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杀手人生 咔嚓—— 一串乳白色的烟雾升腾。 周围很安静,除了那些轻微的翻动书页声音。 大概是长时间处于一种极度安静压抑的环境中,他的精神变得敏感且脆弱。 这无关于一个人精神的强大与否,即便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即便是双手曾经沾满鲜血,有着强大意志的他,在经历了十年的牢狱生活之后,也确实有些心力憔悴。 因塞尔边境监狱,位于联邦的西北区域,这是个贫穷荒芜,人迹罕至的所在。而此时的这间审讯室,每年都会接待数百个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倒霉鬼,确切的说应该是罪有应得的家伙们。 他跟其他的罪犯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因为身份不一样,所以获得的待遇无疑要更加的凄惨。 整整十年时间,被冰凉的镣铐绑锁在地底区域,跟老鼠蟑螂为伴,终日不见阳光。比如一秒前给他点燃香烟的美裔审讯官,明显带着些畏惧的表情细细打量着他。 啧,「联邦第一杀手」啊,确实是一个足以令普通人见之生畏的名词。 其实所谓的第一大抵来说只能算是虚名,只不过他曾经接过十几次难度极高的任务,这些任务当然都是以成功刺杀告终,那时候名声响亮,相应的也使得他身处的杀手组织被无数人知晓。 彼时联邦跟敌国关系紧张,大约是担心他接受敌国的雇佣刺杀联邦总统,所以联邦组织全部精英人员倾巢而出,目的自然就是将他抓住,他们成功了…… 他有些干涩的嘴唇跟香烟紧紧的粘合在一起,用力的吸上一口,然后便是慢悠悠的打量面前的三个家伙,左右两边的金发鬼佬有些严肃过头了,而且还略微的躲闪他的视线。 见鬼,他的手腕脚腕明明被钢制镣铐束缚住了,又能做什么事情呢?即便曾经的他是一个格斗高手,但是眼下的情况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相反的,坐在中间的这位女士就显得镇定的多了,从外貌特征来看,她是一个华裔,这也使得他多少对这个女人产生一些好感,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头黑色长发吧。 “先生,感谢你的香烟,味道很赞。”他回味了一下。这十年里他每一年都会来此地进行一番假释,结果肯定不会成功,根本就没有必要对此有所指望。只是一个正经的烟民,每年只能抽一根烟,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悲剧的事情吗? 给他递火的鬼佬笑的很不自然,他也不在意,开始静静的端详中间这位长相秀气的女审讯官。反正都是走走过场,他肯定是要回到自己的牢房去的。 女审讯官抬头瞟了他一眼,他们一共见过十次,每一次的情形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面容越发的苍白削瘦,头发越发的肮脏杂乱。除此之外,嘴巴则是一如既往的硬。 “我们已经查清了你的资料,而根据你过往执行过得任务,所杀的人实际上都是一些……呃,有罪之人,这跟你的性格有关,你成为一名杀手应该算是一个意外。我们知道你对杀手组织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只需要将他们的一切资料透露出来,我们会考虑相应的为你减去一些刑罚,你……” “呃……我全部都忘了,”他挠了挠头,“见鬼,看来我该回去睡一觉了。” ********** 咣—— 狱卒将牢门锁上了,他瞥了一眼角落发霉的青菜稀粥,眼睛里面满是讥讽神色,狱卒懒得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只有这位「第一杀手」,静谧到诡异的环境,偶尔窜出来的硕鼠,日复一日的醒了复睡,睡了复醒,真的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面容清秀,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的家伙是怎么撑过这十年的。 狱卒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十年过去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呢,可怜的家伙。 周围的环境终于变得彻底安静下来,他背靠着墙壁,旁边躺着一只黑老鼠,因为细菌腐蚀已经开始略微腐烂,它是老死的…… 口中还有抽完香烟尚没有散去的苦味,视线拉近,他正在出神的打量手指捏着的一枚红色胶囊。 这是以前的时候老师交给他的致死药物,不会散发出气味,没有任何的味道,却会让服用者在静默中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小东西可以用来暗杀或者自裁…… 其实已经没有留恋了。 在将胶囊放进口中之前,他还是记起了曾经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九岁那年,那时候妹妹还很小,就在一次中部森林公园之旅的时候,母亲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 自那以后,大概是因为遭逢巨大的变故,父亲整个人都变了。整日里酗酒烂醉,身体一日不复一日,还对他又打又骂,终于在一次彻底忍受不了的时候,他从家里跑掉了…… 他是被一个杀手组织的人捡到的,那时候正昏迷在一片老树林中。之后的人生轨迹就跟普通人渐行渐远了,观摩动物之间的杀戮,学习格斗技巧以及枪械使用等等等等。 他学的很快,渐渐的在残酷的人员淘汰中活了下来,成为了组织中的精英,然后就是接各种任务,赚了很多很多钱。 杀手是没有未来的职业,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唯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妹妹了,因为是寄养在亲戚家里,肯定也不会生活的多么快乐,他知道亲戚的家里也不是多么富裕,自然把妹妹看成是累赘。 他在赚到钱后,通过一些途径秘密寄给妹妹,供她上学,从高中开始一直持续到大学。 那时候妹妹还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她在学校里交了男朋友。他就在电话的那头想,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可惜还是有些遗憾,因为他没办法见证一些事情,例如妹妹的毕业典礼啊,妹妹的婚礼啊之类的。 他觉得妹妹不像自己,肯定是会结婚的。 父亲好像是去世了,他没有回去,妹妹还因此埋怨过他。 要说怨恨的情绪肯定是有的,毕竟父亲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的只有不太好的印象罢了。 他能够在黑暗世界中生存下来,经历了无数的挣扎,度过了无数的危机,没有人帮过他,他靠的只有自己。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想给妹妹带去麻烦,毕竟杀手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一些。 在见惯了黑暗血腥之事后,总是会有些厌倦。他有想过脱离组织,重新回到真实的世界,过回普通人的生活,这对于他来说不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是在真正的脱离黑暗之前,他就在某次任务中被联邦的人抓住,然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整整十年时间! 他其实心里有些庆幸,因为妹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真的不想给她带去困扰。 最后一次通电话的时候是在审讯室的隔壁,他告诉妹妹好好生活,不要去想他。那时候听着妹妹的低泣,他还是有些难过,毕竟他算是妹妹唯一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十年了啊。 一个又一个或闷热,或寒冷,或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夜晚,永远是一个人枕着孤独入眠。 他把胶囊丢进口中,吞咽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那时候母亲没有去世就好了,那么他的人生会朝着一条正常的线前进,至少不会这么凄凉吧…… 第一章 起始(一) 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略微有些模糊,主要是脑后不时传来的阵痛在提醒着他一件事。 没有死掉? 他怔怔的看着空气中散发着微光的浮尘,周围的环境非常安静,不过窗外偶尔会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一些很晦涩的音节。究竟是在说着什么样的话,或许跟他有关,毕竟联邦希望他能够将组织的信息透露出来,目的自然就是将整个杀手组织消灭掉。 没有被致死药物杀死还是有些遗憾的,又要在地底牢狱中消磨时间了,没完没了,日复一日,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大概是头部受到了重击,否则不至于不时的传来阵痛,应该是狱卒干的吧。 等到意识变得稳定了,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下内心的惊讶就更多了。 这里已经不是他待了十年的牢房,而是一间……卧室。木质的硬板床铺着单薄的被褥,木质的桌子跟凳子都有些老旧,阳光从灰色的百叶窗那里照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单衣,绑住手脚的镣铐都已经不见了,门离的床不远,或许可以走出去。他注意到胳膊和胸前略微受到些压迫,那是白色的绷带,大约是被砍了几刀,又被重物击中了脑袋,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没能走出门外,被一个小女孩拦了回来。 看着小女孩的泪眼,他更多的应该是疑惑,空间和环境改变了,面前出现一个很陌生的小女孩,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些古怪,而且当他想事情的时候,脑袋就更加疼了。 小女孩的话他是听得懂得,虽然那是些从没有听过的古怪发音。 话的内容大抵上就是他已经昏迷了三天,那些动手打他的混混实在可恶,说他已经没救的庸医更加可恶等等等等。小女孩扶着他躺在床上,因为身体有些不适,就没有抗拒。 他侧着脸听着坐在旁边的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单从外表看,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她的头发是淡金色的短发,身形有些瘦小,外貌是那种高加索人种的特征,瞳色呈现一种琥珀色。只是她的肤色看上去没有白皙的感觉,反而因为营养的缺失而显得有些微黄,完全是一副生活在比较穷困家庭中小孩子的样子。 他曾经去过很多地方,富饶的有,贫穷的也有,自然见过很多那种在生活的苦难中煎熬的小孩子,他们自卑胆怯,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有些不同,生活如同磨石想要将她打磨成失去棱角的样子,但是却以失败告终,因为小女孩的眼中有一种很别样的神采,特别是在他旁边说着话的时候。 她开始的时候小声的哭,等到停了眼眶变得有些红,甚至说起话来都有些不连贯了,期间打了两个嗝,大概是气有些不顺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再次睡了过去。 ********** 五天过去后,他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铅青色的雨幕,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一切都搞清楚了,他的名字叫做米切尔?D?利维,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首先是姓与名的顺序颠倒,其次就是其中夹杂的那个字母,按照他自己的思维,这应该是有着某种含义的隐名才对。 不过既然已经重生在了这个世界,那么就没必要用以前的名字,所以……他想了想,以后就叫利维吧。 他的身份说起来不是特别的光彩,主要还是因为父母早亡,缺少管束的利维加入了黑街的一个小帮派中混日子,他曾经干过很多事情,比如偷东西啦,贩卖情报啦等等。 利维的房子属于个人资产,位于斯达特王国的贫民区,这里被那些富人区的贵族们称之为「黑街」,而在黑街混的帮派成员都有一个特别的称谓,那就是「黑街老鼠」。这虽然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称谓,但是没人会在意的。 生活本就艰难无比,对于这些黑街老鼠们来说,你能给我几个铜板,哪怕骂的再恶毒都无伤大雅。可惜的是,钱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几天照顾利维的小女孩实际上是他的妹妹,不过两者之间并没有血亲关系。小女孩的名字叫做温蒂,大约是四岁到五岁的时候流落到斯达特王国。那时候有一艘奴隶船抵达码头,温蒂便从船上悄悄逃掉了。 因为贩卖奴隶是犯罪行为,奴隶主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跑掉的小奴隶,而是直接驾船离开了。 温蒂是在某个雨夜敲开了利维家的门,她实在是饿的走不动路了。 利维请她吃的是黑面包,那种硬的能用来当做武器的食物,用小刀切下些来泡在水里,还是可以下咽的。 利维最终还是收留了她。 不管哪个世界,奴隶永远都是最悲惨的一类人。 例如那时候,利维看着温蒂小小身体上的红色鞭痕,能想象到小女孩曾经经历过什么,所以好心收留她的利维,自然也被她视为最重要的人。 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头绪,只是外面的大都是砖石筑成的尖顶房屋,而且看上去是中世纪的风格,所以这应该是某个中世纪的国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跟他原来所在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他也算是曾经接触过一些科学理论,即便只是假想,但是量子力学,多维宇宙之类的还是让人觉得神奇无比。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温蒂弄来了些食物,一顿像样的晚餐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这实在是无比凄惨的事情。 温蒂从集市上买了些米和蔬菜,特意给他弄的乳酪,沙拉还有甜菜汤,肉类的食物自然是没有的,因为太过于昂贵。他其实没有吃多少,倒是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食物的温蒂多吃了一些。 她还因为吃了哥哥的食物而有些难为情。但是天可怜见,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已经有十岁了,她甚至都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晚餐,兄妹两个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着穷人们的主食,也就是黑面包。 温蒂不像那些富人家的小孩子,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什么礼物就能得到什么礼物。可是即便生活再艰苦,她却没有丝毫的怨气。相反的,能跟哥哥一起维持生活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苦中作乐永远都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温蒂一直都去一些富人家里做些家务活赚点钱,至于利维,也一直都在为赚钱而忙碌。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直到发生了一起惨剧。 利维受伤是因为跟另外一个帮派的人发生了冲突,而冲突的源头就是温蒂了。 ********** 简单说一下:此小说是借鉴op的世界观以及设定进行的二次创作,主角可以理解成是从地球的平行位面穿越到海贼的平行位面,对于海贼世界一无所知的杀手,然后在海贼世界撒欢奔跑,恩……差不多就是这样。 喜欢小说设定以及故事情节的可以收藏推荐一下吧,书评区也可以提些建议,我算是个新人,求支持,求践踏,么么。。。。。。 第二章 起始(二) “哥哥,最近觉得好点了吗?”温蒂今天没有去工作。 利维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天时间过去,他发现自己体质还是有些坚韧的。除了腰腹处露在外面可怜兮兮的肋骨外都还不错,恢复能力也令人满意。身上的伤势基本上好了七七八八,要是出去工作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除了伤势的恢复,他也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的那张脸,跟温蒂自然是完全不像,发色是纯黑的,他也在街道上见过其他的居民,这些人大多是一些五颜六色的发色,黑色这种发色的人极为少见。 至于脸的话,利维的面容看上去非常的俊美,脸部轮廓分明,而且是那种略微偏中性的感觉。 他觉得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就是眼睛,眸子看上去有些狭长,笑的时候会很自然的眯成一条线,看上去极为的友善。但是不笑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阴郁,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对于这样的脸,他其实还是感到有些怪异的,只需要两个表情就能表达两种情绪,甚至都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以他作为杀手的经验来说,这张脸对于一些擅长骗术的人来说算是极有帮助的。 杀手是一种全能的职业,这不是夸张的说法,包括格斗,枪械,刀法,野外生存等等都有所涉猎。 但是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最为重要的往往是伪装,通过更换装扮,改变行为模式以及神态等等,利维可以扮演一个乞丐,也能扮演一个贵族,只有无声无息的接近目标,才能更为精准的暗杀目标。 至于如今的这张脸,如果是经过一番化妆的话,他甚至可以伪装成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女人,除了少了某个功能外,几乎可以算是无可挑剔。 他如今也算完完全全接受了现在的身份,斯达特王国其实不能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国家。它位于一个面积极广的海岛上,国王的领地占了岛屿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森林区域。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某个平行时空的中世纪,那领地领主的任命应当是符合家天下的规则才对,大抵来说就是世袭制了。 因为是在海岛上,只要在黑街上行走,海风拂过,就能闻到那种独特的咸腥味。 对于其他的人来说,海风就是海风,没有多余的含义。但是对于利维来说,却有着不同的体会在其中。他触摸着尖顶房屋的砖墙,行走在青石块砌成的道路上,听着海鸥的鸣叫,感受着风或者雨这些不同的天气,这是他仍然活着的证明。 其实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曾经在牢狱中待了十年,他无比渴望自由自在的活着。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金钱,但是至少他是自由的 利维对于这个世界倒是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大约是将自己看作是一个旅客,这个世界就是他脱离原来世界的落脚点。 他对于这里的一切终究是陌生的。唯一让他在意的应该就是温蒂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小女孩的身上有着一些让他欣赏的闪亮品质。 温蒂的遭遇跟以前的他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也是他对小女孩心生同情的原因。而且温蒂对他也有着一种孺慕之情,两人相依为命好几年,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极为深厚。 当然利维的心中还是有一些芥蒂存在,这跟他的受伤有关。 其实以前的利维性格还是有一些缺陷存在的,主要是那种冲动易怒的性格实在是让人无奈,否则也不会出现那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情了。说的好听点叫快意恩仇,说的难听点就是中激将了。 严格来说,温蒂不是那种像布娃娃一般漂亮的小女孩,或者说漂亮的不是很明显罢了。而之前利维受伤其实就跟温蒂有关系。生活在黑街的大多数都是些身份不光彩的家伙,其中有着真正的凶徒,以一个外号「黑熊」的家伙为首。 最近的时日黑熊想了一个很恶毒的赚钱点子,那就是把温蒂抓住,然后卖到酒馆去当女侍。被酒馆的老板娘调教一番的话,以温蒂这种相貌的女孩来说,肯定能招徕很多的客人。 当时黑熊就跟同伴在利维的面前说着一些难听之极的话,黑熊还扬言要第一个光顾「女侍」温蒂的生意。这种话听在耳朵里,肯定会让人心生怒火,更何况利维很在乎那个瘦小的,偶尔会露出小动物一般表情的妹妹。 所以说……就是中计了啊。利维揉了揉鼻子,他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先离开,然后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时间点,将心生歹意的家伙脑袋给取下来。他的手法自然是极好的,肯定没有痛苦。 利维叹了口气,之前的那个人确实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冒失,差点害一个小女孩受到更大的伤害。如果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悲剧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哥哥,我想过了,也许我们可以乘渡海的帆船离开这个国家,去一个新的地方定居也不错嘛。” 见利维没有说话,温蒂乖巧的抬头看了哥哥一样:“伊恩哥哥肯定也是要离开这里的,到时候还能跟他再见面的。” “我们不离开,我的房子就在这里,难道要送给别人吗?”利维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罢了,房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但是为非作歹的黑熊让他有些看不惯。他其实没有那种泛滥的正义感,但是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知道温蒂应该是害怕他再受伤。 不过,对付一个区区的帮派混混,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即便是现在的他距离巅峰状态还很遥远也一样。 “我们不离开斯达特,”他摸了摸温蒂的小脑袋,又重复了一遍,“安心在这里生活吧,这里是我们的家。” “那好吧,如果黑熊再来欺负哥哥的话,就去找麦斯威尔大叔吧,大叔会结结实实揍他一顿的。”温蒂举着小拳头,‘恶狠狠’地说着。 利维被那副看上去很凶,实际上显得有些可爱的表情逗笑了。 麦斯威尔,利维记得那个正派的中年人,应该……会为了自己揍黑熊的吧,只要自己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第三章 视线 海岛上的天气总是有些变化无常,绵连了几天的阴雨一直持续着…… 随着搜寻出越多的记忆,利维对于这个世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根据记忆中的信息,他知道这个世界实际上也是每日二十四时,一年分十二个月。而按照经纬度来看,斯达特岛应该处于温带区域,所以岛屿上四季也算是分明。 另外这个世界的未知之地实在是太多,利维本身在斯达特岛上生活,基本上没有去过远方,但是也隐约知道世界范围内海洋的区域要远远大于陆地的区域,岛屿的数量是很多的,诸如斯达特王国之类的岛屿国家数不胜数。 斯达特岛所处的海域就是位于星球的西半部分,海域的名字则是西海。如此命名的方法倒是简单,以此类推,另外三个大海域则是东海,南海和北海。 世界范围来说,历法是统一的,如今则是海历1479年的7月份,虽说已经是夏季,但是实际上天气没有多么炎热,这跟靠近海洋有很大的关系。 最近一直都是阴雨的天气,很少能听到蝉鸣声,空气里的气氛有点沉闷。 利维有些无聊的听着窗外噼里啪啦,温蒂也是有些无聊的发呆,两人就那么并排坐着。这个世界好像娱乐匮乏,人们的消遣之事很少,对于生活艰辛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无疑要更加明显。 随着伤势完全恢复,利维也开始思考今后的事情。除了进行一番规划,当然是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比如语言,比如货币等等。 语言来说的话,大约只有一种世界范围通用的语言,这种语言推广范围是极广的,除了主流的语言和文字,剩下的就是那种土著所说的方言俚语。 货币来说的话,明显要更加的抽象,是一种名为「贝利」的纸币,这种纸币实际上是一种新式货币。以前的利维是一个爱钱的家伙,对于钱的研究自然是很多的,他甚至能够清楚的说出旧式货币金银铜三兄弟跟贝利之间的换算关系。 大抵来说,额度为一的贝利跟一枚铜币等价值,额度为一百的贝利跟一枚银币等价值,额度为一万的贝利跟一枚金币等价值。金矿和银矿算是比较稀少的资源,所以旧式货币被淘汰也就很正常了。 他实际上对贝利的购买力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是也懒得去深究。 值得一提的是,贝利是世界范围内发行的纸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还是很夸张的。 世界的范围有么多辽阔庞大,利维是想象不到的,但是如果跟他之前的那个世界做对比的话,那世界的范围就真的极其广阔了。即便是以前的那个世界,最为强大的联邦都无法做到在世界范围内求同存异,不同的国家都会使用不同的货币,彼此之间有所制衡。 但是如今的这个世界却做到了。同一种语言文字,同一种货币,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国家,而这个超级国家能够很轻松的将世界掌控于手中,有着不容置喙的绝对话语权。 这其实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比如这个世界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王族。 王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以诸神的名义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这也是陈硕不曾将斯达特王国称为真正国家的原因,斯达特的国王尼昂索三世相较于真正的王族,只能算是一个边陲之地的小领主罢了。 由王族统治的国度有一个相当拉风的称呼——「神之国」。 而由五个最大王族挑选出的族中精英共同组建「世界政府」,这个词汇其实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将世界控制于手中的政府,拥有着最多的决策权力,包括律法,文化,经济等等等等。 至于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则掌控在海军手中。 总的来说,王族,世界政府与海军是三足鼎立的存在,但是实际上世界政府和海军都要受制于王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族代表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不过想及此处,利维还是会不经意地皱皱眉头。他是现代社会出身,多少也能从其中嗅到一些味道。 以神的名义统治国家,实际上封建的意味有些明显,他最开始便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类似于中世纪,看起来猜测跟现实的情况已经有些吻合了。 不过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改变什么历史轨迹之类的,对此也毫无兴趣。 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将身边的麻烦清除掉,让自己在乎的人生活的好一些。他只要一看到温蒂那因为缺少营养而微黄的小脸,就有些心疼。想到那个图谋温蒂的黑熊,也会生出一些怒火。 他想起那天温蒂吃一些比黑面包美味不了多少的食物时露出的幸福表情,就觉得应该去多赚一些钱,至少给小丫头改善一下生活吧。 一直都是这么瘦弱的话,实在是怪可怜的。 当然这种想法他没有跟温蒂说过。这跟他的性格有关,他其实是一个务实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对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实在是有些生疏。 他更擅长的还是那些杀人技巧,从十岁便开始杀手人生,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几乎绝缘。同时他也有些敏感,为了自己的生存过分猜疑别人,只不过温蒂是个单纯的,对他极度信任的小女孩,所以他身怀的各种各样技巧是绝不可能用在她的身上的。 不知道为何,从第一眼开始,利维就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个叫做温蒂的金发小丫头,这或许是一种残存于体内的本能吧,跟以前的那个家伙有关。 …… …… 天放晴以后,利维便打算去火狐帮的秘密基地转一圈。他曾经就在火狐帮混过,如今也有了脱离帮派的想法。而那个外号「黑熊」,真名布莱恩的,实际上是黑熊帮的首领,是一个体格壮硕,生着一头浓密棕发的家伙。 利维仔细想过,继续当一个黑街老鼠肯定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他可以通过恢复锻炼慢慢的找回实力,然后找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例如那个王国护卫队长,一个正派的中年大叔,骑士麦斯威尔。 他也可以成为护卫队的成员,那样的话每年都能够获得一千贝利的收入,虽然不多,但是比起当一个黑街老鼠要好得多了。 想要进入护卫队,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利维就在黑街上遇到了黑熊等人,本身黑街就是一条街道外加两侧建筑的统称,在这样一个不算大的区域遭遇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头儿,看到了吗,那小子居然没死。” “可是我记得他明明奄奄一息了,医馆的医生也说过他已经没救了。” “头儿,你……” 黑熊推搡了一下,另外一个灰发的家伙便跌在了地上。 “太好了,你没事,”那语气听上去就好像关切无比,“我还没玩够呢。” 利维记得最开始冲突爆发出来的时候,他也肆无忌惮的谩骂了几句,把黑熊激的的怒火冲天,否则就不一定会下那么重的手了。 “哦哦,对了对了,这一次不会那么用力了,你准备好……” “不想死的话,滚到一边去。”一个阴沉的视线扫了过去。 第四章 相逢、断手 雨过之后,只是晴了一会,然后更多的黑云向着城池这边笼罩过来…… 因为太过于清闲,利维才从家中出来,他也想过路上有可能遇到黑熊。 黑街上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才下过雨,显得有些泥泞。部分地方积满了雨水,部分地方因为有青石块,被雨水冲刷了,看起来很干净。黑街上间或生着几棵不同的树木,包括橡树,杨树之类,树叶上积满了水滴,被风一吹哗啦啦落下来。 天上还遮着阴云,大概还会再下雨吧,所以得马上找个能避雨的地方了。利维心里打算着,同时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虬结的肌肉把黄衬衣撑起来的壮硕家伙。 应该不能算是黄衬衣吧……只是这家伙太过于邋遢,白衬衣长时间不清洗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利维虽然没有洁癖,但是闻到黑熊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人跟人之间总是有差别的。 温蒂看起来身体娇小,善良可爱,而眼前的家伙却像是未进化完全的野人。这样的差别……也难怪生活在黑街的穷苦人大都喜欢小女孩温蒂,但是谈到那个嚣张自大的黑熊,都会悄悄骂上一句难听的话。 “我好像没有听错什么吧,该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难道是被打傻了?” 黑熊也好,他的几个小弟也好,对于利维的嘴硬都有些意外。 那一次的交手实际上是一边倒的碾压,即便是小小的火狐帮中也很难找出几个能打的家伙来。利维在陷入麻烦的时候,除了伊恩,其余的人甚至都选择袖手旁观。 黑熊的实力很强,这从他身上那些爆炸的肌肉线条就可以看得出来,相比较起来,体型有些瘦的利维是绝对占不到任何优势的。 其实这种事情也是很让人无奈的,利维是个孤儿,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怎么吃过有营养的食物,如今十七岁的年纪,但是体型却略微有些发育不良。他身上的肌肉块很少,如果脱掉衣服赤裸,甚至能够看到一些显眼的肋骨。 因为瘦弱无力,平时来说也很少跟别人打架斗殴,最多的时候就是干一些贩卖情报之类的简单活,但是终究赚不了几个钱,生活的窘境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扭转。 黑街上有很多被贵族老爷们唾弃的「老鼠」,不过甘愿当黑街老鼠的也并不一定是些家境穷困的小鬼。 例如「黑熊」布莱恩,他实际上就是一个贵族的子嗣,当然身份有些卑贱,是一个酒馆女侍所生,也就是私生子。 布莱恩其实是不缺钱花的,在这个年月里,能够像他父亲那样对待他的小贵族终究是不多的,私生子是个会让人唾弃的身份,但是黑熊的父亲却不太介意。 黑熊不缺钱,会自甘堕落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母亲死去后,他受尽了各种各样的白眼,身处于一个压抑的环境中,性格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布莱恩酗酒,逞凶,几乎干尽了坏事。到如今更是将鬼主意打到了温蒂的头上,这种事情利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在面对这个高大的家伙时,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如果回想一下曾经的杀手生涯,其实利维根本没有做太多的恶事,他身怀强大的武力,能够伪装成各种各样的角色,潜伏技术一流……只要他想的话,能够做到很多死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去做。 即便偶尔会被别人挑衅,但是只要对方没有什么大恶,他也就选择避让。他不敢过多的行杀戮之事,因为见多了鲜血,他肯定会迷失本性。 他在挑选任务的时候,始终按照自己内心的一杆标尺来进行,他从不觉得别人对于正义与邪恶的定义有多准确,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怎么喜欢钱,以前的时候赚了很多很多钱,也见多了纸醉金迷。 那些雇主也大多是有钱人,他见过黑暗之下的各种充斥着权利和欲望的丑态,对于这种事情有些厌恶。 所以闲暇之余他总会抽些时间读书,不求得到什么,至少能让找不到归宿的心灵获得片刻的安宁。 大概跟那段杀手的经历有关,他不怎么相信他人,也不奢求别人的信任。 那时候,他总是想要收获一些曾经不曾有过的美好东西,但是却总以失败告终,结果自始至终就只有他自己一个形单影只,藏匿于阴影中。 利维跟布莱恩的人生经历大抵来说有些许的相同。不过不同的人却总会走向不同的极端,黑熊属于那种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已经到了无法拯救的地步。 但是利维却不一样,他丝毫没有自甘堕落的想法,他只想让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开心一点,快活一点,这就足够了——虽然让他真正在乎的人很少。 生活本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复杂,利维经历过真正黑暗的人生,对于平平淡淡的生活自然是充满了向往,他可不允许现在的一切被眼前的这个家伙给毁掉。 “头儿,我没有听错吧,他居然不害怕了。”毒蛇每次看到利维那俊美的脸就有些羡慕,如果他有这样一张脸的话,就能够勾搭一些富家女上床了,而且是百发百中。 毒蛇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利维被自己一伙五人给打的半死,他的肩膀胳膊挨了两刀,脑袋被黑熊狠狠的敲了一记重的。 如果不是麦斯威尔那个老家伙突然出现,恐怕眼前这个小子会直接死掉,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儿。不过也无所谓,因为现在利维居然又一次自投罗网,除了更加嚣张,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几个黑熊帮的混混内心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但如出一辙的觉得利维今天得爬着回去了。 “你们没有听错,我让你们从我面前滚开,”利维眯起眼睛,露出个极「友善」的笑容,“不仅仅是今天,包括以后,见到我就立马滚蛋,很简单吧。” “我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只要把你打的躺下,咱们永远都见到不了。”扬了扬眉,黑熊退了两步。 “呀啊——”一共四个黑熊帮的混混,各自挥着拳头冲来。 此时的利维实际上根本占据不了多少优势,好在他还是有经验,有技巧……即便力量不出色,胜在年纪轻轻。反应力没有经过训练,但是基本上算是一个人最巅峰的一个阶段了。毒蛇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随着脚步落下,拳头挥舞,旋疾打向利维的太阳穴位置。 他身形一矮,带着破风声的拳头就跟他交错而过。一般的混混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战斗技巧,毒蛇来势凶猛,打了空拳后竟然将他带向了一侧,险险的稳住身形,借着惯性一记扫腿甩来。 此时距离一颗橡树已经很近了,利维又是轻轻的避让,毒蛇的脚踝踢在橡树干上,水滴哗啦啦的落在头上,啊呀的痛呼声也响了起来。 另外一人来势汹汹,直接挥舞拳头,利维自然不会硬碰硬的换拳,在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他明显是要占据劣势的。 不过不能再像对付毒蛇一样避开,眼前的这个家伙应该有所防备才对。他的手很快,五指张开,仿佛轻轻的抚摸一般探过去,轻轻的摸上对方的手腕,跟着对方的拳势后撤,然后……轻柔的一个扭动,对方的手掌跟手臂弯成一个接近垂直的弧度…… “都住手吧——” “啊啊啊啊啊啊——” 不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有斥责,还有痛苦不已的呼喊。 “黑熊,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想被关起来吗?” “头儿,救救我,我……我的手断了!” 第五章 杯中物 傍晚的时候,阴云终于慢慢散开了。 本来以为要继续下雨的,天却开始彻底放晴。所以说这个海岛上的天气实在是太过于古怪了些,变化无常。 不久之前,利维很轻易的将一个黑熊帮混混的手腕卸了下来,这种事情自然让黑熊等人满腹的惊讶,不过更多的是归结为运气。 没有人知道这具身体中实际上住着一个来自于另外世界的灵魂,他有着无穷无尽战斗以及生存的经验,甚至可以很轻松的取走几个混混的性命。 当然不会在黑街做这种事,比起光明正大的打斗,他更擅长的还是暗杀,是在猎物不知不觉的时候,用一把匕首在喉管处划一道浅浅的线条,只需要一下就够了。 大多数的杀手都追求那种一击必杀的完美。 利维的打算就是教训一下黑熊几个,本就没有做更多事情的想法,太过于招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能让黑熊长点记性的话最好。 但是现实的情况还是让人有些无奈的,他轻易的让两个混混失去了战斗力,打算亲自参战的黑熊又被后来赶到的麦斯威尔大叔和伊恩阻止,这让黑熊愤怒不已。 离开之前瞥向利维的恶毒视线或许会让普通人畏惧,但是对于利维来说,这样的视线只会使得他心里的杀机不断的浮现出来。 那就只能除去你了……他在心里有些阴沉地想着。 利维出手的时候,很自然的就做出一些闪避以及卸去手腕的动作。 以前的他很多次想要脱离杀手身份对他的束缚,但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那些磨炼了无数次的技巧早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即便他不再做一些暗杀的事,这种本能却无法磨灭掉,所以他在力量不够的情况下,很自然想到了使用卸骨术。 那应该是他在最弱小的时候,老师曾经交给他的一种秘术了。让一个对手彻底失去反击之力,除了用强大的力量暴力摧毁,就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技巧,比如借力。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骨骼对于协调身体的运作起了很大的作用,骨骼与骨骼之间由关节作为类似轴承的结构,如果能够用特殊的手法来毁掉的话,对手自然就无法做出更多的动作了。 人身体之上的关节很多,要认准某一个需要极其精准的眼力,需要长时间观摩人体结构绘图。当然这种事情不是绝对的,因为不同的人体构造都会有偏差,例如身高,体型等等都会有所差别。 利维依稀记得曾经整日观看人体结构图以及解剖尸体的日子,他对于人体的了解实在是太多了,包括关节啦,骨骼啦,肌肉的纹理以及穴位等等等等。 人的身体实际上是一种最为精巧复杂的机器,同时又是最脆弱无比的,哪怕一个小小的打击说不定都会让一个生命流逝掉。 有着这样的那样的本能,对于利维来说不能算是什么负担,力量永远是很棒的东西,不管放在什么样的世界,至少得有让自己得以生存下去的力量才行。 不一定非得用这种力量杀人,又或者是用这种力量伸张正义,只是有了这种力量,很多麻烦就会消失不见了。 利维总算是见到了麦斯威尔大叔和伊恩。说起来的话,除了温蒂,这两位应该是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跟伊恩认识的比较早,这是一个生着一头灰发,跟利维差不多高的青年,长相来说的话只能算是比较寻常,没有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五官。 伊恩的家境比起利维要好上太多,他出生于一个香料商人家庭。之所以会在斯达特岛定居,就是因为此地有大片的种植园,但是伊恩终究还是要离开斯达特,返回他的故乡。 伊恩会成为黑街老鼠,大抵来说就是其父亲的疏于管教了,当然伊恩是个热衷于自由自在生活的青年,对于书本以及礼仪有些排斥。 以前的利维在酒馆里喝着白兰地,在街道上抽着「比特」牌香烟,费用支出基本上都是伊恩提供的,两个人的关系自然属于那种亲密无间的类型,而伊恩也很喜爱温蒂,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麦斯威尔大叔,在王国子民中极有威望的护卫队长,同时也是一名被领主授予称号的骑士。只不过在斯达特岛上,马这种动物几乎绝迹,所以麦斯威尔对于马术的精通程度明显不如剑术。 他一向都是为人正派,秉公执法。别看生着一张蓄满浓密胡子的严肃脸,但确实一个非常好接触的中年人。 而且他变脸的功夫很厉害,比如不久前在面对黑熊的时候,阴沉的脸看起来就像是遮满乌云一样,但是黑熊一离开,便又笑眯眯的跟利维说着话。 利维记得那时候最开始跟麦斯威尔大叔接触的情形,大叔的家中丢了一件银饰,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能拜托火狐帮的老鼠们。利维和伊恩接了这个活儿,两人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是找到了窃贼,原来竟然是一只野猫叼走的。 那时候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麦斯威尔大叔请两个小伙子在酒馆喝白兰地,酒兴来了,便站在旁边手舞足蹈的说着他的光辉事迹——伟大的王国骑士跟凶残无比的海贼之间战斗的故事。 再后来接触的多了,麦斯威尔大叔也挺欣赏两个小伙子,对于黑街老鼠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观。 利维询问了一番,才知道麦斯威尔率领护卫队正在另外一条街巡视,然后被伊恩领到了黑街来,应该是看到了利维被黑熊拦住的情景。 “我的小伙子们,反正已经傍晚了,该去酒馆喝酒了。”麦斯威尔的大嗓门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我以为你真的会死呢,温蒂说你需要静养的,为什么跑到外面了?”伊恩边走边说,“该死,黑熊那家伙越来越嚣张了,可惜……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先前打斗的情形在场的人都已经见过,这些人如出一辙的觉得利维能做到那样的事,应该是运气的原因,根本没有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是不是又在说布莱恩那小子,可惜我没有抓捕证明,否则肯定会让他在牢房里呆上几天。”麦斯威尔心情看来不错,今天的巡视任务忙完了,接下来就是娱乐时间,对于一个老酒鬼来说,杯中物永远是最爱。 “打起精神来吧,就像在大海上漂泊的海贼一样,他们也因为生活的苦闷和海军的追杀,整日喝着朗姆酒排解,”麦斯威尔拍了拍利维的肩膀,“从明天开始,跟着我的队员们训练,以后你就不用靠着运气对付布莱恩了。” “至于现在嘛,你需要一杯酒,只要一杯,保准你忘却忧愁——” 第六章 故事 这个世界好像永远都有无数的秘密,只不过秘密停留在那里,却没有人给利维解答。 他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在抵达萨塔尔酒馆的时候,这种疑惑又多了些,例如酒馆中央悬挂的昏黄电灯,最老式的那种。 随着风吹进门,灯影摇曳,利维甚至盯着灯泡发了会儿呆。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应该停留在中世纪才对,那这所谓的科技产物为什么会出现? 他知道王国高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风车,他想过很多可能的用途,唯一没有想过风车可能是用来发电的,看来应该是思维不够开阔的原因吧。 除了这个偶然见到的电灯,接下来让他感到疑惑的就是海贼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职业,他们的地位甚至比黑街老鼠,农夫,码头苦工等等更加的卑微低下。 如果不是实在无法生存的人,很少会有想要出海的冲动。当然也有那种富有冒险主义精神的探险家,只不过再怎么富有冒险精神的人,但凡是在海上混,好像都会被归类到海贼中。 海盗他是听说过的,以前当杀手的时候,也曾经跟海盗打过交道。对于那些人他更多的印象应该是劫掠,杀戮,宝藏之类的,所谓的海贼应该也是同一类人? 说起来这类人跟他的距离还是有些遥远的,而且海贼基本上不会在斯达特这个小海岛附近出没。 利维更多的记忆是停留在斯达特这个岛屿上的,不过对于世界范围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以西海为例,距离斯达特大约数千海里有一个名为「GW」的海军基地。 所谓的海军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了,或者说是军备力量。他们听命于世界政府,维护着这个世界的安宁和谐,而且其中有很多兵士实际上由王族输送。 大多数人对于王族都不太了解,但是知道十九个王族的人,应该都知道所谓的世界政府实际上就是王族的脸面,而海军作为军备力量,则可以看成是王族的爪牙,与其说海军是维护世界的平和,倒不如说是维护王族以及神之国的统治。 这个世界的人大都不会去想这其中的关系,他们的善恶观实际上早就已经固化,何为正义何为邪恶划分细致,但是靠着神权维持统治的封建阶层却总是口口声声标榜正义,这未免有些缺少信服力。 对于利维来说,他总是将自己看成一个过客,这个世界由谁统治跟他无关,历史会沿着什么样的轨迹前进也跟他无关……只要是当一个老实巴交的王国子民,那些阴暗之事就不太可能降落到他的头上。 麦斯威尔大叔的酒品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多喝了几杯酒后,就开始拉着旁边的人讲述他的光辉事迹。瞧瞧吧,一般的人在遇到海贼的时候,早就吓得尿裤子了,但是骑士不一样,他们可是有信仰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的。内容大多是诸如此类。 利维听着麦斯威尔抑扬顿挫如同唱歌一般的说着话就有些想笑,他跟伊恩坐在一旁啜着酒,抽着比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实际上是第一次抽这种牌子的烟,烟盒是纸质的,上面印着几个黑色字母。 这种烟的价格低廉,味道颇为的苦涩,而且是那种浓郁到散不开的苦味。第一口的时候利维倒是被呛了一下,不过随后也就适应了烟的味道。 “你会跟着麦斯威尔大叔训练的吧。”伊恩将烟盒捏在手里把玩着。 “当然,我其实有想过加入护卫队呢,”利维笑了笑,“每年都有一千贝利的收入,很不错了。” “对你来说算是不错的选择了,至少成为了护卫队员,黑熊那混蛋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伊恩把烟盒丢在桌上,“还有温蒂,她也会安全多了。” 利维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在火狐帮里呆着?” “不,我大概马上要离开斯达特岛了,父亲他……要回家乡忙生意,”伊恩拍了拍利维的肩膀,像是给他打气,“不过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利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人的一生中本来就是充满相遇和分离,他也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 他的记忆有双份,占据主动的一份是前世的记忆,他的行为准则也大多由前世的记忆支配。说到底伊恩跟他只能算是朋友,远不如放在温蒂身上的情感多。 眼下来说有两件待解决的事情,首先就是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将黑熊给除去,说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最困难的无疑就是将这件事弄成某种意外,免得将麻烦引回自己的身上。第二件事就是加入护卫队了。 麦斯威尔既然说让自己跟着护卫队训练,应该有着类似的想法吧,他想。暂时来说没有什么事可干,而且他也有加入护卫队的想法,自然愿意接受麦斯威尔的建议。 他的人生规划其实已经渐渐明朗了,那是他以前就曾经在梦中设想过无数次的简单人生——找一份简单的工作,找一个跟自己脾气相投,相貌过得去的妻子,他会有一个孩子,然后就这么平平淡淡生活下去。 当然,他也想让温蒂去读书的,小女孩其实懂得道理不多,她只是很依赖自己。读书更多的还是明事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跟个愚妇一样只知道洗衣做饭,相夫教子……那样的人生简直就是灾难,整日做些家务的温蒂已经有这种发展趋势了。 他更多的想法还是偏现代化的,跟中世纪的封建思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喝完酒后众人便离开了酒馆。 在走之前,利维还是问了一个梗在心里的疑问。 酒馆的老板娘就在吧台那里,她的旁边擦杯子的老家伙名字叫做巴洛夫,此人算是黑街附近一带的知名人物,当然他的出名主要是因为话多,而他的外号就叫做「多嘴的」巴洛夫。 只是今日巴洛夫的话明显有些少,这显得很不符合常理。 “巴洛夫今天怎么了?”利维尚没离开,他也喝完了最后一口。 “他生病了,可怜的老家伙。”老板娘大概是不经意朝利维抛了个媚眼,如果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这样的眼神肯定会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老板娘实际上是一个体型肥硕,妆容浓厚的女人……这样的媚眼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利维是强忍着将酒水喷出去的冲动。 他问起了悬挂在酒馆房顶的电灯来历。 “这个啊,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啦,那时候老娘可是很漂亮的,在蔷薇王国……一个英俊帅气的海贼,就跟你差不多。他就用这个小玩意跟我求婚的,那是订婚信物。” “后来啊,他被抓了,被绞死啦。他是个老好人呀,为什么会遭受这种待遇呢?” “真是的,海贼里也有好人的啊,可是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呢?” 老板娘说着话拿绢布擦着眼角的泪。 利维和老巴洛夫都是一副惊讶之极的表情。 “呃,抱歉,但是……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把一个老姑娘弄哭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看上去是一坨的老板娘故作娇嗔的态势,让利维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那么今天就这样了,明天见——”人跑掉了,悬空的木门哗啦啦的来回开合轻响着…… 第七章 王族 “一,二,三,四——” 护卫队的日常训练也就是单纯的训练而已,只不过利维提议加点口号之类的,队员们训练起来就会更加有干劲了。对此麦斯威尔则是一拍大腿,有种「我以前怎么没想到」的感觉。经过了一番商议,便决定用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作为口号,前面的拖长,后面的连贯…… 利维大多数时日就坠在护卫队的队伍后面,进行跑步、打拳之类的训练。 接近半个月的时间,经过了一番训练,总算不似之前那样虚弱,身上的伤势都已经好全了。但是体型还是有些瘦,如果不能多摄入一些蛋白质,这种情况短时间内不会有所改变。 所谓的拳法其实就是一些简单的动作,挥拳、递肘、踢腿之类。对于这些简单的格斗动作,利维根本没有用心去学,显得有些敷衍。主要还是他脑海中有着更为强大的格斗技巧和武技,对于这些简单的动作自然是看不上的。 麦斯威尔大叔说过森林区域有野兽肆虐田地,如果能去捕猎的话,应该就能分到一些肉类的食物,当然肯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他实际上是有这种打算的,眼下是循序渐进的恢复实力,在这个世界也没有那种营养合理搭配的讲究,单纯追求高蛋白的肉类就够了。 他每次看到自己削瘦的身形,就会不由自主的露出苦笑。现在的身体素质距离真正巅峰状态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在这期间自然也遇到过黑熊,那家伙大约是有些畏惧麦斯威尔大叔,自打上一次开始再也没有来招惹过了。身为斯达特王国唯一一个有个骑士身份的高手,区区一个帮派混混显然不是对手。 黑熊实际上有些恼火,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些羡慕的情绪。他其实也想过加入护卫队,穿上气派的队员服饰,一件是羊毛织成的衬衫,一套是作战专用的亮银锁子甲。 但是他的名声在整个黑街区域实在是太糟了,哪怕是由平民公平选出护卫队的成员,黑熊都不太可能获得支持。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利维对他的态度,有一次两人在街上面对面遇上,利维只是略带关切的说了句「那位受伤的伙计还好吧,手接上了吗?」 听起来是多么的关切啊,随后黑熊就用力的踢着砖石墙壁自虐,恶狠狠的大骂虚伪。 黑熊也曾经看过几次利维那平静的眼神,只是平静的话根本看不出更多的情绪,那是因为利维隐藏的很好。平静之下总有些隐晦的杀机,而且恰到好处,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绝对不会注意到。 对于利维来说,他其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鲜血了。那种温热,跳动,迸发出来的血色,他觉得应该很快就会记起来吧。 酒馆老板娘跟他说的话他依然还记得,电灯和简易发电机是被一个海贼从海洋深处带回来的。正如利维所知道的情况,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未知之地,世界范围内海洋的区域那么广阔,其中总会点缀着各种各样的岛屿,说不定有的岛屿上已经开始出现科技的萌芽了呢,电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先进与落后不是不能共存,只不过像神之国,像王族之类的封建权利阶层总是会慢慢消亡的,科技则会慢慢的笼罩整个世界,这应该才是一种正常的发展趋势。 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而来的人,对于那所谓君权神授的说辞实在是有些嗤之以鼻。也正是因为这种思维的存在,他对于什么所谓的王族,根本没有如平民一般的敬畏之心。 …… …… “哥哥,最近训练的怎么样?”温蒂吃着黑面包块,喝着清淡的米粥,边说着话。 这就是兄妹两个最常吃的食物了,蔬菜水果只是偶尔才会摆上餐桌的,肉类基本上吃不到,因为价格有些昂贵。虽然生活的品质不高,但是小丫头对此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还好,只不过最近麦斯威尔大叔告诉过我,他有意举荐我加入护卫队哦。”利维笑眯眯的说道。 “真的吗?”温蒂小脸带着些兴奋之色,最近因为利维身体恢复,她也从那种紧张难过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了,脸上多了些血色。 “我说过的吧,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哪都不去,”他起身走到小丫头的旁边,轻轻揉了揉那个小脑袋,“还有伊恩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本来像个小动物一般在手掌蹭了下的温蒂疑惑地看了哥哥一眼:“伊恩哥哥,他怎么了?” “他要跟随父亲回家乡去了啊。” “是吗,那……我们到时候可以去送送他。”小女孩的脸上明显有些失落。 利维没有多说,他已经吃好了,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借来的报纸。 报纸需要花钱买,而他手里的报纸其实已经不算时新了。 只是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了解太少,他才决定读一些报纸的。 至于读书的话,应该算是一件奢侈之事吧。图书馆向来不对贫民开放,他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接触一些书籍。 利维曾经见过麦斯威尔大叔买报纸的情形。还是那个最重要的原因——这个世界海域的范围远远大于陆地的范围,交通是极其不便利的,因此让一些报僮派报明显是行不通的。 主要还是因为「晨报」以及「时报」都是由世界政府的相关部门发行,世界政府远在红土大陆,距离斯达特岛屿相距大半个海域。 如此远的距离下,要想将报纸送达岛屿,只能是依靠一种名为「派报海鸥」的奇特生物。 其实外型看起来跟普通的海鸥没有多少区别,不过派报海鸥多了两个功能:其一就是能够说一些简单的口语单词,跟鹦鹉没什么区别。其二就是派送报纸以及信件了。 这种海鸥的身上挂着一个放置报纸的包裹,包裹分为两个口袋分别在两侧,一个是取报纸的地方,一个则是放入贝利的地方。 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到着实有些惊异,看来世界政府应该也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家伙,至少这种生物驯养技术他在以前的时候可不曾见到过。 “哥哥,你听说了吗?”温蒂推门进来,轻轻说道,“好像最近会有王族来斯达特王国呢,可是很奇怪啊,尼昂索三世以及他的后代们难道不是王族吗?” “哦,对了,他的子嗣后代好像都已经过世了。”温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在别人背后说这些话确实有些失礼。 “我已经知道了,前几日的「时报」上刊载过了。”利维手指捻着报纸的一角,他其实也很不解,高高在上,可以称之为天潢贵胄的王族为什么会驾临这个小小的海岛?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行文字上,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狼群家族吗? 这算是颇为神秘的王族第一次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之中。 到底是在搞些什么鬼呢。 第八章 礼仪、阴谋 七月下旬,狼群家族的特使——塞西尔子爵及其随从抵达了斯达特岛屿。 那一天,离着港口比较近的人甚至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动以及隐约看到冲天而起的巨浪。 塞西尔子爵搭乘的是军舰,一种中型双桅帆船,完完全全古旧的风格。 帆船搭载数门火炮,流线型的船身以及动力系统使得帆船的速度极快,能够完全胜任在海上乘风破浪。 桅杆顶端飘扬的是象征着海军的白底蓝海鸥旗帜以及象征着狼群家族的红底黑狼头旗帜…… 海域那巨大的海浪实际上就是军舰发射的铁质炮弹造成的。 据说是出现了某种巨大的海洋生物,塞西尔子爵便下令进行炮轰,结果只有一发炮击便不了了之。对于利维来说,耀武扬威的成分怕是要更多一些。 海洋的深处本来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这也不算什么少见的秘闻了。 例如有乘坐帆船渡海的人,就曾在西海的边缘听到过各种各样宛若雷鸣的怒吼…… 也曾有人遇过那种奇妙无比的景象,航行的区域风平浪静,但是在不远处的海天一线,阴云笼罩,电光闪烁,红焰冲天……诸如此类的见闻数不胜数。 迎接的那天是国王尼昂索三世率领护卫队进行的,利维此时还不是护卫队的成员,便跟温蒂站在人群汇成的迎接队伍后面到处张望,个子矮小的温蒂还特意找了一个小木桶垫在脚下。 利维对于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多少的兴趣,只是这个世界的生活实在是太过于平淡,如今黑熊几乎不来骚扰,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便慢慢滋生出来,他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没事的时候就跟温蒂聊聊天,一起准备午餐或者晚餐的食物。 他自然也提过等到以后赚些钱就让温蒂去民办学院读书,对此温蒂自然是直接拒绝。她其实也很想去学院上课,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能够多认识很多朋友可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是想想那昂贵的学费,温蒂的小眉头就不由得皱起来,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加重哥哥的负担呢? 对于这种情况利维也不是很在意,等到他加入护卫队,有了固定的收入,生活的状况就会好上很多。他自己不需要太多的花费,如果单纯抽烟的话,买一盒比特烟甚至花费不了一个贝利,至于酒完全可以不喝。 以后赚来的钱就供温蒂读书,以及衣服啦、食物啦之类的花销,偶尔还可以跟小丫头去剧院看戏剧,虽然那些戏剧对他来说只能算是让人昏昏欲睡的节目。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规划好了,温蒂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小姑娘其实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哥哥昏迷又醒来,哥哥其实有了些微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以前的哥哥很冲动,很讲义气,但是经常发脾气,也经常跟邻居起冲突。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哥哥给人的感觉很安静,偶尔遇到街上的居民也会笑着打招呼,现在更是要加入护卫队,还对未来的生活做一番规划,这在以前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看到了吗,哪里哪里?”温蒂急切的隔着一个个脑袋四处搜寻。 “那里吧。”利维指了指。 “我看不到啊。” 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本来打算让温蒂骑在他的脖子上的,接近一米八的高度,站到人群中不需要踮脚就能看清一切。但是温蒂知道哥哥有些瘦,如果骑在他脖子上应该会很累吧。 周围站在主街道两侧的王国子民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以前只见过尼昂索三世,而且国王是一个亲民的领主。 虽然老年丧子,但是各种噩耗却从未将他打倒。他已经这番年纪,实际上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前些时日还曾经透露过要在王国子民中物色下一任领主的人选。 此时的尼昂索三世穿带着褶皱的长袍,身后披着一件黑色的短披风,修剪整齐的白胡须在海风中摇来晃去。 他身后就是护卫队的人,麦斯威尔大叔以及其他队员都穿着作战时穿戴的亮银锁子甲,在太阳的映照下反射着灼眼的亮光。 王国的子民在看到尼昂索三世的那副老态时,大多会换上一些柔和崇敬的眼神。主要还是尼昂索三世不像其他国家的领主,他向来主张减少税赋,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斯达特王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猎人,农夫,苦工等等等等,无不对他的英明举措感到敬佩。 瞧瞧其他国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那些子民吧,相比较之下,斯达特王国的子民无疑要幸福的多了。 塞西尔子爵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利维曾经打听过一些所谓狼群家族的消息,但是实际上却是一无所获,究其原因就是十九个王族高高在上,宛若神灵,寻常人自然难以窥测。 在那远在天边的红土大陆上有一个「圣地」玛丽乔亚,共有十九个神之国度坐落其中,这十九个神之国都是如出一辙的强大且神秘。 利维隐约知道真正的权力实际上掌握在最大的五个王族手中。 狼群家族「沃尔夫」就是最大的五个王族之一,狼群中从国王往下,包括公爵,伯爵,侯爵,子爵等,但凡有爵位的都是王族中人,然后便是由强大无比的狼骑士组成的武装力量。 所谓的狼骑士自然比普通的骑士要更加强大,听说此次随行队伍中就有一名狼骑士。 狼骑士说起来跟普通的骑士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因为位于狼群的麾下,便被冠以狼的名头。这种兵士也确实不愧狼的称呼,大抵都是些武力极强的高手。 既然是王族,那身份地位自然高贵无比,事实上大多特权阶层往往都有着高人一等的气势,狼群家族的人应该也是一样才对。 利维对于这类人倒是没有什么好感,大抵来说就是手中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和权力,能够在普通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摆一摆王族的架子,也就仅此而已吧。 以前的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人物,对于他来说,哪有什么不同,都是些普通人罢了。 躯体的构造都是一样的,脆弱的程度也是一样的,同样会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又有什么必要值得他去敬畏? 首先出现的实际上是一个硕大的狼头,人群中已经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这是一只何等奇怪的生物……狼的头颅,马的躯干。 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当然会觉得极其怪异,温蒂已经张大了嘴巴,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利维也有些惊诧莫名。 「狼驹」——或许这么称呼应该比较恰当,巨大的狼头,狼口微微张开着,獠牙清晰可见,还不时的呼出浊气。躯干的部分比普通的马要更大一些,四蹄,鬃毛等都跟普通的马一模一样,背部装着马鞍,绳索跟后方的马车相连。 一个骑士穿着雕刻繁复花纹,上了瓷釉的白鳞甲,盔甲的前胸位置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他没有佩戴头盔,露出一张英武不凡的脸孔,如同公鹅一般高扬的脖颈,金色的卷发在风中飘摇着。 这位应该就是所谓的狼骑士了,相较于普通的兵士来说地位更高,有资格骑乘「狼驹」。 随侍在红木雕砌的马车旁,有普通的兵士,大多数是海军。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色军装,刀归鞘,火枪别在腰间的枪套中,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民众。这些海军应该是红土大陆那边过来的,不属于「GW」基地。 比较稀奇的大概就是白色军装的后面,由黑线织出来的几个字母,组合起来的单词意思即为「正义」。 马车中的就是塞西尔子爵了,他其实并不是狼群家族的内族成员,其身份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估计还不能算狼群家族中真正的高层人员。 但是王族成员毕竟是王族成员,区区一个子爵就能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包括护送的军舰以及海军,包括「狼驹」和随行的狼骑士,还有这个做工精细的红木马车,居然也被军舰载到这个小小的岛屿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族的脸面,利维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凡事都要讲究排场,这样才能彰显出王族的不凡以及崇高的地位。 「狼驹」拉着马车走近的时候,塞西尔子爵的脸便从雕刻着花纹的车窗露了出来。 他穿纹着金边的黑稠长袍,胸前位置织着颇有些意象风格的狼首族徽。 子爵的头发则是象征着狼群家族成员的最主要特征——暗红如同火焰。他的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也是暗红色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鼻梁高耸,眼角微微下垂。 利维能感觉这个人的气息有些虚浮,猜测大概是因为耽于酒色的缘故吧。 当塞西尔子爵从马车窗探出头来,向着王国的民众挥手致意的时候,斯达特的领主尼昂索三世居然主动带领着王国的子民单膝下跪。 王国的子民也许对于狼群家族不甚了解,但是尼昂索三世却不同,他知道号称「神之后裔」的王族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一个区区小海岛上的领主,见到了真正的王族自然得表示一下最为崇高的礼仪。 围观的王国子民对此没有丝毫的抗拒,甚至觉得向一个真正的王族单膝下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尼昂索三世已经做出了表率。 不管是从众心理也好,还是那种内心深处对于王族的敬畏也好,几乎所以人都哗啦一声跪了下去。 权势与身份蕴含力量,大多数人也往往会对此敬若神明。不管时移世易,这种情况好像都是如出一辙。 唯一一个没有下跪的就是利维,他本来想要拉住温蒂的,看到小女孩有些艰难的单膝跪下去,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还是不希望这个小女孩跟其他的人做相同的事,至少面对一些事情有着自己独立的判断最好。 倒不是说利维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人物,又或者是某种古怪心理作祟。 他只是觉得这个塞西尔子爵其实就是一个耽于享乐,没什么作为的普通贵族成员罢了,让他对这种人物表示敬意,那「敬意」这个词也太不值钱了。 他的心里还是有很多傲气的,真正让他敬佩的人物自然是有的,绝对不多,而眼前这个红木马车里衣着华贵,气势轩昂的……王族成员,显然没有让他敬佩的资格。 这幅情景实际上被骑着「狼驹」的狼骑士和几个海军兵士注意到了,他们只是饶有兴味的打量这个身形瘦弱高挑,面容英俊不凡的青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特别是那位狼骑士,他知道塞西尔子爵的性格,如果有哪个平民敢不对他这位「神之后裔」表示礼仪,那就准备承受狼的怒火吧…… 但是眼下队伍要赶往王国的庄园,没必要过多的停留,而且也还没听说过哪个规章律法要求民众必须向王族成员下跪的。 狼骑士觉得这个青年大约是有些愤世嫉俗吧,这种人他见多了,那些出海肆虐的海贼,那些为非作歹的罪恶之徒,又有哪个是对王族怀有敬畏之心的? 只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却向着神灵挑衅,这只是一种鲁莽罢了。他手指摩挲着腰间钢制长剑的剑柄,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可是塞西尔子爵的首席狼骑士比尔,以「钢剑」作为外号,他的兵刃不知道啜饮了多少罪恶的鲜血。 狼骑士比尔对于这个性格强硬的青年更多的还是蔑视。 马车还没离开,利维就把温蒂拉了起来,街道地面上满是尘土,他细心的替妹妹拍打了几下。 以后再慢慢告诉温蒂用一种平和的眼光去看待其他人吧。所谓的王族,也不过是一些披着更加光鲜皮囊的普通人而已,她以后会懂得。 …… …… 斯达特的城堡和庄园都离着森林不远,特别是庄园,因为地势较高,从别墅的窗户处能够远眺河流和森林,实在是一个风物宜人的好去处。当然,王国里那些贫穷的子民肯定没有机会在这里欣赏风景。 尼昂索三世跟随塞西尔子爵抵达庄园,自然是张罗了一桌宴席招待从王族远道而来的贵客。待宴席过后,尼昂索三世以政务繁忙为由离开了庄园。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位来自于狼群家族的塞西尔子爵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来到斯达特王国,而且一个小领主对王族的行事自然是无权过问的。 “比尔,尼昂索是个不错的领主,但是他却做了很多错事,”塞西尔子爵站在庭院里,望着城堡的方向,“所以,他只有去死了。” “大人,如您所愿,”狼骑士比尔在他的身后行礼,“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第九章 恶念、枪口 伊恩过几天就要离开斯达特了,跟随父亲一起,返回一个叫做比拉斯的海岛。比拉斯距离斯达特大约十几海里,需要乘帆船抵达。 最近利维在意的还是来自于狼群家族的塞西尔子爵,他一直想不通一个堂堂的王族会来斯达特王国这样的小地方。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巡视亦或是游玩,实在是让人猜测不透。 如今已经接近四天时间,塞西尔子爵住进领主的庄园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当然,不管此人来斯达特王国有什么目的,至少跟利维是没有关系的,如此想想的话,也就懒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平日里还是跟着护卫队的人进行训练,如果有巡视的话,麦斯威尔也开始让利维跟随。 至于森林外围区域的野兽肆虐,麦斯威尔已经准备去捕猎了,大多数是一些野猪之类的,算是很有危险性的一种野兽,利维自然也是要参与的。说起来,除了自身的力量不够出色,无论是经验,技巧,他都要比普通的护卫队员更加出色。 他以前的时候可是在原始丛林中观看野兽之间的搏杀。 到如今也还记得最后一次杀手淘汰的景象,那次就是将诸如虎,狼还有几个人放在了同一个宽阔封闭的角斗场中,最后活下来的人就是被选中的人。他一共宰了一只虎,两只狼,外加三个不认识的同行…… 麦斯威尔大叔已经向尼昂索三世举荐了利维,大叔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在举荐完后,尼昂索三世便决定等塞西尔子爵离开岛屿后,正式将利维吸纳进护卫队中,反正护卫队本来就缺人。 除了训练,利维平日依旧还是会去萨塔尔酒馆喝酒,最常喝的就是白兰地。虽然名字相同,但实际上这种酒跟他以前喝过的味道有很大的不同,要更加的辛辣,也更加的廉价。 因为是位于黑街的小酒馆,这间生意不算多么好的酒馆比起富人区的酒馆要干净的多,没有女侍提供一次性的服务,没有赌博的区域……大多数酒客都是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小酌几杯,第二天又要开始繁重的工作。 「多嘴的」巴洛夫又恢复了往昔的活力,每次见到利维总是侃侃而谈,长篇大论…… 老板娘依旧还是朝着利维抛媚眼,按照她的意思,曾经跟她求婚的小白脸海贼,论长相跟利维几乎不相上下。 老板娘大概也有一种睹物思人的想法,只不过她以前究竟是不是如花似玉有待考证,现在大抵也只能感慨岁月如刀了…… 这种平淡的生活一直维持下去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这是利维以前不曾享受过的。曾经的他实际上就是生活在黑暗中,每天所做的事无非就是杀戮以及隐藏,很少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现在已经能够放松下来了,但是他其实还是有一些警惕的心理存在,这其实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心里总会绷起一根线。 他现在可以相信的人很少,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跟他当杀手的经历有关,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尽量做到最好,能够感知以及规避掉危险的话就更好了。 未雨绸缪对他来说算是至理。 …… …… “子爵大人,这就是我的远房表弟。”霍尔站在塞西尔子爵的面前恭敬行礼,他的身后是匍匐在地的「黑熊」布莱恩。 霍尔是这次跟随塞西尔子爵抵达斯达特岛的骑士。虽然是骑士,但是距离成为狼骑士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他觉得能够被「狼刃」布兰德利大人授予狼骑士的资格,应该是一种最大的荣耀吧。 霍尔跟布莱恩实际上确实沾一点血缘关系,自打分开后,两人已经数年时间没见过了。 黑熊对自己的这个表哥印象很深刻,曾经霍尔也是黑街一个打架凶狠的混混,后来父亲委托关系把他送去红土大陆,如今居然混成了塞西尔子爵麾下的骑士,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表哥让他面见子爵大人这件事,着实把布莱恩吓了一跳。不过子爵已经口头承诺,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会让他成为斯达特王国的护卫队长。 就是因为这个承诺,黑熊硬着头皮来见塞西尔子爵,护卫队长的头衔对于他来说可太棒了。那意味着他能够名正言顺的为非作歹……而且那个利维也会被他狠狠的踩在脚下。 他已经听说利维已经被允许加入护卫队了,到时候是上下级的关系,他就可以好好地出口恶气了。 此时的黑熊内心还是有些畏惧,他是一个打架专家,不过在看到那个腰间别着钢剑的狼骑士时,他确确实实被吓住了。 跟一个狼骑士相比,体格健硕无比的黑熊很自然的矮了一头,他觉得要是跟狼骑士交手,他甚至撑不住一招。 畏惧的心理更多的在于黑熊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卑微低下的位置,一名来自于大陆的王族成员,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啊。 所以他没有选择单膝下跪,而是很没有尊严的整个人跪伏在那里。 塞西尔坐在雕着花纹的木凳上,眼前这个身上冒着酸臭气的高大家伙让他有种作呕的冲动。 不过高大家伙的礼仪做的明显有些夸张,越夸张塞西尔就越满意,这代表面前的人在敬畏他,这让子爵大人感觉到了自己的高高在上。 叮—— 子爵捏着一个小银铃摇了摇,一个侍女急匆匆跑进来。 “先带他去洗个澡,我快要被熏死了,”子爵站起身来离开房间,“洗完后来书房见我。”他感觉这里的空气已经被这个高大家伙给污染了。 一刻钟后。 黑熊哼着小调从浴桶中爬出来,他可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王族式的洗浴服务,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味,他还是感到怪异。 没有想到子爵大人居然这么挑剔,他以前跟酒馆那个大胸大屁股的女侍上床,对方也没有嫌弃过,大约是收了钱的缘故吧,他心想。 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衣外套,黑熊被侍女领到了书房中,此时的书房中不仅仅只有塞西尔子爵一人,还有那位高大英挺的狼骑士比尔,自己的表哥霍尔,此外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大多数是穿着白色军装的海军兵士。 黑熊又一次行了一个他自认为最高规格的礼仪,塞西尔子爵自然是眉开眼笑。 至于立在一旁的狼骑士比尔则显得颇为不屑,面前这个高大的家伙骨子太软。 刚刚抵达岛屿的那一天,他还有些蔑视那个盎然立于众人之中的青年,但是这个高大的家伙跟那个青年比起来,显然是青年给比尔的印象更佳。 不过塞西尔显然很吃着一套,本来显得黯淡无神的眼角因为喜笑颜开的缘故,也多了些神采。 “起来吧,不爱洗澡的小伙子。”塞西尔子爵笑眯眯的说道。 这应该算是子爵大人的幽默吧,黑熊无奈的挠了挠头,觉得这时候应该附和一下地笑一笑。不过他笑完之后发现周围的人全部都是严肃脸,顿时略微有点儿尴尬,他其实也觉得不怎么好笑的…… “好了,我将你找来其实就是让你推荐一个人选,而这个人选嘛,”子爵停顿了一下,“要因为某个原因被公开处刑。” “子爵大人……” “由我来说,你只需要负责听就够了,”他从一旁的桌上取了根雪茄点燃,“呃,该怎么说呢,我们想要将尼昂索三世替换下来,就是挑选一个新的领主走马上任。不过这个新任领主是由我挑选的,而不是尼昂索那个老家伙来挑选。” “你知道吗,布莱恩对吧。是这样的,咱们的王国领主尼昂索居然私自减少税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家族里的财政收入少了百分之零点零零一,你听懂了吗?该死,布兰德利大人甚至因此主动敲打过我,毕竟西海一向是由狼群家族掌控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太糟了,真的太糟了。” 塞西尔手掌重重拍在书桌上,这个动作把黑熊吓了一大跳。 “尼昂索是有罪的,必须接受神的惩罚,至于接下来上任的领主将会是我的人,他会提高税赋,以求帮助家族里的财政收支达到平衡,这可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当然这件事不能做的太过火,那样对于王族的脸面有损,所以我们得找个机会暗中杀掉尼昂索,接下来嘛,就得找个替罪羊了,一个王国的领主无故身亡,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黑熊的脸都吓白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掺和进对尼昂索三世的暗杀中。其实尼昂索老头绝对是个老好人,曾经在街上见过的时候还主动跟自己打过招呼呢,就因为减少税赋杀了他? 如果按照子爵大人所说的,一旦更换领主,税赋提高,这个国家的子民会活的更加艰难,那他黑熊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罪人了。 不过转念想到别人对他的嘲笑,又觉得这样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些瞧不起人的混蛋都活活饿死岂不是更好,他恶毒地想。 其实此时此刻,一个名字实际上已经完完全全蹦出来了,就在黑熊的脑海里,怎么都驱散不掉。 “你的犹豫可能会害了你,我的小伙子,”子爵怡然自得的吞吐烟雾,“想想吧,这一切都是为了王族的利益,而且你也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护卫队长,怎么看都是对你有利的。” 下一秒塞西尔的眼神就变了,那种阴毒邪恶,让人心惊不已:“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由你来……” “不……不不不,子爵大人,小的愿意……呃,愿意为您效劳。” “那么他的名字?” “米切尔.利维,一个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 “够了,退下吧……”塞西尔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黑熊无奈地退出门外,子爵又点燃一根雪茄,“比尔,我们该制定计划了,就明天吧。” …… …… 第二天清晨时分,比尔便来到了尼昂索三世的城堡中。 “塞西尔子爵真的是这么说的,由我陪同去黑街附近巡视?”已经是个老人的尼昂索完全没有想过,这个要求其实是个阴谋,“当然可以,不如在城堡中吃过早餐,我们便去黑街巡视,如何?” 上午出行的共有一小队人,尼昂索三世,塞西尔子爵,狼骑士比尔,此外还有一众海军兵士。 护卫队长麦斯威尔以及其他队员都不在,因为今天本身就是去森林边缘调查的日子。 当然利维此时正在家中,并没有随行前往,如果要栽赃嫁祸,今天无疑就是最好的一个时间点。 尼昂索已经好久没来这片区域了,一条相对狭窄的街道,两旁的民宅以及树木,偶尔会出现几条深深的巷子。虽然没有多么令人愉悦的景色,但是这里也是王国的土地,海风拂过,送来些咸腥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缓下来。 对了,那几个黑街老鼠他还能叫出名字呢,听说最近有一个要成为护卫队的成员,他已经点头同意过了。真羡慕小伙子们的朝气,他想。 塞西尔子爵行在一旁,他自然猜不到旁边这个老人的心里所想,对于接下来要干的事也没有丝毫的负罪感——胆敢冒犯家族的威严,亦或是侵害家族的利益,那就必然会受到惩罚。 走到最近的一条小巷子时,塞西尔子爵和「钢剑」比尔当先拐了进去,其他人停在原地不动,有些不明所以的尼昂索三世则是跟着二人的脚步。 当他走近巷子的时候,视线中有剑光闪了闪,一柄钢制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街道上的海军兵士迅速地离开,向着目的地进发。 …… …… 已经快接近中午了,温蒂去了卡玛大婶家里做些针织活,她中午是不回来的。 上午的时候利维就打算跟着麦斯威尔他们去森林边缘调查,可是伊恩马上要离开了,说是临行之前再一起喝一次酒,所以他便一个人等着傍晚到来,哪都去不成了。 他有些无聊地穿街过巷,当踏在那些青砖上的时候,危险的信号终于出现。 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说,感知力敏锐,甚至能够隐约的预知到危险,或者是更加抽象的说法,比如感应到某种杀机。 一个个白色身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其中点缀着两三个黑色的空洞,在视线中慢慢放大,那种冰凉的寒意在后背凝聚。 已经没有路了…… 第十章 背叛、拯救(一) “为什么要这么做?”剑刃吻着脖颈皮肤,老人能清晰感觉到其上传来的寒意。 大概由上好的钢铁打造,即便是在有些炎热的天气,依旧能散发出带着寒意的锋芒来,他想。 尼昂索倒是没有那种害怕到极点的情绪,他的声音如平时一般沉稳。 虽然是在发问,但是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一直都在想塞西尔子爵来斯达特王国的理由,自然会有一番猜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如此胆大妄为。 “我的领主大人,你做过什么自己的心里清楚,说起来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塞西尔幸灾乐祸的勾住老人的肩膀,“如果没有私自减少税赋,你就能安安心心当你的一国之主,我也没必要来这穷乡僻壤。” “我真的闻够了那些腥臭的海风。你瞧,这里的街道是多么的肮脏,这里的人是多么的卑贱,你们甚至都很少保持清洁,见鬼,空气中总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都是因为你啊,为什么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结果害的自己丢掉性命,害的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最重要的是……我他妈的在布兰德利大人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他有些痛心疾首的掩面欲泣。 “伟大的「狼刃」布兰德利,狼群中统御狼骑,一人之下的存在。他居然主动找到我,当面斥责我。他有一双狼的眼睛,单靠着眼神就能置我于死地,被他记恨的话,你觉得我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都怪你这个该死的烂货——” 最后一句塞西尔子爵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乎是痛恨到了极点。 尼昂索自然听说过「狼刃」布兰德利,一个据说能够一拳打碎一座小山的高手……但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确实做过一些诸如减少税赋之类违逆王族的事,这只不过想让斯达特的子民过得稍微幸福一点罢了。 斯达特本来就是尼昂索家族的岛屿,能够做一些让他问心无愧的好事,相信尼昂索的先祖也会为他自豪吧。 领主的腰杆依旧直挺,就像老而弥坚的竹子。他的面容坚毅,即便是在面对利刃时也依旧如此。 他有想过做这样的事会被王族记恨,甚至更严重的会因此丢掉性命,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但是,他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至少在看到子民那幸福洋溢的笑脸时,他的皱纹就会舒缓一些,也能够睡得更安稳一些。 老人的面容似乎苍老了几分。 有些时候,有些事总是力不从心。从青年到暮年,目睹过各种饥荒灾厄,流民惨状……他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这个王国还有救吗? 不过看起来,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答案对他而言,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真的觉得这些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尼昂索露出个不屑的笑容,“你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塞西尔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冰冷的打量着老人。 “知道吗,即便我死了,这里的子民也会记得曾经有个老家伙,为了让他们过得稍微幸福点而努力过。他们会说,嘿,尼昂索真的是个大好人。” 老人闭着眼睛,似是回味的晃了晃脑袋:“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呵,老疯子,去地狱里慢慢回味吧,”塞西尔子爵头也不回的往街道上走,“比尔,你可以给他个痛快了。” 狼骑士将钢剑从新抵在老人的胸口心脏位置。只需要一下,就能让它停止跳动。 “动手吧,小伙子,我的人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抱歉——” 比尔的钢剑将老人的身体刺穿,一朵猩红的花慢慢溢开。 …… …… 利维只不过像平常那样在黑街的一些旧巷子里走着罢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他实际上已经适应了那种舒缓的生活节奏。 虽然没有金钱,没有多么美味的食物,没有电脑手机,也没有女人,但是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是让他心神沉醉。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那段悲惨人生,锋利的匕首,冰凉的枪口,迸发的鲜血……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会面对这样的事。 一群穿着白色军装的人影从不同的方向靠拢过来,大多数手中握着制式独特的军刀,那明亮的刀身反射着日光,灼的他眼睛生疼。 少数几人举着燧发火枪,黑黝黝的枪口,像是一个很小的黑洞,要将他牵引进其中,然后慢慢绞碎。 这种枪他只在枪械演变图册上看过,算是最为简易的热武器了——靠着燧石点火引燃火药,然后巨大的冲击力推动铅丸打出枪口。 但是再简易的枪械,也不是一个有着脆弱躯体的人类能够抵挡的。 当火枪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时,冰冷生硬的感觉清晰可见,他从没有设想过会在某一天再度面对这样的情形。 他自然是畏惧死亡的,所以在面对枪口的时候,心脏的跳动快了一拍,头皮微微发麻,寒意从尾椎骨处冒出来,不断上行,上行……所有的一切都使得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此时利维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至少现在的自己在还不具备强大实力的时候,就遭遇这种变故。 “呼……哈,”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我最近……好像……呃,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眼下来说就是要扮演一个惊慌失措的混混了,利维的表情几乎没有瑕疵,将他围住的海军兵士都能感觉到他表情流露出来的巨大恐惧。 侧方向的海军已经挥拳打了过来,利维察觉到的同时没有做一丝一毫的应对。 砰—— 一个很沉闷的响声。 一道血迹慢慢滑了下来。 利维能感觉到头部的巨大疼痛和轻微震荡……四下里的建筑都像在轻微摇晃。 私刑环节大抵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不过这一拳打的很带劲,而接下来领头的家伙口中所说让利维更加的困惑。 “涉嫌杀害斯达特王国领主尼昂索三世,以狼群家族,「GW」海军以及塞西尔子爵个人之名,你被逮捕了。” 后方的海军兵士已经取来了粗麻绳,然后将利维的两个手腕绑在一起。这些人大约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捆绑的手法异常老道。 才过一秒,利维的手腕就被勒出了血痕……那种火辣辣的疼让他明白,想要逃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被关进王国监狱的时候,这件事也迅速的传向了王国的各个角落。 尼昂索三世的死亡以及利维被抓捕这两件事几乎是同一时间进行的,再经过一番宣传,别人大约会觉得利维就是在杀掉尼昂索三世的时候被抓住的。 对于塞西尔子爵来说,他的计划成功了,很巧妙的设计然后实施,以有心算无心,加上手底下有很多人,当然会成功。 对于利维来说,这一切就是悲剧的开始了。 第十一章 背叛、拯救(二) “索姆,你听说了吗,好像利维那小子把尼昂索大人给杀死了……” “见鬼,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尼昂索大人可是为我们减少过税赋的,对待子民如此良善的领主居然会遭遇这样的事,这不公平!” “他是一个不幸的老人呀,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去世了,结果现在就连他也离开了。” “我早就说了的,那些整日里躲躲藏藏的老鼠,那些该死的孤儿,没有一个好东西,居然会干出如此的罪恶之事来。” “尼昂索被杀,肯定会有新的领主上任,希望不会是一只蛀虫,否则我们的苦日子可就来了。” “说起来,斯达特本来就是尼昂索家族的领地,如今却都离开了。一个不剩,实在是让人感慨……” 各种各样的说辞充斥着王国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有猜测,有质疑,有惋惜,也有愤怒无比的谴责。 在这个时间点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新闻了。尼昂索三世被杀,利维被抓捕,接下来由塞西尔子爵宣判罪名,海军兵士负责审讯。 当然这种事其实还不具备多少信服力,直到尼昂索三世的助手布鲁诺发声,证明利维就是杀害领主的凶手,一切实际上已经尘埃落定了。 太阳升起……落下,光影交错。 已经三天时间。 利维甚至都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根本不记得有做过什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被阴了? 但是会是谁呢,自己没有招惹什么大人物吧。 利维后背靠着墙皮斑驳的墙壁,有些虚弱无力的安静坐着。牢房中的空间狭窄,光线晦暗,他就像是整个人完全的融入进了黑暗中。 他想到过黑熊那家伙,他唯一招惹过的就是黑熊了。但是黑熊不可能让海军兵士来抓捕自己,那个高大的家伙也就是个混混而已,自然不具备差遣海军士兵抓捕自己进行报复的权利。 前前后后想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很好的答案。 肚子里依旧是饥肠辘辘,每天只有两餐牢饭根本吃不饱。然后就是五次审讯了,目的无非就是让自己将罪名担下来。 利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杀的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好在审讯只是单纯的审讯,没有动用私刑,三天前结结实实挨得一拳不算。 他现在的精神再次完完全全的绷紧,因为熟悉的环境勾动了他内心深处不太好的记忆。那种感觉就像是走了一个圆圈,从原点再次走回了原点。 大概会被杀吧。 不管在什么样的地方,以命偿命永远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即便他没有做过什么,但是罪名已经落在头上,想要洗刷掉谈何容易? 利维毕竟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帮派混混,没有人会为他作证的。他们巴不得他被当众绞断脖子……毕竟在王国子民的认知里,杀掉尼昂索的利维就是个罪该万死的家伙。 尼昂索那个老人死了,岛屿上的人大多数都会伤心,当然更多的肯定是愤怒。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会不愤怒,利维也一样。 只不过内心深处那种悲哀的情绪总是散不去,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丢掉性命,没有谁会坦然面对这样的事情。 除了审讯的时候他会换上一副受到过分惊吓的羔羊模样,更多的时候,整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越发的阴沉。他本来就不能算是彻头彻尾的好人,也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凶徒。 他向来不会随随便便去招惹麻烦,但是遇到这种事情,脑海中的暴戾因子不受控制的跳出来,如同恶魔一样,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理性,最后演变成一条流着涎液的毒蛇。 再多的就是想到温蒂,小女孩大概吓坏了吧。但是她又会怎么想,会认为自己是杀人凶手,亦或者是被冤枉的? 如果就此死去的话,黑熊那个混蛋就该下手了,他无法容忍更多的悲剧发生。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断在心里搅动,似乎没有个停止的时候。 如此安静压抑的气氛维持着,直到见到塞西尔子爵。只不过那时候,绝望似乎变得更多了些。 他现在对于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太阳的升起落下共有几次,也没有确切的印象。 当牢房的铁锁传来动静,铁门拉动,整个人的心弦再度绷紧。如果还是审讯的话,肯定是毫无意义。 利维被狱卒推搡着离开牢房。 抵达审讯室的时候,人还是有不少的,不过多了两个,塞西尔子爵和那个狼骑士比尔。 塞西尔正大模大样地坐在主座位上。 狼骑士按着剑柄立在一侧,其余的海军兵士负着手立在子爵的身后,大都面色严肃无比。 周围的景象还是有些熟悉的,边角的地方甚至有一些摆放刑具的木架。 那一件件铁疙瘩在煤油灯的光芒下反射着诡异的气息,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身处这样的环境,面对气势汹汹的众人,大概会被吓破胆吧。 他不经意的翻了翻眼皮,真是麻烦……又要扮演被吓坏的混混了。他觉得自己最近扮那种可怜兮兮的小羔羊的情景实在是有点儿多。 “利维是吧,你大概对于自己遭遇的一切还有些不明所以,”塞西尔摸着下巴,手上佩戴的珠宝饰品明晃晃地反射光泽,“我这个人其实懒得说些废话,更不需要你插嘴,仔细听就够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塞西尔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阐述了一遍,包含阴谋的始末:杀掉一个替罪羊、在斯达特安插一个忠诚于狼族的领主以及负责提名之人——「黑熊」布莱恩。 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子爵注意到之前面容惨白,眼神躲躲闪闪的青年居然慢慢地低下了头。 视线再一次碰触在一起的时候,那眼神中的畏惧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阴郁和恨意。 “为什么……是我?” “见鬼了,为什么,那个该死的老家伙也一样,你们为什么总喜欢问为什么?”塞西尔以手扶额。 “瞧瞧坐在你面前的是谁吧,是狼群家族的子爵大人。我要你死,你就得死,不仅仅是你,换个其他人也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塞西尔的语气变得高亢了许多,他指着手上镶嵌绿水晶的大号戒指,“比尔,你来说,这是什么颜色?” “大人,这是……权力的颜色。”狼骑士面色严肃答道。 “完美的答案,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蠢到继续问我为什么吧。呵,我身为狼族之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杀一个可怜虫而已,算得了什么?”子爵眼神变得凌厉,直视着利维,“像你这种卑微的小鬼,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关心的。更何况你是为了王族而死,你甚至都不会为此感到自豪吗?” 以一个王族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对一个被冤枉的死囚说出的,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塞西尔子爵言谈举止气势十足,身后的海军兵士大都对那两个神圣的字眼充满敬畏,有的甚至还轻微的颤抖着。 但是,话说完后,子爵发现眼前的青年眼神冷郁且平静,其中泛着冰冷凌厉的光,使他不经意想到北境寒冷的风雪。 最重要的是,那眼神中没有一丁点的动摇与波澜。明明是随时有可能被杀的家伙,却没有一丝一毫畏惧的意思,这让他觉得无比诧异。 “说说吧,我的家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一个低沉平淡的语气。 “你的家人?”狼骑士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呃……原来如此。看到我们伟大的海军兵士制服后面的单词了吗?王族之人当然会遵守正义与规则,有罪的是你,你妹妹不会有事。” “我啊,懒得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也能听懂我的意思,说到底我们只是想让领主的替换更加顺理成章一些罢了,”子爵正了正身子,“说了这么多,你只需要回答一句就够了,你到底……认不认罪?” 说完话,塞西尔手指敲着桌子,悠然自得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似乎觉得胜券在握一般。 利维看着气势逼人的子爵,轻轻咧了咧嘴角。 想想最近几天的遭遇,其实内心更多的是愤怒,王族又如何,高高在上又如何。为了利益,能够白白牺牲掉两个无辜的人,居然还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恶心面孔。 对于利维来说,最恶心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 “认罪是吧,草,”他罕见地骂了个在场众人都不懂其含义的字,眼神冷的像蛇一样,“你可以滚了,该死的杂种!” “大逆不道!” 比尔怒冲冲的踏步过来,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利维的腹部。 这一拳打的力道很足,那种剧烈的痛像是在肠胃之间狠狠搅动! “呃……呼,你这么软的拳头,是在给我……挠痒吗?” 噗、噗、噗—— 又是接连几拳。 “呵,我就知道这没有用处。比尔,给他点厉害瞧瞧吧,不要打死了,”塞西尔慢悠悠的起身,走到利维身边的时候,神色淡漠地说道,“小鬼,你继续逞强吧,反正十天后你会被绞死,我会亲眼看着你断气的。” 子爵一只脚踏出房门的时候,一句忍痛说出的话让他的脚步如同钉子一般钉在了原地。 “所以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王族嘛,还有……”塞西尔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根高高竖起的中指和一双冰冷到极点的眼睛,“你最好祈祷能顺顺利利杀掉我,否则的话,不管你藏身何处,死的就会是你了。我以该死的恶狼起誓!” 他的话刚说完,房间内再次响起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恶毒的咒骂,比之前更加的猛烈! “都是疯子……” 不知为何,子爵的内心一片凉意,摇了摇头,走远了。 第十二章 背叛、拯救(三) “我不相信利维会干这样的事情,”伊恩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这毫无疑问。” 温蒂坐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小声地啜泣。 她也不相信哥哥会杀害尼昂索先生,但是现在有了弑君的罪名,哥哥他……应该会被处以死刑吧。 温蒂现在变得慌乱无比,如果哥哥死了,她活着还有意义吗? 麦斯威尔站在百叶窗旁边,街上偶尔会有行人路过,如今越发接近盛夏,能听到嘹亮无比的蝉鸣声,让人内心躁动不安。 骑士的心里有很多的困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去王国监狱中探望利维,守卫已经更换了,那些来自红土大陆的海军兵士没有放他进入的打算。 只不过离开一天而已,居然发生这样的大事。现在麦斯威尔只是希望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至于其他的……他根本不觉得利维会杀害尼昂索先生,这对那小子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嘛。 相反,骑士已经有些怀疑到塞西尔子爵的头上去了。 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但是那个王族成员一来,就出了这样的变故,这其中自然是充满疑点。同时,布鲁诺那家伙居然出面证明,如此一来,地位尊崇的王族子爵加上尼昂索先生的助手,两个人都咬定凶手是利维,那罪名基本上就算是定论了。 目前王国中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观点,也一致认为应该将杀害领主的小混混处死。 情况已经算是无比艰难了,还有将一切翻盘过来的可能性吗? “该死的布鲁诺,我早就觉得那个家伙不是好人了,”麦斯威尔口中叼着烟,大概是忘了点燃,“他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务大臣罢了,那家伙很有野心,想要把更多的权力握在手心。” “没想到现在居然跳出来做这种事,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劝过尼昂索先生把他辞退……” “唉,可是……他已经死了啊,”身形魁梧的中年人面色悲苦,“我的恩人尼昂索先生,居然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人世。” 伊恩站起身来,轻言安慰道:“先生,节哀吧。想想如今被关在牢里的利维,我们总得做点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以死刑,他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没人为我们解答一切的,或许……”麦斯威尔拳头敲打着脑门,“我们应该去找到布鲁诺,既然他主动作证,那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才对。” “最近的几天,所以的一切还得照旧,伊恩……布鲁诺每天从城堡返回家中的路线你应该知道吧,最好是能将他抓住,然后在拷问一番。” “需要动私刑吗,先生?” “当然,如果他的嘴巴很硬的话。” 如此交流一番,又安慰了温蒂几句,两人便先后离开了。 …… …… 周围再度恢复安静。 唯独剩下利维一个,在黑暗中舔舐伤口。 月亮升起了,要想看到夜景,只能是起身隔着牢房的小窗户抬头仰望。 白惨惨的光洒在不远处的地上,角落里则一片漆黑。 那个名叫比尔的狼骑士下手狠极了,此时的利维能够明显感觉到浑身如同散架的机器,腹部的剧烈疼痛消缓了许多,不过还是偶尔传来阵痛…… 面对那个嚣张无比的王族子爵时,他骂的很痛快,但是被揍的很凄惨。他当然不想平白无故的被揍,只是纯粹想要发泄一下内心的怒气罢了。 谁一旦被关在铁笼子里,应该都会感觉到愤怒吧。 不过还算是有点儿收获,那时候摔倒在地上,他捡起了一枚生锈的铜钉,没有人发现。 这个小玩意,或许会有用,又或许没有用。 但是实际上,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利维整个人浸在黑暗中,没有人会去管他这个被处以死刑的倒霉鬼。他的拇指和食指艰难的夹住生锈的铜钉,借由铜钉去磨不远处的粗麻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声音像是黑暗角落里,老鼠在啃食尸体。 这该死的绳索未免也太粗了,利维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他的手指弯成一个别扭的弧度,重复地磨着那些柔韧的纤维。 随着长时间的机械动作,手指已经开始有些麻痹感出现了。 现实的情况越不利,内心的怒火就越旺盛。 他根本没有想过会遭遇这样的事,即便是对尼昂索三世的无辜被杀感到难过,但是为什么不能换一个人呢,为什么必须是自己做替罪羊呢? 利维不是一个好人,更加不是一个恶人,一个跟他没什么关联的人被杀而已,又算到了什么?他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但是麻烦偏偏自己找上门。 他早该杀了布莱恩那个混蛋的,不知是不是处于怜悯或是某种奇怪的心理,他一直都没有去做这件事。不管如何,被阴了……现实的情况也严峻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铜钉摩擦麻绳纤维的动作停下了,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 “都是你自己种的恶果啊……” “呵,你真的是个白痴……” 这个单调的动作已经持续了一天加半夜,没有用……大概是特制的绳索吧。 “该死,该死……该死!”巨大的绝望将他笼罩在其中,“我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 …… …… “各位朋友,”塞西尔子爵站在墓园区的礼堂正前方,神情肃穆,“今天我们深切的悼念曾经为王国子民做出巨大贡献的尼昂索先生,他的一生……” 穿着一身正装的麦斯威尔脸色冷漠,他觉得这个曾经让他敬畏的王族成员,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的……虚伪。那穿着华丽衣袍,佩戴名贵饰品的躯体下,究竟住着一个何其肮脏的灵魂? 今天是尼昂索三世的葬礼日。 天色很不好,阴云遮蔽,微风拂过。空气中的闷热气氛似乎怎么都散不去,整个岛屿像是被一条厚厚的毯子闷住了,待会大概会下雨。 这样的天气还得穿着正装,这无疑是一种煎熬。不过等会儿下到摆放骨灰的墓窖,应该就能感受到些许的凉意了。 麦斯威尔双手垂放,手指略微急躁地轻轻摆动着——布鲁诺还没有赶到葬礼,伊恩大概已经成功的绑架了他吧,但愿能问出些有用的情报来…… 趁着悼文读完后的空闲,塞西尔子爵走到比尔的身旁。 “葬礼马上就要举行完毕了,布鲁诺那个家伙居然还没有出现,”子爵笑了笑,“我可是打算让他成为下一任斯达特领主的,到底在搞什么?” “我去把他找来吧,您待会不是要宣布一些事宜吗?”说着话的功夫,狼骑士打算站起身来。 塞西尔将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比尔,放轻松,说不定他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呢。待会要宣布的事情由我来就可以了。” 等到下葬完毕,众人便集中到了墓园区的广场区域,因为子爵大人有些话要交代。 “如各位所知,将尼昂索先生残忍杀害的凶手,他的名字叫做利维,是一个在黑街上混生活的帮派成员……” “为了尼昂索大人,他一定要下地狱才行!” “杀了他!” “请子爵大人为我们做主!” 群情激愤。 塞西尔子爵满意的按了按双手。 他的目的实际上已经达到了,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黑街老鼠的「鬼话」,只需要杀了就可以了。 布鲁诺会上位,税赋会在恢复原来比例的同时提高三成,就借此来平息布兰德利大人的怒火吧,他想。 “如各位所愿,我们将在三天后对米切尔.利维执行绞刑,届时各位可以前往观看,”子爵咳嗽了一下,“此外还有一件事,也是这个王国的头等大事。我在此宣布,斯达特王国下一任的领主将会是前政务大臣——布鲁诺。” 无耻之徒! 麦斯威尔气愤不已的走出人群,身后的议论纷纷声渐渐低下去…… 现在想想,这一切说不定真的是个阴谋。 骑士的面色严峻,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一定要将所有的阴谋诡计揪出来……他暗暗发誓——如果利维真的是被冤枉,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小子给救出来,一定! 堂堂的骑士,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为了贯彻自己的信仰,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是尼昂索先生在他还是个青年的时候,对他说过的话。 他记在心里,一直不曾忘怀。 第十三章 雨夜(一) 下午的时候,海岛的天气阴沉晦暗。只不过到了入夜掌灯时分,雨依然没有要下的迹象。无数被燥热困扰的人们摇着扇子,不停的咒骂着这鬼天气。 伊恩家中的地下室。 这里不算是个常用的区域,此时黑漆漆的空间里一颗蜡烛正在不断燃烧着。 亮光映照下,一个昏迷的鹰钩鼻中年男子被随意丢到一侧的角落。 “既然一切都已经搞清楚了,那我们半夜的时候出发吧。”麦斯威尔从下午开始面色就不太好,知道了尼昂索先生死亡的真相,他对于那个狗屁子爵的痛恨越发深刻。 但即便是知道了这一切,他却无法做什么,他是一个骑士,仅仅只是一个骑士。又该如何面对拥有着庞大军力,财力,人力以及物力的王族,该如何跟他们作对? 不,他甚至连跟王族作对的资格都没有。相较于那个真正的庞然大物,一个小小的骑士,大概只能算是一只小小的昆虫吧。 只有了解敌人的强大,才能体会到自己的渺小。 他感觉心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手捏住,不停的紧握,让他窒息,让他绝望…… 悲剧已经发生了。 现在只能制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无论如何,利维是无罪的,他不能死的如此冤枉。还有温蒂呢,骑士的方脸上表情凄苦,他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是十七岁的孩子,一个是十岁的孩子,这一次就算是能够顺利救出利维,他大概也会被海军通缉,以后只能是躲躲藏藏,隐姓埋名的生存,更不用说跟温蒂见面了。 那小子本来可以有个光明未来的,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坐在一旁的伊恩面色难过,他知道等到救出利维,两人就会分开,至此大概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他的家境很不错,自然可以收留温蒂,温蒂不会有事,真正悲惨的……似乎就只有利维一个了。 骑士和伊恩都有些痛恨的想到「黑熊」布莱恩,就是那个混蛋导致了这一切的出现。 “怎么,这么伤怀的骑士,我可是头一回见呢,”进门的是一个淡金发的瘦小家伙,“该行动了吧,利维毕竟曾经是我的伙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火狐,你这家伙,”伊恩站起身来,“为什么?” “你记得的,上一次他被布莱恩给揍惨了,”火狐无奈的耸了耸肩,“结果我什么都没做,这一次就让我弥补一下吧,你跟莱厄斯下午做的事他跟我说了。哥们儿,对于王国监狱,你可不如我知道的多。” “好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闲聊的时间了,人都带来了?”麦斯威尔严肃说道。 “当然,”火狐吹了个口哨,五个黑衣身影闪进房间里,“我还带了作战专用的黑色袍子,你们也换上吧。” “我就算了,”麦斯威尔大手一挥,“这次是劫狱,如果被调查出来,你们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 “所以应该换一种方式……你们想办法吸引守卫的注意力,我会光明正大的去救出利维的。” “如此一来,那您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火狐惊讶道。 “那也比所有人都暴露的好。” “先生,您会死的……” “人早晚都会死,”麦斯威尔豪迈地笑了笑,“小鬼,不要再说些废话了,我们走!” …… …… 第五道闪电从厚厚的阴云中划过,映亮天穹的时候,监狱区的空地附近爆发了一起打斗,大概是附近帮派的混混吧,此时负责守卫的海军兵士心里想着。 就此放任不管的话,当然不太合适,毕竟王国的监狱牢房中正关押着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带着这个想法,两个海军兵士马上赶过去制止打斗。 不过两人一靠近,更多的混混从阴影中闪出来,也加入了战斗之中,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加上轰隆隆的雷声配合,声势倒是有些大。 “该死,你们这群下贱的混混,都给我住手!” “莱厄斯,一年前赌色子你输的钱早就该还了,结果你现在都在拖欠,看来得给你些教训才行!” “那就来啊,以为我会怕你?” 拳打脚踢,推搡拉扯。 “看拳,我饶不了你!” “闭嘴,混蛋!” “啊呀,好痛!” 本来是想要制止打斗,但是其中一个海军兵士被阴着打了两拳,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干的事,也加入了其中。 他毕竟比寻常人要强壮的多,打的几个混混叫苦不迭。他的同伴则是幸灾乐祸的看戏,只不过有些奇怪啊。 一个海军兵士形如虎入羊群,几乎没有哪个混混是他的对手,但是即便被揍几拳,这些家伙也只是痛呼而已,他们根本不后退。 …… …… 当两个负责守卫的海军兵士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身穿亮银锁甲,右手执宽刃阔剑的麦斯威尔迅速闯入监狱之中。 这里是关押斯达特罪犯的地点,斯达特岛屿的人口数量较少,平时基本上算是废弃的,因为一年下来都不会有多少犯人。监狱是低矮的砖石平房,地下还有一层区域,但是也很少用到。 麦斯威尔来这里的唯一一次就是曾经关押海贼的时候,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起劫掠。仅仅五个海贼从码头入侵王国,烧杀抢夺的罪恶情景他始终无法忘记,彼时尚且年轻的骑士在「GW」海军兵士的协助下生擒了两名海贼,至于另外三人则跑掉了。 骑士口中的故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他在王国子民中名声极佳,也正是因为此。 事到如今,他依然觉得海贼就是罪恶的,这跟大多数人的观点保持一致。 曾经的麦斯威尔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直到那一天,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眼神凶恶如同凶戾野兽的海贼在他面前捅死了他的父母! 骑士决定救出利维。 他知道利维应该会离开这个小小的岛屿国家,去西海的某个角落苟且偷生。但是这无所谓,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现在世道如此,不管是谁都活的艰难。同时他还想要告诉利维一件很重要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要当一名罪恶的海贼。 循着记忆的路线,骑士一间间搜寻牢房,这里的牢房大都空着,相信很快就会找到那小子了。 踩着土黄色砖石铺成的走道,麦斯威尔进入了内部区域,他记得狱卒就是在这种地方居住的。毕竟是小地方的监狱,只有两名狱卒,没有典狱长。 监狱穹顶悬着一盏煤油灯,两名狱卒正在桌旁喝着酒,他们已经注意到了麦斯威尔。骑士对此毫不在意,他轻轻舒了口气,昏黄的灯光尽头,一间黑漆漆的牢房,利维应该就在那里。 “骑士大人,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抱歉,如果没有子爵大人的许可,请您立即离开!” 叮—— 剑尖戳在地面上,迸出几点火星。 骑士高大的身形奔了过去,他的拳头打在狱卒的脸上,一道血迹从鼻孔流出……那人被打倒在地上,惊恐不已地向着后方爬了几步。 他的同伴畏惧不已:“骑士大人,为什么?” “钥匙呢?”骑士握着拳头逼近几步,“关押利维牢房的钥匙,交出来吧。” “您要劫狱,就为了一个杀人犯?” 质疑换来的是一个更猛的拳头,打在面门上传出巨大的响声。 阴影中传来轻微的响动。 两个狱卒本就是普通人,面对强大的骑士,当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于是牢房的钥匙很快就取来了。 “做了这样的事,您会被杀的。” “不劳你挂心,但是现在,还是请你们昏迷一会儿吧。” 骑士以手做掌,在两个丝毫不敢反抗的狱卒后颈要害劈了两记,顿时两人便摔倒在地上。 咔嚓—— 铁锁链落在地上,铁栅门拉动的声音响起来。 利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嗓门,只不过此时因为某些原因刻意压低着声音……虽然此时此地没有更多的人在,大概就是内心的恐惧作祟吧。 本来已经陷入绝望,他甚至已经放弃了,但是却发生这样的转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永远都会是独身一人,习惯了也就行了。 以前进行各种艰苦训练的时候是一个人,执行各种暗杀的时候是一个人,被抓住的时候是一个人,甚至曾在那个阴暗的地下监狱里惶惶不可终日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子,来的有些晚了,你不会怪我吧?”骑士动作迅速的给利维松绑,“你大概还被蒙在鼓里吧,我会告诉你一切,然后就得靠你自己离开这个岛屿了。” “你的罪名依旧还在,没有人会为你洗刷掉这份冤屈。呃……你应该会被海军通缉,不过西海这么大,想要抓住你几率太小,你大约只需要找个小国家定居,蔷薇,雄鹰……”他边解绳子,边想边说,“实在不行就找一个荒岛度过余生吧,你还年轻,不能在这里就丢掉性命。” 绳索脱落了,但是青年却依旧神色平静。 骑士说话的过程中,他没有插一句嘴。就是那么平静地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怎么了?”麦斯威尔满脸疑惑,“你大概吃了些苦头吧,我们时间有限,得赶紧离开这里了,有一些事我路上跟你说……” “为什么这么做?”利维面色微白,“知道吗,当你踏进这里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置于死地了,骑士先生……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想听理由?”骑士叹了口气,他走近几步,跟利维并排坐着,“尼昂索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我现在都还记得。呵,要为了信仰活着,这可是……嗯,是很虚幻的东西,不过尼昂索先生死了后,答案似乎变得清晰了许多。” 第十四章 雨夜(二) 雷声过后,雨开始下了,窗外又急又响的噼里啪啦声说明雨势不小。 牢房中靠墙坐着的两人有着不同的心境。 对于利维来说,他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不想存活于某种阴影之下。他渴望自由自在的活着,讨厌被束缚。如果活下来的机会是以牺牲麦斯威尔为代价获得的,他将永远无法获得解脱。 这其实不算是一种古怪的心理,只能说利维不想亏欠别人什么罢了。 对于麦斯威尔来说,既然打定主意来拯救一个小鬼,那就已经做好了牺牲掉自己的准备。 “那时候还年轻,父母被海贼杀了。我开始想,究竟该为了什么活着,”骑士背靠着墙壁,有些入神,“那时身为护卫队员的我已经近乎于崩溃了,整日流连酒馆买醉,人也消颓了许多。如果情况一直维持那样的话,我大概也会不久于人世吧……要么死于酒精,要么就是因为过度苦闷,无法排解而选择自杀。” “是尼昂索先生拯救了我,他那时候头发还没白呢。他找到我,跟我讲了很多话,然后领着我去森林里散心,跟我对练剑术。如果不是这样,我大概很难从悲伤往事中走出来。” “他跟我说了很多,记忆最深的就是……人要活的有信仰。对于他来说,那份信仰就是让这个国家的子民生活的更幸福一些,他就是这么做的,尽管没有收获好的结果,但是至少是努力过得。” “至于我,当然愿意追随尼昂索先生的脚步。其实你根本不用特别感激我,在亲眼见过父母被海贼杀死的情景后,我真的希望那种悲惨的情景能少一些。我不想见到那么多的不公平,我讨厌海贼,更加讨厌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掉无辜生命的王族。” “相较于尼昂索先生,他们都是该死的祸害,是把这个世道搅得一塌糊涂的罪魁祸首!” “小子,你只不过是被陷害的罢了,根本没有必要为此丢掉性命,你还有大把美好的人生没有享受呢。” “救了我,等于是把你的一切给毁了,你真的心甘情愿?”利维盯着前方,“我不想带着负罪感活下去……除非你也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不会离开的,绝不!” “为什么?”利维急忙问道,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信仰啊……信仰,难道就是让人钻牛角尖的东西?明明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的。 “尼昂索先生被他们杀了,而你又被他们陷害。我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我不能让尼昂索先生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能让你白白背负罪名,至少得把这些真相告诉这个国家的人,让他们知道那些家伙的丑恶嘴脸。” “你错了,没有用的。”利维摇了摇头。 “认定了的事情就要去做,管他有用没用,”骑士双手按着膝盖,“小子,你该想想温蒂,她是那么依赖你。如果你死了,她又会怎么样……你也不希望她会有事吧。记住,只有你活着,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吧,利维轻轻叹了口气,他无法改变骑士的想法。麦斯威尔这样的人,他以前是没有见过的。 不同的人往往有着不同的生存之道。 舍生取义,或许真的有为了信仰甘愿舍弃生命的人。 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或许会敬佩,但是更多的还是不赞同,于他而言,更愿意收起信仰,学会隐忍,图谋复仇…… “确定要留下来吗?” “当然,死也不会走的。” 先生,那你就真的只能死了,利维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守卫马上就会察觉到出问题了,如果他们赶来,一切都功亏一篑了,”骑士脸色严肃的说道,“小子,我们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要记住,即便生活的再艰难,也不要当一名海贼,他们都是罪恶的!” 利维的身体状态奇差,面色惨白,但还是硬撑着离开牢房。他跟在骑士的后面,看着那个宽阔的背影,内心无比的恼火。 他应该能够活下来,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活下来的代价将会是牺牲掉麦斯威尔先生的性命。 塞西尔子爵,乃至站在他背后的大人物,造成这一切的家伙们,却能悠然自得地享受着胜利果实。 利维前世的时候也见多了生来含着金汤匙的大人物,他们从没把一些底层人士的尊严和生命放在眼里。他们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就能收获一切。但是那些可怜虫们可就凄惨的多了,不光蒙受冤屈,还变成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不公平! 利维知道,王族这种特权阶层的存在,大抵就是制造不公平的根源所在了。 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愤世嫉俗的人,对于一些庸俗的事物避而远之。他只不过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罢了,黑暗中藏着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本来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自由而已,但是一些意外,一些偶然……最终化为不可抗拒的因素,将他推到一个奇怪的位置。 命运真的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了。 他会离开斯达特,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 接下来,就是复仇了,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 王族即便是高高站立于世界的顶点之上,即便是有着庞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等等,但是他们却是存在于太阳底下的一些普通人,而自己则是隐在暗处的那个。 哪怕是一次杀一个,时间还有很多,可以多杀几个,只要与此事相关的人都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此之前,「黑熊」布莱恩,就拿你开刀了。 在雨幕中奔跑的时候,利维内心邪恶的种子开始萌芽。 …… …… 硕大的雨点从天际洒下,至此那些闷热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夏夜的雷雨,带来了几分凉意。 塞西尔子爵穿着便装站在窗边,听着雨拍打在玻璃窗户上的声音,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死囚逃掉了,这是他一刻钟前听到的消息。王国监狱中的景象比尔已经去查探过了,两个狱卒,还有两个海军兵士都被打昏了,那个叫做利维的小子应该是被人给救走的。 此时子爵首先想到的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他在审讯犯人时最后听到的那段话。 「死的会是你」——塞西尔面色阴沉无比。 他还能记得那冰冷的语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些畏惧来。 开什么玩笑?他想。 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发生,比尔已经调查过了,那小子不过就是一个贫民区的混混而已,他所说的话也只不过是逞些口头功夫罢了。 内心里不断涌出的惧意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一双如同被风雪遮住的冰冷眼睛,好像就在窗外的黑暗中盯着他一般,子爵气恼地摇了摇头,想要摆脱掉那些心思。 但愿自己的狼骑士能够再次将他抓回来吧…… 此时此刻,王国的一些街道上开始传出呼喊声,三五名海军兵士组成小队搜寻,他们穿着漆黑的雨衣。因为被搅了好梦,这些人满怀怒火的踏着无数的水洼,仔细的寻找那个被救走的逃犯。 「黑熊」布莱恩也在此列,他之前就在富人区的酒馆喝酒,本来打算找那个大胸女侍发泄一下的。听到利维逃掉的消息后,他急匆匆的冒雨赶了出来……无论如何,那个家伙得死掉才行。 这可关系到自己能不能晋升为王国护卫队长,他想。 黑熊浓密的棕发被雨水打湿,一道雷电映亮侧脸的时候,他罕见地动脑子想了一下。利维那家伙已经被救走一段时间了,那家伙不会傻傻地待在斯达特,肯定要渡海跑路。 所以……他会去什么地方呢? 布莱恩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便立刻向着码头跑去。 大雨滂沱,不知道何时能停止。街道上的无数人各怀心思,自然不会在意。 大约还会下很长一段时间。 第十五章 雨夜(三) “麦斯威尔大叔不会走的,他会一直留在这里,”利维的脸上勉强堆出些笑容来,依旧是眯着眼睛。如果忽略掉那些淤青的话,这张脸确实很有魅力。但是此时却只让人想到一个词——「凄惨」,“我劝过他的,但是他不想让王国的子民被蒙在鼓里,所以……” “他应该……会死吧。”温蒂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事实上,她已经哭了很久,大大的眼睛显得有些红肿。 利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变得沉默了少许。 即便是小丫头也知道这件事应该不会有所更改了。毕竟塞西尔子爵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如今利维被救走,他也只好迁怒于骑士的头上。 “以后的话,你就跟着伊恩去比拉斯岛吧,”利维回头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好好照顾她。” “当然。”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可以去学院读书。我本来有这样的打算的,如果我成功的加入护卫队的话……现在说起来,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里面有两三件衣服,至于食物的话应该没办法携带了,遇上了这样的天气……不过就算是好天气的话,你大概也没办法乘帆船离开。只要一露面,肯定就会被塞西尔抓住的。”伊恩递了个包裹过来。 “我知道,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利维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会渡海离开,然后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 伊恩和温蒂对此当然是充满担忧,像这样的天气,海上肯定是惊涛骇浪的景象。如果借着木板的浮力泅渡的话,说不定会被巨浪打的粉身碎骨呢。 但是留在斯达特更加不行,此时来说,王国的子民实际上已经非常的痛恨利维,民众一旦被煽动的话会非常的可怕,这个岛屿对于利维来说,已经无法继续呆下去了。 “喂,不要用那种沮丧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有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他们两个,还是在安慰自己,利维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大概会在海上漂一会吧,饿了我会抓鱼的……嗯,但愿不会被鲨鱼给吃掉。” 时间有些紧迫,利维大概的交代了一下就该离开了。 当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复杂的情绪——不舍,悲伤,愤怒,无奈……纠缠在一起,五味杂陈。 他还记得温蒂在他旁边说话的情景呢,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时常因为语速快而呛着,小脸红彤彤,额前的几丝金发一甩一甩的…… 呼——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想离开,能在一张硬木板床上睡觉,总是要好过在冰凉的海水里泡澡。 更多的,还是不想跟这个小女孩分开吧。经此一别,大约很久没办法见面了。 这种情形跟曾经的一切何其相似? 面前是愤怒咆哮的凄风苦雨,木门偶尔咔拉咔拉地响动着。 “你会活着……对吗?”一个关切的、柔弱的声音,让他心弦轻颤。 青年转过身来,露出笑脸,他的眼睛眯成柔和的线条。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那个泪眼汪汪的小脸时,心里有多么的不舍。 利维轻轻的在温蒂的眉毛上吻了一下,又揉了揉那个小脑袋。 他的瞳孔在烛火映照中泛着一种独特的神采,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豪气说道:“当然,我当然活着,我……永远活着!” 最后跟伊恩拥抱了一下,走出门外,他踩着风和雨离开。 …… ……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该死的囚犯逃掉了,奉子爵大人之命前来搜查……囚犯不在此处,撤!”搜寻一番后一无所获,几个海军兵士退出了酒馆。 在这个雨夜,因为利维的脱逃,所有人的好梦都被毁掉了。到处都是鸡飞狗跳,唯独密密麻麻的雨滴毫无规律地从天际阴云中洒下,涤荡着街道上看得见的污秽。 “已经这个时间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来喝酒?”巴洛夫看着坐在吧台的麦斯威尔神情凄苦,好奇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老家伙摸了摸黑白相间的长胡须,“你可以讲一下最近发生的故事嘛,我很乐意做一个听众的。” “我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骑士的故事说了太多次,”麦斯威尔干了一杯啤酒,“倒是你总说些有的没的,却没有个像样的故事。” “我的故事太吓人了,应该没有几个人敢听,嘿嘿。” 听上去像是玩笑话,骑士举起杯子又饮了一杯,醉意渐浓。 明天利维就该离开这个岛屿了,最后的当众审判上,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一切说出来……如此想着,麦斯威尔已经趴在那里昏昏欲睡了。 “只是不知道利维那小家伙怎么样了,该不会真的被杀吧?”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巴洛夫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会着凉的。” 他将自己那打着个补丁的黑色正装披在骑士的身上。 大约是想到了些什么,巴洛夫从角落取了一把纯黑色的大伞,撑开后就走进了雨幕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个高大英挺的银色身影从雨幕中走了出来,应该是穿着盔甲吧,会是谁呢? 巴洛夫撑着伞猜测着。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囚服的英俊家伙经过?” “囚服、英俊的家伙?哦……你说的是利维吧,他不是被抓了吗?” “他逃了。” “那你就去找他啊。” “我正在找。” “「盔甲先生」,你该不会是要去他家吧,”老家伙空着的手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花白胡子,“利维肯定没在那里,只有温蒂在,所以你可以不用去了。” “谁能证明?”狼骑士面色不善的将钢剑拔出一寸,“如果没有的话,我当然要去确认一下。” “你没办法去他的家里。” “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就这么简单。” “就凭你?” 酒馆映出来的昏黄灯光里,巴洛夫咧着嘴巴笑了笑:“没错,就凭我。” 比尔的钢剑刷地拔出了鞘,本身利维的脱逃已经够让他愤怒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多嘴多舌的老家伙阻拦。 作为一个狼骑士,他无法忍受这种事情。 “嘿,你得为你自己的行为付出点儿代价!” 钢剑斩碎了雨滴,向着巴洛夫劈来! 这一剑砍中的话,这个老家伙绝对会被杀死。 比尔对此却毫不在意,作为伟大的狼群家族麾下狼骑士,即便是失手打死一个地位低下的平民,也追究不了多少责任,他现在只想要发泄怒火而已。 但是,只一秒的功夫,剑锋处被老家伙给捏住了,而且纹丝不动! 为什么? 比尔面色难看无比,他发觉钢剑仿佛是嵌进了一块岩石中! 明明剑刃上沾了些水滴,根本无法着力。但是这个老家伙却能轻易的捏住钢剑,而且僵持的那股力量要远胜于他,这种事情如何让人能够接受?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老家伙举着伞,笑眯眯的说道。 如同老友之间嬉笑的语气,但是其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 啪,啪—— 不知道踩了多少个水洼,浑身湿透,冷气直冒,利维连发抖的空闲都没有。 他就在一条小巷子中不停的跑啊跑,已经能够隐约听到那些搜寻的呼喊声,跟雨声掺杂在一起,有些模糊…… 要尽快的离开住宅区,抵达码头区,然后就可以纵身跳进海中。 如果能够活下来,那才真的是命大啊。 小巷子里大多是一些民宅的后窗,从那里洒下一些昏黄暗淡的灯光,他的影子不断的被拉长拉短,拉短拉长……那种感觉,像是路过一个又一个与他无关的人生。 曾几何时,他也无比的向往安宁的生活。如今却被迫踏上了一条逃亡之路,人生的无常让他有些感慨。 斜风送来了更多的雨水,利维艰难的顶着行过去。 终于抵达码头区,那里有三五个巨大的黑影,正是三五艘停泊的渡海帆船,塞西尔子爵搭乘的军舰也泊在不远处。 他记得附近有一些摆放木板的地方,而且那些木板都长期废置不用。 不需要多么大的一块,只需要跟他身体差不多大的木板就能产生足够的浮力。 此外还需要绳索将身体与木板绑起来,他担心中途力竭的时候会无法抓牢木板,那会使得他丧命海底……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他快速的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跑去。 可是,当跑到近处的时候,一个黑色人影的出现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些凉意——守株待兔吗? 首先想到的是有人猜到了他的打算,所以便在此地等他。但是究竟会是谁,他明明要更快一步才对。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阻拦自己渡海离开岛屿的家伙,就必须要除掉。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咦?你终于来了,”布莱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喜悦,“瞧,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 利维在黑暗中沉默着,脸色阴沉,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笨熊居然能够找到他。 “知道吗,我曾经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犯了死罪,该如何离开这个国家,显然渡海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黑熊从木板堆上站起身来,按着指关节,慢慢的走近了些。 “你好像总是喜欢自己送上门来,上一次被别人打搅好事,这一次可不会了。” “还有还有,温蒂小可爱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疼爱」她的,至于你……就安心下地狱去吧。” 该死的混蛋! 利维心里恶狠狠骂着,不过却没有失去理智。这个大家伙未免有些天真,毕竟现在换人了,自己是绝不可能吃激将法那一套的。 没有失去理智,不代表此时的状况就会变得多么有利。实际上交手的胜算还是没有多少,这一点利维心里很清楚。 经过了接近一个月的恢复训练,但是他的实力还是那样,并没有多少起色,主要还是有些懈怠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被关押在牢房中数天,最近又受到过一顿殴打。此时已是浑身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能不能击败黑熊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根本没有放弃的理由,如果放弃的话,就真的只有丧命于此了。 他有过想要取走黑熊性命的想法,只不过被救出来的时候,形势是很紧急的。那个杀戮的念头被暂时按了下去,只是此时的偶遇,或许……会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从体型以及力量上来说,此时对峙的两人,将会进行一场不对等的打斗。利维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视线能够很快适应黑暗的雨夜,这跟他以前的杀手训练有关。 眼前的青年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罢了,很快一切就可以结束了……黑熊心里掠过这个念头时,真的如同一只野兽在雨幕中奔行…… 布莱恩速度极快的奔过来,在地面上踏出几个涟漪,他的拳头不带丝毫的花哨,狠狠的砸过来。利维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后退,尽可能的避开最重的砸击,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受不了更多的打击。 “小子,有种别躲!” 黑暗的雨幕中,视线晦涩无比,两个黑色的影子不停地进或者退,只不过一个不断地挥着拳头,大量的雨水被拳头裹挟到一处,全部溅洒到另外一个稍矮的影子身上。 利维的动作明显要更加灵活,很轻易的躲闪掉一些致命的拳头。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些凌厉的光,仔细观察着,尽量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情况的不利,这样的交手对于体力的消耗太大,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 雨水哗啦啦的落下来,利维的头发湿成一缕缕,雨滴顺着脸庞划落。 过得片刻,大约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黑熊略微有些踉跄的时候,那个略显模糊的头部轮廓就在不远处……他速度极快地欺近,如同一只黑色幽灵。 布莱恩意识过来的时候,一个蓄满力的拳头狠狠地轰了过来! 无数的水花被拳头打散,绽放成水沫! 砰—— 巨响声中,黑熊的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在空中旋转半圈,在雨幕中飞了起来! 啪、噗—— 水洼里的水向四周飞溅,布莱恩痛哼着,艰难无比地翻过身来时,一道血迹从嘴角溢了出来。就在这时,利维的右脚猛然下落,重重地踏在他的膝盖上! 只听咔嚓一声! “啊啊啊啊啊!”黑熊面部扭曲,艰难地扬起脸,“呼……该死的,究竟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大口喘气。 这一拳一脚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如果没有将黑熊击倒的话,死的就会是他了。 不过,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从他凭意志挥出那一拳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利维慢慢地走近,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铜钉。 “为什么?” “我他妈的还想问为什么呢。该死,你要下地狱别连累我好不好?”他的声音阴沉且沙哑,低吼着,“我本来可以跟妹妹在一起好好生活的,就因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神经病……现在我变成了逃犯,还要去大海里游泳,说不定会被鲨鱼给吃掉!” “你说,我该不该……好好地谢谢你呢?” 布莱恩哭丧着脸,像只受伤的动物,不时地哀嚎着。 利维先前的一拳把他打的脑部震荡,此后的一脚踢断了他的膝盖。现在说来,这个大家伙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更多的心情就是绝望了,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为什么能将自己给击倒?黑熊怎么都想不通。 他知道利维是不会放过他的,也知道他自己一定会死。但还是怕到了极点,他体会着断骨处不断撕裂般的剧痛,浑身瑟瑟抖动着…… 这个大家伙现在明白了,也许当初做的一切,真的是个错误……他意识到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之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放、放过我吧,”黑熊畏缩地看着那个走近的身影,带着些颤音哀求,“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杀、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我……你!” 利维面色漠然,铜钉紧紧夹在两指之间,然后向着下面的喉管狠狠拍下! 黑熊能感觉到清晰的、剧烈的刺痛在不断放大,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汩汩流动…… “嗬——” 他的眼睛圆睁着,大约片刻,彻底没了声息。 利维无力的瘫坐在水洼里,喃喃自语:“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早就想杀你了,我早该杀你了,妈的!” 雨势变得小了些。 利维已经将一块木板绑在了身上,临跳海之前又回身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就在那里,一座不算大的城池掩在黑夜下的雨幕中。 斯达特——这个给他留下无法磨灭记忆的国度,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身后是无边无垠,狂风怒浪的大海。 他长呼了一口气,情绪难平。 但愿……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吧。 —————————————————— PS:出新手村了,第一段剧情气氛大概有些压抑,不过这是必须的,为了给主角一个出海搞事的理由嘛。 再往后的剧情肯定没有多少压抑的气氛,毕竟是以爽为主的小说。主角会搞到一艘船,再纠集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也会获得一个拉风的恶魔果实,然后扬帆起航。 主线肯定是复仇,此外还会探索拉夫德尔以及「D」的秘密,因为漫画没完结,这些东西只能算是脑洞。 小说毕竟是二次创作,跟原著肯定有很大的出入,喜欢的烦请多支持、鼓励一下吧。 裸奔成绩实在是凄惨,心里没什么底,希望不会阵亡吧。。。。。。 第十六章 朗姆酒(一) 大多数人都没有在大海中漂流的经历,更何况是雷电交加,狂风怒吼的雨夜。 天色漆黑阴沉,电光偶尔从厚重的阴云里窜出一条尾巴,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狂风裹挟着如山般的巨浪,就那么横亘面前,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巨影落下。 砰、哗—— 巨大的声响。 利维有时候会被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下沉,周围如同沸腾一般,无数的水花,泡沫不断地撞过来,挤压着。有时候又会被抛飞起来,然后再度落回到海水中。像这种情形之下,威胁最大的无疑就是巨浪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每一道巨浪都在冲击着他一寸寸皮肉,甚至骨骼都隐约有咯吱咯吱的响动传出来,一个渺小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大抵很难逃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对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这件事,利维也无法肯定。他只是跟相依为命的木板绑在一起,在巨浪中或浮或沉,如同一个随时会被打碎的可怜小船。 他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惊恐,看似平静,实则内里的灵魂早已经变得狂躁不安。 「黑熊」已经死了,但是实际上,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麦斯威尔很可能会死,他的仇得自己来报。然后是温蒂,为了那个小女孩,无论如何要好好活着。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死,对于曾经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考验的人,往往比普通人要更加的珍惜生命。 他的内心愤怒不已。 这一次发生的事,其实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因为那种偶然因素变成了替罪羊,被迫经历这种逃亡之旅。 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他当然有愤怒的理由。其实他想要的一点都不多,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够了,如今落到这番田地,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这个世界大抵来说就是如此,也许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可怜羔羊,或者被杀,又或者幸存下来。 这些可怜虫们,因为某种高悬于头顶的「光辉」而选择隐姓埋名,抛弃一切,屈辱地活下去。 利维从来不曾奢求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出现,他知道所谓的不公平也不是某个人造成的。 这个世界大概从来都不缺悲剧人物,他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只不过同样是面对悲剧,大多数人会选择无奈的逆来顺受,少部分人则选择将之打碎! 他忍受着浑身断骨一般的疼痛,狠狠地咬着牙齿! 他已经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那些湍流中慢慢蕴积,从四面八方而来,直到化为一个即将苏醒的庞然大物! 虽然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死亡气息,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退缩。 天地之间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咆哮,风雨如织,雷电交加,浪潮翻涌……唯独被忽视的,大概是一个渺小之人内心的熊熊怒火吧。 “来吧!”一个在巨大风暴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的声音,“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细小的声音被更大的声音掩盖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冲天而起,夹杂着雷鸣的巨响宛如咆哮,漫无边际的身躯犹如遮天蔽日的亘古凶兽! 一个渺小的身影和一个将他笼罩其中的巨大阴影,彼此对峙! 巨浪落下的情形,就像是布满尖牙的巨口闭合那一瞬。 利维整个人被吞没其中。 …… …… 「头上悬戴骷髅帽~腰间倒挂裂刃刀~火红胡子黑眼罩啊~再来上一瓶朗姆酒……」 「啊哈哈~我首先承诺不使用武器~啊哈哈~我无恶不作但痛恨暴力~啊哈哈~我踌躇满志因波澜四起~啊哈哈~我绝不退惧因不可一世……」 雨过天晴,柔煦的海风掠过,湛蓝的海面上有时候会有些浪花跳跃不定……更多的时候显得安静神秘,波光粼粼,比起前夜的狂风暴雨,此时的大海有展现出了不同的风情。 海鸥的鸣叫声在云端或者海面远远地传来。这些生着洁白羽毛的海鸟偶尔会停在一艘海贼船桅杆与横帆连接处的绳索上,歇息片刻后又振翅飞远。 之所以说是海贼船,就是因为船的主桅杆顶部高高飘扬的——是一面方形,漆黑底色,骷髅头搭配紫荆花的旗帜。 大抵来说,骷髅头就是海贼的标志性印记了,一些王国的平民就是靠着骷髅头的旗帜来判断渡海的帆船究竟会不会对他们带来威胁,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毕竟一艘海贼船要是降旗的话,自然无法判断。 几乎所有人都将海贼当做是危害极大的一类人,他们酗酒,烂赌,视人命如猪狗一般说杀就杀……总之,海贼是不被寻常人所接受,也是被视为最卑微低贱生物的人。 视线拉近,紫荆花的海贼旗帜正在乍起的海风中猎猎作响,甲板上站着五六个身穿灰色亚麻布上衣的人,其中一个正透过一个远望镜四处搜寻。 “肥龙,你可以不要唱那首该死的海贼之歌吗?”一个粗厚的声音慢悠悠说道,“真的很难听。” “话不能这么说嘛,副船长……这首海贼之歌可是「吟游诗人」查理斯的最新作品,包括东、南、西、北四个海域,伟大航路乐园区,甚至新世界区,喜欢这首歌的人都大有人在呐。” “见鬼了,他们喜欢是他们的事,你得知道你尊敬的副船长可不喜欢这首歌,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唱了。” 说话的时候,一个肥硕的家伙挥着手掌拍打着另外一个肥硕家伙的后脖颈,一个看上去嚣张无比,一个则是低眉顺眼的畏缩样子。 这个动作明显有很多不尊敬的成分掺杂在其中,但是被拍打的胖子却丝毫不敢发作,“巴尔克副船长,我已经知道了,保证……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唱这首,呃……烂歌了。” “聪明的小子,”那个嚣张的胖子将视线转向大海区域,随意说着话,“我的好兄弟,有发现没有?我们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前晚还遇上那种鬼天气。现在嘛,米缸已经要见底了,酒也快喝光了,是时候找个小岛补给一番了,我可不想把一些皮带,鞋垫当做食物。” “瞧瞧那里吧,一个没有在海图上标注出来的岛屿,最重要的是……沙滩那里好像有一个昏迷的家伙。” 从旁边递过来一个可伸缩的金属远望镜。 第十七章 朗姆酒(二) 世界的范围自然是广阔无比的,利维十七年的时间都是在斯达特岛上度过,那些属于特别幼小年纪的记忆大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实际上是不多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利维也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之地的存在,比如那种很少有人类踏足的荒岛,数量繁多,而且有的还潜藏着很多凶险。 因为海域的面积极为广阔,人类的探索脚步永远不可能遍布所有的地方。 这个世界有所谓类似于地图的「海图」,海图往往能清晰的标注出大多数的岛屿,陆地以及航线等等,不过人力有时穷,大多数的海图也仅仅只是标注一部分的区域,至于那些未经探索开发的地方自然有很多。 如此时因为漂流而抵达的荒岛就是一个未知之地,在经历了狂风暴雨,并且侥幸存活下来的利维便被送到了一个沙滩之上。 他已经接近两天时间没有吃过一口食物,没有喝一口清水。 因为是在巨浪滔天的大海上、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漂流了一整天,精力和体力早已经到达了极限,又因为没有能量的摄取,整个人便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一种昏迷状态。 海贼船抵达荒岛停泊的时候,利维对此是毫不知情,现在的他实际上处于一种危险状态的边缘,只不过失去了抵抗之力罢了。 四个人影从帆船放下的木质舷梯走下来。 “还是小心一些吧,毕竟这个岛上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们可是不清楚的,”先前的胖子副船长摸着下巴,“都怪那该死的海上风暴,不仅仅让我们差点船翻人亡,还使得我们的航行路线偏移了许多。” “妈的,咱们本来应该去蔷薇王国的,想想那里的美食和烈酒吧,我已经受够整天吃面包的日子了。哦,最重要的还是酒馆里勾引男人的婊子们,老子可是半个月没跟她们上床了……虽然那些也只不过是胸大屁股大,长得像女人的生物罢了。” “巴尔克,你知道的,在船上的时候,每次见到那个妖精似的娘们,我的老二总会不由自主的行「注目礼」呢,”光头大汉似带着些遗憾摇了摇头,“啧,可惜能看不能吃。” “我没有给过你贝利吗,如果你觉得饥渴,随便你去寻欢作乐,”听着光头大汉的粗言秽语,副船长的视线居然变得如毒蛇一般凶狠起来,“但是,那个妞是我的女人,少打她的主意。” 眼见光头大汉有些混不在意的无赖样子,胖子副船长的怒火更盛,他知道这家伙实际上是一个满脑子荷尔蒙的恶棍——曾经因为渔色之事犯过杀人罪,在王国被通缉,只好出海,然后又成为了一名海贼。 但是这无关紧要,目前来说,因为身体的原因,紫荆花号的船长很快就要下地狱去了。 只要船长一死,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船长,到得那时候自然可以支配紫荆花号的一切,那个长相美艳的女人自然会变成他的掌中之物。他向来没有跟别人分享的念头,哪怕是亲兄弟都不行,更何况他的亲兄弟是群真正的王八蛋。 他知道那个诱人的妞实际上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大约是没有被开垦过才对。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带着渴望的神情打量那女人的饱满身姿,碍于女人跟船长的关系很近,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时机。不过一旦那个老家伙死了,他就有机会让女人成为私有物品,随意玩弄。 对于贪婪的家伙来说,独享一个随时散发着香甜气息,如鲜艳苹果般的女人,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情吗? 胖子副船长显然不会让别人来打搅他的好事,神情凶狠的盯着光头道:“嘿,契布曼,我可是警告过你。不想太早下地狱的话,你得时刻记住,谁……才是真正的头儿。” 大概是被吓住了,光头的表情明显收敛了许多。 契布曼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一些事,胖子副船长最近时日已经在船上拉拢了一部分人。 他其实一直保持观望。 在船长受伤后,他也对这个位置有所觊觎,但是想来应该争不过眼前这个胖子。 更何况……胖子副船长的好兄弟可是一个身手极佳的家伙,而且此时就在旁边面色不耐地打量着他,他自然不敢过分激怒两人,否则今天真的可能会把命丢在这里。 契布曼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但是巴尔克兄弟俩也绝不差,大家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不过此时明显是各有优势劣势。 “好了,好了,巴尔克,我只不过是开玩笑的,”光头嘿嘿笑了两声,“只不过你能不能驯服那个娘们可不好说咧。” “哼——” “走吧,去看一下,我们这一次总得搞点猎物当做食物,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抵达有人的海岛咧。” “虽然海图上标注的地点有些模糊,但是我们总能找到准确航行路线的,作为一个有着三十年经验的水手,老鬼吉恩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 “也许吧,但是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老货可怜的酒量,一杯朗姆酒就会酩酊大醉……见鬼,论酒量,船上的那个娘们都要比他好一些。” “哈,酒量算得了什么。那个老家伙对于天气向来有着准确的判断,只不过前晚的风暴来到太快,而且根本没有征兆的。” “鬼一样该死的天气,没有人会想要遇到的。” 契布曼和巴尔克先前还有些针锋相对,此时又开始有说有笑,但是实际上更多的是——心怀鬼胎罢了…… 半分钟后。 “见鬼了,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 巴尔克伸着肥手将利维的身躯翻转了一下,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身上绑着一块木板,很聪明的做法。 现在看来这个小鬼应该是渡海过来的,而且气息还有,说明还没死。 从开始渡海到抵达荒岛的时间不长,那他很可能经历过前夜的海上风暴,即便这样还能活下来,这已经不能仅仅说是运气好的关系了。 最让巴尔克惊讶甚至是些许嫉妒情绪出现的就是那张脸了,完全可以用俊美来形容。 他甚至觉得跟船上那妞比起来都差不了太多,只不过这个小鬼的脸棱角分明,处于一种阴柔与阳刚之间,很奇怪的感觉。 “一个生着副好相貌的小鬼,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光头契布曼显然对这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没什么好感,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普通人罢了,要杀了他吗?” 第十八章 朗姆酒(三) 利维的脑海中有很多的画面闪过,这种情形大概是从他被最后一个巨浪打入深深的海底开始。 周围都是一些泡沫,水花,暗涌……他的视力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依旧看着那些翻涌的海水。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闪回的画面上,几乎都是一些熟悉的画面,有属于那个世界的,也有属于这个世界的。 他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那些画面破碎消失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开,人已经再次回归现实。 利维仰躺着,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不过能够看到一些事物,晶莹、明澈的天空,看上去就好像蔚蓝的大海一样。能感受到些微的海风拂过,面颊上有轻柔舒缓的感觉,如絮般的云在天际游动。 真的……活下来了,心里如此想着的时候,更多的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虚弱感,饥饿感,或者可以说——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依稀还记得面对滔天巨浪时的情景,这大概是有记忆以来,他所遭遇的最为凶险的事。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不过那时候,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渺小,包括面对高高在上的王族时,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 利维知道王族能统治这个世界,绝对有着无比强大的实力。不过曾经的他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一个人挑战某个强大势力,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报仇,只不过是换了个时间地点,再去做一件曾经做过的事情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来说的话,对于时间的概念完全模糊,对于身处何方更加摸不着头脑……温蒂有没有离开斯达特,麦斯威尔是不是已经丢掉了性命? 利维心里的各种杂乱念头很多,就当他想要理出个头绪的时候,一个阴影慢慢地遮了过来,只剩下边缘的轮廓露出些柔和的光线。 该死! 内心里是暗骂,表情也略微有些凝固,明明躲过了王族,躲过了海军,躲过了狂风暴雨……偏偏现在又出现一个不明来路的混蛋。 他花了一会儿才看清那张出现在视线正上方狞笑的大脸,这大概是一张很难贴上「好人」标签的丑脸。 这人五官的轮廓没有多少鲜明的特征,组合起来却显得有些怪异。 头部光秃秃的宛如和尚,脸上有几道伤疤,脖颈处纹着些黑色花纹,咧嘴时露出一口黄牙,亚麻布的衣服看上去皱皱巴巴,好几块油渍点缀其间。 最让人作呕的大概就是这人身上散出来的汗臭味……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如果只是这么看几眼的话,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个人的身份。现在既然已经不在海上漂流,那应该就是在某个海岛上才对,或者是有人居住的岛屿,或者是无人的荒岛。 只不过这个光头的家伙看上去不像是好人罢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成分——至少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海岛居民,也不可能是某个王国的护卫队员,更加不可能是海军兵士了。 如此想了一番,利维便觉得这人,大概就是一名海贼了。 在世界范围来说,海贼的数量绝对不能算少。毕竟现在的世道如此,有些在陆地上混不下去的家伙,只能跑到海上去混,都是为了生活而已。 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利维无奈的想到,跟他有着类似经历的倒霉鬼绝对不少。 麦斯威尔曾经说过海贼都是邪恶的代表,对此他无法完全表示赞同。麦斯威尔只不过是经历过海贼作恶的人,相对而言,号称着「正义」的王族,他们做过的坏事绝对不会比海贼要少。 大多数的平民都觉得海贼是恶的,只是因为报纸上刊载过很多关于海贼劫掠以及杀戮之事,他们脑海中的某个观念已经固化了。 但是所谓的报纸毕竟由是世界政府的部门发行,他们自然是只会宣讲敌人的恶劣以及自身的高尚,这没的说。 对于利维而言,人心向来是最复杂的东西。 他从来不会轻信别人嘴巴里说出的话,更不会被洗脑,如果「正义」与「邪恶」能够简单的划分清楚,那只需要在一个人的脸上贴张标签就够了。 事实上,随着了解的越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越发的清晰。王族以及海军有着强大的兵力和实力,部分大海贼也有着强大的武力。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个世界,谁的拳头更大,道理就在谁的那一边。 有资格在火堆边跟孩子们讲着胜利者贯彻正义之道故事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卑微的升斗小民,而是屹立在顶点之上的大人物。 这种事,不管在那个世界,其实都一样。 “这小鬼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清醒哩,”光头大汉打量了一会儿,居然从一旁取了个盛海水的木桶,“那我就让你清醒一下吧。” 海水哗的洒下来,利维只好闭起眼睛。那些海水淌过脸部,带着些温热的气息,有些水冲到了口鼻中,泛起一股苦涩味道。 他的内心很不爽,但是此时最好还是忍一下为好,在海上漂流了一天,然后又接近一整天没有吃一口食物。此时的利维,身体状态可以说差到了极点。 光头大汉身形高大异常,保守估计有接近六尺的高度,也就是两米,而且躯体的一些裸露处有着虬结的肌肉,手臂粗的如同小树干一般,放在前世大约能算是体育健将那一类。 利维知道一件事情,就算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够达到平时的巅峰状态,也绝不是这光头的对手,如果跟「黑熊」那家伙做对比的话,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根本不值得在意,有些时候为了能够好好的活着,总得做出一些选择,何况喝些海水也不算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组织的人为了将他培养成一个完美的杀手,实际上教授了各种各样的知识以及技巧。其中比较有用的除了格斗,枪械,然后就是伪装的本能。 单单是为了教会如何「伪装」,利维先后接触过世界级的欺诈师,联邦国宝级演员等等不同的人,他所学的不仅仅只有演戏,编造谎言,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说话」。 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配合什么样的表情以及动作,怎么说服别人,怎么取得别人的信任都有讲究,归结起来大抵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被枪口指着脑袋的时候,被那个狗屁子爵审问的时候,都曾经扮演过那种畏惧到极点的小羊羔角色。正因为那种惟妙惟肖的神态,使得抓捕他的海军兵士放松警惕,使得塞西尔产生了他一定会认罪的错觉。 只不过因为实力跟前世的时候有很大的差距,如果在那两个时间点,他不是一个瘦弱无力的混混,那么只要对方放松警惕,他能够瞬间找到机会脱困。 他缓缓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被游云遮了起来,周围变得稍暗了些。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啊。在没有自保之力之前,总是得扮演那种可怜兮兮的小羊羔,已经受够这种事了,利维心想。 “所以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救这个小子,”光头面色不善的丢了一个圆面包,跟利维平时吃的黑面包完全不像,显然更高档一些,“只不过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小鬼罢了,瞧瞧他那副瘦弱的样子吧,我只要一拳……一拳就能让他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咧。” 利维缓缓扬起脸来,然后单臂撑着慢慢坐起身来。 “巴尔克,你居然还大发慈悲,赏赐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鬼食物。见鬼,这还是那个刻薄蛮横的巴尔克吗?” “闭上你的嘴巴,再多说一句,你大概会断一条腿,”巴尔克小眼睛眯着,露出些凶狠的光,“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契布曼收敛了片刻,又恢复平时的桀骜不逊,他气哼哼的吐了口唾沫,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粒堆里。 “小鬼,你应该饿坏了吧,”胖子副船长笑眯眯地盯着利维,然后捡起那个沾满黄色沙粒的面包,轻轻摇了摇,“把这个给吃了吧,不过你受了我的恩惠,总得报答一下。” “还有,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利维神色急切,从眼前胖家伙的手中夺过面包,丝毫不在意上面沾满的坚硬沙粒,一口口的扯咬下来,吞咽下去。 他现在饥肠辘辘,急需要一些食物来果腹。 “先生,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除了……让我去死。” 语气显得有些低微,他恼火地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实在是受够了演戏,也受够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巴尔克闻言略微停顿了片刻,又开始眯着小眼睛笑起来:“会不会死,看的是你自己的本事哟。” 第十九章 朗姆酒(四) 时至夏季,但是海岛上的温度不算高,毕竟是靠近海洋的区域,而且今天还是一个多云的天气。 从这里向着岛屿的深处望去,尽头能看到山脉起伏的棱线,偶尔有黑色的苍鹰盘旋于天际,随后又俯冲进森林的区域。 利维跟在队伍的后面,缓缓向着岛屿的深处走去,沙滩的区域已经消失不见了,众人走进了一大块荒地之上,到处是繁盛的野草,间或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如果简单推测一下,利维从斯达特漂流到这个荒岛上,实际上没有用多久的时间。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这个荒岛的经纬度跟斯达特岛大概很接近,也就是说处于温带区域。 越过沙滩有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越过丘陵就是森林区域了。毕竟是一个未经过探索的未知区域,岛屿上应该有一些凶猛的生物才对。如之前的猜测,找到利维的四个家伙果然是从一艘帆船上下来的海贼。 事实上,利维也远远的看到了他们的帆船,一艘规模不算大的三桅帆船,比起那日见过的军舰要差上许多。但是作为横渡海域的帆船来说,实际上也是够用的。 紫荆花号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如今因为海上风暴偏离了航线,所以才会来到这个荒岛之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利维多少还是有些庆幸的。目前看来,眼下的这片海域就是在海图上未标注出来的未知区域,如果不是这些海贼闯入了这里,他大概会很伤脑筋。 从一个荒无人烟的岛屿上离开,必须得自己制造木船。但是他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肯定没办法制造出能够在海上漂流的木船。 如果是跟鲁滨逊一样过着一个人的荒岛生活,那样的事情更加无法接受,他可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怎么会情愿在这样的地方消磨光阴?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到海贼船上,只要能顺利的离开这个荒岛就行。此时行在前方时而交谈的四个海贼他也稍微了解了一下,先前的胖子是紫荆花号的两名副船长之一。 他不像光头契布曼一样穿着脏兮兮的亚麻布上衣,而是穿着一件灰色薄天鹅绒上衣,头发天然卷曲,身上有着一种不像是平民的气质,跟塞西尔有些许的相似。他的脸上堆满肥肉,一对双下巴,小眼睛总是露出些精光,平时一副看似和善的样子。 但是,对于识人比较有经验的利维来说,这个胖家伙绝对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物,不像光头契布曼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一般说来,如契布曼那样的混混反而要好对付一些。对于利维而言,他最讨厌跟两类人打交道,其一是真正的聪明人,其二是十足的蠢货。巴尔克和契布曼明显是各占其一,都让他无比厌恶。 只不过这种厌恶的情绪很好的掩藏在恭敬的表情之下,即便巴尔克是个阴险狡诈的聪明人,但是也绝找不出任何的端倪。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利维就是一个受了些小恩小惠而感恩戴德的小鬼一个。 巴尔克要求利维做的事情确实有些出乎预料,类似于那种斥候,又或者诱饵,毕竟荒岛上的森林肯定藏着很多凶险,如果有一个人走在前面试探的话,自然能够极大程度减少其他人遇险的可能性。 说白了,就是一个牺牲品,如果眼力不好,反应不够迅速,动作不够灵敏……真的有可能会惨死在某只凶猛动物的獠牙之下。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猎捕一些动物,剔除皮毛和骨骼,然后带回船上当做食物。这当然得需要一些观察能力和见识,毕竟有些带毒的生物是无法当做食物的。 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得出来,在紫荆花号上,这样的事情应该没少干过。在利维之前,船上负责这种事情的就是那些地位相对低下的船员。 其实也不难理解,不管在什么样的地方,划分阶级都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有的人总会占据更多的好处和利益,有的人则地位低下,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不过总归是有些让人恼火,毕竟谁都不想免费给别人当枪使。利维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主要是巴尔克承诺如果利维幸运地活下来,那便可以登船,成为他的手下,跟他们同行。 这位副船长甚至都没有问过利维经历过什么,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从王国跑出来,经历了海上漂流,然后昏迷在一个荒岛上的青年,绝对不可能是个正派的人物吧。 利维只是简单的揣测巴尔克的心思,就是有些片面罢了。 对于巴尔克来说,眼下船长马上就要下地狱了,为了争夺船长之位,总得拉拢一些手下。 不过手底下的伙计越多,自然就会越乱。但是那些手下是真正的归心也好,还是怀有鬼胎也好,巴尔克有信心掌控一切——拳头够硬就行。 他让利维作为诱饵来捕猎,其实有着试探的想法。他不在乎利维是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亡命之徒,但是至少得有点儿本事才行,养一个废物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想做。 其实能在狂风暴雨中横渡大海,排除掉运气因素的话,意志力是必不可少的,至少不会在面对滔天巨浪时心生绝望。 从这个角度来讲,利维绝对不能算是没有本事的人,巴尔克就是这样想着,如果能在凶猛野兽的口中活下来,那就是真的有本事了。 除了胖子巴尔克和光头契布曼,余下的两人实际上没有太多鲜明的特征,倒是其中的一个褐发中年人卡尔文给了利维一些压力。 卡尔文的身形也是高大无比,不过比起契布曼来,还是低了些。两人相较于利维都高出近一尺,至于巴尔克则比利维矮上近一尺。第一眼看到这个生满肥肉,又矮又圆的胖子,利维便想到了一个词——「肥猪」。 以经验来说,利维能够察觉到很多事情,例如这个卡尔文,实际上应该算一个格斗高手,他穿着亚麻布短袖衫,胸前的扣子没有系上,裸露的肌肉看上去有些精壮,而且是那种充满爆炸性力量的感觉。他大概不像帮派混混一样只会挥着拳头耀武扬威,而是真的有些本事。 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巴尔克又交代了一番。除了利维,另外的四人都携带着短刀或者佩剑。如此看来,赤手空拳,身体状态还没有恢复多少的利维显然会遭遇一些麻烦。 契布曼依旧是冷嘲热讽,大抵是因为他生的丑陋,所以对长相英俊的家伙一向没有好感。 对于他来说,巴尔克的脑子确实很灵光,想到让眼前这小鬼作为诱饵来捕猎,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准备好了没有,小子,”他露出狞笑,“好好祈祷自己不会被咬断脖子而死吧,要知道森林中可是有很多怪物的,它们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用不着你担心,我会活下来的。”利维的神色很平静。 “妈的,我可没有替你担心,我巴不得你被怪物咬死咧。” “契布曼,闭上你的嘴巴,进入森林的时候,打起精神来,听到没有!” “是……是,你可以为我们带路了,小子。” 第二十章 朗姆酒(五) 站在丘陵上时就已经能够看到森林的景貌,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片氤氲着雾气的红云。而在森林边缘的时候,也终于能看清那些显得有些奇特的温带树木,树皮大都是暗红颜色,叶片多是各种形状的复叶,呈现一种红绿混杂的颜色。 即便是有着丰富的见闻,但是这片森林中的树种,利维大多数都是没有见过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毕竟时空都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套用前世的一些知识和理论来解释这个世界的东西,这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别的不说,至少那一天见到的「狼驹」,恐怕就不是一般的生物理论能够解释清楚的。 “小鬼,别磨蹭了,”契布曼显得有些不耐烦,重重地推搡了利维一把,“赶紧走吧。” 利维被推得踉踉跄跄晃了几步,险些摔倒。 尽管内心深处有些怒意,但是现在还犯不上招惹这个脾气桀骜不逊的光头大汉。当然就算是想招惹也无能为力,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看得出来,这个叫做契布曼的家伙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会挥刀砍人的海贼。 巴尔克没有制止契布曼的恶劣行为,其实相比较起来,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利维,显然不如紫荆花号上的打手契布曼重要。 对于巴尔克来说,利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即便是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只是让胖子副船长惊奇的是——这个长相英俊,身形瘦弱的青年似乎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隐忍力。 事实上,这一路走过来,契布曼的态度可以说恶劣到了极点,小动作没有多少,但是恶言恶语却几乎说了一路,不过青年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契布曼毕竟是一个长相丑陋凶狠的光头,几乎所有面对他的普通人都会被吓住。 巴尔克没有在青年的身上找到那种畏惧的情绪,他似乎一直都保持那种平和的态度,不发一言,神色安静。 这个青年丝毫不畏惧契布曼,也不会因为那些恶言恶语而生气……说起来,巴尔克觉得如果契布曼敢对自己说类似的话,那么光头早就已经脑袋搬家了。 巴尔克对自己的一些念头下了个结论——傻子,白痴,胆小鬼等等等等,这类人都不会因为被骂而生气。如果青年不是一个傻子或者胆小鬼,那就是一个能将所有负面情绪积压在心里的可怕人物。 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这样的人一旦将所有的怒火释放出来时,会造成极大的破坏。 好在,这个小鬼只是一个瘦弱无力,几乎没有任何危险性的家伙罢了。大约是一种奇特的心理,巴尔克觉得青年不具备强大的力量,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真是的。”利维稳住身子后,郁闷地揉了揉头发。碰上这种不讲理的家伙,总是有些头疼。 他第一个走进了森林的区域,地面上没有腐烂的枯枝败叶很多,踏上去尽是些沙沙的声响。 森林里的空气有些潮湿,弥漫着树木、青草以及泥土的气息。利维在走动的时候,总是会略作停顿,四下打量。偶尔有鸟鸣声传来,啾啾声响个片刻又会消失,气氛显得有些静谧异常。 最奇怪的地方利维也察觉到了,大抵就是蝉这种生物,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似乎在这个荒岛上是绝迹的。要知道在斯达特岛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听到蝉鸣声的,嘹亮又烦躁。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后方传来叶片窸窣响声以及咒骂时,利维回头望了一眼,契布曼被一根树木的分叉枝干绊倒在地。 森林里的地面还算平缓,只不过那些枯枝败叶中总会遍布一些枝干、枯藤……稍一不注意就会被绊一跤。 利维甚至还看到一条生满花纹的蛇从叶堆中露出脑袋,见到陌生人后,又钻了回去。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森林里实在是有些过于安静,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动物。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生物都不太超出认知与想象,例如斯达特岛上有鸡、鸭、鹅之类的家禽,牛、羊之类的牲畜。即便是森林中的凶猛野兽——野猪,也是比较常见的。 不过在见识了「狼驹」以及「派报海鸥」之后,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神奇,或许是奇特的环境孕育出奇特的生物,不过奇特的生物终归比较少才对。 另外四个家伙自始至终都带着些小心戒备,每个人负责搜索着一个方向,各自拿着武器,一旦有危险降临,能够最快速度的处理。 相对而言,利维的情况绝对不能算好,不过即便是有什么凶猛生物从阴影中冲出来,反应的时间其实是够得。 现在主要还是观察地面,只是枯枝败叶掩盖了动物的脚印,不然的话,至少能够通过脚印判断一些动物的行为规律,进而规避掉一些危险之事。 前世的时候,他也曾经在森林中生存过,不仅仅是跟凶猛动物战斗,更多的还是训练一种野外生存能力,包括辨别以及寻找食物,磨炼体质以及耐力等等。 五个人很快就离开了森林的边缘区域,进入到了森林的中部,此时地形地势变得有些难行起来,大约是离着山脉较近的原因。 有些区域古树参天,枝繁叶茂,阳光从其间洒下。有些区域则开始出现暗沼以及水潭,走过去的时候,能看到水波映着绿意,给人一种清幽的感觉。 当利维跳过一条溪涧的时候,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鸟鸣声已经很少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里的环境透着股怪异气息,好像除了此时闯入森林的五个人,其余的生物都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了一样。 在外围区域的时候,至少还能看到一些蛇虫鼠蚁之类的小动物,但是此时在这条溪涧附近,几乎没有动物的踪迹出现。 几片红绿相间的树叶开始飘落下来,其中有一片还落在了利维的头发上。 紧接着,无数扑棱棱的声音响个不停,各种各样本来在枝杈间停息的鸟雀哗地振翅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利维甚至没有时间思索。 一个生着灰白毛发的前肢从落叶的缝隙之间探了过来,接着是巨大的脑袋和……布满尖锐獠牙,弥漫腥臭之气的血盆大口! 契布曼最开始的时候说了好几次「怪物」,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巨大生物,大概……也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 第二十一章 朗姆酒(六) 心脏的跳动没有丝毫紊乱,迫出的血液四散而开,那些红色的液体流淌过柔韧的血管……他甚至对此有一种细致入微的感应。 出于一种杀手的本能,越是与死亡共舞,他的感知就会越发的敏锐。 林间光线斑驳,鸟雀从枝杈间振翅逃离、风拂过枝叶间的沙沙声、水流过溪涧、身后惊恐地交谈,还有……粗重的低吼声。 所有的声音听来,其实是可以清晰分辨的。 利维本来是能够察觉到危险气息,只不过眼前的大家伙大概是在近处压低声息,然后又从阴影中冲出来,以这样的方式捕杀猎物,应该很难失手吧。 随着灰白的巨爪扑来,那低吼声便愈发响亮起来,微微震动着他的耳膜。 吼嗷—— 巨兽身上的灰白长毛因为高速向着后方飘拂,生着尖利宛如倒勾的利爪距离利维不足半米,如同一抹幽绿火焰的兽眼泛着冰冷。巨口大张,猩红的舌头从獠牙的缝隙之间垂下来,涎液滴落的时候就被甩飞向地面。 狼首,虎身,类似鸟类生物的爪子…… 尽管已经见过「狼驹」,但是看到眼前这只聚合几种动物属性的古怪生物,内心还是惊讶莫名。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充斥着古怪。 狼首怪物奔行而来的时候裹挟着剧烈的风力,刮在利维的脸颊上,让他有些生疼的感觉。 利维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通过皮肤感知风的吹拂,进而做出动作,躲避利爪的攻击应该不成问题。 巨兽的利爪狠狠抓过来时,如同撕裂空气一般。利维没有丝毫的犹豫,迅疾地侧移向另外一边。 宛如钩子一般的尖锐爪子距离他的脸颊实际上不足一寸,其实本来可以躲避到更远的位置,只不过受到了自身速度的限制。 另外,他察觉到大家伙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接下来,依然存在着被攻击到的风险。 只是做了一个动作,喘息便开始剧烈起来,他知道这跟精神绷紧有关系,也跟体力衰弱有关系。 他现在所依仗的就是极快的反应力,这本来就是大多数人不具备的一种能力。 有关于反应速度的训练还没有进行,如果经过一番训练,那大脑神经处理及反应速度又会获得一定程度的提升……不过眼下,度过危机显然更加要紧。 利维在地上翻滚了一下,站起身来时,便向着生满高大树木的林间区域狂奔。 机会永远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深知这样的道理。 咔、咔—— 身后时而传来撞断树木的巨响,无数的枯枝烂叶被抛飞到了天上,随后又簌簌落下来。 大约两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被追上了。 利爪猛落! 利维已经能够感受到锐利的风透过灰色单衣刮拂着脊背,头皮微微发麻,阵阵凉意升起,使得他皮肤上泛起了些细小的颗粒。 回过身来的时候,巨兽的利爪离着他的脑袋不足五厘米! 一秒钟后,赶过来的巴尔克等人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利维只是轻描淡写地歪了歪脑袋,那宛如倒勾的利爪狠狠地抓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划出的火星明灭一瞬就消散,爪子已经嵌进了巨大的红木干中。 只不过一秒而已,巨兽的爪子跟利维的脑袋刚刚好错开。 “倒勾啊倒勾,”他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弧,“你为什么长这么蠢的爪子呢?” 此时巨兽的爪子嵌进树干中,当它想挥动另外一只利爪撕裂利维时,也被轻巧的躲开。 大约是被彻底激怒,巨兽开始咆哮不已。 那只嵌进树干的利爪根本没办法抽回来,局面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僵持。 巴尔克走近的时候,利维正在若无其事的观察这只巨大的兽类。他听着巨兽的怒吼,眯着眼睛左看右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似乎面前的只是一只小猫罢了。 “见、见鬼了,”契布曼喃喃自语,“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巴尔克沉默着,其余两人面色也有些惊异。 之前他们都觉得如果在森林中遭遇险情,这个青年应该会被杀掉才对,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即便巴尔克有吸纳利维入伙的想法,让其作为诱饵捕猎也是出于试探的目的,但实际上是不抱多少希望的。 对于巴尔克来说,利维终究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如果侥幸活下来那当然不错,更多的可能是被杀,这更加不值得惋惜。 不过在看到最后一幕的时候,巴尔克内心里除了惊讶,更多的就是惊喜了。 此时正奋力想从树干中脱困的,是一只古怪的狼首怪物——狼的头颅,狮虎一般的身躯,但是利爪看上去又像是某种鸟类,没办法定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巨兽出现的时候,众人着实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大家伙体型大约是一只成年公牛的两倍,也就比大象稍微小一些罢了。 看到狼首怪物的时候,巴尔克首先想到的就是撤离。他们以前打猎,往往是猎一些小型野兽,如此巨大的兽类显然不会是一个渺小人类的对手,恐怕一爪子下去就能把一个人给撕成碎片。 那如倒勾弯月一般的利爪看上去实在是可怖! 只是没想到青年在面对狼首怪物时,通过一些小伎俩,使得本来对人类威胁最大的利爪,反而成为了累赘。 最后那一幕,四个人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换位想一下,面对那种情况,一个普通人大概会被吓得面色惨白,心脏剧跳……别说轻松的避开利爪,不吓得尿裤子就已经不错了。 但是青年能够在危机时刻做出正确的应对,至少为人果敢,心志坚定,不是一般的俗物能比。 巴尔克摸着肥厚的下巴,这个青年实在是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讶,看来他能够在狂风暴雨中横渡海域,确实有些本事。 如果带回船上的话,大概能成为一个得力的手下,胖子如此想着,收拾了下情绪,慢慢走了过去。 利维自始至终都神色平淡,根本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 巴尔克从腰间取下一柄火绳左轮,他随意摆弄了一下,然后扣了扣类似扳机的弯勾。 砰—— 枪口喷出一道火焰,铅丸打穿了狼首怪物的头颅。 “恭喜你,小子,”胖子回过头来的时候,小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以后加入紫荆花号,跟着我混。” 利维没什么可说的,这是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 “啊……有喜欢喝的酒吗?” “白兰地。” “哈哈,味道那么淡的酒有什么可喝的?”巴尔克把枪收起来,走过去亲切的拍了拍利维的肩膀,“你该试试咱们的海贼之酒——「朗姆酒」。” 第二十二章 朗姆酒(七) 傍晚的时候,海贼们举行了一场篝火烤肉宴会。 紫荆花号在荒岛抛锚停泊,夜里是不会航行的,离开荒岛至少得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海贼船的下一站是海图上有所标记的蔷薇王国。 利维设法困住狼首怪物是在大约午时一刻,接着巴尔克便掏枪将那只大家伙的脑袋打穿。 听到契布曼带着惊讶语气询问,利维才隐约知道了一件事。半月前,紫荆花号遭遇了另外一艘海贼船,期间因为某个原因爆发冲突以及打斗。 船长戴里克就是那个时候负伤的,紫荆花号上本来有十几把火绳左轮、火绳步枪、燧发火枪……结果全部被对头收缴一空,巴尔克手中的那把枪是他暗中藏起来的。 对于这样的事,利维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总的来说,胖子巴尔克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能够把枪藏起来而不被发现,至少耍些小的阴谋诡计是在行的。 此外开枪的时候,枪握得很稳,枪法说不得多么出色,但是近距离的射击已经能够做到相当精准的地步。 除了身手不怎么样外,巴尔克完全符合一个上位者的海贼形象。但是那对小眼睛中时不时流露出的阴险狡诈,使得利维对他实在无法产生什么好感。 而且……把自己当成是捕猎的诱饵,这种事绝对无法原谅,利维坐在篝火旁边时,心里如此想着。 看得出来,巴尔克确实受到一些船员的拥戴,不过不知为何,那种表面「恭敬」之下,总是藏着些鬼头鬼脑。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以利维的眼力来看,胖子巴尔克的御下之术实在是不值得称道,他不把手下当成一个人看待,而是一件工具罢了。 此人的性格阴险狡诈,自私自利,而且极度猜疑,大概就是一种缺乏信任感的表现。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包括利维自己。他大多数时候也不会相信别人,总是习惯性的审度一个人的语气,神态以及特定环境下流露出的情绪,进而对其性格以及行为标准进行判断。 这也不能算是某种本能,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尽可能地规避一些不定时出现的风险罢了。无论何时,人都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在经历了斯达特的事后,他对此深有体会。 狼首怪物的尸体处理了很久,这也是众人没办法尽快返回紫荆花号的原因。 利维对于这种奇怪生物多少还是有些兴趣,只不过宰杀的时候没有看到些出奇的地方,他以前也吃过一些野兽的肉,狼首怪物的肉质跟以前吃过的看上去没有多少区别。 暮色时分,整个丘陵区域的景色变得瑰丽了许多,几乎所有花草树木都染上了一层橘黄色。不知名的鸟雀在天际盘旋,叫声时不时地传入耳中。 柔和的风拂过,周围有各种各样的交谈、呼喝声。 篝火已经燃了一会儿,越烧越旺,不时地传出些哔啵哔啵的响动。 巴尔克将利维介绍给他的手下时,众人都是象征性的问了声好,不过因为不熟,转过头又各忙各的。利维落得清闲,便坐在一旁不断添着柴。 当说起森林中发生的惊险故事时,本来还对看上有些瘦弱的利维有所轻视的众人,立马都换了一副神色。 特别是光头大汉契布曼,最开始的时候对着利维恶言恶语,不过在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后,这家伙总算是收敛了许多,整整一下午,他都没有再找过麻烦。 海贼们取来了一些铁叉,将肉块穿起来放在火上烤,烤了近一刻钟,等到那些肥瘦相间的肉块开始滴着油汁,嘶嘶作响时,旁边闲着的家伙就会将一些胡椒之类的香料撒上去。 如这样再烤上一刻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肉质、胡椒、蒜块……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气息混杂成一种馨香味道。 利维的嘴巴里已经开始分泌唾液,不晓得多久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还是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先把肚子填饱。 砰—— 一个盛满劣质啤酒的木桶被取下了木塞。 契布曼将十几个褐色角质酒杯分到了大家伙的手中。 利维接过酒杯的时候,慢悠悠地说了句「多谢」,结果契布曼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酒倒满后,巴尔克便举杯,众人也同样高举酒杯。 只不过喝了一杯,利维将角质酒杯丢到了一旁。不得不说,这啤酒的味道确实有些难喝,跟他以前在酒馆喝过的白兰地没法相比。 肉的味道有些涩,多亏撒了些香料。只不过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穷苦出身,有口饭吃都会感激涕零了,又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 手掌一般大小的烤肉块足足吃了四个,其实已经够饱了,毕竟一个瘦弱的人胃口不可能特别大。 当然,为了尽可能的多摄入一些蛋白质,利维还是强撑着吃完了第五块。 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肯定要尽快的恢复实力,其中最主要的应该就是自身的体力,这其实不仅仅是通过各种各样的锻炼,还有各种搭配合理的营养摄入也很重要。 想要恢复实力,想要报仇,总得一步一步来才行。 入夜了,篝火只剩下余烬,周围说话的声音少了许多,有的家伙已经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不知哪里有乌鸦扑啦啦挥动翅膀,嘎嘎地大叫。 天穹之上,寒星闪烁。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够久了。 他枕着手臂,有些出神地想着一些事情。此刻,他对于未来实在是有些迷茫。 “小鬼,还没睡吧,”巴尔克有模有样地叼着一根雪茄走近,“要不要来一根?” “我只抽比特牌的。” “那又是什么鬼牌子,呵……你真的是个怪家伙。” “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你搞清楚。” “请说。” “既然到了紫荆花号上,那你以后就是我的手下了,朗姆酒又叫做「结义之酒」。喝过之后,咱们可就是兄弟了。无论如何,记住不要背叛我,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我可是说一不二的哟。” 黑暗中,利维皱着眉头听他自说自话,不发一言。 “从明天起,跟着卡尔文学一些格斗技巧和剑术,你需要这些的。” “嘿,刚才的酒大概很难喝吧,”胖子怪模怪样地说道,“呕……我都差点儿要吐出来了。” “瞧,”巴尔克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瓶装烈酒,酒液在月光映照下闪着诱人的光泽,“这个才叫做酒,只不过船上的好酒已经不多了,你的杯子呢?” 利维从身旁取过那个角质酒杯,看着巴尔克慢慢倾倒琥珀色的酒液。 “你大概还需要宣誓效忠我哩。” “怎么宣誓?” “见鬼,这需要我教吗?” “当然。” “听好了,你得诚心诚意的把这段话念出来——「我发誓效忠海贼巴尔克,绝不背叛!」” “我发誓效忠海贼巴尔克,绝不背叛!” “好兄弟,哈哈,慢慢享用你的美酒吧。” 利维看了看四下里横七竖八,如死猪一般打着鼾的众海贼,又目送着巴尔克走向唯一的一顶帐篷。 星光下,他慢悠悠的把酒液洒在身旁青草的叶片上,看上去如晶莹的露珠一般。 一个毫无感情的清冷声音。 “谁稀罕你的……烂酒?” 第二十三章 紫荆花、女人(一) 这一夜根本没有睡好,周围各种抑扬顿挫的鼾声让利维有些叫苦不迭。 更多的还是心底总有一些纷乱的想法,这个世界的信息传输是很慢的,即便是写信通过「派报海鸥」来传递也一样,而且那还必须得是知道收信人的确切位置。 如今的利维是在一个荒岛上,大概不会有「派报海鸥」飞来这种没有在海图上标记出来的区域。 他在翻来覆去的时候,总是想着麦斯威尔以及温蒂的事情,温蒂大概已经跟随伊恩离开了斯达特,每每想到那个小女孩,他的心里就会泛起一些柔情……与苦涩。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发生,现在他肯定陪在温蒂的旁边,说着话或者讲着这个世界没有的故事。 天色还有些晦暗。 他坐在草地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轻轻叹了口气。 麦斯威尔大叔无疑要凄惨的多,要知道他放走自己的事情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王国的子民视为叛徒,被他们谩骂唾弃……骑士被绳索绞死的时候,那些家伙说不定还会讲着些风言风语呢,愚民们向来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在他们的认知里,利维杀害了领主,可能会让他们的日子变糟。骑士放走了死囚,那就是罪大恶极。而做过好事的人,他们转头就忘光了,他们只关心自己每月需要上缴的那几张绿油油的票子罢了。 要知道骑士跟尼昂索先生一样,都深爱着斯达特以及它的子民,结果两个大好人却没有得个善终。 这狗屎一样的世道!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 从今天开始,要为了恢复以往的实力进行各种各样的锻炼。 就如此刻,他不时摆出的几个古怪手印——以前听老师说是脱胎于佛教的一些动作,一共一百个不同的手印,手指能够弯成各种诡异弧度,这些手印是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活性。 除此之外,包括俯卧撑之类的锻炼姿势,每天都要持续进行一万个。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不会用这种透支的方式来激发自身的潜力。但是现在却不行了,因为一些原因,他一刻都不想等。 他总是会想到一副画面——骑士在斯达特的广场上被当众绞死的画面。 塞西尔子爵在高台上得意洋洋,周围的民众扔着菜叶、石块,各种各样的谩骂声音、冷嘲热讽此起彼伏,伊恩和温蒂在阴暗角落里哭的稀里哗啦,麦斯威尔大叔被勒住悬空,双眼泛白,因为无法喘息而发出恐怖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给他个痛快呢,却让他被毕生为之服务的王国子民们骂着,在漫无边际的悲哀与凄凉中断气。 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了。 妈的! 利维停下了那些手印动作,恼火的用手遮住眼帘。 他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有些痛恨自己。 那些似梦还真的画面似乎就漂浮在眼前的虚空中,一双无形的大手透过他的胸膛,捏住他的心脏,不断地挤压! 仿佛被什么东西闷住一样,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啪—— 肩膀被轻轻拍打了一下。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显得有些迟疑,“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很苍白,还不断滴着汗……” 利维斜睨了一眼,又是个胖子。 其实已经相互介绍过了,大概是因为体型的原因,他对于其他普通海贼的印象明显不如这个胖海贼的印象要深。 昨夜的时候,紫荆花号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见过了,船上的人员分布大抵来说,包括一名船长,两名副船长,然后就是一众船员了。 值得在意的是除了巴尔克之外,另外的一个副船长居然是个女人,从一些家伙的插科打诨中,他了解到那个女人居然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这种情况多少有些怪异,要知道很少会有生活在海贼船上的女人。 鬼知道那些海贼们又是些什么东西,从巴尔克兄弟,再到光头契布曼等人。这些家伙的身上都流露出一种匪气,应该都杀过人,跟生存在黑街上的帮派混混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海贼船上生存,那几乎跟群狼口中的肥肉差不多了。只不过紫荆花号上的女人不但没有被吃掉,反而混到了副船长的位置,这就是一件值得思量的事情了。 又或者说,女人实际上是船长的私有物品呢,利维想,这种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肥龙」是吧,我记得你呢?”对于这个胖海贼打断他的思绪,利维还是有些感激,一秒前心底那些要命的负面情绪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只不过他的救命恩人大概在受着刑讯之苦,结果他却逃到了异域他乡,为此完全做不了什么,也就是这种时候,总是会痛恨自己的弱小。 “你居然能记住我的名字,这……”肥龙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可太荣幸了。” 利维觉得这个胖海贼有些过于胆小了,大概就是紫荆花号上受欺负的那一类人了,这种人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少不了。 肥龙总是时不时露出一副受惊的畏缩样子,别的家伙则对他呼来喝去,言谈之中绝没有一丝的恭敬。 胖海贼的体型跟巴尔克有些不相上下,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气质的差异了。同样是胖子,巴尔克的小眼睛中总是闪着精光,整个人看上去威严又有气势,还没听说过紫荆花号上的哪个家伙敢不服从他的命令。 至于肥龙,保守估计约有三百斤重的肉罩在宽大的亚麻布衣裤中,他的小眼睛总是局促不安的到处看,粗厚的手指会因为浸满汗迹而捏住衣角揩拭。 “这有什么值得荣幸的,”利维笑了笑,瞬间表情又黯淡下去,“我只不过是个倒霉鬼罢了。” “不要那么沮丧嘛,我也是倒霉鬼,可还不是好好活着,”肥龙咧着嘴巴,不过因为长相的原因,笑起来委实有些难看,“要不要听我唱一首海贼之歌呐,保准你立刻恢复精神。” “头上悬戴骷髅帽……” “停——” “怎……不好听吗?” 利维叹了口气,他现在心情有些沉郁,怎么可能会想去听这种欢快的歌谣? “要想让我心情变好,一根烟就够了,”他大约数天没有抽过一根了,确实有些想念,“最好是比特牌的。” “瞧,这你可就问着了,”肥龙居然真的掏出一个烟盒,构成「比特」的几个字母显得有些模糊,“而且刚好是比特牌的烟,这是我在别处捡的。” 利维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黑色烟盒被磨得泛白的边缘,从其中取出一根。 嗤—— 用一根火柴点燃香烟。 烟头的火光燃起明亮的红色,纯白的烟雾缓缓飘散。 “味道怎么样?” “很苦,”利维在草地上坐正,“你大概不抽烟吧,烟就给我了。” 这其实不能算是要求的语气,只不过肥龙正打算习惯性地点头,就跟平日那些凶恶的家伙吆喝他时,他所做的一样。 “如果我有钱了,会给你一贝利的,”利维轻轻笑了笑,“毕竟朋友之间的帐也得算清楚嘛。” 朋友? 胖海贼听到这个陌生到极点的名词时,明显愣住了。 紫荆花号上的海贼们,有的把他称为手下,有的调侃着他「猪头骑士」,他已经习惯不被骂就偷乐的日子了。 他甚至不记得从小到大有什么朋友,父母待他不好,学院的老师待他不好,码头的工头待他不好,到了海贼船上时,这种情况就更明显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登船时候的情形,那时候他真的被几个恶劣的家伙揍成了猪头,如果不是副船长露娜出面阻止,他大概会被当场打死。 对于平生遭遇的不平之事,肥龙已经适应了,他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因为一旦露出那副畏惧的面孔,他通常就会被骂一场,而不是被揍一场,简直划算极了。 胖海贼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家伙。 “你不会想跟我交朋友的,”肥龙摇着头,“他们都叫我软蛋、孬种……你一会儿就想要远离我……” “没有的事,没有人生下来就窝囊,”利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他将烟头在土堆中捻熄,“首先,你得学着勇敢一点儿哟。” 第二十四章 紫荆花、女人(二) 天光大亮的时候,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此时要返回紫荆花号上,狼首怪物的血肉都已经处理完毕,只需要带回船上就可以了。 事实上,今天就必须要扬帆起航了。毕竟紫荆花号上的食物、蔬果以及烈酒储备都有些不充裕了,所以要去蔷薇王国进行补充。 虽然利维让肥龙学着勇敢一点,但是似乎根本没有多少用处,他仍然是被呼喝着做一些重活,累得满头大汗,偶尔还会朝利维咧嘴笑上一笑。 这种情况在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改变的。 只是利维的性格如此,对于处于劣势的家伙总是抱有一丝的同情,这跟他曾经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他想到一会儿就要登上一艘海贼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怪异。 麦斯威尔大叔曾经嘱托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堕落为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海贼,他本身也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只不过此时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荒岛,那就只能登船了。 利维问了肥龙,如今已经进入八月份了。处于温带区域的大多数地方都开始变得有些炎热起来,这种情形其实是能感受到的。 今天的天色不太好,早上的时候太阳露了个头,接着就被厚重的阴云遮了起来。偶尔有风,更多的时候气氛显得出沉闷,大约会下一场雨。 所有人一起返回紫荆花号。 巴尔克昨日里赏赐了一杯酒。但是自那以后,那家伙就跟他的好兄弟卡尔文行在一起,对于利维不闻不问。 他还记得那个胖子副船长让卡尔文传授一些格斗技巧以及剑术,大概是真的将自己当做是心腹来培养。 可惜啊,咱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利维咬着口中的草根,心想道。 对于他来说,同样是胖子,他对肥龙的印象要更好一些。此时也跟肥龙并排走在最后,还帮胖海贼分担了一些狼肉的负重…… 一刻钟后。 利维在甲板上见到了紫荆花号的另外一位副船长,名字是叫做奥德利安.露娜。 尽管在前世的时候,他就曾经见过不少的漂亮女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这位女性副船长,确实有着很吸引人的味道。 一头灰白色的披肩长发,瞳色微红,她的脸部轮廓分明,五官的组合天然带有一丝媚意。跟其他脏兮兮的海贼一比,这个女人实在是干净多了,她穿着一身白天鹅绒织成的轻便衣衫,嘴巴里似乎在嚼着什么,露出的纤细手腕纹着数朵紫荆花瓣的图案。 女人的身材已经算高挑,甚至比起大多数海贼都要高上一些。最让人惊叹的大概就是她胸前胀鼓鼓的**,遮掩在衣衫里,似乎随着走动都会轻颤几下——这应该是让大多数男人想要揉捏一下的美妙所在了。 利维感觉这位女副船长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长相自带的魅惑属性以及胸前的饱满,可能会让大多数人觉得她实际上应该要更大一些。 她怀里抱着一只娇小无比的白猫,那是一个暖乎乎的白色小圆团儿,靠着那对柔软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耳朵偶尔会一抖一抖地晃动几下。 估计周围的家伙们都想要变成这个小东西吧,利维心想。 他的身份其实也已经说给众人了,大家伙都知道米切尔.利维是一个从王国逃出来的混混。 不过当他跟露娜对视的时候,几个平时甚至不敢多瞧一眼那美丽身姿的海贼都有些惊讶。要知道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混混在面对一个女人时,应该会显得有些局促才对。 毕竟美的事物,总是会让人目眩。 但是利维的表现却很正常,他的眼神里没有如同契布曼以及巴尔克一样火辣辣的欲望,看上去就是单纯在打量一个普通的女性罢了。 这其实是观念的问题,在利维看来,再美的花也会凋谢,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露娜也有些惊讶,不过这种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像以往那些臭男人见到她就恨不得能一口吞下肚去的肮脏眼神,她见得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英俊的青年却有些不同,最重要的是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不兴丝毫波澜……大概没有谁能够猜到这家伙内心的想法吧,露娜搔了搔小白猫的耳朵,心里想着。 对于她来说,越是看不透的事物,就会越好奇。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利维,似乎根本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如果放在平时,大概不会有这样的事。 说到底紫荆花号上根本没有几个相貌拿得出手的海贼。例如光头契布曼,简直丑到了极致。再如胖子巴尔克,面对露娜时,总是露出一副色眯眯表情,而且气质带着些许的猥琐…… 利维虽然有些瘦,但是身形匀称英挺,相貌也出奇的漂亮。放在人堆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般。 甲板上的海贼们,几乎都有一个极为一致的念头——羡慕以及难以置信。 一对相貌不俗的男女四目相对,跟含情脉脉没什么两样,为此巴尔克以及契布曼甚至生出些不爽的情绪。 尤以光头副船长为甚,他可是将这个美得如同妖精一般的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本来可以独享的柠檬蛋糕被外人咬了一口,而且还是蛋糕自己送上门。 利维当然不知道众人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会说一句「去他妈的含情脉脉」。 对面这女人的视线他可是见的多了。 这根本不能算是调情,而是带着威严的审视,只不过她的美貌让周围的人忽略掉了眼神的含义。 应该是想从自己的情绪变化中发现些什么吧,利维想。 这种他本身也有些擅长的小手段再熟悉不过了。为此他的心里略微有点好笑,要知道他的面部表情一向是毫无瑕疵。 他每做出一种表情,都会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上。脸部的肌肉、眼神、眉毛等等细微处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果有谁想要妄图窥探他的内心,那绝对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不过确实有些没看懂,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已经够了吧,”巴尔克语气冷冰冰的,为这个「不检点」的女人生气,“他该去自己的船舱收拾一番了。” 胖子副船长心里不停地问候利维,他现在颇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露娜显得有些薄的嘴唇微张,轻轻舒了口气。 她总算收回视线,大约是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审视。 “欢迎来到紫荆花号,但愿你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比起几个壮硕的大汉,她的声音显得轻灵甜美。 “多谢。” 身份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露娜副船长便移步离开。 周围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整理食物、挂起风帆、调转航舵,然后紫荆花号向着海洋的深处驶去…… 海贼船上的生活总得照旧。 夜幕低垂的时候,星月被阴云挡住,四下里晦暗无比。 利维坐在下层船舱的硬木板床上时,那些又脏又破,还散发着臭味的被褥让他皱了皱眉头。 圆洞一般的窗户有海风吹进来,也把一些凉意送了进来。 他还是在想一些事情——白天的时候,关于身份以及经历多少还是隐瞒了下,比如自己被狼群家族的子爵陷害这件事,利维就没有说出来。 光是「狼群家族」这四个字应该就会把这群海贼吓破胆吧。 然后,他们会一脚把自己踢进海里,跟自己撇清关系,利维无奈的想。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大概没有谁敢跟王族作对。 只是不知道麦斯威尔大叔的情况如何了,他将那些脏臭的被褥堆在一旁,枕着手臂躺在床上。 听着耳边哗哗的海水声,偶尔传来的海兽低吼,几个陌生海贼的鼾声……混杂成一首古怪的旋律。 明天买一份报纸吧,他想。 「派报海鸥」沿着海上的航线飞行,如果遇到帆船会停留一会儿,方便船上的人买报纸,这也算是一种便利。 在海上航行的话,总得靠着报纸来了解一些讯息。 第二十五章 苦修(一) “3506、3507……” 细密的汗珠不断滴在木板地面上,啪嗒啪嗒的声音清晰可闻。 利维的意志力之坚韧自不用多说,此时已经做过多少次俯卧撑甚至能清晰地数出来。 这其实不算什么,要知道曾经的他在进行杀手训练时,也没少做过类似的训练。彼时简直就是联邦特种兵级别的训练强度,不光是体魄锻炼,甚至还有原始丛林中的生存模式。 来到紫荆花号上已经接近五天的时间,除了第一天将整艘帆船的各个区域转了一遍,第二天就开始进行他为自己设置好的训练模式,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获得自保之力。 最重要的还是——报仇,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力量。 开始的时候,其实根本没办法支撑每天一万次俯卧撑的量。在他看来,这还仅仅是最基本的,等到完全适应每天一万次俯卧撑,就该加一些别的训练项目了。 时间来说肯定是不够的,白日里卡尔文还要教授他一些格斗技巧以及简单的剑术。那种时候他就必须要中断体魄的锻炼,至于做俯卧撑之类,就必须等到夜里才行。 就如此刻,他听着几个同住一间船舱的海贼酣眠,自己一个人却不断重复着那些简单却极度消耗体力的动作,有时候两个细如竹竿的手臂无法支撑时,便稍微停一下,接着继续…… 肥龙知道他居然在用这种近乎于自虐的方式锻炼体魄时,着实吓了一跳。大多数海贼总会磨炼一些战斗技巧之类,但是却很少有人用这种折磨自身的方式。 对于别人的看法,利维丝毫不在意,他可是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总是穿着亚麻布短衫,生者一身健壮肌肉的中年人卡尔文,居然是来自于「GW」基地的海军兵士。大概是曾经遭遇了一些事情,这家伙便背叛了海军与王族,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登船第一日傍晚的时候,利维也在顶层的一间船舱里见到了船长戴里克,第一眼的时候,他真的把那个棕发棕须的船长错看成了麦斯威尔大叔,为此还愣怔了好一会儿。 等到露娜轻轻咳嗽几声,他才意识到失态。 戴里克是在跟钩爪海贼团的人交战时受伤的。那种黄铜制成,类似于假肢的弯勾从他的腹部位置穿了个洞……这本来是个可大可小的伤势,只要有足够的青霉素,或者其他种类的消炎药物,就能将戴里克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但是很可惜,紫荆花号上没有足够的药品储备。 利维看到船长的腹部缠着绷带,他知道那下面肯定是一个满是烂肉的口子。毕竟伤口没有很好的处理,时间久了,肯定会发炎溃烂。 他能看得出来,戴里克看似神态自若,那种豪放的气势犹存。但是面庞惨白,气息虚弱,明显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局面了。 面对这样的事,不同的人大概有不同的心情。露娜副船长满目伤怀,这可不似作假,之前利维猜测她是船长的女人,看来应该是错误的,不过也不像是父女。 胖子巴尔克面色严肃,不过在利维的眼里,那关切又认真的神情看上去假得令人发指……这家伙大概是对船长之位有所想法,估计巴不得戴里克下地狱去呢。 之后众人便离开了,本来巴尔克想要带利维四处转一圈,结果露娜坚持己见,这件事她可以代劳。 见露娜如此坚持,巴尔克没有多说,而是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紫荆花号的规模倒不算多大,但是船舱的数量也不少。 顶层区域除了驾驶室、船长室、厨房,甚至还有一个两排书架摆满老旧书籍的图书室,对于这样的区域,利维自然是极感兴趣。 他本来以为这里是只有船上高层人士可以踏足的区域,结果在提出要求后,露娜仅仅只是感兴趣的瞥了他几眼就点头同意了。 期间倒是没有说几句话,而利维也一门心思的想要恢复实力,便返回了自己的船舱。 多读一些书总没有坏处,毕竟他迫切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不过不是现在,如今他越发感觉到时间的宝贵。 总的来说,海贼船上的生活很是悠闲,平日里排到的工作很少。更多的时候,闲下来的家伙都会进行训练,毕竟海贼船也是会遭遇一定危机的——比如同样是海贼驾驶的帆船,又或者是悬挂着蓝海鸥旗帜的军舰。 不过紫荆花号上真正能打的家伙很少,算是一艘实力较弱的船。不然也不会在面对钩爪海贼团的时候惨败,最后把枪械全部上缴给敌人。 人数来说的话,包括船长、副船长、干部在内,一共二十九人。 底层船员往往会被安排一些工作,例如打扫、值守之类的。 此外紫荆花号上有专门负责食物的「肥龙」,专门负责侦测敌情的「瘦猴」,船医一名,航海士一名,负责维修以及升降风帆的船工「钉子」,负责掌舵的舵手两名,这就是全部的海贼人员了。 利维住的船舱显得肮脏杂乱,整个紫荆花号上,注重干净整洁的好像只有船长和两个副船长。特别是那个叫做露娜的女人,她总是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怀里抱着那只娇小的白猫,说不定偶尔还能洗个澡什么的。大概船上的淡水她自己一个人就用去了很大一部分。 露娜跟戴里克的关系很近,而且看上去就像是那种长辈跟晚辈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原因,对于淡水分配的现状,基本上没有哪个海贼有怨言。 更何况紫荆花号上大多数海贼都是来自不同王国的混混、恶棍、苦工等等,他们对于洗澡这种事情的兴趣明显没有烈酒和女人来得多。 平时在船舱里,几个家伙总是会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自己喝过的美酒和上过的婊子,有时候甚至会详细描述做爱的画面,更过分的是还会似模似样地呻吟鬼叫。 难为这群满脑子荷尔蒙的海贼整日忍饥受渴,要知道紫荆花号在海上航行半个月到一个月,他们是没有机会去酒馆寻花问柳的。 船上唯一的女人确实是个诱人的尤物,不过是戴里克船长罩的人。如今她又被胖子巴尔克视为囊中物,谁还敢打主意? 每每看到这种架势,利维总是有些惊叹,估计这艘船上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例如有一次,他在甲板上看到几个家伙色眯眯地盯着露娜曼妙的背影打量,还说着些下流的轻薄话,一旁的契布曼更是夸张到裤子顶起一个小帐篷的地步。 因为那个恶心的画面,他对光头大汉的厌恶几乎到了顶点。 人跟动物总是有区别的,连自己老二都管不住的家伙,在利维看来简直垃圾不如。 他甚至觉得那个叫露娜的女人挺可怜的,在这样的一艘船上,如果没了戴里克船长的庇护,她大概会沦为众人的玩物吧。 见过了凡此种种,利维便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紫荆花号,他实在不屑于跟一群自甘堕落的混混为伍。 利维其实没有什么洁癖,但是整日生活在一种冒着臭气的环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 不过三五天过去,他自己整日里锻炼体魄,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浑身是汗……现在的天气又有些炎热,而且这种情况在拥挤的船舱里更加明显。 每夜他都觉得自己像闷在一个蒸笼里一般难受无比,偶尔会跑到甲板上吹吹海风……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他的精神也开始变得压抑低沉。 心情沉郁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在于,他不清楚斯达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如今的感觉,仿佛被遮住了耳朵,遮住了双眼。 麦斯威尔大叔还好吗? 温蒂呢,那个小丫头会因为想起自己而小声哭泣吗? 当俯卧撑做到第4546次的时候,利维轻轻的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第二十六章 苦修(二) “「派报海鸥」好久没有从这条航线上经过了,对吧,吉恩先生,”肥龙对一个生着花白头发的老家伙说着话,“说起来,我们现在已经航行到什么位置了?” “按照海图以及经纬度来看,距离蔷薇王国大约几海里吧。”老吉恩手中攥着副图页泛黄的海图。 “方向确定好了就可以,记得靠近蔷薇海岛时降下旗帜来。”露娜吩咐了一句,临走之前轻轻瞥了利维一眼,她甚至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对那些该死的鸟这么感兴趣? 在紫荆花号上,露娜通常会在船长室,卧室,图书室以及驾驶室等几个固定地点出没。 现在戴里克船长受伤卧床,通常就是由她来指挥帆船的航行以及敌情侦测等事宜。至于管理船上的海贼们则是由巴尔克负责。 要知道,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在船长受伤的这段时间内,巴尔克实际上已经拉拢了不少的成员,图谋的自然就是整艘紫荆花号。 利维始终把自己定义为外人,即便如此,他也能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露娜应该也有所察觉才对。 他知道一件事,等到船长戴里克一死,估计就是那个胖子发难的时候了,到时候恐怕这个叫露娜的女人也会自身难保。 他甚至在想有机会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虽说两人没有任何的交集,他对于美色也是兴趣缺缺。但是一想到巴尔克如同一个肥硕的肉团在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身上蠕动挤压,就会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心。 鲜花可不是这么浪费的……在他看来,那个肥猪连「牛粪」都算不上。 紫荆花号正沿着一条通往蔷薇王国的航线行进,对于那个在西海都比较知名的自由贸易岛屿——蔷薇岛,利维自然是无比熟悉,之前老板娘和麦斯威尔都曾经提到过。 不过比较意外的时,海贼船在抵达那样的国度时,都必须要降下海贼旗帜。 他其实问过肥龙,大抵来说就是一艘海贼船区区二十到一百名不等的海贼数目,显然无法跟一个王国的护卫队抗衡。一旦身份被发现,少不了有海贼成员会被俘虏以及处于绞刑。 说起来,海贼们在海上生存,金钱的来源有些大不同。 毕竟不是所有的海贼船都具备劫掠一个王国的实力,大多数的海贼往往只敢在一些小岛屿、小城镇的居民头上动刀子。 通常来说,海贼还是能分一下好坏的。 有的恶劣海贼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反社会代表,他们所做的恶事,诸如杀戮、抢劫、侮辱女性等等,甚至可以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恶劣事迹屡现报端,所以导致海贼们声名不佳。 那些逞凶作恶的海贼确确实实享受到了,毕竟类似这种恶劣行为的效果最直观——他们得到数之不尽的钞票、美味的食物、辛辣的烈酒以及可以随时让他们乐上一乐的漂亮女人,只是乐上一乐,完事之后往往直接杀掉。 那些坏事做尽的海贼,基本上都是些不受规则约束的家伙,所以任由内心里的恶魔作祟。他们确实在海上过得优哉游哉,但海军的追击就像一柄钢刀悬在他们脖颈之上,时不时地晃悠几下。 自由自在跟危机四伏永远是共存的。 跟那些背负罪孽的海贼船比较,紫荆花号简直就像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这艘船平时也会需要一定的花销,包括面包、蔬果、烈酒等等。 只不过贝利的来源……利维想了想,比如船长戴里克会派人干掉一些不算知名的小海贼,然后冒充赏金猎人领取金钱。再比如让两三个打架好手参加某个王国举办的比武大会,进而赚取奖金。又或者是三五人一起在某个荒岛上打猎等等等等。 但是,类似这样的方式终究赚不了几个钱。 其实也不能说紫荆花号上的都是些品质优良的家伙,而是因为船长戴里克一直在约束他们的行为——禁止劫掠、禁止杀戮、更禁止侮辱女性…… 这大概算是紫荆花的船规,条目繁多,异常严厉。戴里克受伤之前毕竟是整艘船上身手第一好的人物,没人敢不听从他的话。 现在,随着他的伤势愈重,几个心怀歹意的家伙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在紫荆花号上当海贼,活的可算是凄惨,经常还会有那种食不果腹的时日。 要知道,大多数人当海贼就是为了快意恩仇、喝烈酒、玩女人……不过在紫荆花号上,他们过的日子跟以前的穷苦日子比,又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船上很多人对船长戴里克心怀怨恨的原因,两相比较,他们更愿意追随能够放纵他们内心邪念的巴尔克。 正是因为稍大点的王国都有正规骑士镇守的护卫队,海贼们是不敢入侵的,这从紫荆花号抵达蔷薇王国必须降下旗帜就可以看得出来。 穷凶极恶的海贼们,也会畏惧那些穿着明亮铠甲、手持斧头利剑的骑士。 大一点的王国从不需要担心会沦陷于海贼的刀刃之下的,所以「GW」基地的海军兵士向来不会将重心放在一些王国那里。他们的视线往往投放在一些小地方,然后对一些海贼展开追逐。 不过这种追逐收效甚微,毕竟海域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一些海贼船只要隐匿于大海上,往往很难被军舰找到。再加上这个世界的通讯很不便利、信息传递非常慢、一般的帆船动力也十分有限。 凡此种种,都是导致那些作恶多端的海贼能够逍遥法外的重要原因。 就像麦斯威尔大叔说的,其实只要利维隐姓埋名的话,王族也还,海军也好,没有人会找到他。 但是,他可是被迫离开家乡,离开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妹妹,也不知此后还能不能相见……没有谁会想窝窝囊囊地当一条落魄的丧家犬,他想。 现在的情形看起来不就是那样嘛——成为了狼群家族的牺牲品,身上背负着弑君的罪名,如今又从斯达特逃出来,说不定画着他画像的悬赏令都已经发布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那一天说过的话呢。 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会平白无故的遭遇这样那样的悲剧,有的人却能高高在上地俯视一切,他只是想要打碎这样的不公平罢了。 麦斯威尔大叔毫无疑问会死,他也没有那么多伸张正义的想法。 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但是人在做,天在看,自己知晓一切就够了。 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用拳头和刀枪来解释一切吧。 利维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阵风掠起。 一个听起来类似鹦鹉的别扭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欧、欧——”一个肥胖的白影子挥动着翅膀悬停在半空,“「时报」,要来一份吗?” 第二十七章 薄荷、咖啡(上) 顶层的甲板上,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一个角,光线不算刺目。 紫荆花号上的人大约有十天没有看过时新的报纸了,期间遭遇了海上风暴,航线偏离,大概负责送报纸的这只胖鸟也受到些影响吧。 “我们可以跟这只鸟交流吗?”利维指了指半空中悬停着的白海鸥,又看了看肥龙。 “当然可以,只不过交流一些简单的话,完全没问题。” “几号的报纸?” “八月一号,欧——” 听到这里,利维不由地叹了口气。 如果麦斯威尔大叔被处刑的话,那至少得是八月一号之后的事了。对于这种信息传递的不便利,他也有些无话可说。 虽然心里已经认定骑士难逃一劫,但是他总希望事情可以有转机。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尽管被杀的不会是他,但是那种熬煎的滋味,实在是让人难受。 “喏,一贝利。”肥龙的几根胖手指捏出一张绿色纸币。 “一贝利零一分,承蒙惠顾。” “这……难道报纸涨价了?”肥龙嘀嘀咕咕地掏出一张面额更小的纸币,全部塞到派报海鸥盛放钱币的口袋里,然后从另外一个口袋中取出一份卷好的报纸。 “下次见,「财迷先生」。” “欧——” 扑棱棱地挥着翅膀。 白胖的海鸥已经飞远了,渐渐化为一个黑点。 “看一下吧,你不是需要报纸的吗,”肥龙把报纸递了过来,笑道,“我是不喜欢看这种费脑筋的东西,哦……看完记得送到图书室,露娜大人在那呢。” “该去准备食物了,中午要吃蜜汁烤狼肉呢,还是洋葱培根煎狼肉呢,可惜木柴不多了。实在不行弄几份搭配红辣椒的狼肉馅饼吧,”他回过头来,“嘿,喜欢吃馅饼吗?” “多加点辣椒吧。” “没问题。” “头上嗨、头上悬戴~骷髅……” 利维目送着胖家伙哼着小曲拐进了厨房。 他独自站在阳光下的甲板上,一行一行地读着那些已经不算时新的新闻。 说来奇怪,这个世界海域极其辽阔众人皆知。 但是「时报」却能将四个海域以及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乐园区」、「新世界区」的全部大事件刊载出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一件事情想不出头绪的话,就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必要了。 他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反复地浏览了两遍报纸,倒是没有发现多少有用的新闻。麦斯威尔大叔的消息没有,他杀害尼昂索先生的新闻也没有出现。 其余的新闻事件大多数都与海贼有关联,其中重点板块区域的新闻是关于一名最近抵达「乐园区」海域的海贼新星,名字叫做哥尔.D .罗杰,他跟同伴一起在「G2」基地大闹了一场。 报纸上有其画像,一个跟利维一样生着浓密黑发的青年,面容硬朗,看上去十足的桀骜。他还被世界政府赐予一个称号——「恶魔后裔」。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利维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位海贼新星名字中带有隐名性质的大写字母,一个「D」。他总是想不通这个字母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就如同他名字中的那个「D」一样。 …… …… 咚咚—— “请进。”一个听起来有几分慵懒的声音,不过还是透着几丝轻灵悦耳。 “副船长,报纸送到了。”利维走过去将报纸放在她的正前方。 露娜正坐在木桌旁边,她的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无聊的翻着一本厚重的书,那些书页泛黄,又破又烂,好像随时都会碎成粉末。 她的嘴巴轻轻嚼着什么,桌上摆着一个盛满咖啡的白瓷杯,杯子旁边还有一个质地纯黑的小木盒,不知道其中放着什么。她的小白猫没有在这里,大约是在她的闺房里睡懒觉。 “如果没事的话,”利维轻嗅时,发觉空气中混杂着几种不同的味道,书本的气息、咖啡的香气、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隐约还有一种……薄荷的味道,“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她指了指身边空着的雕花木凳,“坐一会儿吧。” 利维猜不出她想要干什么,没说话也没拒绝,而是径直走了过去。他没有立即坐下,走到了书架旁边。 露娜看了正在书架旁随意翻动书籍的利维一眼,说道:“你对这些书感兴趣?” “当然,”利维没有回头,“毕竟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嘛。” “我真的有点儿惊讶,”她啜了口咖啡,“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抱歉,以前的你明明是一个帮派的混混,为什么会对书籍感兴趣呢。” “要知道这个小船舱,平时只有我和戴里克叔叔偶尔会呆上一会儿,”露娜纤细的手指夹开木盒,从其中取出一小片黄绿相间的叶子,“像巴尔克,他曾经甚至是一个贵族的子嗣,都对那些书籍没有丝毫的兴趣呢。” 利维选好书,正打算坐过去。 他看清了木盒中的东西,大概……是烘烤过的薄荷叶。 “要来一片吗,”露娜见利维盯着自己的手,笑道,“薄荷,味道很不错。” “我可以自己取吗?” “请便。” “只是薄荷配咖啡,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行为。”利维嚼了几下,感觉那种清凉的气息在嘴巴里弥漫开来。 “最近没有休息好嘛,”她纤指轻轻揉了揉额头,“只不过研磨了一些咖啡豆用来提神,不过我的最爱还是薄荷,如果咖啡与薄荷二选一的话……当然是薄荷喽。” “味道确实不错。”利维笑道,这句倒不算是恭维。 他在露娜的旁边坐下,闻着那不时飘过来的清香,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才注意到女人居然穿着轻便的白丝衣,白皙的肩头与锁骨裸露在视线中。 只安静了一会儿,利维便察觉到女人时不时地打量他一下,就跟第一天遇到时的情形相同。 他感觉有些怪异,要知道一对陌生男女坐在一起,彼此之间相处起来总会有些无所适从。 但是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却完全找不到类似的尴尬情绪,这也不像是刚认识的两个朋友之间该有的交流,更像是一种挑衅似的试探。 “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虽然被一个长相很美的女人盯着打量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哦,抱歉,”她的脸颊微微红了红,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