片黑红。 “快飞快飞,他坚持不住了。”王闵宣急忙转过身,挠着兰子尤的后脑勺,一脸着急。 “知道了知道了。”兰子尤脑袋偏了偏,避开王闵宣的手,奋力向前飞去。 飞到王闵宣院子门口后,兰子尤把大葫芦落在了地上。 为了防止给孟炔造成二次伤害,兰子尤,赫连珅和王闵宣加上阿元,四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孟炔下了葫芦。 “姜丫头,快去烧水,要快。”王闵宣一边注意着孟炔的情况,一边注意脚下的路,还不忘叫姜月见去烧水。 要烧开一锅水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很是煎熬。 姜月见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的动静,结果自孟炔被抬进房间后,便没了动静。 火再大一些就好了。 她急忙在小包里面翻找,还好还剩了一些火符。她将火符一股脑都扔进了火堆里,火“轰”的一声,蹿了出来。 她来不及后退,导致额前的碎发被烧得卷曲地贴在额上。上次在榷云山单挑冥祸兽时,她额前的头发就被烧过一次,刚长出来一点,结果又被烧了。 兰子尤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了看,看见厨房里火光冲天,便急急跑了过来。 “你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吗?”他提了桶水,把火扑小了些。 姜月见摸了摸额前被烧焦的头发:“我这不是想着火大一点,水能快点开吗。” “行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我来烧水。”兰子尤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一旁的扇子慢悠悠地扇着火。 “哦……好。”姜月见看了看被熏得黑黢黢的手,然后在衣服上擦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快跑到房间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 孟炔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嘴唇惨白。王闵宣则坐在床边,给他腹部的伤口上着药。 赫连珅站在一旁,看见姜月见进来后,他上前擦了擦她脸上被火熏黑的地方:“你怎么烧个水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姜月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炔看,随意抬手擦了擦脸:“怕烧得慢,耽误了。” 结果她这一擦,把脸擦得更黑了。 “师父,我拿来了。”阿元捧着一盆花跑了进来。 “好好好,快拿过来。”王闵宣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伸手过去把花盆里的花摘了下来。 他把花瓣细细捻碎,洒在孟炔伤口上,然后又在他的伤口边施了针。 “快去催催热水。”他把剩下的花蕊捧在手中,对着阿元说道。 阿元听了这话,急急跑了出去。随后又和兰子尤俩人抬了一桶热水进来。 王闵宣用手指在水中搅了搅,然后抬起手在兰子尤和阿元的脑袋上各拍了一掌:“太烫了,加冷水。” 兰子尤还没反应过来,阿元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又抬了一桶冷水进来。 他把手中的瓢递给了王闵宣:“师父,您来加水吧,我怕把握不好。” 王闵宣把帕子递给阿元,示意他把手擦了,然后才小心翼翼把手中的花蕊放在阿元手中。 他舀了一瓢水,一边用手试水温,一边倒冷水,倒得差不多后,转头看向阿元:“阿元,放鸢萝花蕊。” 鸢萝花蕊一入水,即刻便融得没了踪影。 王闵宣点了点头:“水温刚好。” 阿元又递了两张新的帕子过来,王闵宣接过帕子,将孟炔前后的伤口都盖住,然后又拿着布条缠了起来。 “好了,帮他更衣吧。”王闵宣站了起来,“一定要很小心,不要碰到他的伤口了。” 兰子尤和赫连珅听了,撸起袖子就要将孟炔扶起来,姜月见见状,转身就准备出门,结果被王闵宣拦住了。 “姜丫头,现下不是回避的时候。你得留在这里。” 第四十六章 人生多有憾事 - 浮妖录 - 团茶 “我?”姜月见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抬了一个屏风过去,遂往后退了退,“这里有四个男子,如何都轮不到我啊。” “四个男子……”王闵宣嘴巴撅起,一脸生气的模样,“怎么还把我这个老头子算上去?我年纪大了,可干不了苦力活。” 姜月见急忙示弱:“是是,但是他们三个皆身强力壮,如何都够了。” 王闵宣摇了摇头:“不够,他们三个只能做前面的苦力活,剩下的还得你来。” 姜月见眼风瞧见阿元抱着被血浸透的衣服走了出来,应该是给孟炔换好衣服了。 “那我留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王闵宣朝阿元招了招手,见阿元走过来后,他对着阿元说道:“带他们两个出去吧。” 阿元点了点头,转身又走回了屏风里。 王闵宣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你得帮他沐浴。” 兰子尤和赫连珅刚好跟着阿元出屏风,正好听见王闵宣说的话。 赫连珅当即皱了眉,过来和王闵宣理论:“王医仙,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这里,你怎么还叫一个姑娘去帮孟炔洗澡?” 王闵宣两手一抱:“你就说,你跟孟炔的相同点是什么?” 赫连珅愣了愣:“都是捉妖人?” 王闵宣摇了摇头:“你和孟炔的相同点,同时也要是跟姜丫头的不同点。” “我是男子。” 王闵宣两手一拍:“对,这就是关键,阿元,我们走。” 赫连珅不解:“这是什么理由啊?” 王闵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说道:“这鸢萝花就一个缺点,太过于喜欢男子。鸢萝花蕊融入水中后,是见男子就钻。你说,你们两个去帮孟炔沐浴,鸢萝花是钻你们身体里还是钻孟炔身体里?真是的,快走快走,别耽误时间。” 兰子尤听了,急忙拉着赫连珅出了房门。 王闵宣刚走出去两步,又走了回来:“姜丫头,你要记住,用鸢萝花水浇遍孟炔全身,一寸皮肤都不能放过,只要保证时不时让他的头出来吸几口空气就行了。一定要记住啊,要不然浪费了鸢萝花不说,孟炔也救不回来了。” 他刚转身准备走,结果又转了个头过来:“还有,等会儿可能他的一些行动会不受控制,必要的时候,你要以武力制止他。” “啊?我……”还没等姜月见说完话,王闵宣迅速出了门,还把门给带上了 王闵宣不说后面那句话还好,这一说,还把她说紧张了。 怎么帮孟炔洗个药浴,还得跟他打一架? 姜月见拿起挂在墙上的碧波剑,握紧后,两步走到了屏风后面,看见孟炔穿着白色的里衣,正坐在浴桶里。 她坐在浴桶边,把碧波剑靠着浴桶放在了一边,随后抬起一双手,比划着要如何把孟炔按下去。结果比划了半晌,都下不去手。 “姜丫头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 姜月见心一横,两只手握住孟炔的肩膀,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按入了水中。 见他口鼻冒出水泡,又将他扶起来。 这样操作了好几次,孟炔都乖乖地任她摆布,没有丝毫反抗,所以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想着应该不用跟孟炔打架了,她便将袖子挽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水瓢舀水从孟炔的头上淋下来。突然,孟炔两只手动了动,吓得姜月见将水瓢一扔,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孟炔的手一直是浮在他胸口处的,所以姜月见抓了他的手,整个人都会往前倾。 她脚后跟落地,稍稍站稳了些,见孟炔不再有下一步动作,正准备放手,结果孟炔双手一用力,把她扯了过去。 她失去平衡,差点摔进浴桶里,遂急忙放开孟炔的手,一只手撑在了浴桶边缘,堪堪稳住了身子。结果另一只手就被孟炔抓住了。 她转过头,看见孟炔缓缓睁开了眼睛。正想着要如何跟孟炔解释时,发现他眼神迷离,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不是清醒的就好办了。 姜月见把重心往后挪了挪,结果右手怎么都挣不脱孟炔的手。 她愣愣地盯着孟炔,颇为为难之际,竟看见孟炔半睁着眸子,朝她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他嘴唇温润的触感。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炔的脸。 他闭着眼睛,鼻尖刚好落在她的鼻边,就这样细细吻着她。 姜月见觉得手脚麻木,有些支撑不住,遂整个人摔进了浴桶里。 孟炔将她捞了起来,又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嘴唇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醒了?”姜月见不大敢动,贴着他的胸口,轻声问道。 结果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孟炔的回应。 她侧头去看他,发现他双目紧闭,好像又睡了过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她在做梦,孟炔应该是一直没醒来过,是她自己摔了进来。 她离开孟炔一些,一抬头,正好看见孟炔的脸。他的眉眼,鼻子以及他的唇,都如画一般,静止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的唇上,想起方才那个吻,她脸颊一烫,急忙撑着浴桶边缘爬了出去。 “姜丫头,时间到了,我们方便进来吗?”门外传来王闵宣的声音。 他的这一个方便吗,着实让人意味深长。 姜月见深吸了几口气,想要把脸上的绯红压下去。可是想着王闵宣的话,又愈发觉得王闵宣肯定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脸上的绯红不退反涨。到最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抬起手往脸上扇风,脸上有温水,最是好散热。扇了一会儿,脸上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烫了。 她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就看见王闵宣和阿元站在门口,王闵宣还一脸笑意。 “我让阿元出谷给你买了身衣服,快去换上吧,别着凉了。” 姜月见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一把抓过阿元手里的衣服就冲了出去。 “姜丫头,你可别误会,我是看你那身衣服又是血又是碳灰的,我着实看不下去啊,这下又湿了,更是买得及时了。”王闵宣又在她身后大声嚷嚷了起来。 姜月见身子一颤,疾步走到了她之前住的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换好衣服出来时,正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坐在院中烤鸡。王闵宣则靠在一边回廊上,朝她挥了挥手。 “姜丫头,孟炔这次泡的药浴效果非常好,你功不可没,奖励你一只烤鸡。” 兰子尤听了这话,差点暴走:“你这个老头,你给月见的奖励,怎么让我和赫连珅来烤?太过分了!” 王闵宣抬起两只手自上往下压了压,隔空给兰子尤降火:“哎呀,别计较这么多。” 姜月见走到院中,看向王闵宣:“他多久能恢复过来?” 王闵宣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岔开了话题:“你们先烤着,我去守着我的准徒弟,烤好了叫我,我要吃鸡翅中,别抢了啊。” 兰子尤刚坐下认真烤鸡,听见王闵宣要吃鸡翅中后,又差点暴走:“啊?为什么留鸡翅中给你啊?这鸡是我和赫连珅捉的,也是我们烤的,最多给你留个鸡屁股!” 王闵宣瞥了兰子尤一眼,袖子一甩,就进了孟炔住的房间。 姜月见转身跟了去,一进去就看见王闵宣抬手摸了摸孟炔的额头,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姜丫头,你刚才不是问孟炔多久能恢复过来吗?”王闵宣帮孟炔掖了掖被角,“他不可能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能?”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孟炔气息紊乱,一身精气也在不断流失。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河道决堤,堵不住一身功力还有生命了。他现在还在逞强,一路跟你们捉妖,这次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魂也受伤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会连剑都提不起来了。” “他和兰子尤都被拘魂了,所以他的魂才会受伤。”姜月见抿了抿唇,“他之前跟我说过,一年前他受了重伤。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连你都救不了他?” 王闵宣突然转过头来将她看了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他都告诉你了。”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老夫没看走眼啊,没看走眼。” “姜丫头,孟炔的身体经过这次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日后你要是方便,便多留意留意他的状况。”随后他站了起来,转身出了门,嘴边还一直喃喃着,“我真想能留住他的命啊。” 平日里王闵宣总是一副对什么都爱答不理,没心没肺的模样。但今次,他流露出的全是无力感。一代医仙,负有盛名,但是这盛名之下,有着想要留住一个人的生命,却如何都做不到的悲凉。 门外传来王闵宣抢夺兰子尤手中鸡翅中的声音。 “小聒噪,留一个给我,你别全都吃了。” “我说了只留鸡屁股给你。” “你不尊老。” “你才是倚老卖老。” 抢夺声停了下来。 兰子尤哄道:“老头,生气了?” 半晌,没有听见王闵宣的声音。 兰子尤又说道:“哎呀,我逗你的,两个翅膀都留给你,我留着的,赫连珅想要吃,我都把他撵走了。” 然后赫连珅暴怒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胡说八道,是你的口水都要流在鸡翅膀上了才对吧。” 随后,王闵宣“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从兰子尤手中把鸡翅给抢了过来。 姜月见垂了垂眸,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如王闵宣所说的那样,他身体里的精气和功力,正如汹涌的泉水一般,不断喷涌出来。 第四十七章 借乾坤 - 浮妖录 - 团茶 药王谷的冬日别有一番风味。 白雪柔柔地盖在山上,重重高山配上白色,总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王闵宣不论什么季节,不论什么天气,总是要带着阿元上山采药,他也不强求,遇到什么药就采什么药。 辰时,他带着一头的白雪和一头白雪的阿元,从谷口拐了进来。俩人背上的背篓只装了一些草药,看起来收获不丰。 只采了一点草药,也不见王闵宣不高兴。只见他把背篓取了下来,指挥阿元把药处理好后,拍了拍手就进了孟炔的房间。 姜月见正拿着毛巾给孟炔擦完脸,见王闵宣进来了,她将毛巾放进盆里,将盆端在手上就准备出去。 王闵宣却将她拦了拦:“姜丫头,你就留在这里,他伤得厉害,需要些人气。若是没有人气,恐怕他的魂就要跑出去了。” 姜月见指了指门口:“那我去把兰子尤和赫连珅叫进来。” “不用不用。”王闵宣摆了摆手,“你在就够了,人多了会吵着他。” 姜月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盆放在一边,找了个凳子坐在了下来。 王闵宣坐在床边,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稍稍揭开了些,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看完后,他仿佛思考了一会儿,又把被子给他好好盖上了。 “他恢复得不错,可能过几日便能醒来了,不过……”王闵宣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姜月见等了许久,都没见王闵宣要继续说下去,遂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在他的伤彻底好之前,不得再使用法器了。” “他的伤要如何才能好?” “如何才能好?”王闵宣转过头来看着她,“找到因,便能解决果。但是他将那段记忆忘了这么久,这个因,怕是找不到了。” “你难道没有让人重拾记忆的法子吗?” “该试的法子我都试过了,完全没用。若是他能到受伤的地方重新走一遍,记忆没准也能恢复,但是他将自己受伤的过程全部忘却了,根本就不知道带他去哪里重拾记忆。这基本是个无解的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带他多走些地方,总能遇到对的那个地方。” 王闵宣突然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是个无解的题,若他跟着你们四处闯荡,遇见妖了,他出不出手?出手了他会不会更加伤重?” “我不让他出手就可以了。”姜月见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垂眼笑了笑,将挽上去的袖子放了下来,起身朝门口走去:“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要靠年轻人来解决。” 还没等王闵宣走到门口,兰子尤就冲了进来,险些和王闵宣相撞。 “干什么啊?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你这样撞啊?”王闵宣挂在兰子尤身上,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兰子尤将王闵宣扶了扶,又帮他拍背顺了顺气,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听说药王谷不远处的小镇罕见地来了戏班子,你跟不跟我们去看?” 不知道兰子尤和赫连珅为什么会如此痴迷戏班子,前不久他俩才折在这里,如今又上赶着要去看。 姜月见摆了摆手,将凳子搬到孟炔床边:“不去不去,你们自己去,小心些就行。” 兰子尤的视线挪到孟炔的脸上:“那你先在这里陪孟哥吧,我们带吃的给你。” 王闵宣听到兰子尤这样说后,跟着他出了门,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也要吃的,带点烤鸡,蜜饯,瓜子……” 兰子尤打断了他:“你年纪多大了,还能嗑得动瓜子?” 王闵宣不服气地跟他争论了起来,俩人声音越来越远,听着像是出了院子。 孟炔屋里很是暖和,姜月见坐了一会儿竟困了,她正趴在桌上小憩,刚睡着,就被一阵脚步声给吵醒了。 看天色,兰子尤和赫连珅应该刚出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难道是唱戏的爽约了,没来镇上,所以他俩又折返回来了? “真是晦气。”兰子尤气极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莫非他俩因看戏,又着了道? 姜月见准备好笑话他俩一番,结果刚出了门,就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灰头土脸地坐在院中的凳子上。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好奇道:“怎么了?被打劫了?” 兰子尤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是那个妖怪,叫什么什么的那个,它竟又跟来了。” “老猫。”赫连珅补充道。 “对对对,老猫。我跟赫连珅刚出了药王谷不远,就被它缠上了,然后我们把它驱散了,就又回来了。” “驱散?”姜月见又重复了一遍。 兰子尤点了点头:“对,因为跟上来的不是它的本体。它跟我们打了几个回合就不见了。” 姜月见问道:“它没有想要附你们的体?” 兰子尤和赫连珅双双摇了头。 姜月见急忙从包里面摸出守宫符,分给兰子尤和赫连珅一人一张:“之前它就附过我的体,这次它主动招惹你们,肯定不是简单的挑衅,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回忆起她当初被老猫附体的过程,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了。当初她将洞外的土包一剑劈开时,身上的守宫符就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是那个时候顾不得这许多,于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守宫符,在她跑到洞穴另一边寻柳家孩子时就掉落了,但是当时她心急,也没理会这么多,于是就这一个粗心,让她着了老猫的道。她当时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孩子,细细一看,就是柳家的孩子。小心为上,她还将这个孩子的穴位经脉都探了探,确认她是柳家孩子后,她刚将孩子抱起来,一转身,就被一股冲击波冲得晕了过去。 由此可见,老猫附体的本事很是强大,若是不小心提防,很可能她们之中又会有人被附体。 兰子尤将手中的守宫符捋了捋:“不是它不想附体,而是它太过虚弱,已经没有办法附体了。” “先把守宫符贴上,我们这里有老幼伤,若是被它钻空子就不好了。”姜月见四处看了看,指了指两处屋顶,“只能把屋顶和大门贴上了。” 王闵宣倒是没有反驳,只是坐在一边摸着胡子,摸了许久,突然蹦出一句:“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 兰子尤刚把屋顶贴上守宫符,一落地就把王闵宣撵了起来:“你进屋里去吧,院子里四通八达,我们不好保护你。” 王闵宣被撵得急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正准备逗兰子尤两句,结果眼风竟瞟到了一个东西。 “刚才缠斗你们的那个,老什么的,是不是跟着你们进来了?” “嗯?你是说老猫?应该没有吧。”兰子尤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王闵宣指了指兰子尤的身后:“你看,是不是它?” 兰子尤转过身看去,结果就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猫头,正飘在他后脑处。 他一惊,提起王闵宣跑到了院门处,拉住姜月见正准备贴守宫符的手。 姜月见疑惑地转过头看他,就看见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守宫符:“别贴了,老猫跟进来了,贴守宫符就等于自建坟墓了。”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猫头正飘在赫连珅的后脑处,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掂量着要如何下口。 此时不能惊到赫连珅,免得好心办坏事。 姜月见从怀中摸出一根缚妖绳,念口诀,缚妖绳径直朝赫连珅飞去,快速将他捆了,又快速将他带了过来。 赫连珅低头看了眼缚着自己的绳子,正准备发问,结果就被兰子尤捂住了嘴。 赫连珅跟着兰子尤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老猫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来不及贴上的守宫符,随后松了口气。 他们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三张守宫符,老猫已经提前进了院子,若此时贴在院子里,既拦不住老猫,又无法发挥守宫符的作用,等于是把手中的护身符全都丢了出去。 赫连珅将手中的守宫符一把贴在王闵宣的额头上,又把兰子尤刚从姜月见手里抢下来的守宫符塞进了王闵宣手里。随后说道:“孟炔住的屋子的房顶已经贴了一张守宫符,所以他不会有事。但是现在那个屋子你们不能进去了,把这张守宫符贴在阿元头上,贴好后,你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闵宣看了看手中的守宫符,四处寻了寻阿元后,躬着身沿着回廊走了过去。 老猫一直飘在半空,没有进攻的动作。 赫连珅急忙解开缚着乾坤镜的带子,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随后把乾坤镜的坤面转了过来,对着太阳比了比,一束光随即自太阳处引到了镜面,又通过镜面射向了老猫。 光灭,老猫随之消失。 赫连珅扶着乾坤镜的手始终没有挪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刚才老猫消失的位置。 姜月见将碧波剑拔了出来,手握着剑柄,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微弱的阳光。 药王谷早晨刚下过雪,这一丝阳光来之不易,赫连珅正是要凭借这一丝阳光来发动借乾坤之术的,所以在妖况不明的时候,她不能唤剑阵,剑阵的光芒会把阳光挡住。 兰子尤把背在背后的大葫芦取了下来,随即又将大葫芦一分为二,左右手各握了一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一阵妖风刮过,空中突然浮现无数个老猫,它们皆缓慢将头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个。下一刻,竟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 兰子尤往前跨了一步,一手握着一半大葫芦朝着空中比划着,随后又稍稍转头过来对赫连珅说道:“你且找准时机。” 姜月见往前跨了几步,右脚一蹬,整个人升至半空,身体用力一旋,带动碧波剑卷起剑风,将头顶一众老猫全部斩杀。 挡住阳光的老猫被姜月见斩杀后,阳光径直被引到了乾坤镜上。 赫连珅两只手交换捏手印,口诀念毕,他大呼一声“借乾坤!”突然,天上原本微弱的阳光倾泻 了下来,打在乾坤镜上,瞬间在镜面上炸开来,阳光铺满了整个院子,将浮在空中的老猫皆焚烧殆尽。 第四十八章 只取一瓢饮 - 浮妖录 - 团茶 这些老猫貌似杀不尽,用借乾坤刚杀了一批,空中又会马上出现第二批。 赫连珅一边盯着阳光的位置,一边快速捏着手印,虽然两只手是累了些,但是好歹还是暂时控制了眼前的情况。 兰子尤一边手握着一半葫芦,快准狠地击打着冲下来的老猫。打久了,两只手都酸涩异常。他一边应付着老猫,一边侧过头看姜月见,发现她正握着剑站在原处,眼睛到处观察着,像是在想什么。 天上又下起了雪,那一丝丝阳光也没了。赫连珅两只手顿了顿,即刻念了口诀,将缩小的镜子拿在手中,快速地击打着扑面而来的老猫。 “这样打下去无穷无尽的,累都要把我们累死,必须要找到源头才行。”姜月见将碧波剑一抡,清除面前的老猫后,右脚一蹬,飞身站上了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老猫。她只能看见它们凭空出现,却如何都看不清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按理来说,妖的分身和本体不会离得太远,更何况还是一下子制造出这么多分身,老猫本体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附近。 现在的难题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它的本体找出来?若是用搜妖阵来找它,这一片都是它的分身,妖气遍布,搜妖阵根本无法准确定位。若是用罗盘……想到这里,姜月见摇了摇头,罗盘就更不用说了,恐怕此时指针已经失灵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若是她的鼻子没有失灵,恐怕仔细一些,便能找到它的本体所在。 突然,院子里便传来了一声惊呼:“哎呀!我被咬了,快来救我!” 她循声看去,看见王闵宣摔倒在屋角,阿元被他护在身后,而在他面前的是无数个张大了嘴巴的老猫。 王闵宣和阿元不是贴了守宫符吗?为什么那些老猫还能靠近他们,甚至伤害他们? 姜月见往下一跃,准备先过去将王闵宣和阿元救出来再说,结果刚跳到半空中,就被一群老猫给拦了回来。 她快速挥舞着剑,结果面前的老猫无论如何都斩杀不尽。 此时不宜缠斗,救王闵宣和阿元要紧。 姜月见低身蹲在屋顶上,见机往旁边一翻,刚翻下去,又被拦了回来。这些老猫如同开了灵智一般,是蓄意要把她们几个强行分开。 她正焦急之际,眼风瞟见兰子尤几步跑到王闵宣和阿元身边,挥着大葫芦将他们身前的老猫都拍死了。 “月见!” 姜月见低头看去,发现兰子尤在朝她挥手。 “我要用那一招了,你躲开一点。” 她点了点头,甩开缠在身边的老猫,几步跑到屋檐拐角处藏了起来。 兰子尤一抡手中的葫芦,将身前挡路的老猫都甩开后,把手中分成两半的葫芦一合,又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葫芦。 他口中默默念着口诀,手中的小葫芦瞬间变大。他一只手抱着大葫芦,一只手枕在脑后,就这样任由大葫芦带着他升到了半空。 升到半空后,他右手绕后,握住大葫芦的尖端,一拉就将大葫芦拉成了两半。 他左手一撑,整个人坐在了只剩一半,漂浮在空中的葫芦中。右手一旋,手中的另一半葫芦便变成了巴掌大小。 葫芦发出盈盈光亮,将扑向他的老猫都拦在了外面。 兰子尤躺靠在大葫芦上,露出一副无比悠闲的表情:“别急嘛,都有份,都有份。” 他微微笑了笑,右手的小葫芦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像是在舀水。随后,他举起小葫芦,微微仰头,貌似将葫芦里的东西一饮而尽。饮尽葫芦里的东西后,他右手一挥,发出了幽幽的声音:“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饮,其余的,都给你了。” 小葫芦脱手而出,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一阵刺眼的光芒似水波纹一般,自他躺靠的大葫芦底部荡开来,水波纹荡开之处,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院子各处冒出丝丝黑烟,这是妖气被焚烧殆尽产生的黑烟。 兰子尤坐着大葫芦落在了地面,随后从葫芦里跳了出来,右手一招,另一半小葫芦也飞了回来。 “我这一招,叫做片甲不留。” 说完,兰子尤眉头皱了皱,一丝腥红的血自他的唇角流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方巾,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把方巾递给阿元:“阿元,这回你该帮我洗一次方巾了吧。” 阿元面色苍白地接过兰子尤的方巾,笑了笑:“这次我自然是要帮你洗方巾的。” 兰子尤揉了揉心口,疑惑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竟然比我的脸色还要难看。” 阿元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刚才那一招太厉害了,我差点招架不住。” 兰子尤“噗噗”笑了两声,抬起手拍了阿元的头:“你要招架什么?我这一招只杀妖,不伤人。被吓到了吧,胆小鬼。” “小葫芦,你没事吧?”姜月见从屋顶跳了下来,又几步走到兰子尤身边。 兰子尤摇了摇头:“还好,能撑住,老猫太狡猾了,只有用这一招把它本体给杀了。” 姜月见的视线往兰子尤侧后方移了移,仔细看了看贴在阿元和王闵宣额头上的守宫符,两张守宫符看起来都没有异样,但是为何防不住老猫? 她正想着,就看见赫连珅边在兰子尤的腰间翻找着装丹药的小葫芦,边说道:“行了,少说点话吧。丹药你放在哪了?赶快吃一颗。” “先等等。”兰子尤抬起手阻止了赫连珅翻找丹药的动作,然后高深莫测地盯着赫连珅和姜月见看了看,“我刚才帅不帅?是不是非常风流倜傥?” 赫连珅懒得搭理他,干脆把他腰间的小葫芦都扯了下来,一个个打开来看:“我看你刚才喝的那口妖气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你若还不吃丹药,那便请王医仙就地给你打一口棺材,即死即埋,埋在后山。” 兰子尤讪讪笑了笑,接过赫连珅递过来的丹药:“哎呀,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现在就吃还不行吗?” 他刚捏起手中的丹药,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突然停了下来。手中丹药掉了下来,落在雪里随即陷了下去。 姜月见的视线从雪里的那颗丹药往上挪去,正看见兰子尤被血浸透的衣襟。 她睁大了眼睛, 抬起手想要接住兰子尤往下倒的身体,眼风又看见赫连珅喷出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赫连……”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低头一看,一只手穿过她的身体,出现在她眼前,手中鲜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掉落。 兰子尤从她手中摔倒在地,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穿过她身体的那只手用力地往后一退,带得她仰面摔在地上。 她看见王闵宣从角落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惧神色,嘴上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 她颤抖着嘴唇,努力使自己发出声音,她用力抬起食指,指了指摔倒在一旁的兰子尤和赫连珅,嘴里不成句地说道:“医仙,他……葫芦,赫连……救,救……” 心口处的血,好像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来,染红了她倒下的这片雪。身体里的温热正在一点点流失,她感觉她的心好像快要跳不动了。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一生中发生过的很多场景和很多人。 她会看到什么呢? 她感觉眼中的场景好像虚化了,一个人朝她走了过来。 那个人朝她伸出了手,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去。她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这个人有着她记忆里乌黑的发丝,以及柔软的手心。 “月儿,他们要来家里住一段时日,往后你们要好好相处。”那人笑着低头看着她。 啊,是娘啊,原来是娘。 她的眼角好像湿润了,娘轻轻把她眼角的眼泪擦干净,然后把她往前推了推。 “他是兰子尤,他是赫连珅。兰子尤跟你是一年的,但是比你大一个月,所以是哥哥。赫连珅比你大两岁,也是哥哥。要好好跟两个哥哥相处。” 她看见叫兰子尤的小屁孩正朝她呵呵呵地笑,这样看来,他完全都不像哥哥啊,他甚至还没她高。 叫赫连珅的人则是板着个脸,扭扭捏捏地不看她,这样看起来,赫连珅确实像哥哥。 兰子尤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然后又拉起赫连珅的手,打算出院子玩。 她扭过头看了看娘,发现娘在冲她笑,嘴里还说着:“去吧,去跟哥哥们玩。” 她被拉着跑出了院子,娘也消失在拐角。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久没见到娘了?想不清楚了,算了,不想了。 “月见,快来!”她转过头去,看见兰子尤正爬在墙头,往外面看着什么。 赫连珅则是坐在墙边,两手抱胸,一脸不情愿。 兰子尤和赫连珅都长大了啊。 他们一定是在偷看街道上路过的戏班子。 她抬起脚跑了起来,跑了两步就看见后门外有一个人。 她想了想,拐到了后门处,探头看去,一个少年躺在门边,手上都是伤,衣服也破了好几处,破口处还在不断地渗着血。 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他戴着帽子,帽檐底底地压下来,把他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她只看见他挂着血迹的嘴角。 少年扯下腰间的玉佩,塞到了她的手里:“劳烦姑娘拿此物换些药来。” 她吓得将他塞过来的玉佩又重新放回了他的手里,随后跑到家里放药的地方给他拿了些药。再次跑到后门的时候,她看见的是负手立在门外,身材颀长的少年。 他仍旧戴着帽子,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声音温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报答。” 她都还来不及把药给他,他怎么就好了? 哦,对,她快死了,看到的都是以往的回忆。 她用力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孟炔住的屋子。 最终她还是阖上了眼,她想,这就是她的尽头了。 第四十九章 一剑斩天下! - 浮妖录 - 团茶 药王谷还在“噗噗噗”地落着雪,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来,盖在血流不止的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身上,随后又被温热的血融化,最终融成了红色。 王闵宣手里抓着一把草药,慌乱地冲过去,嘴里念叨着:“止血,先止血。” 他还没跑到他们身边,就被一人拦着掀翻在地。摔倒时,他手里的草药散落一地。 王闵宣胡乱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抓了一把,随后转过头瞪着站在面前的人:“阿元,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追究此事,你且让开。如果他们死了,你就再也没救了。” 阿元抱着手挡在王闵宣面前:“我就是要让他们死啊。” “你你你……鬼迷心窍了!”王闵宣气得脸色通红,爬起来就要推开他,结果又被阿元推倒在地。 “老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也该去死了。”阿元咧嘴笑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 王闵宣伸出手指着他:“你就是个畜生!你没人性了!” 阿元倒是不在意王闵宣的指摘,伸出两只手看了看,然后低头把手上面染上的血舔舐干净。 他砸了咂嘴:“果然还是女人的血好喝。” 王闵宣皱着眉,一语不发,两只手背在身后,在袖袋里摸索着什么。 阿元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人,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王闵宣,指了指胸口:“这个身体叫阿元是吧?我现在是本体直接占用了他的身体,所以还不适应,还是受到他的思想影响了,他不愿杀你,所以我留你一命也无妨。” 王闵宣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他:“是啊,阿元一直都很喜欢我这个师父,但是我也没能给他些什么,最后还是得让他吃些苦头。” 阿元转过头看了眼王闵宣,随后轻蔑地笑了笑:“跟我说这些干嘛?他又听不到。” “是啊,他听不到也好。”说完,王闵宣手一扬,一股五颜六色的粉末撒了阿元一身。 阿元皱了皱眉,随后痛叫了起来,捂着眼睛滚在了地上。 王闵宣低头看了看他,说道:“我没有本事捉妖,但是却把人怕什么喜欢什么都摸透了,你只要还待在阿元身体里一刻,就要享受一刻我的五色毒元啃噬一刻。”说完,他跑回去把地上的草药捡了起来,转身又朝姜月见跑去。 “师父,我疼……”阿元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王闵宣顿了顿脚步,声音有些颤抖:“阿元从不会跟我说他疼,阿元……是个哭了都不会跟师父说疼的孩子,你不是他……” “老头,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徒弟的身体被你亲手毁了吗?”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王闵宣没有回答他,而是跑到姜月见身边蹲了下来,快速查看她的伤势,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姜丫头伤得最重,先给你止血。”边给姜月见止血,又边抬头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兰子尤和赫连珅。 姜月见这边弄好后,他没有片刻停顿,急忙跑过去查看兰子尤和赫连珅的伤势。 兰子尤因为刚使用“弱水三千”时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妖气,又没有及时吃丹药化解妖气,所以现在他的情况不太好。 王闵宣在兰子尤身前一堆白雪里面翻找着,终于把他刚才还来不及吃的丹药找了出来,他拍了拍丹药上面的雪,随后喂进了兰子尤的嘴里。 兰子尤除了喝了妖气受了内伤外,还受了外伤,不过他的外伤在腹部,刚好避开了致命部位,所以止血了就行。 赫连珅也是伤的腹部,比兰子尤稍微伤得重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王闵宣帮他们止血后,又跑到姜月见身边,继续查看她的伤势。她的肋骨直接被弄断了两根,不过好在心脏没被伤到,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这个人就没了。 他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回房取丹药,结果还没站稳,一只血淋淋的手就朝他挥了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那只手就刚好擦着他的衣领挥了过去。 “你……不疼了?”王闵宣盯着阿元看了看,发现他面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又疼又不疼。 阿元嘴角抽了抽:“疼啊,但是好奇怪啊,我喜欢疼诶。”说完,他笑了笑,“老头,我不想再留你性命了。我好不容易挨个试探他们,摸准了他们每个人的绝招的弱点,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杀了他们,可不能被你搅黄了。” 王闵宣侧头看了看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三个人,又看了看孟炔此时躺着的屋子,随后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院门。 躺在地上的这三个人肯定是不能起来跟阿元打一架了,就别说打架了,他们此时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孟炔之前伤重,就算现在醒过来了也是绝对不能使用法器了,再使用法器的话,他真的不能保证能再救活他,更别说他现在还在昏睡了。所以,如果他能把阿元引出去,以他的老命换四个年轻的命,还是值得的,只是,阿元…… 王闵宣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面前陌生的阿元,随后轻轻说道:“阿元,你不要怪师父。” 阿元面部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突然暴怒道:“做什么?好恶心啊,闭嘴!”说完,他抬起手,直直朝王闵宣刺去。 王闵宣突然一转身,大步朝院门跑去。他这院子,建得依山傍水。以前只觉得房子建在这里会比较舒服,没想到现在这里还成了他的丧命之处。 他边跑边回头,结果发现自己失策了,他的老胳膊老腿,就算拼尽全力了,也远远跑不过阿元。 跑了才不过几步,他就被阿元追上了。 阿元一只手揪住王闵宣的发髻,将他用力一甩,狠狠砸在了地上。 王闵宣痛得躬着身,牙关抖得合不拢嘴。既然不能将阿元引到河边,那他就只能跟阿元硬碰硬了。 他摸到一旁放药的筛子上有一把剪刀,随即便拿过来,紧紧捏在手中。可是他爬不起来了,这一摔,把他摔得不轻。 阿元看见王闵宣握着把剪刀,面上却是惊惧神色,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好像在欺负你啊,怎么办?我好内疚啊。”话毕,他又止住了笑,一张脸冷酷到极致,“不过,谁让你不听话,坏我事呢?” “死吧,老头。”阿元冷着眼走近王闵宣,亮出锋利的指甲,狠狠朝王闵宣刺去。 王闵宣急忙抬起手中的剪刀将他的手一挡,又快速地扭转剪刀的方向,想要朝阿元的心口刺去,结果被阿元一挡,整个剪刀都被弹飞了出去。 阿元暴怒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重重地往地上摔去,王闵宣护着自己的后脑,大叫了一声“阿元”。 阿元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王闵宣睁眼看去,发现阿元的手依然揪着他的发髻,但是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珠在四处转着,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咦?”阿元松开了揪住王闵宣发髻的手,转着身子四处看了起来。 王闵宣见状,急忙跑到姜月见身边,企图把姜月见拖到回廊去,因为阿元此时就站在她身边,他担心阿元会对姜月见痛下杀手。 “咦?咦……”阿元嘴里不停地发出疑问的声音,面上既有疑惑神色,又难掩兴奋。 王闵宣一边盯着阿元的动向,一边费力将姜月见往回廊拖。 忽然,天变了颜色。原本不过中午的天色,顷刻间变成了黑色。狂风自四面八方卷来,似乎夹杂着怒吼声,怒吼声中还充斥着狂笑声。 狂风似刀子,割在阿元身上,把他的衣衫割得破烂不堪。王闵宣皱着眉,加快了脚步,企图快些把姜月见拖到回廊,免得被风割伤。不过奇怪的是,这些风,碰到他们的瞬间,又似乎无比柔软。 阿元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似乎更兴奋了,张开两只手,嘴里大喊着:“来了!来了!” 王闵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姜月见拖到了回廊里,他刚直起身,准备松和松和腰,却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他转过头去,看见孟炔站在房门口冲他弯了弯嘴角,他面色不太好。 王闵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炔了然,朝他点了点头:“辛苦医仙了,接下来的交给我。”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姜月见,随后俯身将她抱起,轻柔地抚了抚她额前的乱发,又擦干净了她嘴角的血。 再次抬起头时,他敛着眉,一双眸子如深潭掀不起丝毫涟漪。 原本漆黑的天幕,突然乍起巨雷和闪电。闪电直劈入地,照亮了半个黑幕。层层乌云被闪电劈开,一柄巨剑自乌云中出现,剑身白光围绕,剑气凶狠逼人。 阿元大张着嘴,两只手强行放在身前,身体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他嘴唇轻启,声音里没有情绪,只念了一个字“斩”。 巨剑应声而下,剑气下压,把阿元压进土里,随后,巨剑如闪电直劈下来,落入地面后,消失不见。 巨剑劈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土坑,环绕在土坑上方的剑气久久不散,让人靠近不得。 孟炔低头看了看姜月见,一滴血,掉落在她的衣襟处。 第五十章 药石无医 - 浮妖录 - 团茶 王闵宣回过神来,正好看见孟炔擦掉嘴角的血渍。他抬手摸了摸孟炔的额头,随后皱了皱眉,把他推进了房里。 孟炔把姜月见放在床上,转过身来对着王闵宣说道:“医仙,我们先把兰子尤和赫连珅也搬进来吧。” 王闵宣摆了摆手:“不必,我自己去搬,你快回自己的房里躺好。” 王闵宣说什么也不让孟炔动手,独自跑到院子里,左右比划了一下,憋了口气,才把兰子尤拖行了几步,他就累得几乎瘫倒在地。 他气得佯装拍了下兰子尤的头,嘟囔道:“让你平时吃这么多。” 身边一个人走过,他抬头看了看,看见孟炔走到赫连珅身边把他扶了起来,过程中还转过头对着他轻轻一笑。 王闵宣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埋头拖行兰子尤。 孟炔把赫连珅放在床上,又转过去把兰子尤给扶了起来,将他俩都安置好后,孟炔靠在门边看着王闵宣给他们清理伤口,嘴张了张,没有说出什么。 王闵宣正给兰子尤擦拭血迹,眼风看见孟炔欲言又止,随即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了?想说什么?” 孟炔抬眼看他:“这次老猫是以本体附体,直接强占了阿元的肉身,所以我这一剑,避不开阿元,他无论如何都得受重伤……对不起。” 王闵宣将手中被血浸红的帕子放进水盆里,又拿起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你不必如此内疚,倒是你,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使用法器了吗?这次竟然还使用剑意发动这么强大的剑阵……”随后他又摇了摇头,“我没资格质问你,毕竟因为你,我们才都活了下来。” 屋外呼啸的剑气渐渐平息,王闵宣往屋外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着孟炔:“还撑得住吗?” 孟炔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看看。” 院子巨大的土坑里,只有阿元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他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血。 王闵宣跳下土坑,将阿元扶了起来,又左右将他看了看,随后才松了口气。 孟炔眉头微微皱起,将土坑都看了个遍,都没看到老猫的本体。按理来说,以本体附体,被强打出来后,会显露真身才对,不可能真身杳无踪迹。 王闵宣把阿元抱出土坑时,一块小石头从阿元衣服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泥里。 这块石头异常眼熟,正是他和姜月见在寺庙请圣物的时候,大师父供奉的老猫的替代品。 小石头滚落土里没多久便亮起了一道橘色的光,光灭后,小石头变成了一只棕色的猫,软趴趴地趴在地上。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替代品,竟然才是它的本体。 这块石头一直是揣在他的怀里的,一定是阿元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帮他收了起来。结果就被这个老猫给强占了肉身。 孟炔蹲下身,单手结印,印在老猫头上,一阵光过后,一颗橙色的妖丹自它额心飞了出来。他捏住妖丹左右看了看,一挥手,老猫掉落进土坑里,他扔了一张符下去,瞬间幽绿色的火焰填满了整个土坑,最后老猫彻底消失在这火焰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妖丹放在姜月见的小包里,又走到阿元房间,对着王闵宣说道:“医仙,又要麻烦你了。” 王闵宣转过头来一看,发现他脸白如纸。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出来阿元的房间。 王闵宣是在他的房中寻到他的,他和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他刚才坚持了这么久,身体肯定已经疼得不行了。 王闵宣帮他把脉,却发现他的脉搏已经全部消失了,唯留下一丝微弱的呼吸。 王闵宣捏着他脉搏的手抖了抖,随后坐在凳子上呆愣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盯着孟炔看了看,嘴唇一张一合,飘忽地说出一句话:“我要如何才能救活你呢?” 他在凳子上坐了许久,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抓了一把草药,然后丢入平日熬药的锅里。做完这一些后,他握住放在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火,嘴里还念叨着:“要是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锅里的药被他熬干了他又加水继续熬,就这样熬了又干,干了又熬,连续熬了七日。这七日里,除了孟炔,其余的人都相继醒转了过来。 王闵宣正撑着腮帮子在熬药,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吵闹声。他循声看去,看见兰子尤正拉着阿元讨要说法。 “唉,闹起来了,闹起来了。”他慢慢起身,走了过去,见兰子尤拉着阿元,正面红耳赤地逼问着。 兰子尤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杀手?你最好给我找出个合理的理由。” 阿元皱着眉,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对你们下杀手了?你别冤枉人。” 兰子尤一脸不可思议:“你还不承认?你问问月见和赫连珅,问问我有没有乱说话。” 阿元看向姜月见和赫连珅,发现她们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阿元神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王闵宣拦了过去:“好了,阿元,你去熬药。” “师父,他们说的……” “行了,去吧。” 阿元看了看兰子尤,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兰子尤准备去拦他回来,结果被王闵宣扯住了手:“小聒噪,那日对你们下狠手的不是阿元,是老猫,它附了阿元的体。” “它……”兰子尤眉头紧锁,“你怎么知道是老猫附了他的体?” 王闵宣垂了垂眸子:“因为孟炔把它从阿元身体里打了出来。” 姜月见听了这话,急忙问道:“他醒了?” 王闵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月见不太明白王闵宣点头又摇头的意思。 王闵宣说:“他醒来过,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姜月见试探性地问道:“你说他把老猫从阿元身体里打了出来,是用的什么法子?” 王闵宣之前就说过,孟炔不能再使用法器了,否则可能真的就必死无疑了。所以,她希望孟炔是赤手空拳把老猫打出来的,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 王闵宣无比清楚地说道:“他用了剑意,一剑将它斩了出来。” “他还好吗?”姜月见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侧身让了让:“你们去看看他吧。” 药王谷的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院子里的巨大土坑被雪裹成了白色,但是土坑的凹陷也异常的惹眼。 姜月见眼风瞟到土坑的时候,步子微微顿了顿,随后又大步走近了孟炔的房间。 孟炔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未曾醒来过一样。 兰子尤靠在床边,说道:“守宫符贴在阿元头上之前,老猫就已经在他体内了?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老猫本来就在他体内了,所以守宫符才会失效。所以那天那些老猫分身来攻击的不是老头而是阿元,那些老猫分身都是附身在阿元体内的老猫呼吸引过去的,就是为了扰乱我们,逼我们使出绝招。”说完,他又颇为气愤道,“所以说老猫是通过附体阿元来避开我的‘弱水三千’的?难怪我刚用完这招,阿元就说他差点招架不住,我还以为他是被我的招式吓到了,原来真的是差点招架不住。这个妖怪,简直太狡猾了,刚好我的阵法不伤人,所以被它钻了空子。要不然孟哥也不用拖着病体来收拾它……”他看了眼姜月见,没再继续说下去。 赫连珅拉着王闵宣轻声问道:“孟炔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闵宣摇了摇头:“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兰子尤听了王闵宣的话后,转过头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姜月见,随后推着赫连珅出了门。王闵宣跟着走了出去,出去后,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关门声把正在出神的姜月见给拉了回来,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都出去了,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孟炔身边。 她抬起手虚虚挡住了孟炔的眼睛,仔细盯着他的唇看,看了良久,才喃喃道:“你就是五年前躺在我家后门的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 那日他拿着自己的玉佩给大师父当请圣物的酬劳时,她总觉得那块玉佩眼熟,如今才想起来,那块玉佩孟炔五年前曾递到她手上过,请她帮忙抓药。 “王医仙说你不能再使用法器了,虽然你这次还是用了,但是我觉得你总不会有事的。若是你醒过来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五年前的事情?我当时还太小,实在记不住了。”她自言自语着,边说边观察孟炔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是不是对外界还有感知,他是不是会醒过来。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又试探性地问了问。 房间里沉默了良久,她伸出手握住了孟炔的手腕,结果指尖感受到的是一片沉寂。他……没有脉搏了。 她被吓得额间出了涔涔冷汗,转而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的鼻间一片冰凉,没有呼吸。 她收回手指,以为是自己的手被冻麻木了,所以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于是她两只手交互搓了搓,又朝手指哈了哈气,直到手指有了丝丝温度她才停了下来, 她嘴唇颤了颤,慢慢将手指伸到他鼻子处,探了良久,还是没有呼吸。 “医仙……医仙……”她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拉开门就看见王闵宣站在门口,“他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去看看啊……” 怎料,王闵宣竟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步子:“他死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姜月见愣了半晌,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王闵宣看着她,说道:“他死了。” 第五十一章 梦都是反的 - 浮妖录 - 团茶 “阿元,去后山挖坑。”王闵宣扭过头冲一个方向喊了一声。 阿元不明所以,探出头来问道:“挖坑做什么?” “让孟炔入土为安。” 阿元愣在了原地,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兰子尤和赫连珅也皆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姜月见则是紧锁着眉头,转过头看了眼孟炔,又转过头来对着王闵宣说道:“你别这么武断好不好?你去看看,就看一眼,他没有死……” 王闵宣则是罕见地有些恼了:“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我?孟炔是我的准徒弟,他是你的谁?莫非我对他的感情还比不过你吗?” 兰子尤过来拉着姜月见,又转过头对着王闵宣说道:“老头,你这样说话也说得太重了吧,你知道什么啊?” 王闵宣“哼”了一声:“我知道什么?我知道孟炔已经死了,而她还不想让他入土为安,还想继续折磨他。” 姜月见摆脱兰子尤的手,转身跑回房里,握住孟炔的手,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是这样的冰凉,冰得刺骨。 “我不信,我不信他死了,你不许埋他。”她冲王闵宣大喊着。 王闵宣不管不顾地拿起锄头带着阿元出了院子,再次回来时,带了一副棺材。 “阿元,我们送孟炔入土为安。”王闵宣把棺材盖子打开,拖着阿元进了孟炔屋子, 姜月见转过头看见他俩冲了进来,食指中指并拢,一指,碧波剑飞穿而来,拦在了他们两个面前,狠厉的剑气把他们死死拦在门外。 “我说了,你们不许埋他。” 王闵宣被剑气逼得连连退了好几步,站稳身子后,朝姜月见说道:“你连你要以什么身份来拦我都没想清楚,你凭什么拦我?” “我确实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拦你,但是你就是不许埋他。” 王闵宣则是平静了下来,说道:“你转头看看,看看孟炔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想要我们全都陪葬是吗?” 姜月见转过头一看,发现孟炔的脸色变得发蓝,手部也开始溃烂。 “他一年前是中了毒,这种毒若是他还活着便只会伤他一人,若是他死了,便会跑出来见人就伤。所以我们越早让他入土为安,越能护大家周全。” 姜月见看了看一直握着孟炔手腕的那只手,确实,这毒会跑出来伤人,她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一掀,两只手搂住孟炔的腰,念了口诀,让缚妖绳把他紧紧绑在她的背上,然后跳出窗外,乘着碧波剑飞远了。 孟炔无力地靠在她的背上,几次都差点摔下碧波剑。 姜月见扶了他几次,实在扶不住,便被迫落在了一处林子里。 她抱着孟炔坐在地上,不断帮他搓着手,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捂不热他的手。 王闵宣很快追了过来,他看着姜月见叹了叹气:“你这又是做什么?你带着他走了,以为就没事了吗?这周围有多少人,你能保证不伤到其他人吗?” 兰子尤和赫连珅走了过来,结果刚走了几步,就被她以剑气拦了下来。 “你们别过来。” “月见,你冷静一点行不行?”赫连珅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叹气。 姜月见抬起手给他们看:“我已经感染了,你们不要过来了,我带着他自行安葬。” “不行,你快过来,你中毒不深,不会有事的。”兰子尤急得想要冲过剑气,结果又被剑气给挡了回来, 王闵宣伸手拦住了兰子尤,对着姜月见说道:“走吧,你带着他,我们跟在你后面。后山都弄好了,将他埋在那里,我才能控制这毒性。” 姜月见点了点头,扶着孟炔又站上了碧波剑,一路朝着后山飞去。 一入后山,便看见一口躺在土坑里的棺材,她带着孟炔俯身冲进了棺材里,然后驱使碧波剑将棺材盖子合上。 棺材不大,她只能侧身贴着孟炔躺着,狭小的空间盖上盖子后,里面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突然觉得好困,认真地看了孟炔一眼,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赫连珅推开棺材盖子时,正看见姜月见双目紧闭地躺在孟炔身边,他皱了皱眉,将她拉抱了起来,然后走得离棺材远了一些。 兰子尤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姜月见,转过头一把将棺材盖子给合上了。 他冲着棺材轻声说道:“孟哥,若来世还能遇见,你坦诚一些好不好?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表达心意真的不难的。” “好了,盖上土吧,让他安心地去。”王闵宣递了把铲子过来。 把土盖上并不难,兰子尤,王闵宣和阿元三人很快就弄好了。 王闵宣把铲子递给阿元后,突然哀痛地哭了起来,大喊着:“孟炔,若有来世,你来当我徒弟好不好?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王闵宣的哭喊极为悲痛,阿元看着他这副模样,只静静地站在一旁擦着眼泪,兰子尤看了眼墓碑上孟炔的名字,鼻子一酸,眼里也止不住氤氲了起来。 几人带着铲子回到院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闵宣疲惫地坐在回廊上,指挥赫连珅将姜月见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赫连珅帮她盖好被子后,看见王闵宣还是瘫坐在回廊边,便朝他走了过去:“月见中毒了,你不去帮她处理一下吗?” 王闵宣摆了摆手:“这个毒只是停留在她的体表,还没进入体内,不会有危险,睡一觉就好了。” 赫连珅将信将疑。 王闵宣不耐烦地将他撵走了,然后对着他们大喊一声:“今日都累了,早些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则是抬头看了眼天色,又踱着步子去煎药了。他握着扇子轻轻扇着火,然后摇了摇头,又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两锅水熬干后,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站了起来,把手中扇子一放,背着手出了院子。 他独自来到后山,然后拾起地上没有收回去的一把铲子,活动了手脚,便奋力地挖起土来。 待他把土都挖开,露出里面的棺材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打开棺材盖,把孟炔拖了出来,又双手抱着墓碑,将墓碑用力扯了出来,随后扔进了棺材里。他把土一股脑地盖进了坑里,盖好后又跳到上面把土踩平。 踩了半晌,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最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把孟炔背在身上,一摇一晃地回到了院中。 把孟炔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天已经亮了。王闵宣走过回廊,又拿起扇子来扇火,炉子上新加的水被煮开后,他把扇子扇柄朝下敲了几声,然后喃喃道:“该醒来了。” 几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先是阿元走了过来,见王闵宣在煎药,他急忙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扇子,结果被王闵宣拦了拦:“不用煎药了,我已经煎好了。” 他背着手走了过去,看见姜月见痴痴地坐在床上,兰子尤和赫连珅则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呵呵笑了起来:“姜丫头何故如此啊?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兰子尤皱了眉,扑过来想要捂住王闵宣的嘴:“你做什么还要说让她伤心的事?” “嗯?”王闵宣一脸疑惑,“什么伤心的事?发生了什么?” 兰子尤更是疑惑:“你装什么傻?孟哥死了,你不知道?” “啊?”王闵宣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孟炔何时死了?你说什么胡话啊?” 兰子尤被王闵宣说得一愣一愣的,竟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姜月见听了王闵宣说的话,转过头看着他,但是久久没有问出什么来。 王闵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都做噩梦了吧,梦见孟炔死了?” 赫连珅问道:“你是整的哪一出?” 王闵宣砸了咂嘴:“多大的人了,做个梦还分不清现实了?孟炔好好躺在房中,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姜月见虽有疑惑,但还是下了床,跑到了孟炔的房外。她顿住了脚步,慢慢抬起手推开了孟炔的房门,竟看见他真的好好地躺在床上。 她跑了过去,摸了摸孟炔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他没有死。 随后跟来的兰子尤和阿元惊呼了一声,赫连珅则是面色更加疑惑地站在床边。 王闵宣慢慢走了过来,靠在门边:“你们都做了同样的梦?都是梦见孟炔死了?” 几人听了王闵宣的话后,皆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兰子尤问道:“老头,你别骗我,这是真的吗?” 王闵宣点了点头:“你不是看见活生生的孟炔了吗?又何故问我?”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王闵宣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你睡糊涂了?是梦是现实分不清了?” 兰子尤痛得龇牙咧嘴,反手揉了揉背,然后笑嘻嘻道:“好痛啊,看来真的不是梦。” 赫连珅道:“但是我们怎么可能同时梦见孟炔死了?而且我们看见的这么真实,一点都不像梦。” 王闵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看你腹部的伤口疼不疼?” 赫连珅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结果疼得冷汗直冒。 “你们梦见孟炔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身体不适吧?你们当时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所以说,那都是梦。” 随后,他又高深莫测道:“梦都是反的。” 第五十二章 春起花浓,一盏桃花赠予你 - 浮妖录 - 团茶 赫连珅盯着王闵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所谓的梦里时,伤口是好的?” 王闵宣两手一抱:“我就是知道。” 赫连珅继续逼问:“因为你就是那个控梦人,对不对?” 王闵宣皱了皱眉,怒斥赫连珅:“问这么多做什么?该让你们知道的我会说,不该让你们知道的,你们就别问。” 赫连珅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结果被兰子尤拦住了,他给赫连珅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王闵宣问道:“既然梦都是反的,那这样说来孟哥就不会有事了对吧?” 王闵宣摸了摸胡子:“暂时不会有事,之后若还找不到有效的法子来医治他的话,就会有事。” 兰子尤又问:“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王闵宣摇了摇头:“目前要做的就是不该问的别问,其余的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兰子尤快速点了头,连声应了几声,随后果真老老实实不再说话。 “姜丫头,你不必过于忧心,我说他不会死,他就必定不会死。你的伤也还没好,回去躺着吧,免得孟炔还没醒来,你就死了。”王闵宣朝着姜月见的说道。 他这话音刚落,姜月见原本好端端地坐在床边的,突然痛得缩成了一团。兰子尤和赫连珅也皆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说不出来话。 门外传来筛子落地的声音,王闵宣伸头去看,看见阿元摔倒在地,脸色煞白。 王闵宣挥了挥手,指挥着他们各自回房:“好了好了,快都回去躺着吧,你们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刚躺了七八天就好得跟没事人一样?”话毕,他看了眼正看着他的兰子尤,又说道,“做什么?我可不送你们回去,我哪抬得动你们这么多人啊,自己回去。” 兰子尤瘪嘴摇了摇头,和赫连珅转身搀着姜月见出了孟炔的房门。 孟炔又躺了十日才醒转过来,他醒来时,正看见王闵宣坐在床头,撑着腮看着他。 他被吓得皱了皱眉,看清是王闵宣后,才舒展了眉头,问道:“医仙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哦……”王闵宣伸展了一下身子,“替姜丫头看的,她说我务必要帮她盯着你醒过来,要不然我不能离开半步。” 孟炔的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哦……”王闵宣寻了半晌,才寻出一个理由来,“哪是听她的话啊,明明就是我也心系你的安危啊。” 孟炔点了点头,没有戳破他的话。 “行了,起来吧,躺了这么久别到时候不会走路了。”王闵宣说话间就要去扶他。 孟炔撑着坐了起来,然后转了转手腕,神色有些许疑惑:“医仙是喂了我什么药?竟使得我躺了这么些日子,手脚也很是灵便。” 王闵宣“哧哧”笑了两声:“谁告诉你是药的作用啊?是有心人给你按摩,我的药可不敢贪功。”他又降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有功劳,姜丫头来给你按摩总是被赫连珅那个小子阻止,于是我每日都要给他弄些安神花草摆在他屋子里,这样一来,他每日都贪睡,才没有继续阻止成功。” “王医仙。”姜月见的声音自回廊传了过来。 孟炔往外看了看,就看见一角碧色衣袍即将拐进他的房间,他随即缩进被子里,假寐了起来。 “他醒过吗?” 王闵宣疑惑:“嗯?你这不是看到了吗?”随后,他扭过头去,竟看见孟炔躺得好好的,不像醒过来的模样。 王闵宣瞬间了然,摸着胡子起身走到一边:“还没醒,你今日的按摩也别停啊。” “你不是说他今日必定会醒过来吗?”姜月见走到床边,将孟炔看了看,发现他确实不像要醒过来的模样。 “哎呀,我年纪大了,总有漏算的时候。”他将姜月见看了看,又朝门外看了看,最后问道,“我的烧鸡呢?不是说我帮你看着孟炔,你就帮我带烧鸡?” 姜月见理了理衣裙,坐在床边,故作思考:“可他这不还没醒吗?我之前说的是你帮我看着他醒过来了,我就帮你带烧鸡。” 王闵宣愤愤道:“你们年轻人竟然诓骗我一个老年人,你们太不地道了。” 姜月见急忙示弱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帮你带了,就在兰子尤那里,你去拿吧。” 王闵宣听了瞬间笑逐颜开:“可以可以,你别忘了帮孟炔按摩啊。”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姜月见轻轻笑了笑,转过身挽起袖子,又掀开了盖在孟炔身上的被子,把他的左手拿了出来,然后细致地给他疏通手臂经络。 “今日恢复得很好,你要努力醒过来。”她自言自语着。 突然,孟炔的左手一转,反倒握住了她的手。 姜月见被吓一跳,睁大了眼睛,正好迎上孟炔的视线。 “你醒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孟炔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醒了。”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孟炔很不会聊天,为何回回都能把天聊死? 她抿了抿唇,想了想,说道:“嗯,醒了好,醒了好。” 孟炔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得离他近了些:“月见,你盼着我醒来?” 她微微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脸皮渐渐发烫,深感大事不妙,正准备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结果却被孟炔握得更紧了。 他说:“我也盼着我早日醒过来,我以为我会见不到你了。” “啊?你……”她眨了眨眼,“你……” 孟炔眼里带着笑意:“嗯,我……你” 他这句话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她很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这最重要的部分,竟被门外传来的巨响给掩盖了,并且盖得严严实实。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捏了又捏,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看去,发现竟是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他正灰头土脸地立在一边,看着王闵宣和阿元救火。 她很想知道孟炔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所以她是厚着脸皮再问一遍,还是就装作听见了? 她心里纠结了一百八十个来回后,咽了咽口水,面上挂着一丝颇为尴尬的笑意走到了床边,说道:“不好意思,方才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我……” “月见。” 她嘴角颤了两颤,转过头去,看见赫连珅正一脸生气地站在门边。 他先是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孟炔,然后快步走过来拉着姜月见的手臂:“既然他醒了,你便更不适合待在这里了。” 姜月见笑了笑:“你醒了?” 赫连珅没有作答,只拉着她就出了门。 姜月见扭头对孟炔说道:“孟少侠快起来吧,今日设宴。” 因兰子尤把厨房给炸了,所以她们只能就着几只烧鸡,几袋蜜饯下酒了。 兰子尤颇为殷勤地给每个人倒了杯酒,然后招呼着:“快吃快吃,待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王闵宣则是不领他的情:“你不会做菜便离我的厨房远一些。我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因为做菜而把厨房给炸了,你是天才。” 兰子尤尴尬地笑了笑,捏着一只鸡翅膀便要去哄王闵宣,阿元在一旁看得“哈哈”笑。 赫连珅强行坐到了姜月见和孟炔中间,一个劲儿地给姜月见夹鸡腿鸡翅,竟把孟炔面前的那只鸡,全都夹进了姜月见的碗里。 姜月见看了眼自己碗里累得像小山一样的烧鸡,顿时感觉颇为为难。 “对不住了,月见爱吃,我忘记留给你了。”赫连珅转过头看向孟炔,没想到竟看到他伸了个酒杯过来。 “喝一杯?”孟炔比了比手中的酒杯。 姜月见拦了拦:“他酒量……” 赫连珅拿起酒杯,碰了孟炔的酒杯后,一饮而尽:“我酒量很好,你可以悠着点喝。” 孟炔笑着点了点头,酒杯微倾,将杯中酒饮尽。 姜月见叹了叹气,扶着额,默默吃起了碗里堆积如山的烧鸡。 半壶酒后,赫连珅说道:“你醉了?怎么到处乱晃?我说了,你要悠着点喝。”随后,他脑袋一埋,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来我来。”兰子尤从桌子另一边跑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蜜饯,拍了拍手,随后将赫连珅拖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把他安顿好了就来。” 王闵宣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此时正靠在柱子边摇摇欲坠,阿元起身将王闵宣扶了起来,转过头抱歉地笑道:“师父有些醉了,我先扶他去休息,二位慢慢吃。” 皎月当空,落了许久雪的药王谷终于放晴了。 姜月见寻了一壶还没喝完的桃花酿,坐到了孟炔身边:“今日立春,可以喝些桃花酿,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孟炔看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最后握起酒杯对着他。 “祝孟少侠身体健康。”她笑了笑,随后笑容有些僵硬。 孟炔笑意堆满眼底:“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她微微收回递到孟炔面前的杯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可以喝一点的,之前是兰子尤把我夸张化了。” 他握着杯子轻轻和她的杯子碰了碰:“你的祝福我很是受用。” 她抿了抿唇,抬起杯子佯装喝酒,悄悄地睁开眼看了看孟炔,结果发现孟炔亦看着她。 她突然做贼心虚地抬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听见孟炔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贪 第五十三章 往昔可回首 - 浮妖录 - 团茶 她被呛到,放下杯子咳了起来。孟炔坐近给她抚背顺气,她咳得急了,将整张脸咳得通红。 止住咳嗽后,她抬起头看了孟炔一眼,笑道:“好喝。” 孟炔被她的行为逗笑,见她拿起酒壶还要倒酒,便一把拿开了她的酒杯:“喝一杯就行了。” 她抬手便要把酒杯抢回来,结果终是被孟炔治住了。她泄气一般安分了下来,颇为有气无力道:“你不给我喝,我怎么说话?” “嗯?”孟炔将酒杯搁在一旁,“不喝酒怎么说不了话?” “算了。”她摇了摇头,转而说道,“你之前说的五年前,我大概想起来了。” 孟炔眼神微微惊讶,然后又归于平静:“原来你是不记得了。” 姜月见坐正了身子,脸面对孟炔:“孟少侠,五年前我才十三岁,哪记得住这么多事情?再说了,那时你戴的大帽子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就算我记得住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啊。” 孟炔笑了笑:“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不过五年前你为何受的伤,你还没告诉我呢。”她右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撑着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转过头去,看见姜月见撑着头,眼睛轻轻阖在上,是睡着了。 他凑近了一些,将她仔细看了看。她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使得洒在眼下的阴影也跟着微晃,唇是粉嫩的颜色,与今夜的桃花酿很是相配。 “兰子尤说得一点都不夸张,你真的是一杯醉。”他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视线落在她因醉酒而微红的脸颊上。 五年前,他因单挑八星大妖怪而受了伤,又被所谓的家人暗害而腹背受敌,最终逃到姑苏碧影宗便没了力气。 那时他坐在碧影宗后门口,一边要控制血不要往地上流,以免被找到,一边又要快速恢复体力,好逃过他们的追踪。好在碧影宗是当地的大门派,碧影宗的后门更是没人会闲来无事经过,所以他还算得以喘息。 闭眼调息之际,门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捏紧了手中的暮陨剑,只待出鞘给来人致命一击。结果,他睁开眼睛,透过帽檐看过去时,发现走过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几步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不但不怕他,反而还问道:“哥哥,你受伤了吗?” 他扯下自己的玉佩一把塞到了她的手中,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劳烦姑娘拿此物换些药来。” 结果她却把他的玉佩又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转身跑了回去。 他觉得,应该是她年纪还小,见他流了这么多血,所以害怕了。怎料,她跑回去没多时,又拿着一堆药跑了出来。将药递给他时,她还不忘嘱咐:“哥哥若是缺药了,便只管来找我,我叫姜月见。” 她嘱咐完这句话后,冲他笑了笑,转身跑了回去。 他伤好之日,特意买了身干净的衣服,站在碧影宗后门等她。巧的是,他没等多久,她便从后门出来了。 他依旧戴着那天的帽子,对她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报答。” 她却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报答吧。” 他觉得这姑娘很有趣,竟早已经想好了要向他要的东西,遂问道:“那你想要我今日怎样报答你?” 她笑着说:“我每日都来此等你,今日才终于把你等来,想来你的伤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要你陪我练剑,可好?” “只是如此?”他让她再确认一遍。 她点了点头,无比确信:“对,你的剑看起来很厉害,我想学学除了碧影宗之外的剑术。” 他爽快答应:“好。” 她领悟剑术的能力很快,并且已经掌握了碧影宗的所有剑阵,此等学习能力,可称天才。 她被他挑下剑后,皱眉看着地上的碧波剑半晌,随后又抬起头来对他笑:“多谢,赠药之情你已还清,今后你不欠我的,我们两清。” 她说的是赠药之情,不是救命之恩。按她的话来说,他不会因为没有她赠的药而死,只会因为她赠的药而好得轻松一些,所以区区赠药实在算不上救命之恩。 她说完这句话后,俯身将碧波剑捡了起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希望日后能顶峰相见。” 这个顶峰,便是万妖人。 所以,即使所谓的家人已经使得他无比厌恶万妖人这个名词,但为了她的一句顶峰相见,他还是走上了自己最讨厌的一条路。不过,后来他到底斩杀了多少只妖怪?他不太记得了。 月色正浓,桃花的香气萦绕在她唇边,她抱着他的脖子,脸就这样贴在他的脖子处,搔得他的脖子有些痒。 她醉了有些闹腾,非要缠着他的脖子,他安抚她许久才哄得她躺在床上,正拉起被子准备给她盖上,怎料她两只手扯着他的衣襟,又把他拉得离她近了些。 她的呼吸柔柔地搔在他的脸上,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这个姿势,着实让他很累。 他两只手撑在她的枕头边,低低唤了唤她的名字,但是她的两只手并没有放松的迹象。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侧目看去,发现是兰子尤。兰子尤微微张大了嘴,一副惊讶的面孔,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了然。他突然闭了眼睛,两只手平直地伸在身前,装作梦游的样子,转身走了,走之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他收回视线,正好迎上姜月见的目光。 她眼神有些迷离,是醉酒的样子。看了他半晌,又转过身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他给她盖好被子,轻声说了句“晚安”随后出了门。 门外有些吵,姜月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辰时了。 她想了想自己是如何回的房,可是记忆只停留在跟孟炔喝酒那里,所以是孟炔送她回来的? “所以说,你这一招,就是大名鼎鼎的造梦仙术?”兰子尤的声音颇为兴奋。 她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正好可以听见兰子尤和王闵宣的对话。 赫连珅坐在兰子尤身边,冲她挥了挥手,随后又投入了他们的话题。 王闵宣翘着腿,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子尤皱了皱眉:“怎么不是好东西?在你制造的梦里面,什么都可以改变。” 王闵宣指了指天:“所谓的造梦仙术就是逆天,你说老天爷会随便给你忤逆他吗?” “那,使用这一招,是不是会有反噬啊?” 王闵宣摇了摇头:“反噬倒是没有,但是我得秉持公德心,少给老天爷添堵。”他看向姜月见,“造梦仙术并不全然是好的,在我制造的梦里面,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假如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造成的后果会是我无法控制的。姜丫头就差点打乱我的计划。” “我?”姜月见指了指自己。听了这一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之前王闵宣非要强调孟炔的死只是一个梦,其实就是施展造梦仙术的一个必要条件。而她背着孟炔御剑飞了一阵,却能被王闵宣快速找到,也是因为她们身在王闵宣的梦中。 王闵宣点了点头:“我本想着让你们全部相信孟炔已经死了,便成了。没想到姜丫头竟然这么虎,带着孟炔就跑,若是真让她跑出去了,孟炔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兰子尤问道:“怎么会?我们不是一直身在你的梦中吗?他们怎么可能跑得出你的梦?” 王闵宣抬手就要打兰子尤:“你想一想,你们当时真的是在睡觉吗?你们是真实地在经历这件事,只是我的法阵名为造梦,它可以把现实伪装成梦境,若是跑出我的法阵了,那现实就是现实。” “哦……”兰子尤沉思了片刻,“所以说,若当时月见真的带着孟哥跑了,那她就真的会中毒,然后成功殉情?” “对。”王闵宣靠在柱子边,闭着眼睛一副悠哉神色。 “你当时想为我殉情?”孟炔的声音突然从她耳边传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身子往外探了探,一转头,就看见孟炔靠在窗边,也侧着头看着她。 “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姜月见捂了捂心口。 孟炔一脸无辜:“我一直站在这里的,我以为你看见了。” 她以为他说完这句便完了,结果竟还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低声问她:“昨晚你喝醉了,今天头疼吗?” “昨晚就只有我们两个在那里喝酒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 破案了,昨晚就是孟炔将她送回来的。 他问道:“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姜月见佯装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我不大记得了,不过我的酒品是极好的,每回醉酒都是不言不语的,更不会有什么越矩的动作。所以,我昨晚定然没有轻薄你。”说完,她偷偷看了眼孟炔的表情,最后心虚地松了口气。 孟炔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问她:“何种行为算是轻薄?” 第五十四章 重新出发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定定地看着孟炔,脑子里快速分析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得出的结果是,她极大可能轻薄了他。 她咳了咳,正思索着如何糊弄过去,就听见阿元叫她过去吃早饭。 这个救兵来得及时。 孟炔没有困在刚才的问题里,听见阿元叫大家吃饭后,他对着她笑了笑,说道:“好了,快些洗漱过来吃饭吧。” 她亦回了孟炔一个笑,探身把窗户关上,这个话题就算是彻底终结了。 她洗漱好后,正准备过去吃饭,就看见孟炔拉着阿元站在一棵树下聊着什么。 因距离太近,她还是听见了。 孟炔负手立在阿元身前三步远的位置,问道:“医仙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阿元摇了摇头:“师父身体一向很好,并无不适。” 孟炔侧头看了眼不远处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王闵宣:“你可了解造梦仙术?” 阿元又摇了摇头:“师父只是跟我提起过,但是他说我现在还不适合学这一招,便没跟我细说。” 孟炔收回视线看着阿元:“哦?你为何不适合学?是造梦仙术有不好之处吗?” 阿元认真想了想,说道:“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我真的不知道。” 孟炔拍了拍阿元的肩膀:“阿元,你好好照顾他。世间法阵,有得有失。他两次都是用造梦仙术救的我,定然是付出了一些代价,等我把事情了结了,便回来和你一起照顾他。” 阿元微微张了嘴,有些讶异:“啊?师父不是说造梦仙术没有反噬吗?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严重吗?” 孟炔摇了摇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元识趣地住嘴了,随后看了姜月见一眼,又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孟炔转过身来看着她,随后说道:“月见,快过来。” 不知何时,他对她的称呼竟如此自然地从姜姑娘过渡到了月见,不过她很是受用。 她几步跑了过去,跟着孟炔往亭子里走,就看见王闵宣招呼他们坐下,言语里还对他们来得晚了颇有抱怨。 她心不在焉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有意无意地观察王闵宣,但是他精神得不像个老人家,更别说像是被法阵反噬过的样子了。 孟炔夹了菜给她:“认真吃饭。” 她回过神来,看见碗里已经有了许多菜。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王闵宣边吃菜边看姜月见。 偷窥被当场识破,她难免有些窘迫,遂笑了笑:“我是看你精神好,身体康健,难免好奇你是用的什么保养之法。” 听到这里,王闵宣“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怎么你个年轻人还羡慕我这个老人家?看来你还得多锻炼锻炼,多上山采药便是正道。” 兰子尤突然插嘴道:“老头,你还让她多锻炼?她健壮如牛,再锻炼还得了?” 孟炔筷子微微颤了颤,她抬头看去,发现他在笑。 她顿感尴尬,拾起一颗掉在桌边的花生便砸向了兰子尤:“闭嘴,我哪里健壮如牛了?我还是非常柔弱的好吗?” 兰子尤闪身一躲,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花生:“没遇见孟哥之前,你可从不知道世上有柔弱二字。” 还没等姜月见有反应,赫连珅便用手肘拐了兰子尤一把,沉沉道:“食不言。” 兰子尤瘪了瘪嘴,低头吃饭,再不言语。 她轻声对孟炔说道:“他都是开玩笑……”话还没说完,她捂着心口,呕了一口血。 孟炔将她将要摔倒的身子扶住,一看,她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 王闵宣急忙放了筷子,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好了,她之前中的毒快压制不住了。”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快步冲出了亭子:“我们去收拾行李,马上出发。” 王闵宣看向阿元:“阿元,你去我房中把我前些日子炼成的丹药拿出来。” 阿元急忙点了头,跑出了亭子。 “之前给她泡的药浴只能用一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耽搁了太多时间,我炼的丹药可以帮她暂时压制毒性,但是丹药只有三颗,吃完之前,一定要找到毒医施沅沅。万一她不会解此毒你们就赶快回来,我们再一起想法子。” 王闵宣说完这话,阿元也拿着药盒跑了回来,他接过药盒,拿了一颗丹药出来,喂进了姜月见嘴里,又把剩下的交到了孟炔手中。 孟炔接过药盒放进袖袋,正好看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提着行李跑了过来。 丹药服下没多时,姜月见便醒转了过来。 孟炔将她扶稳,随后看向王闵宣:“那我们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身体。” 王闵宣挥了挥手:“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变成能承载四个人的大小,见姜月见坐稳后,即刻便朝前飞了去。 从药王谷去玉林沼泽寻施沅沅,必须得经过之前遇见老猫的城。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停了下来,心有余悸道:“前面的阵法应该失灵了吧。”他又转过头来看着孟炔,“孟哥,你确定老猫已经死了?” 孟炔说道:“我确定它已经死了,妖丹也被我取出来了。” 兰子尤思考了一番,还是说道:“妖丹呢?我们再确认一下吧,它太狡猾了。” 孟炔明白他的担忧,说道:“我放在月见的包里了。” 姜月见听闻,打开小包摸索了一番,摸出一颗橙色的妖丹出来。 兰子尤接过妖丹,左右看了看:“不错啊,孟哥,你徒手取妖丹取得如此好,以后都不用我拿宝葫芦取妖丹了。”转而,他又说道,“不过这颗妖丹竟然又是有颜色的,现在的妖都怎么了?开始流行彩色妖丹了?” 孟炔扶着姜月见,脸上表情淡然:“你拿妖行图出来看看。” 兰子尤愣了一瞬,从姜月见的小包里拿出妖行图,打开一看,图上又亮起了一个新的光点,这个光点显示的位置正好在他们脚下。 孟炔看了眼妖行图:“前面的三个光点,有一个是红袖女,在帝京的那两个,有一个应该是丹犀牛。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拥有有颜色的妖丹。若不是这一次的妖丹还是有颜色的,我还不敢确定。” 兰子尤把妖行图合上,收进了包里:“真是巧了,这几个大妖怪的分布正好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还省得我们去找了。只是现下月见的病情耽误不得,希望后面不要再遇到这些大妖怪了。” 赫连珅抱着手坐在后面,往前面指了指:“行了,不用往前飞了,又有人摔下来了。” 兰子尤转身看去,几个捉妖人跌下了法器,摔在了法阵内。 “老猫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这个法阵还在?它已经修炼得如此厉害了吗?” 孟炔摇了摇头:“这个法阵不一定是老猫布下的,我们先走进去。” 兰子尤微微皱眉,驱使大葫芦落地,又利落地把大葫芦变小收了起来。 之前摔下来的捉妖人,听见此城不许捉妖人入内后,也没纠缠,直接掉头走了。 兰子尤看了方才掉头回去的捉妖人一眼,又转身跟上孟炔混进了城内。 “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阵法外防捉妖人,内又转阴为阳保护城内的女子。城内有大妖怪还不让捉妖人进城,真是看不清它到底是要护人还是害人了。”兰子尤说完,又看了眼姜月见,“不过既然法阵可以把城内女子转阴为阳,为何对月见没用?” 孟炔说道:“也许这个法阵外对捉妖人,内对普通人。月见是捉妖人,所以法阵内对她不起作用。”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这个法阵还是太奇怪了,若不是我们急着赶路,我如何都要一探究竟。” 街道上有两三岁的小孩子摇摇晃晃跑了出来,又被自家大人急急拉了回去。 兰子尤叹了叹气:“看老猫把做父母的吓的,真是造孽啊。” 姜月见的视线从被拉回去的孩子身上收了回来:“我看城里有四五岁以上的孩子,三岁以下的都少,应该是老猫偏爱岁数小的孩子。” 前面有一队和尚神色匆忙地往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出城。 打头的和尚远远地看了孟炔一眼,便急匆匆走了过来。他走到孟炔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施主,这个玉佩是你的吧?我们把之前请圣物收到的钱都还了回去,唯独这块玉佩还没还成,如今遇见你了,正好物归原主。” 孟炔接过玉佩,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城?” 和尚叹了叹气:“是啊,我们要迁走了,之前在这里留下的罪孽太深了。大妖怪一死,城内死去的婴孩婴灵都蹿了出来,不过我们都已经超度了,你们大可放心。几位的仗义出手,为城内除了大祸害,真是功德无量啊。” 兰子尤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老猫的死跟我们有关?” 和尚笑了笑:“几位不是寻常人,我等还是看得出的。” 兰子尤“哦”了两声,点了点头。 和尚又看了看孟炔,看起来思考了一番,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施主,城内得你庇护,若是可以,可常回来看看。” 孟炔朝和尚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他们走了过去。 兰子尤见一队和尚走远了,才转过头来问道:“孟哥,听刚才那个和尚的口气,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第五十五章 一路向南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的视线从和尚的身上收回来:“不知道,不过我以前确实不认识他,可能是他认错人了。” 兰子尤提了提身上的包,“哦”了一声,转过身推了推姜月见:“快走吧,先别管这里了,治毒要紧。” 出了这坐城一里远,才出了法阵。 兰子尤急忙拿出小葫芦,念了口诀,将它变大,然后催促大家都坐上了葫芦。 从这里一直往南飞,飞个两日便能到达玉林沼泽。兰子尤从包里摸出罗盘,认真看了看,然后转头说了句:“坐稳了啊,我要加速了。”话音刚落,大葫芦便蹿了出去。 途中本来是要下去吃饭的,但是兰子尤却厉声拒绝了,他觉得只要下了大葫芦,事情就会脱离他们的控制,所以强制要求大家在大葫芦上等他,他跳下大葫芦急匆匆钻进店铺,打包了一堆吃食,又匆匆跳上了大葫芦。 “我这大葫芦也很宽敞舒适,你们就在这里吃饭休息,我加快速度,两日的路程,我缩短成一日半便能带你们到。”兰子尤从打包的吃食里面拿了一些出来,剩下的递了出去。 孟炔接过他递过来的吃食,分给姜月见,又递给赫连珅,还不忘朝兰子尤点头:“好。” 兰子尤吃完手中的食物后,爬起来坐到了葫芦头,抬头看了眼头上硕大的月亮,然后双手捏了手印,驱使大葫芦全速前进。 赫连珅拍了拍后衣领,许久没露面的小妖怪小镜从他后衣领里爬了出来,抱着他的脖子四处看了看,两只眼睛冒出绿幽幽的光,随后快速叼了赫连珅手中的食物,又钻回了他的后衣领。 姜月见搓了搓手臂,把披在身上的大氅扯紧:“许久没见你的小妖怪出来了,它挺经饿的。” 赫连珅点了点头,轻轻隔着衣服摸了摸小妖怪,然后说道:“夜里风大,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前面看看兰子尤。”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兰子尤旁边坐了下来。兰子尤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姜月见和孟炔,最后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位置给赫连珅。 孟炔抬头看了眼月亮:“兰子尤的大葫芦这次挺快的,应该会缩短路程时间,要不然你睡一下?” 姜月见摇了摇头:“算了,睡不着,就这样坐着也挺好的。” 孟炔低头看了看她,起身坐得离她近了些,随后伸出左手环住了她的身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她原本是两手抱膝的姿势,突然被孟炔环住,一时有些惊讶,又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他,便维持了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你因为中毒引起的寒冷感,是深入肺腑的,所以外物带来的热度对你不大有用,若是你觉得更冷了便和我说。”他虽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环住她帮她挡风,但其实是在用内力给她传热。 孟炔传过来的热她能感觉到,这种温度是绵长的,不具攻击力的,让人很舒服。 原本飞得无比平稳的大葫芦突然颠簸了一下,姜月见随着大葫芦的颠簸往旁边倾斜,正好靠在了孟炔身上,谁料,孟炔却把她搂得更紧了,嘴里还轻声说着:“休息一下吧。” 他的声音好像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她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感受体内缓缓流动的温度,渐渐有了困意。 “这是哪里啊?”兰子尤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姜月见睁眼一看,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还靠在孟炔的怀里。 她坐直了身子,转头一看,眼前是沙漠,一望无垠的沙漠。 孟炔起身走到葫芦头,接过兰子尤手里的罗盘,仔细看了看:“是罗盘指的正南方。” 兰子尤皱着眉:“这是正南方,那玉林沼泽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片沼泽,说变成沙漠就变成沙漠?” 孟炔把罗盘重新递给了兰子尤,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看了半晌,他说道:“这里是你罗盘指的正南方没错,但我没说这里是真正的正南方。”他收回视线左右看了看,“我们的方位偏了一些,所以要改一个方向重新赶路了。” 兰子尤拿起罗盘甩了甩,又晃了晃,指针还是坚定地显示这里就是正南方,他把罗盘往包里一塞,颇为气愤:“我们的方向偏了多少?” 孟炔伸出手比了一指宽的距离:“大概这么多。” “啊?”兰子尤眉头皱得更紧了,“只偏了这么点,就把我们带到沙漠来了?” 孟炔点了点头:“虽然说只偏了这么点,但是我们飞了多久了?早都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兰子尤从包里重新拿起罗盘,抬起手准备把它扔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算了,带回去扔。”他把罗盘重新放回包里,转过头看孟炔,“孟哥,这个方向我实在拿不准度,你来指路吧。” 孟炔点了点头,伸出手往旁边指了指:“沿着这个方向飞。” 兰子尤两手捏手印,驱使大葫芦调转了个方向,结果一阵风卷着黄沙扑了过来,沙子吹进了兰子尤的眼睛里,使得大葫芦稍微失去控制,颠簸了一下。 赫连珅走过来拍了拍兰子尤,神情紧张:“刚才你的大葫芦颠簸,把小镜颠下去了,快下去,我把它找回来再出发。” 兰子尤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看了看赫连珅:“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还赶路呢。” 赫连珅脸色难看,就这样盯着他:“快下去,我不会耽搁太久。” 见他们僵持不下,姜月见急忙走过去将他俩拉开了,她朝兰子尤说道:“先下去让他找小妖怪吧,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错,没事。” 兰子尤面上不太高兴,但是还是驱使大葫芦落地了,他抱着手看着赫连珅:“快点找吧,你的小妖怪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了,还添乱。” 赫连珅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进了风沙里。 兰子尤抬起手准备拉他回来,结果抓了个空:“你就在这附近找不行吗?跑进风沙里万一跑丢了我们怎么找你?” 过了半晌,赫连珅没有回应他。 风沙越来越大,兰子尤把大葫芦挡在身前,抵挡了一些风,但是不太能抵挡住沙。 他张了张嘴准备说话,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进了一嘴巴的沙子,他干脆抬起手挡住了嘴,尽量放大声量,以防姜月见和孟炔听不见:“我们是在这里等赫连珅还是去找他?” 孟炔侧身帮姜月见挡着风沙,想了想,说道:“我们先飞到高处吧,现在风沙太大了,我们不要走远也不能走散,飞高一些等他回来。” 兰子尤刚把大葫芦撤开,狂风就把他刮了一个趔趄,孟炔扶着他站稳了些,他把大葫芦一抛,大喊一声:“走。”便跳上了大葫芦。 大葫芦升到半空中,沙子才少了一些,但是风依旧大。风沙卷地,能见度低,在半空中只看得见风沙,并不能看见人影。 兰子尤往下看了又看,突然气愤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么大的风沙,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钻进去,这下好了吧,我们现在连他人都看不见了。” 姜月见走到大葫芦头,拍了拍兰子尤的肩,安慰道:“好了,他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兰子尤听了这话,问道:“我会担心他?怎么可能担心他啊……” 姜月见轻不可闻地笑了笑:“好吧,你不担心他,就算你不担心他,他也不会有事的。” 兰子尤抱着手,把头扭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地面的风沙:“他这么在意那只小妖怪,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见小妖怪来救他,说到底,还不是人比妖可靠得多了?” 姜月见坐在他身边,故作思考:“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兰子尤依旧抱着手:“危难的时候都不施以援手的伙伴算什么伙伴?你看吧,那只小妖怪只会拖累他。” 姜月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她知道,兰子尤生平最恨妖怪,因为妖怪给他带来过不可逆的伤害,也给她跟赫连珅带来过巨大的伤害。只是当年兰子尤看到的画面太过残忍,以至于他心里的那道疤更深,总是比她和赫连珅心里的伤疤要难愈合。 兰子尤重视朋友,重视赫连珅,所以对于小妖怪小镜的讨厌才更深。其实他不说出来,她也全部知道。 她抬手摸了摸兰子尤的头,然后看兰子尤的身子僵了僵。 她笑了笑:“你的心思最简单不过了。” 兰子尤往旁边躲了躲,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干什么啊?我都多大了你还来这一套?” 姜月见缩回手,点了点头:“嗯……知道了,不来这套了。” 兰子尤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孟炔,“嘻嘻”笑了笑,站起来讨好他:“别多想哦。” 孟炔眼里原本带着笑意,下一刻,他眼里的笑意僵了僵。 兰子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风沙渐弱,不远处一队形状怪异的人,抬着一个人往沙漠里面走去。他们抬着的人,正是赫连珅。 第五十六章 地羊鬼 - 浮妖录 - 团茶 “抬着赫连珅的都是些什么?是人吗?”兰子尤皱眉看去,却发现如何都看不清抬着赫连珅的究竟是不是人。 孟炔仔细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 兰子尤声调突然提了起来:“它们怎么走得这么快?你们坐稳了,我要追上去抢人了。” 话音刚落,大葫芦便快速往前飞了去,可是它们始终保持在大葫芦二里远的位置,无论兰子尤的大葫芦飞得多快,始终追不上它们。 “嘿,我就不信邪了,我飞的还追不上你们跑的?”说完,兰子尤捏了手印,准备加速,结果被孟炔拦住了。 他扭头不解地看向孟炔:“孟哥,你做什么?我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孟炔说道:“不用追了,我们不可能追得上的。” “什么意思?” “刚才抬着赫连珅的是地羊鬼,它们是群居妖怪。我们之所以一直追不上它们,不是它们要把我们引入它们的老巢,就是它们在戏耍我们。” 兰子尤赶忙拿出了万妖典,翻到地羊鬼那一页:“地羊鬼喜欢用泥沙捏出人体四肢来交换人体本来的四肢?”说完,他抬起头看向孟炔,“还有这么变态的妖怪?那我们更应该追过去啊,要不然到时候赫连珅就全身都是沙子了。” 孟炔摇了摇头:“你忘了刚才我说它们是什么妖怪了吗?” 兰子尤不以为然:“不就是群居动物吗?实在不行我就再喝一口妖气,施展弱水三千,一举歼灭它们。” 孟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你这一招必须一击必杀,若是出现意外,我们就又损失了一个战斗力,我们要面对的是未知数量的妖怪,所以我们几个人,一个都不能出事。” 兰子尤面露难色:“对,你现在不能使用法器了,若是我的弱水三千出岔子了,就只剩下月见了。但是我们也得把赫连珅救出来啊。” 孟炔高深莫测道:“要救,但是我们得掌握主动权。” 兰子尤问:“怎么做?” 孟炔道:“你先把妖行图拿出来。” 兰子尤闻言,拿出妖行图递给了孟炔。 孟炔接过妖行图后,慢慢将它打开。妖行图中又亮起了一个点,这个点的位置,正好就是他们脚下这片沙漠。 兰子尤瞪大了眼睛:“这是巧合吗?怎么我们又误打误撞地来到妖行图上的位置了?” 孟炔手指划过妖行图中的几个点:“真是巧合吗?” 姜月见跟着孟炔手指指过的地方看了看,说道:“从我到帝京开始,我们就入局了。” 兰子尤有些气愤:“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云道子那个老头的算计?美其名曰给我们妖行图,让我们历练,实际上完全不给我们选择的机会,直接就把所有行程都给我们强行安排了。” 姜月见说道:“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妖怪之间必然的联系是什么?” 兰子尤哼了哼:“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他发现了这些加强版妖怪,然后突发奇想,让我们几个涉险,来达到他的某种变态心理。” 姜月见摇了摇头:“云道子不会这样闲,来捉弄我们。” 兰子尤撸了撸袖子:“等这次把赫连珅救出来了,我一定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孟炔把妖行图合上,说道:“既然这些地羊鬼是加强版的,那在某些特性上,肯定比所有普通的地羊鬼都强。” 兰子尤又拿起万妖典来看了看,边看边说:“地羊鬼是土属性的妖怪,木克土,刚好我的宝葫芦是属木的,专克地羊鬼。” 孟炔问道:“你看看老猫是属什么的?” 兰子尤快速将老猫那一页翻了出来:“属土的。” 孟炔轻轻颔首。 兰子尤握着万妖典的手顿了顿:“老猫属土,但是它依靠阿元的身体躲过了我的弱水三千,所以虽然我的木属性是占优势的,但是还是没能杀了它。” 孟炔说道:“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性上的克制不是绝对的了,要从配合以及能力上来取胜。” 兰子尤把万妖典一合,抬起头来看孟炔:“好,听你的。” 孟炔转头朝地羊鬼行进的方向看了去,发现它们早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要想办法把它们给引出来,只要让它们出了老巢,我们就有机会。” “啊?”兰子尤问道,“如何引?我们连它们在哪都不知道。” 孟炔淡定道:“地羊鬼会出来抓人,只要这片沙漠有人,它们就一定会出来。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诱饵,我来当诱饵。” 姜月见听他这样说,下意识地拦了拦他,最后觉得不好,又把手缩了回去。 兰子尤帮她把疑惑问了出来:“你如今都不能使用法器了,还如何去当诱饵?这样太危险了。” 孟炔则是更加淡定:“正是因为我如今不能用法器,所以这个诱饵才必须由我来当。” 姜月见眉头轻锁,脱口而出:“为什么?” 孟炔侧过头看向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更加像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捉妖人。只有用一个普通人来当诱饵,才有更大的可能把地羊鬼引出来。” 兰子尤不解:“如果地羊鬼不抓捉妖人的话,那赫连珅为什么被它们抓走了?” 孟炔说道:“不是它们不抓捉妖人,而是它们抓了捉妖人后会更加小心。你看,刚才它们始终甩我们二里地的距离,像是毫无防备的吗?捉妖人通常组队行动,它们抓了一个,便会担心其余几个来报复。但是普通人就不一样了,普通人就算是成群结队的,地羊鬼也无需小心,因为普通人对它们构不成威胁。”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 姜月见问道:“若是你去当诱饵了,真被他们断手断脚了怎么办?” 孟炔则是对她笑了笑:“我有你啊。” 姜月见眉头微蹙:“少开玩笑,若是真出了意外,你怎么办?” 孟炔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抚道:“我不会做鲁莽不计后果的事情,我相信你们,你们也相信我好不好?” 兰子尤率先表态:“你放心吧孟哥,我一定跟你打好配合,不让你有危险。” 随后,孟炔和兰子尤皆看向姜月见。 姜月见思考了许久,最终做出了让步:“你先把你的计划说出来我听听,如果可行,我就同意。” 孟炔点了点头,说道:“首先,你们先不用太过担心赫连珅的处境,地羊鬼有个传统,就是抓来的人,它们会先把他们绑个几日,待这些人都净身了,才会开始卸手卸脚。这个净身是指把人饿几日,待他们把身体里的废物都排干净。” 兰子尤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个妖怪真是有怪癖啊。” 孟炔继续说道:“对,所以在确定赫连珅暂时没有大碍的前提下,我们来说接下来的计划。”他转身看了看大葫芦底下的茫茫黄沙,随后抬起手指了几个位置,“我会在这一块区域行动,你们就在周围这几个凹陷处躲起来。我把地羊鬼引出来后,会先挑衅它们,争取它们叫出更多的地羊鬼。待到时机成熟时,你们便偷偷进它们的老巢,月见到时候记得用镜化空间把它们老巢的入口封了,这样,你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赫连珅。” 姜月见点了点头,随后又抬眼看着孟炔,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孟炔对她笑了笑,随后说道:“好,那开始行动吧。” “等等。”姜月见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呢?我们进去了你怎么办?” 孟炔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在外面等你们,我保证不会有事。” 姜月见盯着他看了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随后低下头在小包里翻找了起来,最后拿出五行驭妖环递给了他:“如果这个计划是现在来说最可行的,那你就拿着五行驭妖环。五行驭妖环是圣灵台三个长老共同打造的,就算你不能使用法器,它也能护着你。” 孟炔接过她递过来的五行驭妖环,随后朝她轻轻笑了笑:“好。” 孟炔看向缩在大葫芦边缘的兰子尤看去:“你们先去躲起来,等你们躲好了我再下去。” 兰子尤“哦”了两声,走过来带着姜月见跳下了大葫芦。 俩人一人寻了一个凹陷处躲了起来,随后就看见孟炔从大葫芦上跳了下来,负手立在黄沙上,待兰子尤把大葫芦收起来后,才犹如散步般,在沙漠中逛了起来。 他边逛边佯装咳嗽,并且咳得很大声,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但是,就算他如此卖力咳嗽,他的咳嗽声,最终也还是被呼啸的风声给掩盖得严严实实。 扑过来的黄沙盖得姜月见一脸,她眯着眼睛捂住了口鼻,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往外看去,就看见距离孟炔不远处,亮起了一个光圈,光圈裂开处,走出了几个人身羊头的妖怪。 她跟身在另一个凹陷处的兰子尤对看了一眼,再转头过去时,竟看见从光圈状的门中走出来的地羊鬼,竟然无比细心地转过身,把光圈门给关上了。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 第五十七章 兰子尤二号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仍在佯装咳嗽,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几个地羊鬼站在原地,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即刻便朝孟炔冲了过去。在离孟炔还有一臂距离时,地羊鬼抬起手就要抓他,结果被他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地羊鬼扑了个空,立在原地瞪了瞪浑圆的眼睛,突然怒不可遏,转身又朝孟炔追去。孟炔灵活异常,几次三番躲开了地羊鬼的攻击,这些地羊鬼着实是脾气不好,这几个来回,把它们气得够呛。突然,它们怒吼了一声,不多时,光圈门又打开了,一堆地羊鬼从门里走了出来。 姜月见调整了脚下的位置,准备随时溜进门里。结果,最后一个地羊鬼走出来后,又转过身把光圈门给关了。 她愣住了,眼里难掩急躁,但还是咬咬牙缩了回去。 这几波出来的地羊鬼加起来数量也是十分惊人了,它们有序排开,像是在弄什么阵法一样,往孟炔两边散开。 孟炔看出它们的意图,快速跑出它们的阵法,结果一个地羊鬼伸出脚,想要绊倒他,他收回往前迈出的腿,往旁边翻了过去。 一群地羊鬼看他倒在了地上,突然放弃了有序的队形,一窝蜂朝他扑了过去。 孟炔翻身站了起来,右手往后一探,握住了暮陨剑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姜月见心里一紧,生怕他使用法器,急忙拔出碧波剑,念了口诀,碧波剑便冲过去把孟炔给带到了空中。 她盯着空中的碧波剑和孟炔,随时准备控剑,眼风却看见乌泱泱的黑影靠了过来。她收回视线,往前面看去,发现地羊鬼都朝她这里跑了过来,速度之快,不多时便能凑到她面前。 她在包里摸了一把,摸出了小圆镜,正准备以小圆镜迎战,就看见一个大葫芦朝她冲了过来。 兰子尤俯下身来拉她,一把就将她拉到了大葫芦上,然后升到了半空中。 因孟炔现在不能使用法器,所以仍然跟着碧波剑留在方才的位置,兰子尤便干脆飞到了碧波剑旁边,让孟炔也上了大葫芦。 地羊鬼们都抬着头盯着他们看,但是看了半晌却没有行动。 地羊鬼是走兽,按理来说不会飞,但是也不排除它们祭出妖丹,以妖丹之力飞至空中,就像丹犀牛祭出妖丹冲破镜化空间飞走那样。但是这样做是很伤妖丹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出这招的,所以地羊鬼也犯不着为了抓几个人而自残。 还有一种飞起来的可能就是分出灵体,让灵体来抓人,就像老猫那样,在药王谷化出了无数个灵体。但是这一招损耗大,且实质伤害有限,若不是十分强大的妖怪,轻易施展不出这一招。这些地羊鬼一看就是打杂的,有没有能力用出这一招还未可知。 虽然以前面的经验来分析,得出的结果是地羊鬼大概率不会飞上来抓他们,但是他们对于加强版妖怪的了解还是太少,这些地羊鬼或许还有属于自己的飞起来的招式,还是大意不得。 兰子尤坐在葫芦头,盯着同样在盯着他们的地羊鬼,随时准备跑路,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地羊鬼只是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对他们不感兴趣了一般,打开光圈门回去了。 若是它们奋力将他们三人抓一抓,这倒还符合常理,但是它们如此轻易就放弃了,显然就奇怪了。这片沙漠平时肯定很少有人来,那酷爱用沙石替换人的四肢的地羊鬼平时肯定是极其无聊的,怎么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三个人了,它们反倒还没兴趣了? 见它们都进了光圈门,兰子尤转过头来,说道:“它们是转性了?要不然就是抓的人够多,不需要为了抓我们几个费力。” 孟炔摇了摇头:“我们对付这些地羊鬼不能用对付寻常的地羊鬼的思想,既然它们是加强版,那肯定有被加强到能让它们有恃无恐的能力。不过即使它们变得更强了,本性也不会变,它们一定还保留着用沙石替换人体四肢的习惯。” 兰子尤思索了一番:“难道它们可以吸引人自发前来被它们抓?要不然我真想不到,为何在如此杳无人烟的沙漠里,偏爱抓人的地羊鬼看见人却不积极。” 孟炔说道:“大胆猜测很好,不排除这个可能。” “啊?”兰子尤颇感惊讶,“还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那里有人。”姜月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沙坑。 孟炔和兰子尤皆朝着姜月见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沙坑里,有东西在动,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几个小小的人,正拥挤地缩在沙坑里,貌似在奋力躲藏。 兰子尤驱使大葫芦落地,几人下了大葫芦,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沙坑边。 姜月见蹲了下来,伸头往沙坑里看去,那几个小人儿正埋着头奋力缩成一团。 月亮显露了踪迹,正好把姜月见的影子投入了沙坑中,几个小人儿缓慢地抬起头来,在跟她对视的下一刻,张着嘴叫了出来。 姜月见连忙伸手去捂他们的嘴,可是她只有两只手,捂了两个人的嘴后,还有两个人的嘴她没有办法照顾到。她正焦灼,谁知道,另外两个没被捂嘴的小人儿竟也停住了声音,皆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松了口气,轻声道:“不错,你们很乖巧,不要吵闹,免得把妖怪引出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朝着姜月见点了点头,没有再发出声音。 兰子尤立在坑边,将他们看了看,然后十分嫌弃地转头对孟炔说道:“现在的小孩子心理素质还是太差,动不动就尖叫。”说着,还摇了摇头。 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生怒视兰子尤:“你说我们坏话起码也背着我们说啊,哪有当着人面说人不是的?” 兰子尤点了点头:“有骨气,但是也抵不过你们心理素质太差。” 小男生皱着眉,然后出乎意料地快速承认道:“我们确实心理素质不行,你说得对。” 兰子尤反倒不好意思了,伸出手把小男生拉了出来:“行了行了,你们先出来吧,缩成一团像什么样?” 将四个小人儿都拉出沙坑后,兰子尤用大葫芦带着他们飞到了离地羊鬼老巢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又把他们放了下来。 沙漠晚上冷,兰子尤又坐着大葫芦,搬了一堆木柴过来,点了火符,起了火。 四个小人儿缩坐在火堆四周,皆抱着膝,不言语,看样子应该是被吓到了。 姜月见坐到他们旁边,轻声细语地问道:“你们为何来此?”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没有说话。 “你们不知道这里有妖怪吗?”姜月见又问道。 他们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说话。 姜月见撑着脸,将他们看了看,然后说道:“走吧,我们送你们回家。” 这一回他们明显有了情绪波动,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姜月见,眼里神色复杂。 姜月见微微笑了笑:“怎么了?不愿回家吗?你们不怕这些妖怪?” 方才反驳兰子尤的小男生皱了皱眉,想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们是来寻朋友的。” “寻朋友?你们的朋友怎么会到沙漠里来?家里大人知道吗?” 小男生小手霸气一挥:“我们都是大人了,哪里还需要父母同意才出行?” 兰子尤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他靠近孟炔一些,说道:“得了,是一群犯二儿童。” 小男生听到兰子尤说的话后,侧头瞪了他一眼,兰子尤抬起手挥了挥,示弱地止住了笑。 姜月见问道:“好,你们都是大人了,但是大人也不会无事便到沙漠里来啊,你们的朋友是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小男生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姜月见换了个问法:“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你们那个朋友到这里来了呢?” 小男生似乎回忆了一番:“昨天,我们几个约好了一起去捉妖宗门拜师的,但是我们等了他许久都没见他来,所以就去他家门口等他了。然后我们就看见他的爹娘带着他出了门,我们便一路跟到这里来了。他的爹娘还有他,都被方才那些羊头妖怪给带进了光圈门里面,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姜月见抚了抚他的头,颇为心疼:“那你们这两天天都没吃东西吗?” 小男生犹如被惊吓的猫一样,缩了缩脖子,躲开了姜月见的手:“你这个女人,怎么随意摸男人的头?” 这回兰子尤实在憋不住了,“噗噗”笑了出来,边笑边口齿不清地说道:“什么女人男人的?你才多大啊?顶多算个儿童。” 小男生憋得脸色通红,抱着手不再理他们。 姜月见急忙说道:“他乱说的,谁说你不是男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你就是个男子汉。” 听了这话,小男生眼睛亮了亮,随后故作沉稳:“就算你甜言蜜语也没用。” 见兰子尤憋笑憋得脸色涨红,笑声有冲破嘴唇的封印之势,孟炔急忙捂住了兰子尤的嘴。 姜月见将四个小人儿都看了看,然后问道:“几位少侠,既然你们都来此处为朋友两肋插刀了,那也算是闯荡江湖了,可否留个姓名?” 小男生先开了个头,说道:“我,金陵兰子尤。” 兰子尤:“?” 第五十八章他们的未来会更好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咳了咳,脸上是兴趣盎然的表情:“哦~原来你是金陵兰子尤啊,久仰久仰。” 然后她又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呢?” 一个很是内向的小男生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得到其他几个人的眼神鼓励后,他说道:“我是赫连珅,琴川赫连珅。” 唯一的小女孩急忙说道:“我很厉害,我是姑苏姜月见。” 姜月见转过头看向最后一个没有说话的小男生,三大宗门的少宗主都被认领了,不知道他要认领谁。 最后一个小男生腼腆笑了笑,说道:“我是孟云琰,百年来唯一的那个万妖人。” 兰子尤二号突然很崇拜地说道:“他就是我们的大哥,他很厉害,已经会剑招二十式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是很厉害,那你们都会什么?” 兰子尤二号又说道:“我们这不是还没拜入捉妖门下吗?所以暂时还什么都不会。” 孟炔手里拿着兰子尤之前准备的吃食分给了几个小人儿,然后说道:“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救朋友。” 兰子尤二号拒绝了:“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谁知,下一刻,他便被兰子尤拍了一巴掌,兰子尤接过吃食,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行了,兰子尤才不是你这样拧巴的性格,快吃。” 兰子尤二号揉了揉脑袋,瞪着他,就是不吃。 姜月见二号,孟炔二号,赫连珅二号看了看兰子尤二号,咽了咽口水,还是接过了孟炔手中的吃食。 “兰子尤,你……”孟炔站起身,下意识地叫了兰子尤的名字,反应过来后,他立刻闭了嘴。 兰子尤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跟他同时抬起头的,还有兰子尤二号。 兰子尤二号扭过头看了看兰子尤:“怎么?你也想当兰子尤?” 兰子尤挑了挑眉,直接说道:“什么我想当兰子尤?我就是兰子尤,金陵兰子尤。” “啊?”兰子尤二号战略性后倒,两只手支在身子后面撑着地,一脸不可置信,“你骗人!兰子尤不是你这样的!” 兰子尤蹲在他面前,两只手交叠放在膝上,问道:“那你说,兰子尤不是我这样,是什么样?” 兰子尤二号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金陵兰子尤,风流倜傥,威武雄壮,身长九尺九,一尊捉妖宝葫芦运用得出神入化,世人不能及。” 兰子尤砸了咂嘴:“你不觉得风流倜傥和威武雄壮有冲突吗?还有,身长九尺九?你还给我有零有整的,那是巨人,那是正常人能有的身高吗?” 兰子尤二号绝不认输,狡辩道:“这样的形容十分合理,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兰子尤说道:“不怪你,梦想破灭了总会难受一阵子的,能理解。”说完,他便走到孟炔身边,问道,“孟哥,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 孟炔点了点头,拉他走到一边,说道:“你方才的猜想应该是对的,这些地羊鬼应该是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所以刚才对我们才不是必须抓到不可得态度。听这些小朋友的描述,他们的朋友以及朋友的父母,来沙漠的途中,都是很平静的,肯定是这里有东西是他们所需要的,这就是突破口。” 兰子尤点了点头:“只要搞清楚他们来沙漠的原因,我们或许就有办法把地羊鬼弄出老巢了。” 兰子尤二号盯着兰子尤看了又看,然后又盯着兰子尤背后的宝葫芦看了又看,最后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说道:“我要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赌上大人的名誉,不能骗我。” 姜月见欣然答应:“可以,我若骗你,我就不是大人。” 兰子尤二号听她这样说,放心地点了点头:“他真的是兰子尤吗?你不要骗我。” 姜月见转过头看了看兰子尤,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你方才不是盯着他看了许久吗?你觉得他是不是兰子尤?” 兰子尤二号摇了摇头:“我要你告诉我,但是你不能骗我。” 姜月见笑了笑,觉得他很是有趣:“你又要问我,又害怕我骗你,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兰子尤二号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小叔叔说了,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我总得小心些才是。” 姜月见挑了挑眉,换了个坐姿,说道:“你小叔叔被漂亮女人骗过?” 兰子尤二号小手一挥,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不是兰子尤?” 姜月见态度极其认真:“是,他就是兰子尤,如假包换,假一赔三。” 兰子尤二号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又朝兰子尤看了看,看样子,是迫不及待要冲过去了,但是又碍于他和孟炔在谈事情,所以一直坐在原地,蓄势待发。 其他三个小人儿突然“哇”了一声,姜月见二号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那你是姜月见吗?你一定就是姜月见吧。” 姜月见看向她,柔声问道:“你怎么觉得我一定就是姜月见呢?” 姜月见二号有些害羞道:“因为姜月见和兰子尤是最好的朋友,那个哥哥是兰子尤的话,你一定是姜月见。” 姜月见点了点头,然后朝她笑了笑:“对,我是姜月见。” 姜月见二号兴奋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姜月见,然后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另外两个小人儿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那,另外一个哥哥是谁?” 赫连珅二号急忙说道:“他是赫连珅对不对?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关系很好的,他肯定是赫连珅。” 孟云琰二号看了孟炔一眼,理智地分析道:“赫连珅常年背着乾坤镜,那位哥哥没有背,说明他不是赫连珅,而且兰子尤哥哥刚才是叫他孟哥,显然,他是孟云琰,不是赫连珅。” 姜月见摇了摇头:“他不是孟云琰也不是赫连珅,他叫孟炔。” 孟云琰二号和赫连珅二号皆失望地叹息了起来。 姜月见安慰他们道:“过不久你们就能看见赫连珅了,至于孟云琰,我也没见过他,我也很喜欢他,如果你们见到他了,一定要帮我问声好啊。” 赫连珅二号面上难掩兴奋,但是看见孟云琰二号不大高兴,他也没好意思太高兴,只是端坐在一旁,憋着笑意。 兰子尤走过来,看见姜月见二号紧抱着姜月见不撒手,便凑过去,死皮赖脸道:“月见,我也要抱抱。” 随后,他感到后脑勺一凉,转过头发现孟炔正面带笑意地站在他身后,他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要跟谁抱抱呢?我也不知道。” 兰子尤刚站起来,就看见兰子尤二号挡在了他面前,然后一把将他抱住了。 兰子尤一脸懵,问道:“你整的哪一出啊?” 兰子尤二号颇为腼腆:“我承认你是兰子尤了,所以我要跟着你。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了。” 兰子尤扶额,无奈道:“你真是霸道啊,行吧,允许你跟我一盏茶的时间。” 兰子尤二号抬起头来问他:“只允许跟一盏茶的时间?为什么啊?” 兰子尤说道:“为什么?送你回家,当你爹娘的小跟班去。” 兰子尤二号快速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回家,我还没救出我的朋友。” 兰子尤把他拉开一点,严肃地说道:“我们会把你朋友救出来的,好吗?你们几个,今晚就回家。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其他几个小人儿听了这话,齐齐摇头,拒绝了。 姜月见二号说道:“朋友就应该由朋友来守护,若是我们贪生怕死,就不配当他的朋友。” 赫连珅二号说道:“关键时候不出手的朋友,不是朋友。” 孟云琰二号点了点头:“没错。” 兰子尤叹了叹气:“你们真是都犯二,救朋友要量力而行,你们自保都困难,拿什么去救他?” 兰子尤二号问道:“难道明知打不过就要当缩头乌龟,弃朋友于不顾吗?” 兰子尤目光沉了沉,抬起手摸了摸兰子尤二号的头,说道:“你真是得我真传了,不走就不走吧,但是你们得听我们的指挥来行动。” 几个小人儿听了兰子尤这话,异口同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兰子尤无奈道:“不是任务不是任务……算了,你们,睡觉,快。” 几个小人儿听了这道命令,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了下来。 兰子尤拉着姜月见和孟炔走到一边,然后坐了下来,小声说道:“总算能安静一点商量对策了。” 姜月见坐在他身边,又转过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小人儿们,说道:“喜欢你的那个小孩子起码很了解你。” 兰子尤也看了过去:“我希望他们做自己,而不是把我们的名字当成自己,他们有无限可能,他们的未来会更好的。” 姜月见转过头来盯着兰子尤,道:“兰少近来越发深邃,思想深度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 兰子尤一秒破功,忍不住笑了起来:“月见,你真烦人,我难得正经一次。” 第五十九章 无偿看病 - 浮妖录 - 团茶 沙漠夜里很冷,几个小人儿四周没有遮挡的东西,所以即使躺在火堆旁也冷得发抖。兰子尤把大葫芦分成两半,挡在他们身侧,总算是聚拢了一些热气。 兰子尤把视线从小人儿们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孟炔。 孟炔说道:“就像我们刚才说的一样,这几个小朋友的朋友来此的原因就是突破点,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原因,也许就能比较顺利地把地羊鬼引出老巢。所以我们恐怕得跟着这些小朋友走一趟,只有这样才能查明原因。”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正好把他们送回家。他们来这里两天了,沙漠夜里这么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挨过来的。” 这几个小人儿不贪睡,天一亮便都醒来了,然后坐成一排,乖巧地盯着他们三人睡觉。 姜月见睡眠浅,睡着睡着老是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她睁开眼睛一看,四个小人儿齐齐坐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叹了叹气,走到一边拿了吃的和水递给他们,说道:“你们醒来了就叫我们啊,怎么都不说话呢?” 他们委屈巴巴道:“想让你们多休息,这样才有力气捉妖怪。” 孟炔和兰子尤相继醒了过来,跟四个小人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拿好各自的法器后,兰子尤说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兰子尤二号不解道:“去哪里?妖怪不就是在这里吗?” 兰子尤答道:“去你们家。” 几个小人儿一听,被吓了一跳,然后纷纷后退,说道:“不行,你们答应了不送我们回家的。” 兰子尤及时对他们进行哄骗行为:“谁说要送你们回家?我们要去吃些好的,要不然没力气捉妖,你们觉得这沙漠里有吃的吗?” 兰子尤二号一拍胸脯,自信道:“好,去我家,我一定好好款待几位。” 兰子尤抛起大葫芦,说道:“好,那走吧。” 兰子尤二号跟在姜月见身后,见她准备上大葫芦,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道:“月见姐姐,我小叔叔没有总被漂亮女人骗,你放心吧。” 姜月见听他这句话听得莫名其妙,又不好问,于是只能敷衍道:“那甚好,甚好。” 兰子尤二号听了她的回答,貌似颇为满意,跟着上了大葫芦后,又有意识地坐在姜月见身边,一路上还总是跟她扯些有的没的。 几个小人儿是距离沙漠最近的一个镇上的人,大葫芦飞了一炷香的时间就飞到了。 兰子尤站在葫芦头继续哄骗道:“你们的家都在哪里?我们要挨个去你们家吃饭。” 几个小人儿都尤为高兴,各自报了家门,然后又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爹娘拖回了家里。 兰子尤皱着眉,故作忧伤地跟他们挥手再见,待他们都彻底被带回家后。他才松了口气,说道:“面对对这种小孩子,我们不能表现得太冷淡,一定要演出戏,才能不伤害他们的热情。” “是是是,兰少最棒了。”姜月见随即附和着。 孟炔朝着对面酒楼抬了抬下巴,说道:“老样子?” 兰子尤摸了摸早已请求出战的胃,说道:“走,我太饿了。” 酒楼附近人来人往,最是打探情报的好地方。孟炔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给姜月见倒了杯热茶,再看她时,发现她脸色不太好。 孟炔握住她一只手,探了探她的情况,抬起头来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冷?” 姜月见摇了摇头:“还好,问题不大。” 兰子尤把热茶推到离她近些的位置:“让孟哥帮你看看,情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说完,他一只手臂搭在窗沿上,下巴搁在手臂上,观察着下面街道的情况。 孟炔把热茶水递给姜月见,说道:“如果你觉得冷了一定要和我说。” 姜月见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下肚,身体是要舒服一些了。热茶就能暖和身体,这说明她的情况还可以控制。 兰子尤清了清嗓子:“我现在给你们汇报眼下的情况啊。楼下有卖药的,卖包子的,卖衣料的,算命的,卖首饰的……”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下去了。 “嗯?可有什么异常?”孟炔一直在帮姜月见调息,并没有抬头看兰子尤。 兰子尤眉头越皱越紧,然后转过头来问道:“你们说,街头算命的是不是普遍都看不见?” 姜月见把茶杯放下,回答道:“我见过的是这样的。” 兰子尤又问道:“那,眼睛看不见的人,能不能帮人看病?” 姜月见想了想:“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极低。” 兰子尤突然一拍手,说道:“这个人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炔抬起头来看他:“谁?” 兰子尤朝楼下指了指,孟炔看过去,发现兰子尤指的是一个闭着眼睛在街边摆摊的老人,他的摊位上写了“有偿算命,无偿看病”。 孟炔说道:“不论他是不是这个突破点,我们吃完饭后都可以去看看。” “啊?”兰子尤发出了疑问,“不现在去吗?吃完饭还来得及?” 孟炔抬起手把桌上的茶壶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小二放菜:“来得及,他会一直在的。” 兰子尤闻到菜香后,肚子叫了叫,他脸皮红了红,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也好,我真的太饿了,恐怕也没力气去捉妖。” 这顿饭吃得很快,兰子尤擦了擦嘴,往外看了看,发现那个摆摊老人还坐在原地。 孟炔拿起暮陨剑,问道:“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 兰子尤拿起缩小的葫芦:“吃饱了,吃饱了,走。” 他们刚走出酒楼,就看见一个泪眼婆娑的男子走到了摊位前,看样子,他情绪比较激动。 姜月见拦了拦匆匆走过去的兰子尤,小声说道:“现在正是看戏的时候。” 男子的哭腔吸引了路人,一大堆人围在了摊位旁。有趣的是,过来围观的人,面上表情皆很平淡。 男子哭声愈大,嘴里一个劲地陈述着病情:“我家娘子腿疾多时,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了。她的病腿最近开始化脓流水,我寻了医者来看,说是她的腿要保不住了。蜀先生救救我家娘子吧。” 摆摊算命看病的蜀先生叹了叹气,说道:“你早该来找我的,若是你早来找我了,你家娘子就不会受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了。不过现在为时不晚,你先回去让你家娘子准备准备,等会儿跟我去治腿。” 男子听了更是激动了,他抬手抹了抹眼泪,问道:“那……我需要准备多少钱啊?” 蜀先生貌似有些生气,说道:“钱?谈钱就是羞辱我,我看病从不收钱,你把人带上就是了。” 男子听后貌似放心了,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他便冲出了人群,回家带人去了。 姜月见拍了拍站在一旁的壮汉的胳膊,笑呵呵地问道:“大哥,这蜀先生治病治得如何啊?” 壮汉转过头看了姜月见一眼,随后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吧,这蜀先生就是神人,四肢的病就没有他治不好的,而且他还不收钱。”说完。他抬起手搂住了姜月见的肩膀,“姑娘莫不是哪里生病了来寻医的?姑娘生得这样美丽,病了要及时治疗啊,可以回我家,我好好跟姑娘讲解。” 姜月见脸色变了变,嘴角轻提:“哦?是吗?” 兰子尤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往后退了退,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看了看。他看见孟炔单手捏了壮汉的手腕,捏得壮汉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把姜月见拉至他的身后,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其有风度的笑容:“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带她回家。” 壮汉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似乎觉得面子无处安放,遂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就要带她回去,你能如何?”说完,抬起另一只手就朝孟炔打了过来。 孟炔抬起手臂一挡,捏着壮汉手腕的手一拧,壮汉便瞬间躺在了地上,嘴里还一个劲呻吟着。 蜀先生起身过来拦了拦,说道:“别动手别动手,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是这位姑娘病了对吧?病了就跟我走吧,不过你们要寻个地方等一等,等晚些时候我再带你们一起去。” 壮汉爬了起来,看样子还是想冲过来再跟孟炔打一架,但是围观的人却把他骂了一顿。骂的无非都是统一的自己好色,别耽误别人看病,之类的话。 壮汉被骂得羞愧难当,当即跑了。看来这个蜀先生在当地还是很有地位的。 姜月见拉着孟炔往旁边走了些,然后说道:“我们跟着蜀先生走一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治病法。天底下的事都讲究一个有得必有失,他无偿看病,无偿的是钱,就必定还有一个东西是对应代价的。” 兰子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说道:“孟哥,你干嘛出手啊?真是的,你错过了绝佳的场面。我跟你说,月见打起色狼来,是掌下生风……” 姜月见咳了咳,打断了兰子尤说的话:“而且蜀先生是专门治疗四肢疾病的,这一点跟地羊鬼很契合。” 她说完后,侧头看了眼孟炔,发现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孟炔果然误会她是猛女了,她此刻无比憎恶兰子尤。 第六十章 我不是猛女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觉得自己眼下已经百口莫辩,无论如何解释,都是如此苍白,她觉得嗓子有点干涩:“我不是猛女。” 孟炔听了她这话,竟然笑了笑,说道:“其实你这样更可爱。” 她咽了咽口水,实在想不明白孟炔这个“可爱”,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蜀先生拿着拐杖走了过来,朝他们招呼道:“走吧,时间刚好。” 蜀先生带着他们绕进了小道,然后一直慢悠悠地走在他们前面。 兰子尤嫌他走得太慢,便凑上去跟他说话,看似闲聊,实则推着他快步往前走。 兰子尤盯着蜀先生稳当走路的脚,边盯边问道:“蜀先生是哪里人呢?” 蜀先生答道:“我是蜀山来的,所以大家都叫我蜀先生。” “哦哦,不错,很好。”兰子尤敷衍着。 蜀先生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兰子尤:“你们不是来看病的吧?” 兰子尤愣了愣,说道:“我们是来看病的啊。” 蜀先生笑了笑,抬起手朝他们洒了白色的粉末,然后转过身往前跑去。 白色粉末扑进眼睛里,辣得眼睛都睁不开。 姜月见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随后飞身站上屋顶,一个翻身,拦到了蜀先生面前。她抬起碧波剑挡在身侧,奋力睁开了眼睛:“先生为什么要跑?” 蜀先生愣了愣:“我这粉末,入眼痛不欲生,你竟还能睁眼?真是对自己狠心啊。” 她抬起碧波剑抵住蜀先生的喉咙,说道:“少废话。” 蜀先生突然往下一蹲,变成了一只老鼠,然后钻进了土里。 姜月见把碧波剑插入地面,念起口诀,一道碧色光芒钻进土里,跟着大老鼠,结果刚跟了一截路,突然被切断了。 她想要往前追,结果被孟炔拉住了手臂,她转过头,就被一张被水浸湿的方巾捂住了眼睛。 孟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别追了,先用水敷眼睛。” 姜月见伸手接过方巾,轻轻揉着眼睛:“这个大老鼠精应该修炼了很久,方才它斩断我的追踪的力道很大。” 兰子尤也拿着张方巾揉眼睛:“刚才他带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走得太稳当了,手里的木棍都没起到作用。所以我就推着他走快些,没想到走这么快他脚下也一点都不虚,所以我就猜到他肯定没瞎。谁知道,都还不用我猜他为什么要装瞎,他自己就先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了,真笨。” 孟炔把手里装水的小葫芦盖上,递给兰子尤,然后说道:“可能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带我们去治病的地方,我们走了这么久,他其实一直在带我们绕路。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暴露身份。” 兰子尤把盖在眼睛上的方巾取了下来,眨了眨通红的眼睛:“也许是他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吧,毕竟老鼠胆小,就算他修炼成了老鼠精,也还是本性难改。” 姜月见揉了揉剧痛无比的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边揉眼睛边说道:“今日是我们大意了,跟丢了大老鼠,所以也不知道大老鼠到底跟地羊鬼是不是一伙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今天还是去一趟沙漠,看看情况吧。” 孟炔拉住她揉眼睛的手,说道:“不能揉眼睛。” 姜月见快速眨着眼睛,发现不能缓解眼睛的疼痛,便干脆把眼睛给闭上了:“眼睛疼。” 孟炔抬起手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用内力帮她缓解眼睛上的疼痛,然后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她抿唇“嗯”了一声,一股暖流包裹着她的眼睛,使得她眼睛原本的酸涩疼痛感减淡了不少。 兰子尤在旁边蹲了又站,站了又蹲,就这样等了多时,终于看见孟炔收回了手。 他站了起来,甩了甩腿:“你俩真腻歪,天色不早了,要去沙漠的话就现在动身吧。” 他们刚出了巷子,就看见兰子尤二号从一边蹿了出来。 兰子尤二号朝他们快步冲了过来,兰子尤急忙躲闪,躲到一边后,才发现,小孩儿是冲着姜月见去的。 兰子尤二号拉着姜月见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还没走,不是说要去我家吃饭吗?走吧,饭都准备好了。” 姜月见低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兰子尤二号,口中忽然有些结巴:“啊?这……这……吃饭……” 兰子尤二号拼命拉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看着她,嘴里还不忘一直催促着:“走嘛,走嘛,快点快点!” 兰子尤抱手站在一边看着,然后又看见兰子尤二号跑过来将他拉了拉:“快走啊,愣着做什么?” 兰子尤转过头看了孟炔一眼,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孟炔两步走了过来,说道:“走吧,大老鼠的药粉还是挺厉害的,多修养一会儿眼睛总是好的。” 兰子尤二号的家就在大老鼠摆摊看病的不远处,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门口张灯结彩,好不夸张。 “月见姐姐,你觉得好看吗?”兰子尤二号颇为得意。 其实,兰子尤二号家大门口这花红柳绿的彩带,姜月见属实不大欣赏得来,但是为了保留住儿童心中的纯真,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违心地说道:“甚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听了这话,兰子尤二号更是高兴了,他拉着姜月见跑进大门,然后又朝门里喊道:“小叔叔,小叔叔,快来!” “来了。”一个男子应声出现在了大门口,他傻愣着看了姜月见良久,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姑娘里边儿请。” 兰子尤二号把姜月见推到他舅舅身边,然后又转过身来拉上兰子尤和孟炔,说道:“快来快来。” 兰子尤抬手拍了兰子尤二号的脑袋一巴掌,问道:“你这整的哪一出?你何时成月见的小跟班了?” 兰子尤二号故作深沉道:“你们自然会知道我的用意的。” 兰子尤转过头来看着孟炔,然后小声说道:“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成熟了吗?” 孟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兰子尤二号家里人都到齐了,还异常夸张地身着华服,打扮隆重。都围着大圆桌端坐着,微笑着看着他们。 兰子尤二号站在桌前向家里人介绍着:“首先,我要把我最崇拜的人介绍给你们认识。”他转过身拉着兰子尤上前,“他就是兰子尤,大名鼎鼎的兰子尤,这回的兰子尤绝对如假包换。帅吧?霸气吧?” 说完,围坐在圆桌的一众少女妇女都鼓起掌来。 兰子尤被吓一跳,眉头忍不住地皱了又皱。 兰子尤二号又跑过来拉着孟炔,说道:“这位是孟大哥,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惊为天人的隐藏身份,但是就这样貌,这身材,这形体,都不需要什么隐藏身份,就已经赢了。” 围坐在圆桌的一众少女妇女又鼓起掌来。 兰子尤二号又匆忙跑过去拉着姜月见:“这位就是闻名捉妖界的,姜月见女侠,集美貌智慧和实力为一体的存在。” 不出意料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坐在圆桌中间的中年男子说话了:“几位别站着了,快入坐吧。” 兰子尤二号闻言,又殷勤地招呼他们坐了下来。 兰子尤低声对着姜月见和孟炔说道:“这小子不是要把我们卖了吧?” 孟炔低声回应他:“我们还不至于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卖出去。” 兰子尤二号的小叔叔走过来坐到了姜月见身边,他倒了杯酒,递到姜月见面前,说道:“我家小辉得你们照顾,我们全家都对你们感激不尽啊。” 看来兰子尤二号的名字是小辉。 姜月见将酒杯接过,然后顺势放在了桌子上:“这没什么,小孩子在沙漠不安全,我们顺手的事罢了。” 小辉叔叔又把姜月见刚放在桌上的酒杯拿起来递到了姜月见面前:“阿月,你不喝了这杯酒吗?” 姜月见接过酒杯,又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说道:“小辉叔叔,不是我说,你们做家长的,都不好好看顾自家的孩子,着实是不太负责了。” 小辉叔叔笑了笑,又拿起酒杯递到她面前,说道:“我叫楚林峥,你叫我阿峥便是。” 孟炔接过小辉叔叔手里的酒杯,放在了自己面前:“小辉叔叔,我们月见把酒杯放下了,就说明她不想喝,若是你非要喝,我来陪你。” 小辉叔叔嘴上的笑顿了顿,随后又堆起一抹微笑:“这位孟大哥,阿月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喝呢?” 姜月见抱着手,转过头去看小辉叔叔,然后朱唇轻启,无比清楚地说道:“小辉叔叔,这位孟大哥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我不爱喝酒,谢谢了。要是纯吃饭,我可以。” 小辉叔叔看了姜月见一眼,然后笑呵呵道:“好好好,听你的。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姜月见面无表情地扒着碗里的饭,说道:“谢谢,我自己有手。” 小辉叔叔偏要迎难而上,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姜月见的碗里:“别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就行,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夹啊。”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把筷子一放,然后面上露出笑容,对着小辉家的其他亲戚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各位慢吃。” 第六十一章 被相亲 - 浮妖录 - 团茶 见姜月见没吃多少便要走,小辉其他亲戚便都起来拦着她,让她再多吃些。 一个看起来八九十岁的老妇人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她急忙拉着姜月见的手,说道:“阿月,你怎么吃这么少?太瘦了不好生养啊,多吃些才是啊。”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又不好意思跟个老人家发作,遂强行让自己的态度充满礼貌,说道:“婆婆,我还不打算生养。” 老妇人听了,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呢?我们阿峥岁数不小了,你一嫁过来是肯定得马上生养的,不生养的话,我家可是不要的。” “你家阿峥?”姜月见皱了皱眉,“我何时说要嫁给你家阿峥的?” 老妇人看了看小辉叔叔,又看了看姜月见,然后紧紧拉着姜月见的手,把她拉到小辉叔叔身边:“阿峥,你这娘子不肯收心,你可得好好管管啊,要不然以后可不得了。” 碍于老妇人年纪大了,姜月见也不好强行收回手,她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婆婆,我不过是小辉的客人,不是你家未过门的媳妇。” 老妇人反应了片刻,说道:“什么?你要嫁给小辉?不行不行,小辉才九岁,还没到娶亲的时候。你嫁给阿峥最合适了。” 姜月见见小辉叔叔伸手过来准备拉她手,遂瞪了他一眼。 小辉叔叔打圆场道:“老祖宗,阿月跟我还是相处阶段,还没到成亲的地步呢。外面凉,你快回屋歇着吧。” 老妇人反应了半晌,然后对着姜月见说道:“得赶快成亲才行啊。”说完,就被下人带进了里屋。 坐在圆桌边的小辉的其他亲戚皆面露疑惑神色,看来他们都认为姜月见今天是过来跟小辉叔叔楚林峥商量婚事的。 原本缩坐在角落的小辉跑到了姜月见身边,弱弱地说道:“月见姐姐,这都是误会。我只是想把小叔叔介绍给你,没有让你们马上成亲,是我家里人误会了,你别生气啊。” 兰子尤走过来弹了小辉个脑瓜崩,然后对着围坐在圆桌边的一众小辉亲戚说道:“是小辉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乱做媒,我们月见早已有了心仪之人,是断断不会再看上旁的人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各位慢吃。” 几个妇人见缝插针道:“这位姑娘有了心仪之人,那两位郎君呢?我们家里的几个姑娘,生得可是十分貌美,两位郎君要不要相一相?万一相中了,我们还可以成为一家人嘛。我们家里也有人要入捉妖宗门的,到时候就亲上加亲了嘛。” 说着,就把身边的几个姑娘推着站了起来,几个姑娘羞涩地站在桌前,一直不断地给孟炔和兰子尤暗送秋波。 看来他们家真的是对捉妖人情有独钟,势必要弄一个过来。 孟炔上前拉住姜月见的手,说道:“真是对不住了,我们接受不了各位的好意了。我们真的还有事,便先走了。” 兰子尤符合道:“对对,我们都有心仪之人了,告辞了。” 说完,他们一转身便出了楚家宅子。身后传来小辉的声音,应该是他追了出来,然后又被拉了回去。 兰子尤踏出楚家大门后,转头看了看,发现小辉没追出来才松了口气:“这家人真行,才第一次见就热情过头,万一我们是坏人呢?”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一趟沙漠吧,看看沙漠现在是什么情况。”姜月见理了理被楚家老祖宗捏皱的衣服,说道。 孟炔塞了一个小盒子进她手里,她疑惑地看了孟炔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盒子:“这是王医仙的丹药?” 孟炔点了点头:“你拿着,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被分开了,你也不至于没有最后的保障。” “好。”姜月见把小盒子收进袖袋里,然后抬头看着孟炔,“不过我们都不会有意外的。” 兰子尤叹了口气,走在了前面:“唉,世风日下啊。” 姜月见追上去拍了他一巴掌:“阴阳怪气什么?” 出了楚家不远,他们便看见一家药铺旁边排起了长队。 药铺旁边竟然排了长队,莫不是有什么时兴的药在限时销售? 姜月见挤到了人群前面,看见药铺旁摆了个摊子,摊主是个瞎子,摊子前面摆了个牌子,写着“有偿算命,无偿看病”。这些配置,跟蜀先生如出一辙。 她挤出人群,小声说道:“跟之前那个大老鼠一样,是个瞎子,无偿看病。” 兰子尤眉毛一紧,捏着大葫芦就要往前面挤去,姜月见拉住了他,然后冲他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奇怪,既然这个人跟大老鼠是同行,那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摆摊?” 兰子尤想了想,说道:“万一之前的大老鼠跑了,还来不及通风报信呢?” 孟炔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们这次也最好在暗处跟着他,上次的蜀先生就是急忙自暴身份然后逃走了,最后我们一点线索都没得到。” 兰子尤摸了摸下巴,赞同道:“分析得很到位,有两位在,我可以放心了。” 天色渐晚,坐在摊位里面的瞎子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大家回家准备好,明日我来接你们。” 排在摊位前的人应和了一声,然后便散开了。 瞎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摊位,便拄起拐杖,慢悠悠地转身往前走去。 他的步子不大稳当,即使有拐杖的帮助,他还是撞了好几回人。 等他走出镇子时,天已经黑了。 因为天色已晚,出镇子的人也不多了。没了人来人往造成的阻碍,他的步子快了许多。 为了缩小目标,他们便没有飞到空中,而是一路跟一路躲。 兰子尤走在最后,他走着走着,总感觉有人跟在他身后。待他转过身一看,发现小辉正一脸小心谨慎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提起小辉,有些生气道:“你跟来干什么?” 姜月见和孟炔闻声转头过来,看到小辉后,姜月见皱了皱眉。她转头看了看瞎子,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小辉,然后对着兰子尤说道:“小葫芦,你先送他回去吧。” 兰子尤把小辉放了下来,抗议道:“为什么让我先送他回去啊?我也要跟你们去。” 瞎子突然没了踪迹,孟炔转过头来看着兰子尤:“瞎子不见了,你先送小辉回去,我们待会儿来楚家找你。” 兰子尤叉腰看着小辉叹了叹气:“行吧,我送小祖宗回去,你们快去追吧。” 小辉正准备反抗,却被兰子尤提起来往回走。他瞬间蔫吧了,说道:“兰子尤,你为什么不跟着去?” 兰子尤咬牙切齿道:“你说呢?还不是因为你?” 姜月见和孟炔快步追了过去,看见瞎子拐了个弯,这条路正好是去地羊鬼在的沙漠的路。 进入沙漠后,瞎子又走得快了许多,不多时便走进了沙漠深处。 瞎子突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在沙子里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多时,一个光圈门出现了,数量庞大的地羊鬼从光圈门里走了出来。走出来时,还忘了把光圈门关上。 他们似乎在交谈,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姜月见和孟炔离得有些远,没听清。 孟炔反手至身后握住了暮陨剑,说道:“出来的这些地羊鬼数量很多,看来老巢里应该没剩多少地羊鬼了,等他们稍微走远一些,我们就溜进去。” 姜月见点了点头,趴在沙坑里,盯着瞎子看了又看。 瞎子跟地羊鬼聊了一会儿,又带着它们往前走了一些。 孟炔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姜月见却拉住了他:“等等,这件事情太过顺利了,我觉得很奇怪。之前地羊鬼这么小心地护着光圈门,怎么此时竟这样大意了?还有这个瞎子,我也觉得他很奇怪。在镇上的时候,他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怎么快到沙漠了就走得这样快?我们因为小辉停下来的那点时间,竟差点追不上他。这样想来,总觉得他一开始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就是瞎子,后来快到沙漠了就迫不及待想引我们过去一样?” “好,那我们这次就不进去。”孟炔收回了握住暮陨剑的手。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孟炔:“你……相信我的猜测?” 孟炔也转过头来看着她:“我相信你。” 姜月见微微笑了笑:“好。” 瞎子跟地羊鬼们聊了许久,边聊边四处看着,似乎开始有些急躁了。 又过了许久,瞎子才朝地羊鬼们点了点头,转身又往镇子方向走了去。 地羊鬼们也纷纷进入光圈门,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瞎子走得异常的快,快到超乎常人的速度。姜月见御剑带着孟炔飞到瞎子身前将瞎子拦了下来,瞎子第一反应是顿了顿,然后微微转了个方向快步走了起来。 瞎子怎么可能会顿一顿,然后又微微调转方向?只有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瞎。 姜月见拔出碧波剑,剑尖朝上挽了挽,狠狠地朝瞎子劈了过去。 剑风刚抵他头顶,他往地上一缩,瞬间变成了一只大老鼠。 见大老鼠要钻地,姜月见剑尖微微一偏,直插入沙中,碧色光团生生将刚钻进沙里的大老鼠给弹了出来。 姜月见抛出小葫芦,大老鼠瞬间被小葫芦吸了进去。 她拍了拍手,接住掉下来的小葫芦,然后转过头对着孟炔说道:“这只大老鼠就是之前那只,它身上有碧波剑的剑气。” 第六十二章 医仙?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则是笑了笑,关注点清奇:“没见你用过吞妖宝葫芦。” 姜月见提起葫芦晃了晃:“平时有小葫芦在,我自然是用不上的,想不到今夜倒是用上了,还好我没有手生。” 孟炔又笑了笑,并肩走在她旁边。 姜月见摸了摸脸,疑惑道:“你怎么又笑了?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 孟炔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很是聪明,猜对了。要不然我们此时就落入地羊鬼的圈套了。” 姜月见嘟囔着:“我才不信你是因为这个笑。” 孟炔低头看着她:“嗯?你刚才说了什么?” 姜月见又抬起葫芦晃了晃:“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先回去找小葫芦吧,把大老鼠移到他的葫芦里面,免得我这个葫芦太劣质了,关不住它。” 回到楚家宅子的时候,他们看见楚家大门是开着的,两个小厮坐在门边打盹,听见脚步声后,又急忙起身来迎姜月见和孟炔。 一个小厮说道:“二位回来了?家主在等二位呢,二位快进来吧。”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劳烦你去把我们朋友叫出来一下,我们就在此等他。” 另一个小厮说道:“二位的朋友出不来了,恐怕还得二位进去寻他。” 姜月见反手握住了碧波剑剑柄,问道:“什么意思?他怎么就出不来了?” 小厮见姜月见准备拔剑,急忙解释道:“不是姑娘理解的那个意思,二位的朋友吃酒醉了,此时正醉得不省人事,肯定是出不来寻你们了,只能你们二位进去寻他了。” 姜月见转过身对孟炔说道:“他们胡说,小葫芦平日里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是他很有分寸的,明知道现在情况不太好,他怎么可能喝酒?更不可能喝得烂醉如泥。所以说……”说着,她又转过头去看着守门小厮,“肯定是楚家的算计。” 两个小厮听了姜月见的分析,瞬间抖了抖,然后说道:“女侠,你可别迁怒于我们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月,来了就进来吧。”门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两个小厮听了,急忙叫道:“家主。” 门内走出来一人,此人正是小辉的小叔叔,楚林峥。 姜月见凝眉看着他:“你又要做什么?” 楚林峥挥手让小厮退下,小厮看见后,急忙退进了门内。 见小厮走后,楚林峥笑呵呵地凑过来,说道:“阿月,在下人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孟炔见他直往姜月见身上凑,便抬起手把他拦了回去。 楚林峥打量了孟炔一番,然后又对着姜月见说道:“阿月,这是你的保镖?他可真烦人啊,你把他屏退吧,就我俩待着,好不好?” “他不是我保镖,他是我……”姜月见想了想,“朋友。” 孟炔低头看了看姜月见,发现她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楚林峥突然笑了起来:“是朋友就好,是朋友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喜欢他呢。” 姜月见皱眉往孟炔身边走了走,离楚林峥远了些:“带我们去找我朋友吧。” 楚林峥点了点头,走在姜月见身边:“阿月,今日是我家里人唐突了,我们确实认识不久,所以我会给你了解我的机会,慢慢追求你的。” 姜月见抬手阻止了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们不是认识不久,是今天刚认识。对你说的话题,我也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朋友。” 楚林峥瘪了瘪嘴:“阿月,你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你给我们俩一个机会不行吗?我会护你周全的。”见姜月见面色不善,他闭了嘴,带着他们拐进了一个房间。 兰子尤正面色通红地躺在床上,看来他醉得厉害。 楚林峥说道:“家里女子多了些,大家见兰少侠长得好看,便跟他喝了酒,没想到一个没收住,他就醉了。” 姜月见坐在床边拍了拍兰子尤,发现他丝毫没有反应,她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林峥:“小辉叔叔,你是打算让他醉个几天啊?” 楚林峥笑了笑:“阿月说笑了,我哪知道他会醉几天啊?” 姜月见帮兰子尤掖了掖被角,头也不抬地说道:“行了,你去休息吧,我朋友这里不需要你的人照顾,把她们都撤了吧。” 楚林峥爽快答应:“好,若是有事,只管叫我。”说完,他带着一众丫鬟出了门,刚出门没多久,他又折了回来,“阿月,我给你安排了房间,若是困了就去睡吧,别累到自己。”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姜月见才跑过去,把窗户也关了。 她转身坐到床边,把兰子尤腰间的小葫芦都打开来看了看,然后拿出一颗丹药喂进了兰子尤嘴里。 做完这一些后,她才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孟炔:“这酒太烈了,小葫芦平日里酒量也就一般般,这次恐怕得醉个几天。吃了这颗丹药,明天他应该能醒过来,等他醒了,我们马上就走,再找新的办法救赫连。” 孟炔抱手靠在床边:“这次看来,这个大老鼠应该是知道我们想做什么,所以不排除地羊鬼也知道。但是他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故意露出破绽,不关光圈门,给我们制造机会?” “那……”姜月见有些迟疑,“这光圈门我们还进不进?” 孟炔敛眉想了想:“地羊鬼抓人,必定是把人抓回老巢的,这一点不会变。因为这种群居动物,不可能没有老巢,即使这次的地羊鬼是加强版,这种特性也不会改变。现在我们要判断,这个光圈门是不是就是地羊鬼老巢的入口。” 姜月见说道:“这些地羊鬼能在这片沙漠来无影去无踪,肯定是通过光圈门。但是光圈门也有可能不一样,有的光圈门是入口,有的光圈门就有可能是陷阱。这两种光圈门之间一定有不同点。” “嗯。”孟炔找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你先去睡一觉吧,养好精神。兰子尤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姜月见摇了摇头,一只手撑着脸:“算了,不睡了,天也快亮了。天亮了我就把小葫芦弄醒来,然后我们马上就走。” 太阳升起,橙色的光辉照进屋子里,落在姜月见熟睡的脸上。 她本来是说不睡了的,但是坐着坐着,还是靠在床边睡着了。 孟炔起身把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将她的脖子也盖住了,然后转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还没喝上,门外便传来了嘈杂声。 姜月见被声音吵醒,身子一震,头险些撞在柱子上。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孟炔的衣服,而孟炔正站在桌子旁,转着头朝窗外看去。 她起身,把衣服递给孟炔:“你把衣服给我盖了,你冷不冷?” 孟炔接过衣服,摇了摇头:“不冷。” “外面好吵啊,我们去看看吧。”她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上,转身又回到床边,手指沾了水洒在兰子尤脸上。 兰子尤扭着头躲了躲,结果没躲过,最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姜月见和孟炔站在床头,死死盯着他。 他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喘着气:“你们干什么啊?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姜月见盯着他:“昨晚为什么又喝酒?还喝得烂醉如泥?你忘了之前丹犀牛那次,就是因为你喝酒误事,我们才被带进王府,才入狱的吗?” 兰子尤撑着坐了起来,委屈道:“我不是主动想喝的,主要是楚家的女人们太奔放太恐怖了。她们一个个都来抓着我,非要给我灌酒,我头都扭不动,生生被她们灌醉的。我可怜死了,你还来凶我。” 姜月见抱着手,不吃他这一套:“你一个捉妖人,打妖怪都不在话下,竟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给控制住。你打出来呀,打不过就跑啊。” 兰子尤面如土色:“这些女人可比妖恐怖多了,我都没有要还手的打算,刚把手抬起来,她们就哭了,非说我欺负她们,我能怎么办?孟哥。”他看向了孟炔,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孟哥,你说说话啊,你说,我是不是很难?” 孟炔点了点头,面上是同情他的神色,但是就是不张嘴。 兰子尤不依不饶:“你说话啊,你光点头有什么用?” 姜月见说道:“行了,快起来吧,我们出去看看,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兰子尤嘿嘿笑了笑,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他们循声走去,看见一堆人正围在楚家门口说着什么,走近一听,竟然都是在道谢。 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些人都是来感谢楚林峥治好他们四肢的病的。 这楚家原来还会治四肢的病?既然楚家这么会治病,那大家为什么还要跟着大老鼠跑去沙漠治病? 人群突然鼓起了掌,姜月见转头看去,原来是今天的主角楚林峥来了。 楚林峥走到门口,对着围在门外的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待声音小了,他才说道:“大家不必来道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你们的病也不是我治的,我就是起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大家要谢还是得些医仙大人才是。” 门外的人听了这话后,纷纷点个头表示赞同,然后又给楚林峥道了谢才散去。 医仙?王闵宣竟来了这里? 第六十三章 此医仙非彼医仙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看见围在楚家门口的人都走干净了,才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去问一问。 她迎上楚林峥,问道:“你说的医仙,是药王谷那位吗?” 楚林峥见姜月见主动来和他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道:“不是,药王谷有位医仙,我们这里也有位医仙。” 她继续追问道:“这里的医仙是谁?你可否给我们引见?” 楚林峥笑了笑:“阿月寻医仙做什么?” 姜月见答道:“自然是看病。” 楚林峥将她看了看:“我看阿月很是健康,哪里需要看病?” “阿峥……”之前那位老妇人,也就是楚家的老祖宗,此时正从里屋走了出来,由人搀扶着,表情痛苦。 楚林峥见老祖宗表情不对,急忙走了过去,抬起两只手将老祖宗搀扶着:“老祖宗怎么了?可是腿又疼了?” 老祖宗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腿:“我这腿,自从被医仙大人医好后,虽然可以走路了,但最近又开始疼了,整条腿都疼。” 楚林峥蹲下身,帮老祖宗按了按腿,然后抬起头来安慰老祖宗道:“老祖宗不必担忧,我再带你去找一遍医仙大人,定能将你这腿彻底根治。” 老祖宗点了点头:“那我们马上就去吧,腿疼起来真是难忍。” 楚林峥站了起来,对着站在一旁的丫鬟说道:“快去准备老祖宗需要用到的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丫鬟听了,急忙点头,扶着老祖宗,转身回了里屋。 姜月见走了过去,问道:“小辉叔叔,你们这里的医仙,是专门治腿病的?” 楚林峥点了头,说道:“我们这里的医仙会治四肢疾病,因没有药王谷那位医仙这么全能,所以也没他这么名声在外,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姜月见想了想,又问道:“你说你是负责帮病人和这位医仙牵线的人?” 楚林峥“哦”了一声:“对,你刚才还说你要去看病。虽然我是这一片负责给病人和医仙牵线的人,但是我可能不能直接带你去。” “为什么?” 楚林峥颇为不好意思道:“我这牵线搭桥总是需要些程序的,寻常病人需要经过街上摆摊的线人带去寻医仙,这些经由线人带去的病人,是不能直接进医仙家的,这些病人都是统一由医仙的弟子就地治疗。” “那由你带去会如何?” “由我带去,是直接有医仙众多弟子把我接着去医仙家里,给医仙亲自诊治的。虽然我可以行此便利,但我也不大好意思经常带人去麻烦医仙。除非……”楚林峥瞟了姜月见一眼,“是我的家人病了,要不然,我是不会带旁人去打扰医仙的。若是不论谁我都带去直接找医仙,医仙一烦了,不在我们这里诊治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你骗人。”小辉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指着楚林峥说道。 楚林峥瞪了他一眼,问道:“我哪里骗人了?” 小辉说道:“之前玉轩的父亲病了,你不是给了他们家腰牌,让他们直接去找医仙吗?” 楚林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辉“哼”了一声:“之前玉轩的姐姐来家里找你,我看见你给她腰牌了。” 楚林峥气极,抬起手就要打小辉:“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偷听我说话了,以后还得了?” 小辉跑到姜月见身后,寻求姜月见的庇护,一边躲着楚林峥,嘴里还一边说着话:“小叔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玉轩家腰牌,就是因为玉轩的姐姐长得好看,你跟他姐姐在一起过,所以才给他家腰牌的,怎么到我月见姐姐这里就不行了?月见姐姐不比玉轩的姐姐好看吗?” 姜月见伸手拦了拦准备抓小辉的楚林峥,又转身教育小辉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大人的感情?你小叔叔喜欢玉轩的姐姐,那玉轩的姐姐就是心肝儿,哪是旁人能随便比的?” 小辉辩驳道:“才不是,玉轩的姐姐骗了我小叔叔,一边跟我小叔叔在一起,一边又和别家谈拢了婚事,前些天嫁了出去。我小叔叔是笨蛋才给玉轩家腰牌的。”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对,玉轩是我的好朋友,全然小叔叔是感情上的蠢材,但是帮了我朋友这一点,我还是要表扬他的。” “小辉,你是当我不存在吗?怎么什么都乱说?”楚林峥说道。 小辉抱着姜月见的手,然后有恃无恐道:“反正有月见姐姐护着我,你肯定是不会打我的。” 楚林峥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抱歉地对着姜月见笑了笑:“阿月,你也听见了,我给玉轩家腰牌,是因为玉轩的姐姐曾经是我的恋人,也算是我自家人。可你却不是我的恋人,我没有办法带你去找医仙的。” 姜月见笑了笑,拉着缠在她身上的小辉站直,然后说道:“无事,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可以跟着线人去寻医的。” 小辉听了这话,当时就不高兴了,他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姜月见,又朝楚林峥疯狂眨眼:“小叔叔,做男人怎能这样墨守成规?有爱就要大胆追,你如此小家子气,就别妄想留住月见姐姐的心。” 姜月见伸手就要捂小辉的嘴:“别乱说话。” 楚林峥看了看小辉,又看了看姜月见,然后笑了笑:“小辉教训得是,阿月,我就带你去又何妨,这么久以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医仙总不会怪我。” 姜月见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去,怎好叫你为难?” 楚林峥抬起手准备抚了抚姜月见的头发,手刚抬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阿月,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兰子尤抱着手靠在门边,转过头看着同样靠在门边的孟炔:“孟哥,这你都不上?” 孟炔摇了摇头:“月见对他没兴趣。” 兰子尤瘪了瘪嘴:“是,这个楚林峥确实没你帅,但是他柔情蜜意,死缠烂打啊。你说女人更偏爱帅气的木桩子还是一般帅的蜜罐子?” 孟炔仔细想了想:“没有可比性,这要看自己的心。” 里屋涌出了一众丫鬟,老祖宗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丫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换洗的衣物。 “带着这么多衣服,是要去很久吗?”姜月见转过头看向楚林峥。 楚林峥朝小厮招了招手,让小厮把马车牵过来,然后说道:“对,医仙看病要花些时间,老祖宗年纪大了,总要穿得爽利一些才舒服。” 这位医仙会治疗四肢疾病,寻常人找医仙看病需要找街上的线人,并且医仙治病需要些时日。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医仙有很大的可能跟地羊鬼有关。 楚林峥上前将老祖宗搀扶着,然后朝姜月见抛了个媚眼:“阿月,走吧。” 姜月见转头看了看孟炔和兰子尤,又转头过来看着楚林峥:“我朋友可否一起去?” 楚林峥点了点头:“他们当然可以跟着一起去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小辉好像异常开心,冲着就要出门,结果被楚林峥一把抓了回来:“你干嘛?回屋待着。” 小辉被一众小厮抱着进了门里,他个头小,挣扎不过,便放着嗓子哭了出来。 楚林峥转过头来对着姜月见笑:“阿月,真是让你见笑了,小辉太皮了。” 姜月见亦朝他笑了笑:“无事,他才九岁,正是皮的时候。” 楚林峥送老祖宗去看病的队伍人很多,看起来浩浩荡荡的,竟不像是去治病的。 老祖宗坐的车撵,前前后后总共有二十几个小厮,应该是怕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这二十几个壮汉,抬着也能把老祖宗平稳地抬着去寻医仙了。 车撵行驶的方向就是地羊鬼所在的那片沙漠,但是在进入沙漠前便停了下来。 楚林峥从另一辆车中走了下来,撩开姜月见所在的车帘子,说道:“几位,真是不好意思了,老祖宗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她随后来,我先带你们去。” 姜月见把头伸出车帘子,看了看在后面那辆车的老祖宗,发现几个随车丫鬟,正在给老祖宗喂汤。 她转过头来对着楚林峥说道:“要不然我们等等老祖宗吧,让你跑两趟,总归不好。” 楚林峥转头看了看老祖宗:“老祖宗多久能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还是先带你们过去了,我才能沉下心来等她。” 既然来到了沙漠,那这位所谓的医仙应该就是地羊鬼了,待会儿免不了发生正面冲突,若是打起来伤了老祖宗总归不好,她们先去反倒更能省些麻烦。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有劳了。” “下车吧,前面不远就到了,我们步行去即可。”楚林峥来到门帘前,伸出手准备扶姜月见,怎料姜月见一跃跳了下来,站稳后才转过头来看见楚林峥伸出的手。 姜月见朝他礼貌笑了笑:“我不是柔弱女子,小辉叔叔对我可随意些。” 楚林峥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前面引路。 兰子尤憋住笑意,凑到孟炔耳边说道:“孟哥,你稳赢,月见这勇猛的样子,只有你能坚定地选择她。” 姜月见总觉得兰子尤在说她坏话,眉头一皱,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兰子尤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第六十四章 中计了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又转过头跟楚林峥说道:“小辉叔叔,你之前说,会有医仙的众多弟子出来把你接进去,这众多是多少呢?” 楚林峥笑了笑:“医仙比较热情,若是我来,他会让所有弟子出来迎接,所以我才会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所有弟子出来迎接?那阵仗倒是挺大的。”姜月见抿了抿唇,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在一旁的孟炔和兰子尤。 楚林峥停了下来,朝着空气喊了起来:“医仙,家里人病了,烦请医仙治病。”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圈门。光圈门被打开,数量庞大的普通打扮的人便走了出来。 楚林峥走上前朝他们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我娘子身上有伤,还烦请医仙诊治一番,这两个男子是我娘子的仆从,他们先随我娘子进去,待会儿我再带着我家老祖宗来。” 领头的人闻言看了看姜月见,孟炔和兰子尤,随后朝楚林峥点了点头:“那我先让一个人带他们进去吧,你快些来,这光圈门总这样开着也不行。” 楚林峥道:“是是是,我定不会耽误太久的,有劳你了。”随后,他又转过头来抚了抚姜月见额前的头发,说道,“娘子,你在里面好生等我,我过会儿就来。” 见领头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姜月见嘴角勉强堆了丝笑意朝楚林峥点了点头。 领头的人随意叫了一人在他们前面带路,然后就不再看他们。 姜月见跟着此人进了光圈门后,孟炔跟兰子尤转过身快速关闭了光圈门,他们动作之迅速,光圈门被关闭之时,门外的地羊鬼还没反应过来。 姜月见抛出小圆镜,施展镜化空间又加固了一遍光圈门,然后双手握紧碧波剑剑柄,用尽全力朝着刚才带他们进来的地羊鬼刺去,结果这个地羊鬼的皮肤太过坚硬,她把它逼到墙边,才勉强用剑气将它震晕了过去。 兰子尤蹲下来将地羊鬼看了看,然后说道:“它的皮肤没有一点伤口,这也太坚硬了吧,坚硬得过分了。” 姜月见拿出缚妖绳将这个地羊鬼捆了起来,又在它身上贴了符纸,然后拉起兰子尤:“先不管它了,我们快把赫连找出来,也不知道这个光圈门能封多久。” 光圈门内就是一个石洞的模样,结构倒也不复杂,往前走去,里面豁然开朗。 一个尖锐的石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此人身着暗红色流云纹的袍子,正是赫连珅。 兰子尤快步跑了过去,抬起赫连珅的头看了看,发现他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伤口,应该就是被饿晕过去了。 兰子尤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着跟上来的姜月见和孟炔说道:“还好,他没被虐待,身上没有伤口,大概就是被饿晕过去了。孟哥不是说地羊鬼有让人饿着净身的习惯嘛。” 孟炔问道:“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兰子尤又转过头查看了一番,说道:“对啊,没有伤口。”见孟炔表情不对,他又问道,“怎么了?他没有伤口不正常?” 孟炔点了点头:“我们中计了。” 兰子尤突然有些紧张:“中计?怎么中计?这就是赫连珅啊。” 孟炔凝眸将石洞四处看了看,边看边说道:“你们最了解赫连珅,依他的性子,知道自己被妖怪抓了过后,会任由妖怪绑着,一点都不反抗吗?” 兰子尤想了想,说道:“万一他被抓来就一直晕着,那没有反抗就正常了。” 孟炔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也知道地羊鬼需要让人净身,晕过去的人,怎么排泄?没有排泄,怎么净身?” 孟炔的话音刚落下,被绑在石柱上的赫连珅突然变成黄沙,洒了一地。 兰子尤从石柱边跑了过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从光圈门杀出去。” 姜月见摇了摇头:“恐怕我们也杀不出去了,外面的地羊鬼数量如此多,我的剑连一个地羊鬼都杀不死,又怎么对付这么多地羊鬼?” 兰子尤皱了皱眉:“杀不出去也要杀啊,总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吧,我们都还没把赫连珅救出来。”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姜月见和孟炔,“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装作不小心把光圈门给关上了,现在过去把它打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孟炔冲他点了点头:“你可以去试试。” 兰子尤走到门边,冲他们招了招手,然后一把揭开方才封住门的符纸,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炔走到他身后,说道:“既然它们弄了个假的赫连珅在洞内,就是说明他们是为了引我们进来,怎么可能还留着门放我们出去?” 兰子尤有些急道:“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姜月见抬头将石洞顶部看了看:“当然不坐以待毙,我在想,我的剑阵若是能直接冲出这个石洞,或许我们可以飞到空中再做打算。” “对,沙漠之中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石洞,这个石洞肯定是被这个光圈隔出来的,只要把结界打破,就能出去。”兰子尤说着,取下大葫芦就要把他和孟炔挡住。 姜月见刚拔出剑,就听见有丝丝抽泣声传了过来。 抽泣声在空荡荡的石洞内尤为瘆人,兰子尤将手中的大葫芦收了起来,四处看了看,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姜月见握着碧波剑往声音传出的位置走了过去,抽泣声是从石壁对面传过来的。 她用剑柄敲了敲面前的石壁,石壁对面有一个空间。 “有人吗?”她贴着石壁,问道。 抽泣声戛然而止。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妖。”她安抚道。 过了片刻,石壁那边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对,你们那里有多少人?” 女子貌似数了一下人数,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们这里有二十个人。” 姜月见转身对着孟炔和兰子尤说道:“石壁那边的人数不少,没准赫连也在那边。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把石壁劈开,把她们保护起来我才好用剑阵突破结界。” 兰子尤点了点头,抬起大葫芦把他和孟炔都挡了起来。 姜月见走到石壁边,朝对面说道:“我现在想办法把石壁劈开,你们往后退。” 过了一会儿,石壁对面传来声音:“我们退后了,你开始吧。” 这个石洞现在是全封闭的状态,若是用力不当,很可能把石洞弄塌,万一石洞塌了,那边的人就一定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试着来。 姜月见提起碧波剑,后退了几步,随后用力一劈。碧色光芒砸在石壁上,还没将石壁劈开,就带得石洞剧烈晃动了起来,巨大的石头滚落下来,砸在地上。 孟炔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大石头就从她身边砸了过去。 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个石洞竟然连这点力道都承受不住,只一剑,就有坍塌之势。石洞要塌了,可石壁还稳若泰山,这样看来,这个石壁是加固过的,而石洞便是特意处理得不那么牢固过。 姜月见抬头看着孟炔:“我还没用力这石洞就要塌了,石壁那边的人恐怕是为了留在这里牵制我们的,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打破结界逃出去。” “聪明,只是醒悟得太晚了。”石洞外面有声音传来。 兰子尤登时僵在了原地,握着大葫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你在害怕?”姜月见拽了拽兰子尤的衣袖。 兰子尤抬眼看了看她,然后缓缓张口,说道:“这个声音,是他……” “他?”姜月见皱着眉,“他是谁?” 兰子尤抬起左手拼命捏住颤抖的右手,企图让右手停止颤抖,能够更稳地握紧大葫芦:“杀了我娘,害了我众多师兄的凶手。” “噔”的一声,原本漆黑的石洞突然亮了起来。 姜月见侧目一看,石洞已经变得透明了起来,透过透明的结界看去,外面正是那片沙漠。 “小子,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看来你还是很想念我的嘛,这么久都没有将我忘记。”这个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分辨不出源头在哪。 兰子尤一双眼睛睁得通红,他的双手还是抖个不停。 姜月见握住他捏着大葫芦的右手,冲他轻声说道:“小葫芦,身在局中,不要轻易被牵着鼻子走。” 兰子尤嘴角弯了弯,带着微笑的唇角和通红的双目搭在一起,总是有些违和。他轻笑了一声:“想,怎么不想呢?我都要想死你了,我无时无刻不想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哦?”那个声音又传了来,“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十一年前你就是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废物,难道短短十一年你就能杀了我?” “十一年……”他僵硬地笑了笑,“十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只是你的命太恶心啊,我怕娘和师兄们嫌脏。” “来啊,打破结界出来杀了我。石壁对面那二十条人命不算什么,你总得报仇啊。”那个声音充满了蛊惑意味。 兰子尤双目圆睁,将手中大葫芦一抛,使得大葫芦变成了无数个小葫芦,小葫芦在空中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冲破结界飞出去。 “我这就来杀了你。” 第六十五章 木桑 - 浮妖录 - 团茶 小葫芦在空中躁动不安,搅得结界内的空气都翻腾了起来,兰子尤红了眼,恐怕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姜月见上前将他拦了拦:“小葫芦,他在给你下套,你不要上当,石壁对面还有二十个人,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兰子尤死死盯着眼前的虚无:“若是我娘遇险的时候,那些人也能怜悯她一些就好了,可是没有人怜悯她。” 他两手突然无力地垂在身侧,飞在空中的小葫芦也归为了一体,落在他脚边:“可是我得怜悯他们啊。” “十一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你还是个懦夫。”透明的结界前出现一个人,他穿着考究,一袭黑色长袍一尘不染,胸口处挂着一把小折扇,嘴角挂着笑意,配上那双狭长的眼睛,竟有种嘲笑的意味。 兰子尤抬眼看去,牙关不动声色地咬紧:“你倒是一点没变,十一年了,还穿着这身衣服。” 那人拿起挂在胸口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我们也认识十一年了,我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木桑,你的……”他看着兰子尤,“仇人。” 兰子尤“哼”了一声,嘴角衔着一丝笑意:“仇人?你是人吗?” 木桑不以为意,贴近结界:“你现在也不过是我圈养在结界里的小兽,要吃饭的话,还得叫我一声主人才行。所以,我是不是人,有这么重要吗?” “这个小姑娘我也认识,她娘……”木桑看着姜月见,认真想了起来。 “住嘴。”兰子尤暴怒地打断他,然后又看向姜月见,姜月见的神色一如十一年前那个夏天。 兰子尤五岁的时候便被带到了姑苏,寄养在碧影宗。 他长到五岁,见到爹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所以启程的前一晚,只有娘亲守在他的床前,一遍一遍地唱着歌哄他入睡,但是他却如何都睡不着。 他悄悄睁开眼睛,却看见娘也在看着他。他急忙又闭上眼睛,生怕娘不信他睡着了,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娘,我真的已经睡着了。” 娘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温声道:“睡着了怎么还说话?” 他听了这话,便闭着嘴,不再说话,假装自己真的已经睡着了, 娘轻轻叹了叹气,仿佛自言自语:“子尤,今后我们母子怕是再难见面,你要好好地长大,去到姑苏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睁开眼睛时,娘已经起身离去。 第二日,宗门里的大师兄驾了个大葫芦来接他,全宗的师兄皆来护送他,阵仗之大,把他吓了一跳。可大师兄却安抚他,是娘担心他途中想家,让师兄们跟他同行,他便不会这么想家。 他信了,一路上有师兄们陪伴,总归不会这么无聊。 来到碧影宗的时候,他看见有一个比他稍大的人负手立在操练场上,身边也围着很多人。听大师兄说,这个人是琴川云涯宗的少宗主,赫连珅,今后要与他一起在碧影宗生活。 赫连珅不大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所以他不大想接近他,便站得离他远了些。 不多时,一个气质如兰的女子走了过来,看着他跟赫连珅就笑,她说:“你们来了,月儿就多了两个哥哥。” 大师兄和赫连珅那边的一个男子走上前跟这个女子说了些什么,女子笑着点了点头,又走过来拉起了他跟赫连珅的手。 大师兄跟过来给他介绍道:“这位是碧影宗的宗主夫人。” “宗主夫人好。”他和赫连珅异口同声,他转头看了眼赫连珅,发现赫连珅同样转头看了他一眼。 女子笑了笑:“我与你们父亲情同手足,你们往后叫我姑姑便是。” 她带着他和赫连珅拐进了一处院子里,院子里一个小姑娘正蹲在花圃边鼓弄着什么。 她把小姑娘拉了过来,说道:“月儿,他们要来家里住一段时日,往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和赫连珅,“他是兰子尤,他是赫连珅,兰子尤和你是一年的,但是比你大一个月,所以是哥哥。赫连珅比你大两岁,也是哥哥,要好好跟两个哥哥相处。” 叫月儿的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他跟赫连珅笑:“我叫姜月见。” 姑姑待他很好,但是他总是会很想娘。师兄们送他来碧影宗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他忘了。 姑姑总是很懂他,他每次怏怏地趴在窗沿边看姜月见练剑时,姑姑总会端着一碗梅子汤过来,坐在他身边,把梅子汤放在他手里,声音很温柔:“子尤,这里就是家。” 他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每次要哭出来了,就急忙抬起梅子汤灌进嘴里,这样,眼泪流下来了,被汤碗挡着,姑姑也就看不见了。 在碧影宗待了两年,大师兄终于来接他了。 那天,是他七岁生日,他跟姑姑,姜月见道别后,就匆匆爬上了大师兄的大葫芦,他想赶回去跟娘一起过生日,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可以见到爹。 赫连珅比他早半日离开碧影宗,也许他也可以回去见到他娘了。 大师兄将他扶上大葫芦后,一言不发地飞到了金陵。他从大葫芦上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地冲回了家,结果娘并不在房中。 路上遇到其他师兄,皆是一副神色慌张的模样,五师兄上前来拉住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转头看了眼大师兄,发现大师兄也是一脸茫然。 大师兄走上前问道:“怎么了?宗主没回来吗?是宗主让我带子尤回来的啊。” 显然,他回来这件事,是个大乌龙。 “先别说了,快去操练场吧。”五师兄转身走了。 大师兄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去了操练场。 操练场上围了很多师兄,他们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挣脱大师兄的手,钻到了最前面,他看见娘面对着他,被两个人押着,跪在操练场上。 娘一眼就看见他了,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知道,娘叫他快跑。 站在娘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胸口处挂了一把小折扇的男子。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们宗主无能,弄来的妖丹不能用。既然无能,那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师兄们冲上前想要把娘拉起来,结果竟被黑袍男子震退了。 黑袍男子面上是不耐烦的神色:“一群蝼蚁。”说完,他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娘的手臂,只轻轻一折,娘的手就掉在了地上。 小小的他站在师兄旁边,被吓得差点摔在地上,结果又被师兄拉了起来。 他张嘴大喊了一声“娘”,结果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人捂住了嘴。 他转头看见是大师兄。 大师兄把他拉到身后,抛起手中的大葫芦,转头朝着其他师兄说道:“宗主不在,我们要看好家门,把他们打出去。” 其他师兄应声而起,皆抛起手中的大葫芦,列了阵。 大师兄率先踩上大葫芦,飞到空中,结果被黑袍男子手中的沙石击中,吐了一口血。 大师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对五师兄比了个口型“带他走”。 五师兄点了头,抱着他转身冲出人群,担心他哭出来,还紧紧捂着他的嘴。 “花间一壶酒。”大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跟五师兄一起转过头去看。花间一壶酒是沧澜宗的绝杀之技,一旦使出,必须见血,不然操纵者就会爆体而亡。当时,整个沧澜宗能使出这一招的,就只有大师兄。 五师兄停下了脚步,他认定,大师兄这一招一出来,必定能挽回局面,也许他们便不用逃了。 其他师兄皆变了阵,为大师兄护阵。一个水柱自大师兄的捉妖宝葫芦里涌了出来,狂啸着直冲黑袍男子去。 黑袍男子皱了皱眉,抬起手又将娘的另一条手臂折了下来。 娘没有哭喊一声。 黑袍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将折下来的两条手臂吸进了身体里,然后大笑了起来,浑身变成黄沙,冲向了冲过来的花间一壶酒。 黄沙融进水柱中,又在水柱中炸开来, 炸开的水柱,把挡在前面的师兄都击杀在地。黑袍男子又从黄沙凝聚成型,他抬头看着飞在空中,面色惊惧的大师兄,说道:“你杀了自家师弟,你是罪人。” 大师兄情绪崩溃,花间一壶酒见血自行瓦解。 黑袍男子以黄沙化刃,刺穿大师兄的身体。众师兄冲上前接住大师兄坠落的身体时,露出了空隙。 黑袍男子视线转了过来看着兰子尤。 他冲兰子尤笑了笑,两只手一折,生生把娘给折断了。 兰子尤大张着嘴,挣扎着想要冲过去,结果被五师兄死死地抱着,跑出了沧澜宗。 “子尤,你快去碧影宗,你要听话。”五师兄将他放在大葫芦上,一遍遍地叮嘱他。 他从大葫芦上跳了下来,转身就要往里冲,结果又被五师兄抱住了。 最终,他被五师兄强行带到了碧影宗。 还没进碧影宗他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五师兄皱着眉,带着他坐着大葫芦飞到了屋檐拐角。他看见,操练场上,姜月见正跪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姑姑。 五师兄带着他落在操练场上,他走过去站在姜月见身边,姜月见也抬起头来看他,她的眼神里,是无助,惊恐与不解,跟现在的眼神一样。 第六十六章 花间一壶酒 - 浮妖录 - 团茶 “小葫芦?”姜月见轻轻叫了他一声。 兰子尤转过头看了姜月见一眼,然后冲她弯了弯嘴角,说道:“我没事。” “既然这个结界里石壁坚硬,结界墙脆弱,那我们就必须动作快,只有这样才能把对面的二十个人救出来。”姜月见小声道,“既然他想用这二十个人来牵制我们,那我们就摆脱这个桎梏。” 兰子尤拿起落在脚边的大葫芦:“等会儿你把石壁劈开,我用宝葫芦把他们都罩住。” 姜月见捏紧碧波剑剑柄,正准备发力一击劈开石壁,结果还没来得及蓄力,就听见结界外传来了木桑的声音。 木桑说道:“若想让这几个小东西活下来,你们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姜月见转头看去,就看见木桑手中抓着四个小人儿,这四个小人儿正是之前在这片沙漠遇到的那几个。 小辉在木桑的手中挣扎得左摇又摆,边挣扎边努力抬起头来看着姜月见,孟炔和兰子尤,嘴里大喊着:“我们来救你们了。” 兰子尤走到结界墙面前,大喊道:“你放了他们,抓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木桑则是不为所动:“放了他们?我之前放了你,你不是没感恩,反倒还来跟我作对吗?小孩儿又怎么了?小孩儿也会长大。” “感恩?你是说让我对你感恩?”兰子尤很是不可思议,提高了语调质问道。 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随后把手中的碧波剑收了回去:“我收剑了,你先把他们都放了。” 木桑笑了起来:“你这算盘打得响,法器在你们手中,就算暂时收起来了又如何?把法器丢出来,要不然我马上杀了他们。” 他们的法器上都有符文,所以这些地羊鬼碰不得,木桑也碰不得,只有让他们自己将法器弃于结界外,只要法器出了结界,他们就无法跟法器接触了。 兰子尤也笑了起来:“到底是谁的算盘打得响啊?我们把法器丢出结界,他们还在你手里不说,我们也死路一条了。” 木桑收住了笑:“那就没得谈了。”随后,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四个小人儿,说道,“谁先死好呢?” 楚林峥不知道是从哪里钻了出来,他站在木桑不远处,恭敬道:“医仙大人,你手中的那个小孩儿,就是棕色衣服那个。”他指了指小辉,“他是我家侄,您看能不能放了他啊?” 木桑看了看小辉,想了想后,说道:“你怎么证明他是你家侄?” 这一问,把楚林峥给问懵了,他僵硬地笑了笑,道:“这……这……我怎么证明啊?要不您看看他跟我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这我可分辨不出来,你若无法证明,那我就第一个杀了这个小东西。”木桑抬起小辉冲楚林峥比了比。 小辉挣扎着扑向了木桑,张嘴就要咬他肩膀,结果被木桑一甩,摔在了地上,随即便被几个地羊鬼给抓住了。 小辉艰难地喊道:“楚林峥,我不要你救我!我原以为你真的是遇到了个医仙,做治病救人的好事,谁曾想你竟然跟妖勾结在一起,我没你这个小叔叔。” 木桑垂眼看着小辉,眼神能淬出冰来:“你可听见了?你家侄不让你救,那我也没办法。”随后抬起手,冲地羊鬼比划了一下,“把这个小东西的手脚卸了再杀吧。” 楚林峥扑到了木桑脚边,恳求道:“医仙大人,求求你了,你放了他吧,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他说的话不做数啊。” 小辉“呸呸”了两声,张牙舞爪地还想撑起来说话,结果被楚林峥给甩了一巴掌。小辉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一巴掌过后,他也彻底老实了下来。 木桑撑着额头,故作艰难地思考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才颇有玩味地说道:“这样吧,要想证明他是你家侄也不难,只要你证明了,我就放了他。” 楚林峥抓到了希望,连连点头。 木桑说道:“方才你说那个女人是你的娘子,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只要证明了她是你娘子,我就相信这个小东西是你家侄。” 楚林峥顺着木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咽了咽口水,说道:“医仙大人,她确实是我娘子,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证明啊。” 木桑朝着地羊鬼比了比,地羊鬼们随即抓起小辉就要卸手脚。 楚林峥被吓到了,连忙说道:“我证明,我证明。” 木桑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然后说道:“既然你们不想丢法器,那你就跟楚林峥走吧。” 姜月见后退了一步,手反到身后抓紧碧波剑:“你想做什么?” 木桑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楚林峥想做什么,我倒是也很好奇,他会做什么。” 见木桑抬起手,朝结界比了一下,孟炔眼疾手快地抓住姜月见的手,把原本浮在半空的姜月见给拉了回来。 木桑“啧”了一声,手对着孟炔抓着姜月见的手比了一下,一股风刮了进来,似无形的刃,若是直接砍在孟炔手上,他的手就废了。姜月见急忙将孟炔推开,孟炔被推开的瞬间,她突然飞起,随后冲出了结界。 她刚落地就被冲起来的黄沙给束缚住了手脚,这些黄沙将她束缚得极其牢固,她竟动弹不得。试着念了口诀唤碧波剑,可是碧波剑也被牢牢困在黄沙里,根本就出不了剑鞘 木桑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表情:“楚林峥,开始吧。” 楚林峥走到姜月见身边后,跪坐了下来。他咽了咽口水,说道:“阿月,对不住了,我要救小辉,希望你能理解。” 姜月见皱了皱眉,轻声道:“楚林峥,你冷静一点,就算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放小辉的。孟炔和兰子尤在,他们一定可以救出小辉。” 楚林峥摇了摇头:“来不及的,他一瞬间就可以捏死小辉,小辉等不到他们两个的。阿月,你放心,今日过后我会迎娶你,我很喜欢你,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话毕,楚林峥压在了姜月见身上,俯身闻着她的头发,然后转头就要亲她。 姜月见转头躲开了他的嘴,骂道:“楚林峥,你疯了?” 楚林峥貌似没听见她的话,转而去亲她的耳垂,吻继续往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喊道:“楚林峥,我会杀了你。”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后,楚林峥被一脚踹翻在地。 孟炔扬起暮陨剑,将缚住姜月见的黄沙给斩断,然后将她扶了起来,搂进怀里。 他将手中暮陨剑一甩,暮陨剑便径直冲着楚林峥飞了去,势头之猛,这一剑必定会将楚林峥给杀了。 楚林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大喊着:“孟大侠饶命,我会娶阿月的,我会娶她,别杀我。” 暮陨剑接触到楚林峥的一瞬间,楚林峥突然飞了出去,然后死在了木桑手中。 兰子尤坐着大葫芦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四个小人儿麻利地从他的大葫芦上跳了下来。 姜月见从孟炔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看四个小人儿,又仰起头来看孟炔。 孟炔明白她在担心什么,遂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用五行驭妖环把那二十个人给圈住了,地羊鬼动不了他们。” 听了孟炔这话她仿佛才安下心来,整个人又缩回了孟炔怀里。 确定姜月见无事后,兰子尤坐着大葫芦朝木桑飞了过去,一过去就看见木桑正在吸食楚林峥的肉身。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十一年过去了,你还是得靠吃人来补充妖力?” 木桑擦了擦嘴,朝兰子尤看去:“人不就是用来吃的?” 兰子尤止住了笑意:“十一年前,你利用大师兄的花间一壶酒杀了我宗门无数人,如今,我同样会用花间一壶酒杀了你。” “花间一壶酒?”木桑想了想,“哦,那个花架子啊,有什么用呢?敌我不分的招数,你再用一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兰子尤懒得跟他废话,两手结印,捏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大葫芦身上的花纹亮了起来,他大喊道:“花间一壶酒。” 水柱和着光扑向木桑,带起的巨大力量将黄沙卷起几丈高。 木桑两手合在身前,聚起黄沙盾。黄沙盾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几欲溃散。 他突然朝兰子尤大喊道:“小子,方才那二十个人你都会顾及,那成百上千的人呢,你顾不顾及?” 兰子尤抬眼看了看满是黄沙模糊一片的正前方,等着木桑接下来的话。 木桑继续说道:“你不会不知道,妖死后,妖力就会溃散,妖生前施的法都会不做数。我之前救了千百个人,那些人的手脚都被截下来换成了黄沙做成的四肢。我若死了,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兰子尤放在身前结印的双手顿了顿,从宝葫芦中涌出的水柱瞬间弱了下来。 花间一壶酒是绝杀之技,一旦使出,必须见血,否则操纵者将会爆体而亡,兰子尤自然也不会例外。 水柱渐弱,被水柱冲得扬起的黄沙渐渐沉了下去。 木桑突然笑了起来:“所以说你们人就是弱者,顾虑这顾虑那的,你顾得过来吗?” “对,你无需顾虑。”一个柔媚的女声自沙漠中响起,一角红菱从大葫芦后飞了过来。 第六十七章 顶峰相见 - 浮妖录 - 团茶 红菱尽头,一红衣女子抓着红菱尾停在了兰子尤身侧。 她笑着打量了兰子尤一番,说道:“还不将花间一壶酒使出去?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她话音刚落,兰子尤一口血自嘴角涌了出来。 “就这样跟你说吧,这头羊给人治病,只是在吸取人的生命罢了,就算你不杀了他,那些人也活不久了,也许你现在杀了他,那些人还能活得久一些。”女子冲兰子尤眨了眨眼,结果却看见兰子尤神色古怪,“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兰子尤摇了摇头,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掉,正看见木桑的黄沙浪潮扑了过来,即刻便能将他跟这个红衣女子吞噬。 红衣女子扬起手中的红菱,红菱瞬间变得宽大无比,红菱将扑过来的黄沙浪潮一拍,“嘭”的一声,黄沙浪潮炸开来,红衣女子也被弹开了。 兰子尤扭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转头双手结印,大喊道:“花间一壶酒。” 水柱和着光,冲向了木桑,木桑手一挥,一旁的地羊鬼们皆被扯过来挡在了他身前。花间一壶酒打在地羊鬼们的身上,地羊鬼们瞬间化为乌有。 木桑自一群地羊鬼中抬起头来,他甩出胸口挂着的小折扇,大喊了一句:“师父,救我!” 小折扇变大,挡在木桑身前,拦住了花间一壶酒。 绝杀之招是极耗费体力的,用不了太久。兰子尤收回法阵,将大葫芦一分为二,小的一半握在手中,大的一半悬在空中,喃喃道:“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饮,其余的,都给你了。” 既然有差别攻击的招式你可以从正面躲过,那无差别攻击的招式从四面八方来,我看你怎么躲? 他仰头将小葫芦中的妖气一饮而尽,随后睁开眼来看折扇庇护下的木桑。 折扇下燃起浓黑的妖气,妖气散尽,折扇也消失了踪迹。 兰子尤嘴角轻轻弯了弯,面上表情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纠结。 他嘴唇泛白,眼睛一闭,从大葫芦上摔了下来。 红衣女子一甩红菱,将兰子尤裹在红菱里落在了黄沙之上。 姜月见冲过来,上前查看兰子尤的情况,发现他精气紊乱,情况不太好。刚才他连着使用了两个绝杀之技,现在还能活下来,属实命大。 孟炔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从他腰间的小葫芦里取了一粒丹药喂进他嘴里。 姜月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去取了颗丹药塞进孟炔手里:“你快吃了它。” 孟炔手中捏着刚接过的丹药,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吃丹药?” “那二十个人都安然无恙,肯定是你跟小葫芦一起将他们救出来的,要斩破结界,只有你来,所以你毫无疑问地是使用法器了,不及时吃丹药,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孟炔将手中丹药放回了小葫芦里:“我只把暮陨当做寻常的剑用了一下而已,没有将它当法器来用,所以没关系的。” “那个……打扰你们一下。”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姜月见和孟炔转头看去,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手中捏着红菱,正笑着看着他们。 “你是姜月见吗?”女子问。 姜月见点了点头:“我是姜月见。” 女子突然止住笑意,抿了抿唇:“原来你就是姜月见啊,我还以为传闻中的女魔头应该是五大三粗的模样呢,没想到竟是个美娇娘。” 姜月见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女子摆了摆手:“你别误会,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什么?” “捉妖。”她看着姜月见,“云道子给了你妖行图对吧?我也想跟你同行,你看行不行?” 姜月见站起身来,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云道子给了我妖行图?” “我怎么知道?这件事都传遍捉妖界了好吗?云道子说了,能者便上,我能,所以我来了,你看我行不行?”女子又笑了笑。 见姜月见没什么反应,她又说道:“虽说你偷学各宗门的法器不太符合道义,但是你还算不错,所以我也愿意加入你们。”她抬眼看了看姜月见,“其实你们刚进沙漠我就发现你们了,你们跟那头羊斗的全过程我都看见了。” 她想了想:“我想想啊,一开始你们的伙伴被抓了,于是你们发现了这里有妖,这些妖,又把本是陷阱的光圈门守得小心翼翼,让你们误认为光圈门就是它们的老巢。然后这头羊派出去的老鼠精自暴身份,让你们对地羊鬼害人这一事坚信不疑,接着老鼠精又化作了别的模样引你们上钩,可惜的是,你们很警惕,没有上当。再然后,楚林峥透露他是牵线人,以自家老祖宗为迷惑剂,让你们相信他不是骗你们的,接着你们就进了圈套。” “那么问题来了,这件事的疑点是什么?”她话锋一转,“那边叫小辉的小鬼头,自家叔叔一直跟妖狼狈为奸,他却不知道,还一直傻傻地以为他家跟着的是医仙。为什么你们一来他就发现他叔叔跟着的是妖了?为什么地羊鬼什么时候不暴露身份,非得你们来了才暴露身份?还有,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布这么多局?为的就是引你们上钩。” 她笑了笑:“所以,从地羊鬼故意给你们看见你们朋友被绑走开始,就是为了抓住你们,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抓住你们,我们还可以再探讨探讨。” 姜月见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走,红衣女子冲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点头是什么意思啊?行不行一句话。” “行是行,只是我们现在得去玉林沼泽一趟,恐怕还要耽误一些时间。你可以到处玩一玩逛一逛,到时候再一起。” 红衣女子跟她往前走:“没事啊,我闲着也是闲着,跟你们去一趟玉林沼泽又怎么样?” 姜月见又点了点头:“那你就一起吧。” 红衣女子又冲到她前面将她拦了拦:“我叫袁祉,缥缈宗的。” 姜月见看了看袁祉捏在手中的红菱:“你的缚妖绳挺别致的。” 袁祉听了这话,开心地抬起手中的红菱看了看:“是吧,我也觉得。那些人的缚妖绳都是普通麻绳的模样,我嫌太丑了,自己做了个红菱来当缚妖绳。” 之前的姜月见二号冲过来拉着姜月见的手,有些哭腔:“月见姐姐,小辉疯了,你快去看看吧。” “啊?”姜月见抬眼看去,就见小辉跪在黄沙上,表情呆滞,时不时笑两声。 “小辉,”姜月见蹲下身,平视着小辉,“你……还想当捉妖人吗?” 刚才楚林峥是在小辉的面前死的,死得干干净净,小辉心里肯定留下了阴影。姜月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楚林峥跟妖勾结,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小辉木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然后想了想:“月见姐姐,你说,我小叔叔跟妖勾结,真的是为了害人吗?明明很多人的病都被治好了啊。” 姜月见抿了抿唇,尽量安抚他:“地羊鬼帮人治疗只是表面上的,它实际上是为了吸取人的生命力。不过,你小叔叔不一定就是为了干坏事。” 小辉垂了垂眼,然后又抬起头来:“我还要做捉妖人,等我出师了,可以出来捉妖了,一定会再来找你们的。” 其他三个小人儿皆异口同声:“我们也是。” 姜月见二号走过来抱着姜月见的手臂,说道:“月见姐姐,我叫珠珠。他叫大衍。”说着,她侧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孟云琰二号,接着又指了指赫连珅二号,“他叫阿行,你要记住我们。” 姜月见笑了笑:“你们要好好长大,日后我们顶峰相见。” 孟炔扶着兰子尤走了过来,正好听见姜月见说的话。他正是为了她的这句顶峰相见,而努力至今。 “孟少侠。”姜月见起身,转过头来看向孟炔,“现在奇怪的是,地羊鬼的头头木桑都死了,为什么还没见赫连?” “我在这里。”身后响起赫连珅的声音。 转身看去,发现赫连珅一身狼狈,嘴角还有淡淡血迹。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是一些老弱,应该是被地羊鬼关起来的。 “你从哪里出来的?”姜月见问。 赫连珅指了指脚下的黄沙:“沙漠底下是这些妖怪的老巢,刚才它们的老巢塌了,我就顺着光亮处逃了出来。逃出来的途中,看见他们被关在沙牢里,又顺便把他们带了出来。” 小辉突然跑了过来,拉着人群中一个小孩儿的手,眼泪止不住流,嘴里还念叨着“玉轩,对不起”。看来这个小孩儿,就是小辉和其他几个小人儿想要救的朋友了。 “你就是赫连珅?”袁祉将赫连珅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应该啊,你怎么会这么弱?被关了这么久都没能逃出来?” 赫连珅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我叫袁祉,缥缈宗的,今后就跟你们同行了。” “哦。”赫连珅敷衍了一声,看向姜月见,“月见,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姜月见摇了摇头。 赫连珅仿佛松了一口气:“这些地羊鬼可以操纵黄沙将人缚住,一旦被缚就动弹不得,我担心你也被缚住。” 袁祉笑了笑:“这就是你的答案?被黄沙缚住所以逃不出来?” 赫连珅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里神色冷淡。 袁祉往后退了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真吓人。” “好了,我们先把这些人送回去吧。”姜月见将赫连珅往前推了推。 赫连珅没再看袁祉,直接走到孟炔身边扶着兰子尤躺到了他的大镜子上,然后坐在镜子上等被救出来的人爬上来。 大衍走到孟炔身边,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拉着孟炔的衣袖,示意他蹲下来。 他附在孟炔耳边小声说道:“你喜欢月见姐姐?”边说还边偷瞄姜月见,“可是月见姐姐说她很喜欢孟云琰,虽然孟云琰很优秀,而你有些若不经风,但是喜欢是不分高低的。你有个很强大的对手,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孟炔揉了揉他的头:“我知道了,希望你能跟孟云琰顶峰相见。” 大衍显然很高兴,他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爬上了大镜子。 第六十八章 毒瘴 - 浮妖录 - 团茶 因楚林峥死得突然,担心小辉没有办法说清楚,所以在把其他三个小人儿送回家后,他们才送小辉回了家。 不知楚家老祖宗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他们带着小辉刚进楚家门,就看见老祖宗坐在院中的凳子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腿还在,并没有变成黄沙,看来楚林峥并没有让木桑给她将腿给换了。 “小辉,这么晚才回家?又去哪里疯了?”老祖宗缓缓睁眼,看见的是哭红了鼻子的小辉。 小辉绞了绞衣角,走到老祖宗面前说道:“老祖宗,我没去哪里疯。” 老祖宗点了点头:“我派人叫你爹回来管事了,过几日你爹就回来了,你可不要这么皮了。” “老祖宗?”小辉不解地抬起头来看她。 老祖宗抚了抚小辉的头:“阿峥的事我知道了,他跟着那个人是迟早会出事的。” 没想到老祖宗什么都知道了,看来也不需要姜月见扯谎来敷衍过去了。 “远道而来皆是客,几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老祖宗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不用了,老祖宗,我们还要赶路,现在要走了。”姜月见婉拒道。 老祖宗点了点头,拉起小辉转身回了屋。 门外传来兰子尤的咳嗽声,他们转身出了楚家门,看见兰子尤坐在大镜子上,精神不太好。 “小葫芦,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姜月见问道。 兰子尤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身子猛然一震。 “你发什么神经?”赫连珅微微皱眉。 兰子尤盯着袁祉看了看,随后松了一口气。 袁祉不解,凑上去逼问道:“刚才在沙漠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现在又被吓了一跳,我很吓人吗?” 兰子尤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什么意思?”袁祉看着他。 兰子尤道:“因为你穿了一身红,所以我以为你是红袖女。” “红袖女?红袖女有这么可怕?”袁祉又问。 兰子尤摆了摆手:“和你说了你也不能明白,我们遇到的红袖女强得夸张。” 袁祉想了想:“你说的是妖行图上的红袖女是吧?” “你怎么知道妖行图?” “哦,云道子已经把妖行图的事贴在广流场了,所有捉妖人都知道了。”袁祉抚了抚手中的红菱。 兰子尤有些愤愤然:“云道子那个老头,我还以为妖行图是他专门给我们几个的,原来他是给所有捉妖人的,只是把我们几个当先锋了。” 袁祉抬起右手撑在他肩膀上,安慰道:“云道子说能者上,说明他很看好你们的实力。我也是能者,我今后便跟你们同行了。小帅哥。” 兰子尤急忙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注意保持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袁祉两手一抱,冲他笑了笑:“明白。” 孟炔站上碧波剑,立在姜月见身侧,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玉林沼泽吧。” 兰子尤赖在赫连珅的大镜子上不肯下来,他虚弱地半瘫着说道:“孟哥,从未见过你如此娇俏可人过,竟然需要月见带着你。” 姜月见听了这话,觉得颇为尴尬,急忙瞪了兰子尤一眼,兰子尤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便彻底瘫睡在大镜子上,不再言语。 因他们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所以现在飞往玉林沼泽还需几日。 孟炔跟着姜月见飞在前面,又转过头来对着兰子尤和赫连珅说道:“这次我们偏离方向直接飞到了沙漠,又恰好地羊鬼准备好了陷阱引我们进去,但是引我们进陷阱又不急着杀我们,其中肯定是有人在操纵,目的也许就是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所以我们此次去玉林沼泽,便别再落地了,免得横生事端。” 兰子尤从大镜子上撑了起来,无比赞同:“看吧,我之前就说了,我们一落地,准出意外。” 姜月见驱使碧波剑飞得慢了些,正好飞在大镜子旁边:“小葫芦,不是我说,这次的事情不允许发生第二次了。你这种自爆式的杀妖不可取,命不够你折腾两次的。” 兰子尤又重新瘫回大镜子上:“他只能由我来杀,所以我就自爆这一次,下次不会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向坐在一边的赫连珅:“赫连珅,你说你,被绑架了这么多天,还需要我们来救。你就不能自爆一次,自己逃出来吗?” 赫连珅目视前方,没有看他:“下次一定自爆。” 兰子尤戳了戳他:“这么轴干什么?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你可千万别自爆。” 袁祉腰间缚着红菱,由红菱带着飘在他们身边,问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去玉林沼泽干什么?” 赫连珅不爱搭理她,兰子尤对她有些阴影,也没搭理她,最终姜月见搭理了她,说道:“治毒。” 赫连珅抬手拦了拦:“月见,别跟她说这么多,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敌是友,” 袁祉飞到赫连珅面前:“这种话你能不能背着我说?” 赫连珅不理她,于是她又飞到了姜月见身边:“姜月见,是你中毒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 袁祉点了点头,落在她身后,不再说话。 赫连珅说道:“见月见中毒了,所以你怕了?怕了就赶紧走。” 袁祉抬起头来看他:“怕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来。” 赫连珅转过头看着她:“地羊鬼抓我们是蓄意而为,那你为什么恰好在沙漠?” 袁祉“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怀疑我?” 赫连珅看着她,不说话。 袁祉说道:“如果我说是慕名去的,你信吗?”她又摆了摆手,“随你信不信。之前我就一直听闻,沙漠有一医仙,能治人手足之病,家里人想去治病,安全起见,我就先去打探了一下情况,没想到,我到的时候他们还是人的模样,你们一来他们就变成妖的模样了,所以我就在暗处观察。” “家里人想去治病?缥缈宗的宗主不管这事吗?随便一个医仙都让去?”姜月见好奇道。 袁祉笑了笑:“你误会了,我不是缥缈宗宗主的女儿,我是他的侄女。宗主不大管我们这些亲戚的事,所以我们一般也是自行解决。” “听说缥缈宗宗主老来得女,按年龄来算,你确实不太合适。” 袁祉表情有些落寞:“是啊,宗主因十几年前的事而无心打理宗门,宗主夫人过世后,也是许多年才再娶,硬是人到暮年才得了这一女,女儿如今才五岁,且有得培养。” “十几年前什么事?”姜月见试探性地问道。 袁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说发生了大事,捉妖界五个宗门的宗主夫人都被杀了,也不知道到底……”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抱歉地看向姜月见。 当年五个宗门,最强盛的当属碧影宗,紧随其后的便是沧澜宗和云涯宗,这几个宗门的少宗主正好就在此处,所以她这番话说得欠妥。 姜月见朝她笑了笑,转身飞到了前面。 袁祉又转头朝兰子尤和赫连珅说道:“对不起啊。” 赫连珅依旧不理她,而兰子尤则是摆了摆手,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飞往玉林沼泽的几日,他们都不曾落地,靠着兰子尤之前准备的吃食,缩短了时间,三日的路程他们两日便到了。 往前飞去,是一片林子,林子上空布满了毒瘴,毒瘴如黑烟,飞在上空,并不能看清下面的情况,就更别说寻施沅沅了。 兰子尤这几日恢复了许多,他趴在大镜子上往下看去,然后又看向孟炔:“孟哥,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得落地?” “半空中的毒瘴这么浓,也不知道地面的会不会更浓,贸然下去,恐怕不行。”孟炔看着眼前浓如黑烟的毒瘴,说道。 兰子尤摸了摸背后的大葫芦:“要不然我用宝葫芦把这些毒瘴都吸了吧。” 孟炔摇了摇头:“我们此次来是求人的,万不可破坏她的毒瘴。” 兰子尤又往下看了看:“那我们怎么办啊。” “我先下去看看吧,我叫你们了,你们再下来。”孟炔俯身就要往下跳,结果被姜月见拦了拦。 “为什么?” 孟炔转过头看了看她:“我现在跟普通人无异,体内精气也没你们运转得快,就算中毒了,你们也有时间把我救回来。放心。”说完他就跳了下去,姜月见的手在空中抓了个空。 袁祉飞到她身边,说道:“放心吧,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我的红菱可以直接把他带回来。” 姜月见点了点头,低头朝浓黑的毒瘴深处看去。 孟炔落下后,毒瘴被分出了一个空隙,但又很快被新的毒瘴给覆盖住了,所以往下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半晌,毒瘴中传来了孟炔的声音:“下来吧,下面没有毒瘴。” 听了这话,几人急冲冲地落了下去。 毒瘴扑面而来,胸中的憋气感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他们平稳地落在了地面,脚站稳后,这股窒息感也随之不见了。 睁眼一看,眼前是翠绿的林子,完全没有毒瘴的存在。 第六十九章 玉林沼泽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抬头看去,发现毒瘴还在,只是始终漂浮在半空中,没有落下的势头,看来这毒瘴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吓人。 翠绿的林子往里走,便是一片沼泽,沼泽尽头有烟火,应该就是施沅沅的住处了。 玉林沼泽又称魔王窟,除了毒医施沅沅,也不会有寻常人来这里安家了。 兰子尤边走边吐槽:“听说玉林沼泽还有一个别名是魔王窟?这哪有窟了?简直是乱给玉林沼泽起外号。” 姜月见将碧波剑握在手中,说道:“没准有窟,只是长得不这么显眼罢了。” 一团绿油油的东西扑了过来,姜月见挥剑将这团东西斩为两截。 仔细一看,原来是低星妖怪青蛙精。 “好大一只青蛙精,长得这么奇怪,是异变了吧?”兰子尤低头看了看,表情难看。 低星妖怪死后妖丹会自行飞出,并不需要特殊手法取妖丹。 一颗透明妖丹自青蛙精体内飞了出来,姜月见将妖丹接住,然后问兰子尤:“你有青蛙精的妖丹了吗?” 兰子尤摇了摇头:“平日遇到低星妖怪的机会比较少。” “我恰好有了,这颗给你吧。”姜月见把妖丹递给他。 “我没有参与捉妖,这颗妖丹我应该用不了吧。” “你参与了。” “啊?” 姜月见指了指兰子尤背上的大葫芦:“我斩了它一剑后,它摔到了你的大葫芦上才死的。” 兰子尤将信将疑地接过妖丹:“这样也行?” “大妖怪的妖丹不好说,但是小妖怪的妖丹这样算没问题。”姜月见擦了擦碧波剑,继续往前走去。 林子里小妖很多,但是大多是附在树上,或者是藏在草里,小心翼翼地观察她们,很少会有冲过来的。 刚才的青蛙精可能是太想升星,成为大妖怪了,所以才冒险来扑她。也许也是想着如果运气好一点,得了捉妖人精纯的精气,那它就一步飞升了。 除了方才的青蛙精事件,走出林子一路都比较顺利。 现在的问题就是面前的这片沼泽,沼泽宽阔且没有落脚地,要如何过去? “我们飞过去吧,刚才林子里树木多,不好飞行,现在这里宽阔没有阻挡,飞低一些不碰到上面的毒瘴就行了。”兰子尤提议道。 这个提议是可行的,稍稍飞离沼泽一些就行了,这样的话,再怎么样也不会碰到上面的毒瘴。 这片沼泽很宽,但是不长,所以直接飞过去,应该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落地。 姜月见带着孟炔飞在最前面,刚飞了几米远,她便感觉碧波剑在乱晃。她现在很清醒,所以在她如此清醒的情况下,碧波剑是不可能乱晃的。 她低头看去,发现好几只裹满泥浆的手,正高高举起,左右拉拽碧波剑。 身后传来叫声。 转头看去,发现兰子尤正趴在大镜子上,皱着眉抬手拍打着抓着大镜子的手。 前面说过,兰少有洁癖。 “赫连珅,快飞上去飞上去。”兰子尤一边拍打着抓着大镜子的手,一边大喊着。 赫连珅尝试往上飞,但是没有成功:“飞不上去,这些手抓得太牢了。” 实际上飞上去也不是个好法子,上面就是毒瘴,方才从空中落到林中,只花了几秒,她们便险些喘不过气来,现在若要顶着毒瘴飞个一盏茶的时间,恐怕还没飞到,她们便气绝身亡了。 兰子尤取下大葫芦,拍打在这些手上,然后抬起头来看姜月见,脸上表情复杂。 大葫芦是法阵型法器,除了施展法阵,便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而能不施展法阵就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法器,此刻正在姜月见的脚下。 若是展开法阵,恐会将毒瘴搅乱,危害自身,所以兰子尤只能捏着葫芦干着急。突然,他灵机一动,看向孟炔:“孟哥,之前你把暮陨剑当普通的剑用,几剑把地羊鬼的结界给劈开了,现在你应该也可以多挥几剑把这些手斩了吧。” 孟炔指着脚下的几只断手:“我斩了,但是这些手的数量太多了,斩不尽。” “不要不要不要……”不远处传来袁祉的声音。她缚在腰间的红菱被那些手往下拉扯,整个人已经贴着沼泽了。 她低头扯着裙子,尽量不让裙子落进泥里,可是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落进了沼泽里。 兰子尤和赫连珅还没回过神来,大镜子也被扯翻了,二人双双掉进了沼泽。 姜月见脚下不稳,几欲翻身掉进去,结果被孟炔搂住,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月见,用剑气横向把这些手斩断。”孟炔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可是她不会啊,用剑气,得手握剑柄,没见过手离剑还能催动剑气的。 “我不会。”她老实交代。 “很多事情要靠想象,把你的思想跟碧波剑连在一起,想象你此刻正在握着它。”孟炔紧紧搂着她,脚下控制着碧波剑的平衡。 “剑意就是从想象中而来,有剑似无剑,无剑似有剑,方为最高道。” 五年前,孟炔陪她练剑,一剑便将她手中的剑给挑落了。 她盯着躺在地上的碧波剑看了良久,就听见孟炔的声音传来:“我手中的剑不是剑,我是用手将你的剑挑落的。” 那时她只当孟炔在说胡话,现在想来,这最高道,应该就是人剑合一。 任何东西,想要驾驭得纯熟,都绝非易事。但是,若是要驾驭的是自己的手和脚,是自己,那便容易了许多,因为,控制身体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姜月见闭着眼睛感受脚下的碧波剑,想象它就在手中不是容易的事情。 孟炔将暮陨剑放在她的手中,让她产生这一份感觉。她捏了捏暮陨剑,突然脚下的碧波剑动了动,一股力量在碧波剑上凝聚起来。 碧色的剑气,自剑身展开,狠狠往两边劈去。一声声惨叫声传了来,她睁开眼睛看去,沼泽上浮了许多手,因剑气的压制,下面的手暂时还没有爬上来。 兰子尤抱着大葫芦,由着大葫芦把他拉上去。彻底爬上大葫芦后,他才喘了喘气,看见赫连珅正坐在大镜子上拍着手上的泥,而袁祉则捏着红菱和自己的衣裙有些崩溃。 调整了飞行的高度后,他们背面贴着毒瘴,好歹还是成功落地了。 一落地,沼泽对面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人影。 那人站在沼泽另一边将他们看了看,又将沼泽上浮着的手看了看,然后抬脚踩进了沼泽里。 兰子尤朝她挥手,大喊着:“别过来,危险。” 那个人却不为所动,连着迈了几步。 沼泽里的手又伸了出来,这些手没有将她往沼泽下面拖,而是托着她的脚,让她走过沼泽。 她大跨一步落了地,拍了拍裙角的泥,然后盯着他们看,问道:“你们掉进沼泽里了?” 他们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们掉进了沼泽,所以就把沼泽里面的手给斩了?” 他们又点了点头。 她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的裙角:“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把它们的手斩了,手不够用了,才脏了我的裙子。” 姜月见亦皱了皱眉:“所以说,沼泽里面的手是你弄的?” 她一脸不悦:“沼泽里面的孩子们都是我养着的,你们把它们斩了,我又得费力去弄一些来,真的很烦。” “你就是施沅沅吧?”兰子尤问道。 她点了点头:“我是,做什么?” 兰子尤朝她笑了笑:“毒医你好,我们有事相求。” 施沅沅抿了抿唇,面颊微红,但看起来是生气的神色:“可是你们弄坏了我的孩子们,我不想帮你们。” “那怎样你才肯帮?”兰子尤问道。 施沅沅想了想:“你们先帮我重新找一些孩子过来,我再考虑帮不帮你们。” “什么孩子?” “无非就是一些病死的人。” 兰子尤面露难色。 施沅沅看了兰子尤一眼,说道:“人死了总还要发挥余热才行,我把它们炼成毒人,既可以看家护院,又可以让我过沼泽的时候不脏了裙子。” “行,我们去帮你找,但是我们找的过程,你可不可以先帮我们看看毒?”兰子尤商量道。 “不可以。”施沅沅拒绝道。说罢,她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进了院子,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兰子尤拍了拍手上已经干成块的泥巴,小声说道:“她真变态,这么变态的人会有人情味吗?” 赫连珅抬手就要捂他的嘴,结果他脖子一缩,连连往后退:“别动手,你手上都是泥,脏死了。” 赫连珅白了他一眼:“你浑身都是泥,还差我手上这一点?我是让你别乱说话,毕竟在她的地盘,她能养出这些毒人,很可能还有其他玩意儿。” 兰子尤突然“哦”了一声:“我明白了,这玉林沼泽为什么还叫魔王窟,因为这片沼泽里的毒人就是魔王,窟就是这片沼泽,人陷下去了不就是窟了吗?” “才猜到吗?这么笨?”施沅沅又打开了门,抱手站在门边,“世人只知道玉林沼泽有魔王窟,却不大知道还有一个毒医住在这儿,你们是如何知道的?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 兰子尤道:“是医仙王闵宣让我们来的,他说你是毒医界最出色的存在。” 这个时候拍马屁准没错。 “王闵宣?哼……”她说道,“不认识。” 第七十章 施沅沅 - 浮妖录 - 团茶 “不认识没关系啊,你说,去哪里找病死的人,我们马上去。”兰子尤殷勤道。 施沅沅指了指院子一边:“你们浑身都是泥,脏死了,先洗洗再去。” 兰子尤转头看了眼她指的地方,发现是一个水缸:“你是让我们露天洗澡?进水缸里洗?” 施沅沅皱了皱眉:“是让你们舀水淋在身上,可别弄脏了我的水缸。” “穿着衣服洗?”兰子尤问。 施沅沅又指了指水缸不远处的一堆柴火:“洗完了就把自己烤干。” 说完,她又回到房里,把门给关了起来。 兰子尤走到水缸边,见赫连珅走过来后,舀起一瓢水就泼在他身上,赫连珅也跑过去用水捧了水泼在兰子尤身上。 袁祉皱着眉站在他俩身后,没分得半点水。待他俩把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袁祉才走近水缸,低头一看,一缸满满的水,就剩一点了,他俩很不懂得怜香惜玉。 见袁祉站在原地,没有其他的动作,兰子尤上前安慰道:“不好意思啊,忘了你也掉进泥里了,你才加入嘛,我们记不住也正常。这些水其实也够你洗了,你身板小,够了够了。” 袁祉抬眼看了他一眼:“身上的泥都干了,这点儿水哪够?” 兰子尤四处看了看,然后转头过来寻姜月见:“月见,这里四周都是水,要不你帮她弄点水吧。” 姜月见原本靠在护栏边上,听了兰子尤这话,走近一看,水缸里确实不剩多少水了。她拔出碧波剑,招呼兰子尤和袁祉站得远些,随后剑尖一旋,随着口中口诀而来的,是一股清水。 碧波剑属水,所以修炼纯熟后,便可以剑唤水。 袁祉也不扭捏,见水缸里的水满了过后,拿起水瓢便舀水淋在了身上。之前厚厚的一层泥挂在她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如今半缸水下去,她身上的泥退去,湿着贴在身上的衣服,把她的曼妙的身姿都展现了出来。 姜月见把兰子尤撵走后,见孟炔和赫连珅早已经走到拐角的火堆边坐了起来。 袁祉将身上的衣服拧得差不多了才坐过来,待他们衣服烤得差不多了,施沅沅才又打开门走了出来。 施沅沅指了指一个方向:“这边不远处有一个镇子,里面正在闹瘟疫,死了不少人,你们此时去,必定会丰收而归。” “你这个丰收而归用得不太妥当吧,我们是去找病死的人,又不是去做什么很好的事情。”兰子尤皱了皱眉。 施沅沅低头看了眼坐在火堆边的兰子尤:“对于我来说就是丰收,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兰子尤转过头对着姜月见说道,“月见,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快去快回。” 施沅沅摇了摇头:“让她坐在这里做什么?此刻她手脚皆好,多一份力多给我带回来一个人。”说完,她思考了一番,又说道,“至于带回来的人的标准,就是要看起来新鲜的。” 见他们面上神色复杂,她皱了皱眉,随后叹了叹气:“也罢,和你们说不清,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负责挑选,你们负责搬,等把我这魔王窟填满了,我便帮你们救这个女人。” 孟炔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会治她身上的毒?” 施沅沅抿唇看了看孟炔,然后笑着问道:“是你方才教她斩了我的毒人?” 孟炔点了点,也不回避:“是我,你要多少毒人,我去……” 施沅沅踮着脚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孟炔唇边:“你叫什么名字?” 孟炔后退了一步:“孟炔。” 施沅沅两只手背在身后,抿唇笑了笑,柔柔地喊了声“孟炔哥哥”然后站得离孟炔近了些,“你一个人去搬人回来太累了,我们一起去。” 孟炔微微皱了眉,问道:“我方才问姑娘,是不是会解她身上的毒?” 施沅沅侧目看了眼姜月见,然后又笑了笑:“当然会,虽说她身上的毒有些奇怪,但我会解。” 她挽住孟炔的手臂,亲昵地将头贴在他的手臂处:“孟炔哥哥可唤我沅儿,不必姑娘姑娘的,让我们生分了。” 孟炔将手臂从她怀中抽了出来,然后一脸严肃:“走吧。” 施沅沅见他几步走到了前面,抬脚便要跟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对着其余人说道:“孟炔哥哥身体虚弱,你们万不可让他干这些体力活,搬人的事情还得你们来。” “知道了知道了。”兰子尤拉着姜月见从施沅沅身边走过,然后低头跟姜月见说道,“月见,有些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坚定,你要放宽心。” 姜月见敷衍了一番,然后提醒兰子尤脚下有泥,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孟炔转过身来等她。 赫连珅和袁祉相看两厌,见他们都走了,便疾步跟了上去。 施沅沅身材小巧,在背后跟得颇为费力:“看你们身上的法器,你们是捉妖人吧,捉妖人不都会飞吗?我们飞着去,不走了,早些回来把我魔王窟填上。” 于是,最后陷入的难题是,施沅沅非要跟孟炔同乘一器,又不愿大家都同乘一器。于是她想要指派一个“车夫”,由“车夫”带着她跟孟炔。 最终,因为兰子尤和赫连珅的法器比较适合多人乘坐,所以这个“车夫”由他俩竞争产生。但是兰子尤和赫连珅又都不想跟施沅沅待在一个法器上了,便都没有用心竞争。 施沅沅看出他们的敷衍,有些恼了,便强行坐上了兰子尤的大葫芦。她转头去拉孟炔的时候,发现孟炔已经站上姜月见的碧波剑,飞到了半空。 “孟炔哥哥,你不是要跟我一起的吗?”她问道。 这一声还没传到孟炔耳朵里,碧波剑便带着姜月见和孟炔飞出了老远。 兰子尤坐在葫芦头,扭过头来看施沅沅:“你还坐不坐?” 施沅沅抱着手坐在了大葫芦上:“坐啊,为什么不坐?走吧。” 飞到最近的镇子上空,兰子尤发出了疑问:“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们就这样去帮你搬人吧?这里有瘟疫,我们会被感染的。” 施沅沅的视线从一旁的孟炔身上移了过来,说道:“染上就染上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兰子尤皱着眉:“染上就染上?这可是瘟疫,你知道瘟疫是什么吗?” 施沅沅精致的柳眉弯了弯:“染上我再帮你们治啊,这有何难的?” “不行,你若是这样想,我们今天就不下去了。”兰子尤转过头去,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施沅沅笑了笑:“你们不下去是小事,那个女人身上的毒你们不想解了?” 兰子尤看了眼姜月见,咬了咬牙,说道:“行,我们下去,你坐好了。” “等等。”施沅沅抬手搭在兰子尤肩上,“小哥哥,我就逗逗你,你怎么这么不识逗呢?” 兰子尤拍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施沅沅抬起手,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药袋递给兰子尤:“把这个带在身上,你们便不会感染瘟疫。” 兰子尤将信将疑地接过她手中的药袋,然后塞进袖袋里。 “飞到孟炔哥哥那边去,我给他们药袋。”施沅沅抬手拍了拍兰子尤的肩。 兰子尤扭着肩躲开了,边驱使大葫芦飞过去,边说道:“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施沅沅满不在意道:“我可不想跟你亲。”说着,她大垮一步跳到了碧波剑上,因碧波剑太窄,她一个没站稳,就扑在了孟炔身上。 事发突然,孟炔下意识抬手扶着她,结果被她一把钻进了怀里。 她抱着孟炔,头在他胸口蹭着,然后声音无比柔软:“孟炔哥哥,沅儿来了,不会让你生病的。” 孟炔将她从他身上拉起来,结果她死活不松手,拉得用力了些,她又有掉下去的危险,是以,他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姜月见一转过头便看见抱着孟炔,身材娇小,甜如蜜的施沅沅,他俩就这样相拥地站在她的剑上。 她愣了愣,结果手中被孟炔塞来一个药袋。 抬头看去,孟炔正眉眼柔和地看着她,嘴里还说道:“月见,带着药袋,可不染瘟疫。” 他此时是抱着娇小可人的施沅沅,在对她说这话,不论他眉眼再柔和,在姜月见看来,都有一番挑衅意味。 施沅沅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她,又将孟炔搂得紧了一分,然后圆满娇嫩的嘴唇轻启,说道:“这位姐姐,你总该回避一下的。” 姜月见眉头颤了颤,捏紧药袋,转过头去。 孟炔伸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负气一甩,将他手里捏着的她的衣袖给扯了回来。 孟炔控剑之术稳得很,她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掉下去,更何况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可人儿,便更不会让自己掉下去了。 “月见。”孟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姜月见抿了抿唇,没有转头过去。 奈何脚下这剑只有她能控制,若是兰子尤,赫连珅,甚至是袁祉,只要他们中有一人能控制碧波剑,她便马上从这剑上跳下去,也好过此刻这般如坐针毡。 她往剑尖挪了几分,随后松了口气,她站得这样远了,总不至于还被他们卿卿我我时碰到吧? 第七十一章 帮你一个忙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驾着大葫芦飞到姜月见面前打了个圆场:“要不我们现在下去吧。” 施沅沅点了点头:“寻个没人的地方落地吧。” 姜月见跳下碧波剑后,转过身看了一眼孟炔,竟发现施沅沅还挂在孟炔身上。 她面无表情地朝碧波剑指了指:“我要收剑了,你不下来,可要摔了。” 施沅沅仰面看向孟炔:“孟炔哥哥,在空中飞久了,沅儿有些腿软,你可以抱着我吗?” 孟炔将施沅沅紧紧挂在他腰上的手扯了下来,然后转身下了碧波剑:“刚才情况特殊,现在落地了,你总能自己走了。” 施沅沅撅了噘嘴,然后跳下了碧波剑,嘴里嘟囔着:“真无趣。” 姜月见朝碧波剑一勾手,碧波剑便入了剑鞘。她拍了拍衣裙上的浮尘,然后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四周都躺着死去的人。被瘟疫笼罩的城总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而这里貌似是临时停放尸体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更为压抑了。 兰子尤不喜欢这种死人成片的场景,他皱了皱眉,将手中拿着的药袋系在腰带上,然后看着走过来的施沅沅道:“既然你知道这里有瘟疫,为什么不救他们呢?” 施沅沅拢了拢衣袖,说道:“谁规定我一定要救他们?” 兰子尤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施沅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蹲下查看面前的一具尸体:“这里自有人来收拾,哪里需要我?一切都自有定数,为何要强行更改?” 兰子尤终于组织了话来反驳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得多少人命啊?” 施沅沅查看完眼前的尸体后,拍了拍手:“我要这些浮屠有什么用?” 一只大老鼠从尸体后面蹿了出来,也不怕人,悠哉悠哉地往旁边钻,结果被施沅沅揪着尾巴拿了起来。 大老鼠被施沅沅揪了尾巴后才知道怕,它左右拼命摇摆着,结果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施沅沅把大老鼠放在手上观察了一下,然后拉开袖袋准备把大老鼠赶进去,突然她惊叫了一声,把手中大老鼠一甩,跑到孟炔身边,想要一头扎进他怀里。 孟炔抬起手抵住了她的头,然后往后退了好几步。 施沅沅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带哭腔地说道:“孟炔哥哥,刚才有只大老鼠,我怕。” 孟炔不为所动:“毒医玩遍世上各种毒物,还会怕老鼠?” 施沅沅瘪了瘪嘴:“刚才的老鼠太大了嘛,我难免害怕。” 见孟炔还是不为所动,她叹了叹气,转身又跑到一边查看尸体去了。 刚才的大老鼠不知为何又跑了出来,还好巧不巧地跑到了姜月见脚边。 袁祉站在姜月见身边,见到大老鼠后,吓了一跳,扯着姜月见的衣袖喊道:“老鼠!” 谁料,姜月见竟不动声色地拔剑,挥剑,一把将跑到她脚边的大老鼠给挑杀了。 袁祉原本被吓得花枝乱颤,见姜月见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她愣住了,随后神色颇为复杂:“姜月见,真不愧是你。” 姜月见后知后觉,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袁祉摆了摆手,捏紧了手中的红菱和药袋:“无事,今天我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姜月见。” “啊?”姜月见疑惑道。 袁祉想了想,突然抱着姜月见的手,亲昵道:“我帮你一个忙,你也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你帮我一个忙?我有什么忙?”姜月见依旧疑惑。 袁祉对她眨了眨眼:“你会知道的。” 施沅沅一边从袖袋里抽丝巾,一边走了过来:“回去吧,这些尸体都用不了,不新鲜了。看来瘟疫快结束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兰子尤还是不太适应她对尸体用“新鲜”来形容,微微皱了皱眉,道:“这里的不能用,那换个地方?” 施沅沅用丝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算了,缓缓再说吧。” 兰子尤说道:“可不能缓,我们是有事找你的。” 施沅沅把手中丝巾一扔,笑道:“不用帮我找毒人了,我有新的想要的了。” “你想要什么?”兰子尤追问道。 施沅沅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先走,回去再说。” 姜月见拔出碧波剑,念了口诀,随后站到了剑上,孟炔见势,也站上了碧波剑,还笑着和姜月见打了个招呼。 施沅沅跑过来,还来不及爬上碧波剑,便看见碧波剑升到了半空。 兰子尤坐在葫芦头,撑着下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施沅沅,又看了眼早已经飞走了的赫连珅,然后叹了叹气,准备驱使大葫芦下降。 结果大葫芦还没降下去,就看见一角红菱卷起施沅沅,把她带到了空中。 兰子尤松了口气,朝袁祉投去了感谢的眼神,袁祉则是冲他眨了眨眼睛。这算是承了一个人情。 施沅沅在空中颇为闹腾,一下嫌弃红菱绑着她的腰,勒得她腰疼,一下又觉得这样飞没有安全感。结果袁祉索性把缚着她的红菱一松,把她吓了一跳,她也就老实了。 回到玉林沼泽后,施沅沅一落地就逃得离袁祉远了些,并说道:“你就是个魔鬼,只知道吓唬我这种柔弱的女子。” 袁祉则是一撩头发,拍了拍红菱:“到底谁是魔鬼啊?我可不敢徒手捉大老鼠。你嫌弃我的红菱,我还嫌你浑身毒物脏了我的红菱呢。” 施沅沅气得圆润的脸颊通红,随后转身进了屋,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袁祉走到姜月见身边,朝她挤了挤眉:“第一步完成。” 见姜月见一脸不解,袁祉恨铁不成钢地将她拉到了一边,轻声说道:“我把施沅沅绑着回来了,她就没有可能站上你的碧波剑了,是不是这么个理?” 姜月见点了点头。 袁祉又说道:“这就是第一步,你等着吧,接下来的几步会让你满意的。” 姜月见打断了她的话:“等等,你到底是要帮我什么忙?我怎么就没听懂呢。” 袁祉将她打量了一番:“看着你也不傻啊,怎么这么迟钝?施沅沅在抢孟炔,我帮你把孟炔抢回来啊。” 姜月见急忙捂了她的嘴:“你小声些,乱说什么啊,什么帮我把孟炔抢回来啊?他本就不是我的,哪来的什么抢不抢的?” 袁祉两只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然后凑到她耳朵边说道:“不会吧,你不会真这样迟钝吧?我才跟你们几天我都看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说着,她把姜月见的手拉了下来,然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只能说当局者迷,接下来的看我的就行了。” “我要看出来什么?你都是误会了。”姜月见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之前问过他了,他对我没那种意思。” 袁祉颇为惊讶:“什么?你竟然这么勇猛?直接问了?” 姜月见眼风瞟了瞟孟炔,生怕孟炔听到她们的对话:“问了。” 袁祉问道:“你是怎么问的?” 姜月见转身就要走:“反正就是问了。” 袁祉又把她拉了回来:“你要跟我说啊,要不然我怎么帮你?” 姜月见拒绝道:“不用帮我,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事。” 袁祉抱着手,问道:“确定不用帮你?” 姜月见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这么想要帮我忙,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一个忙吗?现在你不用帮我了,但是你的忙我照帮,行不行?” 袁祉笑了笑:“真有这么好的事?” “不要就算了。”说完,姜月见转身就要走。 袁祉又将她拉了回来,然后认真地看着她:“好,我想让你帮的忙也很简单,就是在缥缈宗换届大会上,你投我一票。” 姜月见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你上圣灵台封誉了吗?” 袁祉点了点头:“封誉了,百妖人,够资格了。” “那不就行了?何须我投票?” 袁祉道:“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来找你了。” 姜月见好奇道:“所以说,你来找我们,不是因为妖行图,而是因为想要继任宗主?” 袁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者都有,只是目前先得把其中一件事办了,我才能安心。” “你完全不用担心啊,缥缈宗袁老宗主比我爹小不了多少,按理来说过不了几年就要卸任了。缥缈宗落魄了许多年,没出几个百妖人,而做宗主的必要条件就是成为百妖人,老宗主的唯一血脉又才五岁,等到老宗主五年后卸任了,他女儿才十岁,都还没达到出门历练的年纪,绝对成不了百妖人,你担心什么呢?” 袁祉摆了摆手:“其他的先不说,你先答应我,等到五年后缥缈宗宗主继任仪式上,你来投我一票。三年后碧影宗宗主卸任,你肯定是碧影宗的宗主了,有碧影宗的一票,我胜率就会大很多。” 姜月见看着她:“我答应不了你,宗门换任是私事,我不了解情况,无法给你承诺。” 袁祉怔了怔,随后笑了笑:“这样的结果我也想到的,没事,不算失落。不过还是谢谢你。” “你这样担心,是因为你在缥缈宗还有有力的竞争对手?” 袁祉点了点头:“对,就是缥缈宗年仅五岁的少宗主,也就是我的堂妹。她现在已经集齐四十枚妖丹了。” 第七十二章 要把以身相许说出来 - 浮妖录 - 团茶 “才五岁就集齐四十枚妖丹了?”姜月见颇为震惊,这得是多绝世的神童才能做到? 袁祉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奇怪,但是看宗主的样子,这些妖丹应该是作数的,他势必要让堂妹五年后继任宗主之位。” “你们躲在这里聊什么呢?”兰子尤跑了过来。 袁祉笑呵呵地说道:“没说什么,就闲聊,是女子之间才能聊的话题。” 兰子尤“哦”了一声,说道:“施沅沅让我们去买点吃的回来,今天她要招待我们一顿。” 袁祉笑了笑:“招待我们?但是让我们自己去买来吃?这算什么招待?你被洗脑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吃枪药了?她要给月见治毒,我当然要顺着她啊。” 袁祉挑了挑眉:“是,那走吧。” 从玉林沼泽飞到最近的一个镇上,买了吃的又返回来,花了三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施沅沅端坐在凳子上,看着他们把吃的都摆上桌后,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起酒杯倒了一杯酒,说道:“远道而来皆是客,大家吃好喝好。”说完这句话,她一口闷了一杯酒,然后又说道,“大家吃好喝好,我先干为敬。”接着,又一口闷了一杯。 这一来一回,她一个人就喝了一坛子的酒,然后趴在桌子上,貌似醉了。 孟炔夹了块肉给姜月见,温声道:“多吃些。” 姜月见的视线从施沅沅身上收了回来,然后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咽了咽口水后,就发现酒杯被孟炔给收走了。 她转头看向孟炔,发现他眼角带笑地看着她,手中还握着他的的酒杯。 “你做什么?”姜月见问道。 孟炔说道:“醉酒了不好受,你多吃些菜。” 她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肉,焦黑焦黑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倒是很应景,可不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吗? 她默不作声地夹起肉,咬了一口,别说,还挺脆。 饭吃了一半,趴在桌上的施沅沅突然振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来寻孟炔,然后一把扑倒在了孟炔怀里。 孟炔两只手僵在半空,低头看了看躺在他膝上的施沅沅,抬头看去,发现赫连珅和兰子尤已经醉倒了。 他转头看向姜月见,轻叫了她一声,结果发现她并不理他,而是起身走了。 袁祉见姜月见走了,起身去追她,导致现在这里约等于孟炔和施沅沅二人是独处的状态。 袁祉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姜月见,小声道:“小祖宗,你是榆木成精吗?你看你这榆木脑袋,我真的服了。你干嘛给他们两个制造二人世界啊?” 姜月见停了下来,转身正好看见孟炔抱着施沅沅回房。 袁祉转头看去,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她:“这下好了吧,你去当红娘得了,专门成就他人姻缘。” 姜月见皱了皱眉:“他自己要抱她回去的,难道我在那里他就不抱了?” 袁祉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在那里他还会抱她回去呢?不过他送她回去的这件事是对的,总不能放她一个醉酒的姑娘睡在这么恐怖的……”她想了一下合适的措辞,“野外吧。” “那这就是无解的啊,我又何必还杵在那里?” “就这样跟你说吧,施沅沅没醉,这都是她设计的,而你,成全了她。” 姜月见看着袁祉:“你怎么知道她没醉?” 袁祉叹了叹气:“你是没经常醉酒还是没经常看人醉酒啊?醉酒的人哪还能脚下生风地精准找到目标人物啊?” 姜月见想了想:“既然你看出来了,孟炔肯定也看出来了,但是他还是选择抱她回去……” 袁祉愣了愣:“不是,你的侧重点偏了,重点是,这是她设计的,你明白吗?咱们要想法子应对她的计谋。” 姜月见摇了摇头,坐在一边的树墩上:“不必了,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该如何便如何吧。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这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袁祉坐在她身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对,还得术业有专攻。你放心吧,我来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这样抢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我不要,你别忙活了。” 袁祉耐心开导她:“小魔女,这不是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怎么知道孟炔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要让你们互通心意,如果他心里没有你,那我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咱就果断放弃他。”她看着姜月见笑了笑,“外面传你是女魔头还真是高看你了,你要是事事都如此果决,也不至于这样烦恼。我觉得叫你小魔女就挺合适,多可爱啊。” 姜月见纠结了片刻,说道:“我果决过了,所以知道了他的答案,你现在再去试,也只是浪费力气,还会让我们俩人都难堪。” 袁祉好奇道:“所以,上午你说的问他了,到底是怎么问的?我真的很好奇,是怎样的问,还能让你们两个这样云里雾里?” 姜月见抬起右手架在膝盖上,撑着脸,说道:“之前他救了我两次,我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人或者东西都行,结果他果断地拒绝了。我已经问得很清楚了,就差把以身相许说出来了,他要有那个意思早有了。” 袁祉一拍腿:“你怎么不把以身相许说出来呢?你应该说出来才对啊?”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脸微微发红:“这怎么说出来?” 袁祉想了想:“也是,是不太好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就等着吧。”她将姜月见拉了起来,“回去吃饭,我还没吃饱呢。” 她们刚回去坐好,孟炔就从施沅沅房中出来了。袁祉边吃菜,边说道:“怎么进去这么久啊?把她放下就行了,待在里面干嘛?” 孟炔走到姜月见身边,说道:“她抓着我不撒手,所以在里面耽误了一下。” 姜月见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菜,没有理孟炔。 孟炔坐在她身边,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贴心地问道:“怎么了?还没吃饱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姜月见夹菜的动作僵住了,然后收回筷子,默默嚼着口中的菜。 袁祉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说话是门艺术,你应该说的是,月见,多吃些,你太瘦了。” 孟炔夹了菜给姜月见,嘴里还说着:“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还饿?” 这一下,姜月见脸色更难看了,她把筷子一放,朝孟炔笑了笑:“没有,我是吃饱了的,” 孟炔皱了皱眉,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袁祉走过来拉起姜月见,然后打圆场道:“我跟月见睡一屋是吧?待会儿你把这俩抬回去,记得一定要跟他俩睡在一起,别一个人睡,不安全。”说完,她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兰子尤和赫连珅。 姜月见被袁祉带着回了屋,然后嘟囔道:“他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睡有什么不安全的?” 袁祉把房门关上,转身看着姜月见:“姐姐,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足为惧,最怕的就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你说,要是晚上施沅沅爬上了他的床,明天你还说不说得清了?” 姜月见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我有什么办法?” 袁祉坐过去安抚她:“好了好了,别气,有我在呢。” 姜月见翻了个身,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说道:“睡吧,一天都在飞来飞去的,累了。” 袁祉脱鞋上床,坐在姜月见身边想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明天我们演一出戏吧。” “演戏?”姜月见转过头来看着她。 袁祉点了点头:“对,演戏。我们要彻底打破你跟孟炔这种云里雾里的状态。” 姜月见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演戏就能打破现状?” 袁祉狡黠地挑了挑眉:“天底下就没有男子是不担心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明天我挑衅你,约你去林子里打架,到时候就知道孟炔的态度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妥当:“还是算了吧,这不太好。” 袁祉两手握着她的肩头,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孟炔心中所想?” 姜月见迟疑地点了点头。 袁祉盯着她:“不太确定?” 姜月见垂了垂眼,随后又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如果他心中确实没有这个意思,那我们的关系可能就真的会很尴尬了。” 袁祉抚了抚她的脸:“我说你自信一点行不行?你身上哪点不够吸引他?将来捉妖界第一大宗门碧影宗的宗主,白富美,美又强。” 姜月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袁祉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不够妩媚而已,这算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知道孟炔心中所想?” 姜月见抿了抿唇,纠结了一番,艰难地点了点头:“想。” 袁祉两手一拍,拉开被子躺下:“这就行了,明天我约架,你配合我就行了。” 姜月见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袁祉又拉开身侧的被子,示意她躺进来:“我知道你是捉妖界的顶峰之一,但是,明天我约架自有法子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就是要打架,所以你不必担忧这些,睡吧。” 第七十三章 打一架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口。 袁祉说道:“我知道,宗主换届大会你帮不了我。我现在不是为了你帮我,是单纯见不得你俩这样云里雾里的。” 姜月见伸出手挡在了袁祉面前,终于将想说的话说出了口:“不是,我想说的是,明天我们是真打还是假打?” 袁祉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觉得呢?” 姜月见笑了笑:“好,我知道了,睡吧。” 屋外一片安静,只传来兰子尤醉酒后难受的轻哼声,看来孟炔还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太阳照进房中时,已经是辰时了,姜月见一醒来就发现袁祉不在房中了。 她将衣服穿好,刚到院中,就看到袁祉一脸怒气地坐在凳子上,旁边还坐着兰子尤和赫连珅,孟炔则是不知所踪。 “怎么了?”她拢了拢衣袖,走过去问道。 她还没走到袁祉身边,就看见兰子尤上来拦住了她。 她转头看着兰子尤:“干什么?” 兰子尤小声说道:“今天你就离她远一点吧。” 她侧头看了袁祉一眼,发现袁祉脸上怒气不减 :“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去那边坐吧,那边风景不错。”兰子尤说着就要把她往旁边拉。 “你就别自不量力没事找事了。”赫连珅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月见转身看去,发现赫连珅一脸悠闲地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袁祉转过头冷声道:“哦?是吗?我自不量力没事找事?” 赫连珅闭着眼睛:“你什么层次,月见什么层次,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袁祉冷哼了一声:“那你要不要见识一下我是什么层次?” 兰子尤嘱咐姜月见待在原地,然后又急匆匆跑了过去,当起了和事佬:“行了行了,吵什么啊,今后都是合作伙伴,闹得太难堪大家都不舒服。” 袁祉站起身,看着兰子尤,一只手指着赫连珅:“你刚才没听见他说的话吗?什么叫我什么层次,姜月见什么层次?你们宗门少宗主都是这样清高看不起人的吗?” 赫连珅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起来:“我说的层次从来都不是少宗主,而是能力,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月见吗?你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 兰子尤拍了拍赫连珅:“行了,你少说两句,你拱什么火啊?打起来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袁祉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姜月见:“姜少宗主,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啊?你……”姜月见皱了皱眉,结果却看见袁祉朝她眨了眨眼,看来袁祉的方法是这个。 兰子尤走过来拉着姜月见,对着袁祉说道:“得了啊,别再闹了。你俩不就是因为夜里抢被子吗,至于打架吗?” “抢被子?”姜月见疑问道。 袁祉一双柳眉竖起,一脸怒气:“是啊,夜里你抢我被子,还威胁我不准抢你的被子。赫连珅知道了竟还讽刺我和你不是一个层次,这难道不该打一架吗?” 所以说,现在她就该接话去打架了吗?但是孟炔不知所踪,她俩去打架了他也不知道啊,那不就是白打了吗? “孟哥,孟哥!”就在这时,兰子尤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你怎么才回来?月见和袁祉要打起来了。” 姜月见随着兰子尤的视线转过身去,下一刻,她脸上表情僵了僵。她看见施沅沅头上戴着一朵鲜艳的花,笑得一脸甜蜜地跟在孟炔身边,而孟炔手中正好拿了一束同样鲜艳的花。 孟炔听了兰子尤的话后,眉头轻微地皱了皱,然后把手中的花放进施沅沅的手中。 这下证据确凿了,他手中的花就是为了施沅沅摘的。 孟炔走了过来,走到她跟前就停了下来,然后叫了她的名字。 姜月见转过身看着袁祉,道:“好啊,打啊,去哪里打?” 袁祉捏起腰间的红菱:“那边林子里,你若是打不过我了,可以求饶,可以让旁人来帮你,我不介意。” 姜月见没说话,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后往前一指,碧波剑便飞出来带子她往林子里去了。 袁祉紧随其后,由红菱带着飞往林中。 身后传来破风声,姜月见跳下碧波剑,右手握住剑柄,抬手一挥,将杀过来的红菱挡住了。 “做什么?你要真打?”姜月见问道。 袁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说道:“当然得来真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信?” “那就,来真的了?”姜月见比了比手中的碧波剑。 袁祉挑了挑眉,轻声道:“收着些,收着些。” 姜月见点了点头,稍稍换了个握剑的手势,然后迎上飞扑过来的红菱。 打了几十个回合,袁祉往林子外看了看,然后泄气一般收回了红菱:“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 姜月见收回碧波剑,立在树尖往下看了看,发现这个林子里除了她和袁祉就没有其他人了。 她落在地面后,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又转过头往林子外看了看,依旧没有人影。 袁祉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见她表情失落,遂安慰道:“你别太灰心,毕竟你是高手嘛,他不担心你也正常,要不我们打出些大动静来?” 姜月见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上的毒瘴:“会把毒瘴搅下来。” 袁祉看了看头顶的毒瘴,随后说道:“也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我们换个法子。” 姜月见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不必了,我问了一次试了一次,已经够了。” 袁祉也跟着站了起来,伸出食指,说道:“再试一次,不行的话就算了,好不好?” 姜月见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你这么执着做什么?他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袁祉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错过有多难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我不为了你帮我,我就单纯地想圆我的梦。” “你……”姜月见刚将话问了个开头,结果又被袁祉给打断了。 袁祉说道:“我不想再提他,我们就说你,再试一次好不好?” 姜月见轻轻点了点头。 袁祉见她答应了,紧绷的面庞放松了下来,她揽过姜月见的肩膀:“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不会像这次这样安排得不周到了。” 姜月见笑了起来:“不过也不是我说你,你刚才找的是什么借口?因为夜里我抢你被子,所以你就气得非跟我打一架不可?” 袁祉亦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找不到借口了吗,不过赫连珅这次挺给力的,没想到他怼人句句诛心,倒还给我非跟你打一架不可的理由了。” 姜月见安慰道:“不过他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当真,他……最近脾气是不太好,不过肯定不是故意的。” 袁祉倒是不在意:“这有什么的?他说的本来也是事实,所以我才非得当上宗主不可。”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不是要你帮忙啊,我靠自己也完全可以当上宗主的。”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是被你揍过的?”袁祉把头发扯了扯,然后问道。 姜月见转头看去,看见袁祉本来弯到脸颊边的头发被扯得落到了脖子上,样子看起来确实狼狈。她抬起手捏住自己的发髻,说道:“我也扯几缕头发下来。” 袁祉抬手拦住了她:“你别扯啊,还没到这种程度。”她把姜月见垂在腰间的头发搓了搓,看起来稍微有些凌乱后,她又说道,“这样就够了。” 她俩回到院中时,看见兰子尤正从院门口的木墩子上站起来,然后急匆匆地走过来拉着姜月见看了又看,见她除了头发乱些外,身上没伤着,才松了口气。 赫连珅靠坐在椅子上,微微睁眼将她和袁祉看了看,然后起身,端了杯茶走过来,将茶递给姜月见后,还不忘挖苦袁祉:“惨败了吧?” 袁祉将落在脖子上的头发捋到耳后,不理赫连珅,径直走回了房里。 赫连珅帮姜月见顺了顺头发,说道:“方才兰子尤想要追过去看,我就说没必要,袁祉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姜月见抿了抿杯中的热茶,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就小葫芦想要跟去?” 赫连珅回道:“对,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输,所以就没跟过去。” 热茶的水汽扑进了她眼里,导致她眼睛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朝兰子尤笑了笑:“赫连说得对啊,我又不会输,你跟过去做什么啊?” 兰子尤微微皱眉:“那不一样啊,刚才袁祉像是发疯了一样,发疯的人哪能算是正常人?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会受伤,不过我不是不相信你啊。” “我知道的。”她把茶喝了,然后从兰子尤和赫连珅中间走了过去,“打了这么久,有些累了,我先去睡一会儿。” 兰子尤追上去拦着她:“你们才打了一架,还要睡在一起?” “没事,打一架过后,我们打了个商量,今晚她抢被子,我绝没有怨言。”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那,你不吃饭了?”兰子尤又问。 “不吃了,睡醒来了再吃。”她快步回到了房中,生怕兰子尤追上来看见她眼里的水汽。 其实还是有人会担心她的啊,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会输就不会受伤的。 第七十四章 上元节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一回房就看见袁祉坐在桌前捣鼓着头发,她一边拆着发髻一边侧过头来看姜月见,见姜月见鼻头有些发红,她放下手中的发饰,侧过身对着她,说道:“难过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拉开被子钻进了被子里。 袁祉将她拉起,把梳子递给她:“帮我梳头发吧,我梳不到后面。” 姜月见捏着梳子看她:“平日里不都是你自己梳的头发?” 袁祉把她身上的被子扯开,将她拉下了床:“今天梳不到,得你来帮我。” 姜月见站在了袁祉身后,捋了捋她的头发,还没将梳子落下,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户。 “月见,出来吃饭。”是孟炔的声音。 姜月见不理他,只管梳着袁祉的头发。 袁祉抢过姜月见手中的梳子,说道:“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都要把我头皮扯下来了。”她快速挽了个发髻,拉着姜月见就要出门。 从桌边走到门边是极近的,她还来不及反抗就被袁祉拉到了门边。 “这么快就吃饭了?”袁祉对孟炔笑呵呵道。 孟炔朝她点了点头,视线最终落在姜月见身上:“吃了饭再睡。” 姜月见“嗯”了一声,便由着袁祉带到了院子里。 “孟炔,你来这里坐吧。”袁祉刚坐下,就冲孟炔招了招手。 施沅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挽着孟炔的手就把孟炔带到了姜月见的对角坐了下来。 袁祉收回了手,干干笑了两声,然后就自顾自夹了菜。 兰子尤坐到姜月见身边,小声说道:“施沅沅过几天就要帮你治毒了。” 算起来,施沅沅即将要成她的救命恩人了,这尴尬的身份真是让人无所适从。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一侧头就看见施沅沅正在给孟炔夹菜。 “孟炔哥哥,今天是上元节,你带我出去玩吧,好不好?”施沅沅声音甜得发腻。 兰子尤适时泼了一瓢冷水:“你孟炔哥哥现在不能用法器,带不了你。” 施沅沅的视线依旧粘在孟炔脸上:“那我们让他们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兰子尤拒绝道:“我们觉得不好,要去自己走着去。” 施沅沅叹了叹气:“唉,我还说上元节的时候可能有可以治这个姐姐的药,想去看看呢,既然你们不愿意去就算了。” 兰子尤急忙改口:“去去去。” 施沅沅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呢。” 等到吃完饭要出发的时候,难题又出来了,施沅沅坐腻了兰子尤的大葫芦,非要坐赫连珅的大镜子,并且还非得让孟炔陪着她坐,但是赫连珅又非不给施沅沅坐他的大镜子。于是几波人拉拉扯扯中,把施沅沅给弄生气了。 她干脆爬上姜月见的碧波剑,然后伸出手示意孟炔也上来。 孟炔站在原地,没有把手伸给她,她便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施沅沅在碧波剑上撒娇似的蹦着,把碧波剑蹦得左右摇晃,姜月见敛眉,看起来已经很不高兴了。 袁祉将手中红菱一甩,绑起施沅沅就走,飞到半空的时候还转过身来冲姜月见眨了眨眼。 施沅沅在空中大叫着,一个劲儿地骂袁祉是恶婆娘,把她腰勒疼了。可袁祉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停在原地等着他们跟上来。 孟炔上了碧波剑,站在姜月见身后一步远的位置,随后冲她笑了笑。 姜月见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转过身专心御剑。 跟着施沅沅指的路,他们飞了许久才飞到这个叫做名池的大镇。 镇上很是热闹,整条主街道都挂着花灯,一片橙光的灯光下,有人正在游龙灯。 施沅沅嚷嚷着要下去,他们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落了下来。 袁祉的红菱刚把施沅沅放开,施沅沅便冲了过来,催着孟炔下碧波剑。 待姜月见把碧波剑收回剑鞘后,施沅沅便凑过来挽了孟炔的手臂,拉着他往人堆里去了。 袁祉过来挽着姜月见的手臂,笑道:“走,我们也去逛逛。” 街边有卖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的摊位,还有好几处猜灯谜的地方。 人潮拥挤,袁祉拉着姜月见往前追,但是已经找不到施沅沅和孟炔了。 兰子尤不知道从哪里端了两碗汤圆过来,给了姜月见和袁祉一人一碗,还说道:“上元节要吃汤圆,生活才能圆圆满满。” 赫连珅高举着两只手,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把手中的汤圆递了一碗给兰子尤,然后自顾自吃起了手中的那一碗。 兰子尤盯着赫连珅,幽幽问道:“你那碗是什么陷的?” 赫连珅砸了咂嘴,然后摇了摇头。 兰子尤追问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吃了我的芝麻陷的?” 赫连珅快速将碗里的几个吃完,然后把碗放到兰子尤手中:“对。” 兰子尤气极,抬手就要打他,结果两手都有碗,打也打不了他:“那家只剩最后一碗芝麻陷的了,你明明说了你要花生陷的,现在把我的吃了是什么意思?” 赫连珅见势不好转身钻进了人群里,兰子尤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然后俩人双双消失了。 姜月见拿起碗中的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说道:“他俩一贯如此,不要介意。” 袁祉则是笑了笑:“我觉得挺有趣的。” 刚吃了几个汤圆,便听见不远处有猜灯谜送花灯的活动。袁祉带着姜月见匆匆赶了过去,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老板站在花灯中央,说道:“大家走过路过看一看啊,路过的郎君停一停,为心仪的姑娘赢花灯了。我这里有几个大家都没猜出来的的灯谜,只要有人能把这些灯谜全部猜出来了,这里的花灯,随便挑一个。” 袁祉问道:“只能是郎君为心仪的姑娘赢花灯,不能姑娘为自己赢花灯吗?” 老板笑了笑:“当然可以为自己赢花灯了,只要全部猜出来就行。” “那好说。”袁祉拉着姜月见往前凑去,“我给你赢一个花灯回来,到时候你就跟孟炔说是别的郎君送你的。” 袁祉拼了几个回合最终败下阵来,姜月见反倒坚持到了最后。 袁祉拍了拍姜月见的肩,叮嘱道:“好样的,只差最后一个灯谜了,只要你猜出来,花灯就是你的了。” 老板把最后一个灯谜揭开,然后说道:“姑娘,这是最后一个灯谜了,前面的人皆有猜错的,只有一个郎君和你都猜对了,所以这个灯谜,只要他没猜出来你猜出来了,这个花灯就是你的了。” 袁祉到处望了一圈,又转过头来问道:“那个答对的郎君在哪里?” 老板道:“他在那一边,离你们有些远了,现在人太多了,应该是看不见的。” 袁祉轻声附在姜月见耳边道:“不怕,若是被那郎君赢了去,我就给你买一个,总归我们要带一个回去醋一醋孟炔的。” 姜月见拦了拦袁祉:“嘘,我要静心。” 她接过老板手中的灯谜,然后愣了愣,这是什么东西?三潭印月西湖景? 见她面露难色,袁祉凑了过来,看了半晌,然后问道:“你会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 老板问道:“姑娘,可有答案了?” 袁祉急忙说道:“先等等,先等等。” 老板说道:“姑娘,等不了了,时间到了。” 负责收集另一边灯谜答案的人走了过来,附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老板点了点头,笑呵呵地对她们说道:“姑娘,那边的郎君先猜出来了,不好意思了。” 姜月见回以老板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袁祉叹了叹气:“唉,到手的花灯飞了。” 人群中走来一人,他带着一娇俏可人的女子走到中间,接过老板手中的花灯,然后朝这边看了一眼。这人就是孟炔,他旁边的女子正是施沅沅。 姜月见皱了皱眉,转身准备走,怎奈身后太多人了,她走也走不出去。 袁祉箍住她的手,不动声色道:“跑什么跑?不要慌。” 孟炔带着施沅沅走了过来,眼角带着一贯的笑意:“原来你在这里。” 施沅沅拿着花灯提起来转了转:“孟炔哥哥刚才为我赢的,是不是很好看?这个花灯不卖的,只当做彩头。” 袁祉挡在姜月见身前,将施沅沅手中的花灯细细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由衷称赞道:“哇,是禽兽啊,很适合你,太适合你了。” 施沅沅瘪了瘪嘴,上前来跟袁祉理论:“恶婆娘,你说谁是禽兽呢?” 袁祉一脸无辜:“我哪里说你是禽兽了?我是说这花灯上的图案是禽兽,这有鸟有鹿的,可不就是飞禽走兽吗?” 施沅沅“哼”了一声,问道:“你们来这里也是猜灯谜的吧?怎么样?猜到几个了?” 袁祉笑了笑:“猜到最后一个了,慢你们一步而已。” 施沅沅笑得比袁祉更开心:“哦?是吗?那最后一个灯谜的答案是什么?你说啊,其实是不会吧?” 袁祉转过身拉着姜月见准备走,还冲孟炔说道:“二位好好玩,我带月见买个花灯。” 第七十五章 两只兔子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拉住姜月见的手臂,问道:“月见,你喜欢花灯?” 姜月见看了眼抱着花灯的施沅沅,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 袁祉抢先答道:“不喜欢花灯喜欢什么?月见就是喜欢花灯才来猜灯谜的,没想到你是个大聪明,倒是先帮施沅沅得了花灯。” 孟炔走到她身边,弯了弯嘴角:“那边有一个花灯铺子,可以自己画灯面的图案,我给你画一个好不好?”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难掩惊喜,随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袁祉几步走过去拽着施沅沅往花灯铺子的反方向走,又转过头来对着姜月见和孟炔说道:“你们先去画花灯吧,我跟施沅沅到处逛逛。” 施沅沅个子小巧,才长到了袁祉下巴处,被袁祉这样抓住倒是难以挣扎,所以只能任由袁祉拖着她走了。 姜月见挥手跟袁祉道别后,转过身就看见孟炔站在她身后。 “走吧。”孟炔冲她笑了笑。 路上人多,难免跟来来往往的人发生碰撞。在碧波剑被撞了不下十次后,姜月见反手到身后护住了碧波剑,然后缩着身子,从人群缝里钻过去。 孟炔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身子,替她挡着撞过来的人,然后说道:“这里人很多,不过我们马上到了。” 姜月见把护着碧波剑的手收了回来,然后不动声色地朝孟炔身边靠了靠。由他挡着,这一路走得很是顺遂。 最终,他俩在一家颇有韵味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店家笑着迎了出来,说道:“这位郎君,你又来了?” 孟炔点了点头:“来画灯面。” 店家看了眼姜月见,然后说道:“刚才跟你一起来的姑娘呢?怎么又换了一个?” 孟炔则是不慌不忙道:“灯面就是要给这个姑娘画的。” 店家笑了笑,引着他们进了店。 铺子里有好些人,他们皆是成双成对,男子握着女子的手,亲昵地一起画灯面。 姜月见选了个四周没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正好背对着这些成双成对的人。 孟炔拿了两个花灯过来,坐在她身边,随后递了一个给她。 姜月见接过花灯,犹豫了半晌,问道:“你之前是跟施沅沅一起来的?” 孟炔刚提笔沾了些墨,听见姜月见问的话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发现她眉头微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便将手中的笔放了下去,认真地回答她:“刚才跟她路过这里,看到了这家铺子,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于是我就进来问了问。” “是因为我?”姜月见抬起头来看着他。 孟炔点了点头,拿起沾了墨的笔放进她手中:“我刚才就在想,你喜欢的灯面会不会是兔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兔子?”她有些许惊讶。 孟炔则是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五年前,我们在碧影宗后门见面的那一次,你手里抱着一只兔子。” 没错,她是有只兔子,她的兔子是娘还活着的时候养的,不过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是只公兔子,所以也没有留下兔子崽。兔子死后,她便再也没有养兔子了,养了也只会徒增伤感。只是没想到孟炔还记得这些小细节。 “嗯,喜欢。”她轻声道。 她提起笔在灯面上画了几笔,觉得怎么看都不像兔子,便将笔放了回去,泄气道:“不过我画画不大好看,应该画不出兔子。” 孟炔也将笔放了回去,将手中花灯放在她面前:“这只兔子你喜不喜欢?” 灯面上的兔子只用了几笔便像活过来了一般,还真跟她的兔子有些像。 她拿起花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目不转睛地说道:“孟少侠,想不到你这么会画画。” “其实也不难。”孟炔站了起来,“我可以教你。” “虽然你画得很好,但是我不一定能学会。”她说道。 “你能学会。”说着,孟炔绕到了她身后,拿起笔放在她手上,然后俯身握着她的手。 孟炔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她愣了愣,右手始终握不稳笔。 孟炔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响起,是沉稳有规律的,而她的呼吸显然就要凌乱许多。 孟炔握着她的手,几笔又画出了一只兔子,画完后,他拿起两个花灯看了看,然后把他画的递给姜月见,说道:“你画的送给我,好不好?” 姜月见接过花灯,又愣愣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由他牵着出了花灯铺子。 走出铺子,拐进人群里后,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左手一直被孟炔握着,他手心温热,大拇指搭在她的小拇指上,就这样牢牢地扣着她的手。 孟炔提起手里的花灯看了看,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姜月见手里的花灯,眼里的浓黑化了开来:“月见。” “嗯?”姜月见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两只兔子是一对,我会保管好我的这只,你也要保管好你的那只。” “好……好,孟少侠……”她磕磕巴巴地回应着。 孟炔将提着花灯的手垂在身侧,带着她慢悠悠地走在人群里:“月见,你对众人皆有爱称,为何对我总是这么见外?” “啊?”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孟炔会这么想,她哪里是见外?她只是一向不知道该如何亲近一个人罢了,所以才会显得这么笨拙。她轻轻咳了咳,“没有,不是见外。” 孟炔捏了捏她的手:“那你能不能给我改一个称呼?” 他语气里有恳求意味,眼睛里是蛊惑神色,实在容易让人晕头转向。 姜月见看了眼他手里花灯上的黑兔子,然后鬼使神差道:“黑兔子?” 孟炔先是愣了愣,随后轻笑了一声:“甚好。” 姜月见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着黑兔子,所以说错话了,往后我就叫你名字吧。” 孟炔眼角笑意更浓:“好。” “孟炔。”她尝试着叫了他一声。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是在二人如此相处之下叫他名字,还是第一次。 “谢谢你给我画的兔子花灯,我……”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很喜欢。” “我也喜欢。”孟炔答道。 她忍不住眼角弯了弯,又担心孟炔看见她笑,便低了头,假装在看手里的花灯。 “月见,月见!”不远处好像传来了兰子尤的声音。 姜月见循声看去,果真看到在人群里蹦跶着朝她挥手的兰子尤。 她被吓得把手从孟炔手里缩了回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向她跑来的兰子尤。 “孟哥跟你在一起啊,我还说施沅沅怎么跟袁祉在一起呢。你们在一起就好了,我也不用到处寻你们了。那边有好玩儿的,去看看?”兰子尤颇为兴奋。 “什么好玩儿的?”姜月见问。 兰子尤拉着她就往前走:“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里人太多了,她担心孟炔没有跟上来,遂转过头去寻他,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他跟在她身后,一边走还一边护着手里的兔子花灯。 “快去,袁祉在那里帮你排队。”兰子尤催促着她。 眼前是一个成衣店,成衣店门口排队的人排得看不到尽头,但是如此多人排队,也不见大家表情不悦,反倒是极其兴奋的模样。 袁祉朝她招了招手:“快来快来!发什么呆呢?我排了好久。” 她走到袁祉身边,看见袁祉手里抱着一件衣裳。 “喏,这是我刚才排到的,现在我是在给你排,等会儿你进去了我再换衣服。”袁祉提起手中的衣裳给她看了看,“听说这家店的衣服一绝,只有重要的节日才会开店,我们也算赶上了。” 姜月见仔细看了看袁祉手中的衣裳,着实没看出跟她身上那件有什么区别:“你怎么还买了一件红色的?你身上的就是红的,我都看不出区别。” 袁祉笑了笑:“我这不是穿红色好看吗?多买几件红色的换着穿。待会儿你可以试试其他颜色的,我帮你挑。”她突然贴着姜月见的耳朵,轻声道,“帮你释放魅力,将情郎一举拿下。” 发现袁祉是这个意图后,姜月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到你了,快进去,我跟你一起进去。”袁祉一把将她推进了店里,然后拉着她拐进了一个大厅。 大厅内没有很多人,倒是很安静。 袁祉到处转着,拿了好多件衣服对着姜月见比了比,最后定了一件桃色露肩广袖裙。 “快去试试,这条裙子配你真的就是一绝了,相信我。”袁祉把裙子塞进她手里,催促着她去换衣服。 姜月见提起裙子看了看,眉头皱了又皱:“这领口开得太大了,我不太习惯。” 袁祉说道:“这哪里大了?不是有层纱裹着的吗?这是恰到好处,快去。” 袁祉一把将她推进了帘子里,还不忘说道:“我在你旁边换衣服,我换好了就在帘子外等你。” 这条裙子很是难穿,她束手束脚地将裙子换好后,一出帘子,就看见袁祉坐在凳子上等她。 袁祉见她出来后,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语无伦次道:“美,太美了,美啊你,我就说我的审美不会出错。” 袁祉冲她一笑:“小狐狸,可以去捕猎了。” 第七十六章 黑兔子永远都在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被袁祉拉着就出了大厅,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在外面的人乌泱泱的一片。她皱了皱眉,将落在肩头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然后跟着袁祉走了下去。 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难以挤出一条小道来,于是她背在身后的碧波剑便一直被撞得左右摇晃。她干脆将碧波剑握子,随后推着袁祉往前走去。 袁祉转过头去看她,结果发现她衣服变形,头发也被挤乱了,遂说道:“不要那么急好不好?你看我刚才帮你弄的发型都乱了,这衣服就是落在肩头的,你把它拉上来多丑啊?快放下去。”说着,袁祉又动手将她衣服扯了下去。 她被袁祉一顿折腾后,衣服又回到了原位,她也顾不得拉衣服了,遂一手挡着胸口,一手握着剑,尽力往前挤去。 走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她才将碧波剑松开,稍微理了理衣裙,抬头一看,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就站在她面前。 兰子尤打趣道:“月见,我从没见过你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不过你穿的一副美娇娘的模样,但是又凶神恶煞地握着剑,怎么看都很违和,可别把人家吓到了。”说完,他又拐了拐孟炔,说道,“是吧?孟哥。”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们等等我。”施沅沅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袁祉皱了皱眉,扭头看去,看见施沅沅娇小的身躯,正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穿行着,看起来走得极为困难。 好不容易走到他们身边时,施沅沅叉着腰大喘了几口气,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孟炔,说道:“孟炔哥哥,你觉得沅儿穿这一身好看吗?” 说完,她还不忘在孟炔面前转个圈,好来展示她那件又大又成熟的衣服。 袁祉将施沅沅拉到了一边,说道:“来,我帮你看,姐姐的眼光最好,你问他一个男人干嘛?他懂什么呀?” 施沅沅见自己被袁祉拉得越来越远,遂抱着身旁的一棵大树说道:“我不走,我要跟孟炔哥哥在一起,你放手。” 袁祉将施沅沅拉了过去,说道:“要帮你欣赏衣服的话,还得我来,他们都不会看,来我们找个地方交流下想法。” 见自己敌不过袁祉,施沅沅眼睛到处看了看,刚好看见赫连珅就站在她旁边,于是她战略性往下倒,急忙抱住了赫连珅的腿,说道:“我就不走,你快走开。” 赫连珅突然被施沅沅抱住腿,被吓了一跳,急忙摆脱施沅沅,可奈何施沅沅抱得太紧,他甩也甩不掉。于是他有些恼了,说道:“你放手。” 施沅沅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说道:“别这么小气嘛,今日我落难了你帮我,来日我定报答你。” 兰子尤见他们在树后面闹得不可开交,遂跑过去当起了和事佬。 见兰子尤也走了,孟炔遂跟姜月见说道:“要不我们到处走走?” 不远处的树后面,袁祉正朝姜月见使着眼色。姜月见收回视线,看向孟炔,说道:“好啊。” 一路往前走去就更为热闹了,不远处的桥边围了许多人,看起来是有什么活动要开始了。 孟炔提议道:“我们去桥上看看吧。” 姜月见点了点头,由孟炔带着一路往桥上走去。 原来是河对岸要舞龙灯了,他们走到桥中间时,正好看见舞龙灯的队伍走过来了,而站在桥下的人也这时也才陆陆续续地上桥,所以她跟孟炔占了个好位置。 舞龙灯很是热闹,舞到了一半,又放起了烟花。也许是烟花太吵,又加上周围的人声太大,所以她的心里不太平静。 想起刚才兰子尤问孟炔的问题,孟炔还没有回答,她便心痒痒的。于是她索性鼓起勇气,厚着脸皮问道:“孟炔,你觉得我穿这个衣服好看吗?”她遂鼓起勇气,将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但是周围实在太吵了,所以孟炔并没有听见,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嗯?”了一声。 既然都问了一遍,那也不差多问一遍了。她离孟炔近了些,清了清嗓子,又问道:“我说,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她紧张地盯着他看,生怕他接下来说了什么,自己听不到。 孟炔看着她,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何时都很好看,只是今日更加特别了一些。” 她依旧看着孟炔,说道:“那……那你喜欢吗?” 一个烟花绽开来,映照在孟炔眼里。 她怕听不见孟炔接下来要说的话。遂认真地看着他,企图捕捉到所有蛛丝马迹。 孟炔也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其实在五年前……” 后面的话孟炔还来不及说出来便被施沅沅嚷嚷的声音给打断了。 施沅沅从桥下冲了上来,她身后追着袁祉。 “孟炔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陪你一起看。”施沅沅开心地冲他们扑了过来。扑到了一半,被一个人绊到了脚,突然就从桥上翻了下去。翻下去的同时,还将她手里的黑兔子花灯给一起带了下去。” 姜月见皱了皱眉,随后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河水是冰冷的,她刚一入水便被冷得打了个寒颤。但是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她往前游去,将施沅沅给拉住,随后往前游去,拿到了黑兔子花灯,然后努力往岸边游去。 兰子尤后来赶到时看见姜月见泡在水中,下一刻又看见孟炔跳了下去,他急忙说道:“孟哥,月见是属水的,她不怕水。” 兰子说完这句话,孟炔已经进到水里了。他急忙趴在桥边往下看去,看见孟炔把姜月间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还拖着施沅沅,而姜月见的脸色不太好。姜月见遇水从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兰子尤见她这个模样便知道出事了。遂急急下了桥往河边跑去。 等兰子一行人跑到河边的时候,姜月见已经晕过去了,嘴唇紫得厉害,看样子是寒毒又发作了。兰子尤急忙将背在身后的大葫芦取了下来,念了口诀,将大葫芦变大。随后赶紧招呼着孟炔带着姜月见上大葫芦。他们得先回去,不能再让姜月见冷着了。 飞在空中风大,孟炔紧紧抱着姜月见,不断帮她搓着手。 中途姜月见,醒来过一次。她半睁着眼睛,到处找着什么。随后喃喃道:“这只兔子也没了。” 孟炔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遂说道:“不会的,黑兔子永远都在。” 姜月见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了。 她动了动身子,可是浑身都疼得厉害,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掉入水中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何此次她入水会被疼得晕过去? 她将视线挪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只被水浸泡过的花灯,当面已经泛黄变皱了。而灯面上的那只兔子好像变得更大更黑了。可能是之前的兔子被晕成了一团墨,所以孟炔用为了盖住那一团墨,便把兔子画得更大了一些吧。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袁祉走了进来。 袁祉一见她醒了,便快步走来,到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月见,我真是对不住你,如果当时我把施沅沅拦住,你就不会这样了。” 见她眼圈泛红,眼泪眼看着就要流下来了,姜月见想抬抬手安慰她,可是手也不怎有劲儿,所以她便口头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啊,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睡了多久?” 袁祉擦了擦她将要掉下眼角的泪,说道:“你睡了七天,这七天里都不曾醒来过。对了,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说完她又急急跑了出去,回来时,又带着兰子尤和赫连珅跑了进来。 兰子尤一进来便坐在她床边,眼里满是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说道:“月见,都是我的错,当时见你跳入水中,我还告诉孟哥你不怕水。我却没想到这个季节河水冰冷,你又身中寒毒,是不可以再受冷的,都怪我。” 赫连珅又接着说道:“不,这件事更怪我。当时施沅沅抱着我的腿,如果我不急着把她挣脱,她就不会跑过来找你们了,如果她不跑过来找你们,你就不会跳入河中,也不会毒发得这么厉害了。” 袁祉摇了摇头:“你们都别说了,是我对不起月见,我明知道施沅沅会去捣乱,却不跑快一点拦住她,是我欠月见的。” “行了行了。”姜月见撑了撑,想要坐起来,可是两臂无力,如何都坐不起来。袁祉急忙将她扶了扶,又在她腰后垫了枕头。 “你们都在这里揽责任,这有什么好揽的?是我自己要跳下去的,我都没预料到会这样,你们怎么预料呢?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了,我现在好好的,特别好,你们不用担心。”姜月见说道。 几人皆脸色凝重,若有所思,见她这样说了,也只好皱着眉点了点头。 姜月见勉力笑了笑:“这就对了,我们是伙伴,这些都没什么的。” 赫连珅想了想,急忙问道:“你睡了七天,七天里都没吃东西,现在肯定饿了吧,你想吃些什么?我去帮你弄。” 听到这里,兰子尤也点了点头,说道:“对,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帮你弄,很快就回来。” 姜月见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吃不下,饿了再和你们说。” 她问道:“孟炔呢?” 第七十七章 是,我们要成婚了 - 浮妖录 - 团茶 “他……”兰子尤看了姜月见一眼,“跟施沅沅去见她爹娘了。” “施沅沅的爹娘?”姜月见挪了挪腰,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她爹娘也在玉林沼泽?” “嗯,先不说他了,你好好休息,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兰子尤有些一本正经。 袁祉拍了拍兰子尤,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冲姜月见笑了笑:“你现在动不得,动了就会毒气上行伤及心脏,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了,过段时日好治毒。” 姜月见将他们几个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躺了下来:“那我睡一会儿。” “那你休息吧,我们出去了。”赫连珅推着兰子尤出了门。 袁祉过来帮她理了理被子:“好好睡一觉。”随后也出了门。 他们实在是奇怪,每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莫不是他们闹别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睡了七天,刚醒来就又困了。 睡梦中总感觉有人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握着,一下又一下用指腹摩挲着她指尖因练剑磨出的茧。握着她的手微凉,在她记忆里,没有谁的手是这般凉的,就算袁祉是女子,她的手心也是微热的。 她总想睁开眼睛来看一看是谁,但是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灵魂好像在漂浮,这种感觉很奇怪。 “月见……”有声音钻进耳朵来。 她努力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赫连珅坐在她床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看。 难道梦中拉着她手的人是赫连珅? 她动了动嘴,发现嗓子疼痛异常,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醒了?”兰子尤和袁祉从两边钻了出来,凑到床边盯着她看。 他们三人皆愁眉苦脸,一副愁得不能再愁得表情。 “你先别说话。”赫连珅帮她理了理头发,“施沅沅说,你最近会全身都疼,若是嗓子疼说不出话就不要说了,免得强行为之,把毒带上来。” 她点了点头,没想到她的毒竟一下子严重成这样了。 眼风瞟到屋外的红绸,她用嘴型问道:“要办什么喜事吗?” 袁祉惊到一般,扭头过去看,然后转过头来将兰子尤瞪了一眼。 兰子尤亦是一脸疑惑,急忙扑出去将挂在门框上的红绸给扯了下来。 他将手中红绸一扔,又急急跑回来,解释道:“袁祉的,她想要试试红绸能不能练成新的缚妖绳,然后不知怎的,这红绸就跑到门框上去了。” 袁祉听了兰子尤的话,笑着附和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又用嘴型问道:“孟炔呢?” “之前不是说了吗?跟施沅沅去看她爹娘去了。”兰子尤说道。 她皱了皱眉,五天前兰子尤跟她说,孟炔跟施沅沅去看施沅沅的爹娘了,怎么去了五天都没回来?虽然她这五天一直都是昏睡的状态,但是脑子却很清醒,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天的流逝。 袁祉跟兰子尤互看了一眼,打圆场道:“孟炔不是不能用法器吗,施沅沅也不会御器,所以他俩脚程是会慢些。” 她觉得嗓子稍微好受了些,哑着嗓子问道:“孟炔为什么要去看施沅沅的爹娘?是有什么事吗?” 兰子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神看向袁祉,向袁祉求助。 袁祉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大清楚,只说施沅沅过于依赖孟炔,非要缠着孟炔去,说是孟炔去回来了,施沅沅就帮她治毒。 她点了点头,撑着坐了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袁祉急忙拦着她:“你现在身体不好,别出去走了,等身体里的毒被治好了再出去走。”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 他们貌似松了口气,兰子尤和袁祉好像很忙,起身要走,赫连珅却说要留下来陪她。 她摇了摇头,说想要休息一下,把赫连珅也支了出去。 待他们都走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身子不大舒服,但是不影响走路。 披了件袍子在身上,推开门去,暖风扑面而来,看来她躺了这么久,天气开始回暖了。 走出房间,她看见到处都张灯结彩,红绸挂得屋檐下都是,袁祉练个缚妖绳阵仗这么大? 她扶着墙往外走去,看见施沅沅园子里钻出了一些花,小花儿摇曳在风中,好像瞬间就会被折坏。 小花儿边蹲着一个人,那人正低头给花松土,手中动作细致轻柔,仿佛怕把花给弄坏一般。 “孟炔。”她叫了他一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怎料,步子一加快她就摔在了园子边。 孟炔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她摔在了地上,便急忙放下手中小铲子,两步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小葫芦不是说你跟施沅沅去看她爹娘去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拍了拍裙摆的泥。 孟炔将她扶到一边的凳子坐下:“刚回来。” 她点了点头,视线落到刚才孟炔松土的花上,此花正是那天她跟袁祉去打架,孟炔放到施沅沅手中的花。 “孟炔哥哥。”施沅沅从她的房中走了出来,撒娇似的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手,亲昵道,“你怎么还没来试喜服呢?” 施沅沅身上穿的是红通通的喜服,所以说,此时她让孟炔去试喜服,是那个意思吗? 孟炔收回扶着她的手,走到施沅沅身边,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她说道:“进去吧,外面风大。” “等等。”她起身追过去,结果走了没两步便痛得直不起身,“为什么要试喜服?” 施沅沅表情讶异:“你不知道?当然是要成婚才试喜服啊,真是明知故问啊,月见姐姐。” 她不看施沅沅,而是紧紧盯着孟炔:“你真的要跟她成婚?为什么这么突然?” 施沅沅听了这话便不大高兴了,说道:“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这么突然?孟炔哥哥对我倾心已久,要不是你在旁阻碍,他早娶我了。” 她不信施沅沅,所以仍旧盯着孟炔,她需要他的答案:“孟炔,你说话。” 孟炔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东西极其复杂,她看不懂。他说道:“是,我们要成婚了。” 说完这话,施沅沅便挽着他拐进了她房里,还把门给关上了。 姜月见扭头看了眼园中孟炔小心翼翼呵护的花,随后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所以说,是因为这个,你才如此呵护此花?” 身后传来急急脚步声,兰子尤手中拿着一个喜花,朝她跑了来,跑到她身边,将喜花一扔,然后把她扶了起来。 她看了眼落在地上,滚到她脚边的大红喜花,然后抬头看着兰子尤,问道:“小葫芦,发生了什么?” 兰子尤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孟哥跟施沅沅要成婚了。” 她又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成婚?” 兰子尤只看着她,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为了给我治毒?”她盯着兰子尤。 兰子尤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话。 兰子尤的态度让她安心了一些,这样看来,结果不算太坏。她站稳了些:“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所以说,那天施沅沅说不要尸体炼毒人了,有其他想要的,这个想要的就是孟炔对吧?” 兰子尤叹了叹气:“月见,既然你都能猜到了,那就安心等着施沅沅给你治毒吧,其他的都不要管了,不要辜负了孟哥的心意。” “我怎么能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眉头蹙起,“用孟炔去换施沅沅给我治毒?他不欠我的,不必如此。” 兰子尤将掉在地上的喜花捡了起来:“月见,很多事情不是欠不欠能说得清楚的,孟哥愿意为了你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欠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这样做,我还没到要死的地步,我们回药王谷。”说罢,她抬脚准备走。 兰子尤将她拦了下来,面色凝重:“月见,你不能走,你得留在这里等施沅沅给你治毒。” “为什么?我现在要走。” “你快死了。”兰子尤看着她,不像在说谎。 “我快死了?”她重复了一遍兰子尤的话。 兰子尤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喜花,话里有祈求语气:“月见,你就听话这一次好不好?留下来,把毒治了。” “我还能活多久?” 兰子尤抬头来看她:“五日,所以他们提前到明日成婚,后日就帮你治毒。” 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兰子尤神色担忧:“你会留下来吗?” 她点了点头,随后忍着身子的剧痛,走回了房,待兰子尤走后,她才又下了床。 走到施沅沅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已经疼得冷汗浸湿了衣衫。 房里此刻只有施沅沅,孟炔不在她房里。 施沅沅正对着镜子戴发簪,见姜月见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她抬眼来看了看她,随后轻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她艰难地弯了弯唇角,提起裙摆踏进了门槛。 “你不会幸福的。”她站在镜子前。 施沅沅放下了手里的簪子,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幸福?” 姜月见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施沅沅说道:“你看到园子里那株花了吧?是你跟袁祉打架那天他为我摘的,就因为我喜欢,他一直小心养护,生怕花死了。” 第七十八章 我若回不去,你就自己回去吧 - 浮妖录 - 团茶 站得喘不过气来,她便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坐下后,她侧过头云淡风轻地看着施沅沅:“我想你明白你们是为什么成婚。” 施沅沅兴趣盎然地看着她:“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求我不要孟炔,直接救你?”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孟炔?” 施沅沅想了想:“他长得好看,还是第一个能在我毒瘴和毒人的夹击下全身而退的人。”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想尽办法都要得到他?” 施沅沅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利用自身优势得到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我喜欢他,就算他待在我身边只是个行尸走肉我都开心。” 胸腔里开始翻滚了起来,姜月见站起身,冲施沅沅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了门。 身后传来施沅沅的声音:“明日我大婚,若是你身子还动得,就来喝杯喜酒吧。” 她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走到了转角处才吐了一大口血。之前她呕的血是鲜红的,这次呕出的血已经成黑色的了,看来她真的时日无多了。 都说将死之人自身都会有感应,此刻这种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也许她都活不了五日了。 若是直接跟孟炔说,她不需要他用这种方法来救她,孟炔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还不如不跟他说,等到事情不可逆了,他便也不会跟施沅沅成婚了。 晚上,赫连珅端了粥来给她喝,她接过粥,刚喝了两口,便将手中勺子给放了下来。 赫连珅正削着苹果,听见她放勺子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看她:“怎么了?吃不下了?” 姜月见将粥碗放在桌上,说道:“赫连,从小你都是最依着我的,我想回家了。” 他看着她不说话,刀刃上连着的苹果皮断了,掉在了地上。 姜月见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粥:“我想回家见我爹了,总还是要见他一下才行。” 赫连珅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盘子里:“月见,你会见到你爹的,现在要好好治毒。” 兰子尤是一定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的,所以她只好来求赫连珅试试了,虽然她也不确定赫连珅会不会答应她。现下看来,赫连珅拒绝她了。 姜月见笑了笑:“我知道,等毒治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赫连珅“嗯”了一声,继续削起了苹果:“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入夜后,天又冷了下来。 姜月见将衣服穿好,又披了件袍子,随后拿起碧波剑和桌上的黑兔子花灯,悄悄打开门,出了施沅沅的院子。 现在天色太黑了,沼泽上黑麻麻的毒瘴跟天色一样黑,她身子没问题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过沼泽都有些困难,更别说现在病殃殃的了。 她将碧波剑唤了出来,干脆直接坐在了剑上,按照上次过沼泽差不多的高度飞了起来。 一路上都还比较顺利,只是御剑导致精气运行加速,让她又呕了几口黑血。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御剑冲出这层厚厚的毒瘴,运气好的话,她可能真的可以回姑苏看一眼爹,运气不好的话,她会死在毒瘴之下,任这片林子里的小妖们来瓜分她的精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碧波剑,也许是感受到她生命快走到尽头了,碧波剑发出了“嗡嗡”的低鸣。 “陪我最后一程,若是我不能回姑苏,你就自己回去吧。”若是她死了,碧波剑成了无主之剑,便能随意来去了。 碧波剑持续低鸣,围在她身边绕了几圈后停在了她身前。此刻也只有它会完全依她所想了。 她站上碧波剑,抬头看了眼头顶压下来的毒瘴,随后对着碧波剑说道:“我们走。” 碧波剑带着她冲入毒瘴内,毒瘴扑面而来,这次的窒息感比之前的更浓烈,窒息感让她再也忍受不了身体传来的剧痛。眼前的毒瘴消失了,她的意识也消失了,最后的感觉是她从碧波剑上跌了下来。 天下起了雨,丝丝冷雨淋在她身上,唤起了她一丝意识。她好像看见雨中的林子外,跑来一人,那人穿着月白的袍子,步子杂乱无章。 雨越下越大,黑兔子花灯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灯面被雨淋了,黑兔子晕成了一团黑墨。 孟炔将她抱起,用手挡着落在她脸上的雨珠,大步跑出了林子。 碧波剑盘旋在沼泽旁,待孟炔站上来后,便带着他们飞过了沼泽,停在了施沅沅的院门外。 天快亮了,施沅沅正坐在房中梳妆,看到孟炔怀中抱着一人从雨中走来,她吓了一跳,打开门走了出去,走近一看,才看清孟炔怀里抱的是姜月见。 不知是雨水流进他眼里,还是怎的,他眼睛通红,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她面前,说道:“她不行了,救救她。” 认识孟炔这么多天来,她从没见过他这种急切的模样,他本应该是遇事从不着急的才对。 施沅沅摇了摇头:“不行。” 孟炔看着她:“你非要等我们成婚了才肯救她是吗?你若救了她,我定然也不会不娶你。” 见她没有说话的势头,孟炔蹲下身将姜月见放了下来,然后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堂室里带:“好,我们现在就拜堂。” 施沅沅挣扎着,软着嗓子喊手腕疼,但是孟炔却没有丝毫松开她的意思。 她有了哭腔:“我不会治,我治不了她的毒,我骗了你。” 孟炔抓着她手腕的手顿了顿,随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你不会治?” 施沅沅的哭喊声将其他几个人都吵醒了,他们从各自房里跑了出来,正好看见了施沅沅说她不会治这个毒的场面。 兰子尤冲上来质问施沅沅道:“你不会治?你不会治怎么不早说?你耽误了我们多少时间?月见没时间了。” 施沅沅见兰子尤怒气太甚,被吓得哭了起来:“王闵宣都治不了的人,你们带来给我我也治不了啊,本来她都活不了了,我何不骗骗她,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些?” “所以你所谓的让她最后的日子活得开心些,就是骗孟哥娶你?你知不知道月见有多喜欢他?你知不知道你让她多痛苦?让心爱的人娶不爱的人来救她?施沅沅,你真行。”兰子尤气极,来回踱着步,别过头不再看施沅沅。 赫连珅见孟炔重新抱起姜月见,便走了过去,说道:“月见说她想回家。” 兰子尤觉得不可思议,走到赫连珅面前,骂道:“月见说她想回家?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不留点心眼,你缺心眼吗?” 赫连珅不去与他辩驳,接着说道:“她说她想回家见她爹了。”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兰子尤跑回房里,把东西一股脑拿了出来。 袁祉接过兰子尤手中的伞,遮住了姜月见,免得她淋雨。 施沅沅跌坐在地上,冲他们喊道:“她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得飞快些,也许……”她声音低了下来,“也许,她还能见到她爹一面。” 从玉林沼泽飞回姑苏得飞好几天,可是姜月见等不了这么久了。 兰子尤两手结印,说道:“你们坐好,等下速度太快,我的宝葫芦可能会不受控制。” 大葫芦速度之快,直接将几人颠得左右摇晃,兰子尤咬着牙坐在葫芦头控制着大葫芦,生怕慢了,姜月见就见不到爹了。 到姑苏时,已经过去了一天,兰子尤一下大葫芦就吐了,大葫芦也烫得手不能触,若是不及时降温,可能会就此报废。他也顾不得这许多,跟着孟炔就进了碧影宗。 宗门之人一见姜月见是走着出去,躺着进来的,皆慌了神,急匆匆地禀报了宗主。 姜启堂听到弟子说少宗主是被人抱着进的宗门,当时手中的笔便掉在了桌子上。 他这女儿一生要强,若不是伤得走不了了,是绝不可能由人抱着回来的。 他急匆匆地赶过去,正好在操练场上遇到了姜月见和抱着姜月见的人。 抱着姜月见的青年浑身被雨淋透了,额前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浓黑的眉毛紧紧蹙起,双眼通红,一见到他便低头轻声跟姜月见说些什么。 “月儿怎么了?”姜启堂走过去查看姜月见的伤势,没料到的是,她没有外伤,却唇色发黑,中毒了。 “世伯,月见中了奇怪的毒,连医仙王闵宣都解不了,月见说,她想见你。”兰子尤跑了过来。 姜启堂摸了摸姜月见的脉搏,随后对着一旁的弟子喊道:“快,把所有取暖的东西都弄来,动作要快。” 姜启堂从孟炔怀中将姜月见接了过来,随后转身大步朝姜月见的房间走去。 孟炔紧跟在姜启堂身后,到姜月见房门口时,姜启堂转过身来对孟炔说道:“年轻人,止步吧。她是我女儿,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姜月见的房门被关上了,里面热气扑人,关了门都还关不住热气。 孟炔站在门口,紧紧盯着那扇门。 兰子尤,赫连珅和袁祉紧跟着也赶到了,一来便看到孟炔站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没有挪动过半分步子。 第七十九章 你在生我气吗?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在姜月见房门口守了七天七夜,第八天中午,姜启堂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候在门口的弟子见他面色不好,便急着上前将他扶了扶。 姜启堂抬手拒绝了弟子的搀扶,转头看向了孟炔:“见你如此焦急地带月儿回来,我总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月儿现在没有危险了,但是她不太好,所以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到底是谁将她伤成这样的?” 孟炔如实答道:“下毒之人还不清楚,但是将她病情拖延至此的……” “说到这个我就气。”兰子尤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将月见病情拖延至此的是一个毒医,叫施沅沅,她明明不会治这个毒还非要装作会治的样子,骗孟哥跟她成婚,结果他们成婚前一晚,月见跑了出来,施沅沅的阴谋才没得逞。” “施沅沅?”姜启堂“哼”了一声,“竟如此坑害我女儿。” “世伯。”兰子尤往房间里面张望着,“我们可以去看看月见吗?” 姜启堂摇了摇头:“她现在太过虚弱,受不得风,等她休养几日再说吧。”随后,他又说道,“至于这个施沅沅,她现在身在何处?我去会会她。” “她在玉林沼泽。”兰子尤说道,“不过不用您老人家亲自去,我们自会给月见讨回公道。” 姜启堂摆了摆手:“到吃饭的时间了是吧?你们先去吃饭吧。” 说完,他转身出了姜月见住的院子。刚出院子,他便捂着心口一时顺不过气来。他咳了两声,站直了腰板,又径直往前走去。 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有弟子急急追了过来。 姜启堂转身看了一眼急匆匆跑过来的弟子,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弟子大喘着气,说道:“方才我听见兰少宗主说,拖延少宗主病情的是一个叫施沅沅的人,现在这个人找上门来了。” “竟还敢找上门来?”姜启堂眸子沉了沉,“她此时在哪里?” 弟子道:“就在大门口。” 姜启堂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口围了一些人,人群最中间的,是带着姜月见回来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女子。 年轻男子一把剑抵在女子的脖子上,眉头皱起,眼角猩红,面上没有多余情绪。 女子貌似被吓到了,缩在墙角,哭着说着:“孟炔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 叫做孟炔的人,则是面色更冷了几分:“你不是故意的?你可知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差点要了她的命。” 女子从包里摸出一朵鲜艳的花来:“这花是对她毒症的,我没有骗你,熬成药给她喝下去,她往后便不会发寒毒之症。” 见孟炔没有收剑的意思,女子又说道:“我千里迢迢赶来送药,你还杀我就是恩将仇报。你别忘了,你们都被我外公王闵宣搭救过,若要说起来,还是你们欠我的。”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王闵宣吗?怎么此时他又是你外公了?你嘴里没一句真话。再说了,就算他真是你外公,我们也是欠他的,不欠你。”兰子尤抱手站在一旁说道。 姜启堂听他们说了一堆欠不欠的听得脑袋疼,便从一旁弟子手中拔出剑,走了过去:“总之我不欠你的,今天我便为我女儿报仇。” 施沅沅看到姜启堂面色不善地走过来后,吓得大哭了起来。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门外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姜启堂往外看去,发现来的人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姜宗主,还请收下留情啊。”老头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老头?你来做什么?”兰子尤朝老头问道。 老头走过去挡了孟炔的剑,却发现孟炔执剑稳稳地钉在施沅沅脖子前方,他推也推不动,便说道:“孟炔,我今天是带沅儿来赔罪的,先放下剑吧,姜丫头的毒不简单,留着沅儿或许还有些用。” 听到这里,孟炔的神色才稍微有了些许波动,他转头看向王闵宣,说道:“医仙,你不要骗我。” 王闵宣将施沅沅拉至他身后,又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既是带沅儿来赎罪的,便一定会把此事办好。” 姜启堂走过去看了眼眼前的老头,随后说道:“我这个人不讲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若是你之前救过月儿的命,那我可以许你想要的东西,但是命不是这样抵的。她害我女儿差点丧命,若是轻易让她逃了去,我女儿的命可就轻贱了。” 王闵宣护在施沅沅身前,见姜启堂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过她,便上前抵上了他的剑:“那用我的命抵我外孙女的命,这样行不行?” 施沅沅见王闵宣没有片刻犹豫便抵上了姜启堂的剑,被惊到了,想来她完全没料想到王闵宣会这样。 “宗主,少宗主醒来了。”有弟子急急上前来禀报。 姜启堂点了点头:“那就正好了。”说着,他提剑就准备刺去。 “少宗主说,剑下留人。”弟子又报。 姜启堂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了眼弟子,随后摇了摇头:“跟她娘一个样。” 孟炔听到姜月见醒来的消息,也顾不得把暮陨剑放回剑鞘了,就这样提着剑跑进了她院子。 两侧的弟子以为他是来行刺的,皆握着剑挡在了门口。 兰子尤随后跟来,把孟炔手中的剑接了过去,对着挡在姜月见门口的弟子说道:“误会误会。” 弟子们互看了一眼,才退让开来。 孟炔急冲冲地走了进去。 屋里热气很足,香雾缭绕中,姜月见躺在床上,被子盖在她肩膀下面,她两只手臂就这样交叠着放在胸前。 听见有人走进来,她才睁开了眼,看清来人后,她哑着嗓子说道:“孟少侠。” 孟炔脚步顿了顿,随后走到她床前坐了下来:“月见,你在生我气吗?” 之前她明明改口叫他名字了,如今又叫了他孟少侠,她肯定是生他气了。 姜月见抬眼看着他,发现他发丝落在两鬓,眼睛充血,下巴还有一些青黑的胡渣。这些日子,他没有很好过。 孟炔见她没说话,便自顾自地解释道:“我跟施沅沅成婚并不是因为想娶她,只是,我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见他慌乱地解释的模样,姜月见抿了抿唇,干脆顺着他说的说下去:“你不想娶她你想娶谁?” 孟炔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是微凉的,原来她在玉林沼泽中昏睡的那几日,一直来守着她的是孟炔,可是他以前的手明明是温热的。 他就这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月见,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她怔了怔,这一句“我喜欢你”,她盼了好久。可是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她呢?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姜月见眼里氤氲了水汽:“我哪里知道你喜欢我?” 孟炔抬手抚了抚她眼角的泪水:“我应该早些跟你说清楚的。” “月见。”他看着她,“等你好了,我们便……” 她紧张地盯着他,猜测着他会说些什么。莫非是等她好了他们便成婚?这会不会太快了?可是她爹还不认识孟炔,成婚之前应该先把他介绍给她爹才行。 可是还没等孟炔把话说完,姜启堂便走了进来,跟着他进来的,还有王闵宣和施沅沅。 她觉得有些生气,为什么每次孟炔要说要紧事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打断他要说的话? 王闵宣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凳子上,给她把了脉,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姜启堂一眼。 姜启堂注意到王闵宣的目光,说道:“你只管让月儿完全恢复,其他的不必多管。” 王闵宣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向了施沅沅:“沅儿,去熬药吧。”见施沅沅出去后,王闵宣又说道,“姜宗主放心吧,姜丫头没什么大碍了,沅儿会让她完全康复的。” “我知道了。”姜启堂把身边弟子屏退,又对着孟炔和王闵宣说道,“我跟月儿说说话,你们去休息吧。” 孟炔朝姜月见笑了笑,随后跟着王闵宣出了门。 姜启堂见姜月见笑得开心,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行了,人都走了,还笑,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姜月见皱了皱眉,止住了笑,嗔怪道:“爹就知道打趣我,我哪里露后槽牙了?” 姜启堂抬头来看着她:“那个年轻人叫孟什么?孟炔?人还不错,就是太过孱弱,配不上你。” “他其实是因为中了很厉害的毒,王医仙没有办法治好他,所以他才不能运行体内精气来使用法器,要不然的话,他真的很厉害的,我的剑术不如他。”姜月见说道。 “哦?”姜启堂笑了笑,“还有能让你承认你的剑术不如他的人?” “我技不如人,我是服气的。”姜月见亦笑了笑。 姜启堂点了点头,随后严肃地看着姜月见“月儿,其他的都先不说,接近你的人你必须对他足够了解。你了解孟炔吗?” 第八十章 那个人一年前就死了 - 浮妖录 - 团茶 “我……”姜月见想了想,回想起来,她确实不了解孟炔。 见姜月见支支吾吾的,姜启堂了然于心:“不了解就别急着交付真心,毕竟谁给你下的毒你都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我的毒是孟炔下的?”姜月见皱了皱眉,“爹,绝不会是他。” 见她情绪激动,姜启堂安抚道:“好好好,我没说一定是他。” “一定不是他,因为我中毒之前还没遇见他。”姜月见说道。 “你知道你多久中的毒?” 姜月见点了点头:“之前我去过药王谷,根据王医仙推测的时间来看,是我刚从家里出发去帝京的路上中的毒。” “那你可对中毒之事有一点印象?”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家里出发,到帝京的一路都没直接接触过什么人。” 姜启堂想了想,说道:“月儿,这么多年了,我本想不告诉你的,但是如今你也中毒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今后你要有防备之心才行。”他叹了叹气,“你娘之前中了跟你一模一样的毒。” 姜月见愣了愣:“娘也中了我这种毒?可是……”记忆里,娘并没有毒发过。 姜启堂明白姜月见的疑惑:“你娘中了此毒,却并不是死于此毒,你娘死于何事你当时看见了,但是你没看见的是,你娘中了这种毒后,每日发冷呕血,我又不在她身边,她为了不让你和子尤跟阿珅担心,便每日毒发后躲起来忍受,挨到月初,吃了缓解的药,才熬了过来。” “吃了缓解的药?谁给娘送药?为什么会有缓解的药却不送解药?”姜月见疑惑道。 姜启堂无奈地笑了两声:“那人为了下毒以你娘来控制我,又怎会给她解药?” 姜月见看着姜启堂,却说不出话来。所以说,她小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见过爹,是因为爹为那个人做了什么事? 姜启堂又说道:“我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如今又有人对你下手了。” “是谁?”姜月见问道。 姜启堂摇了摇头:“那个人一年前就死了,如今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但是这个人一定是那里的人。” “那里的人?” 姜启堂看着姜月见:“皇宫里的人。” 皇宫里的人?一直以来,捉妖界都是与皇族井水不犯河水的,为何皇宫里的人要以毒药来要挟捉妖界的人。 “前任皇帝寻了个歪门邪道的法子炼成了这种奇怪的毒药,在得知子尤和阿珅来碧影宗后,便给你娘下了这种毒,就是为了防止你娘扰乱他的计划。当时我遍寻医者,但是没人会解这种毒。王闵宣在那个时候也是极负盛名的,我找了他,但是他性格古怪,对我避而不见。我还以为他是能解这种毒的,但是现在看来,原来他也解不了这种毒。”姜启堂说道,“月儿,既然皇宫的人心不死,那你务必有所防备。” 姜月见问道:“爹,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长生。”姜启堂说道,“因为万妖丹能够使人长生,所以当年他不惜抓住捉妖界五个宗门的宗主夫人相要挟,让五个宗门的宗主合力为他取万妖丹。” “后来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也没成功。”姜启堂摇了摇头,“我们五人没日没夜捕杀妖怪,整整捕杀了十年。在这中途,你娘怀孕了,我本想着先不要把你生下来,免得为人人质,但是你娘舍不得,最终还是把你生了下来。在你七岁那年,我们上了万妖圣灵台,取得了万妖丹,并且把万妖丹给了那个人,本以为此事就算结束了,谁曾想,我一回家,就看见你娘死在了你怀里。” 姜启堂自嘲地笑了笑:“就因为万妖丹不承认那个人,所以他吃了万妖丹无异于吃了一颗普通的药丸,什么用都没有,所以他认为我们五个人办事不力,便惩罚我们,将我们的妻子都杀了。” 姜月见问道:“所以说圣灵台出的告示说,妖丹可是团队合作得,可是单打独斗得,但绝不可通过其他渠道得到。就是因为你们那件事吗?” “对。”姜启堂皱了皱眉,“以前没人知道圣灵台会认这个,所以那时不少权贵都会花钱找实力出众的捉妖人组队捉妖。那个人也是因为那些权贵找的实力出众的捉妖人皆没有完成一万颗妖丹的任务,转而把目标放到了我们几个宗主身上。” 姜月见觉得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为了一颗万妖丹,把别人的命当做草芥。” 姜启堂拍了拍姜月见的手:“后来那个人还不死心,又找了其他途径获得万妖丹,最终还没等到万妖丹,人就先死了。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又想掀起风浪。” “爹,应该就是皇宫里的人没错。”姜月见回忆了起来,“之前我们遇到一个地羊鬼,叫木桑的,他就是杀死小葫芦的娘的凶手。如果说当年先皇为了惩罚你们而杀了各个宗门的宗主夫人,那木桑出现抓了我们,肯定和皇族脱不了干系。” 姜启堂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又想做什么,你们几个一定要小心为上。你中毒就是一个信号,现在只是开始,往后要更加小心才行。” 姜月见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姜启堂问道:“爹,刚才王医仙说我没什么大碍了?意思是我身上的毒解了?之前娘中毒的时候你不是寻不到解毒的法子吗?” 姜启堂眼神暗了暗,随后垂了垂眼:“你娘死后,我发现她体内的毒因为没有精气带动而沉了下来,随后给她脚趾放血,毒竟自然排了出来。所以我便将你的毒逼到了脚部,将它排了出来。” 姜月见不信:“怎会如你说的这般轻松?若是这样简单,王医仙怎么会不告诉我?” “因为王闵宣不知道这个法子,谁能想到这么厉害的毒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法子排出来呢?我也是因为你娘才知道的。” 见她还要追问,姜启堂站了起来:“我先出去透透气,你这屋子太热了,我都捂出一身汗了。” 姜月见本不想让姜启堂以这个借口溜出去,但是此时门外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 “姜丫头,吃药了。”是王闵宣。 姜启堂见只有王闵宣一人进来,施沅沅站在门口,便放心地出了房门,为了防止热气散出去,还把门给关了。 王闵宣将药放在她手中,边把银针盒打开,便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姜月见试探性地问道:“王医仙,我这毒可有什么另辟蹊径的解法?” 王闵宣拿出一根银针后,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你爹不告诉你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 她从没说过是她爹给她治的毒,她爹肯定也不会跟旁人宣称是他给她治的毒,所以她一问,王闵宣就知道是在问她爹给她治毒的法子,那王闵宣就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往后靠了靠,躲开了王闵宣的银针:“所以说你看出来了是吗?” 王闵宣收回手里的银针,叹了叹气:“你先把药喝了吧,喝了我再告诉你。” 听了王闵宣这话,她半信半疑地端起药碗,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了。 她将碗放在一旁,又转过头来看着王闵宣。 王闵宣把银针收回盒子里,随后站起身:“这个事情还得你自己去问你爹,我不好说。” 见王闵宣转身就走,姜月见气极:“明明说我把药喝了你就告诉我的,你骗人!” 王闵宣呵呵笑了两声,背着手走出了她的房间,头都不回。 王闵宣出去后不久,房门又传来了“吱呀”的声响。 她抬眼看去,发现进来的是施沅沅。 施沅沅两只手互相捏了又捏,最后站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就算之前我落水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 姜月见觉得好笑,干脆闭着眼睛躺好:“我没让你说对不起啊。” 施沅沅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爹给你治毒的事。” 姜月见仍旧闭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施沅沅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对我的信任几乎没有,但是这一次我不会骗你。” 姜月见“嗯”了一声,睁开眼睛来看她:“说吧。” 施沅沅说道:“你爹是怎么跟你说他给你治毒的过程的?” 姜月见坐起身来:“你不是说你知道我爹给我治毒的事吗?怎么还来问我?” “你告诉我过程,我便能完整推测出原因。因为刚才我外公,也就是王闵宣给你把脉后,摸出了你身体里的毒被排出体外的原因,只要你说出过程,我一定能知道原因。” “好。”姜月见点了点头,“我爹说,他把我的毒逼到了脚部,然后放血,毒就被排出来了。” 施沅沅想了想,随后了然于心:“这个过程没有问题,问题是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姜月见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第八十一章 你以身相许还是我以身相许? - 浮妖录 - 团茶 “死人可以停止精气运行,体内寒毒可以随精气下沉而下沉,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施沅沅看着她,“活人的精气无论如何都是在运行的,运行的精气始终在带动寒毒在体内流动,你爹怎么才能让你体内的寒毒下沉?” 姜月见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施沅沅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明白了,你爹赌上了全部功力,将你体内的精气逼到了脚部,才让寒毒聚集在了一起,而精气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精气,是生命的本源,随人而生随人而灭,要想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身的精气逼到一个固定的地方,又不伤其根本,恐怕需要付出毕生功力的代价。 所以,她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掏空了功力的身躯难以支撑下去了。 她抬眼看着施沅沅:“此事你就当不知道吧。” 施沅沅点了点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不想卷入你们的纷争。”说完,她起身将凳子搬回了原处,随后走了出去。 姜启堂付出的这个代价未免有些大了,他是宗门之主,他的存在关系着宗门的安危和捉妖界的稳定。若是碧影宗的宗主功力全无了,可想而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将不再观望。再加上她中的毒和她娘之前中的毒是一样的,但是这个下毒之人是谁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姜启堂的存在就更加重要了。所以,他以毕生功力救了她的消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正出神,突然看见孟炔出现在了她眼前,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灯。 “在想什么?”孟炔坐在了床边。 她盯着花灯的灯面看了看,发现这个花灯就是之前那个黑兔子花灯,只是被雨淋湿了,黑兔子晕成了一团墨,如今那团黑墨又重新被画成了一个更大的黑兔子。 她摇了摇头:“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孟炔也没有追问,他将花灯摆到她面前:“之前的黑兔子被晕开了,我只好就着这团墨又画了一只黑兔子。” “我觉得很好看。”她拿过花灯仔细看了看,“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孟炔笑了笑:“学过,但是以前不大喜欢,如今喜欢了。” 她转过头看他:“怎么如今才喜欢呢?” 他的视线从花灯上面移了过来:“因为你喜欢我画的兔子。” 他目光灼灼,盯得她脸一下红了起来。她往床里面缩了缩,企图用阴影将自己的脸红遮住一些:“你画得很好。” “不过。”她皱了皱眉,“我一直想问,之前袁祉约我去林子里打架,你为什么不来看?” 他显然是没预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下,说道:“你想让我去看你打架吗?” “不是,重点是你为什么不来啊?你不是说……我吗?”她把“喜欢”两个字吞到了肚子里,只是嘴上含糊带过了一下。 “嗯?”他凑近了一些,认真听着,“你刚才说什么?” 她扭捏到了极致,又往床里面缩了缩:“你不是说……我吗?” “月见”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再往里缩,我就要坐到你床上才能听见你说话了。” 他这样说也不全然没道理,毕竟她的床是有些大了,她的声音也确实太小了。 “到我床上?”她过滤了孟炔说的其他话,只保留了这四个字,突然脸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暗暗道“色狼”? 她盯着孟炔抓着她的那只手,咽了咽口水,讷讷地说道:“进展未免有些快。” 孟炔凑近看着她,问道:“你在说什么?” 她回过神来,猛然摇头:“没说什么啊,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孟炔唇角弯了弯:“所以说你刚才说了什么呢?我不太听得清。” 她在心里做了充足的建设,一鼓作气说道:“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跟袁祉打架?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从未担心你会输,你在这方面是个天才。”他看着她,说出了他的答案。 “可是你就不担心我会受伤吗?”她有些急。 孟炔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那时候施沅沅让我去种花,就是我手里拿着的那束异常鲜艳的花。她说那个花极其娇贵,离开土壤过不久就会死,我必须马上把它移到土里,还得守着它,直到它颜色恢复如初才行。因为它能治你的毒,并且这个花只长在玉林沼泽,而整个玉林沼泽也只有我手中的那一束,若是死了,便再也没有了。” 她追问道:“那,我毒发的那段时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竟然忙着跟她准备成婚的事宜。”虽然她知道,她昏睡的时候,孟炔常常会守在她床边,但是她还是想问,为什么她清醒的时候总不见他。 “因为。”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睛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担心你跟我说话,对我笑,我会不想跟她成婚。但是我不能这样做。我也没有在准备成婚的事宜,我日日在照看那束花。” “还有趁我昏睡的时候偷偷来看我?”她狡黠地看着他。 他没有否认,只轻轻笑了笑:“也不是偷偷,是正大光明的。” “我之前问你,要不要我以身相许,你为什么拒绝?”她乘胜追击,打算把心中的疑问全部问出来。 他也是疑惑了一瞬,问道:“你何时说过要以身相许?” 她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袁祉带偏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第二次救我的时候,我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人或者东西都行,但是你拒绝了。” 他貌似明白了过来:“我以为你会喜欢正人君子的形象,若是我要人,就是趁人之危了。” 什么叫以为她会喜欢正人君子的形象?她明明就是喜欢正人君子好吗?难道她还会喜欢色中魔鬼? “什么叫做你以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不敢看孟炔。 他的意思是,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喜欢她了? “月见。”他看着她,“你还记得五年前你说我们两清了吗?” “什么?”她迎上他的目光。 五年前他陪她练剑,抵了她的赠药之情,那时她便说了,他们从此两清。他现在重提此时是为什么?要跟她划清关系? “什么两清?没有两清。”她急忙说道。 孟炔则是笑了笑,将她搂进了怀里:“我不想两清,如今也两清不了了。” 他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挠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她鼓起勇气抬起手回抱住了他,然后痴傻地问道:“既然两清不了,那你以身相许还是我以身相许?” 她感觉到孟炔身子顿了顿,霎时间,她清醒了过来。王闵宣说得没错,她就是虎,大虎特虎,虎得不得了,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 他则是笑了笑,将她搂得紧了一些,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当然是我以身相许。” 她心里颤了颤,无数个念头滋生了出来,如果世上有色狼,她恐怕得算一个。 她故作沉稳地咳了咳:“好说,好说。” “月见,你醒来了我一直没机会来看你,你好些了吗?”兰子尤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她抬眼看去,发现门口站了兰子尤,赫连珅,袁祉以及王闵宣。他们几人皆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和孟炔。 她急忙从孟炔怀里缩了出来,然后理了理头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说道:“我很好。” 袁祉回过神来后,疯狂地冲她眨眼睛,一副“你最棒”的模样。 她觉得有些尴尬,遂尽力避开了袁祉的目光。 兰子尤有些兴奋:“这是成了?” 赫连珅则是一脸冷漠,抬手捂住了兰子尤的嘴。 王闵宣要淡定得多,他拿着银针盒坐到了她床前,慢悠悠地抽出一根银针:“今天我是一定要施针的。” 他举着针举了半天,随后转过头对身后的三人说道:“快出去快出去,我施针不习惯旁边有人。” 孟炔也站了起来,对着她说道:“我先出去,就在外面。” 她点了点头。 目送他们四人出去后,她开口道:“王医仙,有什么事便说吧。” 王闵宣笑了笑:“姜丫头,你很聪明。” 他又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银针:“沅儿都告诉你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她给我分析了我爹给我治毒付出的代价。” 王闵宣慢悠悠地施针,没有回话。 她问道:“王医仙,我爹这种情况,可有法子恢复?” “没有。”他没有丝毫犹豫,“按道理来说,一身功力毁于一旦,只有重头来过。但是他强行将功力逼出,伤了根本,已经没有办法再重头来过了。他若安心做个普通人,还有可能活完余生,但是他若不安心做个普通人……”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已经懂了。 “那可有调理的法子?” 王闵宣自顾自施着针,没有抬头看她:“放心吧,我给他开了药方,他就是从高手变成了普通人而已,不需要怎么调理。” 他顿了顿,突然抬起头来看她:“姜丫头,我知道你难以原谅沅儿,但是她做的很多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第八十二章 永远都在你身后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问道:“什么意思?” 王闵宣把银针都收了回来:“沅儿五岁的时候,她爹娘便被人杀害了,她连她爹娘最后一眼都没见到,而那时候我又不愿施禁术救她爹娘,所以导致了她现在情感缺失,性格极端。”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闵宣握着银针盒子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娘是我女儿啊,我怎会不愿意救自己的女儿?但是造梦仙术只能逆转一时,她爹娘确实已经无力回天了,就算我逆转一时,我也救不活他们。又何苦让他们活过来一朝,再重新体会一次死亡的痛苦呢?但是沅儿不明白,她只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她爹娘。” 他叹了叹气:“于是,在她爹娘下葬后,她便彻底变了。变得可怖,冷血。她变成这样,都是我造成的。所以你不要太过于怪她,你怪我吧,她原本是个很好的孩子。” “王医仙,我不太明白。”她皱了皱眉,“什么叫做不愿意用你的生命去换她爹娘的生命?造梦仙术不是没有反噬吗?” 王闵宣眼神空洞,貌似在回忆什么:“是,造梦仙术有反噬,这个反噬便是造梦人的生命。用一次造梦仙术,我的生命便会被剥夺一些。所以一个人一生最多能用三次造梦仙术,我也没想到我能活这么久,用了两次造梦仙术还没死。” 见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王闵宣又说道:“这件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我用造梦仙术,也算是弥补以前的错误吧。”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了想,说道:“王医仙,你以前做的决定不一定是错的。” 王闵宣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我就用一次造梦仙术又能如何?万一我能把他们救活呢?我为什么要错过这个万一?即使,即使救不回沅儿的爹娘,但好歹也不至于让沅儿变成现在这样,不至于让她认为她的外公是个冷血无情,视人命为草芥的医者,不至于让她认为她的外公不爱她。这样的话,她起码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医者。” “我连救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做不到,还把自己的外孙女变成了怪人,我有什么资格救别人?”他语气充满了无奈,“所以自那以后,我便不再救人了,外人传言我要把一身医术带进棺材,其实我是真的怕我这一身医术被带进棺材。沅儿恨我,她宁愿跑到玉林沼泽拜毒医为师,也不愿跟我学医术。机缘巧合之下,我捡到了阿元,那时阿元小小的一个,还不记事,我有了私心,我想念沅儿,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元。所以我也对不起阿元,我没有把他当做独立的一个人,而是把他当成了沅儿的替身。” 说到这里,他突然哭了起来。他捂着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有眼泪从他指缝中流了出来,能看得出,他非常伤心。 “虽然沅儿去了玉林沼泽,但是我一直不断地打探她的消息。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她到处偷尸体来炼毒人,甚至还不仅仅满足于尸体炼成的毒人。她还会寻中了奇毒的人,在人将死未死之时,把他吊在玉林沼泽上面的毒瘴之中,把人生生炼成毒人。” “她虽学医,但是从未救人,反而到处害人,用人和低星妖怪来炼制奇奇怪怪的毒。她说,人都会死,既然会死,又何必要救,还不如让将死之人跟已死之人贡献自己的皮囊,发挥余热。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教坏了她。这次我让你们去玉林沼泽寻她救治,也是因为你中的毒很奇怪,我想她会感兴趣帮你解毒的,只是没想到她却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王闵宣稍稍稳定了情绪:“这次她传信给我,说了她和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便急急去玉林沼泽找她了。我刚说让她来赔罪,她竟然直接答应了,还带了与你对症的药来。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姜丫头,你能不能不要怪她了?我知道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愿意替她赔罪。” 王闵宣这副模样倒让她怪罪不起来了,她甚至很心疼他。他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小孩儿的模样,可是没人知道他心里的痛。 “王医仙,你对我们有恩。施沅沅做的事情我很难不怪她,但是我就当是还你一些恩情,我不怪她了。” 王闵宣叹了叹气:“还有孟炔,沅儿也对不起他。” 她说道:“我不能替孟炔做决定,但是,我想他会原谅的。” 王闵宣点了点头:“我会代沅儿给孟炔赔罪的。” 门被一掌拍开。 施沅沅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指着王闵宣道:“你凭什么替我跟他们赔罪?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来管我干什么?” 王闵宣有些手足无措,张嘴喊着“沅儿”。 施沅沅站在王闵宣面前,说道:“我没做错,不需要道歉。” 她突然笑了起来:“当年我爹娘死了,你都不愿意用一次造梦仙术,如今竟然为了他们用了?还用了两次?你真的让我觉得好讽刺。你快死了是吗?用了两次你还不死?当年我求你用一次你都惜命,如今怎么不惜命了?”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我爹娘只陪我到五岁,我那时还这么小,你不曾怜惜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怜惜外人?” 王闵宣走过去拉她,结果被她用力一甩,人差点撞到桌角,姜月见忍痛起身将他扶住,又转过头对她说道:“既然你在门外都听见了,应该知道王医仙的心情。你们的家事我不好插嘴,但是你要冷静下来。” 施沅沅眼角挂着泪,语气却冰如刀子:“你既然知道我的家事你不好插嘴,那便别多管闲事。” 她身体里的毒是把精气逼到一处才排出来的,所以她此时精气还不稳固,下床下得急了,竟有些喘不上气了。 孟炔刚回来便看见她靠在桌边面色不好,遂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了扶,低头轻声问道:“你身子没好,怎么下床了?” 她摇了摇头,由孟炔扶着走到最近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方才施沅沅又哭又笑,闹的动静有些大,把姜启堂给闹了过来。 他一进门便面露冷色,径直走过来查看姜月见的病情,头也没回地说道:“要闹出去闹,别扰了月儿。” 施沅沅盯着姜启堂看了看,面色竟有些伤感:“姜月见,你赶上见你爹了,你很幸运。” 说完,她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转身出了门。 王闵宣扶着桌子许久才缓过气来,他拿着银针盒子追了出去,因为年纪大了,追出去时还打了几个踉跄。 姜月见看着施沅沅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她明明不重视人命,又为何会跟着王闵宣来碧影宗给她送药,因为施沅沅知道,她要回来见她爹,而施沅沅没见到她爹娘最后一面。 “月儿,快躺下,坐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姜启堂就要来扶她。 她收回视线看了看她的爹,她爹年纪大了,为了给她治毒,还亲手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功力。现在又如此挂念她,日日围在她身边。 她突然有些心酸,软软地喊了声“爹”,随后乖乖地爬到了床上躺好。 姜启堂怔愣地看了姜月见一眼,然后又疑惑地看了孟炔一眼,不明所以道:“月儿,你是谈恋爱了会示弱了?爹都快认不出你了。” “哎呀,不是。”姜月见觉得有些羞涩,将身子转了过去,不看他们。 “孟哥,你快来,这个药花我养不活。”兰子尤在门外冲孟炔焦急地招手。 孟炔冲兰子尤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姜启堂说道:“姜宗主,我先去看看。” 姜启堂点了点头,见孟炔出去后,他坐在了姜月见床边,说道:“行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姜月见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姜启堂笑了笑:“你是我女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肯定问了我给你治毒的事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姜月见坐了起来,说道:“爹,你把功力全毁了,碧影宗怎么办?” 姜启堂则是不慌不忙:“碧影宗有你啊,你不是快继任了吗?” 姜月见皱了皱眉:“碧影宗换届还有三年,这三年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办?而且我根本还担不起整个宗门的重任。” 姜启堂严肃了起来:“月儿,有些事情是不会等你的,你必须要快点成长起来,这次算是给你的历练。” “我不要以你为代价的历练。” 姜启堂突然笑了:“我又不是死了,什么以我为代价啊?” 她想了想,说道:“既然木已成舟,那我不会让你和碧影宗受到伤害。那个人既然有新的想法,那我便把他揪出来,变被动为主动,我绝对不会失去我珍视的人。” 姜启堂也不拦着她:“月儿,你只管去做,爹在这里等你。我的女儿就是要敢闯。”他突然感慨了起来,“其实之前你娘怀你的时候我就希望是个儿子,不过我不是重男轻女啊。我只是觉得我不够细心,养不好女儿。你娘把你生下来后,我发现你是个姑娘,便给你取名为月见,就是想你像月见草一样好养活,因为我怕我太糙了,把你养坏了。你长这么大确实没让我操过心,如今你还如此敢闯,爹很开心。不过,月儿,你要记得,爹永远都在你身后。” 第八十三章 太多巧合就一定不是巧合 - 浮妖录 - 团茶 “这么煽情做什么啊?”姜月见鼻子一酸,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对了,爹,你帮我把小葫芦叫过来一下。” “好,你不要乱动了。”姜启堂边叮嘱她,边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兰子尤屁颠颠地跑了进来:“月见,你终于想起我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对,想起你了。上次你用弱水三千把木桑给吸收进大葫芦里了,他的妖丹呢?你看了没有?” 兰子尤一拍额头,说道:“没有,你不说起来我还忘了。” 说完,他把大葫芦取了下来,念了个口诀,大葫芦抖了抖,随后掉出一颗紫色妖丹来。 姜月见看了眼兰子尤手中的妖丹,随后思索了一番,说道:“看来我们得去榷云山一趟了。” “去榷云山做什么?”兰子尤把大葫芦收了起来。 “这次我中毒,再联合妖行图和有颜色的妖丹来看,云道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兰子尤一脸惊讶:“啊?云道子给你下的毒?” 姜月见脸色无奈:“小葫芦,你听话不要只听一半啊。我没说我的毒是云道子下的,但是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兰子尤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你怎么猜测出来的?” 姜月见想了想:“你先把赫连叫进来吧,这件事跟我们都有关系。” “不叫孟哥?”兰子尤问道。 她摇了摇头:“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别把他牵扯进来了。” 兰子尤道:“好,我去把赫连珅叫进来。” 不多时,兰子尤又回来了,跟着他进来的不光有赫连珅,还有孟炔。 兰子尤笑了笑:“月见,我没有叫孟哥,是我去叫赫连珅的时候他听见了,然后就跟来了。” 她小声对兰子尤说道:“你叫赫连的时候不知道躲着点人吗?” 兰子尤恍然大悟:“对啊,我没想到。” 姜月见叹了叹气,随后抬头对着孟炔笑道:“你来了?” 孟炔坐了下来,冲她点了点头:“来了。” 她心里一阵紧张,生怕孟炔觉得她把他当外人,遂坐立不安。 赫连珅坐在旁边,问道:“兰子尤说你有事要跟我们说?” 她将床边的一杯水拿起来一饮而尽,心情稍稍平复后,说道:“跟我们娘被杀害的事情有关。”她开门见山,“我今天知道了我们娘被杀的真相,是因为万妖丹。” 兰子尤和赫连珅皆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她继续说道:“前任皇帝为了得万妖丹长生,便抓了五个宗门的宗主给他取万妖丹,但是最后万妖丹认人,所以他拿了万妖丹没用,恼羞成怒下杀了五个宗门的宗主夫人。” “你们小的时候来碧影宗生活了几年,也是因为这个。你们的娘为了保护你们,便把你们送了过来,先皇为了控制住我娘,便给我娘下了毒,那个毒便是我如今中的毒。” 见兰子尤和赫连珅面色不太好,她安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做好现在的事情。现在这个毒又出现在我身上,肯定又有人想弄出什么动静,我们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留住我们珍视的人。” 兰子尤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怎么推测出云道子知道内幕呢?” 姜月见说道:“他就算不知道内幕,也一定知道一些消息。小葫芦,木桑是杀害你娘的凶手……”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兰子尤,生怕兰子尤心里无法忍受,“那他必然是先皇指派过来的,既然他是先皇的人,又有有颜色的妖丹,那他跟其他有颜色妖丹的妖怪肯定有关系。现在这些有色妖丹的妖怪四处作恶,必然跟现在给我下毒之人有联系。而这些有色妖丹的妖怪行踪又都在妖行图上,妖行图是云道子给我们的,那云道子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赫连珅想了想:“为什么有色妖丹的妖怪跟给你下毒的人有联系?” 姜月见干脆下了床,坐在床边:“你们想想,之前我们遇到的有色妖丹的妖怪,比如红袖女,老猫,哪个不是真正对我们造成伤害的?而这次的地羊鬼木桑,他只是想方设法将我们困住,并没有直接跟我们打一架的想法,他是为了什么?” 兰子尤问道:“不是为了把我们困起来,净身过后好卸我们手脚?” 姜月见抿了抿唇:“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联系前面就不合理了。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去玉林沼泽找施沅沅治毒,可是好巧不巧的,你的罗盘出现错误了,刚好把我们送到了地羊鬼在的沙漠,小妖怪小镜刚好因为小葫芦被风沙迷了眼导致大葫芦颠簸,掉了下去,然后赫连就被抓了,我们又因为要救赫连,进了他的圈套。而听袁祉的描述,地羊鬼貌似是有备而来的,就是为了困住我们。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我们要到沙漠的消息,他怎么会提前准备好?又把圈套铺垫得这么长。” “所以说,联系我们要去玉林沼泽这一点来说,木桑困住我们,多半是为了拖延我治毒的时间。” 见他们还是一脸困惑,她又说道:“刚才我爹和我说,我娘中毒之后,他到处寻医,皆没有医者可以治这个毒,但是当时王医仙因为自己的问题,不再为人治病,所以我爹没能找到他。那个时候,因为王医仙没有出面,所以给我娘下毒的人不知道王医仙能不能解这个毒……”她突然愣住了,呼吸变得急促。 孟炔上前扶住了她,急忙帮她查看病情,她抬手拦了拦孟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你们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毒发的时候,你们准备带我去药王谷,那个时候先是出现了雪精,下雪加剧天气的冷,好让我毒更进一步发作,然后小葫芦和孟炔去驱逐雪精,赫连的镜穗又在这个时候被蚺蛇妖偷走。你们都被支开后,我因毒发加剧而无力抵抗蚺蛇妖,所以便被蚺蛇妖带走了。” “因为给我下毒之人摸不准王医仙会不会治这个毒,所以便想在中途把我解决了,之前他没成功。后来我们到了药王谷,但是王医仙不会治这个毒,于是他让我们去找施沅沅。施沅沅年纪不大,在我娘被下毒的时候还没有毒医的名头,所以她对于给我下毒的人来说是个未知数,他也摸不准施沅沅会不会治我的毒,又因为施沅沅是王医仙推荐的,他更得小心。有了第一次用雪精和蚺蛇妖来截杀我后失败的经历,他第二次便不能重复前面的失误,于是他把将我截杀改为了拖延。因为直接杀我,会让我们奋力反抗,到时候谁输谁赢都不一定,但是如果用人质来拖住我们,最后情况就真的说不定了。他这次唯一算漏的就是派了木桑来拦我们,导致了小葫芦的舍命绝杀。” “把前面串起来,木桑就一定跟给我下毒之人有联系,而木桑还跟妖行图有联系,那给我们妖行图的人便一定知道些内情。”她舔了舔嘴唇,“太多巧合凑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所以说给你下毒的人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让你死?可是让你死的话为何不直接过来跟你打一架?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姜月见看着他:“我前面说过,如果他直接杀我,我反抗,不一定谁输谁赢。我觉得他给我下毒也不单单是为了杀我,更多的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找到真相。而这个真相,我们还得去问问云道子。” 兰子尤捏着小葫芦的手隐隐泛白,赫连珅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月见,你先好好修养,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去榷云山。” 兰子尤将小葫芦收起来,说道:“我去给你弄些好吃的来,你要快些好起来。” “好。”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打起来精神,她稍稍放心了些。毕竟她刚听到这些的时候也很难接受,推己及人,她明白他俩的难过。 见孟炔有些心不在焉,她担心他是生气了,遂问道:“你怎么了?我不是把你当外人,只是这些事情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孟炔则是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微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牵扯不牵扯的,更何况这不光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则是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们一起把这个人找出来。” “嗯。”她软声应了一声。 她不明白孟炔说的这不光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想来应该是孟炔把她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了。 “施沅沅说,等你把她带来的花熬成的药都喝完了,你应该也就好了。这个毒最厉害的是它给人带来的寒症,把寒症治好了才算彻底好。”他说道,“我不是私底下跟她沟通的,是当着大家的面沟通的。” 见他急忙解释的样子,她突然笑了一声:“即使你跟她私下沟通也无妨的。” 第八十四章 让你别追 - 浮妖录 - 团茶 吃完施沅沅带来的药花后,她吐了口浓黑的血。吓得姜启堂以为她被施沅沅毒害了,提着剑就要去找施沅沅。 施沅沅倒是在她吐了黑血后不多时便到了,见姜启堂提着剑对着她,她也不急,慢悠悠地走过去看了看黑血,随后说道:“行了,她的寒毒已经全部好了。” “真的好了?”姜启堂皱着眉盯着地上的黑血。 施沅沅点了点头,随后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王闵宣姗姗来迟,拿着银针盒子凑了过去:“我来看看。” 他给姜月见施完针后长舒了口气:“好了,已经完全好了。” 姜月见小心地问道:“王医仙,我这毒能被逼出来,孟炔的毒可不可以?” 王闵宣听了这话,没有思考便摇了摇头:“不可以,你们中的毒不一样。你的毒会随着精气流动,他的毒深入肺腑,融于肺腑,逼不出来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之前说,只要他记起中毒的过程,你就可能有解法?” “对。”王闵宣说道,“你中的毒来势汹汹,我们没有时间寻解药,但是孟炔中的毒深厚内敛,不是很急着要人命,只要他重拾记忆,我就有时间寻解药。” “好,我知道了。”姜月见冲他笑了笑。 姜启堂把剑收了回去,转过头就看见姜月见和王闵宣低声说些什么,便问道:“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打了个马虎眼,“王医仙让我们多去看看他。” “哦,好。”姜启堂没有丝毫怀疑,“既然你全好了,那就出来走走,人都被闷臭了。” 她也对姜启堂说的话深信不疑,随即抬起手来闻了闻:“我没臭啊。” “爹,说起来我确实也要出去走走了。”她站了起来,走到姜启堂身边,“我们可能要去一趟榷云山了。” “去榷云山做什么?”姜启堂问道。 “说来话长,等我回来了再告诉你。”她抬手唤来碧波剑,“我走了。” 见她匆匆出了门,姜启堂冲着她的背影说道:“等等,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她的声音远远传来,看来已经跑远了。 出了院子,她看见孟炔正站在院门外等她。 听见脚步声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走吧。”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要走?” 他则是笑了笑:“刚才我看见医仙了,他说你吐黑血了,不出意外的话,寒毒已经全部排出了。你若好了,定不会多做停留,一定会马上出发,所以我便在这里等你。” 她抿唇笑了笑:“猜得很准。” “月见,你想不想吃糕点?我们打包了一些,路上你想吃了跟我说。”兰子尤跟赫连珅提着大包小包地走了过来。 她问道:“你们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赫连珅把大包小包放到了他的大镜子上:“你刚好,总是要准备齐全些的,免得路上有需要的买不到。” “好。” 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没了寒毒的原因,她现在站在风中,只觉得微风带来的都是暖意,阳光都亮了些。 “你们做什么?要潜逃啊?”袁祉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什么潜逃啊?呸呸呸。”兰子尤心里还有之前进牢房的阴影,听了袁祉说的话,不出意料地觉得很是晦气。 袁祉捏了个兰花指,扯开兰子尤背在身后的包看了看:“糕点?你们要出去玩?不带上我?” “不是。”兰子尤敷衍道,“出去有事,你在这里等着吧,世伯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们回来了再带你去跟着妖行图探险。” 袁祉则是两手一抱,面上是不容商量的神态“不行,我也要去。我说了要跟着你们就一定要跟到底。” “袁祉,这是私事。”姜月见解释道。 袁祉垂眼想了想,竟答应了:“好吧,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见她松口不跟着去了,兰子尤即刻坐上大葫芦,招呼着姜月见和孟炔也坐上去,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出了碧影宗。 从碧影宗到榷云山得飞三个日夜,因照顾姜月见大病初愈,他们将速度放慢了些,多飞了半日才到,正好第四天中午到了榷云山。 榷云山还是跟以往一样,放眼望去,广流场上集了很多捉妖人。除了捉妖大会规定的上了广流场必须接受单挑的规则外,寻常日子倒是没有哪个捉妖人会寻人单挑,就算有捉妖人寻人单挑,也可不应战,因为寻常日子没有必须接受单挑的规定。 所以他们倒是很大方地拿着各自的法器就上山了。途中不乏传来艳羡眼神的捉妖人,但是都礼貌地离了他们一丈远,然后默默艳羡。 兰子尤感叹道:“原来没了捉妖大会的广流场还挺让人舒适的。” “广流场没有云道子,我们去他竹屋找找看。”姜月见把长流场扫视了一遍。 到了云道子竹屋门口时,正看见一个小弟子在给云道子打扫房间。 兰子尤走进去看了一圈,问道:“云道子呢?” 小弟子正扫着地,听见兰子尤的声音后才抬起头来,说道:“我不知道。” 兰子尤从云道子竹屋里跑出来,说道:“云道子不在里面,要不然我们去千妖圣灵台找找他?也许是有人拿着妖丹去封誉了。” 于是,他们又改道去了千妖圣灵台。千妖圣灵台一片寂静,看着像是许久没人来了的模样。 除了要进圣灵台封誉的人能进去,旁的人是万万不可入内的,这个规定也是为了保证圣灵台的唯一性。 虽然不能进去,但是在门外喊人总是可以的,于是兰子尤冲圣灵台里面喊了起来:“云道子,你在里面吗?”可是喊了几声都没听见回应。 千妖圣灵台里面走来一个青袍小弟子,看起来应该是云道子的徒弟,姜月见凑上前问道:“云道子在里面吗?” 青袍小弟子恭敬地给他们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师父出门了,几位来得不巧。” “出门了?”赫连珅问道,“去哪了?” 青袍小弟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从不与我们说的。” “那他是出去多久了?往哪个方向去的?”兰子尤追问道。 小弟子想了想:“师父前脚刚出去你们后脚就来了。”随后他伸手往下指了指,“师父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兰子尤说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有些恼火:“我是问你云道子下山后往哪个方向去的?” 兰子尤之所以这么恼火,是因为小弟子指的方向就是下山的方向,榷云山从最顶上的万妖圣灵台开始,就只有这一条路贯穿到底,所以无论从哪里,想要出山,都得沿着这条路下山。 青袍小弟子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看了师父下山了,随后我就进千妖圣灵台打扫去了。” 兰子尤转过身来跟他们嘀咕道:“这个云道子真是有意思,像是知道我们要来一样,在我们到之前赶紧开溜。看他就是做贼心虚。” “行了,我们先追吧,看能不能追上。”赫连珅打断了兰子尤正在说的话。 “说起这个就烦,”兰子尤皱了皱眉,“捉妖人上了圣灵台便顷刻如寻常人一般,用不了法器了,我们现在想追,就得老老实实走路下山,到了广流场才能用法器追,那时候云道子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行了,我们先下山吧,没准还能追上。”姜月见拍了拍兰子尤,随后又转身对青袍小弟子说道,“麻烦你了,你先去忙吧。” 下到广流场后,兰子尤刚把大葫芦取下来,就看见另一个青袍小弟子迎了过来。 “几位先别急着追。”青袍小弟子小跑了过来,“师父说了,到时候他自然会来寻几位。” 兰子尤疑问道:“你师父是谁?” 也不怪兰子尤疑惑,整个榷云山上,圣灵台三位长老的弟子皆穿青袍,是容易让人傻傻分不清。 青袍小弟子笑了笑:“几位不是在寻云道子长老吗?我自然是云道子长老的徒弟。” “哦?”兰子尤皮笑肉不笑,“意思是云道子老头是知道我们要来找他麻烦,所以躲起来了?” 青袍小弟子此时跑来传话,倒是坐实了兰子尤的猜测。 青袍小弟子无比淡定:“师父所想我猜不到,但是他说了,让几位不要追了,他不想让几位寻到,几位便一定是寻不到的。” 兰子尤笑了笑:“云道子老头太过自信,他怎么知道我们一定寻不到他?”随后他转身将大葫芦一抛,对着姜月见和孟炔说道,“我们走。” 见兰子尤不听劝,方才还自信满满的青袍小弟子瞬间急了,在原地抬头看着兰子尤早已飞远的大葫芦,喊道:“都说了别追了,你们怎么不听劝啊?” 兰子尤低头看了眼急得面红耳赤的青袍小弟子,开心地笑了笑:“你说不追我就不追?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个是云道子?”赫连珅拍了拍正在得意忘形的兰子尤。 兰子尤顺着赫连珅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还真是云道子:“嘿,还真让我逮着了,他不会真以为我们会听劝不去追他,所以干脆不跑吧?” 第八十五章 仙女 - 浮妖录 - 团茶 “坐稳了,我要降下去了。”兰子尤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好了要“活捉”云道子的样子。 大葫芦降下去的速度非常快,眼看着云道子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兰子尤准备好落地,结果刚跟到云道子身后,眼前突然一片白光乍现,将几个人都晃得视物不清。 孟炔转身挡在姜月见身前,待白光退去才放开了她。 “呸呸呸。”兰子尤抬手挥着面前的灰尘,“这是什么东西啊。” 赫连珅睁眼看见兰子尤浑身都是粉红色的粉末,样子颇为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辈子也变成了一次粉红色。” 兰子尤皱眉拍了拍头发上的粉末:“你还说我,你不也是浑身粉红色吗?” 听了兰子尤这话,赫连珅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他果真也是浑身粉红。 姜月见一边帮孟炔拍着身上的粉末,一边指了指白光乍现的地方:“那里有东西要出来。” 一个人影渐渐显现了出来,人影聚形成云道子的模样,睁眼对着他们笑了起来:“我不是都说了吗?让你们不要追,这下好了吧,看你们还追不追。” 兰子尤气极,抬手就要去拍人影,结果人影在他触碰到的时候就散开化成了粉红色的粉末。 粉末扑散开来,扑得兰子尤猝不及防。他连连后退了几步,结果还是被扑了一脸粉末。 “嗬,这粉末真是够呛人的。”袁祉抬手挥着面前的粉末,走了过来。 兰子尤一边拍着头上的粉末,一边惊讶道:“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在碧影宗等我们吗?” 袁祉捂着口鼻停了下来:“我没跟你们进榷云山啊,在山脚下等你们也是一样的。还省得你们回去找我了。” 兰子尤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让赫连珅帮他拍背后的粉末。 “云道子躲着我们,说明这件事不简单。之前他寄信给我,让我去帝京遇到丹犀牛,然后以这个为开端给我们妖行图,他千方百计地让我们去对付这些升级版大妖怪,说明这些大妖怪的背后就是事情的真相。”姜月见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所以我们恐怕得跟妖行图上的大妖怪都遇上一遍,要不然云道子不会现身的。” 听到这里,兰子尤从包里拿出妖行图,随后打开:“也不知道这妖行图上有多少妖怪,要是有万八千个怎么得了啊?” 妖行图打开后,五个光点随即亮了起来。 孟炔将这五个光点都看了看,说道:“这五个光点除了帝京的这个光点,其他的四个都对应了我们之前遇到的四个有颜色妖丹的大妖怪。”他抬手指了指帝京位置两个光点的其中一个光点。 兰子尤摩挲着下巴:“现在第六个光点还没出来,要不然我们先去帝京找一找另一个光点指示的妖怪?” 他话刚说完,妖行图又亮起了一个光点,这个光点位置稍稍有些偏,不过比起帝京来说,它虽然偏,却离榷云山比较近。 “看来得先去这里了,帝京比这里远一点。”袁祉说道。 “好,那我们走吧。”姜月见示意兰子尤把妖行图收起来,随后转身往下走去。 因此处较为偏僻,所以他们只有走着去,飞着去的话,可能会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路途也算有些远,他们在榷云山脚下买了辆马车,坐马车去,应该不过两日便能到。 榷云山脚下的物资不算丰富,所以他们碰巧买到马车,也只买到了一辆比较小的马车。 赫连珅驾车,其余四人便缩在狭小的马车里,缩手缩脚,坐得颇不舒服。 姜月见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发现外面还是林子,觉得无甚意思,便将帘子放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想要偷偷回姑苏,然后晕倒在玉林沼泽林子里的那晚,是孟炔跑过来找她的,遂问道:“我晕倒在玉林沼泽林子里的那晚,你是怎么知道的?” “嗯?”孟炔听见她在问他话,便转过头去看她,“碧波剑告诉我的。” “碧波剑告诉你的?”袁祉发出了疑问,毕竟碧波剑又不是人,怎么会亲口告诉孟炔姜月见晕倒了呢? 孟炔笑了笑:“碧波剑生出了剑灵,寻常时候剑灵沉睡在剑中,主人有了危机便会醒过来。虽然有主之剑的剑灵没有办法施展身手,但是通风报信之类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袁祉又问:“碧波剑的剑灵跑出来跟你说话了?剑灵长什么样?男的女的?好看吗?” 孟炔摇了摇头:“剑灵没有跑出来跟我说话,碧波剑一飞到我身边我就知道是月见出事了,如果月见没有出事,碧波剑不可能主动离开主人的。” “哦……原来如此。”袁祉恍然大悟,低头沉思了起来。 姜月见摸了摸碧波剑,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孟炔,最后笑了笑。原来连碧波剑都知道她的心意。 “有仙女,真的有仙女。”马车外传来声音。 赫连珅撩开帘子探了半截身子进来:“来了个疯子,现在拦在马车前面,我看前面应该就是妖行图标示的地方了,我们走过去吧。” 姜月见通过撩开的帘子一角看过去,发现有一人正蹲在马车一边,两手撑着腮帮,眼神涣散,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有仙女”。 他蹲在马屁股边,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马车要过去,必须得从他身上压过去,所以现在也只有下马车走着去了。 下了马车,步行的一路,那个疯子都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时而拍手喊着“仙女”,时而满面愁容,念叨着“仙女不找我”。 兰子尤看了疯子半晌,随后转过头来打趣道:“你们说,他说的仙女是什么人?我猜应该是他爱慕的女子,但是这个女子不喜欢他。” 袁祉搭腔道:“为什么不能是真正的仙女呢?碧波剑都有剑灵,有仙女也不奇怪啊。” 兰子尤点了点头,觉得袁祉的猜测也很是合理。 “哎呀,薛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娘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摔了一跤,现在就在村口等你,快回去。”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挎着篮子,一见疯子就跑了过来。 “娘?仙女,哈哈,仙女。”疯子突然拍手笑了起来,随后竟还开心得原地转圈。 “你真是疯了,是你娘,什么仙女啊,快去。”中年妇人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疯子一边拍手,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他走的方向正好是他们要去的方向,所以他们干脆跟在疯子身后,慢步往前走着。 走到一个村口的时候,他们看见真有一个老妇人坐在一边的大石头旁,身边还围了许多人,皆七嘴八舌地跟老妇人说着什么。 “薛三来了,薛三来了。”一个人见疯子走过来后,大声喊了起来。 老妇人闻言扒开人群看了过来,看见疯子后,她突然哭了起来:“薛三,你整天往外跑,是不要我这个娘了是不是?” 疯子像是听不见老妇人的话一般,仍旧自顾自地喊着“仙女”。 老妇人有人搀扶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疯子面前,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极其用力,打在疯子脸上,声音清脆又洪亮:“我打醒你,你这个不孝子,仙女仙女,我看你还去不去找你的仙女。” 疯子愣了一下,随后捂了捂脸,面露疑色:“找仙女?找仙女……” 他转着头到处看了起来,围在一边的姑娘皆躲在了人群后面。 “仙女……仙女!”他突然兴奋了起来,跑过来抬手就要抱姜月见。 姜月见见疯子径直冲她跑了过来,一惊,往后退了半步,刚抬起手,就看见孟炔挡在了她身前,一招将疯子制服。 疯子被孟炔拧着手,痛得龇牙咧嘴,但是如此痛还不忘频频回头来瞄姜月见,嘴里发出连续不断地“嘿嘿”笑声。 老妇人见孟炔将疯子拧得动弹不得,急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郎君,郎君,放了我儿子吧,他现在心智不全,做的事说的话都不受控制的。” 赫连珅走过来将姜月见挡了挡:“我看他清楚得很,目标明确,扑着就来。” “这说来话长,唉……哎呀……”老妇人突然跌坐在地,痛得一脸冷汗。 “薛阿婆,你刚才摔得不轻,回去歇着吧。”人群里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赫连珅将老妇人扶了起来,兰子尤又凑上前来塞给了她一瓶药。 老妇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随后抬头看了看兰子尤。 兰子尤说道:“这种药对于扭伤很有用,我看你脚踝肿了,回去用这个药擦在伤处,过不了几天就会好。” “好,好,谢谢几位郎君。”老妇人将药收了起来,又看了眼疯子:“三儿,跟娘回家,仙女在家里。” 疯子听了这话,瞬间高兴了起来,刚想笑,结果却发现自己仍在孟炔手中,动弹不得。 姜月见拍了拍孟炔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他将疯子放开,随后又挡在姜月见身前半步的位置。 老妇人看了眼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疯子,叹了叹气:“我家薛三,以前其实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的。” 第八十六章 奇怪 - 浮妖录 - 团茶 因为刚才薛三疯疯癫癫的差点伤害到姜月见,所以薛阿婆非要请他们回家吃顿饭,虽然薛三一定不可能伤害到姜月见,但是薛阿婆坚持认为她得赔礼道歉,他们也不好再推辞,便顺道送薛阿婆回家。 薛阿婆一路上看着跑在前面疯疯癫癫的薛三,连连叹气:“我有三个儿子,薛三因为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薛三。我这三儿子其实长得不差,白白净净又有才气,只是后来疯了。” “他是怎么疯的?”兰子尤好奇道,问完后又觉得不妥,表情扭捏了半晌。 薛阿婆倒不是十分介意兰子尤的问题,想了想,回答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大儿子说,三儿好像是去了不正经的地方,找了不正经的女人,然后那个女人抛弃他了,把他给弄疯了。” 薛阿婆抬手指了指前面:“那里就是我家了,几位先进去坐着歇歇,我去做饭,很快就会好。” 薛阿婆招呼他们坐下后,又拿了根绳子来将薛三给绑了起来,随后转过头冲他们笑了笑:“别见怪啊,不绑他管不住他,万一他又跑了我腿脚不便利,不方便出去找他。” “薛阿婆,你另外两个儿子呢?让他们来管薛三啊,你年纪大了,整天到处找薛三怎么撑得住啊?”袁祉将院子看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看见,觉得有些奇怪。 薛阿婆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随后开始择菜:“姑娘一看就没在乡下待过,这个点我大儿子干农活去了,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他还不回来。二儿子嘛……”说到这里,她眼色沉了沉,“死了,死一年了。” 袁祉微微张了张嘴,憋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娘,薛三又跑出去了?”一个壮硕的男子抗着锄头走了进来。 薛阿婆闻声抬头起来看了看,随后笑了笑:“老大回来了?三儿不是经常跑出去吗?习惯了。” 薛老大一边放锄头,一边侧过头来打量坐在自家院子的一干陌生人。 薛阿婆干脆给薛老大介绍了起来:“他们是客人,刚才三儿差点伤到了碧色衣服的姑娘,我请他们回家吃饭赔个不是。” “哦,好。”薛老大冲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接过薛阿婆手中的菜,自顾自择了起来。 薛阿婆将薛老大正在择的菜拿了过来:“行了,这些够了。你去洗把脸吧,我去做饭。” 见薛阿婆进了厨房,薛老大也转身进了屋。 薛三突然挣扎了起来,狂躁地扯开了绑着他的绳子,然后跑出了院子。 姜月见拿起桌上的碧波剑,抬脚追了出去。追了一会儿,竟把薛三给追丢了。 孟炔跟在她身后,说道:“薛三凭空消失了。” 姜月见转过身,看见兰子尤,赫连珅和袁祉皆是一脸疑惑神色地到处张望着。 “怎么会凭空消失?这里看着也没有法阵结界啊,要不然就是有妖把薛三捉走了?”她的鼻子再也没有恢复,索性她也不再想鼻子能闻到妖味的事情了。 “什么妖隐藏得这么好?竟然捉一个人能做得这样悄无声息。”兰子尤四处张望着,手暗暗摸着大葫芦。 “薛三,你在那里吗?”袁祉两手拢在嘴边喊了起来,可是喊了半晌也没有任何回应。 姜月见将碧波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中:“去看看。” 往前走去,是农家小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侧也没有藏人的地方,这样看来,就更显得薛三消失得奇怪了。 继续往前走去,逐渐有声音传来,声音越发大,竟有鼎沸之势。 拐过一角,是另一副天地。相比刚才村庄的静谧,这个村庄,其实应该说是小镇,热闹得过分。 “那有个台子,围了这么多人,不会是有戏班子吧?”兰子尤伸长脖子看去,却发现,围在台子边的人太多了,他根本看不到。 “过去看看吧。”赫连珅也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姜月见拉住了他们:“我们是来找薛三的,你们看什么戏啊?” 兰子尤和赫连珅从小就对看戏有着深沉的爱,这个爱好一直持续至今,即使这个爱好让他俩栽在妖怪手中几次,他俩也绝不放弃这个爱好。 嘈杂的人声中渐渐透出唱戏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直达他们耳里。 兰子尤睁大了眼睛,看了赫连珅一眼:“绝啊,唱得太绝了。” 于是,他俩携手一同走向了台子。 周围人来人往,太过拥挤,姜月见跟在兰子尤和赫连珅身后,被人群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后被孟炔揽住了腰才稳住了脚步。 袁祉“哎哟”了一声,说道:“你俩太腻歪了吧,真是受不了。” 姜月见尴尬地笑了笑,穿过人群,走到了兰子尤和赫连珅身边。 台上唱戏的人此时已经唱完了,退了下去。 一个老年男人走了上来,满脸的喜悦:“刚才前面说的,地羊鬼木桑被兰子尤两招毙命。这兰子尤是谁?他可不是一般人,是沧澜宗少宗主,捉妖界的顶顶高手。据榷云山的最近公告显示,地羊鬼木桑的一颗妖丹,可抵上万颗妖丹。兰少宗主现在是继孟云琰之后的,百年来的第二位万妖人。”说到这里,他激动得破音,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来,我们继续庆祝,给兰少宗主添添喜气。” 人群随着老年男人的话大声欢呼了起来,欢呼声之大,震得人耳朵嗡鸣。 兰子尤愣在原地,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盯着周围欢呼的人的表情。 袁祉凑上前拍了拍兰子尤的肩膀,笑道:“怎么回事?你这么幸运?看来你自爆式杀妖还是有回报的嘛。” 兰子尤转过头来看姜月见:“月见,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姜月见的视线从台上的男人身上收了回来:“你不是在做梦,这件事想要证实也很简单,再去一趟榷云山就行了。” 兰子尤身边的人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随后欢天喜地地凑到了他身边,七嘴八舌地给他道喜。 台上的老男人急忙走了下来,走到兰子尤身边时,还夸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老男人笑呵呵地问道:“您是兰少宗主吗?” 兰子尤被人紧紧簇拥着,摆脱不得。转头到处寻姜月见他们,一看,他们竟然被挤到了人群最外面。 他一看自己摆脱不了,伙伴又不在身边,总不能伤了这些人,遂打起了马虎眼:“啊?兰少宗主?” 老男人激动道:“兰少宗主,您就别谦虚了,我们都是您的拥护者,我们太喜欢您了,您太勇猛了。” 周围的人又七嘴八舌地向兰子尤表达起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 兰子尤被吵得脑仁疼:“你为什么说我是兰少宗主?” 人群中有人应答了起来:“刚才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你就是兰少宗主,绝对不会错。” 好家伙,耳朵这么好? 兰子尤干干笑了笑,不说话,边笑边往旁边挪,试图挪出去。 人群一下子又把他挤到了最中间,欢呼声从未停过。 老男人又说道:“兰少宗主,既然您是万妖人了,那请允许我们为您举办宴会庆祝,一定要连续庆祝三天三夜才行。” 兰子尤摆了摆手:“不不不,大可不必。” 老男人皱了皱眉:“兰少宗主是嫌弃我们这镇子太小,条件不行吗?” 老男人这样一说,倒把兰子尤说得不好意思了,他又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嫌弃,只是我不是万妖人,就算木桑的妖丹能抵一万颗妖丹,我也还没有上圣灵台封誉,担不起万妖人的名头。” 老男人笑了笑:“兰少宗主若是不信,可上榷云山确认,只是您一定要回来才是,我们都等着您。” 周围人随声附和着老男人的话。 兰子尤敷衍着点了点头:“好,等我去确认了一定回来,一定。” 围着他的人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让出了一条道,让他走了出去。 他见人群让了开来,急忙跑了出去,跑到姜月见身边时,转身一看,那些人又自顾自地围在台子边看起戏来。 兰子尤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我报了个仇,还捡了个万妖人来当?哪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如果不是榷云山的三个老头子疯了,就一定是这些人疯了。” 姜月见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你是不是捡了个万妖人来当,而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两招杀了木桑?他们知道那些妖怪叫地羊鬼,还知道地羊鬼的头头叫木桑,也清楚捉妖界的规则由榷云山制定,要知道,捉妖界是独立的,不与皇族和寻常人有交集,寻常人不可能这么了解捉妖界的事。” 兰子尤点了点头:“你是怀疑,这里的人可能是妖?但是,如果他们是妖的话,为什么要给我安上了万妖人的名头?这对他们没有好处啊。” “对,”姜月见点了点头,“就是这点想不通,大费周章做了不利己的事情,是图什么?” 赫连珅说道:“这有何难,我们去一趟榷云山便知道真假了。” 第八十七章 百年来第二个万妖人 - 浮妖录 - 团茶 “薛三不是在那里吗?”袁祉往小镇的入口指了指。 他们转身看去,果真看见薛三往小镇外走去。薛阿婆和薛老大正站在薛三面前数落他,数落完后,还朝他们看了过来,冲他们挥了挥手,挥完手就带着薛三往村子里走了。 袁祉说道:“这下薛三也找着了,我们去榷云山验证一下木桑妖丹抵一万颗妖丹的事情?” “也行。”说着,兰子尤提了提身上的大葫芦,转身就准备往镇子口走去。 赫连珅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栋建筑:“你们看前面的房子,熟不熟悉?” 兰子尤走在前面,离那栋建筑近,三两步走了过去,盯着房子门口的标识看了看,随后转过头来,说道:“岂止是熟悉?这是捉妖联盟的驻扎点。” 袁祉觉得好奇,跟了过去:“想不到这么偏的地方还有捉妖联盟的人,这里应该有榷云山的最新告示,可以不用再跑一趟榷云山了。” 走进大门,最右边的告示栏张贴了几张公告,最新的一张公告贴在最上面。 兰子尤盯着公告看了看,又擦了擦眼睛,然后抬手搓了搓盖在告示下面的榷云山的章:“这居然是真的?我真的捡了个万妖人当?” 姜月见也抬手搓了搓榷云山的章,随后闻了闻手上搓下来的红印泥。榷云山的印泥是特制的,有独特的味道,这种味道别人仿不来。所以说,这个事情是真的。 她朝兰子尤笑了笑:“小葫芦,这个万妖人你不是捡来的,你是凭自己实力得的,恭喜你了。” 兰子尤捏了捏胳膊,疼得龇牙咧嘴:“我真不是做梦?太不真实了。” 赫连珅摸了摸他的大葫芦:“这个万妖人你不要的话给我吧,我要。” 兰子尤捂紧了大葫芦:“什么给你啊?给你你也用不了,圣灵台认人的。”随后他笑嘻嘻地凑到姜月见身边,“月见,现在我也是准万妖人了,你崇拜崇拜我?” “兰少宗主,兰少宗主!”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之前为在台子边看戏的人都涌了过来。 方才的老男人挤到了最前面:“兰少宗主,看来您已经知道消息是真的了,那我们的宴会什么时候开始呢?今晚就开始行不行?” 兰子尤扶了扶额:“你们消息真灵通,怎么知道我知道消息是真的了?” 老男人笑了笑:“刚才有人看见你们进这里来了,这里也有告示的,你们是捉妖人,肯定知道如何判断告示的真伪,所以我们就来了。”他又追问道,“兰少宗主,今晚就开始宴会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你们去准备吧。”袁祉突然插嘴道。 老男人听了袁祉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自我介绍道:“兰少宗主,你叫我老李就行了,几位先跟我来吧,我们给几位准备好住的地方了,几位先休息休息,晚上宴会才有精神玩乐。” 袁祉又大手一挥,跟了过去:“好,带路。” 兰子尤拉了拉她,小声道:“你还真要参加什么宴会?我们开溜才是正途。” 袁祉小声回道:“原来你不喜欢凑热闹?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宴会呢,如果你不想参加你就把老李拒绝了,要不然让他们白白准备一遭不好。” 兰子尤皱了皱眉:“谁让你刚才嘴快答应了?” 赫连珅走上前来拍了拍兰子尤的肩:“参加一下为你举办的宴会也是不错的,参加完了再走也行。” “哎哟。”身后传来一个人呻吟的声音。 他们转身看去,就看见薛老大跟一个壮汉撞在了一起,二人双双倒在地上。 姜月见疑惑道:“薛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薛老大撑着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跟着你们过来的,不小心听到你们是捉妖人的事情,有些好奇,所以就没走。” 刚才跟薛老大撞在一起的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想要揍薛老大。薛老大感觉到有拳风扑了过来,下意识地抱头蹲了下来。 孟炔上前一步,单手挡住了挥过来的拳头,见壮汉气得脸色涨红,只怕这一拳不挥出去是不会罢休的,他笑了笑:“何必如此动怒?对身体不好。” 壮汉呸了一声:“你这文弱秀气的模样还想拦我的拳头?”说罢,另一只手也挥了过来。 “哎呀哎呀,住手,打什么打?”老李冲了过来,抱住了壮汉的手臂。 壮汉侧头看去,发现抱住他的是老李,遂尴尬地收住了拳头:“原来是你啊,老李,你掺和这事干嘛?” 老李佯装生气的样子:“给我个面子,回去吧,他们是我的客人。” 壮汉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拳头:“行吧,你人好,帮了我们许多忙,我给你个面子。”说完,他转身走了。 老李转过头来给孟炔陪笑道:“让大侠受累了,走吧,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 薛老大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老李笑了笑:“既然你跟几位大侠女侠认识,那也跟着来吧。” 听到老李说的话,薛老大笑了起来,愉快地跟在了他们身边。 姜月见侧头看了看薛老大,问道:“你刚才不是才跟着薛阿婆回去吗?怎么又跟着来了?” “跟着我娘回去?”薛老大想了想,“没有啊,你看错了吧。”说完,他跑到了老李身边,攀谈了起来。 兰子尤走过来,说道:“我感觉这个薛老大有些浮躁,他说的话不能全信。” 姜月见点了点头。 老李带他们到了一个客栈前面停了下来。客栈很是豪华,里面外面都很豪华。 给他们每人分好了房间后,老李就走了,走之前还嘱咐他们好好休息,晚上参加宴会。 客栈房间里香气缭绕,香得竟有些醉人。 姜月见握着碧波剑坐在床上,突然觉得困意来袭。但是她不习惯在未知的环境安心睡觉,反正坐着也心烦意乱,倒还不如去找袁祉说说话。 她将碧波剑抱在怀中,敲了敲袁祉的门。 袁祉很快就开了门。她站在门口打量了姜月见一番,随后笑道:“你抱着剑做什么?想打架啊?” 姜月见从她身边走进了房间,说道:“没有,习惯而已,面对未知的情况,把剑握在手中,拔剑的速度会更快。” 袁祉关了门,朝姜月见走了过去:“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就当是玩儿一晚上,放松放松。” 姜月见坐在了凳子上:“老李太过于热情了,不得不防。” “是是是,我们姜少宗主最细心了。”说着,她倒了一杯茶,“最能给人安全感了。” 姜月见挑了挑眉:“还行吧。” 袁祉喝了口茶,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怎么不去找孟炔?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姜月见想了想,“应该还没在一起吧,没往这方面说过。” “大姐。”袁祉将茶杯放下,想了想,又修改了一下称呼,“姜少宗主,你们还没说开啊?怎么这么拧巴?要不,我来帮你们说?” “那倒不必。”姜月见摩挲着碧波剑的剑柄,“反正不论如何我去他房中总归不好。” “行吧。”袁祉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在你房中待着?” 姜月见说道:“我太困了,所以来找你聊聊。” 袁祉打了个哈欠:“困?你还别说,我也困,要不是你来敲门,我已经睡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们一进房间就开始困?” 袁祉想了想:“许是赶路的缘故吧,要不你回去睡一下?晚上不是还有活动吗,不休息好晚上玩儿不开心。”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不睡了,你困就去睡吧。” “也行。”袁祉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我先睡一下,你自己玩儿啊。” 袁祉刚躺下不久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姜月见握着碧波剑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外面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没什么奇怪的。反倒是她紧张兮兮的,显得有些奇怪了。 困意渐浓,她坐在凳子上,手搭在桌子上撑着头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总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浑身软趴趴的用不上劲。 手中握着的碧波剑好像被人碰了碰,她惊醒过来,低头看去,发现碧波剑好好地躺在她手中。她深吸了几口气,身体酥软的感觉慢慢褪去,环顾整个房间,除了袁祉和她,并没有其他人。 她走到床边,推了推袁祉,却发现袁祉睡得太沉了,被她推了推,竟顺势转了个身,又打起了轻鼾。 窗外天色已黑,她睡过去之前天色还是大亮的,也不知她到底睡了多久。撑着头的手没有麻木,说明她没有睡很久才对。 打开窗户看去,窗外依旧是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只是街道两边亮起了点点灯火,美得如同一幅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位女侠,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是老李的声音。 第八十八章 俊俏郎君 - 浮妖录 - 团茶 老李怎么会知道她在袁祉房中?之前他们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房间的。 老李话音刚落,袁祉就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下了床。 姜月见转头看向她:“刚才我推你你都不醒,怎么这两下敲门声还把你敲醒了?” 袁祉刚醒过来,还有些懵,她想了想:“我不知道啊,我听见了敲门声,但是没感觉到你推我,可能是刚才我睡得太沉了吧。” 打开门出去,发现老李正站在楼梯边。 姜月见将握着碧波剑的右手藏在身后,笑着走了过去:“老李,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个房间的?” 老李亦笑了笑:“女侠说笑了,我把房门都敲了个遍,你房中没人,那你当然是在这位女侠房中了,总不能在男子房中吧。” “什么在男子房中啊?”兰子尤走了过来,好奇道。 “没什么,我刚才在跟这位女侠开玩笑。”老李看了眼其他几个人,“人都来齐了,那我们走吧。” 去宴会的一路上都张灯结彩,热闹得紧。 老李把他们引到一处依山傍水而建的亭子边,又叫人把他们各自带到了位置上。 宴会上的人见他们来了,皆高声欢呼了起来。 兰子尤被带到主座,见大家如此热情,他不大好意思,像模像样地学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坐了下来。 他们一落座,亭子中间便涌进了许多肤白貌美,惊艳动人的舞女。 舞女跳舞的间隙,还会蹿到各个座位上,调戏一下座位上的郎君。 一舞女绕到孟炔身边,抬起香臂缠上了他的肩膀,嘴唇轻轻撅起,看着就要亲下去了,结果被孟炔无情地一拉一推,便离开了他的身子。舞女回过神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座位外。 见他不解风情,舞女娇嗔地“哼”了一声,又去缠别的男子去了。 赫连珅见好几个舞女轮番来缠他,便摆了一副臭得不能再臭的脸色,把自己伪装成凶狠恶郎君的模样,倒还真的吓退了想要围过来的舞女。 姜月见撑着脸,靠在座位上,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被舞女缠上的表情。 就见袁祉举着个酒杯,拉了从她面前经过的舞女,说道:“美女,不要只去陪那些臭男人啊,陪我喝一杯。” 她突然想起薛老大来,他毕竟是跟着他们过来的,总不好把他弄丢了。她转头去寻他,竟发现他坐在一角,抱着一个舞女,正在跟舞女接吻,表情好不快意,好不浪荡。 薛老大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她总不好说什么,他玩任他玩,只要他们把他带回家就行了。 两边又涌进来一些人,姜月见转头看去,竟发现这次进来的,皆是些俊俏郎君。 这也太贴心了吧,老李这是怕她跟袁祉看着坐上郎君皆有美女作伴,从而心生饥渴,所以安排了这些俊俏郎君? 想到这里,一个俊俏郎君走到了她身边,举起酒杯,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更似春风:“姑娘,不知可否和你喝一杯?” 姜月见仰头盯着他,一时有些傻眼,这人,怎么有些面熟? “姑娘?”俊俏郎君冲她笑了笑。 “啊?好好好,喝。”姜月见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酒杯,准备抿一口。结果杯子还没送到嘴边,手就被俊俏郎君给握住了。 姜月见一惊,盯着握着她手的这只手往上看去,发现俊俏郎君眼神勾人地盯着她。 她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俊俏郎君长得面熟了,这不就是长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吗?只能说,这老李太会挑了。 俊俏郎君握着她的手跟他的手交缠了起来,他蹲了下来,脸跟她的脸平齐,并且慢慢凑近了她的脸:“美酒配美人,我总想尝尝姑娘的嘴唇,看看是不是同这美酒一般,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这是什么骚话? 还没等姜月见回话,他的嘴唇已经凑了过来。姜月见盯着他的嘴唇看了看,突然觉得脸皮一红,他的嘴唇带有撩人的绯色,竟还有蛊惑人心的意味。 突然,她头上方响起了“啪”的一声。 快要亲到她的俊俏郎君停止了嘴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她跟着俊俏郎君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俊俏郎君的头上方搭着一柄剑,这柄剑也生得好生眼熟。 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她感觉背后贴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俊俏郎君笑了笑:“不知姑娘已有心上人,打扰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姜月见一时清醒过来,拍了拍脸,转头过去,看见宽阔胸膛的主人正是孟炔。 孟炔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握着暮陨剑,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孟炔的唇看,发现他的唇也有撩人的绯色,竟一样的诱人。为什么他的唇跟方才的俊俏郎君生得一样? “怎么了?”孟炔的诱人的唇,此时正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她盯着他的唇发呆,随后说道:“我就说怎么觉得那个俊俏郎君生得这么面熟,原来他长得像你。” “俊俏郎君?”孟炔眉毛挑了挑。 “啊?”她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里印着她的脸,导致她一时心跳漏了一拍,遂心虚地垂下眼,“没有,顺嘴一说。” 孟炔脸皮厚如城墙地问道:“所以说,你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才想亲他的?” 姜月见此刻感觉“如芒刺背”,轻声念叨着:“真是狐狸精啊。” “什么?”孟炔的声音自她头顶传了来。 “滚!”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姜月见抬头看去,发现是袁祉。她捏着红菱,将一个俊俏郎君拍倒在地,胸口起伏明显,看起来极其生气。 俊俏郎君娇弱地躺在地上,惊愕地看着袁祉,随后试探性地喊道:“姑娘?” 袁祉眉头紧皱,貌似有些崩溃:“谁允许你长得像他的?你不是他,你滚!” 姜月见急忙起身拉了拉袁祉。 袁祉突然伏在她肩头哭了起来,俊俏郎君见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袁祉哭了一会儿,擦了擦脸,又笑了笑:“对不起,我喝得有些多了,你去玩,不用管我。” “我不玩。”姜月见给她倒了杯茶,“跟你待一会儿。” 兰子尤坐在主座,更是形势严峻,他一边挥手撵着凑过去的舞女,还一边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应该是在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姜月见冲他笑了笑,表示她们很好,让他玩得开心。 宴会结束后,兰子尤地走了过来,崩溃地揉了揉胳膊,抱怨道:“那些女人都不知道看人眼色的,我脸色只有这么臭了,她们还要围过来。” “哪有,赫连脸色不好她们就没围过来。”姜月见打趣道,“你是今天的主角,她们才迎难而上的。” 老李笑呵呵地凑了过来:“几位今晚玩得开心吗?” 见他们面色不好,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看来几位不喜欢这种场面,明天我给几位换一换。” 兰子尤急忙拒绝:“不必了,我们明天便走了,有事在身,不能耽搁。” 老李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头笑了笑:“也行,若是几位有要事在身我便不多留了,今晚祝各位有个好梦。” 见老李如此爽快,兰子尤也高兴了起来,他拍了拍老李的肩,又招呼着姜月见等人一道出了亭子。 老李送他们到客栈便走了。 袁祉自刚才的事开始就不大开心,闷闷地上楼进了房间。薛老大一语不发,看似十分急切,两三步跑上楼,一溜烟钻进了房间。 兰子尤盯着薛老大的背影,说道:“你们说,这薛老大在急什么?刚才我见他跟舞女亲嘴亲得开心,还以为他要在亭子里逗留一下。” 赫连珅摇了摇头,迈上了楼梯:“许是要赶紧回来回味一下吧。” 兰子尤眯了眯眼睛:“赫连珅,你学坏了,你何时会说这种话了?”他说着,见赫连珅不离他,便追上了二楼。 一道来的人都走了,现下只剩姜月见和孟炔了。 姜月见侧头偷瞄了眼孟炔,发现他正半仰着头看兰子尤跟赫连珅打闹,眼里有笑意。视线从他眼睛往下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嗯,很诱人。 其实她也不是没亲过他的嘴,只是第一次亲时,是为了阴阳调和,第二次亲时,孟炔没有意识。不过,她横竖是曾经拥有过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下意识地弯了弯,回过神来时,觉得自己颇为猥琐,便强行忍住了笑意。 “你在做什么?”头顶传来孟炔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她被吓得一哆嗦,心虚地抬头去看他,发现他眼神很有意思,好像成功抓包的得意。 “我做什么了?”她硬声道,想着气势总是不能输的。 “你刚才偷偷笑了,你在想什么?”孟炔并没有觉得自己气势被压一头。 “哦……”她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俊俏郎君颇有韵味,回味了一番罢了。” “哦?”孟炔眯着眼睛看她,“月见是喜欢这种方式吗?” “什么?”她感觉有些不妙。 第八十九章 古梵,你想我吗?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靠近她,慢慢俯身下来。 姜月见仰头看着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眼见他的脸都要凑过来了,结果他抬起右手,从她耳边捏出了一缕柳絮。 他将右手背至身后,站直身子,冲她弯了弯唇角:“你头发粘了柳絮。” 姜月见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张了张嘴:“孟炔,你净吊人胃口。” 孟炔怔了怔,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月见?” 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得捂住了嘴,逃也似的转身冲向了楼梯。 孟炔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他的怀中。她不敢抬头来看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知道你也想。” 不知道她也想?她想什么?她能想什么?这样说来,好像她是个色鬼一样。 “没有,我不想。”她嘴硬道。 孟炔稍稍欠了欠身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楼上去:“好,你不想。” 她紧张地搂紧了他的脖子,说道:“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却笑了笑:“你才说我吊你胃口,可是你也总是吊我胃口,我们总要扯平才是。” 不知为什么,客栈里的香雾有些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她此刻想顺着自己的心意一次。 孟炔将她抱到了她房中,随后轻轻将她放到了床上,然后起身要走。 姜月见急忙去拉他衣袖,见他回过头来,她问道:“你做什么去?” 孟炔看了眼她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回房睡觉。” 好一个回房睡觉,刚才是谁说要扯平的? “哦……”她收回了手,拉开被子躺了下来,“去吧。” 孟炔点了点头,大步往门外走了去。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随后又听见有人走到了她床边。 她转头看去,发现孟炔去而复返,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她问:“你又回来做什么?” 他答:“刚才我去把你房门关了。” “哦……”她想了想,“你怎么不出去,你打算在这里睡?” “可以吗?”他眼神诚挚。 她没料到孟炔会这样问她,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能睡在一起? 她老实回答道:“不行,我们还没成婚,不能睡在一起。” 他看着她:“那我们便成婚。” “什么?你……真的……可是成婚的话,你首先得去我家提亲……然后……”她说得激动,坐了起来,“然后得让我爹同意。” “月见。”他叫了她一声,随后抱住了她,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弄好的。” 她安安静静地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就行。” 她感觉他落在她耳边的呼吸有些滚烫,遂离开他的怀抱,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有些烫,是不是染上风寒了?小葫芦那里有药,我去给你拿。” 他摇了摇头,手指擦过她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可以吗?” 可以吗?是指接吻?她在心里叹了叹气,觉得孟炔这个孩子就是太过于有风度,太过于实诚了,不是所有事情在做之前都要问可不可以的,是以,她决定教育教育他。 她清了清嗓子,摆了个老道的表情:“很多事情你不需要问可不可以的,其实未知的……”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个柔软的触感压了下来。 她定睛看了看,发现眼前是孟炔放大的脸,鼻边是他高挺的鼻梁,嘴上自然是他诱人的嘴唇了。 他温柔地亲着她,没有一丝攻击性,就像是在爱抚一个极其珍贵的物品一样。孟炔是温柔的,他真的一向如此。 她第一次如此长久仔细地感受他的气息,觉得这种感觉甚好,只是她一生要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能落于下风。 她更贴近了他一些,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他则是轻笑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 意乱情迷之时,孟炔将她放了开来,抚了抚她带粉湿润的嘴唇,表情有克制意味。 她两颊通红地看着孟炔,发现他的下唇渗出了丝丝鲜血,许是她方才太过笨拙,将他咬伤了。 孟炔抚了抚她的头发:“早些睡吧。” “你……”她话刚说了个开头,又生生压了下去。 他问:“想说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但是声音低如蚊蝇:“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孟炔竟也听见了,他更加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说过要与你成婚,自是认真的。” “哦……”她扭捏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缩了进去。 孟炔起身走到了门口,她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他的声音传来:“明早见。” 孟炔将姜月见的房门轻轻拉上,转过身看见袁祉抱手靠在柱子边看着他。 袁祉朝姜月见房间努了努嘴:“说清楚了?” 孟炔想了一下袁祉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后“嗯”了一声。 袁祉笑了笑:“你们俩早该说清楚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不远处的房间传来丝丝呻吟声,仔细听来,竟是男女在行房中之事才会发出的声音。 袁祉侧头看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房间,正是薛老大住的房间。 如今这走廊只有她跟孟炔在,跟一个男子站在一起听男女之事该多羞耻?想到这里,她脸皮一烫,转身下了楼,以防孟炔误会,她边下楼边说道:“我下去走走,透透气。” 这个小镇貌似没有宵禁,夜色浓黑了,小镇还异常热闹。 袁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看见路边有个酒肆,正好心情不好,便进了酒肆,选了个三面通风的位置坐了下来。 叫来小二上了一壶酒,又要了一个碗,一碟小食,便靠坐在椅子上,赏起月来, 一壶酒下肚,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了,但是心里的烦闷却丝毫未减,便又叫了一壶酒。 她右手拿着酒碗,懒洋洋地将左手搭在栏杆上,肩上的薄纱滑下了肩头,她垂眼看了看,随后将薄纱重新拉了上来。 有醉汉三三两两地凑过来搭讪她,她懒得理,只自顾自地喝酒,醉汉见她端酒的手有些软了,便想着上手揩油,结果还来不及揩油,就倒在地上哇哇地叫了起来。 袁祉觉得有意思,哼笑了一声,侧过头去看,结果下一刻便愣住了,手中的酒碗也因为拿不稳摔在了桌子上,洒了她一裙子的酒。 “好久不见。”那人抬起头来看她。 她揉了揉眼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仔细一些,结果终究是有些醉了,眼前的人在晃。 眼角有泪滚落下来,她急忙抬手将泪擦掉,别过头假装看街道上的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坐在了她对面,声音淡淡:“有事路过。” 她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猜也是这样。” “阿祉。”那人叫了她一声。 她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来时,已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要喝酒吗?我这壶酒刚叫的,还来不及喝,给你了。”说完,她起身准备走,可是她有些醉了,起来时摇摇晃晃站不稳,险些坐回椅子上。 那人起身搂住了她,说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醉。”她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站稳后朝他笑了笑,“古梵,你想我吗?”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笑着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我回去了,不用送。” 古梵拉住了她:“我很想你。”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的神情是这么诚恳:“你说什么?” 古梵将她紧紧抱住:“我说,我很想你,阿祉,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也不想再推开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任由他抱着,讷讷地问道:“你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说一辈子也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吗?”她说着说着,渐渐有了哭腔。 “阿祉。”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处,“以前我有苦衷,那些话算不得数,如今我想明白了,我只要你,你还愿不愿意接受我?” 袁祉感觉心脏被抽了一下一样,生疼。她转过头,睁着早已湿透的眼睛去看他:“你当真这样想?不会反悔了?” 古梵点了点头,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随后低下头深深地吻了她。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在做梦,她总想放纵这一次,算是遂了自己的心愿,也是圆了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梦。 她不知道是怎么跟古梵回到的客栈,只记得夜里香雾暖帐,最后是在古梵怀中入睡的。 早晨她惊醒,急忙转过身去寻古梵,刚动了动身子,就感觉有只手搭在她腰上。 她转头看去,看见的是熟睡中的古梵的脸。她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让自己面对着他。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脸上的疤,这道疤是她给他留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流逝得太快,但是他脸上的疤倒是牢牢地留了下来。 “醒了?”他微微睁开了眼。 “嗯。”她应了一声,随后缩进了他怀里,“古梵,我们成婚吧,好不好?” 她以为他会犹豫,但是她猜错了。他亲了亲她的发顶,将她抱了抱:“好。” 第九十章 上门提亲 - 浮妖录 - 团茶 早上总还是有些凉意,袁祉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古梵身后抱住了他。 古梵擦镇魂铃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她有些撒娇意味:“我们马上回去成婚好不好?” 古梵则是转过身抱住了她:“阿祉,我想留在这里,不想再参与宗门纷争了,你陪我留在这里吧,好不好?” 袁祉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想了想,说道:“你不是一定要当上宗主吗?怎么现在想放弃了?” 古梵声音有些疲惫:“我累了,不想再争了,这个宗主谁爱当谁去当,我只想跟你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可……”袁祉离开他一些,看着他欲言又止。 古梵皱了皱眉:“你是还想继续争宗主之位吗?” 袁祉摇了摇头:“我本也是因为你在意,才想争宗主之位的,既然你已经不在意这个了,那我还去争什么?我只想跟你好好待在一起。” 古梵笑了笑:“那你愿意留在这里,跟我永远待在一起吗?” “你为什么想留在这里?我们回朝歌或者回琅琊都行啊。”袁祉有些疑惑。 古梵将她搂紧了些:“这里是新的地方,没有那些不好的回忆,我喜欢这里,我想跟你永远在这里生活。” 袁祉看着他,心里软了软,说道:“好,我们留在这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姜月见,她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袁祉,起来了吗?我们该走了。” 袁祉拉开了门,对着她说道:“我要留在这里,不走了,你们走吧。” “啊?”姜月见问道,“你不是很想跟着妖行图找大妖怪吗?” 袁祉笑了笑:“那是以前,我现在不想了,你们去吧。” 古梵走了过来,从后面搂住袁祉,亲了亲她的发顶。 姜月见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说道:“古梵?你怎么在这里?” 古梵抬起头来看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真是有些巧。” 袁祉也不顾大庭广众,转身回抱了古梵,还像个小猫一样,蹭着他的脸。 姜月见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皮,转身走了,嘴里还不忘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她埋头走路,结果一头撞进了孟炔的怀里,孟炔握住她的肩头,看着她,说道:“怎么了?” 姜月见抬起微红的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袁祉要留在这里,不跟我们走了。” 袁祉抱着古梵的手臂走了过来,冲他们笑了笑:“对,我不跟你们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古梵?”众人皆惊讶,“你们是这种关系?” 袁祉笑得无比柔媚:“对,我们要成婚了。” 众人又问:“成婚?什么时候?” 古梵满脸笑意:“明日。” “明日?这么仓促?”姜月见看了眼袁祉,发现她面上的表情像是很满意古梵的决定。 袁祉说道:“不仓促,我们已经纠缠五年了,就算是现在就成婚也不仓促,我只想早日做他的妻子。” 古梵则是抱了抱她,对她投以柔情的目光。 这样看起来,这俩人真的是满眼都是对方。 袁祉走过来抱了抱姜月见:“月见,虽然我一开始确实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们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明日我成婚,你一定要来。”说完,她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们都要来。” 姜月见小声问道:“你们就在这里成婚吗?时间这么短,很多东西都准备不齐全吧?” 袁祉冲她笑了笑:“没事,我们只要走一个过场,有三两好友,拜过天地,这婚便成了。” 姜月见也不再多问,只对她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一定会来的。” 老李为袁祉和古梵的婚礼出了很多力,为他们准备了场地,和一些成婚需要的基础的东西。 第二日,袁祉穿着红色喜服,盖着盖头被老李安排的人牵了进来, 停到了古梵面前。 行过礼后,她又被带到了喜房。 古梵跟他们一人喝了一些酒,便以要陪袁祉为由,先去了喜房。 看着古梵迫不及待的样子,姜月见扶了扶额,有微微醉意:“袁祉一定很爱他,我看得出来。” “哦?”孟炔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你怎么知道的呢?” 姜月见抿了抿唇:“之前有个俊俏郎君靠近她,因长得像古梵而被她打了一顿,之前她也和我提过她的心上人,今日看来,她真的很爱他。” 孟炔臭不要脸地问道:“俊俏郎君好看还是我好看?” 姜月见此时已有醉意,所以并未觉得孟炔脸皮厚,老实回答道:“自然是你好看,不过之前的俊俏郎君真的是生得像你,我还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这么像另一个人。” 孟炔循循善诱:“所以说,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所以你才愿意与他亲近?” 姜月见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只是喜欢你的模样,其他人我不喜欢。”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姜月见摇摇晃晃地走到孟炔面前,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过去“吧唧”亲了他的脸一口,然后说道:“我喜欢你的脸,亲一口不过分吧?” 孟炔首先愣了愣,随后乖巧答道:“不过分。” 她乘胜追击:“那我们也成婚吧,好不好?我们明日便成婚,不要那些虚礼了。” 他知道她醉了,此时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但还是问道:“月见,你真的想清楚了?”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随后,她酒意上头,醉得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往后倒去。孟炔急忙将她接住,然后抱着她回了房间。 她觉得有些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像是孟炔的声音:“月见,我们也在这里生活吧,好吗?不要再被困在以前的仇恨里了,我们也不要管什么妖行图,什么毒药了,我们在一起便好。” 她动了动眼皮,但是眼皮重得很,睁不开眼。她觉得脑中一片混沌,但是听着孟炔的提议很是诱人,他俩一直在一起,不管其他事了,貌似很有吸引力,遂应了一声。 早晨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正中了。她揉了揉眼睛,想了想昨夜听到的话。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是她好像记得自己答应了孟炔,要留在这里跟他一直在一起。 真的要留在这里吗?不管其他的事情了? 她觉得脑子有些糊涂,想不清楚了,便也不再去想。穿衣洗漱后,出去寻了寻孟炔,结果还没寻到孟炔,先看到了兰子尤。 兰子尤被一群人簇拥着,从外面回了客栈。 见姜月见正在下楼,他冲她挥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对着身后簇拥而来的人说了些什么,人群散去,他才走了过来。 姜月见问道:“他们找你有事?” 兰子尤点了点头:“刚才出去帮忙捉了几个妖怪,他们想感谢我,便一路追了过来。” 姜月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有万妖人的模样了。” 兰子尤挠了挠头:“什么啊,你别打趣我了,我知道我离万妖人还有差距,这不是正在努力吗?这里的人也挺热情的,我就帮他们捉了几个妖怪,他们就非要追过来感谢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错,兰少最棒。”她日常拍了拍兰子尤的马屁,随后说道,“因为袁祉成婚,我们又在这里耽误了一天,今天我们就走吧。” 兰子尤听了这话,并没有即刻答应,反而有些支支吾吾:“今天就走吗?我还有些想吃的东西没吃到。” 以她对兰子尤多年的了解,她知道他在说谎。她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看:“所以,实际上你是想做什么?” 兰子尤表情颇为滑稽:“哎呀,你这么了解我做什么?也没什么,就是他们还想让我帮忙捉妖,我恐怕还得再留几天。” 姜月见问道:“这里有这么多妖吗?镇上没有捉妖人?” 兰子尤想了想:“好像是有捉妖人吧,不过他们说,我是万妖人了,他们更信任我,所以就过来拜托我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捉妖嘛,本来也就是我的责任,帮他们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让他们安生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兰子尤说得有理有据,句句皆在情理之中,她听了只觉得被说服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想着孟炔昨日夜里在她耳边说的话,便问道:“孟炔呢?你看见他了吗?” 兰子尤点了点头:“看见了,他一早就出门了,去买东西,你不知道?” 她觉得奇怪:“不知道啊,我一觉睡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不是吧。”兰子尤紧张兮兮地说道,“月见,你不是那种撩了人又不负责任的人吧?” “什么意思?” 兰子尤说道:“昨夜你抱着孟哥说要跟他成婚,他便一大早去买东西去了,想着跟你一起去见你爹,然后跟你成婚,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等等。”她觉得有些讶异,“你是说,孟炔在准备上门提亲的东西?” 第九十一章 长得像薛老大的尸体 - 浮妖录 - 团茶 “对啊。”兰子尤点了点头,“你可以出去寻寻他,他出去挺久了,应该快回来了。” “也好。”她提起裙摆下了楼,下到一楼眼风瞟见薛老大正坐在一角,怀里搂着美女,好不惬意。 果真是风流浪荡子,怪不得他非要跟着他们,不愿回去,原来是因为这里有美人。 出了客栈,外面一派热闹景象,热闹得竟不像一个小镇子,反而有些像帝京了,但是又比帝京舒服。如果她不是有事在身,可能也会想一直留在这里了。 她也不知道孟炔会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回来,觉得有些无聊,便随意挑了个方向逛了起来。 街上的美女多得晃人眼,她看了看街边露出胸前一片白嫩的美女,在脑中想了想,孟炔会喜欢哪种类型,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她这种类型,毕竟她觉得孟炔有些保守。 再往前走去,人变得少了,她转了个身,准备往回走,结果竟看见薛老大躺在了前面不远处的杂草堆里。 她出门才看见薛老大坐在客栈抱美女,怎么此刻他比她还快一步,先躺在这里了? 她走过去,蹲在薛老大面前,喊了他两声,发现他没反应,于是她便动手推了推他,结果发现他还是没反应。 真是奇怪了,大白天的睡在杂草堆里,还叫不醒他?他身上也没酒气啊,是如何睡得这样死的? “薛老大,你……”她拍了他一掌,随后伸出的手顿了顿。 手感有些奇怪,这个人不像个人。 她收回手,又盯着薛老大看了看,想了无数个可能都难以对得上,于是她便抬起碧波剑重重地打了下去,薛老大还是没反应。 他有鼻息,但是感觉没有命,是尸体,但是还有呼吸,真的就是遇到了怪事。 她正想着先把薛老大搬回去,就看见了街道另一头,正搂着美女闲逛的薛老大。 两个薛老大?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体验?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可以让薛老大知道知道。 于是她站起身来冲薛老大挥了挥手,又喊了两嗓子,才把他喊了过来。 他一过来便看见了躺在杂草堆里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姜月见本以为他会诧异,结果他却痛哭了起来,还扑到了躺在杂草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身上。 见他哭得厉害,姜月见安慰道:“其实你俩也不是长得特别像。” 薛老大哭得喉咙哽咽:“他怎么可能跟我长得不是很像?我和老二是双生子,就是长得一模一样。” 之前薛阿婆说,她的二儿子死了一年,死了一年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这样有血有肉地躺在这里? 薛老大哭得忘情,嘴里喊着:“老二,哥来了,哥来了……” 他太过伤心,姜月见也不好去打扰他, 待他把薛老二带回客栈后,她才试探性地问了问:“所以说你这个弟弟不是死了,是失踪了?” 她这个问题刚问出来,薛老大便愣了愣,僵硬地坐在凳子上坐了半晌也没个回答。 她抬起手在薛老大面前挥了挥:“你还好吗?” 薛老大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说道:“不,老二就是死了,不是失踪。” 姜月见问:“可是你们应该没找到他的尸体吧,怎么这么断定他是死了呢?” 薛老大情绪有些失控:“找到了,就是因为找到他的尸体了,才断定他死了。”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躺在他身后的薛老二,随即便打了个冷颤。 这样说来,这个人一定不是薛老二了,因为薛老二的尸体确实是被找到了,那这具尸体……也不能完全说是尸体,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薛老大坐得离薛老二远了些,随后拍了拍头:“我真是糊涂了,明明老二都死了一年了,为什么我突然记不得这件事了呢?” 姜月见为他寻了个理由:“许是看到跟你弟弟长得像的人,你有些激动了。” “不对。”薛老大猛地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刚才真的完全都不记得老二已经死了,我是怎么了?” “怎么还有个薛老大?”赫连珅从二楼下来,看见薛老大不远处还躺着个薛老大,不免有些疑惑。 薛老大有些崩溃,朝着躺在一边的薛老二看了又看,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薛老大稍稍有些迟疑,“真的有仙女下凡,把老二给救了回来?” 赫连珅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怎么你也说仙女?仙女就是薛三胡言乱语的,你现在还信了?” “老三没有胡言乱语,可能真的有仙女,要不然老二不可能再活过来。”薛老大无比笃定。 姜月见问:“你就这么确定这个人是你弟弟?” 薛老大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我弟弟,我对我弟弟再熟悉不过了,他脸上身体上的特征,跟老二一模一样。” 姜月见想了想:“那我们先来说说这个仙女吧,薛三口中的仙女是怎么回事?” 薛老大回忆了起来:“老三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疯癫,据他所说,有一日他误入了一个仙境,里面都是仙女,仙女们会飞,会法术,还特别爱他。仙女们留他,不让他走,但是他还是想回家跟我们道个别,便出了仙境。等他再去找仙女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仙境了。仙女们只会偶尔进他梦中来看看他,我猜他如今的痴傻模样,就是太过思念仙女导致的。如今老二活了过来,可能也是仙女为了补偿老三。” “你在想什么呢?就算有仙女,人家也不可能如你所想。仙男好看的多了去了,仙女凭什么找个凡人?人家图什么啊?”兰子尤跟着孟炔走了进来。 薛老大皱眉看了看兰子尤,随后说道:“如果不是仙女,老二是怎么活过来的?你能把死了一年的人救回来吗?” “我不能啊。”兰子尤理直气壮,“你仔细看看吧,你这个弟弟还是个活人吗?” 薛老大坐过去探了探薛老二的鼻息,随后抬起头坚定道:“怎么不是活人了?他呼吸稳得很。” 孟炔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随后坐了下来:“有呼吸的也不一定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你们是睁眼瞎吗?”薛老大颇为气愤。 见薛老大异常激动,兰子尤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不要激动嘛。” 有些事情确实是跟不了解的人说不清楚,姜月见哄着薛老大道:“你先带你弟弟去休息吧,他在杂草堆躺了半天,想来也累了。” 听见姜月见这样说,薛老大眼睛有了些许湿润:“他真的是我弟弟吧?真的是,对不对?” 他也许是觉得姜月见认同了这个人就是他弟弟,所以心里更加肯定了几分,扶着薛老二就上了楼。 “月见,你怎么看?”兰子尤靠在靠背上,问道。 姜月见见薛老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过头来,说道:“看起来确实像个烂醉的人,但是接触下来除了有呼吸,又哪里都不像个人。” 她将碧波剑放在了桌子上:“小葫芦,你应该明白被碧波剑打一下是什么感觉。” 兰子尤表情僵了僵:“干什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刚练成噬妖的时候,跟兰子尤闹了闹,抬起剑打了他屁股一下,结果这一下,把兰子尤打得几天下不来床。她爹说,是因为她这个剑阵太过狠绝,连带着剑上的杀气太甚,所以如果不加以克制,很容易打伤人。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是要打你,我是说我刚发现薛老二躺在草堆的时候,用剑打过他一下,虽然我收着力度了,但是也不至于让他丝毫没有反应。” “丝毫没有反应?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兰子尤果断否定了姜月见的这个说法。 “还有。”姜月见继续说道,“我在用剑打他之前,用手拍过他,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不像个人,倒是有些像……” 像什么呢?她一时有些语塞,说不出来像什么。 “像妖?”兰子尤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是妖,但也绝对不是人。” “万妖人大人,快来快来,又有妖了。”客栈外有一人探过头来,颇为兴奋地喊着兰子尤。 兰子尤“哦”了一声,提着大葫芦,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赫连珅起身往楼上走去:“没意思,我先上去躺着了。” 姜月见盯着赫连珅看了看,喃喃道:“赫连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爱睡觉了?” 她看了看孟炔放在桌上的东西,抿唇笑了笑:“东西都准备好了?” 孟炔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又看向了她:“你看看你爹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姜月见笑了笑:“我爹这个人很随意,他女儿喜欢的他都喜欢。” 袁祉搂着古梵,走了进来,见姜月见和孟炔坐在一边,她放开古梵,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 她说道:“月见,你还要走吗?” “对啊,怎么了?”她微微抬头看向袁祉。 袁祉凑过来小声道:“别回去了,你不觉得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吗?我跟古梵决定了,一直留在这里,你也可以试试留在这里,这样的话,你跟孟炔就不必受到外界的干扰了。” 受到外界的干扰?她转过头看了看孟炔,其实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干扰吧,顶多就是俩人都没有直说心意,耽误了一些时间罢了。 第九十二章 小妖怪的房子 - 浮妖录 - 团茶 “赫连少宗主,您小宠物的房子盖好了,您下来看看吧!”老李冲进客栈,颇为兴奋。 过了不久,赫连珅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他拍了拍后衣领,小妖怪小镜便钻了出来。他迈着轻盈的步子,边下楼边说道:“这么快?我昨日去看的时候,好像屋内都没弄好吧。” 老李搓了搓手,笑道:“您的事情,我当然会办好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赫连珅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镜,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月见、孟炔、袁祉和古梵:“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由于他们实在是好奇,小妖怪小镜为什么需要在这里有一个房子,所以还是跟了去。 小妖怪小镜的房子修在小镇以北的一块空地上,房子之大,住几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袁祉将房子打量了一番,对着赫连珅说道:“你这小妖怪倒还挺会享受的。” 赫连珅左右看着房子,并不理她。 姜月见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来这里的这些日子都在忙这个事?” 赫连珅转头看了看她:“对,老李第一天就来找我说了这事,我见小镜挺想要一个房子的,便答应了。” 姜月见又问道:“所以你这些日子不是外出就是睡觉,是因为一直在看他们给小妖怪修房子?” 赫连珅点了点头:“也不是光看着他们,我有些地方不满意的,会自己动手。” “但是在这里给小妖怪修房子做什么?我们不久就要走了啊。” 赫连珅摸了摸小妖怪小镜的脑袋,说道:“因为它喜欢啊,它喜欢我便给它。” 他刚说完,小妖怪小镜便从他肩膀跳了下去,径直冲进了房子里。赫连珅怕它跑丢了,也急忙跟了进去。 袁祉抱手“啧”了几声,说道:“这个赫连珅对他的小妖怪可真是上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来个人妖恋呢。” 古梵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其实人妖恋也不是不可以。” 袁祉急忙捂住他的嘴,霸道地说道:“不行,什么人妖恋啊?你只准恋人,不准恋妖。”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对,是只准恋我这一个人。” 古梵笑着将她搂了搂,完全不顾及旁边还站了两个人。 姜月见将孟炔拉到一边,远远地看着袁祉和古梵亲昵:“他俩太腻歪了,我们站远些,不要打扰了他们。” 孟炔则是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若是月见喜欢,我也可以如此。” 她急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的木讷。” 小妖怪小镜的房子一楼的窗户被人从里打开了,赫连珅从里探出头来,说道:“你们要不要进来看看?” “也行。”姜月见理了理裙摆,跟孟炔一起进了屋里。 屋内装饰得温馨雅致,看起来真的有家的感觉了。 “月见,你觉得怎么样?”赫连珅冲她笑着。 姜月见四处看了看,由衷赞赏道:“很不错。” 赫连珅走到她身边:“如果你喜欢,那就留下来吧,你和我,还有小镜,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啊?”姜月见有些惊讶,“这不是小妖怪的房子吗?我总不好鸠占鹊巢吧。” 赫连珅说道:“小镜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小镜的,也是你的,若你喜欢,我们便留在这里。” 这样说来,她还是排在小妖怪小镜后面啊,能够看得出,赫连珅真的是对小妖怪小镜上心了。 不过,他这句话的重点,是不是他打算留在这里? 姜月见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留在这里?” 赫连珅点了点头:“本来我是不想留在这里的,但是小镜很喜欢这个房子,所以我想着,也可以留一留。” “它喜欢这个房子,你可以回琴川给它再建一个啊,云涯宗这么大,总有……”她话赶话地说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结果话还没说完,她便知道了,行不通。因为赫连珅他爹对妖怪恨之入骨,绝对不可能给他养一个小妖怪的,更不可能让他在宗门内给小妖怪建房子了。 赫连珅面上没有多大的波动:“你也知道的,我爹不可能给我带小镜回去,但是小镜没了我它活不下去,它太弱小了。” 说来也是,这是个难题。就别说赫连珅他爹不许他养小妖怪了,放眼整个捉妖界,哪一个宗门可能会有人养小妖怪?捉妖人和妖本身就是对立的,捉妖人不可能,也不会做这个事。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妖行图的事情还没解决啊。” 他则是淡淡笑了笑:“月见,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去想我娘的事了,如今又要将此事揭开来,细细地,一个一个去查,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和小镜生活在这里挺好的。” 是啊,累,怎么不累?将早已经结痂的伤疤又重新掀起来,将伤口的血肉挑开来,一遍一遍地体会这种痛,是何种痛苦?她如何不知?只是没想到,赫连珅真的想放弃了。 她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个人意见不同,总不能逼着别人跟自己的思想同步。 小妖怪小镜在窗台跳了跳,随后跳到了赫连珅肩膀上。赫连珅走到方才小镜站着的窗台边看了看,走到门外对着老李说道:“老李,那边那个窗户小镜不太喜欢,换一个吧。” 老李顺着赫连珅指的窗户看去,随后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我这就遣人去换,明日您和您的小宠物便能入住了。” 赫连珅点了点头,转身招呼他们出了小妖怪小镜的房子。 也不知道赫连珅这几日付出了多少体力劳动,他回了客栈,便又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不再出门。 兰子尤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兴奋的表情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倒了杯茶喝,喝完茶后,他往客栈外看了看,果然看见了跟过来的一群人。 他起身走了出去,跟着门口的一群人寒暄了一阵才又走了进来。 “今天收获颇丰?”姜月见撑着脸,抬眼看着他。 兰子尤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今天我捉了十只妖怪,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妖怪聚集在这里。” 姜月见说道:“这样一来,你再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恐怕也离二万妖人不远了。” “二万妖人?”兰子尤想了想,“你别说,我还真没想这个,我只是觉得我这个万妖人得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想多收集一些妖丹,到时候说起来总要好听些的。” 随后他又笑了笑:“不过,若我真能成为第一个二万妖人,那肯定最好。毕竟我实际上还没集齐一万颗妖丹,到时候带着一万颗妖丹和木桑的妖丹,我说不定真能做个二万妖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姜月见小心翼翼地问道。 兰子尤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月见,你别骂我,我想留在这里,起码留到我集齐一万颗妖丹再说。” 姜月见表情僵了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提什么二万妖人啊? 兰子尤见她脸色不太好,遂讨好道:“我还记着妖行图的事,我没忘,只是这个事情能不能推一推啊?推一推也没事的吧。我现在捉妖手感正好,现在趁热打铁,说不定我想做的事情就能成。” 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兰子尤听了她这话才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先去睡觉了,捉了一天妖,真的太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袁祉干干笑了两声,拉着古梵起了身:“月见,我本身就对妖行图的事情不是太执着,现在我找到我最想要的生活了,就不参与了,我们也去睡觉了。”说完,他俩也上了楼。 姜月见看着他们上楼的身影,叹了叹气。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转头看去,发现孟炔正看着她,手轻轻覆在她手上。 他说:“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垂眼看了看他覆上来的那只手,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她毒发的那段时日,孟炔的手是微凉的,这段时日又暖和了过来,看来心情真的很影响人手心的温度。 她看着孟炔,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跟我留在这里生活?” 虽然昨晚孟炔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不大记得清了,但是大概的内容她还是记得的,所以,她想问问他心里的想法。 孟炔则是握紧了她的手,说道:“我想与你在一起,至于地点是哪里都无所谓。” 她突然有些感动,孟炔是个多么暖心的人啊,自己明明趁她醉了,在她耳边说了想跟她留在这里的话,现在又因为顾及她的心情,说了这般体贴的话。 她动情地捏了捏孟炔的脸,笑呵呵地说道:“反正他们也想留在这里,那我们便留在这里一段时日,等等他们也无妨。” 第九十三章 这胭脂掉色 - 浮妖录 - 团茶 第二天一早,老李便来到客栈等着了。 姜月见刚下楼,就看见老李笑呵呵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像是要说什么事。 “怎么了?老李。”姜月见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老李迎了上去,小声道:“我之前看见孟大侠买了许多东西,又听见兰少宗主说他是要去跟你提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这里成婚的想法?” “在这里成婚?” 老李点了点头。 姜月见摆了摆手:“不了,他是打算买东西去见我爹,我们还没谈到成婚这一步。” “哦哦……”老李笑了笑,“可是我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成婚的场地,女侠不妨去看看。”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老李为什么对他们的事这么上心,刚帮袁祉弄了成婚的事,现在竟又操办起她的来了。 老李见她不说话,把她往前推了推:“去吧,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最终,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老李去了。 不知道老李到底是如何寻了这么个美妙的地方的,竟梦幻如天境。 老李见她看得忘神,便又走到了她跟前,问道:“女侠,喜欢吗?在这里成婚真是不错啊,一辈子最盛大的事情一定要在这样美的地方完成。” 姜月见回过神来,看了看老李:“老李,你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就不怕袁祉说你偏心吗?” 老李展现了招牌式笑容:“女侠说笑了,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何来的偏心啊?” 她确实很喜欢这里,突然觉得就算省掉提亲的环节也是不错的,毕竟有些东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嘛。 老李见她有些心动了,顺势说道:“我为女侠准备了喜服,女侠什么都不用准备,安安心心等着我给你安排好就行了。”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成婚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个好地方也不一定非要用来成婚,游玩也是不错的。” 老李了然于心:“明白,女侠等着便是。” 论天下最能洞察人心的人是谁?唯老李一人是也。 想来老李应该是跟孟炔说了什么,晚饭后,孟炔趁她坐在屋顶吹风,坐在了她旁边,直接就开门见山了:“今日那处地方,你喜不喜欢?” 她侧过头去看他:“你是说老李寻的那处地方?喜欢啊,很好看。” 孟炔坐得离她近了几分:“你想在这里成婚吗?” “啊?”她往旁边悄无声息地挪了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咽了咽口水,“想……想吧……” 她一生中最厚脸皮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了。 孟炔则是握了她的手:“那我们便先在这里成婚,等回去了,我再去给姜老宗主赔罪。” “倒不至于赔罪,我爹其实不拘这些虚礼的。” 她往孟炔身边挪了挪,“不过倒是你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 孟炔笑了笑:“这亦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你既无悔,我便无悔,你若后悔,我也无悔。” 她脸皮一红,站起身来:“什么悔不悔的,走,回去睡觉了。” 孟炔善意地提醒道:“可是月见,我们刚吃完晚饭,时间还早。” 老李做事情的速度着实快,没几日便把喜服送了过来,还将他亲自挑选的几个好日子也写在了纸上,说是让她挑一挑。 她一向对这些好日子没特殊的感觉,便让老李挑一个。谁知,她前脚才推脱,老李后脚便把纸条拿给了孟炔。孟炔看了纸条半晌,抬起好看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日子,这日子就算是定了下来。 她躲在柱子后面看见日子选定后,又看见老李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是她急忙闪身进了屋子里,待老李来敲门,才装作一直坐在房中的模样,起身开了门。 老李笑眯眯地说道:“女侠,日子选好了,就在这个月的初四,这几日你要好好休息,成婚是最累人的。” 初四?那没几天了,她点了点头,谢过老李后,见老李下了楼她才关了门。 初四转眼便到了,她还糊里糊涂地,便穿上了喜服。 袁祉拍了拍她的肩:“发什么呆?头不要歪,发钗都插歪了。” “这日子过得太快了,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转眼就到了成婚的日子。”她感慨道。 袁祉一边帮她试着发钗,一边说道:“怎么了?后悔了?孟炔长得好看,形体身高样样都好,你若不要,我可要了。” “你怎么要?你都是有夫之妇了,可不要这么花心。” 袁祉笑了起来:“你太认真了吧,我可只喜欢我家古梵。刚才就哄哄你,瞧你急的。别急,他马上就是你的了。” 袁祉今日说话,让人颇为害臊。 红盖头往头上一盖,她便只能看着脚尖的路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亏。这么好看的地方,也不知道被老李布置成什么样子了,她如今头上盖着个帕子,肯定是无法看见了。 她一路被载到了之前的绝美仙境,下了轿子,被人一路扶着往前走了去。 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顺着盖头露出的缝拼命看去,也只看得见自己的脚。可惜,她不光看不见这绝美仙境,也看不见此时孟炔的表情了。 孟炔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拜了天地后,她转身跟他夫妻对拜时,还撞到了他的头。 孟炔抬手隔着盖头帮她揉了揉额头,随后她又被人带着往另一个地方走了去。 “娘子便在这里等新郎官。”那人说道。 她坐在了软趴趴的床铺上,冲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点了点头。 随后,便听见那个人出了房门的声音。 刚才的一切她都有些浑浑噩噩,直到刚才,那人叫她娘子,她才紧张了起来。如今,她有夫君了。 坐得有些久了,她又饿又困,想着刚才就应该多吃一些东西垫一垫肚子。她揉了揉一直紧绷而酸痛的腰,同时感叹着成婚的不人性化。 也不知道孟炔要多久才来,看着天色也黑了下来,她总不能就一直呆呆地坐在这里吧,又累又饿,等会儿孟炔进来了,她肚子再响个几声,那便尴尬了。 想到这里,她将盖头往上翻了去,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又红又大的枣子,连着吃了几个,不出意料地,噎到了。 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倒了杯茶水,急急忙忙往嘴里灌了下去,咽下之时,才发现,这哪里是茶?明明是酒。 来不及反应,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她将手中杯子一放,几步走到了床边,端正地坐了起来,临了发现盖头还没拉下来,又急急忙忙把盖头给拉了下来。 房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走到她身前几步便停了下来。 她顺着盖头缝看去,看见的是红色的喜服,但是等了半晌,也没见他揭盖头。 她有些急了,方才哽在喉咙的枣子才顺了下去,一急便打了个噎嗝。 孟炔则是笑了笑,端了杯茶递给她:“可以吃慢些。” 孟炔大概是傻了,他难道没看见盖在她头上红通通的红盖头吗? 她干脆一把将盖头揭开,问道:“你怎么不揭盖头呢?”说完,接过孟炔手里杯子,喝了几口茶。 “你怎么喝酒呢?”孟炔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转身放到了桌子上。 她嘟囔道:“我也不知道那是酒啊,刚才急了来不及分辨。” “饿了吧。”孟炔从怀里拿出一个包得好好的小包裹,“我给你留的。” 不错,很贴心。 她接过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油晶晶的肉,香气扑鼻,勾得她咽了咽口水。刚拿起一块准备放进嘴里,便对上了孟炔的眼睛,这一对,她又急忙把肉给放了回去。 “不饿啊。”她嘴硬道。 “哦?”孟炔道,“方才吃了这么几个红枣,难道就吃饱了?” “你怎么知……”话说到这里,她眼风瞟到,原本整整齐齐堆成小山的红枣,确实缺了几个。因为摆得太整齐了,所以缺了几个一目了然。 她干脆把肉放在一旁,重新坐回床上:“对啊,吃饱了,我食量很小的。” 孟炔干脆拿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吃些吧,快没时间了。” 快没时间了? 她疑惑地看着孟炔,却满眼都只能装下他那张魅惑的脸,至于他手中喷香四溢的肉,她已经看不见了。 孟炔眼下两颊有丝丝红意,看来是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不错,酒品很好,应该不会耍酒疯。 她失心疯一般,冲着孟炔傻笑道:“什么没时间?我们时间还很长,漫漫长夜,来促膝长谈啊。” “看来是没时间了。”他将手中的肉放回去,坐到了她身边,抬手就要去拆她的发钗。 她抬手拦着他,死活不让他拆发钗:“拆它做什么?你还没看我呢,不许拆。” 孟炔服软,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地将她看了看:“很好看。” “就如此?”她凑近了他的脸,企图让他看得清楚些,“你再看看。” 他笑了笑:“你一直都好看,今夜更好看。” 她盯着他看了看,喊道:“孟炔。” “嗯?” 如今已经是自家夫君了,轻薄轻薄应该没事。 她撅着嘴亲了过去,结果头晕眼花,亲到了他脸上,迷糊中,还看见他脸上落下了红唇印。 她喃喃道:“这胭脂掉色啊。” 第九十四章 明早见,娘子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将她斜斜往床铺外面歪去的身子扶了扶,然后又动手给她拆头上的发钗。 她迷离着眼神去看孟炔手中握着的发钗,然后从他手中拿过一支,朝着他的发冠比了比:“你喜欢这个吗?我帮你戴上吧。” 孟炔任由她拿着发钗往他头发上戳,两只手一直护着她,免得她摔下床。 “好看吗?”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看,这是谁家俊俏小娘子?” 孟炔无奈地笑了笑:“我就说没时间了,你醉得太快了。” “醉了?那睡觉吧。”姜月见砸了咂嘴,倒下身躺在了床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震了起来,“不行,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睡觉。” 对于姜月见喝醉了容易轻薄他的这点,孟炔是深知的。 他将手中发钗放到一旁桌子上,又走到床边,帮姜月见把外面又大又华丽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说道:“春宵一刻就是睡觉的意思,把这件衣服脱了你好睡些。” 听了这话,她也动手去扒孟炔的衣领:“那我也来帮你。” 孟炔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声音沉沉道:“我自己来。” “也好。”她笑着,然后扑过去抱住了孟炔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道,“等你脱好了一起睡觉。” 孟炔搂住了她纤细软若无骨的腰,然后亲了亲她的耳廓。见她许久没说话,他转过头看了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弯了弯嘴角,把她放到了床上,拉起被子裹住了她的身子,然后躺在她身边,盯着她安静的睡颜,轻声道:“明早见,娘子。” 姜月见被头疼醒的时候,一看,自己正以蜷缩的姿势睡觉,而她面前,是孟炔的胸脯。这说明,她一晚上都是缩在孟炔怀里睡的。 她赶紧想要爬起来,结果动了动身子,发现孟炔紧紧搂着她,她有些不好脱身。 缩着清醒了一些,她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成婚了,如今躺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是她夫君了,所以他俩睡在一起一点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她才松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睡姿,好让自己的脸对着孟炔的脸,这样才能将他看得清楚些。 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的眼睛,又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了下来,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有些不可思议,如今这个人就算是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了。 孟炔睡眠很浅,被她手指抚弄了一下就醒了过来,然后他俩便开始了漫长的大眼瞪小眼的过程。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孟炔抚了抚她的头发。 “我们真的已经成婚了吗?”她问。 “对,我们已经成婚了。”孟炔将她搂过去贴着他,然后把下巴抵在她发顶。 她感受得到孟炔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此刻不光她的心脏跳得快,孟炔的心脏似乎也跳得有些快。 她鼓起勇气回抱住孟炔的背,以至于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手上是他背部结实的触感。 她抬起头去看孟炔:“不错嘛,你还挺结实的,看来不能用法器的这段时日,你没有松懈。” 孟炔“嗯”了一声,落在她脸上的是灼热的目光。 “还要睡觉吗?”她声音渐弱。 “嗯,要睡觉。”孟炔低头凑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是明白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能有些无法控制了。 她急忙放开双手,离他远了些。谁料,他竟顺势起身覆在了她身上,随后,带有温度的唇就落了下来。 如今他们已经成婚了,她其实是不排斥这种事情的,只是想到要赤诚相待就有些羞涩而已。 孟炔是温柔的,这点她很清楚,没想到的是,此刻他更温柔了。没有想象中的绵绵痛意,只有他滚烫的体温和温柔的唇。 鸡鸣时分,她裹着被子,缩在孟炔怀里,两颊红扑扑的,羞意不减。 孟炔将她抱紧,亲了亲她的发顶,说道:“圆了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愿望。” 什么叫圆了她的愿望?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结果脑中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情,她醉酒后,应该是胡言乱语了。 她突然觉得极其难为情,转身缩到了床边。 孟炔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改口道:“是我的愿望,我的愿望。” 听他这样说,她才满意地转过身笑了笑。 昨日她盖着红盖头,所以没能把美景看一遍,今日她不用盖红盖头了,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孟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漫步在小路上。她四处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孟炔:“我什么时候去见你爹娘呢?” 孟炔说道:“我爹娘都没了,所以不用去见他们了。” 她握着孟炔的手僵了僵,正快速地想要怎么安慰他时,却发现他将她拉得近了些。 他慢悠悠地走着:“你不必想怎么安慰我,我对他们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她没说话,只快速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在小路上。 她确实不了解孟炔,他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她一概不知。不过他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走回客栈时,正好是午时。兰子尤一行人早已围坐在桌边等她和孟炔了。 兰子尤正在跟赫连珅说着什么,看见她坐下后,便不再说话,朝她笑了起来。 见兰子尤笑个不停,姜月见疑惑道:“怎么了?” 兰子尤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今你都嫁做人妇了,有些新奇罢了。” 孟炔则是笑了笑:“没有什么嫁做人妇,她还是她,她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去做。” 兰子尤小声问道:“孟哥,昨夜月见是不是揍你了?你不要害怕,你可以和我说……” 姜月见皮笑肉不笑:“小葫芦,我能听见。” 兰子尤尴尬地笑了笑,停止了话题,招呼着大家吃饭。 饭毕,她上了二楼,想着把随身带着的小包收拾收拾,结果刚走过拐角,就看见薛老大的房门是开着的,床上好像还躺着个人,应该是薛老大。刚才薛老大确实没有下来吃饭,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走进房中,看见薛老大仰面躺在床上,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呼吸微弱,听着不太好。 她叫了薛老大几声,但是皆没有回应,于是她撸了撸袖子,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倒是让她给愣了。 她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盯着薛老大看了看,然后扬起碧波剑打在了薛老大身上,不出所料,薛老大毫无反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薛老二似人非人,那还解释得过去,但是这薛老大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不怕痛? 莫非躺在床上这个其实是薛老二? 她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周,发现房中只有一人,所以她也不太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薛老大还是薛老二。 孟炔跟了进来,正好看见她满脸疑惑神色,遂问道:“怎么了?” 姜月见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人:“你拍他一掌。” “好。”他没有丝毫迟疑,走过去便给了床上的人一巴掌。 “你觉得怎么样?”姜月见问道。 孟炔转过头来看她:“很奇怪,似人非人。” “对。”姜月见走了过去,“你看看他是薛老大还是薛老二?” “你们找薛老大还是薛老二?”兰子尤靠在门口,说道,“如果找薛老二的话,他已经被安置在别的房间了,如果找薛老大的话,这个就是。” 如果这个就是薛老大的话…… 想到这里,姜月见抬起手拍了孟炔手臂一巴掌,随后愣在了原地。 兰子尤以为他俩要打架,遂凑过来想要拉架,没曾想刚凑过来,就被姜月见打了一巴掌。 他搓了搓被拍的手臂,说道:“你做什么啊?打你夫君就行了,还打我做什么?” 姜月见皱了皱眉:“你们都不是人。” 听到这里,兰子尤就不乐意了,他理论道:“我们怎么就不是人了?是不是孟哥出去约美女了?就算他对你不忠了,那也是他不是人啊,关我什么事啊?” 姜月见抬手就要捂他的嘴:“瞎说什么?孟炔才不是那种人。我说的意思是,你们跟薛老二一样,拍起来的感觉都很怪。都是那种看似是人,但是又不是人的感觉。” 孟炔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薛老大,忽然感觉到有风扑过来,遂抬起手接住了拍过来的手。 “轻点轻点。”兰子尤收回了手,“我拍下你看看你是不是人啊。” 兰子尤的吵闹声将其他几个人都引了过来,见他们正好送上门来,兰子尤遂快速将他们都拍了一掌,随后陷入了沉思。 “都不是人啊,你们。”兰子尤喃喃道。 袁祉耳力不错,听见兰子尤的话后,当即不能忍,冲过去找他理论:“说谁不是人呢?” 兰子尤往后退了退,避免与她发生冲突:“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都跟薛老二的症状一样,似人非人。” “啊?”袁祉不信,抬手就要拍兰子尤,见兰子尤竟然不躲,她便结结实实地拍了一掌下去,一掌后,她也陷入了沉思。 “给你打一掌你才会信,看吧,是不是这样?”兰子尤捂着被拍的手臂,说道。 第九十五章 留下来吧 - 浮妖录 - 团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祉有些惊慌。 “如果是错觉的话,不可能我们都出现同样的……哎呀。”兰子尤捂着背,转过头去,正看见姜月见盯着碧波剑看了看,又盯着他看了看。 兰子尤指着碧波剑,问道:“你刚才不是拿碧波剑打我吧?” 姜月见摇了摇头。 兰子尤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啊,怪不得,用碧波剑打我怎么可能不痛不痒。” 姜月见又摇了摇头:“我是用的碧波剑打你,你不觉得痛,是不是?” 兰子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姜月见把碧波剑往旁边一砸,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响。 袁祉冲过去把掉在一边的碧波剑捡了起来,拍了拍剑鞘上的灰,说道:“你做什么啊?暴殄天物啊,你不要就送给我。” “你拿去吧。”姜月见面色云淡风轻。 “真的?”袁祉指了指自己,“真的送给我?这是你的配剑诶。” 姜月见走到薛老大床边,说道:“这不是我的剑,模仿我剑的人很用心,把哪里都模仿到位了,但是他不熟悉我的剑,不知道我的剑打在人身上会让人特别痛,也不知道我的剑砸在地上不是闷响,只可能是脆响。”她微微倾身,仔细辨别着薛老大的模样。 袁祉摩挲着手中的碧波剑,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是吗?可是我觉得没什么不同啊。” 姜月见转过身看着她:“你可以辨别一下你的缚妖绳,看看还是不是你原来的那个。毕竟,自己最熟悉自己的法器。” 几人闻言,将自己的法器取下来看了看,然后皆一脸茫然。 “薛老大面上没有异常。”姜月见看向孟炔,“恐怕这个地方有问题。” 这时,床上响起了哈欠声,随后又响起了薛老大的惊呼声:“你们这么多人围在旁边看我睡觉?你们想干什么?有病啊?” 兰子尤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刚才就是在睡觉?” 薛老大像看白痴一样地看向兰子尤:“废话,我不在睡觉我在干什么?难道在装死?” 兰子尤摩挲了一下下巴:“这么说来,你还真像在装死。” 薛老大不耐烦,起身就要撵他们走:“走走走,你们都出去,真是不害臊,几个人盯着我睡觉,可真行。” “你还要睡?”姜月见挡开他挥过来的手。 薛老大打了个哈欠,显然睡意还很浓:“是啊,怎么了?不行吗?我昨夜累得很,今天多睡些不是很正常?” “昨夜累得很?”袁祉轻笑了一声,“你确实累,镇上的女子都被你玩儿了个遍吧。” 薛老大皱了眉,抬手撵他们出去:“关你们什么事?快出去。” 孟炔顺势抓住了薛老大的手腕,随后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你再睡下去就会死。” 听了这话,薛老大先是愣了愣,随后“呸呸呸”了几声,神情愤怒:“我说你个小白脸,你说谁要死了?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 姜月见转头去看了孟炔一眼,随后扯着薛老大的衣袖,拉着他就往外走:“走,我们先回去。” 薛老大挣脱开来,又走回了屋内:“回哪去?” “回你家啊,你多久没回家了,你不怕你娘着急?”说着,姜月见又要抬手去扯他衣袖。 薛老大后退了几步:“我不回去,你们要走自己走吧。我回去做什么?这里多好啊,这里就是我梦中的世界,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至于我娘……我娘有老三陪着呢,不缺我一个。” “你不想你娘,你就不怕自己死在这里?”姜月见语气逐渐不快。 兰子尤、赫连珅和袁祉见姜月见神色紧张,便都明了此地不善了,想着薛老大就是个普通人,他不一定能接受得了这些奇怪,恐怖的事情,便配合着姜月见打起了马虎眼。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去将薛老大拖出了房门,一边拖还一边劝着:“走走走,先回家,回一趟家见见你娘,见完了再回来。” 薛老大极其抗拒,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了这些力气,身子甩了几甩便把兰子尤和赫连珅给甩开了:“你们烦不烦,非让我回家干什么?我的家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轮得着你们来管?” 袁祉实在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掌打在薛老大脸上:“大家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你缺不缺心眼?你就这么想死在这里吗?” 薛老大没来由地被打了一巴掌,愣了一瞬,下一刻竟暴怒了起来,冲过去揪着袁祉的衣领便骂道:“你个臭婆娘打我脸?你疯了吗?我就是要死在这里,你们滚,快滚。” 说完,扬起手就要打袁祉,袁祉抬手来挡,竟被薛老大蛮狠地将手别在了她身后。 姜月见冲过去抓住他扬起来的手臂,结果被他一甩,险些撞到栏杆上。 孟炔揽着她的腰,将她扶稳,随后一个手刀,把薛老大打晕在地。 袁祉满脸泪水,跌坐在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姜月见看了看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神情疑惑:“我怎么感觉,我的功法都不见了。” 孟炔握着她的手,帮她把手揉了揉:“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见古梵站在袁祉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没有要过来将她扶起的意思,兰子尤皱了皱眉,过去将袁祉扶了起来。 袁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古梵身边,挽起他的手,跟在姜月见身后走了下去。 见孟炔俯身要将薛老大扶起来,兰子尤上前拦了拦:“你去陪月见,我看她刚才有些神情恍惚,你陪陪她,我和赫连珅抬着他就行了。” 孟炔点了点头,从薛老大身边走了过去,几步走到了姜月见身边。 兰子尤和赫连珅一人抬着薛老大一边,跟在最后。见袁祉和古梵有些奇怪,兰子尤朝赫连珅说道:“你看看古梵,是不是很奇怪?自己的娘子被别的男子捏着手,眼看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竟然还能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娘子跌倒在地,也不知道过来扶着。” 赫连珅抬眼看去,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楼梯:“是有些奇怪,不过袁祉不也没觉得怎么样吗?可能他俩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吧。” 兰子尤砸了咂嘴:“你再看看孟哥,对月见就是不一样的,他和古梵一对比,就更显得古梵奇怪了……”说到这里,兰子尤便不再说下去了,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赫连珅,发现他面色如常,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赫连少宗主?”兰子尤谄媚道,“你不会还对月见嫁给孟哥的事耿耿于怀吧?哎呀,你会遇到跟你情投意合的女子的。” 赫连珅点了点头,没说话。 兰子尤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地跟着赫连珅将薛老大抬出来了客栈。 别说,这薛老大人看着壮硕,实际上也重如猪,这才把他从二楼抬出客栈,兰子尤和赫连珅就已经累得双臂发软了。 兰子尤有些焦虑,不愿意承认自己虚弱,便对赫连珅说道:“这个破地方肯定是有问题,我俩平时这么强壮,怎么可能一起抬一个人,还能累成这样?” 赫连珅和兰子尤换了个位置,甩了甩方才累得发软的手臂:“是有些奇怪,先出去再说。” 不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眉头紧皱地跑了过来,一过来便逮着兰子尤,说道:“兰少宗主,那边来了好多妖怪,请您帮帮我们吧,去把妖怪抓了。” 兰子尤听了这话,当即把薛老大的手臂放了下来,撸了撸袖子,抬脚就准备跟着他们去。结果还没迈开步子,便被姜月见给拦了下来。 姜月见转头看了兰子尤一眼,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走到来人面前,说道:“今日的妖怕是捉不成了,你们先回去吧。” “啊?不行啊,兰少宗主,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您不帮我们的话,我们可怎么生活下去啊?”一群人哭喊了起来。 兰子尤心里过意不去,走过去拍了拍姜月见:“要不我还是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姜月见转过头来说道:“你忘了这个地方有古怪吗?你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帮忙捉妖,而不是将你一直留下来?” 兰子尤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而是后退来几步,走到赫连珅旁边,默默将薛老大另一边手臂架了起来。 一群人见兰子尤确实没有要去帮他们捉妖的心思了,遂叹了叹气,退了回去。 来人都散了,他们便继续往前走了去。结果刚走了几步,老李便迎面走了过来,朝着赫连珅说道:“赫连少宗主,您的小宠物不满意的那几处我都安排好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去看看?” 听到老李的声音后,小妖怪小镜从赫连珅后领钻了出来,咬着赫连珅的衣服,示意他跟着去。 赫连珅爱怜地抚了抚小妖怪小镜,随后冲他们说道:“我跟去看看,随后就来,你们先走吧。” 兰子尤将搭在他肩膀上的薛老大的手臂一放,薛老大便摔在了地上。 他过去拉着赫连珅的手臂,小声说道:“你怎么不长记性啊?我刚才经历了什么?你现在怎么还犯?快走,先出去。” 老李则是笑呵呵地凑了过来,说道:“几位是要走?这里多好啊,留下来吧。” 第九十六章 画中仙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摆了摆手:“我们出去一趟,过些时日再回来。” 赫连珅皱了皱眉,转头冲着小妖怪小镜的房子处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地抚了抚小妖怪小镜的头。 老李看出赫连珅的不舍,转而对他说道:“赫连少宗主的小宠物很喜欢那个房子吧,既然你们捉妖人不准养妖怪,那你便留在这里吧,在这里,你可以跟你的小宠物永远在一起。” 姜月见走了过去,挡在了老李和赫连珅的面前,说道:“看李,这段时间多谢你的招呼和款待,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希望你体谅。” 老李想了想,随后笑了笑:“诚心想走的人我们这里也留不住,那就助几位一路顺风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冲着老李道了谢后,跟着他们转身往小镇外走去。 说来也奇怪,出小镇的一路上都异常顺利。顺利得大家都不由得怀疑了起来,这个小镇莫非并没有古怪,只是他们多想了? 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之前的小道,走过小道,便能到薛老大的家了。 一阵白光过后, 他们突然怔了怔,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小道上,而是在一间破庙里。几人并肩站在破庙正中间,面前是一幅画。 “还不错,知道回来。”一个声音自后方传了来。 几人回过头去,发现古梵正抱着手,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 “什么意思啊?你不也和我们一起的?”兰子尤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古梵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可不像你们这么笨,我没跟你们进去。” “你没进去?”兰子尤皱了皱眉。 袁祉走过去亲昵地抱了抱古梵,结果却被古梵给推开了。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我们如今都成婚……” 古梵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将她的话给打断了:“你不要入戏太深,与你成婚的不是我,而是画中的妖,莫要把我认成妖了。” “画中的妖?”袁祉眉头紧锁,看起来不大相信,“你为何哄我?那个明明就是你,如果你出来了,觉得后悔了也没关系,我给你时间适应,我不会逼你的。” 古梵则是厌烦地走到了一边,不再听她说话。 姜月见走过去扶了扶袁祉摇摇欲坠的身体,随后安慰道:“你不必太伤心,之前的事情不见得就是假的。” 听了姜月见的的话,袁祉点了点头:“对,对,他没准只是闹了些别扭,他一向如此的,我了解他。” “这是什么东西啊。”兰子尤的惊呼声传了过来,“它在吸收我的精气。” 孟炔扬起暮陨剑将粘在兰子尤手上的画卷给劈开后,快速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符,将黄符贴在画卷下部分的卷轴上,然后隔着黄符将卷轴拉开。画卷最底部写了三个字,仔细一看,写的是“画中仙”。 兰子尤凑过来仔细将这三个小字看了看,然后疑惑道:“画中仙?这画里的不都是妖吗?” 孟炔将手中卷轴放开,随后说道:“跟我们前面遇到的妖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成仙。老猫让和尚给它供奉,间接说明它是仙,这个画中的妖亦是如此,将自己比作仙,也是为了成仙。” 兰子尤“啧”了两声,说道:“这些妖真是魔怔了。” “想要成仙无可厚非,但是……”孟炔四处看了看,“它应该没少杀人,以杀人的方法来成仙,是歪门邪道。” “你怎么知道?”兰子尤顺着孟炔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落着几块骨头,随后皱了皱眉,“还真是,看来这个妖已经作恶许久了。” “你们试试,看看能不能用法器。”孟炔转过身看向他们。 “用法器?当然能啊。”兰子尤将身上的大葫芦拆了下来,像平常时候一样念了口诀,结果大葫芦刚飞起来,他便脸色苍白,再也无力支撑了。 其他人亦是如此。 孟炔几步过去把姜月见拉了起来,问道:“现在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姜月见摇了摇头:“感觉无法使劲。” 孟炔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画:“看来我们被吸走的精气没有回来。” “如果我们都是这般狼狈的模样,那薛老大会怎么样?”说着,姜月见转过头去看了眼躺在一旁的薛老大,只见他面白如纸,看起来是没活气了。 古梵起身走到薛老大身边,蹲下身翻了翻薛老大的眼皮,然后说道:“这个人没活头了,他太过于纵欲了,每日都把精气付与妖怪,本来这些日子他只会被吸一半精气的,这样一来,他浑身的精气都没了。” 姜月见问道:“之前薛老大房门是你弄开的?” 因为一个打算睡觉的人是不可能把房门大开的,薛老大正在熟睡,他的房门又是打开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怕旁人所为的。 古梵倒是没打算否认,说道:“对啊,我不把他的房门打开你们怎么发现异常?你们不发现异常,怎么会想要出来?我看你们都已经被里面的东西给迷惑了,想留在那里了。” “你能看得见里面的情况?”兰子尤问道。 古梵想了想:“看得到大概,太具体的没法看到,毕竟你们在画里面太小了。” “唉……”兰子尤突然叹了叹气,“我就说吧,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呢?木桑的一颗妖丹就能抵一万颗妖丹?想想都是个玩笑,我也真是蠢,竟然相信了。” 赫连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确实也不能怪你,因为有了捉妖联盟那张盖了印章的告示,所以我们都相信了,如果说你蠢,那我们都蠢了。” “先把这个画给破了吧,把精气要回来再说。”孟炔拿着暮陨剑走到了门边,因为他不能用法器,所以便直接出了门,别妨碍了他们才是。 “我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我破不了这画,看看你们谁可以吧。”古梵也转身出了门。 兰子尤自告奋勇,边走到画的面前,边取下了大葫芦:“我来吧,我就不信把它吸进大葫芦还不能取了它的妖丹。” 赫连珅抬手将他拦了拦:“不准备打,直接收?” 兰子尤回道:“对啊,你看它这个样子,一动不动的,怎么打?它都没有战斗的意识,应该可以直接收。” 赫连珅点了点头,收回了手,退出了门外。 兰子尤念了一串口诀,大葫芦随即应声飞至半空中。 “葫吞天下。”兰子尤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往画卷一指,“去。” 大葫芦周身冒出隐隐光晕,随后将画卷给吸了进去。 兰子尤抬起右手,接住落下的大葫芦,随后颠了颠,朝着门外说道:“目前为止没有问题。” 在众人皆以为没有问题了的时候,大葫芦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一声巨响后,大葫芦应声碎裂,碎片向四周飞去。 怕大葫芦的碎片伤到人,兰子尤急忙捏了手印,念了口诀,把大葫芦的碎片给强行聚拢了起来,这一强行运气,逼得他两眼通红,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小葫芦。”姜月见跑了过去,将跪坐在地上的兰子尤扶了扶,抬手就要给他查看伤势。 兰子尤看了孟炔一眼,随后抬手拦住了她:“我无事,你如今的身份也不合适。” 姜月见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默默给他查看伤势,见他虚弱得很,便又默默在他腰间的小葫芦里拿了几颗丹药,塞进他手里,才站起了身。 兰子尤看了眼散落在他脚边的大葫芦碎片,也不强行将它修复,只是将碎片都捡了起来,收进了包里。 看来他是很清楚自身的情况的,若是换做以前,他如此宝贝大葫芦,是不会任由它碎成一地的。 姜月见看了眼稳稳当当挂在墙上的画卷,不由得皱了皱眉。它看似毫无反抗的意识,但是实际上自保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若是想要把它的妖丹给取出来,恐怕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是办不到的,毕竟他们在画卷里待了一段时日,精气已经被吸收得七七八八了。 “我们先把薛老大送回去吧,总是要让他娘见他一面的。”姜月见捏着两张符,把画卷一卷,收进了包里。 将薛老大送到薛阿婆家里的时候,薛三正坐在凳子上,由薛阿婆喂着饭。 薛阿婆见自己的大儿子是被众人抬着回来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放下碗筷,叮嘱了薛三几句,便走过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薛阿婆,薛老大他……”姜月见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没说完,就被薛阿婆给打断了。 薛阿婆坐在床边,看了看薛老大,随后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又是那个仙女做的事情吧……这么久以来,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你们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兰子尤好奇道。 薛阿婆点了点头,说道:“村子里的青壮男子死的死,疯的疯,已经没几个正常的了,这些都是因为薛三口中的仙女。” 第九十七章 我们在一起过 - 浮妖录 - 团茶 薛阿婆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仙女是一个,还是一群。反正他们对仙女的描述各有不同,但是又大差不差。总之就是一些仙境,仙境里有仙女,美好得让人不想回家。我家老二老三都是遇到的这种事情,只是老二死了,老三没死,而是疯了,这次看来,我唯一健康的儿子也要死了。” 原来薛阿婆以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薛三疯的原因的,但是之前为何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 薛阿婆知道他们有疑问,遂看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既然是仙女,那我们怎好说出来?把仙女说出来是大不敬的。” 原因竟是这个?竟是因为她们的无知,所以让这个妖怪害了这么多人的命? 薛阿婆突然警惕了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老大的?老大应该是见到仙女了,你们是外村人,不可能找到他啊。” 兰子尤不理解薛阿婆突然的情绪,遂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们也是受害者啊,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发现薛老大?” “你们……”薛阿婆突然站起来,揪住了兰子尤的衣袖,声音颤抖着说道:“你们也见到仙女了?” 仙女?兰子尤想了想,老李是个男的,姑且算不上仙女吧,顶多算个仙男,遂回答道:“没见到仙女,见到了仙男。” “仙男……”薛阿婆默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字。 兰子尤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家薛老大应该是遇见了仙女,很多仙女。” 结合薛老大在画中纵情声色的模样来看,他确实是遇到了许多的仙女。 “对,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薛阿婆重新揪住了兰子尤的衣袖,带着哭腔道,“大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了。” 兰子尤被薛阿婆这一弄,弄得怎么说都不好,遂朝其他人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袁祉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去将薛阿婆扶着坐了下来,说道:“薛阿婆,我们也救不了他。”她看了躺在床上的薛老大一眼,随后想了想,又说道,“他起码不会痛苦。” “怎么会?你们怎么救不了他?你们不是进了仙境了吗?如今你们为何还这样好好地活着?”薛阿婆有些声嘶力竭。 一屋子里的人都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薛阿婆哭得喉咙嘶哑。他们都无法给此时的薛阿婆解释清楚原因,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她无法跳脱爱自己的儿子,来理解这些道理。所以,此刻他们不再多说什么,可能才是最合适的。 捉妖人常控制精气,所以说对精气的把控要比寻常人好一些,但是如今他们自身的精气都被吸食了一大半,薛老大只是个不会把控精气的普通人,体内的精气更是在与妖怪过多接触中被吸食殆尽了。 精气是生命之源,生命不竭,精气不断。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如今薛老大也只剩一口气吊着了,他没有时间来制造精气了。所以他此番虽然被带了出来,但是也已经无力回天了,面对一具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他们没有办法将他救回来,毕竟其实他们也只是凡人而已。 薛阿婆哭了许久,缓过气来,才说道:“对不起你们了,你们也只是刚刚死里逃生的孩子,我不应该这么质问你们,我应该为你们感到高兴才是。至于我家老大,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结果,我接受。” 她擦了擦眼泪,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薛老大:“我家老大还有多久的活头?” 古梵说道:“就这一日。”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古梵给的时限后,薛阿婆的身体还是颤了颤。 她起身招呼他们出了房门,随后说道:“趁现在我家老大还有一口气在,我有话要和他说,就不招待你们了,对不住了。”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表情是无尽悲伤的。 现在日头正盛,他们正好赶路。因为这个村子里存了太多妖怪的妖气,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画卷里的妖怪得以从兰子尤大葫芦带来的伤害中修复,所以他们趁早出了村子才是正经事。 薛三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见他没有疯跑出去的意思了,他们便出了薛阿婆的院子,走之前,还把院门给关牢了。如今薛阿婆怕是无暇顾及薛三,所以尽量防止薛三跑出来,就算是尽了绵薄之力了。 走出村子的时候,发现他们之前的马车还停在路边。 赫连珅上前帮马顺了顺毛,随后招呼他们上了车。因来时没有古梵,所以马车也坐不下他,于是他便坐在前面跟赫连珅一起驾车。 姜月见拿出妖行图,刚打开,便看见地图上亮起了光点,光点所指之处,正是她们脚下之地。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画卷就是光点所指的妖怪。因为一个地方不可能有两个大妖怪,跟一山不容二虎同理。 “你怎么来这里了?”马车在传来赫连珅的声音。 随后又传来古梵的声音:“我本来是来榷云山办事的,刚办完事,就看见你们急匆匆地下了山,所以我就跟来了。” “你跟着我们干嘛?”赫连珅又问。 “哦……”古梵沉默了片刻,“私人原因。” “私人原因?”兰子尤抬手就要掀开帘子,结果被袁祉给拦了下来。 “做什么?”兰子尤转过头来看着袁祉。 袁祉轻轻摇了摇头:“别问了。” “为什么别问了?”兰子尤疑惑道,“他跟踪我们,却给出这么个理由,合适吗?” “虽然说我跟踪了你们,但是我不是把你们给救了吗?如果不是我想办法把那个人的房门打开,你们能发现异常,从而逃出来吗?”帘子外传来古梵淡淡的声音。 兰子尤继续说道:“虽然是这样,但是……” “因为我。”袁祉憋得脸色微微发红,眉头紧锁,“因为他不想靠近我。” 马车内外一时陷入沉默,帘子外面的鸟叫声异常清脆。 他俩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是如今看来,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定然不是什么好事的,至于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问。 袁祉眉头始终紧锁,不再言语,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绞着红菱,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轮子坏了之后,众人下了马车,才结束。 兰子尤看了眼已然变形的车轮,说道:“榷云山脚下的铺子质量堪忧,得给山上的几个老头提提建议,整改整改,这种质量怎么行?” 从眼前的景象看来,此地荒无人烟,荒郊野岭。他们被吸食了精气,恐怕无力御法器飞行,而古梵的小铃铛,看样子也不至于能将他们这么多人给带上。用脚走出去的话,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所以,他们当即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天一亮,便牵着马走出去,走出去后买一辆好一点的马车,不至于再重复如今的窘况。 马车轮子虽坏了,但是马车内还是可以睡两个人的。 从薛阿婆家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如今天色已经渐黑了,所以他们在马车边铺了些草,打算让姜月见和孟炔睡马车里,其余人睡草上,毕竟袁祉不是跟真的古梵成婚的,所以他们还算是男女授受不亲。 姜月见听了这个决定,急忙拒绝了,理由是袁祉是个女子,跟几个男子睡在一起不好。实际上除了这个理由,她还在纠结的是,既然之前她们是魂魄进了画卷里面,那她和孟炔成婚,应该是不算的,他们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当然也就不算数。所以如今他们到底算不算成婚了还另说,怎么能睡在一起? 当事人孟炔应该是没看出姜月见的纠结的,听了姜月见的决定后,当即冲她笑了笑,转身躺进了草堆里。 她和袁祉背对着背躺在马车里,俩人都心事重重。 马车帘子被风微微吹起,得以看见外面月光皎皎。 袁祉转头轻轻叫了叫姜月见,没听见她的回应,觉得她应该是睡着了,遂轻轻爬起来,趴在窗口偷偷看了眼躺在草堆里,貌似已经睡着的古梵。 “你们怎么了?”身后传来姜月见的声音。 袁祉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坐了回来:“你吓死人了,怎么偷看我啊?” 姜月见坐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我可没有故意吓你,我转身叫了你的,结果你偷看古梵看得太入迷了,没听见我叫你。” 袁祉捂了捂她的嘴:“你小声一点。而且,什么叫做你叫我我没听见啊?明明是我叫你你没理我才对。” 见姜月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叹了叹气,转身躺了下去:“不说了,睡吧,明早赶路呢。” 看来她和古梵之间的事情肯定不是这么愉快的,之前对于古梵来说是这样的。 见袁祉不想说,她便也不再问了,躺下去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姜月见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见袁祉叹了叹气,随后耳边是她有些落寞的声音:“其实之前我们在一起过。” 第九十八章 他们的以前 - 浮妖录 - 团茶 袁祉这一句话,把姜月见的瞌睡都撵跑了,她坐起身,看向袁祉:“后来呢?” “后来?”袁祉笑了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啊。” “那……”姜月见换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袁祉轻笑了一声,“五年前他来琅琊,碰巧跟我认识了。” 这一句五年前,将袁祉的思绪勾了回去,她突然想起了初见古梵时,他的模样。 那个时候古梵还没有脸上的那条疤,人虽然生得不白净,但是胜在五官俊郎,加上身形壮硕,整体看来还是挺好看的。 认识他的那天,是个明媚的午后,她刚吃了饭,见天色难得的好,便带着几个师妹出了宗门,上街逛了逛。 随后便是跟绝大多数男女相遇的场景一样,她被古梵救了,就是这么巧,接着自然是美女难过英雄关。 她自认身手不错,至少在缥缈宗来说,是数一数二的。待在琅琊这么些年,鲜少有男子能在她面前露一手,如今被古梵给秀到了。 她带着刚炼成的红菱,一边把玩着,一边走路,自然是不认真看路的。一辆失控的马车迎面撞了上来,随行的师妹急忙退让开去,本以为师姐总不会躲不过马车的,没想到师姐把玩红菱把玩得入迷,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到眼前了。 她松开手中的红菱,想着由红菱带着飞出去,结果红菱刚炼成,她还不太能把控,竟无法驱使红菱。 眼见要被马车撞了,她抬起手挡在身前,闭着眼睛准备好接受被撞飞的结果。但是等来的不是马车冲过来的撞击感,而是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被一个男子搂在怀中,这个男子长得怪好看,只是有些黑了。他手里拿着个小铃铛,貌似是靠着小铃铛飞至空中的。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平稳落地了,而自己还是靠在他怀中的。 男子见她痴痴盯着他,便皱了皱眉,说道:“姑娘,落地了。” “嗯,我知道了。”她仍旧盯着他。 男子声音淡淡:“放手吧。” 放手?她低头看了看,原来是她死死搂着他的腰。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松开手,干咳了两声后,问道:“不知大侠姓甚名谁?来日我定当登门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古梵。”他不去看她,“报答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是镇道宗的吧?镇道宗的人来我琅琊做什么?”袁祉追过去,继续问道。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本想听听他要说什么,结果却被师妹给打断了。 两个师妹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过来便将她一顿查看,边查看伤势边问道:“袁师姐,你太不小心了,伤着了怎么办啊?” “姑娘姓袁?”这时他的眉眼才温和了些。 “嗯,怎么了?”袁祉把手中红菱披至两肩,腾出手来交叉抱至身前。 他继续问道:“姑娘可是缥缈宗的?” “是啊。”她说道,“我都看出你用小铃铛便是镇道宗的了,你怎么看不出来我是缥缈宗的?竟还要问?” 他却指了指她披在肩上的红菱:“如果这是姑娘的法器,那我确实没看出来是缚妖绳。” 她挑了挑眉,貌似极为满意:“毕竟是我炼出来的法器,怎容人随便识得?” 他轻轻笑了笑:“是,姑娘好本事。” 他这句话任谁听起来都有几分揶揄意味,但是偏偏入她耳时,只让她听出了夸赞的意味。 这次一别,过了几日,她们又在缥缈宗遇见了。 他来时,她正躺在新修的草坪上喝酒。 袁老宗主一见她姿势不雅,便过来将她撵了起来,边撵她还边朝古梵笑。 她拍了拍身上的杂草,转身躲到袁老宗主身后,故作了一回羞涩姿态。 袁老宗主走过去对古梵说道:“你就是林老弟说的那个后生吧?最近宗门怎么样啊?” 古梵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袁老宗主,说道:“林宗主很好,镇道宗也很好,劳烦袁宗主挂心了。” 袁老宗主接过盒子,问道:“这便是林老弟说的寻得的珍宝?” 他点了点头。 袁老宗主两眼放光,捧着盒子就要走,临走时觉得把古梵扔在那里不妥,便招呼她道:“阿祉,招呼客人。” 她认为的招呼客人,应该要带着客人去玩乐一番,起码得让人玩得开心了才行,遂领着古梵去了她的宝地,人称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宝行街。 好地方自是鱼龙混杂的,是以,他们刚走到街道入口,便引来了左侧红紫楼的头牌们朝他们吹口哨。 红紫楼的名字还是她帮取的,寓意为大红大紫。她向来容易跟人玩得开,所以红紫楼重新装潢了一番,想着顺便把以前百花楼的名字给改一改,便叫了袁祉来。按照百花楼的人的说法,是袁祉好歹出生大门大户,肚子里总还是有些墨水的,而她也是唯一不嫌弃她们职业的贵家女子。 实际上她们也是高看袁祉了,她虽出生大门大户,但是确实不太喜欢读书,所以肚子里墨水没有几滴,只记得个大红大紫是好东西,便给百花楼安上了,奈何百花楼众人觉得甚妥,于是这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平日里她们冲她吹口哨,她总还是要吹个口哨还回去的,但是此时古梵就在身边,她回个口哨总归不好,遂咳了两声,对着红紫楼的众人示意了一番。 本想着她们能就此收口,没料到的是她们竟凑过来开起了她和古梵的颜色玩笑。 小花红凑过来说道:“哟,袁姑娘,这是新情郎吗?今夜打算在哪里过啊?” 她觉得尴尬得紧,摆了摆手,干干笑道:“你弄错了,不是情郎。” 小叶绿又不干示弱,打趣道:“昨夜的情郎不够卖力吗?所以今次换了个壮实些的?”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她眼风瞟了眼古梵,见他面色自已然不太好了,便急忙抬手将她们撵了过去,然后默默跟在古梵身后。 走上一座桥,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她:“刚才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这样一认真,把她给弄紧张了,她磕磕巴巴了半晌,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会被青楼女子开这种颜色玩笑。 见她窘迫的样子,他突然笑了笑:“即便如此也没关系,那都是以前了,今后不再如此便好。” 她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叫今后不再如此便好?我爹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他凑了过来,脸对着她的脸,低声道:“你若是想要情郎,那便看看我,你看我行不行?” 她脸无声无息地红到了脖子根,她意识到了这一点,遂嘴硬道:“今日我穿了身红色衣裳,所以印得脸色红了些,你可别误会。” 他没有点破,顺势道:“我想也是这样,不过你穿红色衣裳很好看。” 她笑了笑:“既然你这么会哄我开心,那便跟着我吧。” 他又凑近了些:“是做你的情郎吗?” 她后退了一步:“勉强算是吧。” 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阿祉,那你便只有我一个情郎了,好不好?” “好”她在心里喊了一万遍,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娘说,喜欢一个人不能全力倾注,太过用力,会什么都抓不住。 他在琅琊一待便是大半年,来时是春天,走时是秋天,所以他们有了春花秋月,也有了海誓山盟。 古梵肚子里的墨水显然要比她的多得多,于是她总想文绉绉地回应他些什么。便翻了许多经书,才翻到了几句称心的话。 在一个酒足饭饱的晌午,古梵前脚才对她说:“阿祉,昨夜我很想你,总觉得我对你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很满意,有了他开的头,她便无所顾虑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想你,我觉得我可以为你自挂东南枝。” 她觉得古梵应该是被她的文采震惊到了,要不然他不至于张着嘴,愣个半天。遂安慰他道:“学海无涯,你肚子里固然有墨水,但是总还是要多学习学习的。”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抱着她笑得眼角微微湿润:“阿祉,你倒是不必自挂东南枝,我会跟你白头到老的。” 她当时不明白他的话,只隐隐觉得这句话可能用到现在不太好,遂换了一个:“那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即便山无棱天地合,我也不跟你分开。” 她很是心动,她真的太爱他文绉绉的模样了,遂抱着他亲了他的脸一口。亲了过后,才反应过来,恐怕不太妥当,正准备道歉,却看见他的脸凑了过来,衔住了她的唇。 他说要娶她,他说要做她的夫君,而不是情郎。 她愣了半晌,直到檐上的大鸟叫了两嗓子,她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嗓子问道:“你当真这样想?确定要娶我?” 他则是一脸认真,伸出三根手指头,立在脸侧:“真,比黄金还真。等我回去跟父母说好,随后便来跟袁宗主提亲。” 虽然她不知道,娶她为何要跟袁宗主提亲,而不是跟她爹提亲,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等你。” 第九十九章 骑马而来的人 - 浮妖录 - 团茶 他走的那天,手里提着个铃铛,转身朝她挥了挥手,随后由着铃铛带着飞至空中,然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了。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觉得她快疯了,扳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结果手指头全都用上了,他还是没回来。 直到半个月后他才回来,不是由铃铛带着回来的,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些小厮,小厮带着许多用红绸缎捆着的箱子,纵使她没成过婚,也是明白的,他这次来是打算直接跟她成婚了,所以不免羞涩起来,躲在了屋里,不再出来。 计算起来,他此次应该会先去见宗主,行了礼后,便是来跟她爹娘提亲了。顺利的话,不日她便能跟着他回朝歌。竟这般快她便要嫁做人妇了,想来既害羞又期待,如果跟他回家了,她一定要选一间坐北朝南的房间。 小师妹远远地从回廊那边跑了过来,她焦急地将头伸出门外,朝小师妹招手:“怎么样了?” 小师妹气喘吁吁道:“师姐,他去见宗主了。” 好,见了宗主应该很快就会去见她爹娘了,她早跟爹娘打过招呼,不准为难他,也不知道爹娘还记不记得住。 她就这样端坐在房中,坐了小半日,结果怎么都等不来他,坐得累了便走到窗口趴了趴,结果刚到窗口,竟看见他上了高头大马,调转马头往回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爹娘为难他了? 她惊得冲出门外,正看见宗主走了过来,便赶忙上前问道:“叔叔,古梵怎么走了?是我爹娘说了什么吗?” 袁老宗主摇了摇头:“他没去见你爹娘。” “难道是你为难他了?你为难他做什么啊?”她有了这哭腔,提起红色的裙摆就要追出去,结果被袁老宗主给拦了下来。 袁老宗主叹了叹气:“阿祉,你确定他要娶的是你吗?” 她说道:“叔叔这是问的什么话?我当然确定他要娶的是我啊,莫非这世上还有另一个袁祉?” 袁老宗主眼神复杂:“这世上没有另一个袁祉,却有另一个缥缈宗少宗主。” 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袁老宗主摇了摇头:“阿祉,平日里我见你很是机灵,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竟这样愚钝。他要娶的是缥缈宗的少宗主,而不是你袁祉。” 见她愣在了原地,他便继续说道:“刚才他来见我,我以为他要来跟你爹娘提亲了,还准备了好茶给他端了上来,结果他一开口就是要迎娶我的女儿。我说了你是我侄女后,他调头就走了,一丝犹豫都没有,这个人不值得,别追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骗人,你女儿才一岁不到,他做什么要娶你女儿?” “我女儿一岁不到,这个事情我并没有向外界说过,外界只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却不知这女儿是何时出生的。他便是不明情况的其中一个,错把你当成了我女儿。”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阿祉,他接近你是为了娶缥缈宗的少宗主,好让缥缈宗成他的助力,你终究是错付了。” 她还是不愿相信:“他要助力做什么?做什么事情需要娶少宗主作为助力?” 见她终是固执,袁老宗主叹了叹气:“他需要何种助力只有他知晓。”说罢,转身走了。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其间好几次因为裙摆太长而绊到了脚。还好他是骑马回去的,她能追得上,刚把红菱祭出来,她便被爹的缚妖绳给绑了回去,任她如何哭闹,爹就是不心软,生生绑了她七日七夜,纵使她绝食相逼,爹也不理她。 还是娘顶着哭肿的眼睛来抱着她,她才清醒了过来,吃了七日来第一口粥。 见她总算消停了,爹便也不再将她看得这样严了,偶尔还让娘带她出去散散步。 她原本打算过些时日爹娘态度缓和些了,她再偷偷去一趟朝歌的,结果还等不到爹娘态度缓和,先等到了他要成婚的消息。 小师妹要随同袁老宗主出行,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朝歌,临行前,小师妹打探到此次去朝歌是参加镇道宗少宗主的婚礼的,至于新郎是谁,她偷看了帖子,上面方方正正地写着“古梵”二字,遂一时气愤,偷偷跑来将此事告诉了她。 她气血上涌,吐了一大口鲜血,鲜血淌在鲜红的衣裙上,染成了一片黑色。 她偷偷随着队伍出行,去了朝歌。 到朝歌的当天,便溜出队伍,装作宾客,混进了内院。 她没成过婚,不知道此时新郎该在何处,是以溜达了半天,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外面响起了高喝的一声“一拜天地”,她知道,他们开始拜堂了,如果阻止得及时,他便还能回心转意。 跌跌撞撞跑到前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要开始夫妻对拜了,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角红菱挡在了他俩身前。 来不及喘两口气,她便开口说道:“古梵,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这头拜了下去,我们便再无可能了。” 他则是皱了皱眉,挡在新妇面前,一脸防备意味:“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她轻笑了一声,“你忘了之前对我说的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吗?我快疯了,你呢?你有想过我吗?” 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你忘了你说的,山无棱,天地合,也不愿与我分开吗?你都忘了吗?” 她这一生都没有背过这么多文绉绉的句子,偏偏他只说一遍她便都记了下来。 新妇扯下红盖头,负气地转身就要走,他急忙跑过去将新妇抱住,恳求新妇跟他行完礼。 她跑过去将他的袖子一把拽住,逼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少宗主?因为我不是少宗主,所以随便哪个少宗主你都愿意娶是吗?” 他看起来真的生气了,抬手一甩,将她甩倒在地,随后头也不回地朝新妇追了过去。 大喜的日子,这些人有些粗心,竟将一柄小刀遗忘在了桌上。 她扑将过去,捏住小刀,追到了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他回过头来一字一句道:“对,我都是骗你的,像你这种跟男人乱来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有空就去纠缠其他的情郎,不要再来烦我了。” 原来他在意这件事,她拉着他非要他听解释:“这些话都是她们开玩笑说出来的,我从未有过情郎,我只有你。” “我想当宗主,你能帮到我吗?”他甩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你想,我能帮到你。”她跑过去拦着他,结果新妇看见她手中有刀,便想要上手抢下来。 她一再躲闪,新妇一再扑过来,好几次扑得急了,险些被刀刃划伤脸。 “云儿。”他突然过来抱住了新妇,转身时,正好迎上刀刃,鲜血飞溅,他的脸上也留下了一条伤口。 她被冲击力冲得跌坐在地,见他被划伤,急忙要爬起来帮他止血,结果脚被扭得严重,如何都爬不起来。 袁老宗主原本不想参加这些事情,想着晚些再来,吃个酒便回去,谁曾想一来就看见她坐在地上,满脸泪水,而古梵则是一脸鲜血。 镇道宗的人围了几层,想要把她捉住,最后卖了袁老宗主一个面子才把她给放了。 她这一闹,这婚礼也办不下去了,镇道宗的少宗主因觉得他是个朝三暮四的人,也拒绝了跟他成婚。这件事便就这样过去了。 她被带回琅琊后,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所有人都不准她再出来。毕竟这件事闹得很大,事关两个宗门的脸面。 小师妹怕她无聊,便到处搜集八卦来跟她闲聊,有一次小师妹嘴快,将他为何来缥缈宗碰运气,而不是去碧影宗直接偶遇少宗主姜月见碰碰运气的事说了出来。话只说了一半,便闭了嘴。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花瓣,示意小师妹继续说下去。 小师妹也憋不住了,便全部说了出来:“因为碧影宗的少宗主太过厉害且气质清冷,除了兰子尤和赫连珅,旁的男子半点靠近不得,听说以后姜月见的夫婿也只会是兰子尤或者赫连珅,所以古梵才不敢去招惹她。最后也是宁愿娶了自家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少宗主。” 手中的花瓣落在了桌子上,她将花瓣拾起来,用手捻了捻,自嘲道:“终究是我太轻贱了。” 小师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走了。 她被关了整整一年,一年后,才被允许在宗门内活动。 从爹那里得知,缥缈宗九年后要换宗主,而她是整个宗门里唯一一个有机会跟一岁的少宗主争一争的人。 爹见她有了活气,再三叮嘱她不要再跟古梵纠缠后,许了她出门收集妖丹,来争一争这宗主之位。 四年后,她集齐了一百枚妖丹,不久后,又因为听到云道子说有能力之人可以跟着姜月见,孟炔,兰子尤和赫连珅一起去历练,她便想也没想就追去了,她倒是没有多想知道妖行图到底有什么新奇,只是想跟姜月见,兰子尤和赫连珅打好关系,若是宗主换任大会上,他们三个投她一票,她便能没有悬念地当上宗主。 第一百章 段氏子,食之聪慧 - 浮妖录 - 团茶 马车帘子上的月光正好斜斜地透了进来,姜月见坐正了身子,问道:“你想当宗主就是为了向古梵证明自己?” 袁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我想向他证明自己,更想能够帮到他。如果他娶少宗主是为了得到帮助,那我当了宗主,不就更能帮到他了吗?” 姜月见皱了皱眉:“你还想帮他?他都那样伤你了。” 袁祉笑了笑:“睡吧,明早还赶路。” 迷迷糊糊睡着了没多久,太阳就照了进来。姜月见抬手挡了挡眼睛,发现袁祉已经不在车里了。 “月见,醒了吗?”孟炔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嗯。”她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发现袁祉正在给马梳理鬃毛。 昨晚她俩聊到了深夜,袁祉一大早就在这里帮马梳理鬃毛,应该是一夜未眠。 听了袁祉说的她跟古梵的过往,姜月见突然觉得古梵看起来有些别扭,遂不去看他,直接跟着孟炔走到了前面,跟兰子尤和赫连珅汇合了。 赫连珅转头见她走过来后,冲她笑了笑:“醒了?睡得好吗?” 她揉了揉脖子,勉强点了点头。 赫连珅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条小路:“那我们走吧,这条路有车轮压过的印记,往这里走应该可以走到镇上,到时候稍作休整,然后再找找破解画卷的法子。” “好,我们去叫他俩过来。”说完,姜月见带着孟炔往回走了去。 兰子尤见他们走远后,小声问道:“你怎么又突然热情了起来?月见已经成婚了,你难道摆脱这个心结了?” 赫连珅则是一脸不在意:“你不会是忘了吧,之前一切都是在画卷里发生的,所以他们成婚这件事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兰子尤皱了皱眉,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思绪一时混乱,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见他们都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跳下大石头,朝赫连珅说道:“走吧,还蹲在这里干嘛?” 沿着小路走去,确实有声音传来,听着这声音还颇为热闹。 有了之前画卷的事,他们格外谨慎,特别是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热闹,他们更得谨慎。 兰子尤突发奇想,从包里拿出那块因为失灵将他们带到沙漠的罗盘,将罗盘晃了晃,看见指针在转动后,他说道:“如果我们又进画里了,罗盘的指针就不会动,我们以这个方法来判断有没有进画里面吧。” 袁祉走过去,盯着罗盘指针看了看,问道:“为什么进了画里面,罗盘指针就不会动?” 兰子尤举起手中罗盘就想打人:“你想想罗盘能干嘛,再想想画里面的世界有什么特点?” 袁祉略做思考,随后说道:“画里面的世界妖气遍布,所以罗盘指针便不会动,而现实世界中,妖气不可能这么均匀。” 兰子尤点了点头:“虽然说罗盘感知妖气的方位不太准确,但是到底有没有妖气它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所以说,如果到处都是妖气的话,指针不动,就一定是对的。” 拿着罗盘一路顺着小路走去,走到小路尽头,发现是个小镇,镇上人很多,是一派热闹景象,热闹得跟画卷中的世界有得一拼。 兰子尤低头看了手中的罗盘一番,发现罗盘的指针在轻微摆动,才松了口气:“指针在动,说明我们来到的不是画卷里面的世界,就算这个镇上有些妖也没关系,我们避开些就行了。” “可以。”赫连珅走上前来,“我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再说吧。” 兰子尤追了上去:“你竟然还知道喊饿?平日里你不是最能忍饿的吗?” 赫连珅白了他一眼,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我就算再能忍饿,也不可能一直不吃东西。” “有道理,我也很饿。”兰子尤转过头来招呼他们,“你们走快一点,不饿吗?” 孟炔冲他招了招手,回应了他一声:“来了。” 镇上一切如常,兰子尤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安下心来啃手里的鸡腿。 吃完饭后,他们想着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将画卷拿出来,试试精气恢复一些没有,能不能把它收了,结果刚走出酒楼,就看见一个告示栏面前围了许多人,人们交头接耳,讨论得热火朝天。 兰子尤爱凑热闹,转身就凑了过去,随后又目瞪口呆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姜月见问。 兰子尤说道:“你们敢相信吗?这里的人竟然吃妖。” “吃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袁祉表情有些难看,“妖难道好吃?” 兰子尤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你能不能别说这些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话?” 古梵则是一脸淡定地问道:“吃什么妖?” “吃什么妖有讲究的吗?”兰子尤诚心发问。 古梵说道:“这里面讲究可多了,有些妖吃了能有正向反馈,这种妖当然有人吃啊。” 兰子尤脸色开始渐渐变绿:“你吃过?” 古梵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而已,我还没到吃妖的程度。” 兰子尤问道:“那段氏子你听说过吗?这种妖能给人什么正向反馈吗?” 古梵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过,见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得这么具体?” 兰子尤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你真的知道,原来也只是听说过,听说过的事情哪里能分辨是真是假啊?说不定这些人就是有这种怪癖而已。” “古梵说的事情是真的。”孟炔说道,“之前有人捕捉了一只段氏子,并且把它吃了,我亲眼所见。” 兰子尤好奇心一下子就燃起来了:“那个人吃了段氏子后是什么反应?还活着吗?” 孟炔说道:“他现在还是不是活着的我不知道,毕竟那次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他吃段氏子的时候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些难以下咽。” “那吃了段氏子有什么正向反馈吗?”兰子尤继续发问。 “段氏子,食之可让人聪慧。”孟炔说道,“不过我没看出来他变聪慧了,吃了段氏子,除了让他恶心了一阵之外,便再也没什么其他的效果。” “啊?既然如此,这个人竟然还大张旗鼓地贴告示悬赏捉妖。”兰子尤瘪了瘪嘴。 “嘘。”袁祉冲兰子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些人看过来了,我们快走吧。” 他们刚准备溜,就看见原本围着看告示的人看了过来。那些人一个个眼睛瞪得浑圆,急冲冲地就冲了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姜月见淡定问道。 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说话。 兰子尤抬手就要将围过来的人撵走,结果手刚抬了一半,就听见一人说了话。 那人说道:“你们知道段氏子?” 兰子尤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敷衍着回答道:“不知道,不认识。”其实他也没说假话,他确实不知道段氏子。 “你胡说,我刚才明明听见你们在聊段氏子了,怎么现在又说不知道,不认识?”人群里又有一人发声道。 兰子尤觉得不能忍,他撸了撸袖子,有些生气道:“我说你们真奇怪,我们聊什么是我们的事吧,你们偷听就算了,竟然还偷听得理直气壮?就算我们聊了段氏子又怎么样?你们都要吃它了,还不许我们聊?” “不是不是。”见兰子尤生气了,一人挤出人群过来说道,“刚才我们表述有误,我们的意思是,如果几位知道段氏子的话,能否帮忙抓了抓?抓住了我们肯定不会亏待几位的。” “对,我也想要一个段氏子,麻烦你们帮我也抓一个。”人群里又有声音传出来。 兰子尤被气得笑了起来:“我说你们真的是很奇怪,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抓段氏子啊?还每个人都要一个?我们是量产段氏子的?” 围着他们的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说道:“那你们帮不帮我们抓?” 听到的结果不是很满意,兰子尤抬手就开始撵人:“去去去,你们要段氏子自己去抓去,我们有事情要做,没空帮你们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这个意思是他们可以抓到段氏子?”人群里有声音小声传来。 这个声音刚停下来,才被兰子尤撵退的人,瞬间又围了过来,死活不让他们走。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姜月见有些没耐心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人群里有声音传出来:“我们不要什么,就是想请几位帮忙抓一些段氏子。” 孟炔笑了笑:“段氏子十分罕见,别说帮你们一人抓一个了,就算是一辈子也难碰到几个,你们的想法属实不切实际了。” “我们知道段氏子罕见,就是因为知道才叫你们帮忙抓,抓到了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几位大侠,你们同不同意?” “不同意,大侠没空。”兰子尤硬生生地想要冲出去。 “那不行,既然我们知道几位能抓到段氏子了,便绝对不可能放几位走了。” 兰子尤觉得他们的脑回路清奇,突然有些崩溃:“什么时候又变成这样肯定地觉得我们一定能抓到段氏子了?” 第一百零一章 确实很笨 - 浮妖录 - 团茶 “既然几位不太愿意配合,那就得罪了。”人群中这个声音刚落,他们便失去意识了。 醒过来时,姜月见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貌似厨房的地方,手脚都被捆着,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她动了动嘴,发现喉咙疼痛难忍,像是许久没喝水了一般。 “醒了?你还好吗?”身后传来孟炔的声音。 她扭过头去,发现身侧躺着其他几个人,皆还没醒过来,只有孟炔靠坐在她身后,虽然清醒了,但是看样子也是动弹不得。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说出了话:“你怎么样了?” 孟炔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为了让她安心些:“我很好,还能动,只是这个绳子捆得太结实了,我挣脱不开,你能挣开你身上的绳子吗?” 姜月见动了动手脚,发现绳子真是捆得太紧实了,她的手脚完全没有活动的余地,更别说挣脱了:“不行,动不了。” “好,我知道了。”孟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知道了?”她问,“就这样?不想办法挣脱了?” “嗯,你先休息休息吧,养好精神,今晚再走。”孟炔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真的不再挣扎了。 她扭过头去看了看孟炔,随后说道:“你真的决定就这样坐以待毙了?” 孟炔睁开眼睛来看着她:“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坐等时机。我们这种情况,不一定真是这个绳子有多神奇,主要问题在我们身上。” “什么意思?” 孟炔情绪平稳,像是早都猜到了一样:“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被下药了。现在我们挣不脱身上的绳子,也是因为这个药的药效还没过去,所以等到晚上,我们就能出去了。” “晚上药效就能过去了?”兰子尤突然醒了过来,“那些人知道药效会过去,难道不会给我们再下一次药?” 孟炔笑了笑:“醒了?醒得够慢的。” 兰子尤挪了挪身子,坐到孟炔身边:“别扯开话题,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孟炔想了想兰子尤刚才问的问题,随后说道:“他们确实知道我们身上的药效会过,但是不一定还会再给我们下一次药。因为他们对段氏子的追求太狂热了,一定等不及的,所以在药效失效之前,他们便会把我们带出去。” “为什么一定会在今晚带我们出去?”兰子尤又问道。 孟炔说道:“因为我们这个时间才醒来,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掐着时间过来,也应该就是今晚。” “为什么掐着时间过来,就会是今晚?”兰子尤愣了愣,随后看见孟炔伸手指了指窗户外面。他朝窗外看过去时,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了,所以掐着时间算,他们确实会今晚来带他们走。 见孟炔算到如此地步,兰子尤由衷地说道:“佩服佩服,孟哥,你真的是心细如发。” 面对兰子尤的夸赞,孟炔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闭上眼睛,说道:“先休息一下吧,刚才一直是在昏迷的状态,如果休息不好,等下没有办法跑。” 兰子尤乖巧地闭上了眼:“好的,听你的。” 在其他人醒过来没多久的档口,门外便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兰子尤对孟炔竖起了大拇指,随后表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随时准备跑。 孟炔冲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放松些,我们现在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有可能连绳子都还没挣脱就又被下一次药了。等他把我们的绳子解开了,我们再跑。” 兰子尤皱了皱眉:“要是他们不给我们解绳子呢?” 兰子尤话刚说完,门便被打开了。 他纠结了一瞬,最后还是听了孟炔的话,表现出了一副不想反抗,随遇而安的模样。 来人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一番,随后将他们一个个拉了起来,然后说道:“你们跟在我身后,绳子不会给你们解开的,你们可以迈的步子小一点,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等那人转身后,兰子尤才对孟炔比了口型:“你不是说他们一定会解绳子吗?” 孟炔以口型回应他:“会解的。” 那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屋子,屋子里围坐了许多人,仔细辨认去,能依稀记得在座的几个是今早围着看告示的人。 “醒了?醒了就好。”坐在正中间的人说道。 兰子尤莫名其妙道:“还醒了就好?不是你们给我们下药我们才晕过去的吗?” 一个女子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几位多多担待。” 兰子尤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别处,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中间的人劝道:“几位不要太生气,我们有错在先,我们自会赔礼道歉,但是这段氏子你们还是得帮忙抓一抓的。” 赫连珅看起来应该是疑惑道了极点,忍不住开口说了话:“我看诸位也不是蠢笨之人,为何非要执着于吃段氏子来变聪慧?” 在座的很对视了一番,随后笑了笑,笑得很是开心,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兰子尤皱了皱眉:“你们笑什么啊?这样笑很吓人的。” 坐在中间的人止住了笑,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不是要故意吓你们的,我们只是太开心了,请几位谅解。” 姜月见将坐中间的人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止不住地皱起了眉,他说话的模样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但他若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人,也不会将他们当众迷晕关起来,然后用这招逼迫他们不得不帮忙抓段氏子。他现在的模样和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成反比,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这间屋子里有这么多人,除了他们自己人,站在中间的除了姜月见也有五个人,而坐在中间的那个人竟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并快速地将视线挪了过来,死死盯着她。 她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赶紧垂了垂眼,不再跟他对视。他的目光尖锐得让人害怕,这么多年来,她没遇到过能有如此犀利目光的人。 兰子尤声音充满了疑惑:“你们开心什么?戏弄我们就这么开心?” “不是不是。”坐在中间的人说道,“刚才那个大侠说到段氏子,我们便心里有数了,你们是真的对段氏子有所了解的,那我们这次也没白抓你们,你们一定能抓到段氏子。” 兰子尤哼了哼:“别说一开始我们也没打算去抓什么段氏子了,现在你们把我们抓过来,我们便更不会帮你们忙了,所以恐怕你们要空欢喜一场了。” 姜月见转头递给了兰子尤一个赞许的目光,她一直觉得兰子尤是个不卑不亢的人。 孟炔突然开口道:“行,我们帮你们抓段氏子。” 几个人皆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孟炔。兰子尤站得离他最近,遂拐了拐他,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 结果孟炔竟不理他,还眼带笑意地说道:“段氏子我们可以帮你们抓,但是我想你们也知道,段氏子不好抓,能不能遇到都是看运气,所以,首先你们得先放了我们,然后给我们充足的时间,不能催促我们。你们若是不能做到,我们也只好不帮这个忙了。” 兰子尤偷偷掐了孟炔一下,不动嘴皮地小声说道:“孟大侠,你疯了吧,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 孟炔始终自信满满地盯着坐在中间的人看去,嘴角的笑意不减。 那些人竟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行啊,没问题,你们需要什么只管说,我们都会满足。” 说罢,坐在中间的人冲带他们过来的人点了点头,那人看到坐在中间的人的目光后,随即便将捆着他们的绳子给解开了。 孟炔又说道:“我们如今药效还未过,恐怕难以大范围活动,所以今夜我们先随处摸排一下,明日再开始找段氏子。” 坐着的人相互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又异口同声道:“好,你们随意。” 孟炔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冲其他几个人使了使眼色,便走了出去。 走了许久,走到了一处林子,兰子尤才敢回头看,结果发现果真没人跟过来。 孟炔这一顿操作,让他们目瞪口呆。见没人跟过来,兰子尤才开口问道:“孟哥,我看不是你被他们下药了,是他们被你下药了吧?” 孟炔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边观察着四周,边说道:“确实是他们给我下药,不是我给他们下药。” 兰子尤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问道:“那怎么会这样?他们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你忽悠了?他们太笨了,还是我们想太多了?” 孟炔看着他:“你想一想,段氏子是干嘛的?” 兰子尤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是……努力生活下去的小妖怪?” 孟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之前说过,段氏子,食之可变聪慧。” “所以你是说……”姜月见说道,“其实他们确实很笨?” 第一百零二章 缢鬼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冲她弯了弯嘴角,说道:“对,可以这样说。” 兰子尤似笑非笑:“孟哥,哪有你这样骂人的?骂人不应该说人笨,应该说他们蠢才是,蠢比笨听起来要狠一些。” 孟炔摇了摇头:“我不是骂人,我说的笨就是字面意思。” 兰子尤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他们脑子不好使,所以才非吃段氏子不可?” “对。”孟炔说道,“我也就是赌一赌,因为这么急切地想得到段氏子的人,一定是需要变得聪明的人,我赌他们不太聪明,结果赌对了。” 赫连珅觉得夹在古梵和袁祉中间很是难受,正好听见了他们讨论的话题,便凑了过来:“你要说一个人脑子有问题还说得过去,总不能那一屋子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吧。” 孟炔赞同道:“对,这是个问题。” 兰子尤突然神神叨叨道:“难道我们误入笨蛋镇了?” 姜月见拐了他一下:“慎言。” 兰子尤瘪了瘪嘴,说道:“反正他们不太聪明总不是坏事,他们不聪明,我们才不至于一直被关着。我们也别管这么多了,赶紧把画卷拿出来,看看怎么收妖丹吧,早点恢复精气,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月见点了点头,打开随身小包,捏住原先用来裹着画卷的黄符,慢慢将画卷给打开了。 “月见。”袁祉招呼着她,“把画卷挂在这里,这里刚好有个小树杈。” 她拿着画卷走了过去,抬手比了比,发现她身高不太够,挂不上去,而袁祉跟她差不多高,看样子也挂不上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右脚一蹬,腾空而起,却有一人从身后环住了她,一角衣袖拂过她的胳膊,随后两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握住了她手中的画卷,将画卷挂在了树杈上。 她知道来人是谁,遂脸皮一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炔的声音从她的耳后传了过来:“月见,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可以更依靠我一些的。” 她假装咳了咳,随后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应该不太算……”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林子里的宁静。 姜月见下意识地后退,结果刚好靠进了孟炔的怀里,孟炔将她护着,随后看向了声音出处。 只见袁祉跌倒在地,满脸惊恐神色,看样子是已经动弹不得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她吓成这样? “上面……上面……”袁祉有些语无伦次,只一个劲地指着姜月见的头顶上方。 “上面?”姜月见下意识地想要抬头看去,结果头刚抬了一半,便被孟炔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她抬手覆在孟炔捂着她眼睛的手上,问道。 她没听见孟炔说话,只听见了“嘭”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随后便被孟炔带离了刚才站着的地方。 “怎么了?”她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覆在眼睛上的手突然离开,她睁开眼一看,只见自己站着的位置离刚才那棵树起码有两丈远。 她侧头看去,发现孟炔微微皱眉,正站在她身前半步远的位置。 天色太暗了,她跟着孟炔的视线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树下有一个人,再仔细看去,发现那个人脖子上紧紧缠着一根麻绳,正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趴在树下,面容之恐怖,乃她此生少见。 再仔细看去,她发现那个人正死死地盯着她,一双眼睛白森森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冲过来将她抓住。 “这是什么?是有人上吊了?”她避开那人的视线,看向孟炔。 可能是感受到她有些害怕,孟炔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握了握她的手:“这不是人,是一种妖,叫缢鬼,它刚才是在找替它上吊的人,只要不被它碰到就没事了。” 他很了解她,他知道她不怕妖,即使真的遇到了让她感到害怕的妖,她也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能够冷静,那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挂在树上的画卷:“画卷怎么办?现在我们要过去把它取下来吗?” “我来取。”刚才还被吓得跌倒在地的袁祉,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侧头看去,发现袁祉虽然强制性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发抖的双手还是骗不了人。 袁祉捏紧手中的红菱,念了口诀后,红菱犹如获得了生命般立了起来,随后直直地冲向了不远处的画卷。 原本趴在地上的缢鬼突然震了起来,抬起双手就要抓住眼前的红菱。袁祉被吓得倒吸了口凉气,不得片刻犹豫,又快速念起了口诀,引得红菱上的符文亮了起来,烫得抓着红菱的缢鬼不得不放开手。 红菱顺利卷着画卷飞了过来,姜月见事先准备了两张黄符,见画卷过来了,便快速用黄符包着手,将画卷收了起来。 “快走快走。”兰子尤招呼了起来,转身往前跑去。 跑了许久,觉得缢鬼应该是追不上来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兰子尤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才跑了出来,又遇到缢鬼,我们也真是倒霉。” 袁祉显然是惊魂未定,边往后看,边问道:“这个叫做缢鬼的妖怪想要找替它上吊的人,那就不会轻易罢休吧?” 孟炔突然盯着袁祉看了起来:“你刚才没有跟它对视吧?” 他这一问,把袁祉给问得更加害怕了,她努力回想了起来,随后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没有吧,我看见它的时候,发现它是低着头的,我没看见它的眼睛。” 孟炔点了点头:“没有便好,只要没被它碰到也没跟它对视就没问题。” 姜月见突然说道:“我刚才好像跟它对视了。” 她这一句话,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皆盯着孟炔看了过去,等着孟炔接下来要说的话。 孟炔目光柔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对视了也没事,顶多是容易被它记住,我们都跑出来这么远了,不会有事的。” 听孟炔这么说,他们才松了口气。 兰子尤说道:“孟哥,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还以为月见要被它当成替死鬼了。” 孟炔笑了笑:“不会,缢鬼是低星妖怪,没有这么厉害。” 姜月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遂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几星妖怪是人定的,实际上妖怪的实力有时候远不止这些吗?” “也许是我错了。”为了让她安心,他说道,“之前赫连珅跟摸壁鬼对视了不也没问题吗?” 有了这个佐证,他们方安下了心。 既然缢鬼追不过来了,那得先解决画卷的问题才行。 姜月见把手中的画卷展开,有了先前缢鬼的事情,她也不敢再跑到树下去挂画卷了,索性把画卷放在地上,地上总不会再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妖怪吧。 上次兰子尤用大葫芦将画卷吸了进去,不但没把画卷吸收,反而还把大葫芦给撑破了。他也因为精气没有恢复,而没能把大葫芦复原。所以这次兰子尤是肯定不能再上了。 他们沉思了片刻,斟酌了一会儿,随后赫连珅自告奋勇,解开缚着大镜子的带子,把大镜子放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等起了月亮。 一阵阵的风刮过,将盖住月亮的云给吹散了,云层散开后,露出了弯弯的月亮。 月光照在大镜子的乾面上,聚成一团光晕,随后精准地打在画卷上。 赫连珅盯着画卷,嘴里连续不断地念着口诀。“借乾坤”打在画卷上不久,便烧出了画卷里的浊浊妖气。 妖气浓黑,将画卷给挡住了,所以他们看不见此时画卷的情况,只能依靠“借乾坤”的光芒来判断画卷的妖气有没有被焚烧殆尽。 妖气越来越浓,竟浓得扑到了他们的脸上。 妖气来势汹汹,孟炔将姜月见一把搂进怀里,用袖子罩住她的口鼻,随后又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兰子尤,袁祉和古梵皆被妖气扑得几乎窒息。 见妖气不减反增,孟炔将姜月见推出妖气覆盖的范围,随后冲进浓黑的妖气,不多时便将赫连珅,连同他的大镜子给带了出来。 他快速地将赫连珅的乾坤镜翻到了坤面,不让乾面再吸引月光,然后捏了手印打在赫连珅的天灵盖上,将他体内的一些妖气给引了出来。 姜月见挡住了他的手,自己捏了手印打在赫连珅的天灵盖上,然后对着他说道:“你是为什么不能使用法器你不清楚吗?就是因为用法器需要运行精气,所以医仙才不给你用法器的,你如今怎么还敢运行精气?” 孟炔转身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其他几个人,见他们只是有些晕,并无大碍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她没想到孟炔竟然这么快就服软了,遂一时觉得自己太凶了,怎么能凶一个乖宝宝呢?一定得跟他道歉才行。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我太凶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孟炔笑了笑,更加乖巧地说道:“我以后也不这样了,一定不再运行精气,不让你担心。” 他这该死的魅力,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心? 她假装冷漠地“嗯”了一声,又变了个手印,印在了赫连珅的太阳穴上。 第一百零三章 替死鬼 - 浮妖录 - 团茶 赫连珅过了一会儿才醒转过来。他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不远处的画卷,以此来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子尤端坐在他身边,一边调息一边说道:“刚才你的借乾坤把画卷里面的妖气烧了出来,但是画卷的妖气太浓了,还没烧完我们就已经快被妖气熏死了。所以简单来说,就是这一次又失败了。” 赫连珅点了点头,无力地躺了回去。 姜月见还没来得及吸几口妖气便被孟炔给推了出去,所以她此时还算活动自如。 她看了一眼被卷好放在一旁的画卷,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孟炔,最后看了一眼歪在一旁近乎动弹不得的其他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个画卷看似不会动,不会反抗,但是实则深不可测,它吞噬了他们的精气,竟也无形之中抑制了他们精气的恢复,除不掉它的话,他们恐怕得这样病殃殃地好长一段时间。并且这段时间得长短他们谁也无法估计,如果虚弱个三年五载,他们的捉妖生涯也几乎被毁掉了,哪有瘫在床上好几年不捉妖还能一直很强的捉妖人? 她竟想着,不然就一剑将它斩成两截,若是斩成两截它还死不了,那便再多加几剑,一口气将它斩碎,这样它总不能还活着吧?就算它还活着,实力肯定也不如完好无损的时候了,到时候收妖丹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起身,提起碧波剑,一剑斩到了画卷上。“轰”的一声巨响后,她定睛看去,发现画卷只是外面的纸皮轻微破了一点,别说让它断成两截了,这点外伤都不能对它造成丝毫影响。若是非要说对它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顶多是它丑了一些。 原本憋着一口气盯着姜月见这一剑斩过去的兰子尤,袁祉皆以失望收场,再次闭目调息起来。 姜月见皱了皱眉,觉得体内仅剩的精气混乱不堪,难以支撑她再如现在这般笔直地站着了,遂用碧波剑支撑着身体,勉强坐在了树桩上,而不是摔倒在地。 孟炔伸手握住她的手,探了探她体内的精气,随后轻声说道:“不用勉强,先休息一下,恢复一些再解决它。” 她觉得呼吸困难,便闭上眼睛缓了缓,听见孟炔说话后,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他,随后点了点头。 他们刚才都吸入了不少的妖气,所以现在是伤上加上伤,虚弱得不能再虚弱了,若是现在来个强盗,恐怕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打劫一番。 天色已晚,体内精气不稳,加上身体的疲惫,导致他们早已经困得不行了。 兰子尤在赫连珅旁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睡了过去,袁祉见古梵坐在一丈远的树桩边,靠着树桩阖眼休息,便也不想去打扰他,就地坐下,靠着大树发呆。 姜月见见袁祉不太开心,便坐了过去,冲她笑了笑,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月亮隐匿行踪,晚风吹在皮肤上有些冷。 孟炔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位置,他们还是刚才睡着的样子,没什么问题。 他起身将外袍脱下,走到姜月见身边,轻轻将外袍盖在她身上。她的脖子露在外面,没有遮挡,风一吹,就灌进衣服里面去了,肯定会很冷。想到这里,他又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提了提,刚提到她脖子的位置时,他愣了愣,随即脑袋一阵嗡鸣。 她的脖子上,有隐隐被麻绳勒紧留下的印记。 他将姜月见的身体翻转过来,结果转过来的是一张煞白的,阴森森的脸,这张脸正是刚才被他从树上打下来的缢鬼。 缢鬼裂开嘴笑了笑,随后往林子里一蹿,当即没了踪迹。 他将手中袍子一扔,刚好扔到兰子尤的脸上,把熟睡中的兰子尤给弄醒了。 他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跑,边跑边大声说道:“兰子尤,你们快去找月见。” 兰子尤一下子坐了起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见孟炔神色焦急,便知道肯定大事不好了,遂急急忙忙摇醒赫连珅,又叫上古梵和袁祉,几人一起散开寻姜月见。 追进林子里没多远,孟炔便找不到缢鬼的踪迹了。若是他寻不到缢鬼,就算兰子尤他们把姜月见找回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就眼下的情况来看,缢鬼之前跟姜月见对视,是确确实实把她记了下来,然后趁所有人都虚弱的档口,把姜月见弄走,当了它的替死鬼。一旦她成了缢鬼的替死鬼,那想要把她救下来,就需要另一个人来当她的替死鬼,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缢鬼找回来,让它做自己的替死鬼。 现在想要找到缢鬼,便只有用搜妖阵了。用搜妖阵的话,他的精气运行,恐怕会引得体内的毒发作,不过用搜妖阵不会太耗费精气,也许结果不会太遭。 不容得多想,他拔出暮陨剑,往地上一指,刚把口诀念了出来,便看见河边有一人正在缓慢地行走,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姜月见。 他收回暮陨剑,大步往河边跑去,可是还是迟了一步,姜月见已经将自己的脖子挂在了树上的麻绳上。 这下完了,她现在成缢鬼的替死鬼了,若要让她离开麻绳,便只有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眼下他不能离开姜月见半步,一旦离开了,她可能就真的会被麻绳勒死。但是如果他一直守在这里不去找缢鬼的话,姜月见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进是死,退也是死,既然都是死,那便先把她保下来,换一个人死。 他走过去抱住姜月见的腿,将她的身子提了起来,以免她被麻绳勒到脖子。随后他便仰着脖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他现在触碰到她了,因为她不是缢鬼,只是缢鬼的替死鬼,所以他只碰到她并不能成为她的替死鬼,只有让她睁开眼睛跟他对视,他才有可能成为她的替死鬼。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但是她就是不睁眼。也不知道她此时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如果能的话,叫她的名字,也许她会有反应。 “月见……”他持续地叫着她的名字,叫了许久,终于看见她的睫毛颤了颤。 随后,她睁开了眼睛,就这样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缚在她脖子上的麻绳突然间自行解开了,她因为没有了麻绳牵引的力量而落了下来。 孟炔将她平稳地放在地上,然后捏了手印印在她的天灵盖上,强行将她唤醒了。 他可能快没时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神智全无地走向麻绳,然后把头放在麻绳上。所以在他清醒的时间里,他一定要跟她把事情说清楚。 “月见。”他盯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从无神变得有了神采。 姜月见先是愣了愣,随后疑惑道:“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知道她完全没有走到这里来的记忆,但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得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简洁地说道:“你是被缢鬼带到这里来的,但是你现在没事了,你要把缢鬼找出来,让它回归本位。我在这里等你。” 她坐直了身体,一眨不眨地盯着孟炔:“你在这里等我?什么意思?你成了我的替死鬼?” 她真的很聪明,所以他也不打算瞒着她。 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月见,我等你,我会等到你回来为止。” 她看起来很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武断?你现在这样做,万一我找不到它怎么办?你有想过后果吗?” 他看着她:“你要冷静下来,我不能使用法器,所以把你换下来,让你去找缢鬼是最优的打算。我在这里等你,我不会有事,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反手拔出碧波剑握在手中,转身往外面跑去,边跑还边回头来看他:“我马上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她跑得很快,没多久便消失了踪迹。她的步子很轻,跑得远了,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意识开始涣散,如果要等她来,他得尽量保持清醒。 现在好的一点是,他起码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结果的,所以可以提前应对,不至于被缢鬼牵着鼻子走。 他找了个满是藤条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把藤条缚在腰间,让藤条尽可能地捆住他,让他不能轻易挣脱。捆好后,他坐直身子,双手结印,时不时轻轻催动一下体内精气的运行,让身体的痛来保持精神的清醒。 他中途昏过去好几次,被藤条上的刺划伤后清醒过来时,发现缚在腰间的藤条断了好几根。体内的毒气时不时搅动着五脏六腑,体外的藤条又将身体划得满是伤痕,双重的痛都无法让他保持清醒,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自己爬上去,吊在麻绳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叫他,而眼前一片黑暗,看来他是又晕了过去。 许是姜月见回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月光之下,姜月见正两眼通红地看着他,而他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身侧不远处,是被一剑贯穿的,挂在麻绳上的缢鬼。 第一百零四章 是谁敲门? - 浮妖录 - 团茶 看来缢鬼是被她杀死了,所以替死鬼这个局就这样被解开了。 孟炔动了动身体,体内体外的双重疼痛使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月见轻轻将他扶着坐了起来,然后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冲她笑了笑,说道:“我没等多久你就来了,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她却笑不出来,眉头拧在一起,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的伤口处瞟。 他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你没让我等多久,所以这些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根本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勉强笑了笑,然后准备起身。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孟炔张开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脸,嘴角就这样被他手动弄出了弧度。 她面带疑惑地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了?” 他收回手,笑道:“这样笑才好看。” “我现在哪有心情笑?”她站了起来,转身将碧波剑从缢鬼身上拔了出来,随后对孟炔伸出了手,“我们先回去吧,小葫芦那里有治伤的药。” 他握着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然后提着一口气,尽量避免动到伤口,跟在她身后,慢慢往回走。 他们走到原来的地方时,看见兰子尤他们也正好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见姜月见完好地站在这里,兰子尤才松了口气,走上前来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缢鬼被解决了吗?” “我没有受伤,但是孟炔受伤了,你快把治伤的药拿出来给他用上。”她催促着兰子尤拿药,催促完,又补充道,“缢鬼死了,放心吧,不过这林子我们不要再待下去了,以我们现在的精气来说,应付这些妖会很吃力。” 兰子尤看了眼孟炔被血浸湿的衣袍,随后在腰间的小葫芦中翻找了起来,找到一瓶对症的药后,他一边打开瓶盖,一边说道:“那我们去镇上找地方住下来?我们也不知道离开这个镇子还要走多远才能到下一个镇,既然林子不能待了,那我们就先去这个镇上吧。” “也行,我们小心些,不要碰到之前那些人就行了。”姜月见看着兰子尤给孟炔上药,随后又看了眼天色,“天也快亮了,去到镇上客栈正好开门。” 见孟炔身上的伤口颇为严重,她便留了个心眼,在扶他的时候偷偷探了探他体内的精气,探了才发现,他不光有外伤,还有内伤,两重伤才让他坚持到她抓着缢鬼去找他。说到底还是她能力不足,如果她再强一些,即使精气被吸收七八成了,对付这种小妖也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的。 “不要想这么多,安心看路。”孟炔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了过来。 她惊讶之余,抬起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始终看着她的眼睛:“从你刚才偷偷探我精气开始,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只有相信自己,你才能应对更多的情况。”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像我爹一样?” 他笑着说道:“我只想做你夫君。” 她红了脸,不再看他:“我们之前是在画卷里面成婚的,那个都不一定算数,我们顶多算是结为了灵魂伴侣,因为我们只有魂魄进了画中世界。” “没关系。”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正好之前没有正式跟姜宗主提亲,这次回去,我先去提亲,再娶你。” 她再次抬头去看着他:“这次你可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之前在画中世界我们都被蛊惑了,所以说,之前做的很多决定都不是深思熟虑的。这次给你选择的机会,可不要武断了。” 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而是反将了她一军:“跟我成婚你后悔了吗?” 她哑口无言,低下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他说道:“月见,做任何与你有关的决定我从不会后悔。在画中世界是这样,在现实世界亦是如此。画中世界我做出的决定也是基于我本心,只是老李推波助澜,让我更快作出决定罢了。” 她听着孟炔的话,又在心里自己想了想。想起她决定跟他成婚的所有细节,确实,每件事都是她心里真正所想,只是在画中世界她更勇敢了些,把平日不敢表露的情绪表露了出来。 这样看来,画中世界是把每个人心中所想放到最大,然后帮助人实现愿望,从而使得进入画中世界的人不愿再出来,面对难过的现实。薛老大是因为这样付出了生命,那些所有被画卷夺去生命的人亦是如此。 如果没有古梵想尽办法把薛老大的房门打开,让她发现了端倪,她是万万不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的。因为画中世界真的太符合她的心意了,也太符合包括孟炔在内的其他人的心意了,没人会拒绝美好的世界。 此次没有了画卷的推波助澜,她想,自己应该也可以直视自己的心意一次。 “不后悔。”她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跟你成婚我从不后悔。” 他弯了弯嘴角,揉了揉她的发顶:“幸好你不后悔。” 她瘪了瘪嘴:“怎么啊?对自己没信心吗?” 他极为淡然地说道:“毕竟我现在是副病殃殃的模样,如何看起来都与你不相配。” 她大手一挥,豪迈道:“谁没有病殃殃的时候啊?你又不是永远病殃殃。” 他问道:“那若是我体内的毒永远都无法清除呢?” 既然把话说开了,她便不必再犹豫:“即便如此,我也喜欢你。” 话脱口而出,肉麻得她颤了两颤,她大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着总要从他眼里盯出些羞意才行。 “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两个,但是前面就有个客栈,现在人不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走快点吧。”兰子尤幽幽地出现在他俩面前。 本来她跟孟炔是略微落后其他人的,只有他俩在的时候,她说那些肉麻的话,虽然感觉很羞涩,但是勉强还能忍,现在冒出个兰子尤,她突然觉得羞涩难忍,怎奈自己生性又是个脸皮薄的人,所以她没憋住,红了脸。 孟炔很懂事,上前一步挡在了她前面,朝兰子尤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走。 待兰子尤走后,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大步跟了过去。 客房充足,为了更好地休息,又能彼此照应,他们每个人都要了个房间,并且要的房间都是挨在一起的。 小二引他们上二楼后,便退了下去。 赫连珅脸色不太好,看来之前吸了太多妖气,难以缓过来,便率先进了房间,跟他们说了一声,便关上房门,不再有动静。 其他人也难掩疲惫,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房间。 姜月见怕孟炔的伤口处理不好会难以愈合,便跟着他进了房间,然后让小二买了身衣服送过来,又顺便要了些白纱布。 他的伤口很密集,许多伤口还在淌血,得稍作清理才行。 想着他们现在好歹也是灵魂伴侣了,她便也没再顾忌,直接让他躺好,帮他脱了上衣,拧了帕子给他清理伤口。 换了几盆水,他的伤口才清理干净。 给他上好药后,她将外袍轻轻给他披上,见天已大亮,担心他睡不着,便又两步走到窗边,把帘子拉上,然后走到他面前,说道:“这个药很好的,你躺着睡一觉,伤口就不会再流血了。” 孟炔看了眼被帘子罩住,遮住了大半光的窗户,然后说道:“你很贴心。” 她想了想,说道:“还好吧,我也不是时时都这样贴心。” 她现在总想尽力对他好,也想让他明白,她只对他这样好。但是又不想说得太过直白,又怕太过含蓄他不明白,所以选了这种既直白又含蓄的说法。 孟炔显然是个很聪明,很有领悟能力的人。听了她说的话,他点了点头,附和道:“对我时,你很体贴。” 她很满意,微笑着叮嘱他快些休息,然后转身出了门,又体贴地轻轻将门给关上了。 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后,她才感受到了困意,并且这一困便一发不可收拾,困得她恨不得倒地就睡。 从画中世界出来,她便很虚弱,又经历了被下药,被缢鬼当做替死鬼几件事,她更是疲惫,所以必须休息好,要不然随便来个小妖都能让她再次受伤。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到窗边将帘子拉好,见透进来的光不强后,她才和衣躺在了床上,又拉开被子盖好,随后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她总觉得睡得不太舒服,但是想醒又醒不过来,索性便就这样睡着,养足精神最要紧。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有规律地响三下停三下,并且持续不断地响。 声音太吵了,把她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侧头往窗外看去,看见帘子处已经漆黑一片了,她这一觉竟然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敲门声还在有规律地响起,应该不是孟炔他们,如果是他们的话,不会这样默默敲门一声不吭的。 既然不是他们,那便有可能是任何东西。 她突然警觉了起来,拿起放在枕头边的碧波剑,轻声走到门边,一鼓作气拉开了门。 第一百零五章 犬妖和魇鬼 - 浮妖录 - 团茶 拉开门之前,她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拉开门后,她一时愣住了,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她幻听了?但是如果是幻听的话,怎么可能一直连续不断地幻听? 她走出房门,又转身将房门关上了,避免有人趁她不注意,进入她的房间。 走到扶手边往下看去,看见客栈一楼有很多人在吃饭,人气很充足,且时间还不是很晚,所以应该不存在鬼敲门的情况。 担心是上次婴孩的情况再发生,她抓了个过路的小二问道:“刚才有没有人来过这边?” 小二想了想,然后说道:“哦,许是小黄来给几位送菜吧。” 她点了点头,跟小二道谢后,又回到了房间内。 可能是叫小黄的小二来敲门送菜,又怕出声喊她把她吵醒,便敲了几次门,见没人开门便走了。 她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她不是一个挑剔睡眠环境的人,许多时候捉妖都需要在野外稍作休息,在硌人的石子路上她都能睡着,软趴趴的床上就更不用说了,很累的时候她能立刻睡过去。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总感觉睡得不舒服。一直都是精神涣散,肉体难受的状态,但是又醒不过来。 这次她感觉自己睡了挺久的,仔细听去,一楼的嘈杂声已经没有了,应该是到半夜了。 她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睁开眼睛,下一刻,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躺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狗面人身的妖怪,它正笑得诡异地看着她。 她忍住胃部传来的不适感,一脚把它踹了下去,然后扑到枕头边,拿起碧波剑,拔剑挥向了它。 她运行体内少得可怜的精气,凝出了强大的剑气,砍在了它身上,一瞬间,它便化为了灰烬。 剑气将地面斩出了裂痕,动静不小,恐怕等会儿小二们便会蜂拥而至,来向她讨要赔偿。 她捂着胃部,紧紧皱着眉,脸上已经冷汗涔涔,头发都被浸湿了。 想到刚才那只犬妖躺过她的床,她便恶心得不能控制,久久听不见小二的动静,她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因袁祉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所以她刚出门,便听见了袁祉房间传出来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像是做噩梦了,但是醒不过来。 她敲了敲门,没听见袁祉的回应,但是仍旧听见她发出痛苦的声音,她应该是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 既然袁祉醒不过来,那她便进去把袁祉叫醒。 她用碧波剑剑尖穿过门缝,一把挑开了房门上的锁,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进去,便看见一个像老鼠的东西,翻窗跳了出去。 袁祉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汗水浸湿了枕头,俨然一副做噩梦的样子。 刚才的东西是什么还暂时不清楚,但是袁祉此时的模样一定跟它脱不了干系。 她两步走到床边,捏了手印印在袁祉的天灵盖上,强行将她打醒。 袁祉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两只眼睛都挂着眼泪,看起来刚才的噩梦真的很吓人。 “把你的红菱拿上,去找其他人,不要一个人待着。”姜月见起身将袁祉放在桌上的红菱塞进了她手里,叮嘱了她两句后,跳下了窗户。 姜月见跳下窗户瞬间便将身影隐匿在了夜色中。 袁祉捏紧红菱,扑到窗口往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姜月见向来步子轻,所以她不仅没看见人,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刚才姜月见让她拿着红菱去找其他人,肯定是发现她房中有什么。 既然已经寻不到姜月见的身影了,她便不再寻了,赶紧跟其他人汇合才是要紧事。 袁祉将红菱披在肩上,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她挨个房间敲了门,边敲还边催促着他们快些出来。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了,他们一出来便看见一脸焦急的袁祉。 孟炔见姜月见的房门是打开的,但是姜月见本人又不在这里,便将此事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看向袁祉,问道:“月见叫你来找我们的?她人呢?” 袁祉指了指她房间的窗户,说道:“刚才我在睡觉,月见把我叫醒了,然后让我不要一个人待着,赶紧来找你们,刚说完话,她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孟炔又问道:“你在睡觉的过程中,可有异样?” 袁祉想了想:“做噩梦算不算?” 孟炔直击要点:“是噩梦不断,一直醒不过来是不是?” “对。”袁祉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孟炔转头对着其他人说道:“是魇鬼,魇鬼喜欢黑暗的环境,总之,按照老鼠的生活习惯来找,一定可以找到它,找到它应该就能找到月见。” “好好好。”兰子尤转身就要下楼,嘴里碎碎念着,“是老鼠精,按照老鼠的习性。” 赫连珅将他一把拦住:“一起走,不要落单,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对,我们还是要一起行动,这里一下子涌出太多妖怪了,很不正常。”孟炔取下背在身后的暮陨剑,把剑递给兰子尤,自己只留了剑柄,“你的吞妖宝葫芦还没修好,先用这个防身。” 兰子尤将孟炔递过来的剑挡了回去:“我也不会用剑啊,你用着还能防身,我用了没准就是自杀了。” 孟炔边下楼,边回过头来看他:“你不会自杀的,暮陨会保护你。” 兰子尤突然有些感动,接过暮陨剑后一语不发地跟在孟炔身后,出了客栈。 现在是深夜,到处漆黑一片,所以他们要寻找的范围着实太大了。 这个镇子有多大他们还没摸清,总之不会小。如果这样盲目地找下去,恐怕找到天亮了都找不到魇鬼。 “要不然我们用一次搜妖阵吧,损耗不了多少精气的,损耗精气也总比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好。”袁祉提议道。 赫连珅说道:“好主意,但是现在谁来使搜妖阵?” 袁祉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问谁来使搜妖阵?你来不行吗?” 赫连珅看了眼兰子尤,结果兰子尤急忙摆手道:“我的宝葫芦都碎了,我现在用不了搜妖阵啊,而且我的搜妖阵也不是特别准。” 赫连珅看向袁祉:“大家都知道有搜妖阵这个东西,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将搜妖阵完美地使出来的,我就不行。” 袁祉看了孟炔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他如今不能使用法器,当然就被排除在外了。然后又看了古梵一眼,只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他俩这种尴尬的情况,她肯定是不考虑古梵的,即使要考虑古梵,也不能由她直接说出来。 于是,她为难地说道:“我都不会搜妖阵,所以也用不了,那现在怎么办?谁来用?” 古梵接下了话:“我的搜妖阵也不太准。” “兰子尤,把剑拿给我。”孟炔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说道。 兰子尤一边把剑递给他,一边问道:“孟哥,你爬这么高做什么?” 孟炔将暮陨剑插入地面,说道:“观察这个镇子的情况,感觉情况有些不容乐观,我们得尽快跟月见汇合,不能让她落单。” 兰子尤上前拦住了他:“等等,孟哥,你是要用搜妖阵?你现在的情况不能用法器啊。” 孟炔将他的手挡了挡:“无事,用一次搜妖阵而已,找月见要紧。” 兰子尤欲言又止,最后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搜妖阵范围之外。 孟炔对着暮陨剑念起了搜妖阵的口诀,随后幽幽白光围在暮陨剑周围,绕成了一个阵,片刻后,一团白光自阵上浮现,随后,又有好几个白光自阵上浮现。 几人都看傻了眼,搜妖阵怎会同时冒出这么多光团? “你的搜妖阵准不准?”赫连珅问道。 袁祉说道:“对啊,准吗?怎么会同时浮现这么多光团?难道这里到处都是妖?” 孟炔眉头微微蹙起,将搜妖阵上的白色光团都收入掌心,随后喃喃道:“果真如此。” 兰子尤离他比较近,听见了他说的话,遂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果真如此?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孟炔率先跳上屋顶,随后又低下头来招呼他们也上屋顶:“快上来,不要站在地面。” 他这一句话,把几个人都吓到了,是以他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飞身上了屋顶。 兰子尤快步跟在孟炔身后,边跑边问道:“孟哥,你不要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在屋顶上跑?地上不是更好走一些吗?” 孟炔边跑边解释道:“我们觉得地面好走,妖也是这样觉得的。刚才我在屋檐上将镇子大概观察了一遍,发现整个镇子都很奇怪,一片死气沉沉的,刚才用搜妖阵,浮出了这么多光团,说明镇上有很多妖,恐怕这是个妖镇。” 兰子尤沉思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孟哥,你的搜妖阵准吗?你不要觉得害羞或者面子挂不住,不准也没关系的。” 孟炔沉默了片刻,跨到另一个屋檐后,说道:“很准。” 第一百零六章 剑侠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说道:“我也觉得你的搜妖阵不会不准。” 说罢,他边跑边四处张望了起来,看了半晌,疑惑道:“可是你刚才说的这个镇子死气沉沉,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觉得很正常啊。” 孟炔说道:“你想一想,平日里你在家时,午夜是什么样子的?” 兰子尤认真思考了起来,随后说道:“我不太知道,我睡得比较早。” 袁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会有更夫打更,还会有管理宵禁的人在街上巡查。” “对。”孟炔说道,“还应该有鸡鸣的声音,可是这些东西从我们醒过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所以我才说这个镇子死气沉沉的。” “不会这里真是个妖镇吧,那我们也太倒霉了吧,刚从画卷里面出来,精气所剩无几,现在又进了妖镇,简直要折在这里。”兰子尤皱了皱眉。 孟炔说道:“所以说,我们现在在屋顶上,起码看得远,不会被一些过路的妖撞到。”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兰子尤正常跑着,突然撞到了孟炔的肩膀,遂看着他,问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孟炔放低了声音:“来了。” 袁祉问道:“什么来了?” 赫连珅将兰子尤和袁祉以及古梵都拉得蹲了下来,小声说道:“有妖。” 兰子尤看了眼前方,发现空无一物,然后对着赫连珅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妖?难道你也学会了用鼻子闻妖的气味?” 赫连珅将兰子尤的嘴捂了捂,说道:“你小声一点,就是有妖,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 孟炔蹲下身来,扶着青瓦往前看去,面色凝重,不再说话。 见孟炔是这副模样,兰子尤也不再说话,从眼下的情况看来,形势肯定是十分严峻了。 过了片刻,前方的空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破风声,破风声之凌厉,像是好些用剑高手在比试一般。 再过了片刻,一柄柄飞剑横穿而来,在他们面前绕了绕,又飞了回去。 兰子尤的心紧了又紧,见飞剑没找上他们后,便松了口气,拉了拉孟炔的衣角,小声道:“要不然我们再退后一些吧,别跟那些飞剑碰到了。” 几人闻言,皆往后退了退。 飞剑又绕了回来,这次又是跟上次一样,在距离他们一尺远的位置盘旋,然后又飞了回去。 兰子尤皱了皱眉,摸了摸包里的大葫芦碎片,说道:“这些飞剑长眼睛了,能看见我们在哪里。” 赫连珅拦住了兰子尤的手,小声道:“你要干嘛?你现在怎么来得及修复宝葫芦?恐怕你还没将宝葫芦修复好,飞剑就刺过来了。” 兰子尤摇了摇头:“我没有要修复宝葫芦,我只是摸着它有安全感。” 赫连珅挡在了他身前:“没什么安全感不安全感的,你在我后面,我用乾坤镜护着你。” 兰子尤也不推脱,在赫连珅后面喃喃了一句“我觉得这样很不错”,说完便不再说话。 飞剑带来的肃杀之气打在皮肤上生疼。袁祉捏紧了红菱,蹲在古梵身侧,忍不住将他看了看。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古梵依旧盯着前方,却淡淡地说了句:“管好自己,不要看我。” 明明他们的感情她从来就没有错,怎么如今他的态度倒像是她错了?就算她闹了他的婚礼,让他难堪了,但是她也让自己的宗门难堪了啊,说到底,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地接近她,最终也不会是这种结果,说来说去就是他一个人的错。 袁祉皱了皱眉,心一横,踢了古梵一脚。结果她因蹲在不平整的屋顶上,又踢了古梵一脚,而重心不稳,往地上歪了去。 她惊叫了一声,正准备用红菱将自己带回去,就被古梵拉住了手臂。 兰子尤转过头来对他们做了噤声的手势,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干什么?要打闹回去打闹,现在是什么时候?还闹。” 袁祉甩开古梵的手,找了个好蹲的位置,蹲稳后,往前看去。 只见一个像人的东西飘了过来,它有两个人这么高,又异常壮硕,身着铠甲,两手抱在胸前,脚悬空,就这样飘着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过来了过来了。”袁祉扯了扯离她最近的兰子尤的衣袖。 兰子尤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扯开,说道:“我知道,我看见了,没瞎。” “跑吧。”袁祉的声音逐渐颤抖,她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怖的杀气,别说现在他们蹲在这里的一干人等,除了古梵以外,都虚弱不堪了。就算在她巅峰时期,遇到这种强大的妖,也只有躲的分。 “别怕,这个妖怪叫做剑侠,喜欢用剑来捉弄人,一般只会伤人,不杀人。”孟炔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袁祉看见剑侠离他们越来越近,遂紧张得两手开始颤抖:“不杀人我也怕啊。” 兰子尤想要给袁祉壮壮胆,结果说出的话和想表达的意思却截然相反:“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好歹是捉妖人,好歹也杀过妖,怎么能这么胆小?” 剑侠飘到离他们一丈远的位置便停了下来,它扭着头转了转,随后转到他们所在的方向便停了下来,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袁祉突然有些崩溃:“这个剑侠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我们不会真的就这么倒霉吧?”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剑侠抬起了右手,右手上还握着一剑。剑尖落在孟炔的方向便停了下来,随后剑侠张了张嘴,用僵硬的语调说道:“你可一战。” 兰子尤皱了皱眉:“它剑指的方向是孟哥吗?它什么意思啊?” 赫连珅说道:“它在宣战,它想跟孟炔打一架。” 兰子尤想要站起来,结果被赫连珅给按住了:“就不说孟哥体内的精气所剩无几了,光说他不能使用法器这一点,他就不能应战啊,应战就是死路一条。” 赫连珅说道:“我觉得他有办法,看他怎么做吧。” “他能怎么做?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跑,跑得快些,没准就能逃过这一劫。”兰子尤冲孟炔轻声喊道,“孟哥,我们直接跑吧。” 孟炔没回答,随后他握起了暮陨剑,转过头来说道:“跑不了,我们一抬脚就会被它的剑贯穿。你们在这里蹲好,等我回来。”说罢,他站起了身,朝着剑侠走了过去。 兰子尤抬手想要拦他,结果手伸了一半,便被赫连给拦了回来。 他怒视着赫连珅:“你做什么老是拦我?明知道孟哥这一去就是死,你也要放他去?” 赫连珅叹了叹气:“你安静一点好不好?他既然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那就是说明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你不要捣乱了。” 兰子尤正准备反驳赫连珅说的话,结果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前方便传来了两剑相撞的声音。 他们朝前方看去,就看见孟炔负着左手立在屋脊上,右手拿着暮陨剑,生生挡下了剑侠劈下来的这一剑。 剑侠点了点头,两手一挥,招呼着飞在身侧的剑都冲向了孟炔,剑的速度之快,变幻之快,简直让人看不清哪一方的剑会先落下,若是这些剑同时落下,任孟炔手速再快,也无法全部接下。 兰子尤愤愤道:“这个妖怪的名字徒有个侠字做后缀,性格一点都不侠气,这不是作弊吗?它有这么多剑,孟哥就一柄剑,若是要打架,也应该一剑对一剑。” 剑侠的剑落得太快,兰子尤刚说了一句话的功夫,那些剑便刺向了孟炔。 密密麻麻的剑将孟炔给围在了里面,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孟炔到底能不能接下这么多的剑。 “叮叮当当”的击打声结束后,密密麻麻的剑掉落在了孟炔周围,这样看去,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负手立在原地,除了头发丝有些乱之外,他依旧风度翩翩。 兰子尤张大了嘴,俯身趴在青瓦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侧头一看,发现其他几个人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 剑侠两只手僵在了原地,随后怒吼一声,无数的剑又飞了起来,它们一柄接着一柄地围在孟炔周围,犹如龙卷风一般,更加地狠绝,更加地无章法。 好几柄剑突破暮陨剑的拦截,割破了孟炔的皮肤。他皱了皱眉,抬手将暮陨剑一放,看着飞在他头顶上方的暮陨剑,说道:“去吧。” 暮陨剑犹如脱缰的野马,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向了围在身边的剑。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剑碰撞的声音后,无数的剑落在了孟炔的身侧。 剑侠歪了歪头,显然有些疑惑,随后抬起右手的剑,朝孟炔冲了过来。 暮陨剑剑身震了震,随后白光乍现,一柄巨大的剑自漆黑的天幕中落了下来,剑气凶狠得吓人,直直刺穿了剑侠的身体。 “轰隆”声不绝于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白光消散,环绕在空气中的剑气久久不散。他们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只见孟炔神色淡然,负手立在屋脊上,身形颀长,不动如松。 第一百零七章 落单 - 浮妖录 - 团茶 “还来?有完没完了?”姜月见坐在屋顶上,右手撑着碧波剑,左手搭在膝盖上,皱着眉看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犬妖。 刚才她从袁祉房间的窗户跳下去追老鼠精,刚落地就看见老鼠精往前蹿,蹿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里,然后便没了踪迹。 之前听说过,有一个妖怪长的老鼠样,会在半夜跑进别人房间,对着熟睡的人鞠躬,然后让人梦魇,魇够了三千人后,它就会从老鼠变成狸,这种妖怪叫做魇鬼。被魇鬼下梦魇的人,轻则魂不守舍,重则不久后就会身亡。 不过这也只是听说,因为魇鬼生性胆小,不像老鼠精那样爱夜行潜入别人家,所以也没怎么听说有人被魇鬼害死的。 如今看来,进入袁祉房中的老鼠,应该就是魇鬼。她现在不能判断这个魇鬼给袁祉下的梦魇重不重,所以以防万一,得抓住魇鬼,让它把给袁祉下的梦魇吐出来,然后毁掉才行,如果不抓住它,万一袁祉中的梦魇严重就不好了。 所以她见魇鬼蹿进小巷子后,稍稍顿了顿,握紧碧波剑便追了去。 小巷子很狭窄,没有岔路,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一直往前追就能追到魇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巷子会这么长,她感觉自己跑了好久,一直看不见尽头。 等她意识到中计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退出去了。 小巷子的两头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听得她头皮发麻,即使她现在没了能闻到妖味的能力也能知道,这来的不会是人。 她腹背受敌,两边都逃不了,又不可能站在原地坐以待毙。因为来的妖怪是什么品种她还暂且不知道,加上她从画卷出来后本来就很虚弱,刚才又凝起剑气杀了一只犬妖,更加虚弱了,所以既然胜算不高,那就先躲一躲。 她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两边的屋檐都很高,比寻常的屋檐高出了许多,也不知道小巷子旁边的屋子是修来干嘛的。 不容得多想,她担心现在自己的情况不能顺利上屋顶,便用碧波剑抵住地面,给了她一个缓冲的力,让她顺利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往下看去,发现这条巷子比她想象中的长很多,并且果真一整条巷子都没有岔路,也不知道那只魇鬼躲到哪里去了,也许正缩在某个漆黑的角落,她看不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坐在屋顶上,尽量让自己隐藏起来。 漆黑的小巷子两头涌出来了许多狗面人身的妖怪,数量之多,她看着都头疼。 刚才只一只犬妖都让她产生不适的感觉了,现在这么多犬妖涌过来,她感觉胃部开始隐隐绞痛,痛得她险些直不起身。 犬妖目标很明确,直冲冲地跑到了她面前便停了下来,然后纷纷转着头,貌似在寻找她。 它们到底要干嘛?这样直冲冲地冲过来寻她,莫非之前魇鬼的事情就是个圈套?所以它们这样千方百计地让她落单是为了什么? 还好此时月光不太亮,她缩坐在屋顶上不太明显,要不然以她现在连坐直都胃疼得厉害得模样来说,是打不过这么多犬妖的。 身后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她侧头看去,正好看见之前那只魇鬼。它此时貌似刚刚爬到了屋顶,刚刚找到了她。 魇鬼冲她笑了笑,随后大声叫了两声。这两声足够让屋檐下聒噪的犬妖听见了。 既然她横竖都已经被发现了,那便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魇鬼抓住,让它把梦魇吐出来再说。 她握着碧波剑站了起来,然后几步跑过去,见魇鬼转身要跑,便两手握紧碧波剑,凝起剑气,干净利落地斩了过去。 剑气精准地打到了魇鬼身上,它惨叫了一声,呕出了一个梦魇。 因她必须要让魇鬼把梦魇吐出来,所以要控制力道,不能直接把它杀了,毕竟死了的魇鬼是不会吐梦魇的。但是这一剑没把它杀了,她也没想着能有出第二剑的机会,不过她可以赌一赌。 梦魇被吐出来后,她快速挥起碧波剑,将梦魇斩碎,然后转头看向魇鬼逃跑的方向。它已经逃出了屋顶范围,下到了地面,她现在只能隐隐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逃窜。 看来她运气不错,能看到这种程度就不错了。她两手握着碧波剑,将碧波剑一挽,凝出剑气快速劈过去。剑气自屋顶落到地面,朝魇鬼呼啸过去,随后“轰”的一声,碧色光芒乍现,照亮了那一方角落。 她看见魇鬼被剑气砍中后快速消散,原本想着魇鬼的事就到此结束了,谁曾想,它临死之前仰天大叫了一声,这一声不算震耳欲聋,但是它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叫一声这么简单。也许它在呼唤更多的妖怪前来,她得做好准备了。 转身看去,已经有犬妖爬了上来。一只犬妖张牙舞爪地朝她扑了过来,牙齿之锋利,竟冒着寒光。 她皱了皱眉,胃部又开始疼痛了起来。她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那一天,犬妖就是用这样锋利的牙齿咬穿了娘的皮肤,娘痛苦的叫声不断地充斥在她耳朵里,眼前还浮现了娘那血淋淋的模样,娘在叫她快跑。 她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时,犬妖已经扑到她眼前了。 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这是她的心魔,她没办法挥剑,真的没办法。 一只长着尖锐指甲的爪子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侧头一看,犬妖的指甲陷入了她的皮肤里,牙齿咬在了她的肩头。 眼泪在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抬起颤抖的手,用手中的剑胡乱地刺向犬妖,可是这样的力度,根本不可能对犬妖造成伤害。 犬妖的牙齿深深陷入她的皮肤里,甚至触碰到了她的骨头。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她控制不住地大喊了起来。当时娘应该也是这样疼吧,娘应该也是这样绝望吧。 她将碧波剑往空中一抛,随后右手结印,狠狠地打在了犬妖额心。犬妖痛苦呻吟,张开嘴的一瞬间,重重地摔在了地面。 第一百零八章 噬妖 - 浮妖录 - 团茶 一只犬妖刚一落地,无数只犬妖又一起朝她扑了过来。她来不及感受左肩传来的痛感,便被一群犬妖扑倒在地。 从屋顶上滚落下来的一瞬间,她用碧波剑撑着地,避免了自己的头直接着地。身体刚一落地,她便感受到了来自无数犬妖的爪牙。 本能的反应是,如果这些犬妖都朝她咬了下来,她一定是活不过今晚了。 此时她只有一人一剑,硬用剑来杀这么多犬妖,她一定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只能用剑阵。但是现在她的这种情况,用剑阵的话不一定会成功,也不知道是谁在算计她,竟算计得这样精准,连环两步,便把她往死路上逼。 不成功也要成功。 她咬了咬牙,两手握住碧波剑一抡,将扑过来的第一波犬妖给抡开了,随后从小包里摸出了镇魂铃,念起口诀摇了几下,勉强将犬妖稍稍控制住了,给她使用剑阵腾出了一点时间。 碧波剑直直插入地面,她两手结印,快速念起口诀。剑尖亮起蓝绿色的光芒,光芒扩散,在她脚底下踩着的地面圈出法阵。 这时,犬妖摆脱了镇魂玲的束缚,摇晃着脑袋,凶狠地朝她扑了过来。犬妖离她真的太近了,近到它们根本不用多跑几步就能咬到她。不过法阵将成,她不能跑。 她变换了几次手印后,抬头往上看,见头顶上方对应着地上的法阵,形成蓝绿色光圈,法阵已成型,刚好来得及。她大喊了一声“丝雨阵”,随后无数蓝绿色的光剑直直劈了下来,将即将扑到她身上的犬妖斩杀殆尽。 蓝绿色光芒散去,犬妖的身形也跟着光芒消散。她这时才来得及喘一口气。 身体本来就虚弱不堪,这次她直接用了剑阵,整个人更是虚弱不堪了。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她得回到客栈,先跟他们会合才行。 她撑着碧波剑,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感,艰难地迈开了步子,刚走了几步,便又听见两边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听着不像犬妖的,也不像人的脚步声,所以说,这次又来了一大波别的品种的妖怪。 她以碧波剑助力,又飞身上了屋顶,寻了个夹角躲了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是深信这个道理的,毕竟比起自杀式的反击,来日方长更要紧。 脚步声不多时便靠近了,随后一只只黑漆漆的老鼠出现在了屋檐下。这些老鼠看起来跟魇鬼不太像,倒是更像之前叫做蜀先生的大老鼠,不过大老鼠小老鼠各种老鼠不分家,它们应该是刚才那只魇鬼长啸引来的妖怪。 老鼠长期为了逃命练就的本领不是盖的,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缩在屋檐夹角下,只要它们没发现她,那她就不用再费力来对付如此多的老鼠精了。 老鼠精们“吱吱吱”的交流了一阵,随后派出了一只红眼睛的老鼠精。红眼老鼠精走到队伍最前方,左右看了看,闻了闻,随后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只老鼠精是被派出来找她所在的位置的,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它应该是没有找到她,要不然它也不至于在那里思考这么久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松了口气,侧头看了眼血流不止的左肩,血流成这样,得想办法止血才行,要不然她还没死在妖怪手中,就先血尽而亡了。 从小包里摸出几张黄符,轻轻贴在伤口上,暂时止住了血,不过这伤口太深了,恐怕妖气已经渗进去了,等下得快点找到兰子尤,用药敷着才行,要不然这条手臂得废。 她抬起右手,张开大拇指和食指对着伤口比了比,随后皱了皱眉,这犬妖的嘴也太大了,如果她反应慢一些,这条手臂都得被啃下来。 想到这里,她愣了愣,随后转过头看了眼仍旧站在地面,貌似在思考的老鼠精。她血流成这样,连她自己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这些嗅觉敏锐的老鼠精为什么还找不到她? 所以说,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发生,就一定是它们另有图谋。 她拿起放在膝边的碧波剑,警惕地四处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侧后方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老鼠精,一个个老鼠精皆眼冒绿光地盯着她,尖尖的嘴巴竟还露着似有若无地诡异微笑。 太狡猾了,想用地面的老鼠精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放松警惕,一旦她放松警惕了,侧后方的老鼠精攻过来,她便难以招架,不死也得死。 她咬了咬牙,撑起快要散架的身体站了起来,随后几步跑到侧后方的老鼠精面前,两手握住碧波剑左右一抡,将最靠近她的老鼠精全部斩杀,随后右脚一蹬,身体腾空,头朝下,剑尖亦朝下,用一招剑式“腾蛇”将堆在一起的老鼠精给刺穿。 刚才的剑阵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如今再使剑阵,恐怕就跟兰子尤之前对阵木桑一样,是自爆式反击了,她如今最好只用剑招来应对。这波老鼠精的数量跟前面犬妖的数量有得一拼,但是好在这些老鼠精道行还不深,比起犬妖来说要弱一些,所以她硬拼剑招,突破身体极限,还是有把握将它们杀尽的。 “腾蛇”毕,一批老鼠精倒地不再动弹,但是另一批老鼠精又扑了过来,甚至更为凶狠。 往左侧跑去,刚好能一步跨上另一个屋檐,她右脚跨上去,随着身体一旋,两手握着碧波剑在空中挽了个圈,随后头朝后,倒着落在老鼠精身后,身体转回来时,手腕快速挥舞着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身前老鼠精斩杀殆尽。这一招“囚龙”是极累手腕的,她皱了皱眉,捏了捏右手手腕,结果左肩的疼痛感袭来,痛得她几乎站不稳。 老鼠精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一窝蜂扑了过来。 她跑上另外一边的屋顶,跑了一会儿,让手腕稍稍得以休息,随后转身凝起剑气,配合剑式“扶燕”,一斩将老鼠精斩落了屋顶。 目之所及没了老鼠精的踪迹,她却也不敢松懈,生怕哪里还躲着个把狡猾的老鼠精,到时候再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握紧碧波剑,慢慢在屋顶上行走,计算着从这里回去,她还要走多久。真的是太累了,累得她都想直接躺下,不再抵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这里看不到她们住的客栈。 身后有极轻极快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身一剑斩去,把一只冲过来的老鼠精斩成两截。 “嘶”她皱了皱眉,倒吸了口凉气,低头一看,一只老鼠精趁她集中精力对付从后面偷袭的老鼠精时,从青瓦下面钻出来,咬在了她的右腿上。 她徒手将咬着她不松口的老鼠精揪了起来,随后扔在地上,又一剑贯穿了它。 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眉头紧锁,坐在了青瓦上,将碧波剑架在右肩上,随后轻轻拨开裙子,露出了腿上的伤口。伤口流出的血发黑,并且还有丝丝妖气渗了出来,看来刚才那只老鼠精是拼尽了全身妖气注入牙齿,咬了她这一口,颇有玉石俱焚的意思。 右腿逐渐失去知觉,她轻轻动了动左肩,还好,咬她的那只犬妖没想到玩玉石俱焚这一招,所以她的左肩现在还能撑下去。 她将碧波剑重新握回手中,将左手搭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 今晚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孤单单地挂着,颇有她如今形单影只的意思。 如今右脚没了知觉,她更不可能好好地走回去了,要不然干脆直接御剑飞回去算了,结果顶多就是她精气不足,意识不清,从剑上摔下去,摔下去也总比一直待在这里好。 她刚撑着碧波剑想要站起来,结果又听见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两边过来。看来这次又有一大波的妖怪跑过来了,她突然气得想笑,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她才开始查给她下毒之人的事,这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了? 密密麻麻的犬妖从两边跑了过来,这次的犬妖个头更大,模样更凶狠。她淡淡道:“还来?有完没完了?我是真的打不动了。” 她这句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作一个发泄。她真的打不动了,但是就算打不动了,她也不可能任由这些犬妖欺负的,唯独犬妖不行。 她干脆将两条腿放下去,在屋檐上悬空着。然后笑了笑:“又来了?你们这个品种的妖怪数量真的很多吗?如果全都被我打死了会不会有问题啊?” 也不知道这些犬妖听不听得懂她说的话,也许听得懂吧,毕竟看起来,这些犬妖的道行都要比之前的犬妖深一些。 她弯了弯嘴角,撩了撩落在脸颊的乱发:“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全部被我打死也没问题了。” 她抬手将碧波剑插在身侧的青瓦内,随后抚了抚碧波剑的剑刃,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远处的黑幕之中,一柄巨剑破空而出,直直落了下来,落地之时,腾起浓厚杀气,看来孟炔他们也遇见了难缠的妖怪,也不知道他用了法器,现在怎么样了。 收回视线往眼前的天空看了看,原本还有一轮明月的黑幕瞬间漆黑无比,月光也变成了昏暗的颜色。空中发出“轰隆”的巨响,狂风扑卷而来,蓝绿色的光芒缠卷着聚拢在她头顶上方,肃杀之气呼啸而来,击碎了四周的青瓦。 她轻启毫无血色的嘴唇,道:“噬妖。” 第一百零九章 更上一层楼 - 浮妖录 - 团茶 话音刚落,碧波剑周身隐隐缠绕的碧光瞬间扩大,席卷向四周,天空以及地面的法阵与碧波剑相呼应,阵势之大,狂啸地绞杀着目之能及的所有妖怪。 姜月见看了眼眼前的妖怪,随后撑着碧波剑想要站起来,结果站了好几次,险些脚滑,摔下屋顶。她眯了眯眼,眼中所见,已经变成了飘远模糊的样子,“噬妖”太耗费精气了,她原本精气就已经少得可怜,又连着用了两个剑阵,此时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希望“噬妖”能把妖杀尽,这样她也可以安心地晕过去了。 撑着站了好几次,她才勉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实在没力气了,她只能尽量弯着背,让自己能够呼吸顺畅一些。 她侧过头,往刚才巨剑出现的地方看去,结果发现巨剑已经不见了,看来那边的妖怪已经解决了。孟炔用了法器,也许现在的状况跟她一样了,她想见一见他,哪怕最后一眼。 她动了动左腿,结果发现左腿无力,不受她控制了。她咬了咬牙,颤抖着抬起了腿,往前迈了一步,结果重重地摔在了青瓦上。 她撑着抬起了头,艰难地拿回了碧波剑,随后又撑了几次才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迈了一步,结果还是一样,两腿无力,她又往前扑了去。 落地之时,一个人将她捞了起来,她抬头看去,发现来的人是孟炔,是鲜活的孟炔,他没有死。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哽咽,鼻子也酸涩得不行,现在的情况她是一定不能开口说话的,一说话准会哭出来。 孟炔将她紧紧抱了抱,随后松开了她,帮她擦了擦脸上附着的灰尘,然后说道:“月见,我来了,你可以休息了。” 姜月见睁着眼睛将孟炔看了看,随后“噬妖”戛然而止。他说过的,她可以更依靠他一些。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看见了扑过来的几只犬妖。果然,她现在不是巅峰状态,使用“噬妖”的时候,效果还是被限制了,要不然也绝对不至于还会有漏网之鱼。不过她现在可以安心地昏过去了,因为他来了。 醒过来时,她是躺在之前住的客栈里的。孟炔就靠坐在她床边,不过他是阖着眼的,应该是睡着了。 她稍微动了动左边胳膊,结果才轻轻一动,就痛得她冒了一身冷汗。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左胳膊,随后有声音传来:“先不要动,你的手还得养一养。” 她抬眼看去,看见孟炔正俯着身,帮她盖被子。 她哑着嗓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他坐在床边,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睡了三日。” “这么久?”她皱了皱眉,“这里不太对劲,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他抚了抚她皱着的眉,说道:“无事,我在房间里贴了守宫符,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走。” 她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我之前看见空中出现一柄巨剑,是暮陨的样子,是你用了法器吧?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则是半开玩笑道:“我还能坐在这里陪你,所以我现在还不错。” 她皱了皱眉,结果眉头还来不及皱起来,便被孟炔两根手指给捋平了。她佯装生气道:“我是认真的问你,你不要敷衍了事。” 他想了半晌,然后真诚地说道:“我很好。” 她叹了叹气:“你想了这么久就想出了这三个字?” 他面色无辜道:“我真的认真想了。”说完,他笑了笑,“兰子尤来了,看他拿了什么吃的,你该吃点东西补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打开了。兰子尤端着吃的走了进来,见姜月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激动得把手里的汤洒了一半。 将吃食都放在桌子上后,兰子尤擦了擦手,随后跑到了她面前,将她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月见,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后面的具体内容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急急忙忙地拿出了一个小葫芦,然后倒出一颗丹药,“醒了就赶快把这个药吃了,你是不是玩自爆式反击了?用噬妖之前,你是不是还用了一个剑阵?” 她由孟炔扶着坐了起来,随后接过兰子尤手里的药,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兰子尤接了杯水过来,递给了孟炔:“我是自爆过的人,我怎么不知道?现在我们体内精气所剩无几,你还敢这样做,简直是嫌你命太长了。” 她刚把丹药放进嘴里,便看见孟炔拿着水杯凑到了她嘴边,她喝了一口水,把丹药顺下去后,说道:“妖怪太多了,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任由它们杀我吧?” 兰子尤愁眉苦脸道:“要是我们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她笑了笑,安慰兰子尤道:“你们不是也遇到了难缠的妖怪吗?大家都处于危难之中,哪有早知道早点找到我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兰子尤更加愁眉苦脸了,他偷偷看了眼孟炔,随后说道:“我们遇到了难缠的妖怪,但是付出代价的也只有孟哥,所以说,这一次是我们没有帮上忙。” 她顺着兰子尤的话问了下去,因为要从孟炔那里问到他使用法器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难,但是趁兰子尤没有防备的时候,顺着他的话问,便很有可能问出答案了:“孟炔付出了什么代价?” 兰子尤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话赶话道:“他没有暮陨剑了。” 她不明白兰子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遂问道:“什么是没有暮陨剑了?” 难道是暮陨剑在孟炔与妖怪打斗的过程中损坏了?但是即使损坏了,也可以修复好啊,哪来的没有了这一说? 兰子尤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一边,说道:“这也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毕竟这么大个暮陨剑不在孟哥身边了,你总会发现。”见孟炔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更加放心了,“我说的这个没有了,不是说暮陨剑损坏了,而是说孟哥和暮陨剑之间的契约被解除了,暮陨剑变成无主之剑了。” 她愣了愣,看了眼孟炔,发现他面上云淡风轻,并没有觉得此事十分严重。 孟炔冲她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修养,不要过于担心。”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捉妖人没了法器还算什么捉妖人? 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们先来说说,没了暮陨剑,你打算用什么剑来当法器?” 孟炔摇了摇头:“我没有寻其他剑做法器的念头。” 她又心平气和道:“那你打算换个法器?” 孟炔又摇了摇头:“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她自认为十分眉目和顺:“意思是你打算不再当捉妖人了?” 孟炔不加思考,即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还要当。” 她看着他:“没了法器,你怎么捉妖呢?” 他则是笑了笑:“也没什么大碍,反正我现在也不可以用法器,有没有法器没有区别。”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皱眉了,便下意识地舒展了下眉头:“可是你迟早会好的啊。” 他握了握她的手:“暮陨迟早会回来了。” 她看着他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顶级法器一旦无主,便犹如脱缰野马,再难收回来。暮陨迟早会回来,可是这个迟早是多久呢?他现在是肯定不可能召回暮陨了,等他身体好了,说不定暮陨早已经野得改名换姓了,也有可能被其他捉妖人收了,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了。 他貌似看出了她的担心,哄着她道:“月见,你想一想,如果碧波跟你解除了契约,你还有可能收回它吗?” 她脱口而出:“当然可以啊,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若不能及时将它收回,之后你们之间的羁绊就会越来越弱。” 孟炔笑了笑:“我们之间的羁绊累积了十几年,它不会忘记我的。”临了,他又补充道,“我跟你也是这样,五年前的一面,我能念你至今。” 她惊讶地看着孟炔,随后又看了眼表情丰富的兰子尤。她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们遇到了什么妖怪?竟然要孟炔跟暮陨解除契约才能打败它。” 兰子尤抢答道:“剑侠,一种有很多剑的妖怪。说起来也惭愧,我们几个没帮上一点忙,如果孟哥不跟暮陨解除契约,恐怕我们受重伤才能收场。” 见兰子尤这副模样,她感觉到自己问错问题了,毕竟他平日里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突然间遇到了一个他没有还手之力的妖怪,还需要孟炔以失去暮陨剑为代价来结束,他肯定很有挫败感。 她安慰兰子尤道:“我们现在不是不能跟平时的状态相比吗?心态要放好。” 兰子尤则是摆了摆手,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现在你要好好养身体,等你恢复一些了,我们就先离开这里,然后把画卷给收了,让精气回来。等我们都恢复了,便可以帮着孟哥把暮陨收回来了。”说完,他又盯着姜月见看了看,“不过话说回来,月见,你的功力是不是又上一层楼了?” 第一百一十章 奸细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问道:“怎么这样问?” 兰子尤说道:“以你刚出画卷的身体状况来说,连着用出两个剑阵真的不太容易,所以说你的功力应该更上一层楼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之前暮陨剑刚将剑侠杀了,我们便看见远处天空变了颜色,刚好就是噬妖剑阵的颜色,所以我们才能找到你。” “不会吧。”她调侃道,“我不用噬妖你们就找不到我?” 兰子尤愣了愣,随后挠了挠头,最后诚恳道:“得花些时间。” 门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他们终止了话题,皆转头看了过去。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了,袁祉颇为气愤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赫连珅和古梵。 袁祉进来后先是愣了愣,看见姜月见醒了过来,她微微收敛了怒气,走过来说道:“我看你的伤很重,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姜月见点了点头,问道:“你刚才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哦……”袁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早点离开这里。” 听到这里,赫连珅走了过来,看着袁祉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把事情问个清楚的吗?现在遮遮掩掩做什么?” 一听赫连珅说这话,袁祉瞬间火又上来了,她瞪着赫连珅,说道:“我遮遮掩掩?你这样我真的是怀疑你,你明知道月见刚醒来,她伤得多重你也清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赫连珅皱了皱眉,说道:“我比你更关心月见,但是事情应该分开来算,不应该混在一起,一码归一码,现在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才对。” 袁祉更气了,秀眉几乎竖了起来:“什么一码归一码?我看你就是打着关心月见的旗号,给自己开罪。” 赫连珅也按捺不住了,拳头捏了又捏:“什么是给我开罪?我有什么罪?你别张口就来,说话要讲证据的。我让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难道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如果我要给自己开脱,就应该拦着你,不让你说,你简直是逻辑混乱,说的话狗屁不通。” 兰子尤见赫连珅罕见地生气了,急忙上前拦住了他捏紧拳头的手,随后当起了和事佬:“有话好好说,你们俩都别这么大火气,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坐下来就能解决了。”说完,他急忙又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一边放了一个,然后又招呼着她俩坐了下去。 袁祉刚坐下,便又冷哼了起来,说道:“我觉得这事解决不了。” 姜月见盯着他俩看了半晌,听他俩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开罪?怎么还说到开罪了?赫连珅犯事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在袁祉一声冷哼后,她终于问了出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月见问完后,孟炔和兰子尤皆点了点头,随后认真地看着赫连珅和袁祉。 原本吵得正起劲的二人突然又不说话了,各自抱着手,靠在椅子上,不看对方。 见他俩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孟炔轻咳了一声,稍稍缓解了气氛,随后看向古梵,问道:“你跟着他俩进来,应该知道他们到底在为什么吵架吧?” 古梵抱着手靠在门边,听见孟炔说话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袁祉怀疑赫连珅是奸细。” 奸细?这又是哪跟哪?怎么一会儿开罪,一会儿奸细的?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赫连珅接话道:“她是疯了,才会这样怀疑我。” 袁祉开口跟他争论了起来:“我疯了?你自己有多可疑你自己不知道吗?” 赫连珅冷笑了一声:“我怎么可疑?就凭你说的那些?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他们听听,看看他们觉不觉得我是奸细。” 袁祉顿了片刻,随后略显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们相处这么久了,他们当然不会怀疑你,就算你不正常,他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所以我说了也白说。” 赫连珅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请你闭好你的嘴,不要随便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怪恶心人的。” 袁祉憋得脸都红了,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和兰子尤,说道:“你们两个跟赫连珅相处得最久,所以等一下我说的话,你们要跳出你们这段关系去思考,要不然我说了也白说。” 兰子尤循循善诱:“你说吧,我们会公平公正的。” 袁祉瞟了赫连珅一眼,随后问道:“我们来到这里,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怎么我们运气就这么好?偏偏来了一个什么妖镇,这正常吗?” 兰子尤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回答她道:“正常倒是不正常,哪个正常人会遇到这些东西啊,我们本来也不是正常人啊,我们是被暗算的捉妖人。” 从姜月见中毒开始,便是第一步,所以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这一点他们应该都明白。 袁祉紧紧盯着兰子尤,继续说道:“对,你说到了重点,我们是被暗算了,那这个暗算我们的人是谁,你们难道没有猜想过吗?” “这个……”兰子尤看了眼姜月见,说道,“我们不是正在找这个人吗?他在暗处,我们总是要好好找一找的。” 袁祉说道:“对,这个人在暗处,所以,我们身边的人应该是有嫌疑的才对,毕竟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最好下手。” 赫连珅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能不能说重点?” 袁祉则是不慌不忙道:“你急什么?好好听着,要不然你该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兰子尤对赫连珅使了个眼色,刚好这个颜色被赫连珅看到了,随后他便闭了嘴,让袁祉继续说下去。 袁祉坐直了身子:“我们是为什么来的这个妖镇?你们还记得吗?”她直勾勾地盯着兰子尤,这个意思就是希望兰子尤能够抢答了。 兰子尤清了清嗓子,想了想来这里的原因,随后说道:“不就是从薛阿婆家出来,然后马车坏了,我们选了一条最可能有人走的路,随后就到这里了吗?” 袁祉问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是我们选的路,还是谁选的路?” 好家伙,袁祉这是准备夺命连环问啊,她不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而是让兰子尤说出来,不就是间接引导兰子尤成了她的思想支持者了吗? 兰子尤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他坚定地认为袁祉这样做是会破坏她与赫连珅之间的公平的,便就此打住,说道:“你别老是问我啊,你直接说吧,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袁祉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来说也行。我们来到妖镇的这条路并不是我们选的,而是赫连珅选的,为什么几条路他偏偏选了能通到妖镇的这一条?” 袁祉习惯性地问了出来,意识到兰子尤并不想再回答问题后,她便自问自答道:“因为他就是为了带我们来这里,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样的话,藏在暗处的人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我们了。”随后她又补充道,“有没有这个暗中指使的人还不一定,说不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干的。毕竟你们一起长大,你们不可能不相信他,更不可能怀疑他。” 赫连珅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想问一下,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吗?我为什么选了这条路?那是因为这条路上有车轮印记,其他几条路杂草丛生,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能知道,哪条路更有可能有人。” 袁祉也不反驳他,而是继续说道:“好,就算你说得都对,那你怎么解释,马车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坏?这未免也坏得太及时了吧?” 赫连珅火气已消,语气冷淡了很多:“如果这个也是你的证据的话,那你的证据也太随便了,完全站不住脚。马车为什么会突然坏?这个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它就自己坏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控制它坏不坏?这个马车是我们一起在榷云山脚下买的,难道我还提前买通了卖马车的人,让他把马车弄坏?让马车刚好到这个岔路口就坏?” 袁祉说道:“不,不用这么复杂,你只需要自己控制它什么时候坏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卖马车的人参与进来。” 赫连珅更加淡定了:“那你拿出我弄坏马车的证据来。古梵一直坐在我旁边,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动手脚,才能不被他发现,又能准时弄坏马车。” 袁祉皱了皱眉:“我在说你,你扯什么古梵?” 赫连珅反将了她一军:“是你先把月见和兰子尤扯进来的,我为什么不能说古梵?而且这件事情确实需要他来证明。要把这个事情说清楚,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古梵貌似刚思考结束,打断了赫连珅和袁祉的争吵,说道:“从我跟你们一起走开始,我就是坐在赫连珅旁边的,至少从我来开始,就没发现他对马车动了手脚。”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嫡亲之人代取 - 浮妖录 - 团茶 袁祉坚持道:“那就是古梵来之前,你动的手脚” “反正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会认为是我动的手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赫连珅两手一抱,转头看向了窗外,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要不然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袁祉拽了拽赫连珅,见他没什么反应,她便又继续说了起来。 “除了马车坏得很及时的这件事,还有其他事。比如说一开始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你刚好被地羊鬼抓了去,结果被抓了好几天都没逃脱,你觉得这符合你的实力吗?之前我就发出疑问了,但是你没有正面回应我。” 赫连珅转过头来看她:“我之前说过了,我被黄沙缚着手脚,没有办法逃出来。” 袁祉哼了一声:“被黄沙缚着手脚,所以被抓了好几天都没逃出来?这黄沙也太强了吧。” “这……”姜月见见他们俩人气氛紧张,遂说道,“我之前也被黄沙缚了手脚和法器,确实动弹不得了。” “那好,就算赫连珅真的动弹不得了,那我也觉得他不正常。”袁祉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从兰子尤跟赫连珅的对话中听出来,赫连珅确实是喜欢月见的,但是他对月见的表现,真的太不正常了,太过于冷淡。” 兰子尤张了张嘴,又看了眼赫连珅,随后说道:“其实,也还行……赫连珅就是这种性格。” 袁祉盯着兰子尤,随后叹了叹气,转身坐回凳子上:“行吧,既然你们都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无话可说。” 兰子尤说道:“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太好,但是也不要往太坏的方面想,我们不要生了嫌隙。” 赫连珅突然笑了笑,道:“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怀疑别人,我能不能怀疑是因为你想离间我们,所以才使劲怀疑我呢?” “我想离间你们?”袁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麻烦你的脑子清楚一点好不好?我也身在其中,我若是想害你们,为什么还要跟着你们过来?” 赫连珅说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想去猜。” “你可真行啊,还倒打一耙,谁是奸细谁心里清楚。”袁祉气得脸色通红。 赫连珅问道:“就算没有你离间我们这件事,我也想问问,你跟古梵为什么非要来贴着我们?你们的动机是什么?” “我跟古梵?”袁祉皱了皱眉,“别把我跟他硬扯在一起,我们不是一路的,只是恰好碰见了而已。” “嗯。”赫连珅点了点头,“那你先说说你非要来跟着我们的理由吧。” 袁祉顿了顿:“你这样说,像是我一定是奸细一样。我为什么跟着你们月见最清楚,我早就跟她说过了。” 姜月见下意识地想点头,结果头刚微微抬了抬,就被声音打断了。 赫连珅说道:“我要听你说,你不敢说吗?” 袁祉笑了起来:“我不敢说?我为什么不敢说?我跟着你们,是为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赫连珅逼问了起来:“说下去啊,你是为了什么?” “她确实跟我说过她跟着我们的原因,可以不用问了。”见她确实为难,刚好古梵又在旁边,她跟过来的原因真不好说出来,姜月见便为她打了圆场。 “不。”袁祉说道,“我可以说出来,不说的话,就不可能摆脱嫌疑。” 几人皆看向了她,等着她说出这个原因。 袁祉偷偷瞟了一眼古梵,随后说道:“我跟你们来,是为了你们能在缥缈宗换届大会上投我一票,我想当宗主。” 赫连珅说道:“想当宗主?一个宗主能让你甘愿涉险到这种地步?” 袁祉反问他:“为什么不行?你觉得不行,不代表别人也觉得不行。” 兰子尤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需要涉险来争取我们给你投票?你不是说缥缈宗少宗主如今才五岁吗?如果你已经是百妖人了,就不用担心了,因为这些年来,我也没听说缥缈宗出过几个百妖人。” 袁祉摇了摇头:“虽然缥缈宗如今有资格竞争宗主之位的百妖人仅我一个,但是宗主已经在为少宗主打算了,虽说少宗主如今只有五岁,但是已经集齐四十枚妖丹了,五年后宗主卸任,不出意外的话,少宗主会成为百妖人。” 袁祉的一番话,显然让在场的人颇为震惊。 兰子尤急忙问道:“你们少宗主才五岁,都还没到出门历练的年纪,是怎么集齐四十枚妖丹的?就算再过五年她也还是没到出门历练的年纪,怎么可能成为百妖人,然后继位?” 显然,兰子尤问的这个问题袁祉也没弄清楚:“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由,但是这件事确实如此。我猜想的应该是宗主为了让少宗主成功继位,帮她弄来的妖丹。” 兰子尤摆了摆手:“不存在这种可能的,你忘了吗?圣灵台不认与自己没有关系的妖丹。就算你们宗主帮他女儿杀了四十个妖怪,这妖丹也不算数,所以说五年后你们少宗主不可能当上宗主,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此涉险了,回去吧。” 袁祉没有被兰子尤说服:“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宗主为什么至今还在帮少宗主筹谋?既然他没有放弃,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是我刚才的猜想错了,不过少宗主肯定已经集齐四十枚妖丹了。” 兰子尤为了说服她,继续努力道:“妖丹必须本人获取的才有用,就算有些低星妖怪的限制没这么高,但是也不至于让你们宗主帮你们少宗主到百妖人的地步,毕竟限制不高的低星妖怪也就几十种。所以说,除了你们少宗主到了年纪,出去历练之时努努力,要不然你们宗主是帮不了她的。” “缥缈宗的宗主确实可以帮他女儿获得一百枚妖丹。”孟炔突然说道。 兰子尤皱了皱眉,说道:“孟哥,圣灵台明确规定了,不许让人代为收集妖丹,你忘了?”说完,他看向了姜月见,貌似在求证。 姜月见正思索着,看见兰子尤的视线转了过来,她眨了眨眼,说道:“对,之前我爹他们帮先帝取妖丹失败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孟炔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对着姜月见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说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摆脱圣灵台的限制,就是嫡亲的亲人取的妖丹,也许能借用。” 他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皆愣了愣。愣了半晌,兰子尤觉得不合理,遂说道:“不对啊,如果有这个漏洞的话,所有人都培养自己嫡亲的人去取妖丹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自己拼死拼活地取妖丹?找几个嫡亲的人一同努力,万妖人也不是不可能。” 孟炔好像轻轻笑了笑:“你这个想法很实在,但是你怎么觉得没人这样试过呢?或许只是他们失败了,要不然就是还在尝试的路上。” 兰子尤反驳道:“这个想法还是太虚妄了,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捉妖界早就乱套了,说不定皇族也早已经乱套了。” “当然,这种方法是存在局限的,不一定所有嫡亲的亲人都适合帮忙取妖丹,还需要讲究血脉的适配性,只有血脉完全吻合的人才能够完成这件事。”孟炔抬眼看着兰子尤,眼神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兰子尤皱了皱眉,低声问道:“那……这个怎么确定血脉是不是完全吻合?” 孟炔抬起左手,比了比手腕的位置:“首先,需要取你手腕处血管的一滴血,然后需要把跟你嫡亲的亲人找出来。” 兰子尤盯着孟炔的手臂看了半晌,但是却没听见他再说下去,遂把视线往上移,正好看见了他隐隐皱的眉,以及有些复杂的表情。 孟炔把手臂收了回来,随后笑了笑:“就这样。” 兰子尤疑惑道:“就这样?可是你应该还没有说完吧。把嫡亲亲人找出来,然后呢?” 孟炔回答道:“然后?然后就是取血啊。” 兰子尤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知道了,像是滴血认亲的那种方法是吧?这样就行了吗?也很简单嘛。” 孟炔点了点了:“嗯,简单。但是也许所有嫡亲亲人中,都找不到一个跟你血脉完全吻合的人。所以这个方法至今没传出来,就是因为还没人成功过。” “不过,孟哥。”兰子尤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存在的?莫非你尝试过?”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对,你这么强,按道理来说你不需要找嫡亲的亲人帮你取妖丹。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孟炔弯了弯嘴角,顺着兰子尤的话说了下去:“不过行走江湖听到的秘闻罢了,你们不爱打听,所以不知道。” 兰子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看向了袁祉,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你们继续吧,今天就把误会解开,不要生了嫌隙。”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看看我 - 浮妖录 - 团茶 袁祉说道:“我已经说完了。” 兰子尤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赫连珅。 赫连珅见兰子尤等他接着说,遂说道:“古梵,你可以开始说了。” 古梵依旧靠在门边,听见赫连珅说话后,才开口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啊,我才加入你们,总不会连我都怀疑吧?” 赫连珅说道:“你莫名其妙加入我们,总该有个理由吧?” 古梵挑了挑眉:“理由我记得我说过了吧。我去榷云山办事,碰巧看见你们,就跟了过来。” 赫连珅看着他:“为什么要跟过来?还一声不吭?” 古梵表情莫名:“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想跟就跟了,没有理由,爱信不信。” 此时气氛已经降到冰点,兰子尤急忙调节气氛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家都不是奸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所以心中有疑虑是正常的。” “你呢?”古梵看向兰子尤。 “什么?”兰子尤问道。 古梵盯着他:“我们都被怀疑了,为什么你们三个不解释解释呢?” “我们……”兰子尤皱了皱眉,“我们解释什么?” 古梵继续说道:“我们都有嫌疑,难道你们三个就没有吗?总该说些什么吧?” 古梵彻底把兰子尤给弄懵了,他一开始就是跟着姜月见一起去帝京的,现在要他解释,他能解释什么? 兰子尤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了:“我应该没有可疑之处吧。” “小葫芦是我叫上的,幕后之人不知道我会叫谁陪我一起,所以他是偶发性不是必然性,他不可能是奸细。”姜月见说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就是这个幕后之人?”古梵突然提出了一个设想。 他的这个设想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随后兰子尤说道:“如果月见是幕后之人,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自残?” 古梵摆了摆手:“我一时嘴快,不过也要把所有可能性都想到才行啊。”说完,他看向了孟炔,“孟少侠,该你说了。” 孟炔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后说道:“你可以把你的疑问提出来,我会解释。” 孟炔这样子说,把古梵给整不会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负责说,至于疑问,我刚来,不清楚。” 兰子尤坐过去拍了拍孟炔的肩膀,说道:“孟哥绝对不可能是奸细,他为了救我们,暮陨剑都不要了。如果他是奸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孟炔说道:“我一路走来,一开始是为了月见,现在还是为了查出幕后之人,我需要一些真相。” 见孟炔表情严肃,其他人也不好追问他想要的真相是什么,毕竟这个属于个人隐私。所以把所有人都怀疑了一遍后,袁祉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盯着赫连珅看了看,随后转身出了房门。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兰子尤松了口气,叮嘱姜月见好好休息,便也出了房门。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孟炔才看着姜月见,说道:“你怎么不问我想要什么真相?” 姜月见理了理被子:“等你找到这个真相了,我不就知道了?不必多问。” 孟炔坐过去拉着她的手:“月见,你还从未问过我的身世,你就不好奇吗?” 姜月见看着他:“我觉得一路走来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了解你了,其他的你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孟炔垂了垂眼,随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兰子尤带过来的吃食你看看想不想吃?如果不想吃这些,我去重新买一点回来。” 她摇了摇头:“我觉得有些困,想睡一下,等醒来了再吃。” “好。”孟炔帮她盖好被子,起身打开了房门,“我不走远,醒了叫我。” 可能是正在伤病其间,她睡觉的时候,总觉得伤口疼,额头也有些烫,所以总是睡不安稳。索性起来喝杯水,润润嗓子。 刚睁开眼,她便被吓了一跳,她看见赫连珅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顺了顺气,说道:“你坐在这里盯着我干嘛?吓死我了。” 赫连珅则是笑了笑:“你不知道我来了?” 姜月见坐起身来:“我怎么会知道?” 赫连珅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看来你受的伤真的很重,睡得有些死了,以前你睡觉的时候都是很警惕的。” 姜月见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随后说道:“从画卷出来后身子有些发虚了,确实没有以前警惕了。” 她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光后,见赫连珅还是坐在一边看着她,遂问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赫连珅点了点头:“月见,其实刚才我想了想,袁祉那一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他还在为刚才袁祉说的话耿耿于怀,姜月见赶紧安慰他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了,袁祉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你不要多想。” 赫连珅笑了笑:“我不是说她怀疑我是奸细的这件事情,我说的是我对你的态度这件事情。” “你对我的态度?”姜月见说道,“你对我的态度很好啊,没有什么问题。” 赫连珅突然过来拉住了她空着的左手,看着她说道,“我喜欢你,但是没有很强烈地表达出来,所以是因为这样你才选的孟炔吗?” “啊?”她满脸疑惑。 赫连珅深情款款道:“月见,之前你跟孟炔在画卷里面成婚的时候,我很后悔自己对你的喜欢没有表达得清楚一点,不过那一次不算数。这次你可不可以看看我?” 姜月见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随后说道:“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什么样子你都见过了,怎么还会喜欢我呢?你对我的感情会不会只是兄妹之间的喜欢呢?” 赫连珅摇了摇头:“兰子尤都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就你还在以为我对你的是兄妹之情?” 她皱了皱眉,见赫连珅已经坐了过来,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真的不用太过于在意袁祉说的话。” 赫连珅不再往前:“你在怕我吗?月见,我不会伤害你。” “我没有怕,只是我觉得我们之前相处的方式就挺好的,你真的不用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改变。” 赫连珅则是突然转变了话题:“你为什么会选择孟炔?” 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她给问懵了,这种事情要怎么说?难道说她贪恋孟炔的美色?难道说她其实也慕强?这样说的话不就是间接说赫连珅不美不强了吗? “我……”面对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赫连珅突然凑了过来,差点亲到她嘴上。 她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卡住了赫连珅的下巴:“你要干嘛?” 赫连珅垂眸看着她:“你知道我要干嘛。” 她往后退了去:“你冷静一点。” 结果她还没退多少,便被赫连珅一只手给揽了过来,导致她整个人都贴着赫连珅的胸膛。 “月见,你看看我。”他的声音低沉。 她知道赫连珅现在情绪不稳定,便只好尽力安抚他:“我看着我看着,但是你凑得这样近,我没有办法看清你,你离远些。” 赫连珅却不答应:“我不想离你远些,之前我让了太多时间给孟炔,现在我要把这些时间补回来。”说完,他的脸又凑了过来。 眼看着赫连珅的呼吸已经打在她的嘴上了,她急得想要推开他,结果自己伤重,刚想用力,伤口便疼得不行,情急之下,便大喊了一声赫连珅的名字。 她的脸一偏,赫连珅的嘴刚好擦过了她的脸颊。 “你弄疼她了。”孟炔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姜月见抬眼看去,看见孟炔皱着眉,给了赫连珅一拳,把赫连珅给打得撞在了床柱上面。 兰子尤,袁祉,古梵听到动静也纷纷跟了过来,一进来便见赫连珅嘴角淤青地靠在床边,而孟炔则是面色不善地站在赫连珅面前。 这样的场面一看就是俩人刚才打架了。 兰子尤上前把赫连珅拉了起来,然后挡在赫连珅面前,对着孟炔笑呵呵地说道:“孟哥,别冲动别冲动。” 袁祉看见姜月见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过来,嘲讽道:“赫连珅,你这也太诡异了吧,对月见冷淡了这么久,就因为我怀疑你,所以现在就开始过分主动了?” “什么意思?”兰子尤转过头来看着赫连珅,“你对月见做了什么?你疯了吗?” 赫连珅皱了皱眉:“我能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会伤害月见?” “行了。”姜月见听见他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突然觉得心情很是烦躁,遂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兰子尤拉着赫连珅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念叨着什么。 袁祉上前来拉了拉她的手,说道:“月见,你好好休息。”说完,一转头便看见古梵走了出去,“我也走了,有什么事叫我。” “嗯。”姜月见点了点头,见他们都走了,她便皱了皱眉,轻轻动了动已经疼得不行的左臂。 “我帮你重新上药。”孟炔拿着几瓶药走了过来,面上表情不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河狸精 - 浮妖录 - 团茶 “我自己来吧。”她抬手就要去接药。 结果孟炔并没有把药递给她,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 见孟炔已经把药瓶打开了,她又提议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孟炔看着她。 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他好像有些生气了。看出他不开心,她便也不敢再动,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配合地把左边的衣服褪到了肩上。 孟炔给她上药的动作很温柔,没有让她更疼。 上好药后,孟炔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药瓶给盖上了。 她有些忐忑不安,在将孟炔看了好几眼后,她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心情不太好?” 孟炔将药瓶子放到一边后,转过头来看着她:“对。” 这么直白? 姜月见又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呢?” 孟炔抬起手擦了擦她刚才被赫连珅嘴唇碰到的左边脸颊:“吃醋。” 孟炔的直白,突然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遂说道:“我等会儿多洗几遍脸就好了。” 孟炔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道:“是我太疏忽了,防了妖却没有防人,让你被吓着了。” 她心里一阵悸动,抬手回抱了他。 他突然提议道:“在你养好伤之前,我就住在这里,这样的话,人和妖都不能来打扰你了。” “啊?这样不太好吧。”她转过头看着他。 孟炔指了指地板:“我睡地上,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她看着他,刚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突然冲她笑了笑,她感觉自己好像心脏漏跳了一拍,看着他的模样,她突然想起了他们在画卷里面成婚的时候的画面,以及春宵一刻的场景,再加上想到孟炔要跟她同住一屋了,遂脸红到了脖子根。为了避免尴尬,她快速钻进了被子里,因动作太大,动到了左臂,又疼得哼哼唧唧了起来。 孟炔掀开她的被子,急忙上手扶住她的左臂,随后视线移到了她脸上,问道:“你为什么脸红?” 她感觉羞愤难当,羞在于她对孟炔起了色心,愤在于孟炔怎么能问她为什么脸红? 见她不说话,他竟然又“嗯?”了一声。 她快速坐了起来,他因为扶着她的左臂,所以整个人是探着身子过来的,她这一起来,正好凑到了孟炔的脸边。 她心一横,嘴一撅,便啵了孟炔脸一口,然后厚颜无耻道:“我因为这个脸红。” 孟炔扶着她左臂的手僵了僵,随后左手扶着她的左臂,右手收回来撑在床边,整个人就这样罩着她,随后颇有蛊惑意味地说道:“还想继续吗?” 她往后退了退,后脑勺即将撞到床柱子的时候,孟炔快速地抬起右手护住了她的头。所以,这个动作导致他更靠近了她一些。 他弯了弯唇角:“这是你自己拱的火,你得负责到底。” 她的声音渐弱:“怎么负责?” “这么负责。”说罢,他的唇压了下来,紧紧地堵着她的嘴。 她还来不及说出来的话,被堵在嘴里,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好像笑了笑,随即更加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遂抬手抵在了他胸口处。 他咬了咬她的唇,才将她放开。 她感觉自己的唇舌隐隐发麻,又不满他报复她之前将他的唇咬伤,遂嗔怪道:“我嘴唇都麻了,你还要来咬一口。” 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唇:“上次你咬到这里留疤了,我也想咬一咬,看看口感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她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结果看到的是完好的下唇,随后又想起来,之前她咬他的时候是在画卷里,现实中他的嘴唇怎么可能留疤,遂张了张嘴,结果话还没说出来,便又被他的唇给堵了上来。 唇舌的酥麻感还没褪去,又被新的酥麻感给覆盖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被孟炔给骗了。 她就这样休养了五日才能自如走动,这个镇子太过古怪,所以他们不愿意多待,她一好,他们便各自拿上各自的东西走了。 出了客栈,要经过之前他们被下药迷晕的告示栏才能出镇子。担心遇到之前给他们下药的人,他们遂走在最边缘的人群里往外挪去。还好,没有遇到之前那些人,出镇子的路上还算顺利。 出了镇子便是一片林子,不知道这片林子里会不会有妖怪,他们猜想的是,这个林子出现妖怪的几率会比没有妖怪的几率大。 走进林子深处,有脚步声传来,他们躲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面,探头看去,竟看见了之前给他们下药的人。 兰子尤咬着牙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狭路相逢?在告示栏那里没遇到他们,反而出了镇子遇到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傻乎乎地扑腾些什么,要我说,我们干脆打过去算了,他们对我们下得了一次药,难道还下得了第二次?” 兰子尤说着就要冲过去,结果被孟炔一手给拦了回来。 兰子尤问道:“干嘛?难道你还有其他打算?” “你先看清楚。”孟炔朝前面指了指,“他们是什么?” “能是什么?”兰子尤说着,转过头去,“不就是一些……河狸?” 之前给他们下药的人突然间变成了一堆河狸,钻进草丛里扑腾了起来。扑腾了一会儿,又变回了人形,继续扑腾。 孟炔说道:“我们还以为他们只是有些笨的人,结果没想到竟然都是河狸精。河狸精力气大,但是脑子不太行,所以他们才这么执着地想要抓住段氏子。” 兰子尤突然来了兴趣:“我之前只是听说过河狸精力大无比,但是还从没真正见识过,如今可真是要好好看看了。”说完,他转过头去看孟炔,“孟哥,你想不想去打一架?或者是看我去跟它们打一架?” 孟炔没有转过头来看他,而是一直盯着前面在扑腾个不停的河狸精:“此时你去跟它们打架,只会被他们抓起来帮它们抓段氏子。” 兰子尤皱了皱眉:“孟哥,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我总不至于连河狸精都打不过吧。” 孟炔笑了笑:“以前的你肯定能赢,但是现在的你可能真的赢不了。” 兰子尤瘪了瘪嘴,摸了摸包里的大葫芦碎片:“我现在也确实打不动了。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蹲在这里?” 孟炔点了点头:“恐怕得多留一些时日了。” 兰子尤问道:“多留一些时日?为什么?” 孟炔示意兰子尤往河狸精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河狸精纷纷变回了妖形,露出利齿啃咬着大树。 兰子尤疑惑道:“它们在做什么?抓不到段氏子,所以疯狂了?” 大树被它们啃咬了一圈后,有了倒塌的迹象。一群河狸精也不知道躲,还仍旧围在大树周围,围成了一圈,抬起头看着大树倒下来。 大树倒塌后,不出意料地压住了好几只河狸精。河狸精们叫了叫,又纷纷凑过来把被压的河狸精给拉了出来。 兰子尤捂嘴憋住笑意:“它们果然是真的笨,笨得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孟炔绕到古树后面,坐在了姜月见身边,说道:“它们要筑巢了,恐怕要在这里抓段氏子,我们得等一些时日了。” 他们现在虚弱的虚弱,受伤的受伤,确实是难以从力大无穷的河狸精手里逃脱,即使逃脱了,恐怕也是要伤重,所以没必要此时硬闯,等河狸精走了就好了。 好在这棵古树够大,能够把他们几个人都挡个严实,所以他们也不必重新寻地方躲起来了,在这里反而方便观察河狸精的动向。 姜月见的伤刚好了大半,走了这么久的的路还是有些吃力的,见此时不能往前了,她便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人就犯困,刚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就被孟炔给搂了过去。 她抬头,正好对上孟炔的眼睛,她想挣扎一下,毕竟这么多人在,怪不好意思的,结果孟炔却将她搂得更紧,说道:“累了就靠着我休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自从赫连珅强势地对她表达心意后,孟炔好像变得有了极强的占有欲,并且非常想要在赫连珅面前显示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 反正这样靠着他也很是舒服,所以她便也不再顾虑什么好不好意思了,头一偏,靠在他肩膀上,便阖眼睡了过去。 睡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见众人都已经各自歪了一个地方睡了过去。孟炔则是一直保持着刚才紧紧抱着她的动作,不让她冷着。 她担心孟炔这样抱着她久了,会手臂酸涩,遂轻轻将他的手拉开了一些,结果刚拉到他的手,便被他的手反握住了。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好好睡觉。” 她一抬头,便看见他优越的下颌骨,以及他轻轻阖上的双眼。这样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一张脸,此时就摆在眼前,很难不让人心动。她以自己冷为由,转身两手穿过他的腰,将他抱了抱。 她们这样贴近的时间很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心慌,好像她跟孟炔在一起的时间是有定量的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宗主印 - 浮妖录 - 团茶 “怎么了?”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孟炔低下头来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有些冷了而已。” 他将她抱紧:“现在还冷吗?” “不……”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愣住了。她离开孟炔的怀抱,坐正了身子,仔细地盯着周围看了起来,越看神色越疑惑。 孟炔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兰子尤身侧躺着一个绿色衣服的女子。 姜月见凑到孟炔耳边,轻声说道:“袁祉是穿红色衣服的,而且她睡在那边,这个绿色衣服的女子是谁?” 孟炔摇了摇头,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慢慢起身,走到了兰子尤身边。他快速捂住兰子尤的嘴,等他醒过来后,冲他指了指他身边躺着的绿衣服的女子,然后带着他走到了姜月见身边。 待兰子尤回过神来,姜月见又快速跑到另一边,把其他几个人给叫醒了。 他们才刚聚在一起,绿衣服的女子便动了动身体,随后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冲他们笑了笑:“晚上好。” 他们没有回答她,毕竟大晚上遇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是妖,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绿衣服的女子将他们看了看,随后冲着兰子尤甜甜地叫了声“夫君”。 兰子尤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却并不言语。 绿衣女子小跑了过来,然后一把搂住了兰子尤的手臂,亲昵地贴着他:“夫君怎么不理我?” 兰子尤急忙将她的手甩开:“你乱喊什么?什么夫君啊?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小郎君,你可别乱喊了。” 绿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兰子尤:“夫君在害羞吗?我们都睡在一起了,你不是我夫君谁是我夫君?” 兰子尤跑到一边,离她更远了些:“我们那是睡在一起吗?明明是你自己贴过来的,可不要让我负这些莫名其妙的责。” 绿衣女子又跑了过去,贴着兰子尤:“好,那我来负责总行了吧,你们做人的不是都讲究一个三书六聘吗?我给你,你嫁给我好了。” 她话一说完,兰子尤眉头皱得更紧了,将她两手捏住,动作迅速,向后一挽,便把她给制住了:“你是鬼还是妖?” 绿衣女子皱了皱眉,说道:“你见过哪个鬼有我这么好的气色的?” “那你就是妖了?”兰子尤讨厌妖,这个是众所周知的,如今竟然有妖要来认他做夫君,他肯定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绿衣女子天真地眨了眨眼,说道:“是啊,夫君。” “你闭嘴。”兰子尤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他确实是生气了。 “哦。”绿衣女子果然识相地闭了嘴。 兰子尤在她被反剪在身后的手上贴了两张符,让她的手动弹不得,随后把她往外一推,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害过人,反正这一次我先放过你,这两张符一个时辰后会失效,不要再出现在比我眼前了。” 绿衣女子努了努嘴:“可是那边有好多河狸精,我害怕。” 兰子尤像是没听见她这话,转身往回走了去。 “好吧,我走,明天再来看你。”她的声音自身后弱弱地传了来。 兰子尤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古树后面,就见其他几个人面色颇耐人寻味。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遂说道:“你们什么眼神啊?她是妖,不用再自行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了。” 袁祉觉得兰子尤很是无趣,遂回到刚才自己躺着的地方继续躺了下去,然后说道:“管她是人是妖,总之你的无趣是摆在眼前的,没意思,睡觉。” 兰子尤也不再说什么,换了个地方,又躺了下去,躺了半天没有动弹,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夜深了,那几只河狸精也不再闹腾了,林子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突然有声音传来,声音像是被刻意压低的:“你怎么会有宗主印?” 这一声虽然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林子里,也显得格外明显。 几人皆醒转过来,朝声音出处看了去,结果就看见古梵正从赫连珅手中把宗主印抢了回来。古梵把宗主印收进袖袋里,随后还说道:“关你什么事?” 宗主印只可能由宗主本人随身携带,是绝对不可能借与旁人的。姜月见小时候想借她爹的宗主印来看看都被她爹拒绝了,所以古梵手中的这块宗主印是哪来的? 袁祉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的宗主印是哪里来的?” 古梵看了她一眼,随后躺了下去:“假的。” 袁祉走到他身边,将他扯着坐了起来:“假的?哪个地方会帮你做假的宗主印?” 古梵看似很不耐烦:“有的是地方可以做。” “哦?”袁祉说道,“我竟不知道随意一个地方都敢做假的宗主印了。就算有人给你做了假的宗主印,那你要这假的宗主印做什么?” 古梵推开她的手,站起身走到了另一边坐了下来,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谁知道,袁祉的情绪却有些失控,非要凑过去追问下去:“你说啊,你要这假宗主印是要做什么?” 古梵皱着眉,盯着她,说道:“我有必要跟你说吗?” 袁祉咬了咬唇,眉头紧锁地盯着古梵,随后快速地从古梵袖袋里把宗主印拿了出来。然后转身跑到了姜月见身后。 古梵起身就追,却见面前是姜月见,也不好动手绕过她去抢,遂站在原地烦躁地挠了挠头。 袁祉将宗主印左右看了看后,抬起头来看着古梵:“你跟我说这是假的,那你说说,到底是谁,竟然能寻到圣灵台上的紫晶石来做这块假的宗主印?” 古梵见她把宗主印举了起来,遂抬手一把抢了过来,然后把宗主印快速地塞到了衣襟里:“对,这是真的。”说完,他转身走到了刚才躺的地方,坐了下来。 袁祉显然有些失魂落魄,她干脆不走了,直接靠在姜月见身边坐了下来。 姜月见明白她在想什么,毕竟古梵之前接近她是为了宗主之位,那现在他成了宗主,却还要跟过来,是为了什么? 袁祉转过头去看着姜月见,随后小声问道:“月见,你说他这次跟过来是为了什么?他既然已经得了宗主位,就应该好好在宗门里面待着啊,又何必跟着我们一起冒险?” 姜月见问道:“你心里觉得他是为什么跟过来呢?” 袁祉有些忐忑:“难道是为了我?会不会是他其实还是喜欢我的?所以得了宗主位便不用再顾虑这么多了。” 姜月见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不了解古梵,更不是古梵本人,所以古梵究竟是不是为了袁祉才跟过来的,她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不清楚那就不能乱说,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古梵呢?” 袁祉琢磨了半晌,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觉得……大概……可能问不大出来。” 姜月见笑了笑:“那就看他的行动,若他是为了你而来,一些行为上是作不了假的。” 袁祉如醍醐灌顶,点了点头:“对,我得想法子试试他。”说完,她站起身来,朝古梵身边的位置指了指,“我先过去了,就不打扰你和孟炔独处了。” 见袁祉走后,孟炔又坐了过来,拿起袍子盖在她身上,随后将她搂进了怀中:“夜里冷,盖着袍子会好一些。” 最近孟炔很不吝啬跟她这样亲近,她倒也很是开心,遂很自然地靠在了他身上:“你觉得古梵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孟炔的下巴抵着她头顶:“你是想问,古梵是不是为了袁祉而来吧?” 她抬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亦低头来看她,看见她眼睛犹如透着点点星光,很是心动,遂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们的心思很简单,全都写在脸上了。” 姜月见攀着他的胸膛,撑起来看着他:“你最近怎么老是亲我?不会是打算要离开我了吧?” 孟炔看着她的眼睛,随后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声音温柔得不像样:“如果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离开,那也不会是我。” 姜月见佯装生气:“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会是负心女,会抛弃你?” 孟炔表情异常认真:“那你会不会离开我?” 她也认真地看着他:“不会。” 他又问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 她故作思考,随后说道:“你不负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他终于笑了笑:“我自然不会负你。” 她转身靠着他的肩膀,说道:“其实我和你说,我很怕犬妖,我心里有阴影。”她总想着,既然都决定要在一起了,那她便把她的弱点都告诉他,两个人总是要坦诚相见的。 “嗯。”他答道,“你昏睡的那几天,兰子尤都和我说了。” 她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娘是在我眼前死的,我看见了犬妖杀死她的全过程,所以当时看见犬妖的时候,我手是发抖的。不过还好,我现在好像不是这么怕了。” “月见。”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今后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覆上了抱着她的手,然后点了点头“嗯”。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试探 - 浮妖录 - 团茶 袁祉天一亮便跑到姜月见身边推了推她,把她推醒后,袁祉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朵边说道:“等会儿我去激怒那边的河狸精,然后让古梵来救我,你们就躲在这里别出来,也千万别救我,知道了吗?” “等等。”姜月见拦住了她,“你让古梵救你?他没受伤吗?” 袁祉莫名其妙地看着姜月见:“没受伤啊,谁说他受伤了?” 姜月见看了眼正靠着树桩睡觉的古梵:“那我们为什么不让古梵把这些河狸精打退,然后直接出去?” 孟炔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坐了过来,说道:“当时遇到这些河狸精的时候他没有表达出力的意愿,那我自然也不好再说下去,所以只好等河狸精走了我们再走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们都受伤了,所以才必须在这里等的。” 袁祉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无事,等我去激怒河狸精,古梵来救我的时候你们就可以趁乱先走了。” 见袁祉转身要走,姜月见急忙将她拉了回来,小声道:“要是他不来救你呢?” 袁祉没有片刻犹豫,当即说道:“如果他没来救我,那我就自己救自己。” 姜月见继续说道:“你怎么自己救自己?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袁祉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就是因为清楚才敢去招惹那些河狸精的。就算我现在精气不足,拼尽全力对付它们还是做得到的。” 姜月见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被袁祉给掐断了话头。袁祉又冲她笑了笑,说道:“月见,你就随我这一次,我真的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说完,袁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河狸精又开始扑腾了起来,袁祉走出古树,然后悄悄绕远了些,远到河狸精不会发现躲在古树后的一众人后,她扬起红菱精准地打了一只河狸精的后脑勺。 河狸精呆愣地转头四处看了看,最后把视线定在了袁祉身上。它们也不化回人形了。直接四脚着地,冲袁祉扑了过来。 袁祉转头朝古树那边喊道:“救命啊,救命……”喊了几声,还没见古梵的人影,河狸精就已经跑到她跟前了。 袁祉攀到树上坐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喊着救命。 河狸精是啃树小能手,见袁祉爬到树上了,竟没有爬上树抓她,而是用了最笨的方法来抓她,这个方法便是将树啃倒。 它们还没将这棵树啃倒,袁祉就先由红菱带着攀到了另外一棵树上。 河狸精将树啃倒后,才发现袁祉已经换地方了,遂又气冲冲地冲到了她眼下落脚的树,继续啃了起来。 袁祉这样躲了它们几回,彻底将它们惹怒了。再笨的生物,生气了也会爆发出无限的力量,从而快速达到目的。河狸精冲到袁祉脚下,瞪了瞪眼前的大树,随后一起抱着树疯狂摇晃了起来。没摇晃多久,大树竟然断裂了,直直倒了下来。 袁祉急忙由红菱带着悬在了空中,四周的树都被河狸精弄倒了,她正愁要到哪边的树时,一只河狸精竟由其他河狸精架着跳到了她腿上,就这样死死抱着她的腿。 “滚开,滚开。”袁祉抬手去推抱在她腿上的河狸精,结果怎么都推不下去,它实在抱得太紧了。爪子就像陷进她皮肉里了一样。 河狸精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张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在了她的腿上。河狸精的咬合力是很惊人的,如果它想,这一口就能把袁祉的腿给咬下来。 袁祉痛叫了起来,此事显然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姜月见皱了皱眉,拿起碧波剑就要冲出去,结果古梵先她一步跑了出去,随后摇响镇魂铃,在河狸精无法动弹之际,抬手劈了下去。谁料,它咬的这一口实在太深了,不能轻易把它拽下来,这一拽,恐怕袁祉的腿也就废了。 “你真是作死。”古梵低沉着声音,从怀中磨出一把匕首,又摇响了一声镇魂铃,让河狸精不能快速恢复,然后用匕首快速地割起了河狸精的牙齿。可是它的牙齿实在太坚硬了,普通匕首根本没有办法割断,所以这个法子只能放弃。 古梵刚把匕首收了回来,河狸精便恢复了过来,抬起抓起挥了他一爪,将他面前的衣衫划破,宗主印也掉了下去。 古梵盯着宗主印掉落的地方皱了皱眉,然后收回视线,正好看见袁祉满脸冷汗地盯着他,似乎正在盯着她想要的答案。 “姜少宗主,接剑一用。”说完,古梵又摇响了一声镇魂铃。 三生三死,所以这第三声镇魂铃,必须把袁祉救回来,要不然他也没办法了。 话毕,碧波剑自古树后面飞了出来。古梵接住碧波剑,即刻又转过身来比对了一下河狸精的牙齿跟袁祉皮肉之间的距离,随后一剑劈了下去,河狸精的牙齿应声断裂,河狸精也就此摔了下去。 古梵看向袁祉:“用你的缚妖绳带你回去。”说完,落了下去。 袁祉也落在他身边,忍着伤口的疼痛,问道:“你怎么不回去?镇魂铃马上失效了。” 古梵专心地在茂盛的草丛中翻找着宗主印,并不理袁祉。 袁祉继续追问道:“你既然已经当上宗主了,那还跟过来干嘛?” 见他还是没有理她,她便追上他,又问了起来:“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古梵被她问得很少烦躁,遂将她推了推,然后说道:“快回去,别在这里打扰我。” 袁祉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你来救我,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我求求你了。”古梵站直身子,看着她,“你能不能走?宗主印比你重要。” 袁祉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你就是嘴硬,如果宗主印比我重要,你刚才为什么还救我?为什么不直接追着宗主印跳下来?” 古梵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掌,随后往旁边滚了去。 袁祉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撑不起来,往前看去,只看见一众河狸精皆朝古梵扑了去。 镇魂铃失效了,古梵没有办法再摇响镇魂铃了,再摇镇魂铃,只会让河狸精从三声镇魂铃中快速恢复过来。不过有了刚才三声镇魂铃对河狸精力量的削弱,袁祉就还是有拖着受伤的右腿打赢这群河狸精的胜算的。 她扬起红菱,卷起扑在古梵身上的河狸精,然后把河狸精给紧紧缠在了红菱里。得了喘息机会,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古梵身边,看见古梵时,他已经被河狸精挠伤了好几处皮肤。 古梵没有立马起身往古树方向去,而是继续在草丛中翻找了起来。 袁祉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遂骂道:“宗主印没了就没了,现在是找它的时候吗?” 古梵没时间搭理她,只自顾自地翻找着。 “古梵。”袁祉抬手捏住他的肩膀,还没把他的身体搬过来,头顶便传来了布条被撕裂的声音, 抬头看去,红菱被这群河狸精给生生咬烂了,河狸精们正朝着她和古梵扑过来。 袁祉急忙念起口诀,另一端的红菱又缠了过来,将河狸精们都困住了,这群河狸精的牙齿不容小觑,她得先让古梵回去。 “你给我起来。”她一掌打在了古梵脸上,可是这一掌并不能让古梵清醒过来,他只是稍稍愣了愣,又继续扑在草丛中翻找了起来。 红菱又被咬烂了,河狸精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袁祉抬手拦在古梵身前,将河狸精给挡住了。一群河狸精便干脆只扑向了袁祉。 红菱被咬坏了,短时间内她没有办法将它恢复。所以,此时她等同于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赤手空拳跟一群河狸精对打。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眼风瞟到姜月见朝她跑了过来,她用残破的红菱将姜月见给拦了回去,然后朝古梵喊道:“古梵,你这次是不是为了我来的?” 古梵仍旧埋头翻找着,并没有回应她。 “好。”她笑了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为了我来的。” 河狸精以大力著称,还没等袁祉抓住一只河狸精的前脚,将它推出去,它便先将袁祉给甩了出去。 袁祉捂了捂疼痛异常的肋骨,半睁着眼睛看向了朝她扑过来的河狸精。还好这群河狸精够团结,能够目标一致地来对付她,这样古梵就不至于受伤了。 河狸精还有五步就能到她面前,三步,两步……突然,碧波剑斜插在她面前,剑气将扑过来的河狸精震退。 姜月见来了,她为什么要来? 袁祉皱着眉,扭头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来的人是谁,就先被一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一跃,跳上了碧波剑,飞到了古梵身边,碧波剑剑尖又将古梵给带了上来。 袁祉定睛一看,才发现来的人是孟炔,应该是姜月见在后面控剑,她不来便好,她现在伤还没好,来了会伤得更厉害的。 古梵因被碧波剑尖挑着衣服,所以他如何挣扎也跳不下去,遂皱着眉看向孟炔:“放我下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曳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声音极度冰冷:“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宗主印重要?” 古梵毫不犹豫:“当然是宗主印重要。” 孟炔抱着袁祉跳到一处粗壮的大树上,任由古梵被碧波剑挑着衣服,不打算将他放下来:“你命都没了,要宗主印还有个屁用?” 这是袁祉第一次听见孟炔说这种粗鲁的话,看得出来,孟炔是真的生气了。 古梵却比孟炔更加生气,说道:“你不会懂的,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懂我为了这个宗主印有多努力。” 孟炔也懒得理他,直接抱手靠在了树边,低头观察着树下河狸精的动向。 刚才那群河狸精貌似被震晕了,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们落在了这棵树上,此时正在四处寻找着他们。 一直躲在树上不是办法,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开才行。孟炔刚准备跳下去,用自己把它们引开,然后让碧波剑把袁祉和古梵带回去,结果还来不及往下跳,便看见一个绿色衣服的女子飘飘然出现在了空中,还冲他们笑了笑。 这个绿色衣服的女子,正是昨天的那个。 “我夫君要我来救你们。”绿色衣服的女子欢快地说道。 这是一个妖,但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妖,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小妖。准确来说,能修成人形的妖,都不差。不过这群河狸精也是修成了人形,所以两个修成了人形的妖相对抗,谁输谁赢真不一定。现在已知河狸精的优势在于,它们是一群,而绿衣妖的劣势在于,她是一个。 绿衣女子往下飞,飞到了河狸精头顶上方,顺便用脚把它们的头挨个踩了踩,随后呵呵笑了起来。 踩头是何等侮辱?河狸精们抬头愤愤地冲绿衣女子怒吼了起来。 绿衣女子皱了皱眉,说道:“你们的叫声真难听。” 河狸精冲绿衣女子一个不注意,抓住了她的脚脖子,然后将她扯得摔在了地上。她这一摔,河狸精们便纷纷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河狸精们随即张着大口冲她咬了下去,还没咬到,便被一只巨大的翅膀给拍开了。一只蓝色的鸟从河狸精里冲了出来,随后用鸟腿疯狂地蹬着河狸精。 两个妖种都发了狠,蓝光,橘光交错着,光团中打斗声不断,看来是恶战,不过战斗没有持续很久便结束了。光团中,一个绿衣女子飞了出来,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又转过头来冲孟炔他们笑了笑,小声说道:“我这副模样别告诉给我夫君。” 孟炔点了点头,低头看时,正好看见河狸精们在消散。 绿衣女子欢快地朝古树后面飞了去,边飞边喊着:“夫君!” 随后便见其他人都从古树后面走了出来。 兰子尤面色凝重地对着绿衣女子说道:“多谢。” 绿衣女子冲过去抱了抱他,结果刚抱到手便被兰子尤给躲开了。绿衣女子娇嗔道:“夫君,你在害羞?” 兰子尤躲在姜月见后面,说道:“我不是你夫君,能不能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了?我真的不喜欢妖。” 绿衣女子听了他这话,也不生气,乖乖站在了原地:“既然你还不能这么快接受我,那我等你便是,反正你又跑不了。” 兰子尤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这么随便了?” “我喜欢你什么?”绿衣女子想了想,“大概是喜欢你长得像画本里面的郎君吧。” 兰子尤有些无语:“就这种无聊的理由?小心其他长得像画本里面郎君的人把你骗去做成烤鸡。” 绿衣女子听到这里倒生气了,她说道:“不许你说我是鸡,我明明是只鸟。” “行行行,你离我远一点我救承认你是鸟。”兰子尤敷衍了起来,结果自己的盾牌姜月见却突然被孟炔掳了去。 绿衣女子见兰子尤没了姜月见保护的惊慌模样,笑了笑:“你怕什么?我说了会等你就不会再轻薄你的。” 兰子尤又退了几步:“多谢鸟放我一马。” 绿衣女子噗嗤笑了起来:“什么啊?你说的话好奇怪啊。我叫阿曳,以后你就叫我阿曳吧。” 兰子尤说道:“以后也不会相见了,你不必告知我名字。” 阿曳凑到了他跟前:“怎么不会见?我会来见你的。” 兰子尤被吓得连连后退,结果反而被赫连珅给嘲笑了。 姜月见看着兰子尤的动作笑了笑,随后收回视线,看向了孟炔:“你没有伤着吧?” 孟炔摇了摇头,给她探了探脉相:“有月见的碧波相护,我不会受伤。” 姜月见冲她眨了眨眼:“你不必给我探脉相了,除了身体有些发虚以外,我还好。” 阿曳突然凑到了姜月见面前,说道:“我感觉得到,你们身体里面的精气不正常。” 姜月见转过头看着阿曳,直接说道:“对,是不正常。” 妖能感受到捉妖人体内精气的运行,所以在碰到精气雄厚的捉妖人时,妖会采取逃跑的策略。他们体内的精气太少了,所以他们会在镇上会被妖给盯上。 阿曳指了指姜月见小包里的画卷:“是因为它,我可不敢得罪它,要拿回精气,你们得自己解决,必须快刀斩乱麻。” 姜月见点了点头:“正有此意,因为它,我们这些日子过得太狼狈了,我可不想再遇见妖就躲了。”说完,她反手往后,将碧波剑拔了出来。 孟炔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你准备怎么做?” 姜月见将画卷扔在地上,随后看向了孟炔:“用噬妖,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它。” “不行不行。”兰子尤扑将过来,挡在了画卷前面,“你伤都还没好,怎么还敢用噬妖?” 姜月见推了推兰子尤:“我自有分寸,今天我一定要把这画卷给收了。” 其他人还来不及上前阻拦,便见碧波剑尖埋入土中,强大的蓝绿色光芒将画卷给包裹了起来。画卷蛊惑人的本领很强,所以在它感受到自己受到了伤害后,又将这蛊惑人心的本领给施展了一遍,姜月见突然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画中世界,被碧波剑的剑气打醒后,她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差点中招了。 往两边看去,发现他们皆是一副痴傻的模样,看来也是中招了。 姜月见一边控着剑,一边冲他们喊道:“你们清醒清醒,不要被画卷给迷了心智。” 结果怎么喊他们都没有反应,看来画卷已经把他们的神智与外界隔离开了。 她心一横,干脆扩大“噬妖”的范围,蓝绿色光芒从包裹着画卷,扩大到将他们都包裹在了其中。剑气将他们一个个打醒,醒来时,他们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清醒一点,不要再被画卷夺了神智。”姜月见两手捏了手印,话毕,便念起了口诀。 袁祉揉着太阳穴,皱着眉盯着画卷看了半晌,随后又盯着古梵看了半晌,面上表情很是复杂。 “噬妖。” 随着这声“噬妖”的结束,画卷中间走出了一人,那人是古梵的模样,正冲袁祉笑着。 袁祉痴痴地看着画卷中的古梵,随后轻轻笑了笑,上前几步,牵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亦牢牢地握着她。 “阿祉,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可想我了?”他对她温声说道。 袁祉两行泪从眼眶落了下来,随后被她快速拂去,她软着声音说道:“想了。” 随后,她随着他往前走去,白光尽头是什么她看不清,但是身边有他就够了。 光慢慢散去,画卷化作飞灰散入了满天微风中,一颗青色的妖丹浮在姜月见身前,被她握进了掌中。 身侧传来响声,众人看去,发现袁祉紧闭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她面色煞白,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她被画卷给迷了心智。 姜月见蹲下身,捏了手印打在袁祉的天灵盖上,随后又变换了手印打在她的太阳穴上,但是却仍不见她醒转过来。 兰子尤伸手探了探袁祉的鼻息,随后手顿了顿,收回手时,面色凝重:“袁祉没有呼吸了,她应该是……”最后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看向了古梵。 古梵听了兰子尤的话,急忙蹲下来,将袁祉半抱起来,唤了唤她的名字,但是唤了半晌,也没见她有回应。 “你们散开一些。”古梵将袁祉重新放平,随后拿出镇魂铃,摇响了三声,三生都唤不回的人,那便是真的唤不回了。 “阿祉。”古梵继续叫着她的名字,随后又不死心地继续摇着镇魂铃,“听见镇魂铃的声音了吗?听见了就赶快回来。”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古梵连续摇响镇魂铃太多次了,反噬到了他本身,激得他吐了一大口献血。他两只手捏着镇魂铃,凑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是谁偷换了我的镇魂铃?” 听见古梵这样说,兰子尤想上山去帮忙查看,结果被赫连珅给拦了拦。 古梵自顾自地说着:“我的镇魂铃肯定是被换过了,要不然怎么摇了这么多声都唤不醒阿祉?”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除名阁 - 浮妖录 - 团茶 古梵反复摇响镇魂铃,最后把自己摇得面色煞白,竟显出了将死之相。 姜月见一把抢过古梵手中的镇魂铃,骂道:“此时你做出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 古梵两手垂在身侧,就这样盯着袁祉看了许久,随后突然笑了起来:“我要给谁看?我能给谁看?” 姜月见将镇魂铃丢在古梵脚边,声音冷淡:“我不明白,为何她想看的时候你却不给她看?” “你不明白,你们都不会明白的。”古梵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跟阿祉,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可能在一起。” 姜月见皱了皱眉:“为何不可能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放在你这里就变得这么难了?” 古梵握了握袁祉的手,说道:“不知道阿祉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她之间发生的事?如果她跟你说过了,那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他摩挲着袁祉慢慢褪去温度的手,“当年,阿祉跑到朝歌闹了我跟当时镇道宗少宗主的婚礼,这件事把镇道宗跟缥缈宗的脸都丢光了。自那件事以后,两个宗门的关系其实都只是表面上维系着,暗地里镇道宗的弟子都憋着一口气,总觉得是缥缈宗害得镇道宗丢脸面,成了笑柄,所以镇道宗和缥缈宗实际上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古梵抬头看了看远方:“如今,我如愿当上了镇道宗的宗主,若要管理好宗门,肯定得安抚好下面的人,若是违背弟子的意愿,跟让镇道宗丢了脸面的袁祉在一起,那这镇道宗也就完了。阿祉也会因为跟我在一起,而饱受镇道宗和缥缈宗的非议,恶言能杀人啊。所以,为了宗门,也为了阿祉,我不可能再跟她在一起。这一次我跟过来,也是因为看见阿祉跟你们在一起,想着最后做个道别,护送她一程也好。” 姜月见听着古梵说的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道理一套一套的,可是我怎么在你字里行间听出来的都是你在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呢?” 古梵转过头来看着姜月见:“姜少宗主一生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理所应当的觉得我跟阿祉应该在一起,并且也不觉得我跟阿祉在一起之后会遇到什么问题,但是,等你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也许你就不这么想了。” 姜月见说道:“即使我经历了让我两难的抉择,我也不会辜负自己的心意。” 古梵却凄惨地笑了笑:“但愿姜少宗主能坚守本心。” 破风声从耳边传来,姜月见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就看见一柄小匕首自她身侧飞了过去,直直插在袁祉身侧。 孟炔两步走了过去,蹲在了匕首边,抓起了一只妖怪,随后说道:“看来是因为它乱了袁祉的心,才让袁祉最终甘愿入画,魂飞魄散的。” 孟炔手中的妖怪,小小的一个,长得青面朱发凶狠异常,被孟炔抓住了要害,还不服输,拼命地挣扎着。 孟炔又补充道:“这种妖怪叫做巴元丑伯,能让人喜怒无常。现在这个妖怪还小,若是长大了,便不可小觑。” “我管它是丑伯还是美伯,害人就是不行。”姜月见提剑朝巴元丑伯劈了过去,剑气精准地刺穿巴元丑伯的身体,使它瞬间化为飞灰。 这一剑后,姜月见突然虚弱地跌坐在地,随后视线就这样呆呆地落在袁祉身上。 古梵抱着袁祉站了起来,随后唤了镇魂铃,握在手中,让镇魂铃带着他跟袁祉升入了空中:“这段时日,多谢各位对阿祉的照顾,接下来把阿祉留给我吧,诸位不用追过来了。”说完,便朝远处飞了去。 姜月见觉得浑身没劲,可能是刚才那股非把画卷收了的势头灭了,所以现在整个人都焉了。见古梵就这样把袁祉带走了,她撑了撑身子,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袁祉真的已经死了? 她突然控制不住地心酸了起来,随后抬手掩面,静静地流着泪,泪水止也止不住,就这样透过指缝,流到了手背。 孟炔环抱住了她,然后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仍旧捂着脸,声音嗡嗡地传了出来:“为什么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妖就能要了袁祉的命?为什么会这样?” 孟炔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要了袁祉命的不是巴元丑伯,而是她自己。之前在画中世界的古梵对袁祉是什么样的你也看见了,她可能也是贪恋那一份温暖吧。加上巴元丑伯的影响,她便直接迈出了这一步。” 她突然放开了手,看着孟炔:“如果不是古梵的薄情,袁祉不会变成这样。” 孟炔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叹气:“月见,情之一事,哪里能说得这么清楚?” 姜月见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古梵不全错?怎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孟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月见往后退了退,起身离了孟炔几步远:“我们走。” 见她实在伤心,他们便也不再说什么,她说走,他们便跟着走。 画卷没了之后,他们的精气也全数回来了。 所以御着法器出了林子后,他们便找了个最近的酒楼落了座。 小二上来问他们要吃些什么,兰子尤点了一些他们常吃的菜后,问了问姜月见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姜月见想了想,突然转头看向左边,说道:“袁祉,你想……”话刚说了一半,她便闭了嘴,冲小二摆了摆手,便倒了杯茶握在手中,然后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 孟炔挪了挪位置,坐在了她身边,被她发现过后,她随即便跟兰子尤换了个位置,不再理他。 兰子尤夹在他们中间,有苦难言,遂只有喝茶解忧。 饭菜还没上来,榷云山的青袍小弟子却先上来了。 青袍小弟子先是对他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便开门见山了:“圣灵台三位长老请几位去一趟榷云山。” 兰子尤把茶杯放下,问道:“去榷云山做什么?还三个老头一起请我们去?” 青袍小弟子礼貌道:“三位长老为何请几位上榷云山我也不知晓,几位去了便知道了。” 兰子尤冲青袍小弟子招了招手:“好好好,我们去。等吃了饭就去,你也来坐着吃点。” 青袍小弟子又恭敬地行了礼,道:“几位还是别吃饭了,三位长老催几位催得紧,几位抓紧些才是。” 兰子尤奇怪道:“什么事情这么急?连饭都不让人吃了。” 青袍小弟子还是同样的话术:“是何事我也不知晓,几位去了便知。” “嘿。”兰子尤抬起茶喝了一口,“你这个小弟子,只知道背稿子,不知道应对不同的人应该说不同的话吗?” 赫连珅嘲笑了兰子尤一番:“你还教训别人,你自己不也是不知变通?” 兰子尤拼命冲赫连珅使眼色,怪赫连珅在青袍小弟子面前不给他面子。 青袍小弟子继续心无杂念地催促了起来:“还请几位快快随我去榷云山。” 姜月见握起放在桌上的碧波剑,起身理了理裙摆:“既然几位长老有急事,那我们现在走吧。” 见姜月见已经起身跟着青袍小弟子下了楼,孟炔首当其冲屁颠颠地跟了上去,兰子尤也只好携着赫连珅追了去,便追还边抱怨着这个酒楼难得有他爱吃的菜,结果却一口没吃上,真是浪费粮食。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榷云山时,已经过了整整两日。 广流场上面聚集的捉妖人罕见地没有到处晃荡,而是静悄悄,齐刷刷地看着他们走过来,也没有交头接耳,就这样看着他们。 这样的情况属实奇怪。 兰子尤亦直勾勾地盯着离他最近的几个人看去,本以为能看出些什么的,结果被他盯着的几个人,没多久便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别处。 青袍小弟子一路带着他们上了圣灵台的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姜月见朝着带他们来的青袍小弟子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是要去圣灵台吗?” 青袍小弟子没有做声,只是继续在前面走着。 见青袍小弟子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便也不再问了,而是四处看着,总觉得今天的榷云山有些奇怪,但是除了广流场上的捉妖人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了。 “万妖圣灵台上面什么时候修了个房子啊?”兰子尤指了指万妖圣灵台旁边的建筑,说道。 青袍小弟子明显思考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在他的知识储备之内,便还是回答了他们:“万妖圣灵台旁边的房子叫做除名阁,它的作用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除去捉妖人名字的地方。” “除名?现在剥夺捉妖人捉妖资格都弄这么大阵仗?不会还要拿出个名谱之类的东西,把捉妖人的名字划掉吧?”兰子尤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谁会成为第一个进除名阁的捉妖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除名,真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除名 - 浮妖录 - 团茶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姜月见眼风瞟见孟炔脸色不太好,遂也顾不得跟他怄气了,走到他身边将他扶了扶。 孟炔顺着眼前的路往万妖圣灵台上看了去,随后又把视线移到了姜月见身上,语气颇为委屈:“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好在你心里还是担心我的。” 姜月见收回扶着他的手,说道:“你是骗我的?” 孟炔急忙过去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不是骗你的,我确实不太舒服。” 姜月见盯着他看了看,发现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遂扭头往前走去:“你明明很好。” 孟炔依旧拉着她的手臂,跟着她往前走去:“我真没骗你。” “几位走错地方了。”站在万妖圣灵台门口的青袍小弟子说道,“不是来这里,是去旁边的除名阁。” “去除名阁?”兰子尤皱了皱眉,“我们去那里做什么?莫非今天有人要被除名,所以请我们来做个见证?” 青袍小弟子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不清楚,几位去了便知道了。” 于是,几个人又调转方向,往除名阁去了。 刚到除名阁门口,几个人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古梵。 姜月见心里还是记着袁祉的死因,遂不太待见古梵,看见古梵后,自觉往后退了退,不去看他。 古梵显然有些惊讶:“你们也被叫来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兰子尤往紧闭的大门看了去,随后朝站在门边的青袍小弟子问道:“为何关着大门?” 青袍小弟子回道:“我不知道。” 好吧,这些小弟子都是一问三不知,问了也白问。 在除名阁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兰子尤实在耐不住了,走到门边,拍了拍门,然后大喊道:“有没有人?怎么有把我们叫来了却还把门关着的道理?” 少顷,除名阁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青袍小弟子探出头来,将他们都看了一眼,才跑着把大门往两边打开。 青袍小弟子这一出来,把兰子尤给弄生气了:“原来里面有人啊,有人为什么还关着门半天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开门的青袍小弟子愣愣地看了兰子尤一眼,也不言语,只是冲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青袍小弟子不回答,兰子尤也不再问,转身看了其他人一眼,问道:“进不进去?” 姜月见往除名阁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门内昏暗,看不出个什么来,不像是要接待他们的样子,但是既然青袍小弟子请他们进去了,那他们便进去看看也无妨。 姜月见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抬脚跨进了除名阁的门槛。 他们刚走进去,大堂便瞬间明亮了起来。 往前看去,堂上坐着三个老头,这三个老头便是圣灵台的三个长老。 三个长老端坐在高座上,端肃异常,像是准备处理一件要紧的事。 兰子尤觉得莫名,遂问道:“刚才你们还把这里面弄得乌漆嘛黑,就是为了偷偷跑到上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啊?” 云道子笑了笑:“我们哪里是趁黑偷偷坐上来的?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多时,不点灯也是因为想要节约一些嘛。” 见云道子还能如此开心地跟他开玩笑,兰子尤心里便有了底,遂瞬间放松了下来:“节约点好。” 青灵子清了清嗓子,示意云道子和兰子尤不要再说话了。云道子明白青灵子的用意后,冲兰子尤眨了眨眼,便不再说话了。 青灵子将他们几人皆看了看,随后问道:“与你们同行的还有一人去哪了?” 听见青灵子问的这个问题,几个人皆沉默了,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回答青灵子。 青灵子见几人的模样,点了点头:“看来是真的已经死了,也罢,死了就直接把她名字划掉吧。” 站在一旁随侍的青袍小弟子抱着个本子,问道:“师父,划掉谁的名字?” 青灵子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青袍小弟子,随后说道:“要划掉谁的名字还用我再说一遍吗?袁祉,这一回可记住了?” 青袍小弟子点了点头,急忙提笔在手中的书里翻找了起来。 “等等。”姜月见问道,“青灵子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划掉袁祉的名字?” 青灵子转过头来看向了姜月见,面上并无笑意,“先别急,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在名谱上被划掉名字的捉妖人,就等于丢了捉妖人的身份,过往一切名誉皆一笔勾销,一生努力全就都白费了。袁祉已经没了性命,怎么还能连捉妖人的身份都保不住呢? 姜月见说道:“你们要将袁祉除名,又将我们都叫来了,肯定要把除名的原因说出来吧,怎能这样莫名其妙就把她的名字划掉?” 除名阁门外聚集了许多捉妖人,看样子都是来看戏的。 青灵子往门外聚集的捉妖人处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站在他身后的青袍小弟子把名谱收起来。 青灵子清了清嗓子:“好,既然你非要问个所以然来,那我便把这些事情一块处理了。我先告诉你们,袁祉为什么会被除名。我们作为捉妖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自己的私欲所束缚,袁祉为了自己的私欲,自行跳进妖怪的陷阱,了结生命,这是犯了捉妖人的大忌,给她除名,并不冤枉她。” 青灵子将他们几个看了看,随后又说道:“赫连珅,作为云涯宗少宗主,竟然私养妖,也是触犯了捉妖人的大忌,应当除名。” “等等。”兰子尤说道,“你怎么没完没了地给人除名?不要太过于上纲上线了,什么赫连珅养妖就要被除名啊?你青灵子养出一头凶恶的冥祸兽,怎么你就不被除名?” 青灵子笑了起来:“兰少宗主,这能相提并论吗?我养的冥祸兽是灵兽,并不是妖,而赫连少宗主养的确确实实就是妖,给他除名,一点都不委屈他。” “这……”兰子尤愣了愣,突然无法区分冥祸兽到底是不是妖了,遂看向了孟炔。 孟炔并不言语,只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兰子尤看了青灵子一眼,遂不说话了。 青灵子见兰子尤没法反驳,遂换了个坐姿:“看来你们都无话可说了,那我们继续。” “兰子尤,作为沧澜宗的少宗主,与妖私通,实为捉妖界的耻辱,理应除名。” 听完他说的话,兰子尤首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暴跳如雷了起来:“你这么说话可有证据?什么叫做我与妖私通?我怎么与妖私通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妖私通了?” 青灵子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兰子尤发火了而觉得此事棘手,反而是自信满满,仿佛这件事情早已经盖棺定论了一样:“兰少宗主莫要动怒,你是不是与妖私通,听我说来你就明白了。” “行,你说。”兰子尤强压下怒气,等着青灵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青灵子说道:“前些日子,你们在一个地方遇到了棘手的河狸精,然后有一只冶鸟精来帮你们击退了那些棘手的河狸精,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兰子尤眉头拧起,不耐烦道:“什么家鸟野鸟的?我不知道。” 青灵子看着兰子尤,面上表情耐人寻味。 兰子尤瞟见青灵子的表情后,说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说谎?” 青灵子笑了笑:“我并不是怀疑你说谎,只是你需要再想想。” 兰子尤道:“我再想也想不出来,我能去哪里认识什么野鸟?我连鸟都不吃……”说到这里,兰子尤突然不再往下说了,恐怕青灵子口中的野鸟,就是阿曳。说到阿曳,也不知她是何时走的,竟然走得无声无息,他们都没注意到。 青灵子说道:“兰少宗主,你现在可想起来了?” 兰子尤不耐地挠了挠头,随后说道:“不是,那只野鸟跟我不过两面之缘,哪来的私通?你说的话过分了吧?” 青灵子步步紧逼:“如果不是私通,那只冶鸟精为什么要帮你们杀了河狸精?你们可是捉妖人,妖难道还会上赶着来帮你们?兰少宗主,这可有点说不通了吧。” 兰子尤彻底无语了,他冷冷笑了笑:“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啊,她为什么来帮我们杀河狸精我不清楚,当时我甚至跟她没有任何沟通,她一出现就把河狸精给杀了。如果这样你还要说我跟她私通的话,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青灵子摇了摇头:“兰少宗主,话不是这样说的,什么叫我在这里等着你?事实就是事实,如果这件事是不存在的,我也不可能拿出来说啊。” 兰子尤继续说道:“这就是不存在的啊,是有人造谣。” “行了行了。”青灵子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几个长老也去调查过了,不会有错,现在我们来说下一个人。” 青灵子不给兰子尤继续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古梵,为了得到镇道宗宗主之位,以宗主一家性命逼迫同门师兄弟承认其新任宗主之位,在得到同门师兄弟的承认后,竟又将镇道宗宗主一家残忍杀害,此乃罪大恶极,予以除名,剥夺宗主印。” 青灵子话音刚落,其他几人皆转过头,看向了古梵。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杀了人 - 浮妖录 - 团茶 除名阁门外聚集的捉妖人皆唏嘘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吵闹。 青灵子吩咐弟子让门外的捉妖人安静了下来,随后看向了古梵:“你可有不服?” 古梵面色不太好看,两手紧紧攥着,随后侧头看了眼门外议论纷纷的捉妖人。 青灵子说道:“古梵,现在我在问你话,你怎么还有心情去关心门外的人?” 古梵回过头来,看向了青灵子:“青灵子长老,你若是要问我服不服,那我不服,你说的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青灵子看着他,“根据我们的调查,此事属实,不知道你的不是事实要从何说起?” 古梵说道:“第一,我并没有杀宗主,更没有杀了宗主一家。宗主之死,完全是因为在跟我比试的途中,引发旧疾暴毙而亡。宗主夫人及其女儿,是因为宗主突然身亡,一时难以接受,自杀了。所以说,并不是我杀了宗主一家。” “至于我以宗主一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宗门师兄弟奉我为新宗主更是无稽之谈了。我得到宗主之位,完全是经过正当的比试,以上两点,你随便找个镇道宗的弟子来问,都不可能出现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青灵子说道:“我们自是去镇道宗问过了,上下弟子,无不说你以宗主之命来相要挟,以此来取得宗主之位,随后还将宗主一家杀害了。” “这不可能。”古梵情绪开始不稳定了,他转过头,在门外的捉妖人里看了几遍,最后几步跑过去,揪了一个人出来,“他是我师弟,你们可以现在就问他,事实绝不可能这样。” 青灵子点了点头,看向了古梵抓过来的同门师弟:“你说说看吧。” 师弟看了眼古梵,神色有些畏惧。 青灵子着弟子把古梵的师弟带到了自己跟前,又说道:“现在他动不了你了,说吧。” 师弟又转过头看了眼古梵,才说道:“青灵子长老说得没错,事实确是如此。古梵在跟宗主比试的途中,走火入魔,掐着宗主的脖子让我们叫他作宗主,我们见宗主被他掐得不行了,便无奈之下叫了他一声宗主,谁料,他还是将宗主给杀了,连同扑过来救宗主的宗主夫人和少宗主也一块给杀了。镇道宗这些年来实力本来就弱,我们也是天赋不行,肯定是打不过古梵的,更何况是走火入魔的古梵,所以我们便也不敢靠近,只有顺着他,躲着他,才活了下来。” “你胡说。”古梵脸色通红,朝师弟扑了过去,结果被一众青袍小弟子给拦住了,古梵指着师弟说道,“你别随意编造这些不存在的事情,这种场合不是用来给你胡乱想象的。” 师弟突然跪在了青灵子脚下:“青灵子长老,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没有编造欺骗几位长老。” 青灵子点了点头,把扑在他脚下的师弟扶了起来:“你说的话确实属实,跟我们之前去调查的结果一模一样,你先下去休息吧。” 师弟神色畏惧地看了古梵一眼,随后便被青袍小弟子给带了下去。 古梵急忙解释道:“他说的绝对不属实,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情,几位长老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再去镇道宗问一问,我不信宗门上下都会说假话。” 青灵子叹了叹气,摆了摆手,示意青袍小弟子把古梵给拉回了他原来站的位置。 “青灵子长老,你不信我?你……”古梵继续说着,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被青灵子给打断了。 “古梵之事已有结果,不会更改,接下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说着,青灵子看向了姜月见,“姜少宗主,按理来说,你是我们捉妖界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你做了这等糊涂事,纵使你是人才,我们捉妖界也留不得你了。” “我?”姜月见皱了皱眉,“我做了何事?” 青灵子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杀了人,捉妖人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杀人,而这个万不得已时,也只可杀与妖勾结,将你置于死地让你命悬一线的人。你杀的这个人,却不符合这个条件。” 姜月见反问道:“我杀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青灵子又说道:“你杀了州水客栈的掌柜的。” 州水客栈?姜月见在脑子里回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个州水客栈是哪里的客栈,掌柜的又是谁。 青灵子提醒道:“你们遇见红袖女的那个客栈。” 青灵子这一点,姜月见倒是想起来了,只是青灵子真是对她们的行踪太过于了解了,反倒让她觉得很奇怪,遂问道:“青灵子长老,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如何将我们的行踪摸得这么清楚的?连我们去了什么客栈都记得如此清楚。” 青灵子一脸从容地看向她:“大家也都知道,要给捉妖人除名不是一件小事,我们需得到人的举报才能开始调查,然后决定除名。我了解这些,也是因为举报之人提供的消息。” “好,那我们暂且不说这个,来说说我杀了州水客栈掌柜的这件事。”姜月见说道,“还是那句话,说我杀了人,请拿出证据来。” 青灵子点了点头,冲站在旁边的青袍小弟子招了招手,随后青袍小弟子走到姜月见面前,双手奉上了一个东西来。青灵子对着姜月见说道:“证据在此,你可辨认辨认,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姜月见看了眼青袍小弟子手中又旧又破的黄符,随后将黄符给展开了,还没有仔细看,她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这黄符上面的乌龟,正是她画的,这张黄符,也正是她那日贴在州水客栈掌柜的后背的符。那日州水客栈掌柜的急匆匆冲出客栈门的时候,兰子尤还问了句她为什么要贴个乌龟在掌柜的后背,这一点她记得很清楚。 将黄符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她心里更咯噔了,这张黄符并不是只画了乌龟没有任何作用的黄符,而是可以杀人的舍符。舍符不易画,画好后朱砂会隐匿行踪,旁的人只会认为这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符,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舍弃性命,也就是自杀。 画舍符夺人性命,自己也会折寿,没人会用这种难学难画又折寿的东西,但是刚好,她就会,可是她只眼睛看会了,却还没真正画过,若要画,还不一定成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为了害她真是下了血本。 “姜少宗主,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的东西?”青灵子继续问道。 姜月见把手中的符放回青袍小弟子的手中,然后说道:“若要说这上面的乌龟是我所画,那我可以承认,但是这舍符却不是我所画,所以这个东西是我的,但是也不完全是我的。” “哦?”青灵子看样子是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我们捉妖界还有谁会画这种符?我记得这么多年来,也就听说你会这种符吧。还是那年你上百妖圣灵台封誉过后,大家传出来的。” 姜月见笑了笑:“我是会,但是眼睛会,手上还没实际操作过,怎么可能一次就画出这么成功的舍符?青灵子长老真是太高看我了。” 青灵子见她竟笑了,遂说道:“姜少宗主,我们现在说的话题不是在开玩笑,此符是你贴在州水客栈掌柜的后背上杀了他的,你这是坏了捉妖界的规定。” 姜月见说道:“我贴在掌柜的后背的符只有一只乌龟,其他的我一概没画,所以我不能承认是我杀了州水客栈的掌柜的。” 青灵子又说道:“可是你怎么证明舍符不是你画的呢?” 姜月见想了想,随后坦然说道:“我无法证明。” 如果现场画舍符来自证的话,不管她画得像不像,在场之人都会有说辞,可以怀疑她是故意为之。而要说人证的话,她也确实没有,舍符画好后会隐匿行踪,就算是让捉妖人来看,也得仔细看个半晌,才能看出这张符有奇怪之处。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几个,便是店小二,店小二无法辨别这张符是不是舍符,所以这个人证约等于无。除了店小二,还有孟炔等人看见了她贴符,别说他们没仔细辨认过这张符了,就算他们仔细辨认过了,在场之人也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的,所以她确实没法证明这张舍符不是她画的。 姜月见直接说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倒是让青灵子颇为意外,寻常人不论是有理无理都要强行为自己争辩一番,怎么会有她这种争也不争的人? “那……”青灵子看向她,“你是认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没认,只是无法证明罢了。” 青灵子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这张证物来算,给姜月见除名。” 兰子尤气得牙痒痒,见姜月见竟然淡定异常,遂悄悄推了推她:“你气傻了?他们非把黑的说成白的,要不我们直接走了算了,管他除不除名。” 姜月见轻声回应道:“先听他把话说完。” 第一百二十章 孟云琰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愤愤道:“还听他说完?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对。”姜月见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东西来,所以我们才要听完。” 青灵子端坐在高台之上的正中间,眯着眼睛仔细看起了孟炔,随后问道:“你是什么名字?还烦请报上名来。” 孟炔一直站在他们稍后面的位置,一语不发,听了青灵子的问话后,他看向青灵子,无比清楚地说道:“在下孟云琰。” 他这话一脱口,在场的气氛更加凝固了几分。 过了片刻后,门外的捉妖人突然炸了锅,情绪激动地议论了起来,一边议论,还一边不停地打量着孟炔。 姜月见侧头看了孟炔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看向了青灵子。 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则是有些傻眼了,面上表情凝固了半晌后,兰子尤轻轻戳了戳孟炔的手肘,小声说道:“孟哥,现在不是吹牛皮的时候。” 孟炔没有回兰子尤的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青灵子。 青灵子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原来是云琰啊,怪不得我说你看起来这么眼熟,太久没看见你,我还不太记得了。” 孟炔笑了笑:“青灵子长老平日接触的捉妖人太多了,记不住个把捉妖人是正常的。” 青灵子亦笑了笑:“云琰啊,这一年你去哪里了?怎么当年连万妖丹都没拿就走了?” 孟炔故作沉思了一下,说道:“当年的事我也说不太清了,只记得从万妖圣灵台下了榷云山,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青灵子听了孟炔的话后,关心道:“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吧?” 孟炔客气答道:“我过得很好,只是身体不行了,如今连法器都用不了了。” 他话一说完,满堂皆唏嘘了起来,众人都不敢相信,当年风光无限的百年来唯一一个万妖人,如今竟然连法器都不能用了。 青灵子听了孟炔的话后,惋惜了起来:“唉,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世事无常啊。不过就算你不能用法器了,一身的经验也还是在的,要不然你入圣灵台,当一个执教长老吧。” 青灵子对孟炔的邀请,也让众人讨论了起来,有觉得青灵子这一决定好的,也有觉得青灵子这一决定屈才了的,两波人争得停不下来。 眼见场面开始难以控制,孟炔便适时站了出来,说道:“多谢青灵子长老的美意,但是现在我还没心思执教。毕竟如今我连法器都用不了了,还是难以过心里这一关的,所以实在是不能教好别人。” 见孟炔拒绝了他的邀请,青灵子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留他了,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尊重你的意愿,此事就先作罢吧。” 也不知道众人对于孟炔的这个决定满不满意,除名阁门外的讨论声仍旧不绝。 “只是。”青灵子语气突然沉了起来,“云琰,你为何要跟他们几人厮混在一起?他们几人需被除名,你也免不了啊。” “什么?”听了青灵子这番言论,兰子尤忍不了了,直接质问了起来,“青灵子老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我们厮混在一起?我们怎么了?” 青灵子看向兰子尤,说道:“刚才我才把几位需要被除名的理由说出来,你这就忘了?” 兰子尤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直接说道:“我没忘,我没这么健忘,倒是你,我觉得你这个人说话前后不一,不能相信,你前面才说要孟哥去当什么执教长老,后面又立马改口说要给他除名。你说说,你说的话前后逻辑能理顺吗?” 兰子尤如此顶撞青灵子,让青灵子颇为没有面子,他干咳了两声,说道:“兰少宗主,要慎言啊。” 兰子尤却大手一挥,说道:“还兰少宗主?可别叫我少宗主了,我可担不起,不是都要给我除名了吗?” “是啊。”青灵子点了点头,招呼站在他身侧的青袍小弟子,把名谱拿了过来,就着青袍小弟子折了的纸页,打开,将他们几人的名字都划掉了。划完后,他将名谱拿给青袍小弟子,随后抬起头来说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现在正事已完成。刚才你质疑我说话前后不一,其实我说话并不冲突。我今次给孟云琰除名,但是他日,若是孟云琰还有入圣灵台当执教长老的意愿,我们欢迎,只是过往荣誉一笔勾销了,他不再是万妖人孟云琰,只是圣灵台的一名执教长老。” “你这人。”兰子尤抬起手指着青灵子,说道,“真是杀人诛心啊,太歹毒了。” 青灵子一改刚才和善的面色,说道:“你现在当真还这么敢胡乱说话?” “我怎么不敢?就许你做,不许我……”兰子尤气极了,连着上前几步,就差怼在青灵子面前骂他了。 云道子见兰子尤太过激进,便疯狂朝他使了眼色,结果兰子尤正在气头上,并不理他的眼色。 姜月见上前拉住了兰子尤的手臂,随后一脸气愤地冲着青灵子说道:“青灵子长老,你如今这样草率地就给我们除名了,总归是不妥吧?就不怕我们宗门的人来寻麻烦吗?况且,你并未能说出孟云琰所犯何事,怎么能给他也除名?” 见姜月见突然有了气愤的情绪,兰子尤倒是冷静了几分,看了姜月见一眼后,随即附和道:“对啊,你一点都不顾及我们宗门吗?而且你给孟哥除名,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兰子尤还准备往下说,结果后背被姜月见悄无声息地掐了掐。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被姜月见掐了后,兰子尤便闭嘴不再往下说了,只是愤怒神色仍然挂在脸上。 青灵子叹了叹气:“几位若是用宗门来压我,那倒是大可不必,我相信几位宗主是明事理的人,我自然是不会轻易给几位除名,实在是你们违反了捉妖界的规定,总不能因为你们身份不同,就把你们区别对待吧?这让门外站着的这么多捉妖人怎么看我?怎么再信任圣灵台能主持公道?至于我给孟云琰除名的理由,自然是他跟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助纣为虐,不但不劝说你们,反倒还帮助你们,这样还不该除名吗?” 姜还是老的辣,青灵子为了今天顺利除掉他们的名字,故意让广流场上的捉妖人都知道消息,然后来围观,这样的话,只要他们无法提供实证反驳青灵子的话,那他们的名,今天就是要除定了。怪不得他们一上来,就觉得广流场上的捉妖人很不对劲,原来是就等着他们来了。 “好。”姜月见仍旧拉着兰子尤的手臂,“既然如此我们不再说什么,是我们拿不出实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我们也绝对不承认这些罪名。如今名已经被除,木已成舟,那便如此。从今往后,我们与圣灵台恩断义绝,日后相见,便再无情分可言。” 说完,她拉着兰子尤转身就走。兰子尤还没反应过来,被拉着走了几步,竟有些踉跄。 “等等。”身后传来青灵子的声音。 她们转过身去,看见青灵子站了起来:“姜月见,不论你再如何放狠话,反正你们从今以后也跟捉妖界没有关系了,自然是跟圣灵台也没有关系了。所以以后,捉妖界的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能再插手,并且,你们的法器也要被捉妖界收回。” “什么?”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异口同声道,“怎么还要收法器?” 青灵子理所应当道:“捉妖界有规定,捉妖人所用的法器,都归捉妖界所有,你们既然已经不是捉妖人了,那便也没有理由留着捉妖界的法器了,自然是要将法器交回。” “青灵子长老。”赫连珅说道,“你说我养妖,违反了规定要给我除名,我不说什么,但是为何非要收回我们的法器?哪个捉妖人的法器不是从捉妖人记事开始就陪伴在身侧的?严格来说,这法器并不是捉妖界分发给我们的,而是我们各自的父母为我们打造的,自己父母给的东西也得上交到圣灵台吗?” 青灵子说道:“赫连珅,有一点你弄错了,你们的法器并不是上交给圣灵台,而是交回捉妖界。到时候我自然是会把你们的法器亲自交到你们各自的宗门看管。而且捉妖界就是这样规定的,你们总不能搞特殊吧?” “不行,我不交,谁知道你会对我的吞妖宝葫芦做什么?”兰子尤捂紧了包内的大葫芦碎片。 “不交?这可由不得你们。”说罢,青灵子转身快步走到座位后面,随后按下了一块紫晶石。不多时,座位后面的大石板发出了光亮,光亮越来越甚,竟跟他们的法器产生了吸引力。 兰子尤见小包内的大葫芦碎片躁动不安,竟要冲出来,便更用力地捂紧了小包,转头看去,其他几人的法器皆被吸得飞了起来。 姜月见握紧碧波剑,看了眼发光的石板,刚才还光秃秃的石板上,早已经粘上了密密麻麻的法器,这些法器全部是站在门口的捉妖人的。 捉妖人上了圣灵台后,都不能再驱使法器,因为圣灵台上有一块巨石,名叫“圣灵台”,圣灵台也是因此石而得名。捉妖人的法器都必须镶嵌一小块圣灵台,这是捉妖界早前就定下的规矩,所以圣灵台也理所当然地掌控了所有捉妖人的法器。如今他们在圣灵台上,根本没有反抗的办法。 兰子尤紧紧抱着小包的手冒出了青筋,他喊道:“青灵子,你个老匹夫!”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在说谎 - 浮妖录 - 团茶 圣灵台的吸引力太大,他们的法器没多久便脱手而出,粘在了巨大的圣灵台上。 青灵子又回到了正中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对着他们说道:“几位可以离开圣灵台了,我就不送了,几位自便吧。” 兰子尤“呸”了一声,看着青灵子按下紫晶石,除了门外捉妖人的法器,他们几个人的法器都被收了回去,随后他说道,“不用你送,真是晦气。” 姜月见拽了拽兰子尤,带着他出了除名阁的大门。 他们几人出了除名阁,便直接下了榷云山,一路无话,各自都有着心事。 出了榷云山的范围,姜月见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向兰子尤,说道:“小葫芦,之前妖行图是收到你那里去了吧?” 兰子尤点了点头,说着就去摸自己的的小包:“怎么了?你要用吗?” “对。”姜月见说道,“快拿出来,看看下一个妖的位置出现了没有。” 她这话刚说完,兰子尤便皱起了眉,说道:“你怎么还要捉妖啊?我们都不是捉妖人了,捉妖就又违反规定了,刚才吃的亏还不够吗?” 姜月见一把拿过兰子尤手中的妖行图,说道:“刚才我一直没有插嘴,而是让青灵子往下说,就是为了听一听他到底对我们了解多少。现在看来,他真的是特别了解我们,所以说,这一次的除名事件,重点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我们的名必须被除去,因为那个人害怕了,他不想让我们继续下去了,我们再继续下去,恐怕就真的威胁到他了。” 兰子尤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青灵子就是这个幕后之人?”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他是不是幕后之人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很接近幕后之人了,这个人想尽快把我们隔绝在他的计划之外,那我们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才行,所以说,我们得尽快把下一个妖怪的妖丹取了。” “可是。”兰子尤摊了摊手,“我们现在两手空空,怎么捉妖啊?恐怕只有被妖捉的分。” 姜月见不但不担心,反而还笑了笑:“小葫芦,你的思想不要太局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大葫芦才能捉妖吗?” 兰子尤摇了摇头:“不是啊。” “那不就对了。”姜月见边将妖行图打开,边说道,“我们去集市的铺子里挑个把趁手的兵器即可,重要的不是法器,而是我们苦心修行了这么多年的本事。” “又亮了一个小点。”姜月见仔细看了看,随后指了指妖行图上新出现的小点的位置,“在保州,离帝京很近,我们可以先把帝京除了丹犀牛的另外一个妖给收了,然后再到保州收另外一个妖。” “可是,月见。”赫连珅说道,“如果这次我们贸然捉妖,又不知道圣灵台会怎么样了。” 姜月见看了看赫连珅,随后对着他说道:“赫连,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们畏缩不前那个人就会就此罢休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到底要干嘛,但是肯定跟万妖丹脱不了干系,如果这个人不能通过自己获得万妖丹,那他肯定会走极端,我不想我们以前经历的事情再次重演了。” 赫连珅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继续跟着妖行图走吧。” “月见,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兰子尤突然说道,“刚才我还怀疑这个幕后之人是青灵子,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为了得到万妖丹的话,青灵子完全不符合啊,他这个千年老乌龟就是因为吃了万妖丹才活了这么久,他还要万妖丹做什么?” 姜月见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还没有想清楚,其实也不一定青灵子就是这个幕后之人,他有可能是被利用,那个人若是真的拿着证据举报了我们,青灵子作为圣灵台的长老,确实不好不秉公办理。但是最大的可能是他其实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因为他给我们除名的理由还算合理,但是给孟炔除名的理由却太过牵强了,在我看来他完全就是为了给孟炔除名而除名。” “有道理。”兰子尤摸索着下巴,突然一惊,转过头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孟炔,激动地说道,“孟哥,你真的是那个万妖人?你真的是孟云琰?你可别骗我们,现在都出圣灵台了,你赶紧老实交代。” 孟炔看了眼姜月见,发现她面色如常,随后干咳了两声,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谁曾想,青灵子竟真不记得孟云琰的长相了,现在倒是累得那位叫孟云琰的大侠被除名了,真是过意不去。” “啊?”兰子尤若有所思道,“我就说吧,如果你是孟云琰的话,怎么可能被一身的毒拖累至今。”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内涵孟炔不厉害,遂又改口道:“孟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挺厉害的,只是比起那个万妖人来说,要稍稍弱了这么一点。” 孟炔坦然接受了兰子尤说的话,随后说道:“我自然是不会多想的,孟云琰大侠何等厉害,我等只有仰慕的份。” 一声“噗嗤”的笑声传了过来,他们转过看去,发现姜月见笑了起来,随后又故作稳重地说道:“行了,你俩别耍嘴皮子了,赶路要紧,先找个好一点的铺子,买点兵器再说,我们被除名的这个消息不久就会传到我们爹的耳里,恐怕到时候我们就不这么好行动了。” “为什么我们爹知道了我们就不好行动了?”兰子尤问道。 姜月见边走边回答他:“你觉得你爹知道这个事了,不会千里迢迢来寻你?” 兰子尤挠了挠头:“那倒也是。” 姜月见说道:“我们恐怕又得买辆马车了,现在没有法器了,总不能走着去帝京吧。” 兰子尤四处看了看,然后说道:“我记得前面就有人烟,应该会有马车,如果没有马车,我们买几匹马也是一样的。” 兰子尤亲自挑了马和马车后,缩在马车里便不再说话了,古梵也是如此。他和兰子尤一人歪一边,将头抵着窗户口,望着窗外出神。赫连珅则是和以前一样,承担了驾车的责任,在门帘外也是一言不发。 孟炔和姜月见一人坐了一边,正好面对面,俩人也是一言不发,看着窗外走神。 从榷云山到帝京,紧赶慢赶也得好几日,这几日里,他们除了下马车买吃的,就是一直待在马车里,终于赶到帝京后,便又一头扎进了铸器铺子,各自挑起了兵器来。 姜月见和孟炔各自选了一把称手的剑,其他几个人则是在铺子里逛了许久也没有选中一样称手的兵器作为法器。 于是为了贴合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的习惯,他们干脆去了花鸟鱼虫市场和卖首饰的地方逛了逛,最终给兰子尤买到了一个葫芦,赫连珅买了一面梳妆镜,古梵则是买了一个带花的小铃铛。 几人虽然都得到了新的法器,但是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明显看起来不太开心。甚至一直习惯于把大葫芦和乾坤镜背在身后的兰子尤和赫连珅,此次得到了新法器,也把法器收了起来,甚至拿出来都不太好意思。 姜月见看出兰子尤和赫连珅的别扭,遂安慰道:“用几天就习惯了。” 赫连珅看了好几眼他手中的梳妆镜,问道:“为什么我不买一个道士用的法镜呢?拿着这个梳妆镜,我施展不开。”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跟着赫连珅买了个法镜回来,然后便找了个客栈,各自进房间休息了起来,想着等休息好了,再捉妖。 姜月见刚把新买的剑擦拭干净,便听见有人敲门。她起身开了门,看见孟炔站在门口冲她笑,看样子是来给她解释的。 她侧身让了让,见孟炔进来后,她把门关了,才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继续擦起了剑。 孟炔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把剑来回擦了好几遍,遂说道:“不用擦了,已经擦得很到位了。” 姜月见擦剑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来就是为了看我擦剑的?” 孟炔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随后说道:“月见,你觉得我是孟云琰吗?” 姜月见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孟云琰啊。” “你都知道了?”孟炔坐得离她近了些。 “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不是来给她解释的,而是来问她问题的。 她想了想,说道:“从你在除名阁内说你是孟云琰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孟云琰了。” “但是之前兰子尤问我是不是真的孟云琰的时候,我骗了他,你怎么还确定我真的就是孟云琰?” 她将手中的剑放在了桌子上,认真分析了起来:“如果你不是孟云琰,你不可能正好拿这个名字来碰瓷青灵子,而青灵子当时的表现也正好证实了你就是孟云琰。” 她又继续说道:“按道理来说,百年来唯一一个万妖人本来就不普通,纵使这个万妖人的面容再普通,顶着这个身份,也不可能被万妖圣灵台的长老忘记,所以说,青灵子那个时候就在说谎。”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来得太迟了 - 浮妖录 - 团茶 听姜月见说到这里,孟炔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然后呢?” “然后?”姜月见说道,“然后就是你直接表明身份是为了试探青灵子吧?” “对。”孟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从青灵子问我叫什么名字开始,我就想要试探试探他,还表现出了他想看见的我的样子。” 姜月见撑着下巴,问道:“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为什么一直对我隐瞒你的身份?” “月见,我并不是想对你隐瞒身份。”孟炔握住了她的手,“而是我之前真的是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我上了万妖圣灵台,更不记得我成了万妖人。所以你们之前在说万妖人叫孟云琰的时候,其实我就很疑惑,但是见你们都这么说,我就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我是万妖人的话,为什么我本人不知道,但是你们却都知道?” “所以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那就是我因为什么事情失去了记忆。再加上我听见你们说我当年连万妖丹都没拿就走了,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样匆忙?竟然连万妖丹都没拿。所以说,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而我如果想要查明此事,就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正好你们都不知道孟云琰的模样,我便就此瞒下来,才方便调查此事。” 姜月见看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随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现在把之前的事都想起来了?” 孟炔皱了皱眉,看了眼左手隐隐出现的黑线:“我想起来了,所以才要试探青灵子。其实当时我并没有看清害我的人是谁,这次的试探,我才知道,害我的人就是青灵子。如果他跟我中毒失忆之事无关,是不可能会假装不认识我的。他越刻意为之,就越证明了就是他下的手。” “那你赶紧去药王谷找王医仙为你治毒啊,他不是说你记起往事了他便有解法吗?”姜月见急忙说道。 孟炔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月见,此事我们得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姜月见眉头微微蹙起,随后说道:“你是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 孟炔反问道:“你呢?你不怀疑吗?” 姜月见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说道:“青灵子能这么清楚地了解我们的行踪确实太奇怪了,如果不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我还真想不到,到底是谁暗中跟踪我们这么久,我们这么多人却一个都没有发现。” “对。”孟炔说道,“从你今天事无巨细地将计划说了出来,我便知道你发现了问题。” 姜月见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的是,我今天说的计划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如果在这途中又生阻碍,那一定就是出了内鬼。” 想了想,她又说道:“只要我的动作够快,那便不用担心有阻碍,在所有问题出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了便是。” 孟炔笑了笑:“好。” 姜月见疑惑地看向他:“好什么好?你不问问我接下来的计划?” 孟炔亦看着她:“你不担心我就是这个内鬼?”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不想猜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是内鬼,但是如果我们之中有内鬼,那也一定不是你。毕竟你是他们伤害的目标,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你还会为他们办事。” 孟炔弯了弯嘴角:“我也信你,所以你的计划我会无条件支持。” 姜月见抿了抿唇,思索了一番后,点头道:“也好,不过你得先去药王谷,找王医仙为你治毒,等你可以用法器了便更好了。” “不过,我得先告诉你,我中毒失忆的真正原因。”孟炔严肃地看着她,“这件事关乎整个捉妖界,甚至不仅仅关乎到捉妖界。” 见孟炔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姜月见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问道:“什么事?青灵子已经沦落到跟你抢万妖丹了?” 孟炔原本严肃的面孔被她逗得再无严肃可言,他无奈地说道,“月见,青灵子千百年前也是个万妖人,他自己已经吃了万妖丹,再抢一颗也无用啊。” 姜月见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孟炔说道:“我当时上了万妖圣灵台的时候,见青灵子迟迟未来,又听见屏风后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便以为是青灵子出什么事了,于是我穿过屏风,却看见屏风后面没有门,就是一个休息的床榻。可是那种奇怪的声音一直传来,我便走到床榻边找起了暗门,结果那个暗门刚好就在枕头下。暗门藏在床下,床被挪开后,我下了暗门。暗门内异常寒冷,并且氛围很奇怪。” 孟炔顿了顿,又说道:“往里走,我竟看到许多被加了封印的铁链束缚住的妖,那些妖看起来都与普通的妖有区别,它们都妖气浓烈,浓得不正常,那些妖一定是被人为弄成这样的。我还没细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青灵子回来了,看见暗门被打开了,所以急急下来查看。我便躲在了石柱后面,等他走远了,才出了暗门。随后我装作刚到万妖圣灵台的模样,见到青灵子后,按照正常 程序上交了我之前取得的一万颗妖丹,青灵子也将万妖丹给了我。我出了万妖圣灵台不远,便被下了毒,这中毒异常霸道猛烈,刚入我体内,我便感觉到神志不清,无力支撑了,以至于没有看清给我下毒之人,便摔下了圣灵台。” “其实按理来说,最有可能给我下毒的便是青灵子,但是因为当时我没看清给我下毒之人,所以我还是对青灵子进行了一番试探,现在确定了就是他,那我们便缩小了范围。” 姜月见皱了皱眉:“他养这么多妖在万妖圣灵台上做什么?” 孟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们得更加小心提防才是。” “好,我知道了。”姜月见催促道,“你快去药王谷吧,抓紧时间找王医仙给你治毒,这里我先瞒着。” 孟炔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户边,随后转过头来看她:“等我回来,我不会去太久。” 见孟炔翻身跳下窗户后,她把窗户关上,随后想了想,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瞒住他们。想来想去,也只有把理由往她身上扯了。 好在大家这几天赶路都累了,可能也要休息个一天,这样就能先瞒一天了。 这几天她接收到太多信息了,一时间难以消化,遂睡得很不踏实。 首先是,捉妖界可能要发生大变故了,之前她的思想太局限,一直局限在这个幕后之人是为了万妖丹而来,现在看来,万妖丹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可能更可怕。只是这个原因,现在她还不敢想。 其次便是她一直都很崇拜的人,如今竟然来到了她身边,而且还跟她有了更深层的关系。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么行踪不定的一个人,竟然真的来到了她身边,而且他们还在她小的时候遇见过,缘分真是说不清楚。 在这样复杂的心态中,她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从帝京到药王谷,御剑恐怕也得飞个一天。孟炔如今虽然不能御剑了,但是他一身轻功却还在,虽然会比御剑慢一些,但是出了帝京,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两日也到了药王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今的谷口有些萧瑟,仔细一看,原来是谷口应时的花没开了,恐怕是王闵宣偷懒了,不再照料花了。 他快步往谷中走去,刚走到王闵宣的院子,便看见阿元坐在院中晒药。 “阿元。”他叫了阿元一声,走了过去。 阿元抬起头来看见是孟炔,皱了皱眉,也起身来迎他。 见阿元表情不对,他问道:“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医仙又骂你了?” 听到这里,阿元瘪了瘪嘴,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师父……师父没了……” 师父没了?孟炔听到这里怔了怔,一时没明白过来阿元这个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耐心问道:“医仙没了?没什么了?他丢了什么东西吗?你说清楚。” 阿元的眼泪不可控制地落了下来,他抽噎道:“死了,是死了。” 孟炔愣在了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死了?怎么会死呢?他平日里身体这么健康,连爬山采药都不喊累的,怎么会死了? 阿元两手紧紧捏着拳头,声音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师父……他,他……让我在这里……在这里等你……一定要……一定要……” “好了,阿元。”他将阿元抱住,轻声安慰他。 阿元始终也只是一个孩子,从他记事起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师父没了,他能忍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阿元憋着哭声憋得浑身颤抖,被孟炔抱住的那一瞬间,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又抬手反抱住了孟炔,大声哭了出来,情绪总需要一个出口的。 阿元呜咽着:“孟少侠,你怎么才来?你来得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闵宣留下的话 - 浮妖录 - 团茶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炔握住阿元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说话。 阿元依旧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冷静了许久才说道:“之前师父出了一趟远门,那日是师父刚从外面回来,他一回来便又坐到了院中打理草药,我见师父看着院中的药,便去了后面园子里,想着给园子里的药浇浇水,结果我把水浇完,一回来便看见师父满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他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想着,师父身为医仙,总不可能没有自救的法子,便抓紧时间让师父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但是他就是坚持说他快死了。” 阿元抽噎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问他是谁干的,但是他说不知道,我怎么问他都说自己没看见。孟少侠,我好气,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师父?他为什么要杀了师父?” 阿元说得太过激动,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 孟炔将阿元搬到房中,出门看了眼天色,已经过去两天了,此时姜月见应该尚且还能瞒一瞒其他人他的行踪。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王闵宣,竟然能这么悄无声息,让王闵宣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害的,而且这个人杀害王闵宣杀的时间卡得这么巧。 王闵宣平日里是不出远门的,依照阿元所说,王闵宣是出了远门回来后被杀的,那就说明是王闵宣从姑苏回来后被杀。他们从姑苏匆匆离开,被困在画中世界随后又被困在乱妖镇中。他们被困的这段时间,按照王闵宣坐马车慢慢从姑苏回到药王谷来算,也相差不大,因为王闵宣年纪大了,坐马车颠簸不得,所以肯定是慢悠悠回的药王谷。而他刚回药王谷就被人杀害了,他被杀害没几天,孟炔又赶到了这里,便是刚好求医无门了。王闵宣的死一定不是偶然性,如果非要把王闵宣的死跟人扯上关系,那大胆猜想,一定就是跟孟炔有关。 房内发出了响声,应该是阿元掉下了床。他转头看去,发现阿元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身边。 “孟少侠,我差点忘了,师父临走前还说,只要你来了,便让我去他房间的暗格里面把他写的东西拿出来。” 孟炔见阿元步子凌乱地快步往王闵宣住的屋子走去,便也跟了过去。 阿元一进王闵宣的屋子,便到处翻找了起来,可是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找得急了,阿元又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道:“师父,你说的暗格到底在哪里啊?我找不到啊。” 孟炔上前拉住了阿元的手臂,说道:“阿元,你别急,我跟你一起找。医仙以前有没有把东西归纳到一个地方的习惯?” 阿元停下来想了想,想了一会儿又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师父的屋子都只有他自己会进出,我根本就不知道师父到底会不会把东西收藏到他房中。” “你先冷静一点,我们一起找,总能找到的。”孟炔安慰着阿元,随后将王闵宣的屋子四处看了看,指了指左边,“你找这边,我找另外一边。” 阿元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走到王闵宣房间的左边便找了起来。 王闵宣的这个暗格还真是暗格,藏得太好了。 找了半日后,孟炔从王闵宣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叫了阿元过来后,阿元将小本子打开,发现里面写了字。 “孟少侠,这是师父写给你的东西。”阿元看了眼小本子第一页的字后,把小本子递给了孟炔。 孟炔接过小本子,就着第一页看了起来,上面写着:孟炔,你身中之毒奇怪且没有章法,我为你治毒这些时日以来,竟始终找不到解法,真是惭愧至极。见你始终被这毒折磨身体,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无能为力,便愧对世人赋予我的盛名。如果你看到了这里,说明此时我可能已经活到了岁数,该是被阎王爷收去了。但是到此我还是没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那便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孟炔,人生无常,你得多寻些快乐的事情来做,至此才能算是无愧此生。 阿元见孟炔表情不太好,便凑过去看了起来,随后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了孟炔:“孟少侠,你的毒……你恐怕得受些苦了。” 孟炔转过头冲阿元笑了笑:“我无事,按医仙说的来办吧。” 从药王谷出来的那日,天气格外的好,孟炔给拴在药王谷谷口的马顺了顺毛,然后说道:“也出来这么多天了,让月见等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总要听医仙的,多寻些快乐的事情来做才是。” 回到帝京的时候,正好看见姜月见靠在客栈她住的房间窗边微微皱着眉。 他翻身从她旁边的那扇窗户进了去,随后便看见姜月见站起身,朝他走了来。 “毒治好了吗?”她焦急地问着。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月见,医仙被人杀害了。” 她险些站不稳,问道:“是谁?谁杀了他?” 孟炔将她扶了扶,随后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知道,不过我猜想,这个人一定跟我有某种联系。医仙是从姑苏回来后被杀的,而在姑苏的时候,医仙又为我查看过毒在我体内的情况。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人知道医仙在为我治毒了,而那个人就是害怕,医仙真的能为我解毒,所以在医仙回去的时候,把他给杀了。” “你是说。”姜月见声音更小了一些,“这个杀了王医仙的人就是青灵子?” 孟炔没有把这个人点得太明白,但是姜月见是明白的。他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说话。 姜月见想了想,又说道:“那你的毒岂不是永远没有办法解开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姜月见噤声,往门外看去,随后让孟炔从她房间的窗户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见孟炔走后,她才转身去把门给打开了,门一开,她便看见有一人站在门外,来的人是赫连珅。 姜月见问道:“怎么了?” 赫连珅说道:“吃饭了,刚才我们叫了你几声你没听见。”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等下就来。”说完,她转身要关门。 “月见。”赫连珅叫住了她,“今日还要将孟炔的饭送到你这里来吗?” 姜月见点了点头:“还是跟前几日一样,送过来,我再给他送过去。” 赫连珅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月见,你说他毒发了,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总不能日日都由你端饭至他面前吧,这像什么样?你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可不能……” “行了。”姜月见看着他,“赫连,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我给孟炔送个饭便是不清白了?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啊。” 见姜月见有些生气了,赫连珅赶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了。” “月见,今天我身体好些了,不用给我送饭过来了,我们一起下去吃。”旁边的房门被打开了,孟炔走了出来,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姜月见随即附和他道:“你身体真的好些了吗?真的可以下楼吃饭了?” 孟炔点了点头,走到了她身边,随后轻咳了两声:“走吧,我也好些天没有下楼走动了,总是这样待在房间里要被闷坏。” 姜月见扶着他,冲着赫连珅说道:“赫连,走吧,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赫连珅走到姜月见身边,把孟炔搭在她身上的手给接了过去:“我来扶他就行,月见,你走在前面。” 见孟炔的手已经被赫连珅给接了过来,姜月见点了点头,走到了他俩前面一点的位置,随后对着赫连珅说道:“你扶他的时候小心些,他最近毒发,身体很虚弱。” 赫连珅看了孟炔一眼,见他面色确实不好,遂妥协道:“知道了,你先走吧。” 下到一楼,兰子尤和古梵正愁眉苦脸地围在桌前等着他们来吃饭。 姜月见走到他俩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问道:“你们俩怎么了?怎么这么愁?” 兰子尤叹了叹气,转过头看向了姜月见:“我真的觉得我们太倒霉了,什么事情都发生在比我们身上。本来就倒霉了,结果孟哥还毒发了,你说……”说到这里,他看见孟炔从容地坐在了姜月见身边。 兰子尤不由得惊讶道:“孟哥,你好了?今天能下楼吃饭了?你身体会不会撑不住啊?” 孟炔挡着嘴咳了咳,随后说道:“我今天好一些了,所以想着下来吃饭也可以多走动走动。” “好,是该多走动走动。”兰子尤宽慰他道,“不过你不要着急啊,你在这里慢慢休养慢慢恢复,捉妖的事我们可以往后拖一拖,那些事都是次要的,你的身体才是重要的,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孟炔手指摸了摸茶杯杯壁,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兰子尤,说道:“捉妖是大事,明天我们就开始。” “啊?”兰子尤疑问道,“你虚弱成这样,还想着明天就捉妖?”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站得高看得远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则是笑了笑,说道:“我体内的毒一直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捉妖按原计划进行就行了。” 兰子尤将他看了看,始终看到他脸色不太好,遂又担心地问道:“孟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真的没事吗?” 姜月见夹了菜给兰子尤,说道:“他没什么大事了,你快吃饭,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捉妖。” 兰子尤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菜,随后拿起筷子:“好吧,那明天一早出发?” “可以。”孟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跟兰子尤要了妖行图。 妖行图中显示的两个点,其中一个点是丹犀牛,那个点是在水舞坊,另一个点离水舞坊也不太远,就在附近找找应该就能找到。 兰子尤凑过来将妖行图上的点看了看,随后想了想,说道:“这两个妖怪离得这么近,我们当时怎么没发现呢?真是奇怪。” 赫连珅瞟了眼妖行图,说道:“可能是这个妖怪善于隐藏吧,没有丹犀牛这么嚣张。” 兰子尤觉得赫连珅说得有道理,遂附和道:“可能真的是这个原因,但是如果这个妖怪善于隐藏,那我们要找到它就要颇费力了,帝京这么大,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妖怪,如果用搜妖阵的话,可能会被其他妖怪干扰,那我们就得慢慢排查了。” 姜月见说道:“没事,就算它再善于隐藏,我们也总会把它揪出来的。我来用搜妖阵,尽量控制搜妖阵指向大妖怪的行踪。” 兰子尤一拍脑门:“被画卷影响久了,我都还以为我们体内精气不足,现在画卷的影响不在了,月见便可以精准地用出搜妖阵了,那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姜月见却泼了兰子尤冷水:“担心还是得担心的,你在花鸟鱼虫市场那个的葫芦怎么样?你现在能用了吗?” 兰子尤摸了摸被他挂在腰间的葫芦,说道:“用是能用了,但是不如我的宝葫芦好。” “那是自然的,若是随便一个东西都能跟以前的法器相比,那以前的法器就不值钱了。”原本在吃饭的古梵突然插了一句嘴。 兰子尤笑了笑,也没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夹起了菜。 孟炔将妖行图一收,说道:“明天我们先从水舞坊为起点,往左边扩散着找吧。这个点按理说离水舞坊不远,但是位置不是太具体,所以找得细一些,会比较容易找到。” 达成了这个共识后,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出了客栈,直奔水舞坊去。 原先水舞坊的铺子已经改名了,不再做卖艺生意了,害得他们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姜月见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后,拿起剑画了搜妖阵,随后念了口诀,搜妖阵上方便亮起了光团。只是这光团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好几个,说明这附近有好几个妖气浓厚的大妖怪。 姜月见把光团握在手中,转头四处看了看,随后说道:“往左走有两个大妖怪,有可能其中一个大妖怪就是妖行图上的妖怪,这两个妖怪的距离不远,我们可以一起行动,到时候视情况再决定不要不分头行动。” 几人互看了一眼后,都表示同意姜月见的决定,便一道朝着左边搜妖阵所指的方向去了。 往左走不远处,便是卞王府。卞王府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想起落珠的事情,姜月见就难免唏嘘,其实人有好坏,妖亦是如此。 卞王府应该是有客人,王府里面走出了一群人,其中有卞王,还有一个人站在卞王身边,看起来身份不低。 卞王和那个人并肩走了出来,送那人到门口后,又寒暄了一会儿,见那人上了马车,才回了府内。 马车刚行了几步便停了下来,那人从马车上下了来,突然快步走到孟炔身边,拉起孟炔的手便寒暄了起来。 那人激动地说道:“少侠,没想到如今能在这里见到你。” 孟炔看了那人半晌,却没想起来他是谁,遂问道:“你是?” 那人倒是没有不开心,反而自我介绍了起来:“一年前你到来以来过,还帮我们筑了一道屏障,保护了城中的女子,你忘了吗?” “来以?”孟炔显然是没想起来这个地方是哪里。 那人又说道:“时间过去得有些久远了,你忘记了也是正常的。我们那个地方之前闹妖怪,会让城中的婴孩都死于非命,这些还是你告诉我的,然后这些死去的婴孩会朝女人的肚子里钻,这些女人没多久也会死。当时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我也寝食难安,是你筑了个屏障,把城中的女人都隐藏了起来,让她们躲过了死劫,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才行。不过当时你说你有事要办,回来再帮我们把妖怪解决了,城中的婴孩便会没事,城里的和尚说你告诉他不要放捉妖人进城,所以我就把城封了许久,但是一直没见你回来。你的事情办好了吗?之前城中的妖怪是被你杀的吗?” 孟炔想了想,说道:“不是我,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那人却不相信是自己认错人了,继续说道:“我怎么会认错人?我是李匀啊,你不记得我了?” 孟炔则是笑了笑,礼貌道:“不好意思,你真的认错人了。” 李匀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孟炔,见他态度坚决,便笑了笑:“纵使是我认错人了,你也许那位少侠很是相似,既然这样,那便是缘分,我的王府就在来以,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孟炔也回以他一笑,说道:“好,有机会一定去府上叨扰。” 李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孟炔两眼,显然是还是不太相信眼前之人竟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见李匀上了马车走后,兰子尤凑到孟炔身边,问道:“孟哥,你真的不认识他?” 孟炔摇了摇头:“真的不认识。” “那。”兰子尤转头再看了眼李匀的马车,正好看见李匀撩开帘子又朝他们看了过来,“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就是那个人?你看,他还在看我们这边。” 孟炔往前走去:“我确实不认识他,也许是我跟他认识的那个人长得像吧。” 兰子尤摸了摸下巴,说道:“按照他的描述来说,那个来以应该就是之前我们遇见老猫的地方,这么说来,城门口的那道屏障就是他口中的那位少侠弄的了?可是真的很奇怪,他弄一个屏障来保护城中的女子还说得通,他还弄一个屏障来防止捉妖人进去做什么?多几个捉妖人来除妖不好吗?” 姜月见接过话题道:“没准设立屏障的不是一个人呢?” “什么意思?”兰子尤看向了姜月见。 姜月见说道:“里面的屏障为了保护城中的女子,是那位少侠弄的,外面的屏障防止捉妖人入内,是其他人弄的。” 兰子尤皱了皱眉:“意思是,弄了外面那个屏障的人是为了老猫能够自如残害城中婴孩?” 姜月见不置可否。 兰子尤表情更加凝重了:“真是歹毒啊,也就是说弄了外面屏障的人是跟这些大妖怪有关联的。” 姜月见说道:“等我们把妖行图里面的妖给捉了,真相自然会浮出来。” 兰子尤不再说话,而是表情凝重地走在了姜月见后面。 迎面走来一行人,这些人皆衣着打扮华丽,看起来不俗。 古梵往旁边让了让,说道:“这么大阵势,恐怕是宫里哪位贵人出行了。” 路旁的人听了,回答道:“太子和邵和公主出行你们不知道?黎王回来了,太子便带着邵和公主来接他回宫一聚,这阵仗当然大了。” “黎王?”古梵问道,“黎王是?” 路人急忙冲古梵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怎可直呼黎王名号?不过黎王刚从卞王府中出来,你们应该看见了。” “哦,原来是……”古梵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兰子尤给叫了过去。 古梵问道:“怎么了?” 兰子尤小声说道:“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你都能聊得起来?少说话少出错。” 古梵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然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真警觉。” “诶,孟哥,你拐进去做什么?走外面近一些啊?”兰子尤眼风瞟见孟炔钻进人群,随后又拐进了小道,便急急跟了过去。 孟炔一把捂住兰子尤的嘴,说道:“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 兰子尤疑惑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谁会知道你在这里啊?就算知道你在这里也没什么啊,莫非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孟炔摇了摇头,看见姜月见跟在他身侧后,他才拐进了小道里面:“我们此番行事务必小心才行,你如此大呼小叫,是生怕幕后之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兰子尤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见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后,孟炔才说道:“现在这里人太多了,恐怕那个妖怪不会现身,我们得稍微等一等。” “去哪等?”兰子尤问道。 “去屋顶吧。”姜月见指了指身后一处比较隐蔽的屋顶,说道,“站得高看得远。”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邵和公主 - 浮妖录 - 团茶 “云琰哥哥。”姜月见刚转身,准备飞身上屋顶,结果却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给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 赫连珅急忙上前将姜月见扶住,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姜月见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去,结果却看见一个身着粉色绸缎衣裙,头戴珠冠的美娇娘正站在孟炔面前,两手紧张地来回搅着袖子,紧紧盯着孟炔。 “云琰哥哥,我有好些年没见着你了,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粉衣美娇娘又问道。 孟炔朝粉衣美娇娘身后看了看,随后说道:“你快些回去吧。” 粉衣美娇娘也许是察觉到孟炔在担心什么了,遂说道:“你放心,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他们不知道。” 孟炔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遂说道:“我不是担心他们会跟过来,我是担心你会跟过来,你快回去吧。” 粉衣美娇娘突然拦在了孟炔面前,说道:“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为什么要回去?” “林玉瑶。”孟炔无奈道,“你真不该跟过来,这世上早就已经没有孟云琰了。” 林玉瑶听了孟炔的话后,先是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说道:“有没有孟云琰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从今天开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见孟炔不说话,林玉瑶凑到他面前,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说道:“云琰哥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做了皇帝?” 孟炔看了她一眼,回答道:“你姑父。” “啊?你怎么知道啊?”林玉瑶娇嗔地又抱着孟炔的手臂摇了摇。 孟炔将她的手拿开,随后说道:“先不说谁是皇帝不是秘密这件事,就说你是公主这件事。如果不是你姑父当了皇帝,你又怎么可能被封为公主?” 林玉瑶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又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还会跟我开玩笑,真好,我很开心。” 兰子尤听了他俩的对话,忍不住嘟囔了起来:“这也算在开玩笑?” 林玉瑶听到兰子尤嘟囔后,终于抬眼看了看其他人,随后姿态端庄了不少:“你们是云琰哥哥的朋友吧,多谢你们对他的照顾,有何想要的,可以来本宫处讨要,本宫绝不吝啬。” “邵和公主……邵和公主……”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林玉瑶听见后,急忙提起裙子转身就要跑,临走之前又转身跑到了孟炔身边,叮嘱道:“云琰哥哥,你就在帝京等我,我派人来接你。如今先皇已经不在了,不会有人能再为难你了,你可以跟我回宫,让姑父给你封个王爷,然后我嫁给你。记得,一定要等我。” 说完,她转身往外跑了去,结果跑了两步,觉得就这样走了不行,于是又跑回来,抱着孟炔,凑过去亲了他的脸一口,然后才红着脸跑了出去。 她这一吻,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兰子尤转头看了眼眉头紧蹙,愣在原地的姜月见,随后走到孟炔身边,小声道:“孟哥,今天这件事怕是过不去了。” 孟炔转过身看向了姜月见,发现她神色复杂,就这样站在原地,并不言语。他急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道:“月见,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姜月见抬眼盯着他看,随后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转身攀上了屋檐,跳到屋顶上,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见势头不对,兰子尤拉着古梵和赫连珅,让他们在下面等着,不要上去。结果赫连珅甩开兰子尤的手,拦住了孟炔,随后说道:“你自己的桃花没摘干净就不要来招惹月见。” 孟炔看了赫连珅一眼,随后推开赫连珅拦在他身前的手:“我自然是只有月见,这点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他飞身上了屋顶,快步朝姜月见走了过去。 赫连珅抬脚就想追过去,结果被兰子尤给拦了下来,兰子尤将他拉了过来,说道:“你现在去添什么乱啊?让他俩把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赫连珅皱了皱眉,拍开兰子尤的手,便就地坐了下来。 兰子尤抬头往屋顶看去,看见孟炔已经走到姜月见跟前了,但是就这样站着,没有说话。 姜月见调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孟炔坐了下来。 孟炔干脆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戳了戳她的手臂,说道:“月见,听我解释。” 姜月见仍旧不言语,也不看他。 他凑得近了一些,说道:“玉瑶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我对她绝无非分之想。” 见她还是不说话,孟炔又说道:“我把她刚才亲到的脸割掉好不好?” “月见?”他摇了摇她,“你不说话我真割了。” 见她还是不理他,他直接抽出背在身后的剑,抬手就要往脸上割。 姜月见将他手中的剑拍落,随后说道:“你只有割脸的本事?” 他无赖道:“让你生气,我便将脸割了也无妨。” 姜月见侧过去,撑着脸不再看他。 他站起来,跑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月见,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她皱了皱眉,说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她会说要嫁给你?就算你认为你们之间没什么,那也是你给她制造了错觉。” “对。”他赶忙认错,“是我不好,我没有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我只喜欢姜月见,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下一次。” 姜月见往远处看了看,随后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说道:“走吧,今日不会等到妖怪了,人太多了。” 孟炔站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那你别生我气了。” 她将他刚才被她拍掉的剑捡了起来,递给了他:“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割脸我也不拦着了。” 今日有贵人出行,街市难免热闹了些。那只妖怪既然是善于隐藏的类型,那在这种人多热闹的时候便不会出来,他们只有再等一天了,等到街市恢复成寻常时候的样子了,没准妖怪才会出来。 他们刚回客栈没多久,林玉瑶竟又追了过来,直接堵在客栈门口,非要孟炔跟她回宫。 孟炔劝说无果,遂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我身份有别,还望公主不要因为我一介粗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林玉瑶听了孟炔这话,当即红了眼眶:“云琰哥哥,这些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怎么这样说自己?你怎么会是一介粗人?就算你是先皇的私生子,那也是皇子,你才不会坏了我的名声。而且我要什么名声?我只要你。” 她这话说完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遂捂着嘴,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云琰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私……私生子又怎么样?我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啊……”她这话越说越离谱,最后实在没办法圆下去了,竟哭了出来,还是身边的婢女把她给扶出了客栈。 临走前,她转过头来哭哭啼啼道:“云琰哥哥,今日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怪我,我明日来接你。” 说完,林玉瑶便被两个婢女架着上了马车,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林玉瑶说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这就是孟炔真正的身份。 “孟……孟哥,先皇是你生父?”兰子尤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总抱着一种心理,虽然林玉瑶说孟炔是先皇的私生子,但是先皇也不一定就能确保孟炔为他亲生骨肉啊。 孟炔转过身来,看见其他几人面色皆不好看,遂走过去握了握姜月见的手,然后看向了兰子尤:“这里不好说话,我们上二楼再说。”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所以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孟炔上了二楼,进了他的房间。 孟炔把房门关上后,转过身来看了看他们,随后说道:“如玉瑶所说,先皇确实是我的生父。” 他这句话一出来,让他们仅存的一丝侥幸都没了。 兰子尤烦躁地挠了挠头,走到窗边坐了下来,往窗外看去,不再说话。 古梵将他们都看了看,自觉这里不是自己说话的场合,遂随便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赫连珅面上怒气难忍,几步上前揪住孟炔的衣领,说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说?你不知道先皇跟我们几个有什么仇吗?你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我们?” 孟炔也不挡开赫连珅的手,任由他推着他,把他抵在门边:“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们,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对你们做了这种事情,所以便没有说出来。后来知道了,但是也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不是说出来的时机?”赫连珅冷笑了一声,“是你不敢说吧,你怕说了我们会对你下手?因为你现在体弱不能用法器,所以你害怕我们杀了你?” 孟炔眸色沉沉地看着赫连珅,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只说道:“你大可以来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 赫连珅愣了愣,随后捏着他衣袖的手更攥得紧了,紧到青筋暴起,看起来他随时都有可能扬起拳头打在孟炔脸上:“你这么狂妄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有支撑你的刽子手,那些皇族之人?所以你笃定我不敢杀你?” 孟炔看着近在咫尺,已经暴怒异常的赫连珅:“我的身份自始至终都只有玉瑶知道,何来的有皇族之人给我支撑?” 赫连珅看了眼姜月见,随后笑了一声:“你还担心,你的身份暴露后,月见便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是吗?毕竟你是我们杀母仇人的儿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同沐浴 - 浮妖录 - 团茶 赫连珅一语毕,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孟炔将视线往旁边移了移,看见姜月见正好看着他,她的表情很复杂,既悲戚,又难以置信,他知道,她此时心里肯定是极其纠结的。 孟炔看着她,说道:“是,我所谓的生父对你们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这点我无法否认,作为他的儿子,我自然有义务替他赎罪。但是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这些,月见,你信我吗?” 赫连珅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姜月见:“月见信不信你又能如何?她信你,你犯下的错就不存在了吗?” 孟炔收回视线看着赫连珅,说道:“这不是我犯的错,但是我会替他赎罪,所以请你不要偷换概念。” 赫连珅冷哼了一声:“父债子还,所以说,这是不是你犯的错,到最后有区别吗?反正现在我们一见到你,就想到以前的那些事情。孟炔,你的存在就是让我们恶心的,你怎么不去死?” “够了。”姜月见起身走到赫连珅身边,抬手将他揪着孟炔衣领的手拍了拍,“赫连,你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赫连珅仍旧揪着孟炔的衣领,随后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月见,说道:“月见,你忘了姑姑死时的模样了吗?我现在都还记得姑姑死时被犬妖咬断了全身筋骨,她只能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赫连。”姜月见两眼通红地看向了赫连珅,“你非要戳我的心吗?” “月见,我不……”赫连珅一时有些慌乱,收回了揪着孟炔衣领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好了,你先少说两句吧。”兰子尤赶忙过来拉住了赫连珅,“你确实情绪太不稳定了,坐着缓一缓。” 姜月见两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娘死那天染红她双手的血永远也洗不掉了,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身后,随后强装镇定,就这么看着孟炔:“我现在问你的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这一次给我下毒之人,你知不知道是谁?” 孟炔往前两步想要靠近她,结果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见她此时抗拒与他亲近,他便也不再往前走了,而是退后两步又靠在了门边:“月见,老实说,我确实不知道。” 她又问道:“先皇对我们几个宗门下毒手一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孟炔诚恳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你爹跟你说起,我才知道这件事。” “好。”她点了点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其他人,“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他单独说一些话。” 赫连珅皱了皱眉,起身拉住了姜月见的胳膊,问道:“月见,你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吧?你怎么能忘记以前的种种?” 姜月见一时觉得头疼,拉下了赫连珅拉着她胳膊的手,随后把他往外推了推:“我有其他事要跟他说,你先去出去一下。” 赫连珅转过身来拉住姜月见往外推他的手:“月见,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你难道真的要因为情爱忘记仇恨吗?” 姜月见抬眼看着他:“那你想我怎么样?当即杀了他?” 兰子尤为了避免他俩发生矛盾,遂将赫连珅往外推去,边推边说道:“你就给他俩单独说说话,这件事情之后处理。” 见屋内情况不妙,古梵急忙跑到门边,把门拉开,帮着兰子尤把赫连珅给拖了出去,随后将门给关上了。 姜月见深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一些,随后问道:“之前李匀说的,来以的那道屏障是你弄的吗?” 孟炔找回记忆这件事情还只有她知道,所以李匀跟孟炔说起屏障的事情时,孟炔的说辞多半是假的,所以现在她要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孟炔并不否认:“是我弄的,但是只有里面保护城内女子的屏障是我弄的。之前我知道来以有恶妖作祟,便赶去看了看。那个时候我已经集齐了一万颗妖丹,万妖圣灵台也感应到了此事,所以我到来以,刚把城内情况摸清,便被青灵子急急召了去,当时他说的是万妖圣灵台发出了感应,我必须马上到万妖圣灵台封誉。想着封誉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只是路上会耽误些时间,我便先弄了个屏障来护着城内的女子,打算封完誉便回来把此妖给杀了,结果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中毒且失忆了,便没有来得及把妖给杀了。” “那……外面的那道屏障是不是你弄的?”姜月见紧紧盯着他看。 “外面那道屏障绝不是我弄的。”他看着她,“月见,你信我。” 他想着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她相信他,最后只能一遍遍地请求她相信他,一瞬间再多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是杀了她母亲,害了她宗门的凶手的儿子,他如今又与来以那两道屏障有关,如果他是姜月见,确实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他。这些他都明白,但是他真的不想这么明白。 他说道:“之前你说信我,这次我说我不是内鬼,你还会信我吗?” 她摇了摇头:“如今我脑子有些混乱,对不起,我先走了。” 他拉住她的手臂,说道:“月见,我会等你想清楚。” 她点了点头,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多事情突然堆在一起,她真的得好好想想。她一面是相信孟炔的,一面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抛开一切阻碍跟他在一起。 她之所以要问清楚,那两道屏障到底是不是都是他弄的,就是因为要把一切问题都弄清楚了,她要考虑的事情才能少一些。 她还没能把问题好好想清楚,第二天邵和公主又来了。 林玉瑶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把客栈给围了起来,然后用了一个极其礼貌的“请”字,便非要把他们几个都带上马车,带回皇宫里。 兰子尤不想跟皇族扯上关系,便也礼貌地拒绝了林玉瑶的邀请:“邵和公主,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本也是粗鄙之人,怕是享受不来皇宫里面的锦衣玉食,所以还是不跟您回去了。” 怎料,林玉瑶竟招了招手,让侍卫把兰子尤给抓了,然后说道:“几位都是云琰哥哥的朋友,这么久以来也是你们照顾着他的,我怎么样也要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各位,你们怎么能不去呢?” 赫连珅说道:“邵和公主,你想要带你云琰哥哥回去,便只将他一人带走便是,大可不必把我们也捎带上,我们还有事,今日便要离开帝京了。” 林玉瑶看了眼孟炔,随后声音甜美道:“我觉得云琰哥哥想让你们一起去,几位便别推辞了。” 孟炔见林玉瑶确实是铁了心要带他们走,又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幺蛾子,遂说道:“他们不想去就不要强行带他们去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有事要处理。” “不行。”林玉瑶又招了招手,随后说道,“带他们走吧。” 一群侍卫即刻冲了进来,将他们几个抓着便带出了客栈。 他们此时是偷摸行事,万不可闹出大动静,所以此刻跟一个公主起争执是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即便他们真的有事在身,被押着出了客栈,也最好是动作麻利地钻进马车,不让有心人认出来。 所以造成的局面就是,在客栈里,他们百般拒绝林玉瑶的邀请,一出了客栈,竟麻利上了马车。林玉瑶见他们如此,竟笑了起来,随后也不说什么,拉着孟炔也上了前面的马车。 当今皇后没有女儿,所以极其宠爱她这个外甥女林玉瑶,可以说是对林玉瑶专宠到过分的程度。当今皇上又宠爱皇后,是以林玉瑶便成了这皇宫里的独一份。 如今她带着一群人进宫,侍卫也不多问,直接给他们放了行,然后他们便一路畅通地到了林玉瑶住的宫殿。 林玉瑶一下马车,便紧紧抱着孟炔的手臂,带着孟炔一路进了一个房间,然后便不再出来。 几个婢女过来把姜月见等人引到了园子里,给他们上了茶水糕点,美其名曰让他们赏花,随后便不再管他们了。 坐了半晌也没再见到林玉瑶和孟炔,太阳又大,晒得皮肤都开始疼了,于是兰子尤便再也坐不住了,他走到一个婢女面前,问道:“请问一下,邵和公主给你们的指令莫非是让我们晒死在这里?” 婢女瞥了兰子尤一眼,随后说道:“公主只说她要跟驸马一同沐浴,让几位在这里等等,说是这里的花开得尚好,具体让几位等多久我们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来,把兰子尤给吓了一跳,他颤抖着嘴角问道:“他俩要一同沐浴?这种话也是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婢女更是不屑了,说道:“我家公主想跟谁沐浴便跟谁沐浴,还需要隐瞒你们吗?” “休要胡言。”不远处传来了林玉瑶招牌式甜美的声音。 抬眼看去,只见林玉瑶挽着孟炔走了过来。孟炔的头发确实是湿了,衣服也确实是换过了。而林玉瑶束起的头发也披在了肩头,一身衣服也换过了。 林玉瑶粉唇微微弯起:“本宫是要跟云琰哥哥成婚的,还没成婚便传出这些来,我都要羞死了,往后要慎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很疼 - 浮妖录 - 团茶 “玉瑶。”孟炔微微皱着眉,这一声颇有制止她的意味。 林玉瑶转头冲孟炔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随后她几步走到姜月见身边,刚站到太阳底下,便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随后缩回了阴影里,“这位姐姐,你一直坐在这里吗?这里太阳这么晒,会让皮肤变黑的,黑了就丑了,丑的人云琰哥哥才不喜欢呢。” 姜月见哪能听不出林玉瑶的意思,虽然听出来了,但是也不好直接呛回去,遂说道:“公主自然是金贵,我是粗鄙之人,成日风吹日晒的,已经习惯了,自是不能跟公主比,至于我晒了太阳丑不丑,有没有人喜欢这些问题,自是不劳烦公主操心。” 林玉瑶捂嘴笑了笑:“姐姐果然是豪迈,竟像个汉子一样,真是特别。” “公主如今多大了?你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我可受不起。”姜月见亦笑了笑。 林玉瑶打量了姜月见一番,随后说道:“莫不是妹妹?” 姜月见习惯性地摸了摸剑柄,结果发现他们的法器已经在上马车的时候被收走了,连兰子尤的葫芦和古梵的可爱小铃铛都被收了,于是她收回了手,也不再笑:“叫我姜月见即可,不必非称姐道妹的。” “也好。”林玉瑶冲站在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我们今日搬到园子里的小亭子用餐吧,把几位带过去。” 婢女们冲林玉瑶恭敬行了礼,随后围在姜月见等人身边,冲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林玉瑶则是拉着孟炔走了另一条路。 兰子尤见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遂对着婢女问道:“我们不是要去什么小亭子吃饭吗?怎么走的不是一条路?” 婢女面无表情道:“自然是不能走同一条路啊,你们什么身份?我们公主什么身份?要是我们公主跟你们走了同一条路,岂不是要被其他贵人小姐笑死?” 兰子尤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当即说道:“你们也真有意思,非要让我们来做客的是你们公主,现在矫揉造作,刻意贬低我们的也是你们公主,她到底想怎样?看不起我们又何必请我们来做客?” 婢女扭头往前走去,美其名曰是在给他们带路,实际上走得飞快,像是他们要赶着去投胎一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们公主为什么带你们来你们心里没数吗?你们还不是沾了未来驸马爷的光?” 见林玉瑶与她的婢女是要成心让他们难堪,姜月见便抬手拦了拦兰子尤,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跟这婢女进行无意义的争辩了。 在皇宫里多说多错,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是最受宠的公主?为了顺利完成接下来的计划,他们最好别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位邵和公主的表演就行了。 兰子尤憋屈地闭了嘴,结果这个婢女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他们如何沾了孟炔的光,他便反其道而行之,跟婢女疯狂夸赞起了孟炔,最后说到婢女无话可说,婢女便安安静静在前面带起了路。 见兰子尤这一奇招颇有成效,赫连珅和古梵皆悄悄对兰子尤竖起了大拇指。 拐到吃饭的小亭子时,他们看见孟炔和林玉瑶已经好好地坐在亭子中间了。俩人面色如常,并没有走这许久路该有的模样。从林玉瑶住的宫殿到这个亭子还是有些远的,没道理他俩还能这副模样。 “你们公主坐的轿子真快啊,这抬轿子的人该是用跑的吧?”兰子尤对着刚才带他们过来的婢女说道。 婢女莫名其妙道:“你哪里看出我们公主坐了轿子?她明明是走着来的。” “哦?那你们公主走了这么久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真是身体好啊。”兰子尤又说道。 婢女听了他这话,却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公主从寝殿走到这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何至于累得脸红心跳?” “怎么会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我们明明走了这么久……”兰子尤突然反应了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带我们绕了远路是吧?” 婢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就只有两条路,公主走近的,你们当然得走远的,这还用问?” 好吧,忍。兰子尤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憋下怒火,随后问道:“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该进亭子里坐着了吧?” 婢女回道:“亭子是公主和未来驸马坐的,你们就在这里吃。”说着,婢女冲一边招了招手,“来来来,桌子就放在这里。” 他们冲着婢女招手的方向转头看去,结果发现几个太监抬着桌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随后把桌子放在了他们的面前,紧接着,太监们转身又搬了几个凳子来,放在了他们身侧。弄完这些后,太监们冲林玉瑶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见这阵仗,赫连珅和古梵也忍不了了,问道:“我们顶着太阳吃饭?” 婢女则是不耐烦道:“这地儿就这么大,你们就别挑剔这么多了。” 兰子尤冷哼了一声:“我们在这里顶着太阳跟在刚才那处顶着太阳有什么区别?” 婢女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你们快坐吧,我要让他们上菜了,饿死我了。”林玉瑶坐在亭子里冲他们招呼着。 姜月见搬了凳子放在她面前,随后坐了下去:“先把这顿饭吃了,要不然今天过不去。” 兰子尤小声道:“月见,你为什么要这么忍气吞声啊?我们捉妖界可与皇族井水不犯河水,对于皇族我们向来也只是以礼相待,但是不至于被这个公主贬低到如此地步啊。” 姜月见面不改色道:“如今我们还能说我们是捉妖人吗?不能说就只能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来应对,她就是作了点,顺着她就是了。” 兰子尤叹了叹气:“她哪是作了点啊?她是娇纵得过分了,我看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你知难而退,把孟哥让给她。” 姜月见抬眼看了眼亭子里的二人,此时林玉瑶正殷勤地帮孟炔扇着风,她收回了视线,说道:“我已经知道难了。” 兰子尤张了张嘴,想起昨日发生的事,便也不再说话,搬了凳子坐在了姜月见身边。 日头正盛,这顿饭吃得他们汗流浃背,几人脸颊额头都被晒伤了。最终等了林玉瑶两个时辰,这顿饭才结束。 林玉瑶从亭子里走出来,走在婢女撑的伞下,走到了姜月见面前,看了眼她发红的脸颊和鼻尖,满意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让人给你们搬把大伞来,白白让你们晒成这样了,真是对不住了,今晚我让人给你们都拿些擦脸的东西。”说完,她转身拉过孟炔,俩人并肩往前走去。 “晚上?还不能走?她到底要干嘛?”兰子尤抬手挡了挡太阳,随后低头看了眼姜月见被晒伤的脸,便又把手挡在了她头上方,“月见,我们几个皮糙肉厚的都晒成这个样子了,你得多难受啊。” 姜月见挡开了兰子尤的手,摇了摇头:“没事,你自己挡吧。” 晚饭倒是不用晒太阳了,他们在林玉瑶给安排的住处各自吃了饭,又换了身衣服,便有婢女送来了擦脸的膏药。 姜月见接过膏药,关门进了房间,随手将膏药放在了桌子上,便和衣躺在了床上。脸上被晒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没有办法侧脸躺下。 虽说她从小便风吹日晒的,但是还真的没怎么晒伤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晒伤真的太疼了,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脸上被晒伤的地方,竟哭了起来。 哭得难受了,她抱着膝抽噎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轻轻擦着眼泪,嘴里喃喃道:“晒伤太疼了,娘,晒伤真的太疼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牵扯到了心口,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窗户处传来吱呀一声,她皱了皱眉,急忙擦了脸上的眼泪,结果擦得用力了,皮肤更疼了。她龇牙咧嘴地起身看去,结果发现来的是孟炔。 此时的模样太过于狼狈,她当即转过身,缩到了床上,然后强装镇定道:“夜深了,还请驸马回去,到时候闹出不必要的误会了可不好。” 她本想装作冷清冷性的模样的,结果刚才哭得太凶了,她如何假装,都抵不过厚重的鼻音。 有脚步声走了过来,走到她床边便停了下来。 “月见,你得起来上药。”他声音有些无奈。 “不必了,这点晒伤不算什么。”她拒绝道。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掀开了她的被子,把她强行抱了起来。 她挣扎着,非不把脸对着他,结果挣扎得厉害了,手肘重重地撞了他的下巴。 这一撞,她便不再挣扎了,只静静地听着孟炔的动静。 他说道:“很疼。” 她那一下确实是把孟炔撞得狠了,也不知道具体是撞到他哪了,也许真的很严重,毕竟她也没听过他喊疼。 纠结了一下,她捂着脸转过头去,看见孟炔也捂着下巴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好聊 - 浮妖录 - 团茶 “你……很疼?”她试探性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依旧看着她,但是不说话。 “我帮你看看,如果被撞脱臼了,我可以帮你接回去。”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拽孟炔捂着下巴的手。结果被孟炔捷足先登,抢先一步扯下了她捂着脸的手。 她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打算抬手捂脸,结果两只手都被孟炔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别动,我看看。”孟炔凑近了一点,仔细看着她脸上被晒伤的地方,随后换成一只手捏住了她两只手腕,空余的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来抚了抚她的脸。 他的手很冷,他的手又变冷了。 她皱了皱眉,往后缩了缩,结果被孟炔一把搂了过去,他亦皱了皱眉,说道:“你乖一些,我帮你上药。” 他起身去就着盆里的冷水拧了帕子,她气极,张口便说道:“我不知驸马以何身份帮我上药?若是被公主知道了,恐怕是少不了跟你闹一闹的。” 她看见他的身影顿了顿,只顿了片刻,便又继续了拧帕子的动作。 她觉得很畅快,起码她能伤他一次。 他拿着帕子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说道:“晒伤得先给皮肤降温,我用帕子给你敷一敷你就会好受些。” 她抬手挡开他的帕子:“我不用你帮我,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一只手控制着她,另一只手拿着凉帕子轻轻帮她敷着脸。 她见挣扎不动,一时委屈,眼泪竟又从眼角流了下来。也没空手出来擦眼泪,她便只有这样让眼泪暴露在孟炔面前,让他看着她哭。 他原本帮她敷着脸的手停了下来,随后抬起来帮她擦了眼泪:“月见,是我的错。” 她盯着他,见他叹了叹气,起身拿了药膏,帮她涂在了脸上,随后转身从窗口处翻了出去,翻出去前,他说道:“如果你不想再继续下去,我也依着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起身追了过去,结果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错什么了?什么如果不想再继续下去便依着她?他什么都没说清楚。 难道?她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难道他说的都是他的错,是因为他跟林玉瑶一起洗澡了,所以要对林玉瑶负责,于是便要负了她? 难道他说的如果不想再继续下去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想做妾,便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一时悲愤难忍,转身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便要走。既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那她又何必待在这里给大家添堵呢?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跟别的女人抢夫君的人,她还有自己的人生理想要实现,她的人生本就不该被困在情爱之中。 结果她忘了这是皇宫里,这里并不是她能随意进出的。若是御剑飞出去,明日林玉瑶发现她不见了,动静定然不小,她们还得捉妖,她不能轻举妄动。 在被门口的婢女拦了下来后,她便调头又回到了房间里。自己的衣服都是汗,穿着实在是不舒服,于是她又将之前那套衣服给换了回来。 躺在床上半天顺不过气来,她连着翻了好几次身后,愤愤地自言自语道:“结束就结束,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也有我的独木桥。结束了更好,结束了我便不用再想着你爹对我娘做出的事了,少了一件烦恼事真畅快。” 说完后,她长呼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睡觉,结果刚翻了身,鼻头一酸,忍不住又让眼泪涌了出来,她喃喃道:“情是世上最毒的药,只有蠢笨的人才会碰。” 她就这样哭哭啼啼地到了天亮还没睡着,担心等下他们看见她哭肿的眼睛,她干脆也不睡了,起身拧了冷帕子,敷了许久的眼睛,好不容易让眼睛不这么肿了,刚准备上床眯一会儿,兰子尤又来拍门了。 她起身开了门,发现兰子尤靠在门边,有些鬼鬼祟祟的。 “你干嘛?”姜月见问道。 兰子尤推着她进了房间,自己也随后跟了进来,还随手把门给关了:“月见,我们不要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她一头雾水。 兰子尤继续说道:“我们不是在查之前给你下毒之人吗?现在莫名其妙进这皇宫来了,不正是好机会?之前给你娘下毒的是先皇,那现在给你下了同样毒的,有很大的可能是这皇宫中的人,而且这个人地位肯定不低。” 她看向了兰子尤:“你是说……” 兰子尤挑了挑眉:“没错,我说的这个人就是现在的皇帝。先皇留下来的毒,很大的可能就是被现在的皇帝得到了。所以我们先查一查这个皇帝,不是他的话我们再另做打算。” “要怎么查?”姜月见小声道,“我们都没有办法靠近皇帝,如何才能查到这么隐蔽的毒?” “偷偷查啊。”兰子尤抬手在桌子上比划了起来,“我已经摸清楚了,邵和公主的寝殿在这里,皇帝自己的住所在这里,虽然两个地方有点远,但是以我们的脚程,还是可以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姜月见拍了兰子尤的肩膀:“可以啊你,你还真没闲着,把地点都摸清楚了。” 兰子尤骄傲地仰了仰下巴:“这是自然的。” “可是这里守备森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恐怕他们一见我们两个的生面孔就当即把我们拿下了。”姜月见适时提出了疑问。 兰子尤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遭我们肯定得走一走的,到时候见机行事。” 姜月见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现在皇帝是不是在早朝?如果是的话时机就刚好,虽说白天不适合隐藏,但是晚上也说不准这个皇帝会不会去哪个妃嫔寝殿休息。” 兰子尤点头附和:“对,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如果正大光明地走大路,那他们俩人的行踪就是完全暴露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路都走房顶,以他们常年蹲守妖的经验来说,不让侍卫发现还是能办到的。 在房顶上走了半晌,他俩总觉得这些房子看起来很像,是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姜月见停了下来,转身小声说道:“小葫芦,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怎么走了吧?” 兰子尤皱着眉,往下看了又看,随后说道:“容我想想,我还不太熟悉这些路。” “别想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他俩下了一个趔趄。 兰子尤转身看去,发现孟炔正坐在他身后的瓦片上,孟炔看着他俩,说道:“都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你俩还敢想潜进皇帝寝殿?” 姜月见不太想理他,遂拉着兰子尤往回走:“我们先回去,把路线研究好了再来。” 孟炔一把拉住了姜月见的手腕,带着她走了另一条路,绕了几绕,便又回到了林玉瑶的寝殿。 进了林玉瑶的寝殿后,她才落地便挣脱了孟炔的手,随后拉着兰子尤便要走。 “你们不必找了,你们想到的我都找过了,并没有那种毒。”孟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兰子尤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的?我见你明明整日都跟那邵和公主厮混在一起啊。” 孟炔将他俩拉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见四周没人后,才说道:“想要在这皇宫里走动,得有脸熟的人带着,我让玉瑶带着我到处转了转,顺便就到处找了找,并没有找到那种毒。” 兰子尤还是不太信:“都不知道他会用什么装毒,也不知道这种毒是什么样的,你怎么就断定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所有地方都找一遍?” 孟炔说道:“之前我听月见说,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被下的毒,便说明了这种毒有很大的可能是通过鼻腔进入的身体,所以按照这种思路来找,便快了许多。” 兰子尤皱了皱眉:“这样找也只能说明暂时没找到,不能排除这个人的嫌疑啊,要不然我们想个法子来试一试他。” 孟炔看着他:“你想用什么法子?” 兰子尤挠了挠头:“我觉得可能还是得回到这件事的根本,我们可能还是得把妖都捉了。既然我们被除名是他一手操作的,那我们就把他的计划破坏了,这样他就会跳脚,自然就会出来。” “对。”孟炔点了点头,“既然他弄出了这么多动静,一下想杀人,一下想拖延时间,那便让他的计划没有办法实施,这样他自然就会憋不住,自己跳出来。” “孟哥。”兰子尤看着他,“我看你挺明白的,既然你这么明白还去找毒干什么?直接和我们说不就行了?” 孟炔说道:“现在敌暗我明,如果能找把他找出来,对我们只会有好处。” “说得也是。”兰子尤摸了摸下巴,随后视线瞟到姜月见,发现她表情不太好,又看了看孟炔,发现他看着姜月见的眼神有些愁,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识趣地说道:“我想起来赫连珅还让我叫他起床,我差点忘了,你们先自己聊一会儿吧,我先走了。”说着,他拍了拍姜月见的肩膀,说道,“好好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不用害怕 - 浮妖录 - 团茶 见兰子尤走了,姜月见也准备走,她正缩着身子想从孟炔身边钻出去,结果被孟炔握着手臂给拉了回去。 他说道:“月见,我们聊聊。”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她不去看他。 他叹了叹气:“我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她又想走,他便问道:“你昨晚为什么哭?” 姜月见转头看着他:“你偷听?” 他想了想:“其实不算偷听,只是你昨晚动静太大,我怕你出事,便没敢走,所以才听见了。” 她一时觉得颜面无存,遂说道:“我哭是因为终于不用跟你在一起了,我高兴。” 他眸子暗了暗,认真地问道:“真是这样?” “是啊。”她话赶话道,“你如今不是也有个好归宿了吗?能安定下来总比跟我在一起东奔西走的好,所以我为你感到高兴。” “月见……”他还没将话说出来,便被打岔了。 “云琰哥哥。”林玉瑶走了过来,拉住了孟炔的袖子,“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刚好都走到这里,遇到了闲聊两句罢了。”姜月见随口扯了个谎,抬脚就要走。 “你真是无趣啊。”林玉瑶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姜月见脚步顿了顿,随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本就无趣,你多让他有趣些便是。”姜月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炔扯开林玉瑶拉着他袖子的手,正准备追去,结果被林玉瑶给拦了下来:“云琰哥哥,我答应了帮你试探她,就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若此时追去了,这试探便失败了。” 孟炔则是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从未想要真的试探她什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说完,他也不顾林玉瑶的阻拦,快步追了去。 林玉瑶看了眼孟炔焦急的背影,随后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将袖子上的一只蜜蜂撵走。抬起头来,又换上了笑脸,她说道:“来人,今日皇后娘娘得了一件珍品,正叫我去看呢,将我前些日子缝好的手帕带上,一道让皇后娘娘看了。” 林玉瑶从皇后那里回来后,当即设了宴,说是好好招待他们一餐,明日好他们回去。 听了这个消息后,兰子尤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突然有些不安,遂说道:“这个邵和公主不会又是要整什么幺蛾子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应该没有太阳吧?” 古梵抬手探了探兰子尤额头的温度,见他没发烧,便笑了笑:“你怎么回事?也没发烧啊,你见过晚上有太阳吗?” 兰子尤皱了皱眉:“我担心嘛。” 于是,兰子尤怀着这份担心,惴惴地等到了晚上,坐在饭桌上,浑浑噩噩地吃完了这餐饭,见林玉瑶没捉弄他们,这才安下心来。 见他们都吃完了,林玉瑶招了招手,命婢女们将兰子尤,赫连珅,古梵,连同孟炔一起强行拉了下去,直到饭桌上只剩下她和姜月见了,她才站起身来。 “我见你今夜也没喝酒,怎么?怕我下毒?”林玉瑶摇摇晃晃地端着个酒杯,走到姜月见身旁坐了下来,随后跟她碰了个杯,“喝啊,不给面子?” 姜月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醉了。” 林玉瑶笑了笑:“我没醉,要是醉了才好呢。” 姜月见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酒杯,随后说道,“我喝不了酒。” 林玉瑶闭着眼睛听了她说的话后,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够伤心。” 林玉瑶说的这番话颇为有意思,她这是打算跟姜月见分享她的伤心事? 姜月见问道:“你有何可伤心的?你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林玉瑶坐了下来,摇了摇头:“我想要什么,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姜月见不想跟林玉瑶聊下去,遂敷衍着回了一句。 林玉瑶凑过来,摸了摸姜月见的脸,姜月见则是稍稍往后躲开了。 “你为什么伤他心?”林玉瑶语气突然发生了变化,生气地盯着姜月见。 “我伤谁的心?”姜月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伤了云琰哥哥的心。”林玉瑶瘪了瘪嘴,“你真是没有心。” 这一句伤了孟炔的心,把姜月见给弄懵了,一直被伤心的是她,怎么如今她这个受害者反倒被质问了起来? 姜月见皱了皱眉,说道:“我伤了他的心?我怎么伤他心了?我见他这几日开心得很。” “嘘。”林玉瑶扑过来捂住了姜月见的嘴,“你不要乱说话,就是你伤了他的心。” “你们自己去过你们的生活便好了,非要跟我扯什么谁伤了谁的心做什么?有什么意思吗?”姜月见拿开林玉瑶捂在她嘴上的手,生气道。 谁料,林玉瑶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姜月见戳了戳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说错话了?如果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你别哭了。” “你没说错话。”林玉瑶抬起手,捏起宽大的袖子把脸上的眼泪胡乱擦了擦,“我如今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跟云琰哥哥在一起生活?到底想不想以后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叫阿琰,女孩儿叫阿云……你到底想不想……”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姜月见急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怎么孩子名字都想出来了?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吧……” 姜月见的话才说到这里,林玉瑶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月见叹了叹气,哄她道:“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要生,不光生两个,我还要生三个,第三个孩子就叫做炔儿,好不好?” 林玉瑶睁着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随后又哭了出来:“我也好想跟云琰哥哥生一个炔儿啊……” “行,你生,你生……”姜月见有些手忙脚乱。 “可是不行。”她止住了哭声,突然万分悲伤,“他只愿意跟你在一起。” “姜月见。”她又突然盯着她。 “诶,诶……”姜月见生怕她又哭出来,急忙出声回应了她。 “之前让你晒成这个样子,是我不好,不过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的,本宫从不说对不起。” “行行行。” “其实你也别怨云琰哥哥,那日我让你晒着了,其实他都坐不住了,但是我非不让他过去找你,你知道我用的什么理由吗?我说,他如果好好在我身边坐一下午,我就带他将整个皇宫都逛一遍,特别是带他到皇帝寝殿附近逛逛。我知道,他对那里有心结,这么多年了,他总该去做个了结。” 姜月见张了张嘴,想问的话最终没问出来。 林玉瑶看了她一眼,随后问道:“你知道他在那里的心结是什么吗?” 姜月见摇了摇头。 林玉瑶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然后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说道:“我跟云琰哥哥是在十八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他五岁,我四岁。” 当年先帝突然把他的所有儿子女儿都凑到了一起,连他先前不愿意承认的私生子孟炔也被召到了皇宫里。 孟炔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是有爹的,他从记事起便只有娘在身边,娘也从未跟他提起过他爹的事,娘不提,他便不问,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涨水的时候娘把他捡回来的,他没有爹。 爹派人来找到他的时候,他很开心,可是娘却不太开心。那些身着甲胄的人来家里接他的时候,娘把他拉回去,嘱咐了他许多,让他到了爹身边要懂事,多学少说,要贴心,不要争抢。他当时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是还是答应了娘。 最后娘没跟他一起去,那些人只把他带走了,为此他还闹了闹,结果被身着甲胄的人举着剑吓了吓,他便只敢眼含泪水,不再哭闹。 爹住的地方特别特别大,门口还有很多人守着,这些人都身着甲胄,爹的房子也金碧辉煌,富贵异常。过了些日子,他才知道,这叫皇宫,是天子和贵人住的地方。于是,他便知道了,他的爹是皇帝,是天子,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可是这个人似乎并不想要他跟他娘。 他在皇宫里的一个房子里住了些日子,又来了一个太监来将他带了去,据说这个太监是他爹身边随侍的人,是来接他是见他爹的。虽然他很想见他爹,但是他还是很忐忑,因为娘告诫过他,要少说话,那到时候见到爹了,他能不能叫他一声爹呢? “公子,皇上就在里面,你直接推门进去就行了。”老太监尖着嗓子说完后,还帮他理了理衣衫和头发。 他看着眼前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的大门,有些害怕,遂扯了扯老太监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老太监,想着让老太监陪他进去。 老太监看出他的害怕了,遂安慰他道:“你不用害怕,进去吧,他在等你呢。” 第一百三十章 验血 - 浮妖录 - 团茶 一开始他以为这间大房子里只有他的父亲,所以很少紧张,在心里想了许多遍,要如何跟父亲打招呼。结果进了大房间里,他才发现,里面有很多人,这些人里,有和他差不多大的,也有比他大许多的,但是那些比他大许多的人也还是一脸稚气,不可能是他的父亲。 正中间倒是坐了一个中老年男子,他穿着华贵,看起来充满威严,很难让人接近,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但是他的父亲也太老了,感觉比他娘大上许多。 他怯生生地走过去了一些,鼓起勇气喊了一声“爹”,结果这声“爹”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随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爹在询问他的名字,他急忙答道:“我叫……我叫孟炔。” “孟炔?”爹闭着眼睛想了想,随后说道,“这个名字不好,不过既然是你娘给你取的名,那朕也不擅作主张给你改了,便给你赐个字吧。” 他觉得很奇怪,自己的爹给自己取字,为什么要用“赐”字? “你几个哥哥名字里都有云,那你便叫云琰吧。”爹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给他取好了字,“你还是随你母亲姓,不必改姓李,姓孟就挺好。” 孟云琰……李云琰……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随后偷偷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其他人,见他们皆不说话,他便也不敢说话了,因为娘嘱咐过他,要少说话。 “开始吧。”爹往后坐了一些,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话。 不多时,从一旁走过来好几个人,他们垂眼走到爹面前行了礼,随后将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子带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不多时,小房间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声自响起便没停过,直到小房间的门被打开,惨叫声才停了下来,最后,那个人是被抬着出来的。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不轻,但是都不敢说话,只瑟瑟发抖地相依偎在一起。 他们陆陆续续被带进了小房间,最后都是无一例外神志不清地被抬了出来。 原本靠在椅子上的爹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看向将那些人带进小房间的人,问道:“朕这么多子女,竟一个都不能匹配上?” 那人急忙趴跪在地上,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臣无能……” “行了。”爹摆了摆手,说道,“这还有一个,将他带下去试试吧。” 他知道,爹说的是他,这里只剩下他了。 刚才听了许多遍那些人的惨叫声,他很害怕,很畏惧那个小房间,但是左右看了看,他没有办法跑出去。 “爹……我不想去。”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爹,却发现爹的表情很是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吃掉一般。 爹竟然对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把他带过去吧。” 他还很小,只有五岁,他要怎么反抗几个大人?他没有办法反抗,所以无论他怎么踢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进小房间里,然后又被绑在了一个椅子上。 “小公子要忍着点,等下会很痛,不过为了皇上,这点痛你必须忍。”那个人对着他说道。 为了皇上?爹是需要他的帮助吗? 他怯生生地问道:“爹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那人点了点头:“对,皇上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帮助他活下来。” 他可以让爹活下来?是爹生病了吗? 他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那人手上的动作。 那人拿了一根一掌长的银针,随后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手,说道:“这会有一点儿疼,不过你得忍着。” 他皱了皱眉,看着那根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便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指尖,针尖一路往里,贯穿了他整个手掌。 疼……好疼…… 他疼得牙关颤抖,身体也止不住地抖,看着那根银针带着他的血肉离开了他的手指,原来那根银针上布满了无数的倒刺。他觉得自己的头皮,心脏一阵揪痛,竟疼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涎水顺着牙关淌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那人将银针上的血肉放进了一个盛着血水的碗里,搅动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举起另一根一模一样的银针凑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再和他说话,直接干净利落地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只是这一次,那根针,扎进了他的另一根手指。 好疼…… 他不受控制地挣扎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摆脱束缚,他快要死了,他的手好疼,他全身都好疼,为什么还要继续? “不行啊,还是没有办法匹配上。”那人对着另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人看了他一眼,随后想了想,说道:“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地方的血没有取吗?试试吧。” 那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帮他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随后说道:“你再忍忍,只要忍最后一下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人了,他也没有办法思考了,他疼得要命,仿佛四肢上的血窟窿已经啃食掉了他的皮肉筋骨。 恍惚中,他看见那人又拿了一根银针过来,这次那人没有蹲下来,也不知道是要把银针送进他身体的哪个地方。 那人走到了他身后,随后说道:“忍着。” 他还来不及做好准备,便感觉到一根针进入了他头顶的皮肤,随后深入到了后脖子。 他开始抽搐了起来,刚才忍了许久没有叫出来,这一次再也没有办法忍住了,他的嘴唇被牙齿咬坏了,流了一嘴的血,叫了出来后,血又呛进了气管里,呛得他几欲昏厥。 他还来不及昏过去,更疼痛的感觉钻进了他的皮肤里,深入骨髓。他大叫,边咳边叫,咳得眼睛通红,这种疼痛感并没有结束。 终于,那人从他皮肤里拽了什么出来后,疼痛感消失了,他得以喘气后,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嗽间隙,他听到了那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血蜈蚣应该把精血带了出来,这次再试一试,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还不行,我俩肯定保不住命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那俩人惊呼了起来,随后匆匆跑出了房间。 他俩由于太过于高兴,声音中有控制不住的颤抖:“启禀皇上,找到了,找到了!” 随后爹跑了进来,他很开心,面上终于带了笑意:“云琰,好孩子,好孩子,你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云琰……这个名字还真是陌生啊,不过是爹给他的名字。 他被人抬着出了小房间,随后又出了大房间,拐了两拐,最终进了一个装饰雅致的房间。 他被安置在床上,婢女们七手八脚地把他身上的血衣给换了下来,随后便是许多医者围着他,帮他治着身上的伤。 意识不太清醒,最终他睡了过去。 醒来时,正黄昏,房间内除了他,还有两个婢女。婢女们半垂着头站在一旁,见他醒了过来,随即端了温水,用纱布沾了水涂在他的嘴唇上,只是嘴唇上有伤口,涂了温水疼得很。 他轻轻“啧”了一声,给她涂温水的婢女抬起头来看看他一眼,随后说道:“公子这是疼了吗?不过没办法,忍一忍吧,等你好一些能喝水了就好了。” 说完,她转头朝另一个婢女说道:“快去告诉太医,说公子醒了。” 另一个婢女听后,急忙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太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直接给他看了伤。 “公子很坚强,恢复得很好,再静养几日便能下床了。”太医是这样和他说的。 他静养的几日都没见爹来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当着皇上,太忙了。 他能下床的这日,守在他房里的两个婢女带着他出房门逛了逛。据说,他住的房间离爹的寝殿很近,也许等他好了,能去看看爹, 走到一处园子的时候,他不要婢女扶着他,他想要自己走走,两个婢女也没说什么,依了他。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路,迎面却撞过来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撞在他身上,把他给撞得躺在了地上,他伤口被牵扯到了,疼得他眉头皱成了山。 小丫头急忙上前扶他,但是年纪小,又扶不动他,遂有些急了。 站在远处的两个婢女急忙跑了过来,将他扶了起来,担心他摔坏了,还关心道:“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很疼?” 他摇了摇头,转身想要走:“我们回去吧,今日也走很远了。” 可是小丫头却不让他走,跑上前来拦着他:“你是谁?” 他不言语,皱了皱眉,往旁边迈了一步,想从她身边走过,结果她又拦了过来。 见他不想搭理她,婢女出言阻拦道:“林小姐,请回吧,公子有伤在身,不宜在外太久。” “公子?”小丫头又问道,“你爹是谁?” 他看了眼小丫头,觉得她得不到答案肯定会誓不罢休,遂回答了她:“我爹是这里面的皇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是公子,不是皇子 - 浮妖录 - 团茶 “你爹是皇上?”没想到小丫头竟嘲笑了他,“你吹什么牛皮?” 他急忙辩解道:“我没有吹牛,我爹真的是皇上。” 小丫头笑了笑:“如果你爹是皇上的话,她们怎么可能称你为公子?如果你爹是皇上,她们就应该称你为皇子。” 听了她说的话,他瞬间辩无可辩,皇上的孩子真的应该被称为皇子吗?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称他为公子? 他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婢女求证了起来:“你们说,我爹是皇上对不对?所以说你们其实应该称我为皇子,而不是公子,你们可要记住了,下次不要再叫错了。” 两个婢女却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公子的父亲是谁我们确实不知道,公子可不要乱说话了,皇子不是能随便称呼的。” 小丫头大笑了起来:“你真是牛皮大王,我才不要跟牛皮大王玩。”说完,她调头,往她刚才来的地方跑了去。 见小丫头走了,其中一个婢女告诫他道:“公子以后可莫要乱说话了,皇上的儿子才叫皇子,公子以后若要再乱说,再乱说可是要没命的。” 他盯着婢女看了看,终究没有再辩驳,只是终日沉闷地窝在房中。他不明白,明明他的爹就是皇上,为何大家却都不知道呢? 这日,皇上来看他了,他急忙下床,踉跄地跑到皇上面前,随后殷勤地叫道:“爹。” 皇上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屏退其他人后,皇上才冲他笑了笑,说道:“云琰,往后莫要再喊朕是爹了,你就随着大家一起叫朕皇上吧。” 他疑惑道:“可是,你是我爹啊,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做爹呢?” 皇上故作神秘道:“你完成朕交给你的事,便能叫朕做爹了。” 他略有迟疑:“什么事?” 皇上带着他到了院子里,指了指站在角落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师父,你跟着他学用剑,以后入捉妖界,当一名捉妖人,替朕集齐一万颗妖丹。等你做到了,朕便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他看着站在角落的男人,突然有些害怕,那个男人实在长得太凶了。他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不学剑吗?皇……皇上。” 皇上却将他往前推了推:“剑才是最狠厉的法器,你必须学剑。” 中年男人上前扶住了正在踉跄的他,随后拿出一把剑,递到他面前:“从今往后,这便是你的剑。” 皇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云琰,这把剑叫做暮陨,朕寻高人用极其珍贵的玄铁打造的,你可莫要辜负朕。” 他转头看了眼皇上,见他眼神满是希冀,便又转过头,看了看中年男人手中的剑。 “师……师父,往后我会好好努力的。”他说着,抬起稚嫩的手,握住了暮陨剑,结果暮陨剑太重了,他实在握不住,刚被拿起来一些的剑,又落回了师父的手里。 “无碍,你多试几次便能拿起来了。”师父是这样安慰他的。 他就这样与暮陨剑相伴了十三年。 这十三年里,他已经成了绝顶厉害的捉妖人,可是离一万颗妖丹的目标还是甚远,自古以来,从未有捉妖人能十八岁便成万妖人的,他自然也不是这个例外。 虽然皇上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最近几年,皇上越发喜怒无常了,貌似已经非常等不及了,想让他立刻拿到万妖丹。 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其实他已经大概明白皇上为什么想要得到万妖丹了,因为皇上身体不太好了,快要死了。而万妖丹除了能给法器强大的加持外,还能让人长生。这就是皇上所需要的,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云琰,皇上又来了,在雅室等你,你先去吧。”师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随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暮陨剑。 其实雅室虽名为雅室,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地狱。里面装的,都是皇上泄愤的工具,也是他多年来的噩梦。 “来了?”皇上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手中的夜明珠,“万妖人对于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难?” 他站在皇上近前,只听着,并不回答。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副模样?怎么只知道在那里站着?你倒是说话啊?”皇上开始发火了,巴掌大的夜明珠,直接砸在了地上。 他却说道:“皇上说什么,我听着便是,没有何可反驳的。” “你……”皇上指着他,“你越发没有以前的模样了,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以前的模样,无非就是绝对的顺从,他现在开始学会反抗了,所以皇上越发不喜欢他了。 长满铁刺的鞭子狠狠打在他身上,将他衣衫割破,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鞭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他身上,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皇上果然还是老了,这次对他用刑,也仅仅换了三个花样,便再也没有力气了。 见他还是稳稳地站在原地,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皇上又哄道:“云琰,你是朕的儿子,云亦只是我从宗室过继过来的养子,朕的皇位将来也只可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你努努力,尽快给朕把万妖丹带回来吧。” 对了,之前他的那些孩子,都因为没能扛过验血的那一关,没多久便相继死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妃子也愣是没能给他添个一儿半女,也许这就是报应吧,虎毒不食子,他本就不配有孩子。后来因为没人知道皇上还有一个儿子,便提出了让皇上过继宗室子的建议,大臣们的力荐,加上皇上也想乘机鞭策鞭策他,遂随便找了个宗室子,过继到了贵妃名下,没有直接过继在皇后名下,也是为了留有余地,而这个余地从来不是为了他留的,这点他明白。 他没回答,只是说道:“恭送皇上。”便弯腰行了礼,久久不起身。 皇上眉毛竖起,但是奈何已经没有力气打他了,遂摇了摇头,出了雅室。 他侧头看了眼深可见骨的伤口,面无表情地将粘着伤口的衣服扯开,随后也大步出了雅室。 一出雅室,便看见林玉瑶在雅室门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林玉瑶便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也是安王妃最宠爱的外甥女。 “云琰哥哥,你这次伤在哪了?让我看看。”林玉瑶凑过来,便要上手拉扯他的衣服。 他却挡住了她的手,说道:“玉瑶,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对我如此了。” 林玉瑶则是皱了皱眉:“为何不能对你如此?你都伤成这样了,竟还在意这些。”看见了他深得入骨的伤口后,她则是带了些许哭腔,“你为什么老是不还手?你看他次次将你打得这样狠,要我说你就应该还手,反正他也病殃殃的,把他打死了,皇位就是你的了。” “玉瑶。”他制止了她,“要慎言。” 玉瑶非但不禁言,反而还更加放肆了:“云琰哥哥,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皇上有你这个亲儿子不立,却还偏偏要过继一个宗室子过来,这不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吗?他就在扎你的心。” “我本也不在乎这个,反正现在天下人都不知道皇上还有一个私生子,那便永远让这件事成为秘密吧。”他拿起师父放在桌上的暮陨剑,朝房间走去,“姑苏出现了我之前没有遇到过的妖,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你就不用老是进宫了。” 林玉瑶快步跟着他:“那等你回来我再进宫看你,还有,我担心那个李云亦又对你下黑手,他次次都这样,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他即将进房门之时,转过身来挡住了林玉瑶:“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进宫了,如果你听话,我得空了还会去看你,如果你还是要进宫,那我便再也不会见你了。” “为……”她话还没说完,便见他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皇上为了控制他,鞭策他,不光暗中授意李云亦对他下黑手,还以林玉瑶来威胁他。这也是林玉瑶作为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却能频繁出入皇宫的原因。他若是想彻底摆脱这个桎梏,首先得让林玉瑶摆脱危险才行。 而林玉瑶不是一个听话的人,所以他打算这次彻底不再见她,也许她这个劲头一过,便能将他忘了。 在姑苏捉妖的途中,李云亦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使得他捉个妖,不但不尽兴,反而还因为分心,受了重伤。 之前皇上在他身上留下的伤还没好全,此次的重伤便让他几乎脱力。 李云亦为了除掉他这个隐患,对他下了杀手。在极度脱力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反击,于是便一路逃到了碧影宗。好在碧影宗是捉妖界的大宗门,李云亦倒是没有蠢到弄出大动静来。所以他得以喘息,在碧影宗的后门躺靠着,便没力气起来了。 “哥哥,你受伤了吗?”这便是姜月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见,你在舔碗? - 浮妖录 - 团茶 此次后,他便没再回宫,只是在收到皇上传来的信笺时,凭心情,偶尔回复他一两次。见他收集的妖丹数量离一万颗越来越近,皇上也不再逼他,催他,还顺便帮他把缠人的李云亦给解决了。没了李云亦的打扰,他便进步得更快了,境界一再上升,只二十二岁,便取得了一万颗妖丹。 他本想着带着万妖丹给皇上,便跟他从此撇清关系,然后回家见见娘,谁料,皇上竟没等到他带着万妖丹回去,就先一步死了,这也是天意吧。 上万妖圣灵台封誉之前,他回了一趟老家,结果找到的却是娘的坟。自他明白自己处境开始,他便没来找过娘,为的就是娘平安,谁曾想,皇上竟早已经把娘给杀了,不给他任何退路,也不给他留一丝念想。 果然帝王最是无情,恐怕他遇到的帝王是最无情的一个。 随后他失忆了,失去的记忆,直到前些日子重上万妖圣灵台才被找了回来。 “云琰哥哥那些年真的过得很难,所以现在他跟你在一起时的开心,我是真的能看得见的。”林玉瑶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所以你不要让他不开心了。” 接着,她又说道:“以前他的住所离皇帝寝殿很近,所以他的心结一直都在那一处,也不知道我带他去看看,会不会让他能放下过去的种种。” 姜月见摸了摸林玉瑶递给她的酒杯杯壁,有些喃喃自语的意味:“亲爹竟然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是啊,你说他得多伤心啊,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爹,结果是这样一个人。”林玉瑶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自那年他去姑苏捉妖,便再也没回来看过我,我……” 她隐隐有了哭腔,但是佯装喝酒,给遮掩了过去:“这些年,我很想他,他也真是狠心,竟然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邵和公主……”姜月见打算安慰安慰她,结果被她给打断了话题。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才不想做什么公主,我想要的从来就没得到过,做这个便宜公主有什么用?”林玉瑶自嘲了起来,“所以,看到我如今的样子,你应该要明白,想要的人一定要牢牢抓住,莫要扭扭捏捏地把人给推远了。” 见她有反驳的意思,林玉瑶抢先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他让你受到了伤害,那就都不是问题。” “你看他多喜欢你啊,你应该比我更能看得出来。”说完,林玉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着嗓音喊道,“来人,本宫有些醉了,扶本宫回去睡觉。” 她喊完话没多时,走廊拐角处便涌来了一众婢女,她们搀扶着林玉瑶,几乎是将她架着离开的饭桌。 看着林玉瑶晃得厉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姜月见沉思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随后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再然后便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实此刻的她还是有些讽刺的,毕竟之前她万般看不起古梵对袁祉的行事,还口口声声扬言,自己若是经历了两难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辜负自己的心意。此番看来,她与古梵从根本上来说,区别不大。 她如何不知道他爹是凶手这件事与他并没有关系?他也没有办法选择谁做自己的父亲,这整件事情,认真说起来,他也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她应该恨的自始至终都只应该是先皇而已,而不是把先皇变成他的前缀,让他来承担这本不应该由他承担的罪过。 虽然林玉瑶之前的行事确实是不讨喜,但是有她如今说的话,更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自己更应该看重什么。 “孟炔,我知道你在。”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仰着头到处看着。 见孟炔迟迟没有出现,她便不再仰头看了,只是双手撑着桌子,看样子已经醉意上头了,开始站不住了。 “你不是要和我聊聊吗?现在出来聊聊吧。”她垂着头,用尽力气喊了出来。 孟炔还是没出现,她收回撑着桌子的双手,想要尽力站直,结果两腿一软,往旁边摔了去。 “明明不能喝酒,你逞什么能?”她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转头看去,来的正是孟炔。 她四肢实在是无力,遂任由他抱着:“我叫了你这么久,你怎么才出来?” 他解释道:“我刚才跟兰子尤他们在另一间房间里喝茶,才听见你在叫我。” 她点了点头,奋力地睁着眼睛看他:“我醉了。” 他了然:“我知道。” “我给你道歉。”她有些酒壮怂人胆的意味,“好不好?” 他扶着她站稳了些:“你其实无需道歉的。” “之前我还说古梵,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的人?所以,做得不好就是做得不好。”她尝试着站稳,抬起头来看他。 “嗯。”他低头去迎着她的目光,“那你想如何道歉?” 她实在无法思考,遂说道:“你想如何都行,我都依着你。” 他却笑了笑:“等你清醒了再说。” 晚风催人醉,她本就酒量不佳,吹了风,更是醉得一塌糊涂。 “好,也行。”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至于她有没有真的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她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后来孟炔把她送回了房间,随后拧了帕子帮她擦了擦脸,便关门出去了。 第二日她还没睡醒,便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也不知道昨天林玉瑶给她喝的是什么酒,酒劲竟然这么大。 她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抵不住头疼,听见敲门声还在不断地响起,她掀开被子,起身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又是兰子尤。 “怎么了?又要去爬屋顶?”她问。 “不是。”兰子尤说道,“那个邵和公主肯放我们走了,见你还没起来,我就来叫你了,快点收拾一下吧,别等一下她又改变主意不让我们走了。” 她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昨晚林玉瑶跟她说的话,随后又顺着这个线,想起了一些后面的事情。 “孟炔呢?他跟我们一起走吗?”她问道。 也不知道孟炔到底原谅她了没有,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 “孟哥?”兰子尤挠了挠头,“从早上开始我就没见到他,而且他现在跟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有点尴尬了,如果他不愿意跟我们走就算了吧。” 她急忙说道:“你先去其他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收拾一下。” 说完,她急忙关了门,转身就着盆里的水洗了脸。盆里的水是新换的,也不知道是林玉瑶寝殿里面的婢女换的,还是孟炔换的。不过她总觉得一定是孟炔换的,前些日子也没见哪个婢女会来帮她换水。 再次开门的时候,门外还是站着一个人,不过这次站着的人不是兰子尤了,而是孟炔。 她首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惊得下意识地想要缩回门里,结果步子刚往回迈,便被孟炔给握住手腕,带出了门外。 “怎么了?你想反悔?”孟炔笑着看她。 “反什么悔?”她一头雾水,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昨晚和我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他又看着她。 “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她昨晚确实醉了,所以说了什么也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有个人这么来问她,那不记得也得记得啊。 “那你反悔了吗?”他又问道。 由于实在是不记得她自己说了什么话,所以她干咳了两声,随后语气老成道:“反悔是不会反悔的,只是醉酒后说的一些话当不得真,你还需细细斟酌。” 他却笑了笑,左手往前伸,顺便递了碗汤给她:“你说的好话我会当真,不好的便不当真。” 这样看来,昨天她说的应该是好话,既然是好话,那便没什么可怕的了,也许她酒醉的时候,还是把这里想说的都说了出来,这个歉应该是道完了。 她心情忽然变好,忍不住笑了笑,为了掩饰笑意,她故意低头去看他手中的那碗汤,随后问道:“这是什么汤啊?” 孟炔将手中的汤放在她手中,汤碗温热,他的手也温热:“醒酒汤,此时是不是头疼得厉害了?” “对。”她想着他真是个蛔虫,“喝这个汤就会好?” 他说道:“会让你舒服一些。” 她喝了一口汤,随后抬头来看他:“刚才兰子尤说没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他看着她喝汤,随后回道:“给你煮汤去了。” 她听了孟炔的话,突然有些脸红,还好此时正在喝汤,汤碗挡住了她一半的脸,但是还能看得过去,她把脸埋得更深了,“嗯”了一声,便假装喝汤,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也不知道孟炔是不是有些缺心眼,竟一直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她装作喝汤装的时间有些长了,见孟炔没有走的意思,遂脸更红了,所以挡脸的汤碗还一直挡在脸上。 他突然更加缺心眼地问了出来:“月见,你在舔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保州城 - 浮妖录 - 团茶 她没料想到孟炔会这样问,抬碗的手顿了顿,随后故作平静地将碗放了下来,干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遂什么也没说。 孟炔则是笑了笑,说道:“开个玩笑。” “我收拾好了,你呢?”兰子尤的声音老远就传了来。 抬眼看去,兰子尤带着赫连珅和古梵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三人看见孟炔后,一道愣了愣。 赫连珅皱了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显然,这句话是问孟炔的。 孟炔说道:“找月见。” 见兰子尤和赫连珅的表情复杂,姜月见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她觉得孟炔没错,不代表兰子尤和赫连珅也能放下对孟炔的成见,如今她肯定还是要和兰子尤,赫连珅一起走的,但是她也不可能丢下孟炔,所以说,如果想要接下来的事情也能顺利进行下去,就势必要让兰子尤和赫连珅放下对孟炔的成见。 “你们先别冲动,等等,听我说。”姜月见随手将手里的汤碗放了下去,走上前挡在了孟炔的面前。 赫连珅看见姜月见此番行为,眉头更是皱得紧了,他问道:“月见,你是什么意思?你就这样原谅他了?” 姜月见说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赫连,这不是他的错。” 赫连珅静静地看着她:“这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她知道现在赫连珅是听不进去她说的话的,所以也不再解释什么,本来杀母之仇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可以冷静看待。 “赫连,我理解你,不过真正犯错的人不是孟炔,我们都是受害者。”姜月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赫连珅说道:“孟炔没有亲手犯错,但是他爹犯错了,如今他爹死了,难道我们的仇就不用报了吗?” 兰子尤上前来拉了拉赫连珅:“赫连珅,孟哥确实不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难道现在要因为那个人而反目成仇吗?” 赫连珅转头看了眼兰子尤,随后气愤地甩开他的手,说道:“对,就你大道理多,就我一个人不理智,就我一个人乱认仇人,你们都高尚,你们高尚的人不需要报仇。” 赫连珅的语气太过于冲了,以至于兰子尤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你做什么啊?说话这么呛人做什么?我们也变成你的仇人了是不是?” 赫连珅看着兰子尤:“我看你们确实是要忘记杀母之仇了,若是你们忘记了,那便是我的仇人。” 兰子尤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气得笑了两声后,问道:“赫连珅,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冲?你是被鬼上身了吗?被鬼上身了就去庙里面驱驱鬼。” “你才被鬼上身了。”赫连珅一把推开兰子尤,转身往外走去。 兰子尤虽然气,但是还是追了上去,走之前转过头来说道:“你们先走,我把他找回来就追上你们,我们不要再耽误捉妖的时间了,都耽误这么几天了。”说完,他便转身追了过去。 古梵尴尬地咳了两声,见姜月见和孟炔还站在原地,遂上前一些说道:“要不我们先走?” 姜月见回过神来,转过身看了看孟炔,发现他虽然在对着她笑,但是眼神里的难过是藏不住的。她上去抬手准备握一握他的手,但是最终还是将手移到他手臂处,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他有些激动了,不过没关系,他会明白的,要不然我们先走吧,他们后面自己追过来。” 孟炔点了点头,拉住她的手:“走吧。” 一路无话,姜月见觉得有些尴尬,遂为了打破尴尬,也为了解决自己的疑惑,问道:“那日……你当真跟邵和公主一起洗澡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古梵跟在他俩身后的脚步,显然顿了顿,随后便是往回走的声音传来。 孟炔转头看向了她:“我并没有跟她一起洗澡,那日都是那个婢女乱说的。” “可是。”姜月见发现了漏洞,“如果是那个婢女乱说的,你们怎么会刚好湿了头发,又刚好换了身衣服?” 孟炔想了想,说道:“那日她说带我去看小黑,小黑是十年前她养的狗,她开始养小黑的时候,小黑已经三岁了,如今过了十年,小黑竟然还活着,我很想念小黑,遂答应跟她去看看,结果路过一个池塘,她脚底一滑就掉进了水里,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我便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就是因为这样,我俩才头发湿了,衣服也换了。” 解释完这个,他又把小黑的事情给补充了起来:“其实小黑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她带我看的是她重新养的黑狗,我看了小黑狗一眼便来了。” 姜月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知道她还有疑问,孟炔便主动交代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是她说要帮我试探你,我不知道你当时对我是什么看法,毕竟对你们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的人是我爹,我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所以她说要帮我试探你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听见孟炔说害怕她不要他了,她突然心里无比动容,遂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之前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不会再有犹豫了。” “月见,我来了。”兰子尤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们转身看去,发现兰子尤身边跟了古梵,手里还揪了赫连珅。 “快走吧,赶快把这只妖给找出来,我们才好去下一个地点。”兰子尤疾步往前走着。 赫连珅抱着手,任由他拖着往前走,不说话也不反抗。 出了皇宫后,她们又在妖出现的附近蹲守了几天,又找了几天,结果皆没看见符合条件的妖出现。因时间紧迫,她们遂决定不在这里找了,先去保州。 保州异常富裕,街上甚至没有多少商贩,酒楼饭馆也几乎都在闭门谢客。如此模样,看着像是这个城已经停止运转了一样,大家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街上散散步,看着散漫得紧。 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客栈可以落脚,也不管房间脏乱差了,她们当即定了几个房间,结果在交钱的时候,掌柜的竟要了天价。 兰子尤怀疑是自己耳朵不好,所以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掌柜的房间的价钱,结果还是听到了一模一样的价格,他皱了皱眉,问道:“掌柜的,你是不是第一次开店,所以不知道行情?要不然我给你说一说客栈的行情?” 掌柜的听了兰子尤说的话,瞬间便得更加不耐烦了,看着,他竟有要把他们撵走的架势:“你看我这店像新店吗?我能不知道行情?其他地方的是其他地方的行情,我这里的行情就是这样,你们爱住不住,不住就滚蛋。” 赫连珅顿时火了起来,他拉着掌柜的便问道:“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怎么了?你就骂我们滚蛋?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别出来做生意。” 掌柜的也不怕,硬声说道:“我不缺你们这点钱,我有的是钱,何必要给你们好脸色陪笑?我用不着,你们不住就滚,别给我说这么多大道理。” 赫连珅听他又说了一遍“滚”,便扬起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打下去了,结果掌柜的及时求了饶,这才躲过了赫连珅的拳头。 见赫连珅是真的会打人,掌柜的也不多说什么了,转身让小二带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便出了客栈,再也没回来。 她们吃完了天价吃食后,见掌柜的还是没回来,便拉了个店小二来问道:“你们掌柜的整天不看店,他就不担心出什么岔子?” 店小二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家店又不值钱,我都不稀罕,我们掌柜的更是不稀罕了,所以几位就别操着心了。” “看来保州城内的人都很有钱嘛,生活过于富足了,都不需要努力工作了。”古梵感叹道。 姜月见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来的一路,看见他们的田地荒废了,城内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这里的人貌似不用工作,但是也根本不愁钱,那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兰子尤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上面救济?” 古梵说道:“即使是上面救济,也不可能拨这么多银子来养一帮闲人,还把闲人养成这副模样。” 兰子尤又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就是城内有能让他们发财的东西,有钱了,自然就不用努力了。” 姜月见看了眼眼前满是水渍的杯子,随后把杯子挪开了:“这个能让他们如此懒散,却又还不缺钱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再加上这里就是妖行图所指的位置,所以说,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妖行图上的妖。” “这么明目张胆的妖?”兰子尤摩挲着下巴,“而且城内的人都变成这副模样了,怎么会还没有人察觉?” 姜月见说道:“只要交上来的钱正常,是不会有人对此事深究的,而且当地人很享受这种生活,恐怕已经抱成团了,我们此次捉妖,肯定会困难重重。”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进宅子 - 浮妖录 - 团茶 吃完饭后,姜月见即刻拿了剑,走到人少的地方,画了搜妖阵,想着能速战速决。 搜妖阵上,只浮现一个光团,说明此处只有这一个妖,这个妖就一定是妖行图上面指出来的妖。 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妖,便说明这个妖是极其霸道的,把其他的妖都撵走了,他们要对付这个妖,得十分小心才行。 跟着搜妖阵的光团走去,走了许久,他们最终停到了一个豪华的宅子面前。 宅子门口有几个壮汉把守,几个壮汉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过于尽职的类型。 他们把宅子的四周都看了看,发现这个宅子的设计很奇怪,墙壁从四周围到中间,所以说,除了几个壮汉把守的大门口外,便没有其他地方能进入宅子里面了。 姜月见敲了敲墙体,发现墙体异常结实,看来宅子里真的是在保护十分重要的东西。 “现在我们要怎么进去?”兰子尤也敲了敲墙体。 姜月见指了指大门处:“只能从正门进去了。” “怎么进?”兰子尤看了眼宅子大门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果说打架的话,我倒是也不怕。” “谁说要让你打架?”姜月见将手中的剑放在孟炔手中,“得智取,不要惊动任何人。” 孟炔刚接过她的剑,便看见她理了理头发,迈着步子就要往大门处走去,遂把她一把拉了过来,随后小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月见说道:“像这种壮汉,见到姑娘,一般会有两种想法,第一种,便是保护她,第二种便是调戏她,就算出现第三种,他们对这个姑娘不感兴趣,那起码也不会上来便跟这个姑娘打架。” 孟炔淡定地看着她:“所以你是想以美色来调开他们?” 姜月见摸了摸鼻子:“美色倒不至于,只是利用一下性别优势罢了。” 说完,她抬脚又准备走,赫连珅立马拉住了她:“不要去冒这个险。” 姜月见转过头来笑了笑:“赫连,你不必担心我的,我打架并不弱。” 孟炔接茬道:“那也不能去,他们皆是五大三粗的模样,就算你不会打输,也总会被伤着。” 姜月见皱了皱眉,假装放弃刚才的想法,走到了他们身边,见赫连珅放了手,她立马转身往几个壮汉跑了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拦她,也已经拦不住了。 姜月见跑近壮汉后,随即换成了柔弱的小碎步,跑到他们跟前,正好摔了一跤,倒在了门口。 几个壮汉反应过来后,被吓了一跳,看来他们的胆量还有待加强。 姜月见扶着腿,带着哭腔道:“几位大哥,我腿伤着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能不能帮帮忙,送我回家啊?” 几个壮汉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便陷入了久久的纠结中。 姜月见偷偷抬眼将他们看了看,随后痛哭了两声,嘴里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疼,好疼”。 其中一个壮汉率先纠结结束,他说道:“姑娘,你说你摔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摔到财神爷门口来了?” 姜月见哭哭啼啼道:“我也不想冒犯财神爷啊,但是我也没办法,我的腿好疼,我真的动不了了。几位大哥行行好,扶我一把吧,不要让我一直坐在财神爷的门口啊,这样是对财神爷的大不敬了。” 其中一个壮汉快步走过来,提起姜月见,把她挪到大门侧面,便又回到了原位:“你便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吧,只要不坐在财神爷的大门口就不算冲撞了财神爷,你坐一会儿好一些了,便快些走。我们几个守着财神爷的门,是不可以离开一步的。” 有脚步声传来,她与几个壮汉一同循声看去,发现来的是孟炔。 孟炔蹲下身,将姜月见抱了起来,随后对着几个壮汉笑道:“这是我娘子,我们吵架她便负气跑了出来,这才扭了脚摔在这里,真是对不住了,我现在马上带她走。” 几个壮汉摆了摆手,示意他俩快走,便也没再说多余的话。 孟炔将姜月见抱到拐角处后,便把她放了下来。兰子尤一行人也快步走了过来,一来便问她那边的情况。 姜月见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说道:“他们没有带我进去,也没有送我回家的打算。” “嗯,所以你现在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兰子尤问道。 姜月见说道:“我得到的信息是,第一,这个宅子四周围向中间,像一个牢固的笼子,第二,守门的是几个壮汉,并且这些壮汉不能离开大门一步。” 古梵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是说,这个妖怪其实是被他们关着的?” 姜月见摇了摇头:“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从他们对这个妖怪尊敬的态度来看,多半是这个妖怪其实是自己要躲起来的。” “它为什么要躲起来?而且还是用这种极其显眼的方式躲起来?这不是更加暴露自己了吗?”兰子尤问道。 姜月见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其实已经非常显眼了,所以没有办法在暗中行动了,便只能用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 兰子尤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两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妖怪也太胆小了吧,竟然需要人来保护它。” 姜月见从兰子尤手中拿过自己的剑:“我们知道这个信息,便能推测出这个妖怪的真实能力了。要么它是有能力,但是胆小的妖怪,要么它是没能力所以才胆小的妖怪。我觉得第二种更加符合一些,如果它没有能力又胆小,那我们便智取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这些新买来的法器不称手了。” 兰子尤问道:“怎么智取?” 姜月见抬头看了看,说道:“其他地方进不去,还是得从正门进。” “你看刚才那几个壮汉的模样,他们会让我们从正门进吗?根本就引不开他们。”兰子尤否决了这个想法。 姜月见笑了笑:“小葫芦,你不是都已经说出来了吗?把他们引走就行了。” 兰子尤疑惑道:“怎么把他们引走?你刚才不是试过了吗?他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姜月见说道:“既然他们不吃这一套,那我们就换一套。换个做法,既然他们这么担心这个宅子里面的妖的安全,那我们就制造出它不安全了的假象,这样他们就会离开大门的位置了。” “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觉得宅子里的妖不安全了?” “用最传统的方法。”姜月见从小包里摸出了一张火符,“放火把这里烧了。” 这座宅子全封闭住了,想放火把里面烧了也不是这么容易,不过把墙面戳个洞,再把火符丢进去,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姜月见把新买的剑从剑鞘里面拔了出来,对着剑尖处看了看,随后用手摩挲了一会儿剑尖,突然抬起剑,用剑尖抵着墙,右手捏了手印,手掌发力,对着剑柄一拍,剑身就这样贯穿了墙体,凿出了一个洞。 她右手食指中指夹住火符,手指头一捻,火符瞬间起火,她对准刚才凿出来的洞,把火符扔了进去,火符精准地落在了墙旁边的桌子上,点燃了桌上的桌布,火慢慢变大,不多时,便燃起了烟。 “可以了。”姜月见起身,把剑放进剑鞘,转头对着兰子尤,赫连珅说道,“你们去喊着火了,喊得越大声越好。” 说完,又转过头对着古梵说道:“我们现在去另外一边放火,如果这边着火不能把他们引过来,那我们这边着火了,你就跑过去喊,刚才他们看见我和孟炔了,我们两个不宜露面。所以,等下他们被引开了,我和孟炔便溜进去。” “好,我和兰子尤先去了。”赫连珅点了点头,跟兰子尤对看了一眼,随后俩人便双双往前跑去,边跑边装作很紧张的样子,嘴里还急急地喊道“着火了,快救火”。 见他俩闹出的动静不小,姜月见立即将剑背至身后,说道:“走,我们换地方。” 等他们在另一边也放了火,外面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古梵先跑了出去,伸头看了一眼大门口是否还有人。结果还没等古梵回来报信,便听见了他大声喊“着火了”,看来门口的几个壮汉还是没挪窝。 古梵喊了好几声“着火了”之后,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听着像是有许多人往这边来了。 姜月见和孟炔听见响动后,双双飞身上了屋顶。这个屋顶是圆拱形的,着实是难以站稳。为了稳当些,也为了不让来救火的人发现,他俩便干脆坐了下来。 等杂乱的脚步声走近后,他俩定睛一看,发现来的是今日守在门口的那几个壮汉,还有一脸焦急的古梵。 他们挪窝了,此时大门处应该没人了,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维持太久,过不久就会有人来大门接替他们看守。 姜月见和孟炔快步往门口跑去,跑到门口一看,果然没人。 他俩跳下屋顶,快步往里走去,随后跑到一边的回廊,隐藏了身影,果然,没多时,又来了几个人守在了门口。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小孩子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转头看了眼门外的人,随后往走廊更深处跑去,见已经离门口足够远后,她拿出剑,对着孟炔轻声说道:“我们试试在这个小范围里面用搜妖阵,看看能不能把藏在这里的妖怪找出来。” 孟炔点了点头,随后也取出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剑:“你用搜妖阵吧,我帮你把范围封锁起来。” 孟炔完全懂她想做什么,于是她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握着剑柄,用剑尖对着地面,快速画出了搜妖阵,随后双手结印,念着口诀,见搜妖阵将成,她侧头看了眼孟炔,发现他也在画阵。 他画的阵不常见,但是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剑阵是可以将空间隔离开的。孟炔用这个剑阵将宅子内和宅子外分离开来,那她画的搜妖阵便能只对这个宅子内的妖起作用了。 搜妖阵成,阵中亮起了光,随后光阵中浮现了一个光团。 姜月见握住光团,又转过头对着孟炔点了点头,便跟着光团冲进了宅子最中间的屋子里。 宅子最中间的屋子外有一层禁制,他俩走不进去,这层禁制像个玻璃罩子一样,把他俩挡在了外面,但是又看不见摸不着。 孟炔把姜月见拦在身后,随后握住剑柄,蓄足力后两手一劈便把禁制劈开了。劈开后的禁制像玻璃破碎一样,碎片飞溅得四处都是,可是飞溅过来的碎片还来不及打在姜月见身上,就被孟炔用剑身给挡开了,他的剑速真的已经无可匹敌了。 禁制被打碎过后,宅子中间的房间便没了保护,他俩没有片刻犹豫,便冲了进去。 一进入宅子房间里,他们便看见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尊财神爷,不排除这尊财神爷就是妖怪的藏身之处。虽然说这种可能性比较低,但是他俩也不得不试一试,时间紧迫,那便要利用有限的时间,把所有可能性都试一遍。 要用最小的动静,来试探这尊财神爷是否就是妖怪的藏身之处,便不能强行把它打碎。既然不能用剑阵,那便用黄符纸把它逼出来,只是若要用黄符纸把它逼出来,那他们就得想一想,什么样的黄符纸才能做到这种效果。 姜月见把手放在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停滞了一会儿,硬是没有摸出一张黄符纸出来。孟炔看出了她的纠结,便冲她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小包,随后在小包中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摸出了两张黄符纸。 姜月见好奇地贴过去看了看,才发现这两张黄符纸竟然就是普通的火符。 看出姜月见的疑惑,孟炔便跟她解释道:“火克金,我们眼前的这尊财神爷也确实是真金所制,如果我们用火符把这尊财神爷给烧融化了,那藏在财神爷里面的妖也将没有栖身之地,没有了栖身之地,它自然就会跑出来。” 听了孟炔的解释后,姜月见瞬间明白了过来,其实很多东西形式并不是这么重要,要把妖怪逼出来,并不一定非要用什么复杂的法阵,或者特别的符纸,其实只需要得到这个结果就行,这个过程复杂还是简单,其实都无所谓。 火符烧了一会儿,真金所制的财神爷便融为了一滩金水。姜月见和孟缺盯着这滩金水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妖怪并没有藏身在这尊财神爷里,所以这尊财神爷被放在这里可能也只是为了应景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特殊作用。 姜月见说道:“就算妖怪没有藏身在这尊财神爷里,那它也一定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我看这间屋子也不大,我们两个分头找,肯定能把它给揪出来。” 见姜月见转身就要往左边跑去,孟炔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臂,说道:“月见,如果等一下你找到它了,也千万要小心,我们不能轻敌,既然它是妖行图上面显现出来的妖怪,那一定就有它对于我们来说很强的一面,如果找到它了,一定要来跟我汇合,我们一起想法子对付它。” 姜月见急着把妖怪找出来,也没有多做停留,听了孟炔说的话后,她点了点头,又转身往左边跑了去。 这个房间的左边其实就是一个很寻常的卧室,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小堆金子,看着这些金子上面竟然还有牙印。 姜月见捏着一颗金子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金子确实就是被咬过的。看来这只妖怪是吃金子为生的,这样就能判断出它也许就是金属性。也不知道用五行来对付这只妖怪到底行不行得通。她在脑袋里面快速的回想了一下,对付金属性应该用什么样属性的法器?想来想去,她才发现,再想得多也没用,反正现在这里也只有她和孟炔两个人,而她们两个的法器都不是火属性的,所以说,如果要用五行来对付这只妖怪,那便只能用火符了。先用火符它烧一烧,然后再用她新买的这把剑,弄个剑阵来把它给收了。 在脑袋里面预演了一遍,等下收妖的过程后,她心里更有底气了,于是便在卧室中翻找了起来,可是这间卧室真的太过于简洁了,她把卧室翻了一遍,也没有见到妖怪的踪迹。 既然这间卧室没有妖怪的踪迹,那妖怪也许就在孟炔的那一边,她抬脚正准备走,眼睛余光却瞟到了一尊陶瓷所制的散财童子。 这尊散财童子看起来很是别致,表情动作都栩栩如生,实在不像是人制作出来的,更像是天然形成的。看到这里她突然来了兴趣,走到这尊散财童子前面蹲了下来,随后抬手摸了摸散财童子的脸蛋,这么一摸,她被吓了一跳,原是陶瓷所制的散财童子,按理来说摸着应该是硬的质感,可是刚才她手摸的地方竟然是软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只妖怪多半就藏在这尊善财童子之中,可是这尊散财童子是陶瓷所制,用火符来烧它的这一招也许不管用了。不过反正也是在卧室里,有门的阻挡,就算她弄出一些什么大动静来,肯定也不会让外面的人听到。 想到这里,她走到门边,把卧室的门给关上了,随后拔出了剑,对着这尊散财童子比划了一下,便用力地劈了下去。 “哐啷”一声,散财童子应声碎了一地。她用剑尖紧紧地指着地上碎成一地的散财童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看,生怕妖怪跑出来时她没看见。 忽然一阵风从窗户口吹了进来,好巧不巧的迷住了她的眼,她快速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一道光从散财童子的碎片中冲了出来,她还来不及反应,这道光便想要冲出窗户,不过好在窗户都被她关严实了,妖怪跑不出去。 窗户都被关严实了? 她揉着眼镜店的手顿了顿,随后笑了笑:“看来你很狡猾嘛,还知道制造妖风来迷我的眼,不过好在我事先有准备,看样子你今晚是逃不出去了。” 说着,她紧握着剑,慢慢走向了正在撞击窗户的那一团光。 还没等她用剑逼它现出原形,那一团光便突然掉在了地上,随后化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姜月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站定身子后,定睛一看,这个小孩子竟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看着她,不过除了看着她,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姜月间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握紧剑柄,用剑尖对准了它,还没等她发力刺向它,小孩子竟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很是尖锐,并且有震耳欲聋之势,如果放任他这样哭下去,门外的人是一定会听见的,到时候便没有办法好好的收藏了,势必会把事情闹大,想到这里,将月间两步走上前捂住了小孩子的嘴,随后恐吓他道,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的话,我直接用箭贯穿你的身体,到时候你便魂飞魄散,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了。 本以为小孩子是最不经吓的,可是她疏忽了一点,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可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它是一只妖怪,怎么可能会被她给吓住呢? 小孩子在听了姜月见说的话后,先是愣了一秒,紧接着又用更大的声音哭了出来。姜月见急忙摸出一张黄符纸贴在了它的嘴上,这才将它的嘴给封了起来。 在她以为这件事情就可以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去了的时候,不知是哪里,竟传来了更加震耳欲聋的钟声,这钟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重重地响了起来,震得她耳膜生疼。 这么大的声音,别说门外的人了,恐怕整个城的人都能听见,不用细想也知道,绝对就是这个妖怪弄出来的动静。 它之所以要弄出这个动静,肯定就是为了给外面的人传信。看来她之前猜想的都对了,这个城里面的人多半是维护这只妖怪的,所以一旦出现她跟这只妖怪对峙的场面,那毫无疑问的,这个城里的人一定会把剑尖指向她,到时候这个事情便没有办法好好收场,别说圣灵台的三个长老要来制裁他们了,恐怕他们的爹也会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收妖 - 浮妖录 - 团茶 孟炔闻声跑了进来,一进来便见姜月见蹲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一见他走了进来,便冲他咧着嘴笑了笑。 还没等他问,姜月见便先给他解释道:“这不是小孩子,这就是那只妖怪,刚才它的哭声引起了钟声,现在这个钟声这么大,一定是这只妖怪在给外面的人通风报信,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要不然等一下他们涌进来了,我们便没有办法将这只妖怪给收了。” “好。”孟炔摸出几张黄符,随后蹲下身,将黄符贴在了妖怪的额头上,“我先看着他,你现在需要弄什么剑阵便去准备吧,不用担心这里。” 姜月见点了点头,取下背在身后的剑,随后将剑身左右看了看,又想了想,才把尖尖插入地面。 这柄剑她刚买来没多久,还没有用这柄剑发动过剑阵,所以她也摸不准这把剑以什么样的姿态来用剑阵为最佳,便还是打算按照以前用碧波剑的习惯来试一试。 结果现在迎来了最尴尬的局面,这柄剑的剑尖被她用力插入地面的时候,竟没有破地而入,而是被地面给反弹了回来。看来这柄剑的硬度是远远比不上碧波剑的,那么以用碧波剑的方法来召唤剑阵的想法是行不通的了。 于是她把剑重新握回手中又将剑身看了看,随后将这间房间四处看了看,最终决定,把剑插入凳子里,看看能不能换出剑阵。 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门外竟响起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们抓住这只小妖怪准备跑出卧室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卧室门口被密密麻麻的人给围了起来。这些人皆怒视着他们。看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他们给吞下一样。 姜月见快速将小妖怪藏在身后,随后自己也躲在了孟炔身后,又轻声说道:“看来这回我们难逃了,这些人都是站在这只妖怪这边的。” 孟炔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笑意朝那些人走了过去,说道:“我们误入这里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在就走。” 见孟炔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姜月见为了配合他也干干地笑了两声,反手捂着小妖怪的嘴,想要躲在孟炔身后挤出这间卧室。可是这些人并不是笨的,他们听了孟炔的胡说八道后,突然冲了过来,将孟炔跟姜月见推入了卧室里。 打头的一个壮汉说道:“把财神爷交出来。” 孟炔继续装傻道:“什么财神爷?我们是误入这里的,刚到这里,你们便冲了进来,我们哪知道你们说的财神爷在哪里?” 壮汉是个暴脾气,听见孟炔这样说后,他突然愤怒地冲了过来,抬起拳头就想要打在孟炔脸上。谁曾想,他的拳头在下一刻竟被孟炔抬起右手给接了下来。 壮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孟炔一番,随后说道:“这间宅子被封得这么严实,你们都还能误入吗?一看就是说谎。”说完,又转过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说道,“我们快把他抓起来吧,将他们抓起来了,再让他们交出财神爷,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其他人听了壮汉的话,深以为意,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将姜月见跟孟炔给抓住。就在电光火石间,一柄剑飞冲了过来,人们被吓得让出了一条道,姜月见急忙抓住孟炔的手,带着他跟着这柄剑冲了出去。 待他们冲出去了,那些人才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可是一回过神却见他们俩已经跑到了门口。因担心所谓的财神爷被他俩彻底掳走,这些人也不再顾虑什么了,直接撸起袖子红了眼,直冲冲地冲他们追过来。 原本他们还顾虑姜月见的飞剑会伤到他们,但是眼见财神爷要被带走了,他们也不再管会不会被伤着了,迎面就朝着飞剑扑了过去。 姜月见侧头一看,竟被他们疯狂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担心飞剑真的把他们伤着,遂无奈中将剑给收了回来。没了飞剑的阻拦,这些人更是疯狂了起来,他们叫喊着朝姜月见和孟炔追了过去,一副势必要把财神爷给带回来的模样。 他俩刚跑到门口,便遇到了守在门口的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 见他俩身后追出来这么多人,兰子尤惊了惊,随后急忙从腰间掏出新买的葫芦,边跑边念着口诀,还好这只葫芦还算争气,瞬间变成了大葫芦。 兰子尤跳上大葫芦冲他们招了招手,说道:“快上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乘着大葫芦升到了半空,低头一看,那些人仿佛疯了一般,冲着他们张牙舞爪,滋牙咧嘴,竟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 见他们很是卖力,兰子尤便趴在大葫芦上冲着他们喊道:“别追了,我们在空中你们在地上,是追不到的,快些回家睡觉吧,也挺晚的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他捏了手印,驱使着大葫芦飞得更高,掩入云层,不再看地上的那些失心疯的人。 直到彻底离开那座宅子的范围,姜月见才松了口气,从身后把小妖怪给拿了出来。小妖怪坐在大路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将几个人都看了一遍后,竟又哭了出来,它的哭声刚响起,姜月见便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捂住了它的嘴,随后瞪了它一眼,说道:“别哭,你再哭,我们现在就把你给宰了。” 兰子尤撑着腮盯着这只小妖怪看了看,随后问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财神爷?我看他也不像爷啊,长得挺小的。” 古梵说道:“看来这只妖怪确实是挺胆小的,所以才要躲在那间宅子里,被这些人保护着。那些人既然愿意如此保护它,肯定也确实是收到了这只妖怪给的好处。所以等会儿我们把它给收了的时候,一定要避免被那些人看到,要不然以那些人疯狂的程度来说,我们不光不能收妖,反而还有可能被他们抓起来。” 赫连珅则是不以为然道:“担心这么多干什么?这就是一只又弱小又胆小的妖怪罢了,待会儿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将他给收了便是。” 兰子尤驱使着大葫芦一路往前飞,飞到了一座山后,绕着这座山转了两圈,发现这座山还算是比较难以攀登的,在这里动手,即使那些人追上来了,要爬上来还是比较难的。 大葫芦落地后,他们揪着小妖怪便走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姜月见转身对着古梵说道:“你新买的小铃铛能用了吗?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这只小妖怪给弄晕?它真的太爱哭了,别到时候又弄来钟声,把那些人给引过来。” 古梵拿出可爱的小铃铛,随后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说道:“这个铃铛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了,这么久我都没有拿它出来用过,所以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把这只妖怪弄晕。不过我先试试吧,不能成功的话再说。” 说完,古梵换了几个手法,最终还是用了最朴实的手法捏着小铃铛放在自己的右侧,随后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小铃铛轻轻一摇,随后紧紧盯着姜月见手中的小妖怪。 小妖怪眯着眼睛摇晃了一会儿,随后倒在了地上。古梵见此情况,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摸了摸手中的小铃铛,说道:“看来不一定非得需要法器嘛,人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话音刚落,小妖怪竟醒了过来,从地上弹起来后,便窜到了树上。在场的人瞬间傻了眼,反应过来后,沿着小妖怪失踪的方向便追了去。 还好它跑得不是太快,又是个路痴。在树上蹿了蹿后,又跑了回来。 姜月剑驱使着剑飞到树上,把小妖怪给刁了下来,随后一把握住了小妖怪的手臂。 小妖怪见自己竟又回到了原处,便皱着眉,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兰子尤蹲在它面前,看着它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随后摇了摇头:“它这副模样看起来还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如果我们不知情,可能还真就把它给放了。” 孟炔抬手将兰子尤给拦了拦,说道:“小心些,不要离它太近,我们还不知道它会做出什么事。” 兰子尤抬头看了眼孟炔,随后说道:“孟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这只小妖怪就是因为弱才胆小,就算它做出什么也无碍的,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把它给收了。” 孟炔说道:“既然它是妖行图上面标出来的的妖怪之一,那就必定有它的强处。你忘记之前遇到的妖行图上面标出来的妖怪了吗?它们哪一个是善茬?” 兰子尤想了想,随后站了起来,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小心些就是了。” 姜月见刚对准松软的泥土把剑给插进去,便转过头来看着兰子尤,说道:“小葫芦,现在你离它最近,那你就负责把它给控制住吧,我现在要用剑阵了。” 兰子尤上前抓住小妖怪,随后问道:“月见,你用这把剑唤过剑阵吗?这剑阵不会攻击我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证实猜想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捏手印的间隙说道:“放心吧,我会控制好的。” 兰子尤咽了咽口水,见小妖怪已经动弹不得了,便往旁边躲了躲。 姜月见小心翼翼地弄好剑阵过后,抬眼看了眼被兰子尤压在地上的小妖怪,随后驱动剑阵打向了小妖怪。 就在剑阵将要落在小妖怪身上的时候,小妖怪竟突然跳了起来,踩着兰子尤的头便跳到了大树后面。兰子尤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上的发髻已经被小妖怪踩歪了,遂气冲冲地撸了撸袖子,冲到大树后面一把将小妖怪给揪了出来。 兰子尤冲着小妖怪说道:“别以为你长了一副小孩子的模样,我便不敢打你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屁股?” 兰子尤说罢,抬手就要打小妖怪。古梵因为好奇便凑近了一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子尤抬手冲着小妖怪的屁股挥去。结果还没等到兰子尤的巴掌落在小妖怪的屁股上,一阵金光闪过,兰子尤和古梵竟变成了两个大金人。 赫连珅见状急忙扑过去想要抓住小妖怪,结果反倒把小妖怪逼得往反方向跑了过来,迎面就冲到了孟炔面前。 孟炔两手捏着两张黄符纸,见小妖怪冲他冲了过来,遂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塔。赫连珅紧随其后跟了过来,一阵金光闪过,孟炔和赫连珅也变成了两个大金人。 小妖怪见四人都被他变成了大金人,遂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尽兴了,又转过头看向了姜月见。姜月见盯着身前的四个大金人,还被惊得回不过神来,就看见小妖怪冲她跑了过来。 看来这只妖怪的绝招就是把人变成大金人。现在他们四个已经被变成大金人了,所以她绝对不能被这只妖怪变成大金人,如果她也被变成大金人了,那他们便都没有救了。 据她的观察来看,这只妖怪把人变成大金人的必要步骤就是要跟人有近距离接触。只要她离这只妖怪远一些,那便不会被变成大金人了。 见小妖怪得意洋洋地冲她跑了过来,姜月剑急忙将插在泥土里的剑拔了出来,随后对准小妖怪朝它拍了过去,将它拍到了另外一边的大树底下。 一直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姜月见一边紧紧盯着小妖怪的动向,一边在大脑中快速地想着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将它给控制住。 她一直以来用镇魂铃都用得不精,所以她口袋中的这个小铃铛一定是不可能发挥出作用的,那么就只剩下缚妖绳可以用了。虽然她用缚妖绳不是绝顶厉害,但是用来困住这只小妖怪一时半刻还是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她快速地在身侧的小包中摸索了起来,不多时便把缚妖绳给拿了出来。她快速念了口诀,缚妖绳如有了生命般,朝小妖怪飞了去,随后便把小妖怪给紧紧绑了起来。 确认小妖怪已经动弹不得了过后,她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向了小妖怪。 小妖怪低头看了看绑着自己的绳子,它用力地挣扎了起来,可是无论如何挣扎,这根绳子都还是紧紧地绑着他。 小妖怪抬头看了眼姜月见,气得发出了嘶吼声。姜月见脸上则是没有任何表情,她提起剑,用剑尖对着小妖怪说道:“现在看来,我也不得不将你收了。” 原本在挣扎的小妖怪突然笑了笑,张着嘴,用极其别扭的声音说道:“我了解你们捉妖人捉妖的规则,你们捉妖需得看这只妖到底有没有伤人。如今看来我并没有伤人,反倒给这些人无尽的钱财,你若要取我妖丹,那便是犯了捉妖界的规矩。” 姜月见在离它一丈远的位置蹲了下来。随后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说道:“看来你还是挺懂行的嘛,不过如今这里四下没人,谁能知道我杀你是违反了捉妖界的规矩?既然没人知道,那这规矩此时就不算数。” 小妖怪没料到姜月见竟然会如此说,遂愣了愣,随后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人其实才是最贪婪,最丧心病狂的。你们整天嚷嚷着要捉妖,可是我们妖哪有你们人恶呢?” 姜月见不太耐烦,站了起来,提起剑尖对准了小妖怪,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了,我不想听。” 缚妖绳应该绑不了小妖怪多时,所以她得速战速决才行。 正当她在唤剑阵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竟然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看来这只小妖怪可以凭借一些方法,随时把自己的位置告诉这些人。 已经来不及唤剑阵了,姜月剑拔出剑,用剑尖刁着捆着小妖怪的缚妖绳。又跑到他们四人身边,打算将他们扛着走,可是她刚把离他最近的兰子尤给提起来时,便已经被压得几乎倒在了地上。 他们四个不仅变成了大金人,重量也较以往增加了不少,她如今想要扛走兰子尤一个人都很困难,就更别说把其他四个人给带走了。 那群人转眼就走到了她跟前,眼睛紧紧盯着她剑中挑着的小妖怪。见小妖怪安全无虞后,他们怒视着姜月见,打头的人说道:“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财神爷给交出来,财神爷不是你这种人能招惹的。” 见他们已经逼到了他她眼前,姜月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并不准备跟他们交谈。如今这种情况来看,任她如何解释都是没用的。确实,她还没掌握这只妖怪伤人的证据,她如今把妖怪抓起来也只能说是不合规矩的。 见姜月见不说话,打头的人抬手打了个信号。身后的人便一拥而上,朝姜月见扑了过来。他们人数太多了,而姜月见此时就只有一人一剑。按照规矩来说,捉妖人是不允许伤人的,虽然说此时他们被逐出了捉妖界,但是这些规矩底线她还是不能碰,只要碰了,到时候就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那群人见她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抬剑反击的准备,所以更加大胆了,直接动手从她剑上把小妖怪给抢了过去。抢到小妖怪后,他们便又大摇大摆地朝下山的路走了去。 姜月见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中,随后转身跑到了他们三个身边,将他们看了看,发现他们确实已经变成了纯金的小金人。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如果他们三个变成小金人的时间太长,那便会永远变成小金人,而没有转还的余地。所以说她还是得尽快将那只小妖怪给收了。现在的难题就在于,那些人太过于保护这只小妖怪了,而她作为捉妖人,又不可能真的与这些人产生正面冲突,但是不跟这些人产生正面冲突的话,又没有办法把小妖怪给收了。 妖的事情,一旦与人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很复杂。她觉得头有些疼,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寻了一个山洞,便把他们三个都拖进了山洞里藏了起来。 将他们三人藏好后,她拍了拍手上粘上的灰,便大步朝下山的路走了去。 现在她要做便是找到这只妖怪伤害人的证据,一旦找到了这个证据,那这些人便不会再像今天这般保护它了。 恐怕城内的人都已经知道她是伤害财神爷的人了,所以她要入城收集证据,首先得把脸给遮起来。还好包里有之前袁祉落下的大块方巾,她将方巾从小包中拿了出来,随意整理了一下,便遮住了半张脸。 她轻轻地摩挲着覆在脸上的方巾,小声说道:“袁祉,如今你陪着我。” 走进城中,她发现城内还是如他们刚来时的那般光景,冷清,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 想到这里,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死气沉沉本就不该是一座全都是活人的城内该出现的氛围,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所谓的财神爷。在用所谓的财富跟城内的人交换了些什么。 根据以往遇见妖行图中妖怪的经验来看,这个所谓的财神爷跟人交换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的精气。精气乃生命之本源,精气不在,生命也将枯竭,所以这只妖怪是在害命。 如今找到了这件事情的根本,她便只需要把证据找出来,让这些人看看就行了,只要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枯竭,那肯定就不会再维护这只妖怪了。 有了目标她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首先她得找到这只妖怪与人交换的场地,那里肯定残留着人被妖怪吸出来的精气。虽然说寻常人是感受不到精气的,但是如果她能在交换场地里找到人的精气,便更加进一步地证实了她的猜想,只有让猜想变成事实,这件事情才能十拿九稳。 她又回到了他们住的客栈,一进客栈便看见店小二正坐在桌边打盹,掌柜的依旧不在店里。 她走到店小二身边,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二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店小二给吓了一跳。他原本撑着下巴的手一滑,整个人的头都朝桌上撞了去。姜月见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拖住了他的下巴,才避免了他的下巴与桌子来个亲密接触的结果。 小二惊魂甫定,大喘了几口气后,抬头看向了姜月见。随后他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来挺了挺胸脯,对着姜月见又上了他最为雄厚的声音说道:“多谢姑娘伸以援手,我肯定是要报答姑娘的,不知姑娘想要什么?即使是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姜月见没料想到店小二竟会如此,嘴角抽动了一番,说道:“我生得甚是丑,是配不上小二哥的,但是若是小二哥想要报答我,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探消息 - 浮妖录 - 团茶 店小二仔细将她瞧了瞧,似乎想辨认辨认,她是否真的长得丑。 江月见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遂抬手挡了挡脸,带着哭腔的说道:“看来小二哥真的是非常在意容貌,我确实生来就很丑,所以一直是自卑到今天,如果小二哥真的这样在意,那我便先走了,你也不用这样盯着我看了。” 店小二听她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再看她,急忙出来将她拦了回去,说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才说你要问什么问题?现在问吧,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姜月见抹了抹眼泪,又抽泣了两声,才问道:“我自小贫寒,见保州城内的人生活很富裕,所以很是羡慕。我想问一问小二哥,这里是所有人都有钱,还是只有一些人有钱啊?” 店小二挑了挑眉,非常骄傲地说道:“姑娘,不是我吹牛,我们保州城内的所有人都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有钱的程度是你没有办法想象的,你来这里就来对了,你跟着哥,哥带你发财。” 姜月见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嘴,崇拜地凑到小店小二的跟前,问道:“真的吗?小二哥,你真的愿意带我发财吗?” 跟小二点了点头,又继续用骄傲的语气说道:“姑娘,你放心吧,哥一言九鼎,而且我们保州城内的财富是用不尽的,我带你发财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只管信我便是。” 姜月见见店小二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便继续问道:“小二哥你们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呀?” 店小二张了张嘴,刚准备说出来,又把话给憋了回去:“姑娘,这你就别问了,哥带你发财就行,你只管跟着我,其他的都需要多想。” 姜月见想了想,随后轻声说道:“该不会是你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发财吧?要不然你怎么还会在这里当店小二呢?” 她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是也确保了这句话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店小二的耳朵里。 店小二听了她说的这句话,当即不高兴了,他拍了拍胸脯,说道:“姑娘,话可不是你这样说的,钱在我们保州城里是最不值钱的。谁说有钱人就一定要当掌柜的?我就是因为太有钱了,闲不住,所以才来这家客栈当店小二,打发时间的。”说完他又补充道,“我是有能力开客栈的,不是没有能力开客栈才来当店小二的,你明白了吗?” 姜月见看了他一眼,随后“哦”了一声,满脸都写着不信。 店小二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茶杯便到了满满一杯茶水猛地灌进了肚子里,随后将茶杯一放说道:“算了,今天我也给你交个底,免得你说我说大话骗你。” 姜月见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随后说道:“小二哥,你说吧,我认真听着呢。” 店小二看了她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坐在她身边,将头凑近她低声说道:“今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传出去。你传出去了,保州城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你要给我保证,你保证了我就跟你说。” 姜月见当即竖起手指头立在耳边发起了毒誓:“我保证不将今天小二哥告诉我的保州城的秘密说出去,如果我说出去了,必不得好死。” 听到姜月见发的毒誓,店小二抬手拦了拦。说道:“姑娘,何必发此毒誓?你给我保证一下不就行了?好了,我相信你,现在我跟你说吧。” 店小二扭头看了眼门外,发现门口像往常一样冷清,没有半个人影,遂放心地转过头来说道:“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保州城内那座形状奇怪的宅子?这个宅子不光是长得奇怪,在这里住的人也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姜月见问道。 店小二继续小声说道:“在这宅子里面住的呀,并不是一个人。” 店小二怎么知道这个宅子里面住的不是人了?难道说其实保州城内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财神爷其实就是一只妖怪? 姜月见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问道:“小二哥,宅子里面住的不是人,那是什么呀?” 店小二又四处看了看,随后说道:“你小声一点,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他叹了叹气,又说道,“算了,你第一次听到,这么惊讶也是正常的。我跟你说吧,在哪个宅子里面住着的不是人,是神。” 原来城内的人如此维护那只妖怪,是真的把它当做财神爷了。 江月见问道:“啊?小二哥,你别骗我,神怎么会跑到人间来跟人一同居住呢?你们不会弄错了吧?” 店小二更加得意了起来,说道:“我就知道你听到会是这种反应,也难怪,你们肯定是没有见过神仙的。财神爷就看中了我们保州城,肯定是我们保州城内有能吸引他的东西。刚才说让你不要把这个事情传出去,就是怕别的地方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后嫉妒我们,到时候他们来跟我们争抢财神爷就不好了。” 姜月间点了点头,说道:“小二哥,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若是你能带我发财,我肯定是会好好感谢你的。” 店小二到了杯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别的就先不说,我先给你证明我能带你发财。刚才我们说到城内有一处长相奇怪的宅子,那座宅子后面其实有一个暗门,我们平时都是从暗门里面拿金子的。你想拿多少金子就拿多少金子,财神爷根本就不会限制。所以说我刚才说我来当店小二,不是因为我开不起店,是因为我闲的慌,又不想打理店,这下你信了吧?” 江月见继续问道:“小二哥,你说你们去拿金子没有限制,那肯定是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吧?财神爷总不能什么都不向你们索取就给你们这么多金子吧?” 店小二笑了笑,说道:“姑娘,你知道人家为什么是神仙吗?就是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我们作为人的这点东西,人家给我们金子,完全就是因为人家是财神爷。财神爷哪缺我们身上这仨瓜俩枣啊,你真的是多虑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取金子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谢谢小二哥,我现在就去换金子。” 店小二见她转身就要走,便出来将她拦了拦,说道:“姑娘,你可别忘了回来找我啊。” 姜月见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他还惦记着把自己以身相许给她。为了不让店小二耽误她去宅子暗门的时间,她便打了个哈哈:“小二哥,你放心吧,如果你真的让我发财,我保准回来找你。” 店小二听了她的保证才放心放她走,刚走了几步,又听见店小二在她身后叮嘱道:“姑娘,记住了,暗门在宅子后面,你得仔细找一找。” 这座妖怪住的宅子看起来密不透风,四面都是墙,谁曾想,墙的后面竟然还藏了一个暗门。她绕着宅子走了两圈,才勉强发现了这个暗门的所在。现在暗门周围没有人,可能这不是他们统一来换金子的时间。 姜月见走到暗门前面,抬手敲了三下门。过了不久,暗门从里打开了。门内空无一人,是一个狭小的空间。空间内漆黑无比,什么也看不见。她稍稍往门内走了几步,单手在身后结了个印,仔细地感受着门内的精气。虽然门内的精气所剩无几,但是她如此仔细地感受,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看来她的猜想就是对的,这只妖怪就是以给人金子的名义来换取人的精气。 如果说这只妖怪以给人金子的名义来换取人的精气生命之源是为人所知的,在两方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即使这只妖是在害命有违天道,她也不好插手来捉妖,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她强行捉妖,势必会引起这些人的反抗。但是从店小二嘴里套出来的话来看,可以得知,这些人并不知道获取金子要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定性成这只妖怪在害命了,她捉妖完全属于替天行道。 她站在暗门内没多久,身前便传来了一个声音,说道:“来人若要取金子,便站在前方圆圈内,并将双手伸出来。” 她低头仔细辨认着脚下的圆圈在哪里,随后往前两步站在了圆圈内,又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自己双手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像是在吸取她的精气。 她又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手上有重量在增加,仔细一看竟是几个金元宝。这只妖怪竟然没吸取她的精气,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闭上了眼睛,放大自己身体的感觉,努力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她察觉到自己的头发丝在轻微地飘动。这个暗门内密不透风,哪来的风吹动她的头发? 她微微抬头往上看。在黑暗中待久了,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所以抬头往上看,不多时便看见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跟她对视。他急忙收回手,手中的金元宝掉落了一地。 她拔剑的速度很快,只一吸之间,剑尖便刺穿了头顶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声痛叫声过后,妖怪瞬间没了踪影。她急忙从包中摸出一张火符,点燃火符后往天花板一看,发现头顶上方是一个仅能供一个小孩经过的黑洞。 看这个洞的大小,她是没有办法钻进去的。不过看来这些人已经把妖怪送回宅子里了,只要它在宅子里,那她便有办法把它给揪出来。 她低头朝脚下的金元宝看去。果不其然,这些刚才还是金元宝的东西瞬间变成了普通的石头。看来刚才她刺过去的那一剑,伤到了妖怪的要害。所以它施法变成金元宝的石头,在它受伤后便又变回了石头。既然她的金元宝变成了石头,那其他人的金元宝肯定也不能幸免,现在便是证明妖怪真实意图的最佳时机。 她收回了剑,捏着几块大石头便跑出了暗门。 街上太过于冷清,她想遇到个把人都难,所以便还是先回客栈找到店小二。 这小二又在店内打盹,她一去便拍了拍店小二的手臂,说道:“小二哥,我去过你说的暗门了。” 店小二刚从睡梦中被拍醒,一时有些迷糊,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姜月见说的是什么。他笑了笑,突然清醒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你这次拿到多少金子?按道理来说,第一次去拿金子的人得到的都会比较多。你这次肯定发财了,哥没骗你吧?” 姜月见则是面色凝重,摊开了两手,给他看了看手中的石头,说道:“小二哥,你看这是什么?” 店小二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石头,说道:“是石头啊,还能是什么?我刚才问你拿了多少金子,你给我看石头干嘛?” 姜月见又将石头递到了他跟前,说道:“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店小皱了皱眉,又看了石头一眼,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你不会是傻子吧?你握着几块石头干嘛?这就是石头啊,还能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把石头放在桌子上,随后说道:“小二哥,这就是我刚才领到的金子。” 店小二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石头,随后笑道:“我看你真的是傻了,你拿着的明明就是石头,哪里是金子?我看你应该是连暗门都没去到,随便在路边捡了两块石头便来忽悠我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姜月见说道,“如果你不信的话,把你身上的金子拿出来看一看,看它现在是不是还是金子。” 店小二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袖袋,摸出个东西来。随后笑了笑,说道:“我的金子肯定是金子啊。” 姜月见点了点头,示意他将手掌打开:“你把手打开看一看,你手里面的到底是不是金子。” 店小二打开手掌后,发现躺在手中的并不是黄澄澄的金子,而且石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所以拼命地揉了揉眼睛。结果睁眼一看,躺在他手中的还是石头。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姜月见,问道:“是你对我的金子动了手脚吗?刚才躺在我袖袋里的明明都还是金子,怎么此刻就变成了石头?” 姜月见两手一摊,说道:“我离地这么远,怎么碰得道你的袖袋?就更别说把你袖袋里面的金子掉包了。” 见店小二正面色凝重地思考着,她知道他开始动摇了,遂继续说道:“刚才我去拿金子,便感觉到我体内的精气在流失,抬头一看,竟是一只妖怪在吸我的精气,遂一剑刺了过去,手中的金子便变成了石头。” 店小二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精气?什么是精气?” 姜月见说道:“精气乃生命本源,没了精气便等于没了命。” 店小二面上表情以及十分难看,显然他明白了,换金子是用生命作为代价的,但是他却不是太想承认,遂又明知故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出来。” 姜月见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想说的便是,你们拿到的金子其实就是在用你们的生命交换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跟他交换了多长时间,如果时间久的话,可能你们都命不久矣了。” 见店小二不再继续说话,姜月见又说道:“小二哥,你想一想,你最近是不是特别乏力,喘不上气来,感觉整个人都是虚的,身体也经常发冷?如果你以前都没有这些症状,最近却开始出现这些症状了,那便说明你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店小二眯着眼睛,打量了姜月见一番,随后说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一套的,说的那么神乎,我倒是想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就是什么精气,什么生命本源那些事情。” 姜月见将背在身后的剑拆了下来,对着他说道:“我是一个捉妖人,我知道的这些都只是作为一个捉妖人最应该知道基本的东西罢了。所以我说它是妖,你便一定要相信我,我们同为人,我不可能害你们的。” 店小二将她手中的剑看了又看,随后视线上移,挪到她脸上,又盯着她看了又看。看了许久,他突然“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说你怎么有些眼熟,原来你就是之前来客栈住店的人。你蒙着脸干嘛?你不亏心干嘛要挡着脸?” “我为什么挡脸之后会告诉你,我现在先问你,你们平日里换金子的时间是在一天中的什么时辰?”姜月见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被火焚身 - 浮妖录 - 团茶 店小二依旧打量着她,并不说话,看来是对她不够信任。 姜月见催促道:“你快一些说,反正我都已经知道暗门的秘密了。就算你不告诉我你们统一去换金子的时间,我如果真想捣乱,也能直接去暗门捣乱。所以你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我问你们换金子的时间并不是为了害你们,而是为了救你们。你如果再不说,到时候迟了,我就救不了你们了。” 店小二显然是有些纠结,他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才说道:“现在就是我们统一换金子的时间了,如过你现在赶去暗门就刚好能赶到。” 姜月见点了点头,握紧剑,转身就要走,结果被店小二拽住了衣袖,她转过头看向了店小二,问道:“怎么了?” 店小二扭捏了半晌,说道:“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换金子的时间是我告诉你的。 姜月见了然于心,向他保证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得到姜月见的保证,店小二才放心,放了她的衣袖,说道:“希望你不要骗我。” 姜月见笑了笑,说道:“我自然不会骗你。”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跑到暗门外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排着长龙的人了。姜月见为了不显示出自己的攻击性,遂把剑藏在了身后,跑过去说道:“大家来换金子的之前,先看一看自己口袋里原来的金子还是不是金子。” 那些人听到姜月见说话过后,转过头来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皆不为所动。 姜月见见他们完全不信她说的话,所以直接上手,在一个人的袖袋里掏出了几粒所谓的金子。那人见姜月见翻找自己的袖袋,遂气得推了她一把,随后骂骂咧咧道:“你这个人是有病吧,怎么一来就翻人家的袖袋?快把我的金子还给我。” 姜月见摊开手掌,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金子吗?你看看它还是金子吗?” 那人凑近一看,发现自己的金子竟变成了石头,遂更加生气了,指着姜月见骂道:“你这个小偷,光天化日之下来偷我的金子,快把我的金子交出来,你把它藏到哪儿去了?” 姜月见并不慌乱,淡定地说道:“大家都可以看看自己手里的金子到底还是不是金子,便知道我有没有偷这个人的金子了。” 人群中已经开始有讨论声了。过了不久,人们纷纷开始翻找自己的袖袋,想要找出以前的金子,可是翻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出一粒金子,找出的皆是一袖袋的石头,遂突然惊叫了起来。 姜月见说道:“这么久以来,你们换金子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你们花的是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却是一堆石头,你们被这只妖怪给骗了。” 那些人却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讨论了起来,皆统一口径说的是:“财神爷发怒了,财神爷发怒了,我们肯定是惹到财神爷了,大家快给财神爷赔礼,让财神爷不要收回我们的金子。” 说完他们竟像商量好的一样,一起跪了下来,跪在地上,还冲着暗门拼命地磕头,嘴里一个劲地喊着“求财神爷原谅”。 姜月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在这求财神爷,求个什么劲?他们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就在这求原谅,这已经是完全疯狂的状态了。 见他们也听不进她说的话,她便直接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剑拔了出来,握在手上,几步冲了过去,穿过人群冲进了暗门,念起口诀,让缚妖绳捆住妖怪,又在暗门内快速贴上了几张守宫符,让妖只能在暗门中间,无法穿过黑洞出去。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她把剑用力插入地面,快速唤起了剑阵。那些人还在一个劲地磕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给她召唤剑阵留了一些时间。 剑阵成,一道光芒闪过,把跪在地上磕头的人给闪醒了过来,他们茫然地抬着头看向了姜月见。这才发现姜月见剑阵中正躺着一个小孩模样的人。他们见此情况瞬间暴怒了起来,纷纷张牙舞爪地冲向了姜月见,嘴里还喊着“保护财神爷”。 这些人不管不顾冲过来的架势,与失心疯没有区别。剑阵已成,这只妖眼看着就要被收了,可是这些人扑过来的架势是一定会拼了命地护住这只妖的。为了防止这些人被她的剑圣所伤,她遂不得已将剑阵强行收了回来,收得急了,伤及本身,她撑着剑,呕了一口血出来。 那群人扑过来抱住小妖怪后,又转过头来怒视着她,随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儿,皆七手八脚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抢过了她的剑,把她给绑了起来。她被刚才的剑阵反噬所伤,现在本就没有力气反抗,又被这么多人一同抓住,更是反抗不得。 她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被人抱在怀中的小妖怪。说道:“你们都看见它给你们的金子并不是金子,是石头了,为什么还要相信它?你们快没命了,你们知道吗?” 那些人却反倒嘲讽她道:“我看你是看我们有财神爷,所以眼红了,想来破坏我们跟财神爷的关系吧?你们这种人说的话,我们是半分都不会信的,我们的金子之所以变成石头,是因为我们惹怒了财神爷,要不然金子是绝对不可能变成石头的。” 姜月见看着他们愚昧的嘴脸,瞬间觉得说不出话来。仿佛此刻她说再多的话,都是因为眼红财神爷跟他们的关系好。这群人已经被这只妖怪给古惑得无可救药了,所以她突然觉得力不从心,不想再说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偷偷把这只妖给杀了,手速快一些,灵活一些便行了,总比说服这群人来得快。 他们将姜月间绑着便带走了,她本以为自己顶多会被关在小黑屋里,结果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竟然带着她上了一个高台,并把她推上了一堆柴火堆上,还想要把她绑在的架子上面。 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姜月见遂摆脱了绑着她手的人,后退了几步,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群人见姜月见突然有了力气,遂一群人都扑上来又把她给抓了起来,说道:“你侮辱财神爷,这是重罪,我们要替财神爷处罚了你。” 姜月见挣扎了一下,突然觉得心口烧得慌,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她是第一次被剑阵反噬,没想到剑阵的反噬竟然这么严重。 她稍稍喘过来一些气后,问道:“你们是想杀人吗?这世上还有王法,保州城还是归皇上所管的,你们做事之前最好想清楚了。” 那群人却说道:“天高皇帝远的,皇上哪管得到我们杀了一个人?现在保州城内就是财神爷说了算。我们杀了你,只要不说出去,皇上就不会知道,而我们杀了你,财神爷能看得见,保不准财神爷一高兴又会把金子给我们了。” 说到这里,他们把自己给说兴奋了。一合力,又把姜月见抬上架子上,快速将她手脚给绑了起来。 不多时,人群中有一人拿着火把走了过来,说道:“我把火拿来了,什么时候烧她?” 打头的一个人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几个火把,点了点头,说道:“不用磨蹭了,现在就把她烧了吧,拖久了,财神爷该不高兴了。” 一群人听了打头的人的建议,皆觉得合理,都附和了起来。 姜月见见他们拿着火把走近,遂说道:“你们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乏力,身体发冷,体虚?如果你们以前没有这种情况,最近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是快没命了。你们快点停手吧,现在停手我还能救你们。” 可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群的欢呼声中,没有一个人听见她说的话。她喊得喉咙沙哑,喊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没有唤醒他们。火把已经扔到了柴火堆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拼命咳嗽。透过浓烟看见那群人扭曲的嘴脸,她突然觉得很是寒心。果然,金钱才是这世上无上的力量,她真的救不了他们了。 想到此时还被她藏在山洞的三个大金人,她捏紧了拳头,让指甲深陷掌心,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拼命念口诀唤着新买的剑,可是那把剑却如何都没有回应。 她觉得脑袋有些不清醒了,眼前看到的总是碧波剑的身影。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不久,她没想着新买的剑,那把剑也理所应当的没想着她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碧波剑,破风而来 - 浮妖录 - 团茶 浓烟熏得她几欲昏厥,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想要自己被剑阵反噬的内伤尽快恢复过来,这样起码自己还能挣脱束缚,不用落下个悲惨死去的结局。 可是内伤还没恢复她便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在即将晕过去的档口,她看见空中一道碧色的光芒闪过。 碧波剑破风而来,将缚着她的绳子斩断,随后将她驮着,升到了半空。 碧波剑的剑气让她快速清醒了过来,她趴在碧波剑上,往下看去,发现那些人皆抬头盯着她,貌似还在想着要怎么把她弄下来。 在碧波剑上得以喘息后,她驱使碧波剑落在了一处屋顶上,片刻不耽误地画起了搜妖阵。 搜妖阵上浮起了一个光团,这个光团毫无疑问,就是那只妖怪。 她捏住光团,感受到妖怪的地点后,刚准备站上碧波剑去寻它,结果她还来不及御剑,便见一个追影人爬上了屋顶。 追影人喘了喘气,说道:“姜启堂宗主病危,召你速回。” 病危?她爹一向身体健康,从未有过大病,连小病都少有,怎么会突然病危? 她皱了皱眉,看了眼手中的光团,随后冲追影人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来传信了。” 说完,她跳上碧波剑,准备去寻妖怪。 追影人见她飞的方向跟碧影宗相反,遂又追了过去,大喊道:“你飞错方向了。” 姜月见说道:“你信传到了便是,我自会回去。” “上面传过来的消息是说,你爹已经快不行了,你再不回去就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追影人又尽职地说道。 姜月见驱使碧波剑低飞,落到了他面前,说道:“追影人从来都是只管传递消息,怎么此刻还加上劝阻的业务了?” 追影人愣了愣,“啊?”了一声,随后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说的那些话。” 姜月见点了点头,说道:“你把信标给我,我拿给兰子尤和赫连珅看,让他们和我一起回去一趟,毕竟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好。”说完,追影人低头在自己背着的信筒里找了一下,随后拿出了一个音标来,递给了她,“你现在快去找他们吧,真的来不及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说完,姜月见御剑升至半空,又按照原定路线飞了去。 飞到一半,又有一人跟上了她,她低头一看,来的还是刚才的追影人, 她没有理他,直直往前飞去,可是他竟穷追不舍,边追边大声喊她。 他实在是太聒噪,她觉得很烦躁,遂丢出缚妖绳,把他给绑了起来。 可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即使被缚妖绳绑着,他还是以奇怪的姿势在挪动着,所以他的吵闹声一直在不间断地传来。 姜月见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遂落了下去,对着他说道:“你一直追着我做什么?我说了现在要去找兰子尤和赫连珅。” 他却说道:“你飞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找到他们?” “你问的问题有点多了吧?”姜月见笑了笑。 “不是……”他想试图解释。 姜月见没等他解释出来,便拿着镜子对准了刚从云层中露出来的太阳。这一招解乾坤,她不是用得很好,但是现在判断一下眼前的追影人到底是不是人,还是能做到的。 借乾坤打在追影人的身上,不多时他便发出了惨叫声。有一团黑色的小东西从他后脖子里跳了出来,随后快速地往草丛中跑去。 姜月见眼疾手快,追了上去,一招剑气将小东西给拦了下来。她走过去一看,发现这个小东西竟跟赫连珅的小妖怪小镜长得近乎一样。 她转头看了眼刚才的追影人,发现那人已经晕倒在地,没有意识了。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眼眼前的小妖怪,瞬间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说这个小妖怪能够控制人的神智,那赫连珅在路上捡到的小妖怪小镜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能力?如果说赫连珅的小妖怪真的有问题,那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内鬼,便不用再找了。 现在她把这个追影人给撂倒了,幕后主使这件事的人一定知道了。既然他知道了,就一定会做出一些对策。她很担心赫连珅的安危,但是此时把这保州城没的只妖怪给收了是最最要紧的事。只要这只妖怪没了,那他们就会恢复原样。所以她必须得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她从包内摸出一张黄纸,贴在了眼前小妖怪的额上,随后捏了几个手印,它便化为了灰飞。 跟着搜妖阵的光团追去,追到了一个林子里。林子深处有一座小宅子,那只妖怪此时就在这座宅子里。宅子周围围了许多人,都是来保护这只妖怪的。这些人一贯执迷不悟,所以她也不打算再跟他们说什么道理了,直接动手才是最经济实惠的,而且她也确实没有时间来跟他们讲道理了。 她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将碧波剑插入地面,打算直接用“丝雨阵”来结束这个僵局。刚才她用剑阵的时候,之所以担心那些人会受伤害,是因为他们在极度疯狂的情况下会乱打乱撞,她没有办法保证每一个人都不受伤。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来此了,还弄了个剑阵,所以便会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原处,这样她才能用她的有差别攻击来只伤妖怪。 丝雨阵算是一个来势汹汹,但是来前又没有什么太大预兆的剑阵,所以用来速战速决是最为合适的。 宅子上空出现了一个碧色的光团,随后光团中降下了无数个雨剑。这些雨剑穿过宅子,直奔宅中的妖怪。 当站在宅子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时,丝雨阵中的雨剑已经落下多时了。那些人见此状况,也来不及寻找她,竟红着眼,带着哭腔往宅子里扑,也不管那些雨剑到底会不会伤到他们。看这个架势,他们确实是愿意为了这只妖怪付出生命。 不多时他们竟抬着一个陶瓷染财童子跑了出来,这样看来,那只妖怪竟然毫发无伤。丝雨阵能同时攻击庞大数量的妖,并且攻击力也很强。这只妖怪既然能凭借它的陶瓷之身躲过这些攻击,看来之前真是小看它了。 那些人把陶瓷派散财童子恭敬地放在地面后,趴在地上,问道:“财神爷,请您告诉我们,到底是谁伤了您?我们一定把他揪出来,杀了孝敬您。” 陶瓷散财童子变回了小孩身,伸手指了指竹林,它指的方向刚好就是姜月见的藏身之处。既然被它发现了,那她也不打算再躲了。丝雨阵对它没有作用,那她便换万水归朝,到时候先用缚妖绳把它给捆住就是了,如果它能挣脱缚妖绳她再用镜化空间。因为刚才被剑阵反噬,她现在还是很虚弱,没有办法用出噬妖这样的大剑阵,连同时使用镜化空间加万水归朝都还是难以做到,所以基于此来判断,刚才的决定是比较保险的。 她刚才见那些人把散财童子给抬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在蓄阵了,现在只要她用缚妖绳把散财童子给捆住,万水归朝便马上就能使出来。 那些人已经听从散财童子的话,气势汹汹地往她这边跑过来了。她不想跟这些人纠缠,遂在他们即将靠近她的时候,右脚一蹬,飞身站在了树上,随后落在了散财童子不远处的地上。 她把碧波剑往地上一插,随后把缚妖绳一扔,缚妖绳便精准地朝散财童子飞了去。在缚妖绳即将捆到它的时候,它竟一跃飞在了半空中,随后周身闪起了光芒。有了前面他们三个变成大金人的经验,姜月见急忙掏出了身上的镜子。对准了散财童子发出的光,又将光给折了回去。 散财童子被自己发出的金光给射中后,瞬间变成了一个小金人。原来它也会被自己的招数给伤到啊,现在它变成小金人了正好,也省得她用镜化空间了。 他她两手结印,正准备催动万水归朝时,身后正朝她这边跑过来的那群人,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姜月见转头看去,发现那些人都如花朵般快速枯萎,不多时便变成了一具干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只散财童子之前还偷偷摸摸地偷取他们的生命力,如今竟然如此大胆,看来它为了出这口恶气也是豁出去了。 姜月见皱着眉转过头来看上着散财童子,说道:“你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地杀了这么多人,是担心自己死得太轻松了吗?” 散财童子从小金人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用它那诡异的声音说道:“我是怕你死得太难受了,想给你一个痛快。” “那也要你杀得了我才行。”姜月见两手结印,将万水归朝给催动了,随后扔出缚妖绳,念了口诀,想要就此绑住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奋力一跃,想要避开缚妖绳,也想凭此一跃,跳出万水归朝的攻击范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散财童子 - 浮妖录 - 团茶 姜月见继续念着缚妖绳的口诀,手也没停着,又两手结印,控制着万水归潮。 一瞬间,万水归潮的范围无限扩大,竟像是将这个世界都淹没了一般。散财童子一惊,转过头来一看,发展缚妖绳还紧紧跟着它,就在它愣神的这一刻,便把它给捆住了。 散财童子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把缚妖绳挣断。不过它确实是有可能把缚妖绳挣断的,因为缚妖绳本就不是她的主法器,所以这根绳子的质量其实也没这么好。在散财童子拼命挣扎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使用镜化空间。 散财童子在挣扎的过程中,不断发着金光,没多久缚妖绳就被他给挣断了。可它刚把缚妖绳给挣断,便又落进了一个四四方方透明的空间里。这个空间比刚才的缚妖绳坚固多了,他撞了许久也没将这个空间撞碎。 胃里在翻江倒海,姜月见感觉快到她能承受的上限了。只要这只散财童子,挣不脱镜化空间的束缚,那她便能坚持到把它给收了。如果镜化空间不能将它关到最后,那她便只能拼尽全身力气,最后一搏了。 天总是不遂人愿的,散财童子还是将镜化空间给撞碎了,她手中的镜子也应声碎裂。见散财童子正冒着金光朝她冲过来,她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拔出碧波剑。用剑式-腾蛇斩断了它的一只手。散财童子看了眼自己掉落在地的手,突然从面容可掬的小孩子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样。 它发出一阵更加刺眼的金色光芒,还好距离她比较远,所以她没有变成大金人。只是那阵光太过于刺眼,以至于她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东西了。 她如今看不见东西,又闻不到妖的味道是很危险的。不用猜都知道,这只散财童子肯定会趁现在来把她给杀了。 她握紧碧波剑,往后几步靠在了一棵树上,随后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可是她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想象中的攻击。头顶有隐隐风动,这种感觉就像在暗门中被散财童子吸取精气一样。 想到这里,她突然一惊,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去。 隐约之中,她看见一个血盆大口从上落了下来。落下的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往旁边闪躲,就被这个血盆大口给吞了下去。 她一路往下滚去,在滚下去的过程中,有无数个尖锐的东西从她的皮肤划过,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落了一会儿,落到了底。 眼睛还没缓过来,但是她不用睁眼看,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腾腾妖气。这些妖气不知道比施沅沅林中的毒瘴要浓多少,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让她感到心脏麻痹,四肢几乎动弹不得了。她努力地爬起来,结果感觉头疼欲裂,眼睛像要炸开了一样,全身都难受得紧。难道这就是那只妖怪说的给她一个痛快?看来它也是十分记仇的。 这些妖气里面她隐约感受到有丝丝精气的存在,看来它体内的妖气这么浓烈是将人的精气化为了妖气。过不久,她这一身精纯的精气也会化作这妖气中的一份子。 现在只能赌一赌了,她要用噬妖将这只妖怪引爆。反正现在她也在它肚子里,它是没有办法再跑了的。 她摇摇晃晃地将碧波剑插入了脚底下这一坨软软的东西里,随后强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捏了手印,念了口诀,只等噬妖剑阵成。 身体里的精气在与体外的妖气相呼应,仿佛随时都要冲破她的皮肤,融进这妖气里一般,她运行精气召唤剑阵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所以她一边要稳住体内的精气,一边又要运转体内的精气来召唤剑阵,这两种矛盾的行为,让她更为难受,导致她一旦放松下来,便会爆体而亡。 噬妖将成,散财童子体内的妖气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她体内的精气也随着体外的妖气一起搅动着,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充满了肿胀感,仿佛随时都会炸裂一般。 她很疼,但是是如此剧烈的疼痛,也已经没有办法让她保持清醒了。成败在此一举,她凭着这一丝丝的信念最终成功催动了噬妖剑阵。她睁着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的眼睛,仿佛看见了碧绿色的光芒在她头顶绽放开来,充斥了散财童子的整个腹部。她迷糊中亲戚双唇,念出了“噬妖”二字。剑阵应声而启,将散财童子给撑得爆炸开来。 剧烈的冲击力将她甩了出来,散财童子爆炸时也累得她被烧伤了多处地方。好在噬妖虽霸道,但是碧波剑却护主,这才让她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之下留了一命。 她强行睁了睁眼睛,发现自己依旧看不见东西,于是便伸手左右摸了摸,摸了许久才摸到了碧波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寻常时候她从没有这么怕过,如今她竟要握着碧波剑才能感觉有一丝安全感。 她想撑着碧波剑站起来,可是实在没力气了,连平日握惯了的碧波剑都握不住了。最后的意识是碧波剑落在了她臂弯里,随后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她到底晕了多久,醒来时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人的怀里。她想动一动,可是发现自己果真已经动弹不得了。 “月见,别动。”是孟炔的声音。 听见孟炔的声音,她突然鼻头酸了酸,喉头开始哽咽起来,眼泪在已经睁不开的眼睛里打转,随后通过紧闭的眼皮流了下来,她轻声呜咽着:“我疼。” “我知道,我知道,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孟炔哄着她。 她轻轻挪动了身子,往孟炔怀里缩了缩,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可惜她的手已经动弹不得了,要不然的话,她真的想紧紧地抱一抱他。 孟炔感受到她的动静了,便说道:“现在你身上有药,我没有办法好好抱抱你。月见,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听见有脚步声跑近,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孟炔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道:“别怕,是兰子尤。” “月见醒了?”兰子尤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责怪意味,“月见,你说你,打不过跑就是了,为什么非要逞强?看你伤成这个样子,你差点没命了知道吗?还好你用噬妖,剑气久久不散,我们才能找到你,要不然你就真的死了。” 她咳了咳,没说话。 兰子尤叹了叹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字典里面没有跑这个字,但是你真的不要逞能,有这么多人担心你,你活着才是最好的。” “如果我不把它收了,你们就永远都是大金人了,我也想你们活着。”她说道,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哽咽了。 兰子尤服软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呢?你别哭,哭了对伤口不好。” 姜月见吸了吸鼻子,冷静了一些后,她突然想到之前发现小妖怪能控制人的这件事情,遂急急问道:“赫连呢?” 兰子尤突然变得气愤了起来:“你还说他呢,你惦记他的死活,他可没想着你。我们刚从大金人变回来,他就急匆匆地跑了,我们因看见了噬妖剑阵的剑气,便顾不得去追他,直接来找你了,这么些天过去了,也没见他回来。之前袁祉说他对你过于冷淡,不像喜欢你的样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以前对你很好的。” 姜月见动了动身子,用尽了力气也没动得了:“因为他就是内鬼。” 短暂的沉默后,兰子尤说道:“月见,你气糊涂了,什么内鬼不内鬼的啊。” 姜月见说道:“准确来说,他的小妖怪小镜让他成为了内鬼。” “什么意思?” “之前我遇见一个追影人,他说我爹病危,让我回去,我当时想着是速战速决,先把妖收了再回家,结果他穷追不舍,非要盯着我回家,我觉得奇怪,就试探他,跟他要了信标,没想到他却把信标给我了,你们知道的,追影人的信标是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但是他给我信标了,就说明他不正常。我为了判断他是人还是妖,便用借乾坤打在了他身上,结果就打出一只小妖怪来,这只小妖怪离开他的身体之后,他瞬间晕了过去,说明他之前的行为是被小妖怪控制的。而……那只小妖怪,跟赫连的小妖怪小镜长得近乎一样。” 孟炔说道:“之前赫连珅跟摸壁鬼对视过,但是后来一点事都没有,那个时候小妖怪小镜就在树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被控制了,之后便非要养着小妖怪小镜。” 兰子尤烦躁地来回走动着:“那他现在能去哪里?既然他被小妖怪控制了,就不能自己思考行动了,要是幕后之人再利用他做什么坏事怎么办?都怪我,当时见他跑了就应该追过去的。”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太着急,既然幕后之人利用赫连来害我们,就不会就此罢手,他还会让赫连再回来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之一还是唯一? - 浮妖录 - 团茶 “对,确实如此。”孟炔说道,“如果那个人不打算再利用赫连珅了,就不会让他逃跑,既然让他逃跑了,就说明他留着赫连珅还有用。” “那既然如此,月见你就先把你的伤养好,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再去帝京把那只妖怪给捉了。最近我看妖行图没有重新亮起光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妖。”兰子尤把买来的吃食放下后,又匆匆跑了出去,“我去给月见买一身新衣裳回来,她的衣裳都被烧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穿不了了。” 待兰子尤的脚步声远去后,姜月见才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孟炔说道:“在你之前把我们藏起来的山洞里,我知道你如此拼命肯定是遇到什么情况了,所以保险起见没去客栈。” 孟炔确实很懂她,他们如今留在山洞里是对的,如果真的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来,还不定又要出什么事情。 姜月见在山洞里一动不动地将养了十天,用尽了兰子尤之前从各处搜刮来的灵药,才好了五成。不过好在她已经能自如走动了,只是用剑的时候需得小心一些。耽误了这么久,他们也再不能耽误下去了,遂直接启程,一路往帝京去。 本想坐着兰子尤的大葫芦去,但是因为兰子尤跟新买的葫芦还不太熟悉,所以也不敢把它变得太大,带他们三人,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现在姜月见一身伤,可是经不起折腾。 后来,他们又想着让孟炔御剑带他俩,可是突然又想起孟炔不能用法器,所以他们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直接往走着去,待寻一个近一些的镇子买辆马车,再坐着马车去帝京,反正这里离帝京也不远。 一路往前走去路上都还算安静,除了快到镇子里的时候,兰子尤被一只鸟给撞了以外,便没再发生什么事了。 兰子尤骂骂咧咧地蹲下身,捡起撞在他脸上的那只疑似“睁眼瞎”的鸟,随后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只鸟家里遭了灾,它都秃了,翅膀都没剩几根羽毛了,怪不得撞在我脸上了。” 姜月见由孟炔扶着凑过去看了看,随后说道:“这只鸟长得很特别,有些像你小时候捡到的那只。” “是吗?”兰子尤低头扒拉着鸟的翅膀,看见它翅膀底下两小撮绿色的羽毛,奇怪的是这些绿色羽毛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如蓝色羽毛一样秃了。随后他说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就是那只鸟,就是小兰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它跑哪去了,现在倒是又遇到我了,这也是缘分吧。” 兰子尤之所以给这只鸟取名叫小兰兰,是因为他捡到这只鸟的时候,虽然这只鸟也是秃的,但是还没这么秃,羽毛都是蓝色的,除了翅膀下面的两小撮绿色羽毛外。而兰子尤又姓兰,兰的谐音就是蓝,便索性叫它是小兰兰了。 兰子尤捡到小兰兰的时候刚十二岁,捡到小兰兰的那一天,他刚准备启程从碧影宗回沧澜宗,因为没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他爹想让他回家过生日,也想让他离开碧影宗,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 自从他五岁到了碧影宗后,便一直在碧影宗生活了下来,他爹的原话是,宗门百废待兴,几个孩子又一起生活了几年,便索性再在碧影宗待几年。姜启堂见姜月见和兰子尤,赫连珅的关系好,便也没说什么。所以他这一待,便从七岁又待到了十二岁。 他刚捡到小兰兰的时候觉得很新奇,这位他没见过蓝色羽毛的鸟,便捧着小兰兰到处炫耀,结果却被长他一些的碧影宗弟子给揶揄了,他们皆说小兰兰羽毛色杂,不是上成,若是没有那两小撮绿毛,倒是还能看得过去。 兰子尤听了这话,还认真地翻了小兰兰翅膀下的绿色羽毛来看了看,随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小兰兰翅膀下面的绿色羽毛长得正好,若是跟其他鸟一样通体蓝色便没有自己的特点了,而且这几撮绿羽毛长得这么好,我看比蓝羽毛更好看。” 说完也不再理他们了,自己捧着小兰兰便去寻了姜月见和赫连珅道别,道了别后,他便带着小兰兰一同回了金陵。 养了小兰兰三年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为此兰子尤还伤心了好久,那段时间常常会坐着大葫芦跑到碧影宗跟姜月见喝酒。当然,是他喝酒,姜月见坐在一旁看着。他之所以只找姜月见喝酒,是因为当年姜月见也赞同小兰兰的绿色羽毛好看,而赫连珅则是没有发表观点,所以他觉得姜月见更懂他。 可能小兰兰和兰子尤的缘分还没尽吧,现在竟又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你看你,我这么些年把你养得多好?羽毛长得多漂亮?现在你倒是好,直接秃了。你若是能说话的话,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不喜欢好看的羽毛就喜欢秃着吗?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是秃的,现在重新捡到你,你还秃。”兰子尤捧着小兰兰,认真地冲着它发问道。 小兰兰耷拉着翅膀,奄奄地靠在兰子尤手上,看起来颇有撒娇意味。 兰子尤摇了摇头,将小兰兰收到了随身背着的小包里:“行吧行吧,看在你秃了的份上我就不骂你了,你在里面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办完了再带你回金陵。” 还没到帝京,他们便又停了下来。 马车行驶途中,竟然有一个人来拦车。赫连珅不在了便是兰子尤在驾车,见有人直接展开双手挡在马车前面,兰子尤皱了皱眉,撸了袖子便下了车,一下车就冲到了来人的面前,说道:“你拦我们的车做什么?马可不会让你,到时候你被撞坏了可别来讹我们。” 来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兰子尤:“兰少宗主,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兰子尤先是惊了惊,随后怒不可遏,揪着他的衣领,说道:“好哇,你来得正好,我真愁找不到你呢,云道子!” 云道子拍了拍兰子尤的手,好声好气道:“别气别气,我这不是来给你们解释了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上马车去说。” 见兰子尤实在是生气听不进云道子说的话,姜月见遂下了马车,拉起了架:“小葫芦,我们先上马车,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 兰子尤皱了皱眉,因考虑到姜月见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遂没说什么,揪着云道子就上了马车。 云道子刚坐稳,便看见了兰子尤盯着他的,恶狠狠的眼神。他笑了笑,说道:“几位先平复一下心情,我今天便来给几位解释了。” 兰子尤抱着双手,说道:“解释吧,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几个耍得团团转?” 云道子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我先说这件事,你们便明白我的用意了。”他顿了顿,说道,“你们收集到七颗有色妖丹了吧?我想你们在收集妖丹的途中肯定也感到奇怪了,没错,我控制了妖行图,让你们不知不觉地跟着它的指示走,而这些妖怪背后是有人操控的,这个人,就是你们接下来要用这些妖丹来对付的人。” “妖行图中的妖怪是有颜色妖丹的妖怪这件事只有你们知道,我对外宣称的也只是,妖行图中是我整理出来的大妖怪,能者可前往历练。我也没想着会有人敢前往,因为我说这个的前提是,你们几个少宗主拿了妖行图都不太能搞定,想不到袁祉敢前往,只是……”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往下说了,换了个话题,“我之所以寄信给姜少宗主,就是希望她能够发现有色妖丹妖怪的秘密,然后将所有有色妖丹的妖怪都收了,并且她跟兰少宗主和赫连少宗主关系好,她来了,其他两个也会一起,强强联手,这件事情胜算就会大很多,没想到的是,连孟云琰也来了,那么这件事胜算就更大了。” “等等。”兰子尤打断了他,“孟炔不是孟云琰,他就是孟炔,上次在万妖圣灵台是他随便说说的。” 云道子看了孟炔一眼,随后笑了笑:“兰少宗主,你真是天真的小可爱,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吗?” “什么意思?”兰子尤转头看了眼孟炔,随后又看了眼姜月见,发现二人表情并无异常,还极其淡定,便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孟哥,莫非你真是孟云琰?你是就是啊,骗我干嘛?” 孟炔说道:“当时我和月见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便没有把我重拾记忆的事情说出来,所以我才瞒着你的,当时我自爆身份,也只是为了试探青灵子,看他是否就是当年害我之人。” 兰子尤紧紧盯着孟炔:“之前你失忆且重伤,就是因为青灵子?他为何要如此……”他说到这里便明白了过来,“就是说,这幕后之人,青灵子就是其中一个?” 云道子问道:“你为什么觉得青灵子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唯一之人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今天就是死期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说道:“因为月见之前中毒了,她中的毒和她母亲当年中的毒一模一样。而她母亲的毒是被先帝下的,所以给月见下毒的人必定是皇室之人。” 听到这里,云道子皱了皱眉,看向了姜月见,问道:“你之前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中的什么毒?” 云道子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可见他此时很是急切。 姜月见答道:“至于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王闵宣王医仙的推测,我应该是刚从家出发去帝京的途中中的毒,但是这途中我吃的用的都是从家里带的,也未曾在客栈落脚,所以这种毒应该是以空气传播的。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毒,我只是知道,这种毒刚开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后面毒发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发冷,呕血,精神不振。” 云道子听了,沉默了半晌,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姜月见,说道:“我之前给你的那封信你随身带着吗?就是叫你去帝京的那封信。” “带了。”姜月见低头在随身的小包里翻找了起来,随后拿出了一封信,“在这里。” 说完,她刚准备把信打开,结果被云道子喝止了:“别打开,我来开。” 她还来不及把信打开,就被云道子给抢了去。只见云道子往后退了退,尽量离他们远些,随后抬起手,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最后才慢慢将那封信打开。 他观察了信纸半晌,随后把信纸塞回去,揉成一团,将随身带着的酒倒在纸上,看纸全部被泡软了,他才说道:“看来是我的疏忽,这张信纸上确实是被人涂了毒,而这个毒,正好是冥祸兽的唾液提炼出来的。” 几个人听了云道子说的话,都面色凝重了起来,随后,兰子尤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冥祸兽的唾液之毒?” 云道子说道:“说来也巧,前些年有弟子在帮冥祸兽打理毛发,结果被冥祸兽舔了一口,冥祸兽舔的地方正好是那个小弟子新受伤留下的伤口,冥祸兽的唾液就这样进去了小弟子的身体里,小弟子安然无事了一段时间,后来毒发的情况跟姜少宗主一模一样。只是我不知道原来多年前,姜少宗主的母亲也中了此毒。”说完,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想不到,多年前那件事竟然也跟青灵子有关,我只以为他这些年来只做了这一件事。” “他做了什么事?”兰子尤急忙问道。 云道子叹了叹气,说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豢养高星妖怪,这些妖怪被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刻都不停歇地灌进特制的毒药,而且每一个妖喝的毒药都不一样,这也是我之前偶然进入他的密室发现的秘密。这些妖怪被毒养大,又一直吸食着圣灵台的灵气,所以那些毒都化进妖丹,练出了颜色,被如此养大的妖也都异常厉害。” 他顿了顿,又说道:“后来他把这些妖都放了出去。之前我去他的密室时有留意,所以知道他密室中关了哪些妖怪,被他放出来的这七只妖怪刚好都是最厉害的。之前他养这些妖我还没有怀疑,因为他自己都养了一头凶狠的冥祸兽,我觉得这应该就是他个人的癖好罢了,后来发现他把妖放出去,我便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我发现此事的时候,这些妖已经早都不见踪影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去一探究竟。” “但是过了没多久,其中一只妖,叫做红袖女,它被招了回来,我便跟着过去,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青灵子骂它,说像它这种妖怪,永远都不可能懂得爱。所以我就猜想应该是红袖女破了戒,没有认真完成任务才被他急急召了回来,后来我也知道了,红袖女要完成的任务到底是什么。红袖女被他骂了一通后,便被他揪着进了暗室,我偷偷跟着进去,发现红袖女跪在地上,将体内数量庞大的精气吐了出来,随后清灵子竟又将这些精气都吸入了体内,而这个传递精气的媒介就是红袖女的妖丹,当时我看了,它的妖丹已经通体鲜红了。” “你们都知道。人是不可能吸收人的精气的,所以说青灵子想要吸收人的精气,就必须要有一个东西来当做媒介,而这个媒介就是他豢养的这些妖。他通过这些妖去杀人,获取人的精气,随后再将这些精气吸入体内,而在吸入妖传来的精气的同时,他也吸收了很大一部分妖的妖气。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都明白青灵子想做什么了。” “所以当我发现他的目的后,便又潜入他的暗室,收集了那些妖之前残留的妖气,随后制作了妖行图,再趁着丹犀牛在帝京水舞坊闹的事,便写了封信,托人送到碧影宗,想着姜少宗主一定会前往帝京的,到时候等你们见识到青灵子豢养的妖怪的厉害了,我再把妖行图交给你们。那个时候你们就有兴趣继续接下来的行程了。只是没想到,这倒是让姜少宗主中了毒,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头。” 听到云道子说这话,姜月见急忙摆了摆手,说道:“无事无事,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只是你应该早一点跟我们说明来意,这样我们就会有更多的防备,不至于被动至此。” 兰子尤附和道:“对啊,所以我就说你这个老头真是坏,你看要不是因为你藏着掖着,月见怎么可能会频繁受那么重的伤?孟哥也不可能会丢了他的暮陨剑,赫连珅也不可能会被小妖怪附体,我们都不可能会这么被动。” 云道子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以平常心来应对,若是我提前跟你们说了这件事情,你们的状态肯定不会这么自如。青灵子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他豢养的这些妖怪。一旦你们去捉妖了,你们表现得不正常,他就会发现自己的意图暴露,然后对你们下手。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们把妖丹都收齐了,我再把这件事告诉你们,那就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我们就占了主动权。” 兰子尤说道:“就算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九死一生啊。在捉妖行图上的那些妖的时候,频频有人给我们下绊子,要不是我们机敏,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云道子则是说道:“兰少宗主,你看你也知道。你们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还是对你们暗中使绊子,还让你们有逃脱的机会。假如你们知道真相了,你觉得他还可能会简简单单地在暗中给你们使绊子吗?你们还有可能有那一丝生的机会吗?” 兰子尤皱了皱眉,说道:“你别跟我绕来绕去的,我遭遇的危险还不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哪来的九死一生?” 云道子急忙认输,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但是我们现在先放下前嫌,一起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吧。” 兰子尤嘟囔道:“你这么快认错干嘛?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说完他突然怔了怔,转过头盯着云道子说道,“既然从你送信的月间开始,青林子就发现你的意图了,随后给月见下了药,那你现在跑出来,他不逮着机会就把你杀了?” 云道子却并不太激动,他异常淡定道:“所以说我们现在就不要浪费时间来吵架了,赶紧商量对策才是要紧的事情。” 姜月见说道:“云道子长老,你说吧,你的对策是什么?” 云道子坐近了他们一些,随后说道:“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对付青灵子的法子。就在给你们从帝京来榷云山前不久,我发现了应对之法。能对付他的便是他自己豢养出来的那些妖怪的妖丹。那些妖怪是吃着剧毒吸着圣灵台的灵气长大的,所以说,他们的妖丹肯定也是这两样东西的浓缩,只要把这七个妖丹的力量都集合起来,再加上你们几位的力量,就一定能战胜青灵子。” “我们现在的时间不多,我便不把凝聚七个妖丹力量的法子告诉你们了,具体的用法就在五行驭妖环里。”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好在姜少宗主真如传言般那样执着好胜,这才五行驭妖环给赢了回去。要不然我还得重新想法子,把应对之法告诉你们。” 姜月见干干笑了两声,说道:“云道子长老,我这也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云道子止住了笑,说道:“当然是夸你啊,就是因为你如此执着,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之前我一直都在圣灵台,偶尔出门也只是在广流场上待个几分钟,所以到了今天还算安全。不过今天我出来找你们了,他不可能坐得住,所以我也预测到我今天出事的概率会非常大。不过我要说的不是我会出事的这一点,我要说的是现在我跟你们在一起,我等一下也多半会死在你们面前。如果我死在你们面前了,到时候上了圣灵台你们打算怎么解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见的第七个妖丹 - 浮妖录 - 团茶 “如何解释?”兰子尤说道,“解释什么?今天我们就不会让你死,有我们三个在,绝对会保你安全无虞的。” 云道子听了兰子尤说的话,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怀疑你们三位的能力,但是青灵子想杀我也不是这一两日才起意的,他一定是筹备了许久。所以,即使是你们三人这样不眠不休地盯着我,恐怕我该死还得死。”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云道子长老,要不然这样吧,你就和我们一起待在马车里。你跟我们一同进出,如果有人要来杀你,我们是一定能够感觉到的。” 云道子抚着胡子哈哈笑了笑,随后说道:“好,我就跟你们一起待在马车里。既然现在我把最重要的事情都说了,还剩下一些时间,那么就给你们说一说怎么开启五行驭妖环里面集合七个妖丹力量的方法吧。”说完他看向了姜月见,“你现在先将五行驭妖环拿出来。” 姜月见听到云道子说的话后,在包里翻找着,将五行驭妖环给找了出来,随后又递给云道子。云道子接过五行驭妖环,将五行驭妖环前后左右都看了看,随后说道:“你们没怎么用过五行驭妖环吗?看来很是爱惜,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五行驭妖环的秘密。五行驭妖环底部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字样,这里可以放五颗妖丹,至于剩下的两颗妖丹,可以放在这里。”只见云道子将五行驭妖环扭了扭,把它变幻了一个形状,最后金木水火土的对应另一边又出现了两个小孔。 云道子继续说道:“当时我们三个长老在炼化五行驭妖环的时候,是由我来进行最后造型收尾工作的,所以我为了防止他们俩发现五行驭妖环的秘密,便设计了一个机关,必须要把五行驭妖环这样扭过来才能看见里面的机关。扭五行驭妖环的手法有一些特别,你们可一定要记住了。” 马车外突然有动静。 这一个动静让马车里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姜月间下意识地起身就要往马车外看去,结果被孟炔抬手拦了拦。他对姜月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声走到门帘处,快速拉开门帘,一下子就钻了出去。 孟炔刚出去,窗户处的帘子就被刺穿了。一柄长刃刺了进来,直抵云道子的喉咙。兰子尤眼疾手快地拍开长刃,将云道子护在的身后。 姜月见徒手握住刀刃背部,另一只手顺着刀刃探了过去,抓住了帘子外面握着刀刃的另一只手,随后快速将帘子给拉了下来,结果眼前之人让她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孟炔已经把他给带进了马车里。 来杀云道子之人被抓住了,兰子尤也松了口气,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坐好后转头看去,却发现孟炔带进来的人竟然是赫连珅。 “赫连珅,你疯了?”兰子尤皱着眉,大骂赫连珅,“你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智了吗?” 见兰子尤气得紧,姜月见遂说道:“好了,别骂了,你现在骂他,他也听不见,我看他现在被小妖怪控制的情况更严重了,你看他眼神呆滞,哪里像是有思想的人?” 兰子尤盯着赫连珅的眼睛看了看,见他目光呆滞,随后叹了叹气,说道:“对,我骂赫连珅干嘛?应该骂的是青灵子那个老混蛋,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害我们。也是害苦了赫连珅,如果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妖怪占据思想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云道子说道:“看来青灵子不光要让我死在你们面前,他还要让你们的人亲自杀死我,好让你们辩无可辩,坐实了杀我的罪名。” 圣灵台的三个长老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想而知,若是捉妖人杀了圣灵台的长老,这个罪名不会小。只要他们坐实了杀害云道子的罪名,到时候青灵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给关起来。即使是他们的爹出面。有这么多捉妖人看着,他们就算不死,也一辈子都别想走出榷云山的大牢了。到时候云道子也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他们几个也没有办法再自由行动了,青灵子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而青灵子干的这种事情是伤天害理,有违人道的事,到时候一定会给捉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 兰子尤松了口气:“还好青灵子的计划没有成功,现在赫连珅也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只要我们找到一处地方把云道子给藏起来就不怕了。” 结果兰子尤的声音刚落,云道子便喷了一口血,倒了下去。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见云道子倒了下去,就急急过去探了他的鼻息,结果发现云道子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们一点都没有发觉? 孟炔将手中抓住的,额间贴了黄符纸的小妖怪小镜递给姜月见,随后蹲下身去,看了看云道子身上的伤,结果发现他后胸插着一柄长刃,这个长刃就是赫连珅刚才拿来杀云道子的。可是刚才这柄长刃被姜月见给截下来了啊,马车内也并没有人拿这柄长刃,所以说,这柄长刃是如何跑到云道子后胸处的? 孟炔将长刃从云道子身后拔了出来,正准备查看长刃,结果一个小纸人从刀柄里面跑了出来,瞬间便化为了飞灰。 原来此次来杀云道子的并不是赫连珅,而是这柄长刃,是他们疏忽了,都弄错对象了。现在藏在长刃里的纸人也没了,他们对于云道子的死彻底到了有口难辩的地步,刚才也没讨论出来该如何解释,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皆面色凝重地看着云道子。现在的难题是,他们要把云道子的尸首送回榷云山,还是将他就地掩埋? 若是直接将他的尸首送回去,他们便没有机会再研究这个集合妖丹力量的方法,但是如果将他就地掩埋,就等于坐实了他们杀害云道子的罪名。 正当他们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马车外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陌生得很,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几位,我来接师父了。” 来接师父?应该是跟云道子一同来的徒弟,可是如今云道子死了,他们要如何让他将云道子接回去?难道现在他们就要回榷云山了吗?不行,这时间实在太紧了,他们没有办法弄清楚这个对付青灵子的方法。 “你师父说要和我们多玩儿几日,让你先回去。”兰子尤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谎话,让他们彻底没得选了。 马车外的声音却继续说道:“我遵师父的吩咐,此时来将他的尸首接回榷云山,几位去做几位要做的事情便好。” 听了这话后,兰子尤拉开门帘,探头出去将站在马车外面的人看了看。站在马车外的人身着青灰色的衣袍,头发梳了个发髻,没着任何发簪,清雅得让人没有办法忽视。这正是云道子的大徒弟霄然,也是他最亲近的弟子,只是这个霄然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所以他们不记得他的声音。 “霄然?”兰子尤招呼道,“你快上马车来说话。” 霄然微微点头,提了一角衣袍,上了马车。他一上马车便看见云道子躺在了地上,嘴上鲜血依然鲜红,看着就是刚死的模样。 他走到云道子身边,蹲下身来,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轻轻将云道子嘴边的血迹擦干净,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说道:“师父已经将之后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几位不必担心,我先将师傅带回去了,就不跟几位多说了。” 说完,他将云道子给抱了起来,微微躬身走出了马车,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接到云道子便御剑走了。 兰子尤收回视线,说道:“既然云道子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那我们就不要辜负他了,现在就去帝京把那只妖怪收了吧。” “不过这个赫连珅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总不能带这个呆子上路吧。”兰子尤戳了戳赫连珅的手臂,说道。 “小葫芦。”姜月见皱了皱眉,“你说到重点了,我们此次的目的是寻找帝京的另外一只妖怪,意思就是说,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集齐七颗妖丹,那云道子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做什么?” 兰子尤扳着手指头数了数,随后说道:“之前那个妖怪的妖丹你收了吗?” 姜月见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颗绿色的妖丹来:“收了,绿色的,我刚才数了一下,刚好六颗有颜色的妖丹,根本没有七颗。” 兰子尤挠了挠头:“也许是云道子记错了吧。” 姜月见否定道:“不可能,既然云道子已经把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确实把妖行图上面的七个妖怪都遇到了,只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没有拿到第七颗妖丹,而云道子身在圣灵台,不了解这个情况。” 孟炔说道:“我们没有拿到的第七颗妖丹,也许就是帝京除了丹犀牛的另外一个妖怪,也就是我们正要去找的这个妖怪。”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定罪 - 浮妖录 - 团茶 兰子尤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快去帝京把这个妖怪找出来,然后把妖丹收齐。” 孟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妖怪可能已经不在了。” 姜月见看着孟炔,问道:“什么意思?” 孟炔仔细回忆了起来:“妖行图上帝京的第二个光点,我们在收了红袖女妖丹的时候就发现了,而那个时候我们刚从帝京出来。按照妖行图的规律来说,通常是我们收了一只妖,下一个光点才会亮起来,所以说,帝京的那只妖,要么是我们收了丹犀牛的时候就亮了,要么是收了红袖女后,接着亮起来的。不过我觉得是收了丹犀牛后亮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妖行图的光点都是在距离上一只妖死了后的一小段时间才会重新亮起来。而以这个规律再来推测,帝京的那只妖怪一定是死了的,因为它不死的话,红袖女的光点不可能会亮起来。” 兰子尤听了这话,有些目瞪口呆:“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们就要想想,在帝京除了遇见丹犀牛以外,还遇见什么离谱的妖怪了。” “落珠。”姜月见脱口而出,“是落珠,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落珠只是一只刚成年的鲛,怎么可能周身的妖气这么浓,这样想来就对得上了,因为它不是普通的鲛妖。” “啊?”兰子尤皱了皱眉,“如果这第七个妖是落珠的话,我就集不齐七个妖丹了,那怎么办啊?”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帝京看看,一般来说,妖气强大的妖,妖丹也不会轻易消逝,虽然现在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但是也没准会找到些残余的粉末,只要能找到粉末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对对对。”说着,兰子尤就准备出去驾车,结果被姜月见叫住了。 “小葫芦,先等等,我们先让赫连恢复再赶路。” 兰子尤问道:“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 姜月见说道:“很简单,把这只小妖怪杀了就行了。” 孟炔点了点头,单手结印,捏了两张黄符打在小妖怪小镜的额头上,一瞬间,小妖怪小镜便化为了飞灰。 小妖怪小镜一死,赫连珅突然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兰子尤将他扶起来后,说道:“这只小妖怪控制他太久了,也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到时候把他送回家吧,让他在家休养一阵子。”说完,姜月见突然觉得他们中间好像少了一个人,遂问道,“古梵呢?之前在山洞里他还在,怎么现在没跟我们一起?之前有些着急,所以都忘了问。” 孟炔说道:“古梵回宗门了,宗门里有信传来,说是换了个宗主,他便想要去看一眼,顺便查查,之前在万妖圣灵台上,青灵子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吧,那我们先去帝京,然后再把赫连送回家。”姜月见看向兰子尤,“小葫芦,你驾车得快一些了,云道子死后,青灵子肯定会加快速度阻止我们。” “没问题。”兰子尤弯身出了马车,“坐稳了。” 姜月见觉得鼻子难受得紧,遂揉了揉鼻子,随后皱了皱眉,慢慢转过头盯着孟炔看了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闻到了妖的气味……可是,我鼻子已经好久闻不到妖的气味了。” 孟炔看了眼躺在旁边的赫连珅,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小妖怪小镜搞的鬼,现在它死了,你的嗅觉就恢复正常了。” 姜月见点了点头:“我的鼻子能这个时候恢复正常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找落珠的妖丹粉末就方便多了。” 一到帝京他们便片刻不停歇地去到卞王府邸旁边转了转,因这里是王府,所以他们并不方便进去,也不能打草惊蛇,只有等到晚上偷偷潜进去了。 王府周边没有落珠妖丹的粉末,所以他们干脆到卞王府屋顶上坐了下来。 兰子尤从小包里将小兰兰拿了出来,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儿,随后对着小兰兰说道:“你这毛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还好现在天气热,要不然我还得花钱给你弄一身衣裳。” 姜月见饶有趣味地看着兰子尤和小兰兰,说道:“我见你就对小兰兰好,你如此不亲热旁的姑娘,不会就是在等小兰兰修成妖身来与你在一起吧?” 兰子尤说道:“我才不想小兰兰修炼成妖,它若成了妖,我必定不要它了,你还不知道我多讨厌妖吗?” 姜月见笑了笑:“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妖啊,就算小兰兰修炼成妖,它还是小兰兰,不一样的。” “呸呸呸。”兰子尤说道,“快呸呸呸,要是你说的话成真了就不好了。” 姜月见扭过头去看着孟炔,不再理兰子尤。 孟炔对着姜月见弯了弯嘴角:“你别逗他了,你明明知道他对妖有阴影的。” 姜月见瘪了瘪嘴:“你就护着他吧。” 孟炔拉过她的手,说道:“我只护着你。”说完,他看了眼她身后的碧波剑,“碧波是好剑,千难万险也要回来找你,也不知道它突破封存它的封印时费了多大力。” 姜月见反握住他的手:“暮陨也会回来找你的。” 孟炔则是胸有成竹般说道:“跟着我久了,它没得过一刻自在,这次让它出去看看也是好的,等它看够了自会回来。” 坐在屋顶的时间他们也不敢浪费,直接取了五行驭妖环出来研究了起来。他们发现,其实五行驭妖环上面的暗门使用起来也是极其简单的,那些金木水火土字样的空也没有这么多讲究,只是云道子做个样子来迷惑青灵子的罢了,所以妖丹随意摆放就行,现在只要找到落珠的妖丹粉末就行了。 “他们在那里,快,将他们拿下。” 王府周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他们低头看去,发现来的皆是榷云山的弟子。 “不会吧,这么快?”兰子尤小声说道,“这个青灵子不会是狗鼻子吧。” 姜月见揉了揉鼻子:“我这几天一直闻到有妖的味道围在我们周围,但是又一直没把这只妖怪找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青灵子新弄出的妖怪,可能青灵子就是通过这个找到我们的。” 兰子尤咬牙切齿道:“等我们抓到青灵子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他一天到晚尽弄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落珠的妖丹粉末还没找到。” 孟炔当在姜月见面前,说道:“月见,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你先去王府看看有没有落珠妖丹的粉末,我和兰子尤帮你拖延时间。” 见榷云山的弟子离他们越来越近,她也没时间权衡利弊了,转身就跳入了王府内,好在刚好遇见了王妃,遂没有阻拦她。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遂站在院子中央,闭着眼睛闻了起来。落珠是在这处院子里捏碎的妖丹,妖丹粉末最有可能在这里,如果这里都没有,其他地方就更别说了,而且她也还记得落珠的味道,用这种方法在寻找妖丹粉末是最快的了。 可是她闻了一圈,都没闻到落珠的味道,说明落珠的妖丹可能真的已经灰飞烟灭了。 抬头看去,发现孟炔和兰子尤正在跟榷云山的弟子打斗着,这样下去不行,不能跟榷云山前来寻他们的人发生冲突。 她跟王妃匆匆告别后,飞身上了屋顶,将孟炔,兰子尤和榷云山的弟子隔开,随后说道:“你们此次来寻我们是因为什么?” 榷云山打头的弟子说道:“云道子长老死了,他生前是与你们在一处的,你们要跟我们回去调查。” 是因为云道子的事情,那她心里便有底了。既然云道子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他们去到榷云山就还有时间来商量对策。 “好,我们跟你们走。”姜月见拉着孟炔和兰子尤往前走了几步,“赫连珅还在王府门口的马车上,你们过去把他也带过来吧。” 去榷云山的一路上,他们都在摆弄五行驭妖环,可是缺了第七颗妖丹,它根本无法打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 兰子尤气愤道:“这个云道子也真是,设立这种没有备案的机关做什么?他真是太相信我们了,这下好了吧,全军覆没。” 榷云山其中一个弟子说道:“你们先去静思阁住几天,得等各大宗门的宗主都到齐。” “静思阁?”兰子尤说道,“都还没坐实我们的罪名就这样对待我们?榷云山什么时候如此行事了?” 榷云山小弟子不耐烦道:“若是坐实了罪名,几位如今就在暗牢了,哪还有静思阁住?” 见兰子尤还要发作,姜月见将他拦了拦,冲他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便都跟着榷云山的弟子去到了静思阁。 到静思阁关了门后,姜月见才小声道:“这外面围了这么多榷云山的弟子,我们说话得小声一点。” 说完,她又说道:“如今这五行驭妖环是打不开了,所以用不了云道子的方法,我们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打就完事了 - 浮妖录 - 团茶 “可是我们能用什么方法?”兰子尤问道。 姜月见看了眼孟炔,随后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青灵子养了多少妖怪,贸然行事不可取。” 孟炔说道:“他养了很多妖怪,之前我看到的就有好几十只。” “这么多?”兰子尤说道,“他制造出的这些怪物一只就够我们受的了,一次性对付几十只怎么对付得了?” 孟炔则是笑了笑:“这些妖怪不足为惧,我们主要该担心的是青灵子。” “不足为惧?”兰子尤走近孟炔,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孟哥,你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孟炔挡下兰子尤的手,说道:“我没说胡话,妖怪这一块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现在主要得想法子对付青灵子,既然他能豢养出这些妖怪来,并且这些妖怪还不敢反抗他,就说明他的实力可能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强。” “等等。”兰子尤目光灼灼地看着孟炔,“孟哥,你这么大言不惭,难道是毒被治好了?你必须得老实交代。” 孟炔说道:“我之前回药王谷找过医仙,结果医仙已经死了。” 兰子尤愣了愣,说道:“这个青灵子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今夜几位就睡在这一处,时间不充足,没有给你们收拾出房间来,反正明日各位就要出来问审了,今夜住得好不好都无所谓的。” 兰子尤对着外面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就这一晚上睡得不舒坦,明日回家睡就舒坦了。” “但愿几位还能回家睡吧。”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近及远,那个人已经走了,但是门外的榷云山弟子肯定不会少。 姜月见把视线从门口移到了孟炔和兰子尤身上,小声说道:“既然孟炔说了妖怪不足为惧,那我们便想想要如何对付青灵子。” 兰子尤说道:“青灵子都是个千年老王八了,他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我们怎么对付他啊?” 姜月见想了想,说道:“既然明天各门宗主都会来,那么就可以集我们几个宗门的力量,一起来对付青灵子。” “你说到这里我还真是觉得奇怪,这个青灵子明明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就一定会对付他,他怎么还敢公开审判我们?还叫各宗门的宗主来,他难道不知道我们的爹护短?”兰子尤说道。 “没准他根本出不怕你们爹护短。”孟炔说道,“既然他能有恃无恐地把各大宗门的宗主都叫来,就说明他有防备,我们得更加小心了。” 兰子尤皱了皱眉,说道:“他不会是还要对我们爹下手吧?” 孟炔不置可否:“总之我们得想出一个万全的对策,既能对付青灵子,又能护得大家安全。” “我觉得此次审问我们的地点应该会在圣灵台上,这样我们大家都不能用法器,青灵子的胜算就更大了。虽然说青灵子在那上面也无法使用法器,但是他养了那么多妖怪,一旦放出来,我们没有办法用法器对付,就一定会处于下风。虽说圣灵台对妖有压制作用,但是青灵子把这些妖从小就养在圣灵台之内,早已经沾染了圣灵台的气息,说不定它们在圣灵台上,实力也不会减弱。”姜月见说道。 “这一点很简单。”孟炔拔出姜月见背在身后的碧波剑,“我们只要提前把法器中的圣灵台取出来就行了。” 兰子尤颇为惊讶:“圣灵台在打造法器的最初就已经被镶进去了,怎么可能取得出来?若是把圣灵台取出来了,法器也毁了呀。” 孟炔则是摇了摇头,说道:“这种说法只适用于一般的法器,对这种生出灵性的法器来说,并不适用。我之前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遂早已经把暮陨剑中的圣灵台取出来了。” 姜月见和兰子尤双双问道:“什么意思?” 孟炔将碧波剑平放在两手之中,随后让姜月见抬起右手食指,用剑尖在食指上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手指的伤口流入剑中,碧波剑瞬间闪出碧光,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孟炔将碧波剑放入姜月见手中:“现在你可以重铸碧波剑了。” 姜月见略有迟疑地接过碧波剑,随后单手结印打在碧波剑上。碧波剑应声而起,悬浮在姜月见身前。姜月见看了孟炔一眼,随后两手结印,念出铸剑口诀,不多时,碧波剑被分解成无数块剑刃,圣灵台就在其中,只是与其中一块碧波剑碎片紧紧粘在一起,看着像是没有办法剔除的样子。 正当她在想要如何将圣灵台剔除的时候,之前滴入碧波剑上的鲜血,竟出现在了圣灵台上。随着剧烈的抖动,圣灵台竟被抖落在地,而原来圣灵台待过的那块地方则是被她的鲜血取而代之。 见圣灵台被成功剔除,姜月见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块圣灵台看。兰子尤则是出声提醒了她,说道:“月见你愣着干什么啊?快点让碧波剑重组啊。” 她点了点头,两手变换了一个手印。在一番折腾后,碧波剑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不同的是,此时的碧波剑已经不再受圣灵台的控制了。 “也不知道碧波剑还有没有原来那么厉害。”兰子尤盯着碧波剑看了看,随后说道:“要是我的宝葫芦也在就好了,只可惜明天要跟我一起作战的竟然是这个从花鸟市场买的丑葫芦。我都还不知道这只葫芦到底能使出什么法阵,若是明天我掉链子了就不好了。” 说完兰子尤又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眼碧波剑,随后喃喃道:“唉,可惜我不能给我爹传信,让他把宝葫芦带过来,还有赫连珅的大镜子。要是明天赫连珅醒过来了,用他的丑镜子,没准我们本来不多的战斗力,最后就只剩月见了。” 孟炔冲兰子尤笑了笑:“不必担心,还有我。” 兰子尤苦笑了一番,说道:“孟哥,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万妖人,我倒是一点都不会担心。只是如今你不能用法器就算了,还连剑都没了,你怎么跟他斗啊?你这个战斗力也约等于无了。” 说完,兰子尤走到姜月见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月见,我觉得你近年来柔和了许多,若是再重拾女魔头的风采,那我们倒是还有一战的希望。希望你今天早点睡觉,休息好,明天拿出十足的战斗力,把你的噬妖最大的威力使出来,我们都靠你了。” 姜月见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先商量一下明天对付青灵子的计划吧。” 兰子尤想了想,说道:“我们明天这样。青灵子肯定会让我们上圣灵台,到时候我们先把他的罪行揭露出来,让大家都有个防备,也逼迫他把他的那些妖怪都放出来,到时候月见卯足力气用噬妖把他的那些妖怪一口气干掉。随后我跟孟哥趁乱把青灵子引出圣灵台。其他的宗主出了圣灵台便能用法器了,这样我们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就有胜算了。” 姜月见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如果我们先把他的罪行给揭露出来,一定会把他惹急。把他惹急了,不一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在圣灵台上肯定是处于弱势,如果把他惹急了,到时候恐怕难以抽身。” 兰子尤皱了皱眉:“那我们怎么办啊?上了圣灵台一定是处于弱势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出了圣灵台。但是把他惹急了,我们又有可能出不了圣灵台。这不就是走进死胡同了吗?” 孟炔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既然青灵子有把握把各个宗主聚集过来,就说明他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让我们下不了圣灵台。所以无论我们把不把他惹急,这圣灵台我们都出不去。还不如一开始我们就先发制人,让他之前所设想的一切东西都没有办法施展开来,这样我们变被动为主动,就能把劣势扭转过来了。” 兰子尤问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样主动出击呢?难道一来就让月见用噬妖打他个措手不及?” 孟炔说道:“你们有没有办法让你们的爹不进圣灵台?只有进入圣灵台殿内才会被限制,所以只要让他们坚持站在殿外就可以了。” 兰子尤说道:“这个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给他使个眼色,我爹看不看得懂就要看天意了。月见的爹,我们倒是可以期待期待,没准他能看得懂月见使的眼色。” 孟炔点了点头:“那这个就明天看情况吧。现在看来,明天会有两个结果,第一,我们的罪行被认定,然后我们死。第二,青灵子的罪行被揭露,然后我们加上宗门的宗主,一起死。但是第一种结果我们死得毫无意义,第二种结果,正常来看,是即使我们死了,青灵子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他的恶行,不过坏的结果是我们都死了,没有人再阻止青灵子的恶行,但是也有好的结果,好的结果是青灵子死,我们都活。” “听这一堆死的活的我就烦。”兰子尤大手一挥,“想那么多干嘛?打就完事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给云道子留些体面 - 浮妖录 - 团茶 “月见。”孟炔看向姜月见,“明天云道子死的真相揭露出来的时候,你就在青灵子有动作之前先用剑气把在圣灵台里面的人打出去,最好的结果是你们的爹能留在圣灵台外面,这样我们的胜算会更大,如果他们还是进了圣灵台,你就不要犹豫,直接用剑气把他们打出去。” 姜月见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恐怕他的那些大妖怪就要出来了,你们帮我拖住青灵子,我用噬妖来对付它们。” “行,那到时候……”兰子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月见给打断了。 她冲兰子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说道:“之前围在我们身边的那股妖气又靠近了,先别说了。” 兰子尤表示明白,转身看了眼,发现屋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睡觉的地方,遂走到门口拍了拍门,喊道:“屋内空空如也也太过分了吧?好歹给点睡觉的东西啊。” 门外久久没有回应,兰子尤瘪了瘪嘴,寻了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地方坐了下来,理了理衣袍,正准备往后挪挪靠着柱子,结果刚挪了过去,就听见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低头看去,发现这声惨叫是小兰兰发出来的。 他蹲下去两手捧起小兰兰,将小兰兰左右看了看,随后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没被坐坏。你什么时候从我包里跑出来了?” 说完,他又将小兰兰放回包中,转身坐了下去,说道:“你们俩也休息休息吧,养好精神才行。天色也不早了,我先睡一下。” 姜月见和孟炔见兰子尤没多久便睡着了,遂也找了个地儿靠坐了下来。连着几天的赶路,他们确实累了,明天又肯定是一场恶战,必须得养足精神。 睡到半夜,兰子尤觉得有些口渴,遂醒了过来,醒来时总感觉身后有人贴着自己。赫连珅因为呆了,所以被独自带了过去,这里面就他和姜月见以及孟炔,也不知道他俩谁跑过来贴着他了。 他轻轻转头一看,结果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贴着他的不是姜月见也不是孟炔,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他快速将该女子两手抓住,随后紧紧盯着她,见她缓缓睁开了眼,才问道:“你是谁?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的动静不大,但是也把姜月见和孟炔吵醒了。 女子突然冲他笑了笑,说道:“是我啊。” “你?你是谁?”兰子尤皱了眉。 “阿曳啊。”女子又笑道。 “阿曳?”看样子,兰子尤并没有想起她来。 姜月见走了过去,说道:“之前我们遇到河狸精时的阿曳。” 兰子尤想了想,随后说道:“哦……那只野鸟。” 阿曳依旧冲他笑着,凑过去贴了贴他,亲昵地喊道:“夫君。” 兰子尤皱了皱眉,嫌弃地放开她的手,说道:“你什么时候跑进来的?赶紧出去,从哪来的回哪去。” 阿曳则是不理他的嫌弃,说道:“夫君在哪我在哪,我可以帮夫君。” 兰子尤起身走到了另一旁的柱子边坐了下来,随后闭着眼睛不再去看阿曳,说道:“你自己走吧,我睡了,不要来打扰我,也不要靠近我,谢谢你。” 阿曳听了兰子尤说的话,果真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他们醒来时,阿曳已经不见踪影了。 榷云山的弟子直接打开了门,冲了进来。随后一语不发地将他们三人押着出了静思阁。兰子尤挣脱他们的手,说道:“现在还不一定是谁杀了云道子,你们就这样对我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 榷云山的弟子则是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又重新上来,押着他往前走去。兰子尤也不再说话,四处张望着,想着如果能见到他爹,便先跟他爹使使眼色。但是天不遂人愿,他们从静思阁一路走到万妖圣灵台都没有见到各宗门的宗主。 走到万妖圣灵台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殿内就只有青灵子,三个圣灵台的长老,云道子死了,还剩百妖圣灵台的长老,可是如今他连同那些宗门的宗主没有一个到场的。 青灵子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冲榷云山的弟子招了招手,榷云山的弟子看到青灵子的手势后,便将他们三人都押进了万妖圣灵台内。 见他们三人都在殿内站好了,青灵子才对着榷云山的小弟子吩咐道:“好了,去请各宗门的宗主过来吧。”原来青灵子是为了防止他们跟其他宗门的宗主遇见,所以让她们到万妖圣灵台内站好了,万无一失了,才让各宗门宗主上来的,他做事果真是老道。 没多时,各个宗门的宗主都聚到了殿外,并纷纷走进了殿内,坐在了大殿旁的椅子上。 姜月见微微侧头往外看去,看见他爹,兰子尤的爹,以及赫连珅的爹都停在了殿外,她爹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姜月见知道,她爹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询问她要不要按照现在的做法继续做下去。既然她爹有这方面的防备,那他们行事起来就方便多了。 姜月见冲姜启堂眨了眨眼睛,随后姜启堂清了清嗓子,对着姜月见,兰子尤,以及躺在一旁的赫连珅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连同一旁兰子尤的爹及赫连珅的爹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姜启堂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冲着他们几个便大骂道:“你们几个不孝子,外出的这段时间竟做出了这么多事,我们就权当没你们几个孩子。”说完,他又抬起头看向了青灵子,说道,“青灵子长老,恕我们几个教子无方,我们实在没有脸面坐在里面的位置上,也实在不想再进去看见那几个不孝子,所以我们就在外面站着,不进去了。” 青灵子装作很惋惜的样子,说道:“唉,几位宗主的孩子都是捉妖人中的翘楚,是我们捉妖界的栋梁。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自甘堕落,做出了这么多违背捉妖界规定的事情。如今竟还……哎。”说到这里,他假模假式地面露痛苦神色,没再说下去。只是扶额,悲痛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几位宗主想站在外面那便站在外面吧。只要你们人到了,那我们的审问程序就可以开始了。” 青灵子坐正身子后说道:“我如今召集各位宗主来,是榷云山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说完,他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我们千妖圣灵台的长老云道子,于六日前被人杀害,而他在被伤害之时与他待在一起的,便是诸位面前的这几位。正是因为如此,我今天才把各位宗主召集过来商量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做。毕竟死的是三圣灵台的长老,而疑似凶犯之人又是三大宗门的少宗主,虽说他们已经被除名了,但是跟几位宗主的血缘关系也是抹不掉的。所以我还是得考虑考虑几位宗主的感受。今日我们便把这件事说好,看看要怎么处理。” “等等。”兰子尤不明白,遂问道,“青灵子长老,我怎么听着你这语气有些奇怪啊?好像今天不是来查明真相的,而是直接来给我们定罪的。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是我们杀了云道子的?” 青灵子斜着眼珠看了兰子尤一眼,随后说道:“现在我们就在查明真相,而这个真相就是云道子死的时候,你们在他身边。如果你们说不是你们杀的云道子,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 兰子尤疑惑道:“证据?我们哪来的证据?我们看见的不是我们杀的云道子算是证据吗?” 姜月见拦了拦兰子尤,随后对着青灵子说道:“青灵子长老,你一直都在说是我们杀了云道子长老,可是你又不曾将云道子长老的死因公开说出来,你这样让几位宗主如何判断?难道就凭你的一番话就给我们定罪了?你这样定罪也太草率,太没证据了吧?” 青灵子冷哼了一声,随后对着在场的各位宗主说道:“对,姜月见说得有理,我确实是要让大家知道一下云道子的死因,别到时候又有人说我是红口白牙胡编乱造了。”说完他冲着一旁的小弟子招了招手,“下去将云道子长老的遗体抬上来吧。” 吩咐完小弟子后,他又转过头来跟各位宗主解释道:“按道理来说死者为大,我们应该早一些让云道子入土为安的,更不应该把他的遗体拿出来给大家展示参观,但是现在为了给云道子一个公道,我也不得不这样做了,还望各位理解。” 除了他们的爹,另外两个宗门的宗主皆表现得很认真,似乎对青灵子的话深信不疑。其中一个宗主看起来确实是陌生得很,看来他就是此次镇道宗的新宗主了,也不知道古梵现在怎么样了。 云道子的尸体很快就被抬了上来,随后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殿中央。 青灵子挤了两滴眼泪,说道:“云道子身上有被长刃贯穿的痕迹,而这柄长刃之前就为赫连珅所有,赫连珅又是一直跟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所以说,此次我并没有冤枉他们,各位宗主可上前查看。只是千万要小心一些,给云道子留一些体面。”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与神比肩 - 浮妖录 - 团茶 因为姜月见,兰子尤,赫连珅的爹都一直站在圣灵台外,所以此番上前查看云道子尸体的就只有另外两个宗门的宗主。 他们查看了一番后,有些面露疑惑神色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青灵子,青灵子感受到他们异样的目光后,问道:“怎么了?看清楚云道子的死因了吗?” 两位宗主互看了一眼,随后说道:“我们倒是没看见云道子长老身上有被长刃贯穿的痕迹,反而看见了……”说到这里,他们便不再说下去。 青灵子看见他们神色不对,便追问道:“反而看见了什么?” 两个宗门的门宗主往后退了退,说道:“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青林子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殿中,蹲下身,在云道子的尸体上查看了起来,不多时他暴怒着,喊了青袍小弟子上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云道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青袍小弟子听见青灵子语气中怒气太甚,便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遂急匆匆地跑上前来,候在的青灵子旁边。见青灵子侧身让到一旁了,他们便上前查看起了云道子的伤势。查看了一番后,他们皆面色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向青灵子,说道:“师父,我们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云道子长老身上的伤明明就是被长刃贯穿所致,现在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兰子尤实在是听不懂云道子的伤势如何了,遂不耐烦道:“你们在那打什么哑谜啊?云道子的伤势到底如何说出来啊。” 青袍小弟子转过头来看了兰子尤一眼,但是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兰子尤干脆上前自己查看起云道子的伤来,看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看了姜月见和孟炔一眼,随后看向了青灵子,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云道子身上的伤是被冥祸兽咬出来的,而冥祸兽是谁养的,听谁的话,这一点就不用我多说了。青灵子,你是如何做到贼喊捉贼的?” 青灵子一脸怒气地反驳道:“谁说这是冥祸兽咬出来的伤?在场可有人看见过冥祸兽咬云道子?先不说其他的,云道子怎么可能会被冥祸兽咬致死?他难道不会自保吗?” 兰子尤冷笑了一声,说道:“你那头冥祸兽被你养得多凶残你自己不知道吗?现在人被你的冥祸兽咬死了,你却又在这里跟我们说是怪云道子没有自保?” 青灵子听了兰子尤说的话后,争辩道:“我何时说过去云道子是被冥祸兽咬死的?我只是做出了一个假设罢了,你可不要在那里给我乱扣帽子。” “青灵子长老门。”姜月见说道,“之前我听过一个传闻,几年前榷云山有弟子被冥祸兽舔了一口,随后便中毒死了。你这冥祸兽该不会是真有毒吧?如果真是因为冥祸兽有毒,云道子长老被咬后反抗也没用了。” 姜月见的话音刚落,万妖圣灵台内外的青袍小弟子皆议论了起来。听他们的议论隐约能听见,他们是在讨论之前被冥祸兽舔了一口就死去的小弟子。他们这般讨论,便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青灵子想否认都没有办法否认了。 “看来之前我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姜月见看向了青灵子,说道,“青灵子长老,冥祸兽平日里虽凶狠,但是却极听你的话,没有你发号施令,它怎么会咬死云道子长老?你杀了云道子长又嫁祸给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青灵子却笑了笑,说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杀了云道子又对他的尸体动了手脚,最后嫁祸给我?之前云道子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我的弟子可是验过伤了,确定了云道子就是被长刃贯穿而死的,如今他的伤口变了个样,除了是你们这种真正的凶手,还有谁会这样做?” 姜月见说道:“哦?云道子长老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被谁运回来?” 青灵子看了姜月见一眼,随后说道:“当然是他的弟子霄然了。” “既然青灵子长老说是霄然将云道子长老的尸体运回来的,那我们便找霄然来作证。我相信他不可能隐瞒自己师父的死因的。”姜月见说道。 “好。”青林子吩咐着自己的青袍小弟子道,“快去把霄然找过来。” 没过多时,霄然便到了万妖圣灵台。他衣着依旧整洁,但是面色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姜月见问道:“霄然,我们如今要查明云道子长老的死因,所以你务必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你是在哪里发现云道子长老死了的?” 霄然垂眼看了看躺在一旁的云道子,随后说道:“就在千妖圣灵台中。” 姜月见又问道:“你是发现了云道子长老后便立即叫人过来了吗?” 霄然点了点头:“我当时看师父满身是血地躺在千妖圣灵台中,当时他已经没有了脉搏,我便想着叫人过来看一看,没准还能把他救回来。” 姜月见有意地看了青灵子一眼,随后又问他道:“你说你是在千妖圣灵台发现的云道子长老,那谁能给你作证?” 霄然说道:“当时在圣灵台打扫的师弟们都能作证。” 姜月见点了点头,问道:“那当时在圣灵台的人有没有看见冥祸兽在?” “冥祸兽?”霄然皱了皱眉,问道,“这个关冥祸兽什么事?难道是冥祸兽咬死的我师父?” “如果那天冥祸兽确实在圣灵台,那么凶手就确定是冥祸兽了。”说完,姜月见看向了青灵子,说道:“青灵子长老,现在只需要把那一天在圣灵台当值的人叫过来问一问,便知道霄然说的话是否属实了。至于你说的是霄然把云道子长老的尸体运回来的……”说到这里,姜月见便不再说下去。 霄然明白她的意图,所以接话道:“你说是我把师父的尸体运过回的,这怎么可能?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出过榷云山,你们可以问那天在山口值守的弟子,看看有没有人看见我出山。” 青灵子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也没有将弟子唤过来跟他们对证。 姜月见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孟炔身后一些的位置,稍稍把手伸到身后,准备随时拔剑。 青灵子慢慢走回他坐的位置,随后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转过身来对他们笑了笑,说道:“也罢,用不着叫弟子来作证了,反正这里只有我们几人,不论是谁杀的云道子都无所谓。” 姜月见紧紧盯着他,见他摸着扶手的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按了按,遂快速拔剑,凝起剑气朝正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宗主挥了去,强大的剑气瞬间把两个宗主给带到了殿外。 在姜月见以剑气把两个宗门的宗主打出殿外的同时,青灵子将椅子扶手按了下去,整个圣灵台殿内殿外皆亮起了法阵。这个法阵正产生一股力量,把他们往殿内拖去。 姜月见看了眼又被法阵拖进来的五个宗门的宗主,随后握紧碧波剑,转身看向了青灵子。 青灵子面上表情似笑非笑,他说道:“我早都知道你们的算盘是怎么打的了,就是陪你们演一出戏罢了,如今你们谁也跑不了。” 两个宗主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边在法阵中艰难地抵抗着,边说道:“青灵子长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青灵子笑了笑:“你们两个是真的蠢,怪不得宗门振兴不了,如今都这个场面了,你们还没明白吗?” 两个宗主还是不敢相信,问道:“青灵子长老,你是开玩笑的吧?你怎么可能会杀了我们?你杀了我们也不好对外面交代啊。” 青灵子摇了摇头:“我何须对外交代?杀了你们,得到你们精纯的精气,我便可以与神比肩了,到时候整个捉妖界又有谁敢质疑我?别说捉妖界了,连同皇族也要对我俯首称臣。” 原来这就是青灵子做这种事情的目的,可是他都已经吃了万妖丹,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呢? 姜月见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法阵,能感觉得到,这个法阵在渐渐瓦解他们体内的精气,恐怕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她会连剑都拿不起,所以她抓紧时间把心中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都已经吃了万妖丹,还弄这些事情做什么?” “万妖丹?”青灵子沉思了片刻,说道,“万妖丹就是个骗人的东西罢了,也只有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把它奉为珍宝。” 兰子尤觉得头疼欲裂,本想走过去将他爹扶一扶,结果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挪动步子,又听见青灵子这样说万妖丹,他便接嘴道:“万妖丹是骗人的东西?如果它是骗人的东西,你又怎么可能当得成千年乌龟王八蛋?” “千年?哈哈哈哈哈……”青灵子突然仰天笑了起来,“活了千年又如何?我这副躯体活了千年,内在早已经衰老不堪了,以前本想着活个千万年,便有充足的时间修仙,结果是我错了,我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我再继续修炼下去了,万妖丹就是天上那些神仙用来欺骗我们这些凡人的东西,万妖丹只是他们用来欺骗我们捉妖,维护人界和平的幌子罢了。既然那些神仙这么玩弄我等凡人,我便偏要成神,让他们看看他们有多愚蠢。” “你这么做只是徒增自己的业债罢了,根本不可能成神。”孟炔抬起头来看着青灵子,随后缓缓朝他走去。 第一百五十章 你要成神,我便杀神 - 浮妖录 - 团茶 青灵子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分明是看见孟炔朝他走了来:“你怎么能在这个法阵里走动?” 孟炔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心狠手辣,竟然连医仙王闵宣都不放过,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成神的。” 青灵子笑了笑,说道:“王闵宣?那个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死了,不过看来我杀他杀晚了,还是让他治好你的毒了。” 兰子尤插嘴道:“你说王闵宣是老头?你呢?你个千年乌龟王八蛋,还好意思说人家老。” 青灵子面色沉了沉,手握着椅子扶手,更加用力地按了下去。他这一按,兰子尤包括其他几个宗主都坐在了地上,姜月见撑着剑也难以稳住身子,于是便被孟炔给扶了起来。 孟炔停在原地,不再往前走,青灵子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孟炔,说道:“孟云琰,说起来,帮我走到这一步的还有你爹,也就是刚死不久的那个皇帝,也就是他愚蠢地听信了我的话,所以才要挟五大宗门的宗主给他捉妖,也是因为你爹给我贡献来的妖丹,我才能豢养了这么多怪物,最后,我养的大妖怪还在五个宗门杀了这么多人,也给我积攒了许多优于常人的精气,有了这些助力,我才能走到这一步,把你们压制到这种地步,你们都无力反抗。哦……对了,还有你,你爹听了我对他说的传闻,嫡亲之人可代取,便将你困了这么多年。我能掌控这么多东西,你说我不是神,谁是神?你们是吗?你们配吗?” 孟炔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抱着姜月见的手紧了紧:“我不想做神,但是如果你要做神,我便杀神。” 他以前的种种苦难,除了他爹的冷性寡情外,便是青灵子造成的。他爹已死尚不能赎其罪,就更不用说青灵子了。 “哦?杀神?”青灵子冷笑了一声,“年轻人有个梦想总是好的,但是你要知道,梦想总是遥不可及的,你拿什么来杀我?” “我就拿这个。”说完,孟炔抬起右手,瞬间,天空变色,原本的万里晴空变成了乌云密布,而那厚重的乌云中,有一剑破空而出,将厚云斩碎,在轰鸣的雷声与狠厉的闪电中落了下来。 落在孟炔手中之时,狠绝的杀气还久久不散。 “暮陨剑?”兰子尤努力撑起身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炔手中那柄发出白光的剑。 孟炔低头对着暮陨剑低声喃喃道:“你回来得很及时。” 他抬起左手,用右手上的剑,将左手划破,随后,左手鲜血流出,流出的鲜血如有生命般,皆飘起来,奔向了暮陨剑。 “哈哈哈哈哈……”青灵子原本紧紧皱着的眉舒展开来,“你都还没跟暮陨剑缔结契约,你拿什么跟我斗?” 说罢,青灵子两手结印,打算早些把站在法阵中的众人了结,可是还来不及将手印捏完,便被一阵白光闪得睁不开眼。 “我与暮陨相伴十数载,早已跳脱出了普通缔结契约的流程,这一滴血,足矣。”孟炔放开姜月见,随后两手握剑,往前走了四步腾空落地,最后三步后,跟着他落地的,还有迅如闪电的剑意。 青灵子来不及结完手中的印,急急往旁边滚去,随后剑意劈来,将他身后的圣灵台劈得粉碎,也割掉了他半边衣袍。 圣灵台碎了,青灵子布下的法阵也随之失效。 众人摆脱束缚后,第一时间不是逃跑,也不是御敌,而是皆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感叹道:“七步诀?这就是七步诀?果然威力强大,竟然连圣灵台都能劈碎。” 姜月见来不及感叹,急忙起身,推着他们就往外跑去:“快跑,他要放妖怪了,妖气太浓了。” 兰子尤被姜月见推搡着往外跑去,又转过头来看着孟炔,喊道:“孟哥!孟哥!快来!” 孟炔抬头将万妖圣灵台都看了看,发现这里确实不适合他们展开拳脚,那么多妖怪一起涌出来,到时候他们又束手束脚,肯定要落下风,还不如此时跑出去,在空旷的地方再打。 想到这里,他转身跑了出去,跑到兰子尤身边时,还抬手拍了兰子尤脑门一巴掌,说道:“别废话了,快跑。” 兰子尤捂着脑门,傻笑了两声,随后说道:“好,好,如今你这个样子,我便放心了,就算我的宝葫芦不在,我也能稍感安慰了。” “子尤,儿子!”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兰子尤他爹。 “干嘛?好好跑,别东张西望的。”兰子尤说道。 兰子尤的爹突然抬手朝他丢了个东西过来,兰子尤随手一接,说道:“爹,你有点素质好不好?怎么乱扔东西……” “宝葫芦!”兰子尤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捏着的小玩意儿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吞妖宝葫芦,“爹,你真懂我!” 兰子尤他爹则是“嘿嘿”笑了两声,又扭过头往前跑去了。 原本无比热闹的广流场如今空无一人,看来青灵子为了今天的事情不败露,提前清场了。 身后传来妖怪的嘶吼声。 他们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发现青灵子坐在冥祸兽身上,而冥祸兽身后则是跟了好几十只形状怪异的妖怪,看来这些妖怪也是增加了寻常妖怪没有的特征。 不能再往前跑了,这件事情就在榷云山内解决最好,跑出去了肯定会伤及无辜。 姜月见扭头过去看向孟炔和兰子尤,说道:“按照原计划,我用噬妖对付这些妖怪,你们去对付青灵子。”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她爹,和站在她爹旁边的兰子尤他爹以及赫连珅他爹,还有被赫连珅他爹背在背上的赫连珅:“爹,你和叔叔伯伯就先在这边等等吧,你们年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出手。” 她本以为她爹又会将她拉至身后,不许她去,结果没想到的是,她爹竟点了点头,说道:“月儿,你且去,爹会在必要时候再出手。” 她抿了抿唇,冲她爹和兰子尤的爹与赫连珅的爹点了点头,随后往前跑去,跑了一段距离,又利落地拔出碧波剑,将碧波剑插入了青砖里,快速结起了印。 青灵子跟他们的这段距离足够她使出噬妖了。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为何青灵子明明知道她要使用剑阵了,却丝毫不加速冲过来,难道他真的就这么胸有成竹了? 来不及多想,剑阵已成,她喃喃道:“噬妖。” 剑阵卷起的腾腾杀死朝青灵子呼啸了过去,他身后的妖怪渐渐失控,随后死去。 也不知道青灵子具体带了多少妖怪过来,她感觉自己眼前的妖怪倒了二三十只,可是后面的那些妖怪还如浪潮般前仆后继,她有些撑不住了。 “快去。”姜月见微微侧头对着孟炔和兰子尤说道。 孟炔见她快撑不下去了,担心她还没完全好的伤又严重起来,便上前将她扶了扶:“月见,这里交给我吧。” 突然,空中一道光打了下来,打在青灵子身后的妖怪上,瞬间冒出了浓黑的妖气。 “借乾坤?”兰子尤回过头去,结果正看见赫连珅将大镜子放在身前,两手不断结着印,感受到兰子尤的目光后,他皱了皱眉,顿了顿,又继续变换着手印。 有了借乾坤的助力,噬妖施展起来轻松了许多。 姜月见看向孟炔,说道:“赫连醒来了我这里便绝对没有问题了,你和小葫芦快去。” 孟炔点了点头,拉着兰子尤准备绕后打青灵子个措手不及,结果他刚跑了一半,便感觉到噬妖的力量弱下来了不少。 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兰子尤一同转过头去时,看见那些倒下的妖怪身后,竟是密密麻麻的捉妖人。 兰子尤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孟炔,发现孟炔表情不太对,于是便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个青灵子真的是疯了,他今天真的打算大开杀戒啊。” 青灵子见姜月见明显收了些噬妖的力量,遂笑了笑:“姜少宗主,看来你果真不是那种狠心的人。这些捉妖人都被我喂了我豢养的这些宝贝的妖丹,它们的妖丹会让人变得不人不妖,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可不完全是人,其实你要杀也杀得。” “青灵子,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姜月见皱着眉,说道。 “让你恶心还是让你们都恶心我是无所谓,只要我的目的达成就行了。”青灵子拍了拍身下冥祸兽的头,说道,“孩子们,尽情吃吧,把他们的精气都吃光你们就能成神了!” 原来青灵子真的是以让它们成神为幌子欺骗这些妖怪的,所以这些妖怪才会拼命地吸取人的精气,它们吸取人的精气的目的不是贡献给青灵子,而是让自己成神。只是它们不知道的是,它们吸取的精气最终都进了青灵子的身体里。 有几个捉妖人倒下了,看他们的模样,确实跟死在噬妖之下的妖怪一样。 青灵子笑得更开心了:“姜少宗主,如今你可是货真价实地杀人了,我可没诬赖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置之死地 - 浮妖录 - 团茶 “青灵子,你真卑鄙。”姜月见看了眼准备绕到青灵子身后的孟炔和兰子尤,随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将碧波剑一把拔了出来。 她刚把剑拔出来,剑阵收回,青灵子便朝她丢了个东西过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她爹给一把拽了过去。 青灵子丢过来的那个东西,正好砸在了姜启堂的手臂上,一碰到姜启堂的手臂便消失了。 “爹。”姜月见皱着眉盯着姜启堂的手臂,“他刚才丢过来的是妖丹吗?妖丹融进你身体里了,你不会……” 姜启堂摇了摇头,将她拉至身后,随后紧紧盯着正前方。 姜月见转过头去,看见的是密密麻麻的妖怪以及半妖化的人冲他们扑了过来。 赫连珅的大镜子摔在了地上,他捂着心口吐了一口血,看来他刚醒来,身体根本没恢复回来,所以一时间对付这么多妖会很吃力。 赫连珅的爹将赫连珅扶了扶,随后拿出自己的乾坤镜,正准备念口诀,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铃响,这声铃响很快便将整个广流场覆盖了,浑厚地一直飘荡在空气中。 “青灵子,你真是卑鄙小人,你用这种破符将我宗门上下弟子都控制了,让他们说出污蔑我的话,你真狠啊。”是古梵,他手中捏着厚厚一叠黄符,刚落地便朝青灵子扔了过去。 一声铃响后,广流场上的妖怪和人皆不能动弹了,他们方有了一丝喘息机会。 孟炔和兰子尤又折了回来,看来之前的计划要作废了。 “古梵,你宗门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兰子尤问道。 古梵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个,我们先把这一堆怪物处理了再说,别让这些怪物成了青灵子的庇护。” 说完,古梵右手拿着镇魂铃,左手不断变化着手印,接着,第二声铃响了,可以明显感觉到广流场上的妖怪和半妖人都抖了抖。 兰子尤挠了挠头:“等等,你还没说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呢。” 古梵专心摇铃,只回了兰子尤四个字:“记得,三生。” 镇魂铃摇响三声后,妖怪的妖气会变成最薄弱的状态,所以,在三声铃响之后,他们便可以一举将这里的妖怪和半妖人都解决掉。 “但是这里面还有很多人,我们会避不开他们的。”姜月见扭头看了眼那些走在妖怪身后的人。 “月见,你仔细看看,他们还是人吗?”赫连珅走了过来,嘴角挂着一丝血渍。 她仔细看去,那些半妖人确实已经没有人性了,现在就如同一只只野兽,可是她要如何下得去手一次性将这么多人都杀了? 赫连珅知道她的顾虑,遂说道:“这些人不是我们杀的,他们都是青灵子杀的,我们杀的只不过是一堆怪物而已,今日不杀了他们,明日他们就会跑出去祸害更多人。” 姜月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下我用噬妖你们便直接去杀青灵子吧,总体计划不变。” 第三声铃响起,古梵喷了一大口血,随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月见挡在古梵身前,随后转过头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去吧。” 噬妖再起,无数妖怪和半妖人化为了灰烬,眼看着广流场上的妖怪和半妖人要尽数化为飞灰了,结果她身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是姜启堂的声音。 她惊恐地转过头,正看看姜启堂刚才被妖丹砸中的手臂发出了幽幽绿光,而他的面容,也逐渐开始狰狞了,她爹在开始妖化。 她想要放开手中的剑,跑到姜启堂的身边,却又想到噬妖进入了最后阶段,若这一次再中断,恐怕她使不出第三次了,可是她爹好像也开始受噬妖的影响了,若她不停下来,她便没有爹了。 “爹……”她仔细盯着姜启堂,期待着他还有意识。 姜启堂仍旧低着头,久久没有理她。 “爹!”她开始急了,咬了咬牙,握着剑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一个人影跑了过来,待她眼中的泪落下来她才看清,来人是孟炔。 孟炔扶起姜启堂,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速封住了姜启堂手臂的穴位。 姜启堂貌似有了些意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姜月见,笑道:“月见,若要成长为厉害的人,就要摒弃杂念。若你此时因为我而分心,最终造成前功尽弃的结果,你往后余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孰轻孰重,你心里得有数。” 她有些崩溃,低着头抽泣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快速变换了几个手印,在噬妖彻底释放之时,随着妖怪和半妖人的痛苦嘶吼,她崩溃道:“可是都重要啊。”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感觉到面前的妖气散了一些,她转过头,看见孟炔负手站在她身后,看见她茫然的眼神后,他冲她张开了双臂,说道:“女侠,需要一个肩膀吗?” 视线挪到孟炔身后,她看见姜启堂正躺在一个光圈里,除了被封住穴位已经开始发绿正在消散的手臂外,他其他都正常。 她喉头哽咽了两声,随后两步跑到孟炔怀里,止不住地哭了出来。 孟炔抱着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难受就哭一会儿。” “孟哥!”兰子尤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处理好青灵子的尸体了,我们这一回就算结束了吧?” 姜月见抬头看着孟炔,却只看到他的下颌:“你们已经把青灵子杀死了?” 兰子尤说道:“我们刚才将青灵子控制住后,孟哥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身体。这个青灵子真的是邪乎,已经厉害成这样了,你不知道,刚才我们几个控制青灵子可费了老大的力气,连我们的爹都加入战斗了。” “你们爹呢?怎么不一起过来?”姜月见问道。 “我们爹?”兰子尤转过头去,果真没看到自己的爹,遂看向赫连珅,问道,“我们爹呢?” 赫连珅咳了几声,也转过身看去,结果皱着眉转过头来,说道:“刚才不是你和他俩善后的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随着这声巨响而来的,是榷云山的抖动。 “发生什么事了?”古梵被兰子尤扶着站了起来,“榷云山要垮了?” “啊……”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传了来,他们顺着声音出处看去,竟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远处走了过来,庞然大物手中捏着四个人,仔细一看,那四个人正是兰子尤的爹,赫连珅的爹和另外两个宗门的宗主。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庞然大物竟把另外两个宗门的宗主给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是……青灵子!”兰子尤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刚才不是已经把他埋起来了吗?” 兰子尤的话刚说完,赫连珅提了提背上的大镜子,迈开腿就要往青灵子的方向跑去。 兰子尤把赫连珅拦了下来:“你干嘛?这样是要去送死?” 赫连珅皱了皱眉:“我们爹要被吃了。” 兰子尤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青灵子将他俩的爹举了起来。 这会儿,兰子尤也不拦赫连珅了,他俩一同扑了过去,扑得急了,摔了好几次。 暮陨剑突然从他俩面前飞过,直奔青灵子捏着他俩爹的那只手去。 暮陨剑划过青灵子巨大无比的手臂,随后,他的手臂应声断成两截。 兰子尤急忙驱使大葫芦把他爹和赫连珅的爹接了回来,将他俩接回来时,发现他俩遍体鳞伤,已经没有意识了。 兰子尤将他们的爹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孟炔弄的光圈里,随后两眼通红地起身走过来,说道:“青灵子如今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我们得拼一把了。” 他将自己的大葫芦放下来,提在手上,说道:“我先用弱水三千试试,到时候你们见机行事。” 还没等他们说话,兰子尤就率先坐着大葫芦飞了过去,结果刚喝了一大口妖气,便被青灵子一掌拍了回来。 孟炔以暮陨剑接住兰子尤,随后便见兰子了吐了一口血。 “你太冲动了,小葫芦。”姜月见上前查看兰子尤的伤势,“我们应该商量好再行动,你明明知道他已经不是人了……” 兰子尤瘫倒在赫连珅怀里,虚着眼睛看着青灵子,随后说道:“鉴定过了,他力气大,皮糙肉厚。” 又传来了巨响,他们转头看去,发现青灵子刚才被孟炔斩断的手臂又重新接在了一起。 古梵皱了皱眉:“不会吧,这样我们怎么打得过啊?” 孟炔将暮陨剑握至手中,立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说道:“只要速度够快,让他来不及恢复就行了。” 姜月见拉住孟炔空下来的那只手,说道:“我来善后,你……一定要小心。” 孟炔冲她笑了笑:“有劳女侠了。” 说完,他站上暮陨剑,朝青灵子快速飞了去。 在接近青灵子之时,他跳下暮陨剑,右手握住剑柄,快速地将青灵子浑身都斩了一遍。 青灵子块头变大了,但是动作却不那么灵敏了,或者说是,其实跟孟炔对比来说,他显得有些迟钝了,所以并没有抓住孟炔。 几百剑落下后,青灵子摔倒在地,虽然愤怒,但是却难以动弹。 姜月见看准时机,即刻召唤了万水归潮,汹涌的潮水扑去,将青灵子包裹住,不断吸食着青灵子身上的妖气。 直到青灵子再也动弹不了了,她才将剑拔了出来,随后一行人皆屏住了呼吸,盯着青灵子。 突然,脚底下开始抖动,剧烈地抖动,姜月见低头一看,一只巨手破土而出,将她给抓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都比不过眼前人 - 浮妖录 - 团茶 全身上下皆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青灵子想要捏死她。 嘴角溢出鲜血,她尝试动了动手,结果自己的手连同碧波剑都被青灵子牢牢攥在手中。 模糊之中看见孟炔朝她跑了过来,而其他几人也被青灵子给抓住了。 眼见着她要被捏死了,孟炔也再难冷静,凝起的剑意打在青灵子身上并未对青灵子造成大的伤害,而青灵子一掌拍过来,将他拍出去老远。 “丝雨阵。”姜月见微微张嘴,喃喃着。 瞬间,无数光剑朝青灵子的手斩去,结果也只是将他的手掌斩了下来。 她往下坠落,实在没有力气御剑了,摆脱了青灵子的束缚,她反而更痛了。 孟炔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随后把她放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转身又朝青灵子跑了去。 兰子尤没被捏得很重,所以还算有力气,他扶着赫连珅和古梵走了过来,见孟炔眼中像淬了冰,又没有手来拉他了,遂说道:“孟哥,他现在就是个怪物,我们不要硬碰硬。” 孟炔头也没回,只有声音飘了过来:“他若不死,就是我们死。” 说完,他跳上暮陨剑,朝青灵子飞了过去。 青灵子两只掉落的手掌又接了回去,他的精力好似用不完一般,见孟炔过来了,他竟又兴奋地吼叫了起来。 孟炔单手握剑,指着青灵子,说道:“你伤了她,得用命来偿还。” 突然,青灵子四面八方围上了无数柄剑,每一柄剑都寒光大盛,蠢蠢欲动,只待孟炔的指令。 青灵子貌似没有意识了,只像只野兽般狂叫,自然是听不懂孟炔说的话了。 “我杀了一万只妖,纵使你此时等于一万只妖,我也杀得。”孟炔将手中的剑挽了一圈,随后绕至身后,说道,“杀。” 瞬间,无数的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贯穿了青灵子的身体,随后又从他身体另一方飞出。 青灵子的血飞溅出来,落在了他衣袖上,他皱了皱眉,看着青灵子的肉体分解。此次的剑,每一柄都朝着青灵子的筋脉骨骼斩去,目的就是把他全身解体。 青灵子的身体碎裂成无数块,砸得到处都是血,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待青灵子庞大的身躯都成碎片后,孟炔又御剑绕着他的尸体飞了几圈,见他确实没有动静了,便拿了一堆火符,念了长明咒,才将火符丢下去。 “轰”的一声,青灵子的尸体碎片瞬间燃烧了起来,火焰蹿得老高,把半边天都印红了。 孟炔转身朝姜月见的方向飞去,结果看见了兰子尤惊恐地,瞪大的眼睛,以及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的嘴。 他还来不及回头去看,便被一张大口给吞了下去。 “孟哥!!”兰子尤张嘴张了半天,才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这一声。 姜月见颤颤巍巍撑着碧波剑想要站起来,结果撑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赫连珅握紧大镜子,挪到了姜月见身边,张开双臂挡着她。 古梵双腿瘫软,只能由兰子尤拖着往后退。 而他们面前,此时站着的,是浑身没有皮只有筋肉的恐怖异常的青灵子。 青灵子浑身都在滴着血,这些血如岩浆,浇在地面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赫连,我刚才没看清楚。”姜月见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一团物体,“孟炔是被这一团红色的东西吃了吗?” 她的声音很冷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赫连珅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月见,人的命是自己的,你得好好活着。” 赫连珅明白,姜月见冲动的时候还会听人劝,但是如果她没有情绪了,反倒说明她的心意不再会改变了。 她撑着赫连珅的肩膀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把他杀了。” 赫连珅起来拦住她:“不许去,我们先商量好对策,不要单打独斗。” 兰子尤急急从姜月见的小包里拿出五行驭妖环,又将那六颗妖丹都放在了五行驭妖环的孔洞上,结果五行驭妖环没有丝毫反应。 “快动一动啊。”兰子尤不断晃动着五行驭妖环,“云道子你看得见吗?你让它动一动啊。” “夫君。”一个人贴着兰子尤的背,亲昵地叫着他,一角绿色衣袍撞入他的视线中。 兰子尤突然暴怒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她:“有完没完了?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跟你说这些。” 阿曳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告诉你一个秘密,前几天我刚从青灵子那里跑出来,所以才掉了许多羽毛。” “青灵子?”兰子尤皱了皱眉,仍然在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五行驭妖环,“又是青灵子,所以说之前你接近我们,是因为青灵子吧?现在我们在对付他,你站错地方了。” 阿曳握住了他不断晃动五行驭妖环的手,说道:“我是被青灵子捉去的,并不是故意离开的。” 阿曳自顾自说道:“他把我关在一个很冷的地方,我没有办法跑出来。后来他放我出来了,说是要我代替前一个妖完成接下来的任务,然后我就遇到你了,我很开心,我很想你。” “现在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走吧,我们没时间了。”兰子尤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拿开,转身就要朝姜月见和赫连珅走去,结果被阿曳一把抱住了。 “妖若是没了妖丹便再也不会存在于世间了。”她把头埋在兰子尤的颈窝里,“若我只是一只鸟,来生投成人了,你会娶我吗?” 兰子尤皱着眉,不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遂说道:“你好好做妖便行了,多少小动物想做妖都做不成。” 阿曳抬起头来看着他:“其实我一直都叫阿曳,你一定要记住,我叫阿曳。” 她眼里的悲伤溢了出来,滴在了兰子尤手上。 一声响亮的鸟鸣声传了来,兰子尤回过神来时,看见一只秃了毛的蓝色大鸟,它叫了两声,展开双翼,双翼之下,是两小撮绿色的羽毛。 它吐出一颗蓝色的妖丹,妖丹飞入了五行驭妖环空着的孔洞中,随后五行驭妖环亮起了七色的光芒,慢慢升至空中。 大鸟变成了小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兰子尤张了张嘴,有眼泪从眼睛里落了下来:“小兰兰?” 他蹲下身捧起小兰兰,眼里泪水不断:“阿曳……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她说她是被青灵子抓走的,她说她很想他,她说她想投胎成人……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妖丹离体,无法维持妖身,阿曳就这样消散在了他掌中。 一声巨响从面前传来,他呆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场景毫无反应。 古梵过来将他拉了起来,退到后面。 再一声巨响传来,一柄巨大的剑从青灵子嘴中贯穿了出来,孟炔随着巨剑御剑飞出了青灵子的体内。 姜月见紧紧盯着孟炔,发现他没有大碍,才放下了心来。 五行驭妖环投下了一个法阵,法阵中有五个正位,每个正位上都出现了法器的形状,分别是五个宗门的法器。 她们各自站了一个正位,独独空出了缚妖绳的正位。 古梵从怀中拿出一条红菱,随后将红菱放在了临近他的那个正位。 正位补齐,法阵突然变得模糊,正中央出现了云道子给他们留下的话。 这个法阵名叫七星妖阵,以七颗拥有强大妖气的妖丹来遏制青灵子体内的妖气,随后凝聚五个宗门的阵法,彻底将青灵子打败。 “孟炔。”姜月见抬起头看向飞在半空的孟炔,“我们这里需要时间,你帮我们拖住他。” 孟炔点了点头,飞到了青灵子“破败不堪”的躯体旁。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地愈合,不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减缓他身体愈合的速度。 为了更加高效地阻止他,孟炔便每每都在青灵子即将愈合完毕的档口,又将他身体斩碎,只是他发现,青灵子每次愈合的时间都在缩短。 他转过头去,看见他们的法阵已经成型了,便御剑升到了上空。 强烈的光芒冲了过来,撞在青灵子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浓烈腥臭的气味,和流了一地的血水。 青灵子突然狂暴地动了起来,捶着脚下的青砖,捶得整个榷云山都开始抖动。 “这不行啊,他还是能动。”兰子尤有些急了。 “别动,小葫芦。”姜月见沉着地看着面前的青灵子,“他还需要最后一击。”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空中破云而出一柄巨剑,巨剑卷着杀气,从青灵子头顶将他贯穿,随后牢牢地将他钉在原地。 孟炔则是负手立在巨剑剑柄上,他不挪动,青灵子便动不得半分。 法阵最后阶段,七色妖丹一齐飞向了青灵子,融进了青灵子体内,随后,一声巨响,青灵子被炸得四分五裂,被炸裂的肉体瞬间化为飞灰散落天地间。 孟炔从巨剑上跳了下来,抬起右手,暮陨剑又重回了他手中。 姜月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即将跌倒的时候落进了孟炔的怀里,她紧紧抱着他,眼泪再也止不住。 法阵消散,五行驭妖环也渐渐消散,兰子尤抬着手想要抓住五行驭妖环,结果抓住的只是一手粉末。 他不明白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他这么讨厌阿曳,如今心里怎么会这么疼? “对,是因为小兰兰,我舍不得小兰兰。”他喃喃着。 赫连珅还未恢复,又高强度透支精气,所以放松下来时已经站不起来了。 古梵不想打扰兰子尤,遂绕过兰子尤去把赫连珅扶了起来,随后又捡起袁祉的红菱塞进了衣襟里。 古梵抬起头看了看蓝天,说道:“其实什么都比不过眼前人。” “嗯。”赫连珅也抬起头看天,“不过我失恋了。” “之前我做的事情我都还记得,虽然我是被控制了,但是……我终归对不起你们。”赫连珅收回了视线,说道。 古梵则是拍了拍他:“我刚才才说了,什么都比不过眼前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以后 - 浮妖录 - 团茶 “小葫芦。”姜月见拿着一个食盒走到了兰子尤身后,“你在这里守了七个日夜了,总该吃些东西吧?” 兰子尤扭过头来,顶着一张憔悴至极的脸,垂眼看了看放在他身侧的食盒,说道:“你帮我寻到蓝色,翅膀下面有绿色羽毛的鸟了吗?” “兰子尤。”赫连珅跑了过来,“你爹又给你安排几家的姑娘来给你相看了,你快去吧。” 兰子尤转过身,对着阿曳的牌位:“我不去,他要去就自己去。” “少宗主!!”小师弟跑了过来,“宗主上吊了!” “什么?”兰子尤急急起身,随着小师弟一同跑了去。 来到大堂,他看见他爹的脑袋正挂在一根白绫上,正侧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子尤,爹活不下去了。” “行了,你快下来吧,像什么样啊?”兰子尤上前将他爹扶了下来,“不就是相看姑娘吗?我看就是了。” 他一转头,便看见了一排姑娘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姑娘,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他心脏漏跳了一拍,傻傻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惊慌失措:“我……我叫……我姓叶。” 自从兰子尤遇见了这个姓叶的姑娘,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都缠着所有人问:“妖没了妖丹还会回来吗?” 当然,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的这个问题每日不断,持续到了姜月见成婚的这一日才消停了一点。 姜月见成婚的这日,穿着大红衣裙,紧张地坐在婚房里。刚才她和孟炔夫妻对拜的时候,撞到了他的鼻子,还是她戴的冠子太大了,不过她觉得也不尽然是她冠子的问题,上次在画卷里和孟炔夫妻对拜,她也撞到了他,也许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赫连珅的爹老早就相中姜月见了,所以这次知道她要成婚了,还来跟她爹闹了闹,责怪她爹没有眼力见,不知道把她留给赫连珅做媳妇。 她爹则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说道:“你说我这多为难?我对现在的女婿很是满意,但是对阿珅也满意,难就难在我只有一个女儿。要不……月儿也跟阿珅成婚,你看成不成?” 赫连珅的爹瞪了瞪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月儿也和阿珅成婚啊?一个人同时和两个人成婚,这……这像话吗?” 她爹想了想,又说道:“要不……分开成婚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爹和赫连珅的爹就这样不欢而散了,赫连珅的爹太过于生气,临走前还顺走了他爹新找到的好茶,扬言让她爹重新去找。 后来赫连珅的爹又把好茶给还了回来,理由是,担心她爹一个独臂大侠,想寻好茶也有心无力。 把好茶还回来的同时,赫连珅的爹又带了另外一种好茶一同送了过来,面上看起来气得不行,实则处处透着关心。 兰子尤后来才知道,在榷云山和青灵子打架的那次,他爹和赫连珅的爹之所以能带着他们的法器来,是因为阿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去报的信,可是这些他都不知道,直到最后都没给阿曳好脸色看,这是他最内疚最遗憾的事情。近来他爹无比积极地撮合他和那个姓叶的姑娘,可他总觉得心里有个坎,老是过不去,所以也不愿和那个姓叶的姑娘在一起,不过他继位了宗主,状态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和他同时继位宗主的还有古梵和姜月见,赫连珅身体被小妖怪控制了多时,伤得厉害,遂把继位宗主的事往后推了推。 古梵因为实力问题,又被宗门的人推选成了宗主,他也将袁祉的红菱从胸前取了出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他床边。多人给他介绍姑娘,可是皆被他拒绝了。他把宗门打理得很好,他确实是个当宗主的料。 跟青灵子的那一架打完后,兰子尤始终纠结孟炔为何又突然能用法器了,但是苦于一直没见到孟炔而没有办法求得个答案。终于,他在姜月见成婚前夕逮到了孟炔,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孟炔说是王闵宣担心自己死了都没有办法给他解毒,所以以防万一,把可以尝试的法子都写了下来,然后阿元根据孟炔对于中毒当日情况的描述,将这些法子挑了两个合适的给他试了试。过程虽然痛苦,但是结果是好的,只是当时情况不明,所以他将此事瞒了起来。 得到结果后,兰子尤释然了许多,于是又开起了姜月见和孟炔的玩笑,他至今还在调侃姜月见,说她成了宗主后,孟炔和她成婚,就应该被称为宗主夫人。孟炔也不恼,只是笑着看着她,说道:“其实叫做宗主夫君也不错。” 她跟孟炔相处久了,也还是会忍不住脸红,遂打了个哈哈:“什么夫人夫君的,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拜完堂坐在婚房里了,那么,宗门里的人怎么称呼孟炔还是个问题。 这次在婚房里等他的时间明显变长了,果然现实中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她偷偷掀开了一点盖头,刚好看见桌上有一碟糕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给她放的。 她走到桌边,刚将糕点吃了几块,便听见门外有动静,于是急急将盖头盖回去,又坐回了床上。 门外嚷嚷着要闹洞房的人被兰子尤,赫连珅和古梵撵走了,房门才被打开。 有脚步声走近,她紧张地等着,想着上次在画卷里,孟炔就是一直不掀盖头,也不知道这次他会怎样做。 脚步声到她面前便停了下来,没多久,她的盖头便被掀开了,她紧张地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他一双微微带笑的眸子。 她有些紧张,往后躲了躲,结果被他揽进了怀里,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颇具魅惑地说道:“上次是我不懂,这次月见可还满意?” 她装傻:“满意什么啊?” 他笑了笑:“那碟糕点,以及掀盖头的时间。” “糕点?我不知道什么糕点啊。”她依旧装傻。 “哦?”他放开了她一些,抬起右手从她嘴角边拿掉了一小块糕点的残渣。 她脸瞬间变红了,急忙解释道:“这……它自己跑到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便落了下来,嘴唇滚烫,还有桂花酒的味道。 “看来这糕点忒识相了,还知道跑进你嘴里。很甜。” 因孟炔已经没有父母了,所以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只有邵和公主林玉瑶。 林玉瑶来时穿了便服,只带了两个婢女,但是几人皆寻常打扮,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因盖了盖头,所以当时并不知道林玉瑶来了,只是从小师妹手中接过林玉瑶给的成婚贺礼她才知道,不过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所以也没能当面跟林玉瑶说声谢谢。 第二日见过她爹后,孟炔问她还想不想当万妖人。 她扭过头去看他,说想,只是万妖人的名头也不这么重要的,她主要是想将天下恶妖都杀尽。 他揽过她的肩头,笑道:“那我这个夫君也只能陪着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