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君生我亦生 - 渡魂箫 - 楼苏   万尘渺渺,广无边际的无妄之极中,白衣倾华,容颜盖世的男子慢悠悠的走着,手中执着寒光凛凛的千夙剑,剑尖处凝聚着一滴鲜血,颤巍巍的没入地下的尘埃里,那是他方才斩杀的那只赤炎兽留下的,剑过封喉,一招毙命。   平静的荒原突然拔地而起一阵黑色狂风,叫嚣着冲着白衣男子急驰而来。   男子不紧不慢幽幽的抬起眼眸,沉静邃然的眼睛像是暗藏着一股骇人风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飓风,嘴角轻轻的勾起,好整以暇的掏出素净锦帕擦拭着千夙剑上的血迹。   “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在无妄之极放肆,怕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黑色飓风气势强盛的在男子十步外停住,从那股黑色的风中传出一道沧桑嘶哑就像是沙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晦涩难听的声音。   “本公子出不出去,不是你说了算的。”随意的丢掉手里染了血迹的锦帕,男子左手光芒一现,收起了千夙剑。   “对付你,不需要本公子的剑,黑风血妖,你活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了。”   黑色飓风发出沉闷的一声吼,身形瞬间狂涨数十丈,只见原本一片漆黑的飓风中间突然出现一口血盆大口,遥遥的遮住了半边天,男子眉目不动的看着,唇边依旧是那抹浅笑,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大口朝他袭来,脚下一动不动,平静坦然的直视着,眼里是满满的自信傲然。   一口吞下那名男子,黑风血妖嘲讽的冷哼一声,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在他面前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真是笑话。   黑风血妖得意洋洋的沉入地底下,漫天大风渐渐平息下去,荒原再一次归于平静。   一刻钟后,原本平坦寂静的荒原开始整个剧烈的抖动起来,地动山摇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一刹那间无数道一人宽的裂痕出现在荒原上,大地慢慢的塌陷下去,碎石飞沙,风声飒飒。   “吼~”一道狂暴的怒吼从地底直直的冲了上来,伴随着一道庞大的黑风冲天而起,却又在半空中骤然顿住,然后,只见一道道蓝魅绚烂的光如同利剑穿透黑风,朝四面八方奔散开去,黑风血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顷刻间从世间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黑风慢慢的散开消失,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的从黑影里漫步出来,白袍随风而动,透着张扬肆意的不羁,墨发飞舞轻扬,宛如王者降临。   “竟然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男子皱眉,看着袖口淡淡的皱痕,眼睛划过一道嫌弃,心念一动,衣服转眼间光洁如新。   漫漫时光里,男子就这么一直步伐悠悠的朝前走着,好像自己不是身处在险恶之境,而是在闲庭散步,赏花看月。那般从容不迫的举止,那般睥睨天下的气度,竟叫那些想要上前挑战的鬼妖们生生吓退了脚步,不敢靠近。   他想,若不是那道万里急诏传来,他不会这么快的离开无妄之极,虽然已经没了什么大的挑战可以勾起他的兴趣,但是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修炼场地。   他看着手里的急诏,越往下脸色越难看,在看完急诏内容后,原本平和淡然的脸色一霎间变得无比森冷阴寒,胸腔里像是聚集着一团炙烫的烈火,一寸寸的灼烧着他的理智和情感,一切荡然无存。   眸子变得血红,手中的诏书瞬间化为虚无,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万丈苍穹,喉咙里慢慢溢出一个音符,带着沉沉的怒意。   “天帝!”   等他一路从无妄之极昼夜不停的赶到苍岭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他从没想过,他这一次回来,竟是看到自己的母亲魂飞魄散,永远的沉睡着。那个风华绝代的母亲,会抱着小小的他讲故事的母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笑的温柔的唤他的名字了。   那一日,天空都变成了血一样的残红,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他已然是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冲向天兵看守的中心。   他以为,那个天兵护住的中心里会是天帝,只是当他一路浴血的冲过来,杀掉所有的天兵后,一回头才愕然发现,那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婴。   她在冲他甜甜的笑,那笑容是那般干净澄澈不染一丝浊世的污尘,那笑容,竟让他恍惚了半天,心中汹涌的怒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   看着小女婴如同清泉洗涤过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湿漉漉极为无辜的看着他,看的他心底泛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柔软,一贯傲然冷漠的他,竟鬼使神差的慢慢的俯身,朝她伸出了手。   “格,格格。”小女婴在他怀里开心的笑了,小小的额间有着一朵漂亮的郁冬花印记,软软的小手拂过他的脸庞,香香嫩嫩的像一个小包子。   四周是兵戈相撞铿锵杀伐,血色弥漫尸骨连天,可他的眼里却只有小小的她,只有她脸上纯粹甜糯的笑。   “快点放下小公主。”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他抱着她回过身,看着下面一群天兵黑压压的朝他冲过来,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凌厉。   低头看着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女婴,她也正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望着他。他抿了抿唇,视线看向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截红绳,伸出手解下她脖子上的红绳,末端系着的是一块质地罕见的珂因玉,他凝眉看了那块玉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几乎已到眼前的天兵,将她轻轻的放下,身形潇洒的一退,眨眼间便已是数丈之外。   看着天兵们团团的将那个女婴护住,严阵以待的看着他,他缓缓的勾起唇角,在一群天兵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一个转瞬即逝的遇见,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逢,竟是他和她缘起的开端,竟是宿命在弯弯绕绕兜了一大圈后的命中注定。   七万年后,他竟是与她再次相逢,他出言打击她,她涨红了脸无措的看着他,他一眼便认出了当年的她,她却是丝毫不记得那时的他。   十丈软红里,缘生缘起,三千弱水中,独取你一瓢。    第一章 心有红尘结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会再次让你忆起不美好的过往,徒增烦恼。   挽姜瞧着手里用千云锦幻化成的烫金喜帖,无奈的蹙了蹙眉。侍女辞荆递上一盏清茶,轻声道:“公主,这婚礼是在半个月后,您真的决定要去吗?”   “她既然千里迢迢的送来,我有何不去之理。”挽姜抿了口茶,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当然要去,一个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一个是她的妹妹,她要亲自去看着他们两个拜堂成亲结为夫妻,然后彻底的与那两个人撇清关系,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她虽长时间居住在佛陀天云雪泊,寻常不理会仙界的大事小情,但并不代表她被人悔婚这件事可以成为九重天上那帮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是九重天仙界五公主,更是九重天阙上佛陀天云雪泊的主人,如今就算沦为九重天众仙眼中的笑柄,她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准备一份厚礼。辞荆,你守在宫里,我不在,凡事由你做主。”   “公主。”辞荆从怀里掏出一方古雅秀致的菱镜,双手呈上:“佛陀天和九重天相隔甚远,此番前去,还请带上这幻灵显身镜,如若是遇到危险,还可分辨敌友,保护自己。”   挽姜点点头,答应了。随手接过菱镜在手里把玩,心里却没怎么上心。佛陀天和九重天都是仙界重地,怎会有危险存在。再说,她这次是去参加喜宴,不是去降魔除妖,这小妮子待在佛陀天久了,打心眼里认为除了佛陀天,四海八荒处处都是危险和阴谋。   半个月的时间,很短促。挽姜一路腾云飞行未曾休憩半刻,到达九重天时已是大婚当日。   若说近几百年仙界最为热闹的事情是什么,毫无争议的便是仙家众仙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仙界五公主和六公主夺夫这件事了。说起这事,还要从四百年前说起。   四百年前天后娘娘带着五公主挽姜一次外出游玩归来的时候,经过涂夷山上空时发现正在斩杀妖界蛇王的拂霑,天后娘娘一时兴起隐了身便站在云上观看,挽姜立在她身后,听着天后娘娘不时发出的赞叹声,感慨声,偶尔也看一眼正在热战中的人。   只是对战中的人身形变换太快,她修为不精,难以瞧清楚拂霑长的什么模样。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正好瞧见那狡诈的蛇王趁着拂霑不备,欲以偷袭。   挽姜惊呼一声,心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袖中的缙云剑已飞向蛇王。蛇王万万没想到这等关键时刻会凭空杀出一把利剑,他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一剑,而拂霑也趁着蛇王躲避那把剑时一剑刺向蛇王的心口,当即要了蛇王的命。   天后娘娘和挽姜现了身形,拂霑也发现了她们,飞身上前道谢。   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般奇妙,拂霑向来是个冷清的人,素来只管修仙问道,却在那一刻见到挽姜时愣住了心神。以至于后来,挽姜每每想起这一刻,便咬牙切齿的觉得缘分这东西果然害人不浅。   那日拂霑并未独自离开,而是随着天后娘娘和挽姜一起回了天宫。   拂霑在仙界很是出名,年纪轻轻位列上仙,常年独自居住在涂夷山,此次也是那个蛇王不凑巧,偏偏跑到涂夷山惹是生非,引出了闭关修炼的拂霑,引来了凑热闹的天后娘娘和挽姜。   拂霑万分感谢挽姜的出手相救,一定要留下来报答她。   挽姜很是无奈,她不过是仙界一名公主,修为不及他,见识不及他,功力也不及他,那日不过是小事一桩,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理,她修为弱,本就是误打误撞的好运罢了,他如此执着,倒让她很是头疼。   她并不是讨厌拂霑,只是单纯的觉着不妥,至于为何不妥,她也说不清。   这件事最后是天后娘娘做了决定,仙界因为这个决定着实的震惊了一番。   天后娘娘下旨让挽姜嫁于拂霑。拂霑自是没异议,他本就对挽姜很有好感,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他成仙已有万儿八千年的,从来没有一个让他心动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是会好好把握机会。   至于挽姜,已是震惊到麻木了,记得她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立刻跑去找了天后娘娘,急的满脸通红请求她收回成命。   天后娘娘觑了她半晌,笑的意味深长:“我儿讨厌拂霑上仙?”   “不是。我...”我不讨厌不代表我要嫁给他啊。   “那是反感拂霑的靠近,不愿意见他,不喜欢他?”天后娘娘摆出吃惊的表情。   “没有。上仙他人很好。只是...”急急忙忙的解释   “那便是了。你既然既不讨厌他,也不反感他,还觉得他很好。这就说明你心里是喜欢他的。要知道,拂霑上仙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两情相悦的好事。你莫要再胡思乱想,待三百年期限一到你便可与上仙成婚,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两情相悦?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误以为自己不喜欢上仙,其实心里是喜欢他的?   挽姜沉默的回去,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天后娘娘说是等她七万岁了才完婚,既然这样,那她三百年后再想也不迟啊。嗯,她真是个聪明伶俐心思豁达的好姑娘。想通了这件事便也不再困扰她,转个身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过了许久之后,挽姜再次想起此事,也只是悠悠一声怅叹,到底是没放在心上罢了,若是心里有一丝丝的在意,她也不会放任这件事那么久都不闻不问。   后来不久,她便去了佛陀天跟着佛祖修心悟佛,不问世事。每日参悟佛法的奥义,三百年的光阴就这么转瞬即逝。   随着年纪的成长,她的心智越发成熟,来佛陀天的一百年她便隐隐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喜欢拂霑上仙,不然,为何她从来不曾想过他。   她思念过天后娘娘,思念过天帝父君,甚至思念过她曾经爱吃的一些小玩意儿,却是没有一次是想起过拂霑的。   但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么些年拂霑时常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送给她,给她讲外面发生的趣事,教她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觉得,她心里是感激和尊重他的,所以,即便她不喜欢他,她也愿意嫁给他。   她铭记当年的约定,也打算信守承诺。可是她没料到,当她做好了当他新娘的心理准备,做好了生生世世与他长相厮守的决定。他却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毅然决然的弃她于不顾。她天真的以为,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可是拂霑却教会了她,爱,也可以一瞬间成为过去,连同他曾经爱了几百年的那个人,也可以转身就放下。    第二章 君已成陌路 - 渡魂箫 - 楼苏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到现实,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承诺也好,誓言也罢,终归是再与她无关。挽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璧人,情绪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发自内心由衷的祝贺道:“恭喜两位。”   六公主衡宛笑的格外娇媚动人,伸出芊芊玉手接过挽姜递给她的贺礼,清脆悦耳的嗓音如一阵妙音拂过:“五姐不辞辛苦大老远的从佛陀天赶过来参加我和拂霑的婚礼,妹妹心里真的很开心,这次回到九重天,五姐便多呆些时日罢,你我姐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叙叙旧了,妹妹想念五姐,五姐留下来好不好?拂霑,你说句话啊,让五姐留下来陪我嘛”衡宛轻轻的用胳膊肘撞了拂霑一下,眼波流转间皆是温柔与深情。   衡宛甜甜脆脆的撒娇声让挽姜很不适应,抬手摸了下鼻梁, 侧头看向从刚才见到她就一言不发的拂霑,拂霑也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挽姜,四目相对,皆是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挽姜平静的与他对视,唇角微微的扬起细小的弧度,拂霑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色,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只听他淡淡地开口道:“五公主,宛儿她很想你,劳烦五公主多陪她些时日。”   “母后呢?母后在哪里?”挽姜直接无视拂霑,侧身歪着头看着衡宛,唇角的笑意越发明艳。   她从来都不是圣人,做不到像拂霑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承认,在她心里,对拂霑还是有些怨忿的。无关情爱,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失败者而已。   衡宛看看沉默不语的拂霑,又看看温婉浅笑的挽姜,愣愣的回答:“母后...在僖晟宫。”   挽姜点点头,从两个人中间走过去,青丝飞扬,白色纤尘不染的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铺散,行走间如碧波起澜,层层涟漪,美不胜收,风华绝代的模样倒是盖过了新娘子的风头。   一个人在九重天偌大的瑶池边缓缓踱着步子,漫无目的的欣赏着瑶池美景。比起九重天,她觉得佛陀天的邑清宫更像是她的家,更为亲切,尽管那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清冷冷的紧,但她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便也不觉得邑清宫如何寂静冷清。   “嗯?”挽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拂霑,连忙收住脚,朝四周看了看,讶异的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还挡住她的路。   拂霑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薄唇紧抿。   挽姜见他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无奈之下,低下头不想和他继续大眼瞪小眼,提脚朝左边跨去,刚跨出了一步,拂霑再次挡在了她面前:“你!!...”   “为何要来?”拂霑见挽姜脸上的神情由愤怒转向疑惑,向前一步逼近她:“你为何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她知不知道他心里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再次鲜血淋漓?   “呵...”挽姜好笑的看着他,这对夫妻还真是奇怪,一个希望她来,一个不想她来。   她转身往回走,声音淡漠:“拂霑,我来不来,与你何干?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堂堂仙界六公主的婚礼,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何理由不来呢。”   拂霑快步上前,拉住挽姜的胳膊,微微用力:“挽姜,你在怪我?”   若是以前,挽姜还是敬重欣赏拂霑的,可是现在,却让她说不出的烦躁反感。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拂霑,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当初是你不守承诺在先,是你弃我在先。我就算怪你,也不过分吧。你如今跑过来质问我是不是在怪你,我问你,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你做错了事凭什么把责任怪到我头上,凭什么?妹夫!”   听到她的指责,听到那声‘妹夫’,拂霑的脸色由青变白,最后死灰一片,他黯然的垂下手臂,哑着声音道:“挽姜,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   拂霑苦笑的抬起头,看着面前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女子:“挽姜,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你不爱我。曾经我以为,就算不爱,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一点一点的慢慢让你喜欢上我,让你的心里逐渐有我的影子。我努力了几百年,我以为我在你眼里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你之于我,是一场爱情,我之于你,只是一场意外。”   你之于我,如珍如宝,我之于你,无关紧要,如此而已。   明白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绝望有多深。   挽姜,我赌上了我全部的热忱和爱意,换你眼中有我,最后我输了,一败涂地。   “我所有的坚持,在你面前溃不成军。”他本是自信傲然的一个人,却在她面前变得患得患失。情之一字,痛彻心扉。   挽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眼底是深切悲戚的痛苦,像是一汪幽潭,能把人吸进去:“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拂霑,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衡宛的夫君。今日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   现在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换不回过去,留不住往昔,剩下的,只是浓浓苦涩的无奈而已。   “呵,我没忘。你不用时刻提醒我。”拂霑有些自嘲的笑笑,眼里是浓郁的化不开的苦涩:“她对我很好。我不会负她。”   挽姜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站在这里听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夫说他现在的妻子很好,他不会负她,所以是她以前对他不好,他负她是她自己活该?   “那便好。”挽姜面无表情的说道,转身离开。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留下淡淡的雅致清香。   拂霑这一次没有再追上去,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只适合远远的看着,不适合在一起。他不是她的良人,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和她相守一生。最后再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脸上是古井无波的平和,更是阅尽沧海桑田的沧桑。   从此以后,他和她,再无誓言缚彼身,终是陌路萧郎耳。   拂霑想,若是可以重来,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去爱她?然世间万事无法重新开始,过去的永远成为过去。但他知道,对于他选择的这条路,他并不后悔。如此,即可。   瑶池终归寂静,看不见半点人影。许久之后,一旁金玉雕刻的天柱后走出一身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衡宛绝美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泪水,眼里一片阴郁,尖尖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抵不过他对挽姜的念念不忘,挽姜说她是个傻子,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第三章 怒离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夜幕降临,九重天最盛大的婚礼也即将开始。整个僖晟宫笼罩在祥和喜庆的氛围中,大殿里盛放着十一颗夜明珠,颗颗硕大如同西瓜,将大殿照的比白昼还耀眼璀璨。   在司仪高亢的呼唤声下,今天的两位主角拉着红绸的两端缓缓的从大殿外走进来。   男子一身大红新装衬的身形越发英姿伟岸,墨发用白玉冠挽起,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女子身上用金丝彩线绣织成的凤凰于飞嫁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凤冠下的娇颜被珠帘挡住,模模糊糊间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仙界拜堂不似人间那般繁琐,新郎新娘朝着主位上的天帝天后敬一杯酒再跪下去磕三个头即是礼成。挽姜端坐于下方,看着大殿中央登对的两个人,唇边始终是浅浅笑意。   无论如何,长达四百年的一场错误终于被改正过来,她心里对于现在这个结局还是很满意的。对拂霑,她心里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的。   酒过三巡,天帝天后早已离席,大殿里气氛更加热烈欢腾。   “姐姐。”衡宛走到挽姜面前,纤细的手端着一杯酒水:“今日是我和拂霑的大喜之日,姐姐能来祝福我和拂霑,我心里很感激,这杯酒,我敬姐姐。”   “好。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挽姜淡笑着仰头饮下杯里的酒。丝丝辛辣直直的往上冲,呛的她眼里瞬间蓄满了晶莹,她的酒量当真是见不得人的。   衡宛笑了,喝掉自己手中的酒:“姐姐,妹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我还是要说,烦请姐姐以后,离我夫君远一点!”   烦请姐姐以后,离我夫君远一点!   这句话像是平地一声雷,轰的一声让众人半晌回不过神,大殿里陷入一片沉寂。   挽姜怔愣的看着面前的衡宛,清眸里有着不解,有着惊讶。那群喜欢探听八卦的仙家众仙们见到话题,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振奋,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开始和自己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唯恐错过半点八卦。   “你什么意思?”挽姜站起身,目光直视衡宛,眼神有些锐利的扫了一眼四周,顿时叫他们噤了声。   “什么意思!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偷偷摸摸的跑到瑶池边上约会我的夫君,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衡宛凄惶的笑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他愿意娶我,你为什么要来破坏?他明明就不要你了,他爱的是我,你...”   不待她把话说完,拂霑已经冲上来拉住她,低喝道:“够了,宛儿。不要再闹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呵...你怎么不敢承认呢,拂霑,你告诉她,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她,你让她死心好不好?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不允许别人觊觎你。”衡宛说着说着泪落不止,她紧紧的揪住拂霑的前襟,依偎在他怀里,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她也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闹成这样,只是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谁能明白她深爱的人心中有别人的痛苦,谁能懂得她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有着怎样的自卑和无措?她太害怕失去,她必须守护住自己的幸福。   “没人觊觎我。宛儿,你喝醉了。”拂霑扶着她,皱眉道。   “没有醉,我只是..."衡宛不依,继续嚷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啪。”一声惊响震惊了所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挽姜身前的矮桌已经四分五裂,她双眸含怒,眼神凌厉,盯着衡宛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抢什么,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不会承认。他爱不爱你与我无关,请你记住了,我挽姜想要的东西,没人能抢走,能抢走的东西,我向来不屑要。从此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呵,在她面前唱双簧呢,对不起,她没兴趣听。   挽姜撂下这些话转身离开了大殿,唤来仙侍交代几句后朝着南边就腾云而去,留下大殿里面面相觑的众仙家和面色难看的两个新人。   这天的这场婚礼毫无意外再次成了仙界的头号话题,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说起这件事都是兴奋异常的。   谣言越传越夸张,到最后竟成了挽姜横刀夺爱,插入到自己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世界中,企图破坏两人的姻缘。奈何两人彼此感情笃深,不受诱惑和挑拨离间,最后终成眷属。挽姜在婚礼上还妄图迷惑新郎,被新郎严厉拒绝最后愤然离去的版本。   此时的挽姜并不知道谣言已经将她的形象毁的干干净净。离那场婚礼早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挽姜那天一怒之下离开,无头苍蝇般在六界乱串,她暂时不想回佛陀天云雪泊。   她觉得她应该心平气和的回去,然而此刻她很生气,那两个人,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了,什么人啊,都喜欢把罪名扣到她头上。呵,亏她还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简直就是...就是人间人们口中常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挽姜闷闷不乐的飞着,沉浸在对那两个人的无限循环谴责中...   “啊!!!”冲破云霄的尖叫声吓得云端上的挽姜一个激灵,一下子没收住,身体一个趔唨直直的往下掉。慌乱中急急忙忙的捏仙诀,堪堪在最后关头收住,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降落到地面上。   刚才的女子叫声太过凄惨,看着这附近都是树木,阴森森的树林,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一片漆黑,难不成是有人在树林里欺负女子??!想到这里,挽姜也不管这树林是否透着诡异,飞身进去。   咦?怎么是一名男子?刚才明明听见女子的声音的,莫非是是她幻听了?挽姜纠结不解的看着前方那名男子的背影,柳眉微蹙,收敛自身的气息,决定先悄然尾随这名男子,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男子一袭白衣在一大片黑树林里显得非常起眼,只见他悠闲自得的走着,双手背于身后,就像是在散步。散步?挽姜被自己的想法惊悚了一下,好笑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奇怪的看法。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而是确确实实的被惊悚到了。    第四章 误入黑妖林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吃惊的看着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冒出来的红衣女子,手执细纹娟纱,身形曼妙,正袅袅娜娜的朝着男子走过去。她从进来到现在并没有感受到第三个人的气息,这个女的怎么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难道刚才尖叫的人便是她?   “这位公子,相见即是有缘,不如随奴家去喝杯酒如何?”女子声音娇软,妙眸似有无限深情,含羞带怯的望着男子俊美刚毅的侧脸。   “喝酒?”男子停下脚步似在思考,目视前方平平淡淡的启唇:“喝交杯酒吗?”   噗!挽姜很不厚道的捂嘴笑了,这人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呵呵,公子真爱说笑...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也是愿意的。”   挽姜无语,看来这位姑娘的脑子也不太正常。   “离我三丈之外。”声音波澜不起,完全不理会女子含蓄的告白。提脚朝前走去。   “什么?”女子娇颜愣住,看着男子逐渐走远,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微微咬唇,还是提起莲步继续跟了上去。   “公子...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一瞬间红衣女子的身体四分五裂,破碎的身体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挽姜正低头拂去粘在裙边的一片枯叶,听到声音后立即抬头,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一个东西直直的朝自己飞来,本能的伸手去接,感受到手里传来黏湿的热度。   “啊!!!”然而在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就是那个女子的头时吓的脱手扔出,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一棵黑漆漆的大树,火辣辣的疼。   挽姜一脸惨白的看着地上那个头颅,紧紧的靠着大树,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   突然,挽姜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箍紧,低头一看,那棵大树竟然诡异的从两边长出许多根粗壮的枝桠,像绳子一样将她一圈圈围住。   她被一棵大树给缠住了?!!她活了七万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一棵树而动弹不得。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绝对是不宜出行。   “原来是个仙子。”正当挽姜奋力的想挣脱出树枝时,一道平淡清凉的声音响起。   挽姜抬头,看着十步开外不知何时斜倚着树干的慵懒男子,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她想起小时候天后娘娘经常在桃花林里念诗给她听,那时的她年纪小,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哪里记得住什么诗。但是在看到眼前男子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诗,她觉得,很适合他。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真是好一个世无双的翩翩公子。是她万儿八千年里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没有第二。   她难得觉得一个男子长得像他这样好看,正想夸他几句来着,然而现实是....   “听闻仙界的仙子个个仙姿脱俗,清丽雅致,为何你长得这么像...残次品?”   “......”   你才长的像残次品,你全家都是残次品。她收回刚才夸他的话,这人也就长得欺骗众人,实际上是个眼神不太好的,还有,心肠也不怎么好,人美眼瞎,嘴毒手辣。佛祖时常告诫她要慈悲为怀,宽恕众生,她原谅他的无知肤浅。   “看样子好像功力修为也很差劲,仙界有你,实在是拉低了整体水平,三层。”   “......”   挽姜气的头疼,额间的郁冬花愈发艳丽夺目,她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她回去一定要将他的名字供起来,一日三次烧高香,日日夜夜虔诚祷告,诅咒他下辈子下下辈子是个哑巴。   男子微微挑了挑眉,墨色深邃的眼眸蕴着戏谑,以及眼底丝丝冷意:“怎么?莫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后打算对我以身相许?姑娘这就不必了,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见死不救才是本公子的风格。”   看着挽姜瞪着他要喷火的双眸,男子云淡风轻的笑了:“你一直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跟着我,目的难道不是和方才那名女子一样?本公子知道自己讨人喜欢,不过本公子现在赶时间,先放你一马,先走了。”   “喂,等一下。”挽姜急忙喊道。她现在还被大树缠着,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为尚浅,想要离开还是要靠他,虽说他刚才不动神色间就把那名女子给杀了,虽说他自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她只能赌一把,赌赢了,她活,赌输了,她死。   “刚才你也靠着树干,为什么你没有事?”挽姜很是不解,难道这大树缠人还有选择?像她这般善良正直的人好端端的就被缠住,他那样阴险狡诈的人却丝毫没事,这也太不公平了。   “哦。缠你的那棵树大概是公的,喜欢女子,我的那棵也是公的,他不喜欢男子,自然不会缠住我。”男子轻松的回答道。瞥了眼挽姜身后那棵树,神色如常。   她要是信他的话才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树哪里有公母之说。这些树分明是成了精,他不被缠住必然是有办法的,挽姜想了想,说道:“那烦请公子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男子讶异,盯着挽姜半晌,见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随即愉悦的笑道:“倒真是个胆大的,可惜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你误闯这里,可是想好要怎么死了。”   这人不打击她是不是就会不舒服啊!她为何会来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还不是拜他所赐,要不是听见他解决的那些女人的声音,她也不会受到惊吓跌落下来。看着男子清隽好看的脸,挽姜心里腹诽,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面究竟杀了多少女子,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这里很可怕吗?”挽姜轻声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呵,这里是南极天的千里黑妖林。”男子悠闲的、凉凉的目光看着她:“传闻中有来无回的鬼域迷妖谷。”   九重天位处中心,除了九重天本身外,还统管四方天地,分别是东极天,南极天,西极天和北极天。   若是说听到千里黑妖林挽姜并没有想起什么,那么六界闻名的鬼域迷妖谷她就真的非常清楚了。   六界全书她曾经读过,对于鬼域迷妖林的讲解长长的有两页纸,书上说千里黑妖林是南极天荒谷之中极阴极恶之地,狭长的山谷延绵千里,无数妖魔鬼怪喜爱聚集在这里,由碧眼狐王统辖。擅闯黑妖林迷妖谷的人,下场都是尸骨无存。据说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由妖气魔气幻化而成,喜食人精气,千年不腐,遇火不燃,刀枪不入。    第五章 四处危机现 - 渡魂箫 - 楼苏   她想,她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那名品行恶劣的男子真的就那么潇洒的扔下她,挥一挥衣袖,走了。挽姜咬牙,心里后悔为何自己七万年来不好好修习仙术而是潜心礼佛,佛法参悟的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她出去啊。眼下她只能在心中默念‘啊弥陀佛’来驱除心中恐惧,天知道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挽姜瞧着自己周围不远处逐渐增多的妖魔,若不是几万年养成的心性使她在危险时外表看起来依旧端庄镇定,她想她真的会丢尽仙界的颜面。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黑妖林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双双通红的,虎视眈眈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他们一步步缓慢的靠近,‘桀桀’的怪笑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咳...”挽姜吸一口气,朝着妖魔们僵硬的笑道:“额,各位大晚上还出来赏月啊,呵呵呵,挺好,挺好。”   这群妖魔疑惑的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再低头看着一脸傻笑的挽姜,嗤笑道:“你今天装疯卖傻我们也是吃定你了,兄弟们,咱们上。”   群妖一哄而上,挽姜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动静,慢慢的睁开眼睛,四周空荡荡的,半个妖怪的影子也没有。挽姜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会有妖怪跳出来吃她,漂亮的眼睛在深夜里似有光华流转。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昨夜心惊胆颤的过了半夜,最后还是抵不住沉沉的倦意睡了过去。那群妖怪像是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现在浑身酸痛,又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早已虚脱不已。所以当她看见两只硕大的火鼠龇着尖利的牙齿朝她奔来时她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法力本就低微,连一棵大树都解决不了何况是两只体形比老虎还大的火鼠。唉,火鼠擅长喷火,她会被烤糊了吃掉吗?   挽姜心里叹口气,悲伤的想到,她堂堂仙界五公主,竟沦落至此,如今更是即将成为两只大老鼠的口中餐腹中食,看着那散发着腥臭的嘴,挽姜心里无比的膈应,她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一世才会死的这般屈辱悲惨。   还未等她感慨完,她惊奇的看见两只火鼠在距她五步的地方瞬间成了粉末!!   这是什么情况?!挽姜发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的时间,挽姜便由震惊到麻木了,看着一批又一批不怕死的妖魔撞上来,无一例外的都化成了粉末,甚至于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挽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性命有了保障,她也就宽心了,眨了眨酸涩的双眼,闭目养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   “姑娘?姑娘?”   挽姜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眼前陌生的温润男子,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原以为...原以为是那名男子回来了,唉,是她痴心妄想了,他那样的人,怎会管他人的死活。但心里,终归是有些失落的。   “你是谁?”挽姜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突然吃惊的看着离她一步之遥的男子:“你怎么进来的?”   一身蓝色锦衣的温润男子笑道:“我叫门苏,路过此地,看见姑娘被困于此,想必是遇到了麻烦。姑娘,在下冒昧问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没什么问题。”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门苏公子不用客气,叫我挽姜就好。”   “呵呵,既然如此,挽姜也不必跟我客气,叫我门苏吧。”   “嗯,好。”挽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唤了一声‘门苏’,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挽姜适才迟钝的发现,她身上缠着的树枝已经不见了,她刚才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发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挽姜抬起头笑望着门苏:“是你解开我身上缠绕的树枝?”   门苏温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里的树木是由妖魔之气幻化而成,最爱食人精气,我方才喂了它几滴血,它吃饱了自然不会再缠着你。”   什么?他的血?挽姜看着一脸平静温和的门苏,皱眉拉起他的手,掌心赫然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骨肉外翻,触目惊心。   “你...”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的内疚层层的往上涌,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这里的树早已经不知道饿了几千年几万年,想要把它喂饱,怕是吸干一身的血也是可能的。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内疚。   看出了她的内疚自责,门苏收回左手,笑道:“你不必自责,任何人看到你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不是我也会是他人,再者,这么一点小伤过几天就会痊愈,我不过流了几滴血,真的没事。”   呵,真的会有人见死不救的。挽姜心里想着那名白衣男子,心情郁闷。同样是男子,差距还真是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知道门苏是安慰她,她扬了扬唇角,算是默认他的话了。   两个人在黑妖林里走着,挽姜吃着门苏递给她的果子,眼眸在四周扫了扫:“门苏,我们这是去哪里?”   门苏用手指着看着前方:“我们想出去的话只能往前走,往回走永远也出不去。”   外界说黑妖林有来无回的一个原因就是黑妖林的出入口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整个鬼域迷妖谷就是一个大型的五阴八卦阵,许多人进来后因为找不到移动的出口最终丧生于此。   听完门苏的解释,挽姜点点头,咬了一口果子,想起另一件事,抬起头看着门苏:“门苏,你来黑妖林做什么?”   “我说我是不小心误闯进来的你会笑话我么?”   挽姜摇头,她就是误闯进来的,没想到遇到同道中人了啊,心情颇好的拍了拍门苏的肩膀:“没事,我和你一样,不会笑话你的。”   门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很快天色再次暗了下来,门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两个人端坐在地上静心打坐休息,完全的融入墨黑的夜色当中。没办法,这里的树枝树叶都是遇火不燃的,夜里很凉,挽姜功力浅薄,早已经冻的僵硬了,昨夜一直担心妖怪吃她,倒也不觉得有多冷,现在没了担心,反而被这侵入骨髓的寒凉折磨的无法静下心来。   正当她在心里念着佛经企图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鼻间忽然飘来一阵幽香,很香,很诡异。挽姜立刻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面前的门苏面色平和的倒了下去。她大惊,一个“门苏...”的苏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两眼一黑意识全无。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就是,辞荆真是个有远见的仙侍,四海八荒除了佛陀天,果然到处都是危险和阴谋。   此时的挽姜已经昏迷不醒,自然是不知道仙界因为她突然的失踪急的上窜下跳四处寻找她。   那日挽姜的突然离开,众人皆以为她是回了佛陀天,只是昨天佛陀天云雪泊邑清宫的仙侍,挽姜的贴身侍女辞荆急急忙忙的来找挽姜,说是佛祖让她立刻去参加西极天一千年一次的禅佛会,九重天的人这才知道挽姜并没有回去。   这件事可大可小,且不说挽姜是九重天天帝和天后娘娘喜爱的五公主,她还是佛陀天佛祖一心栽培的好苗子,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在他们九重天失踪,天后娘娘必定是会扒了他们的皮啊。   这件事还是闹到了天帝那里,天帝一向不苟言笑的表情更加冷肃,看的众仙家瑟瑟发抖,最后天帝下了一道仙诏给八荒之主和四海龙王,命他们立即传召四海八荒,务必找到五公主。   于是,在挽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四海八荒早已经全部出动,满世界疯狂的在找她。   仙界凤鸾宫中,天后娘娘一脸怒色的看着跪在下方的人,冷声道:“拂霑,你可知错?”   拂霑背脊挺直的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头微微低着,不卑不亢:“儿臣知错。”   “哼,早知道你会背弃小五,本宫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把小五嫁给你!”天后娘娘郁愤难平:“你口口声声承诺本宫会好好待她,这就是你的承诺?不过区区四百年,你便移情别恋爱上了小六,让小五这般伤心离开,本宫的小五要是出了什么事,拂霑,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你。”   拂霑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抬起头直视天后娘娘,苦笑道:“母后,是我对不起她。挽姜若是出了事,我甘愿去星曙台受九九八十一回往生雷。”   天后神色讶异的看了拂霑一眼,见他眉眼间皆是凝重,不是在说笑,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往生雷是仙界惩罚穷凶极恶罪孽深重的人最为严酷的刑罚。仙界的人都知道,往生雷的可怕已经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了。   受往生雷的人,是死不掉的,确切的说,是永远也无法再入轮回之境,只能生生世世拖着被业火焚烧的残破虚弱的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三魂俱灭,五识尽丧。每一道雷打下来,全身肌肤一寸寸被炙火灼烧殆尽,骨骼如同被敲碎一般,能清晰的听见断筋碎骨的声音,浑身如同被挤压一样窒息的痛苦,而人意识听觉却无比清醒,生生的忍受这样的极致痛苦,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九九八十一回的往生雷,定是魂飞魄散,永远的消散在世间,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第六章 取舍一念间 - 渡魂箫 - 楼苏   若不是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窃窃私语的声音吵得她头疼,挽姜的灵台还没有办法从混沌的意识中渐渐清醒。她悄悄坐起身,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抬起手缓慢轻柔的捏着酸痛的肩膀,眼睛打量着这间华丽贵气的房间,案上的香炉燃着浓烈艳靡的熏香,让她透不过气来。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有几个侍女在小声激烈的争论着一百四十个什么的,距离有些远听的很不清楚,挽姜尝试着离开身下这张雕花镶玉的大床,发觉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她被人下了药,那...门苏在哪里?   “咳咳...”   屏风后的议论声立即消失,依次走出来三名模样标致的侍女,其中一名向前询问道:“姑娘醒了,可是渴了?”声音温和,容貌略显稚嫩,头上有两个尖尖的牛角,看来是一只千年牛精刚化成人形不久。   挽姜浑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气势迫人:“我朋友呢?”   那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措辞道:“姑娘不必担心,你朋友现在很好。”侍女觑了眼挽姜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补充道:“公子如今住在东边的苍林苑,离姑娘的华光殿不是很远,我家主子说了要我们好生伺候两位,断不能委屈了两位贵客。”   “你家主子?”挽姜眯起眼睛,气急反笑道:“呵,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鬼鬼祟祟的迷晕我们,把我们抓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我要见你家主子。”   “这个...”侍女为难的看着挽姜,诚惶诚恐的回答道:“我家主子说了,还请姑娘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他处理完手头上要紧的事就来见姑娘。”   “可以,那我要去见门苏。”挽姜也不急,换了个舒服姿势半躺着。她要亲自确认门苏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光听这个侍女的片面之词她是不信的。   “姑娘,主子说了,您只能待在华光殿里,不能踏出这里半步。”另一个侍女怯怯的说道。   她被变相的软禁了!这个认知让挽姜无比郁闷,腿不能动,足不出户,事事需要侍女照顾,整天被一帮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她觉得她的忍耐力蹭蹭蹭的提高了不少。她发誓,等她回了佛陀天,她定要努力修炼,把以前落下的统统补回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凄凉感觉,她真是受够了。   第三日夜晚,挽姜独自一个人泡在内殿的温泉池里,水面上被那帮侍女洒满了鲜花,很香很漂亮,挽姜惬意的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虽说被人软禁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可是被人服侍细心照料的感觉还不错,挽姜在心里乐观的安慰自己。   “没想到,在这里你似乎还挺享受的。”一道清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挽姜‘嚯’的睁开双眼扭头看去,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在男子戏谑沉静的目光下淡定的沉下身子,半躺在水里,只露出了头,心里觉得安心了不少,挽姜适才清了清嗓子仰头开口道:“是啊,这里又大又舒服,还有一堆人等着我使唤,我过的无比享受。”最后四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若不是这个品行恶劣的男子,她岂会遇到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如今他想看她笑话,她偏不让。   “哦。”男子笑意嘴角加深:“本来我还想救你出去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待在这里,那便依你。”   什么?救她出去?   挽姜一个激动从水里直直的坐了起来,抬起左手抓住男子的胳膊,神色紧张:“你说你要救我出去?你会这么好心?”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啊,天知道她这几天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啊。那帮侍女每天拿着一块琉璃般的黑荆玉放在她额头上,她每天都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几个小时,顶着那块碍眼的玉。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她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他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嗯,看在你对我这么坦诚相见的份上,我也会救你出去的。”男子笑容有些邪魅的说道,精致的眉眼间意味不明。   坦诚相见?挽姜纳闷,不解的看着他:“我何时对你坦诚相见了?”他和她只要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坦诚相见什么的,想想都有些吓人。   男子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目光缓缓下移着,挽姜愣愣的随着他的目光下移,然后...   “啊!!!”一大片水花飞起,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花瓣。   外殿等候的侍女们听到挽姜的惊叫声立刻推门而入,看见薄纱屏风后的挽姜端端正正的坐在池子里,小半截白皙光滑的背在灯下盈盈泛着光泽。   “姑娘,怎么了?”侍女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正打算提脚走进屏风后看看,挽姜急忙阻止道:“没事,我不小心在里面睡着了,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你出去吧。”   直到侍女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挽姜这才无力的松懈身子,胸腔里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蹦乱跳,双眸阴郁的盯着平静的池面,比做噩梦更可怕的就是这个噩梦活生生的在现实里发生了。   ‘哗啦’一声,男子从水里站起身,一个瞬移到了台阶上,微微发功瞬间蒸干了衣服,依旧是那个翩翩美少年。挽姜有些艳羡的看着他的动作,何时她也能这么厉害啊。   但是转念一想到他刚才无耻的行径,挽姜立即气郁的瞪着他,天下间竟有这样能够无耻的坦荡荡的人,呃,小人。   见男子整理好自己后转身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挽姜欲哭无泪,僵僵的笑道:“那个...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我什么也没看到。”   “嗯,没事,我不会告诉你我都看到了,放心。”男子从从容容的微笑,从从容容的回道。   “啪!”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男子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大手一挥,屏风上干净的里衣飞到挽姜眼前,他背过身去,声音沉沉的传来:“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挽姜一动不动的坐在水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衣服,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怎么,等着我给你穿上?”身后好一会没有动静,男子侧头,挑眉笑道。   挽姜立刻回神,怒气冲天的低吼道:“你这么厉害,难道就看不出来我的腿动不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七万年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因为这么一个无耻的男人,挽姜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哦?这么说还是要我给你穿衣服了。”男子点点头,勉为其难的拿起衣服,嫌弃的表情差点没让挽姜吐血。   “没有,你出去,我让侍女进来帮...”我字还没有说出口,挽姜就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柔软的衣服便好好的穿在身上了。   男子抱着她走到软榻上坐下,低头对挽姜的腿查看一番,右手食指飞快的在她腿上几个穴道上点了几下,薄唇轻启,神色淡淡:“好了。”   “谢谢。”挽姜别扭的道谢,心里很是不爽,修为弱果然是硬伤啊,她只有任人欺负的份。明明他应该对刚才的行为道歉,到最后还是她向他致谢,唉,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还不走?”男子放开她,转身朝外走去。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不怪她惊讶,就算他法力再厉害,也不能自信到如此地步吧,这里好歹是人家的地盘,这样会不会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男子显然懒得理会她,自顾大步朝外走,挽姜只好无奈的跟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拉住男子的衣袖,男子顿足,转头看着她,眼神似在询问她要做什么。   “喂,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称呼他吧。好像不太礼貌,天后娘娘告诉她要做一个知礼懂礼的姑娘,所以她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叫挽姜,你叫什么?”   男子墨色深邃的眼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扭头往前走,挽姜失望的瘪瘪嘴,摸了摸挺秀的鼻梁,低着头朝他走去。   “云里。”   “嗯?”   “我说,我叫云里,记住了,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云里神色略有不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挽姜识趣的点头,乖乖闭上嘴巴,心里却是开心的,唇角漾着浅浅笑意。   云里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光华明灭,似有温柔的波光流转。   “等一下。”挽姜再次拉住他的衣袖,看见云里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趁他说话之前连忙讨好的拍了拍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替他理顺袖口,整平褶皱,见他神色略有缓和,开口道:“那个,你能不能把我的朋友门苏也救出来啊,他被关在东边的苍林苑了。”她当初既然认了门苏这个朋友,就没有抛下他独自离开的理由。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当她说出让云里救门苏时,他竟是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然后用一种鄙视嘲讽的眼神看了她半天,最后冷硬的丢下一句话后一瞬间在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愚不可及的女人!”   呃...她做错了什么?挽姜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云里这是,不打算救她了?    第七章 烹食仙人肉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想,如果两天前她坚定的跟着云里离开这里,不去管门苏的死活,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如今这局面。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悔不当初。   云里说得对,她的确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温柔浅笑的门苏,她心里泛起阵阵不可抑止的冷意。为何会是这样?眼前的男子分明模样没有变,眼神没有变,甚至于唇边的笑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可是......   她不会忘记方才那名侍女通报时说的话,那个侍女,口齿清晰的告诉她‘她家主子在大殿外等她。’她不会忘记,当她出来时看见负手而立的门苏以及他身侧跪了一地的侍女。   所以,软禁了她这么多天的人,是门苏!所以,他一直在骗她?!!   “你到底是谁?”挽姜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冷肃的看着门苏。   “我的确是门苏。”门苏的声音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柔和,他朝挽姜靠近,笑意不减:“挽姜,对不起,冷落了你这么多天。”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挽姜抬起眼眸直视门苏,声音冰冷,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以及沉沉的怒意。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竟可以伪装的如此好。他们之间的过往是真的,可欺骗也是真的。挽姜自嘲的笑笑,恐怕那天他用自己的血救她也是预谋好的,为的就是博取她的信任。   “呵...”门苏拿起茶杯为自己斟了杯茶,一时间茶香满室,他端着茶盏,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杯里浮浮沉沉的绿叶,淡声道:“挽姜,我说了我是门苏。”   挽姜摇头,脑中突然闪过在一本书中看过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也真。真真假假难分解,假者自假真自真。   “好。门苏,那我问你,你把我囚禁在华光殿,不准我出去,你要做什么?”   门苏放下杯子,重新扬起温润的笑容:“我留着你,当然是对我有好处的。”   挽姜用力的吸了口气,放开袖中紧握的双手,四肢冰凉:“所以,我是走不了了?”   “走?你想往哪里走?”门苏轻轻的启唇,骨节分明的大手搭上挽姜的肩:“我每天让人用黑荆玉吸去你的功力,净化你的心灵和身体,驱除一切杂质污秽,把你调养的更加冰肌玉骨心灵澄净。如今你法力全无,身体虚弱,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   怪不得她最近几天总是觉得浑身乏力,精神不佳。原来,她那本就微薄的法力早已经被吸走了,挽姜苦笑,她以前不爱修习仙术,几万年来始终一心痴迷于佛法奥义,到头来在危难关头甚至没有逃跑的资本,枉她自诩读过万卷书,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却只记得黑荆玉有洗涤灵魂,滋养肌肤的作用,竟忘了它还有消散法力的功效。   挽姜用力的拂开他的手,长长的广袖从门苏眼前划过,留下一阵郁冬花特有的幽致清冽的香气。她凛然的望着他,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失望和自嘲:“门苏,我把你当作我的朋友,这些天还一直担忧着你的安危。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从来不曾遇到你。”她不怕受苦,不怕妖邪,可是她怕欺骗,她怕背叛。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信任的人伤害更让人痛苦。   “是吗?”门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身体前倾逼近她,语气温柔的仿佛能沁出水:“可是我无比高兴,能够遇见你呢。”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殿外一名全身黑衣的妖怪俯身恭谨的说道。   门苏直起身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不顾挽姜的反抗强行的扣住她的纤腰,带着她朝外面走去。   “走吧,小公主。去看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盛礼,这几天为了它,我可是忙的没时间合眼。”门苏的声音透着丝丝愉悦,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特意为她准备的盛礼?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错。挽姜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那口比她高出半个的圆形金色大锅,遍体生寒。   “骨...骨鼎。”她呐呐的开口,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门苏,眼里是满满的惊惶。   不会的,不会的。门苏不会这么残忍的。挽姜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抬眸怔怔的看着这口鼎。   《八荒纪》中曾有记载,骨鼎通身赤金,光泽耀眼,四个边角绘有虎貅。诞生于熔岩之中,淬炼于洪荒之时,能炼化仙骨,熬尽仙魂,仙人入鼎,熬其骨三周天...   挽姜踉跄的倒退了一步,心中是翻江倒海的恐惧惊怆。抬起纤细白皙的右手食指颤巍巍的指着门苏:“你...你...你要烹食我?!”声音苍白无力。   “没错。”   她多么希望门苏会告诉她这只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可是他只是微微的启唇吐出两个字,却叫她彻彻底底的绝望。   “挽姜,你真的不应该来黑妖林的,你要是不来,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当然,你来了,我更高兴。”门苏语气淡然的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对着她温柔的笑。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要救她,而是...   他要吃了她。   挽姜垂下眼眸,神色复杂。她不是一个傻子,她以前读了那么多的书籍卷册,了解了那么多繁杂的六界之事,稍微转动脑袋就能想清楚大致的缘由。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不过是想吃了我,如此大费周章的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不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倒不是你的一贯行事作风呢,我说的对不对?”挽姜忽地抬起毫无温度的双眸,冷声道:“碧眼狐王。”   碧眼狐王,整个鬼域迷妖谷的统帅,掌管这里全部的妖魔,性子冷僻暴戾。喜食年轻女子的身体,极为在意自己的容貌,作恶多端,行踪诡秘。   门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赞赏的看了挽姜一眼:“公主倒是聪明伶俐,竟然被你猜到了。呵,公主有所不知,本王待在这鬼域迷妖谷已经说不清多久了,日子过的甚是无趣,千万年以来难得稀里糊涂的闯进一个长得不错又修为尚浅的仙子,本王哪里舍得直接吃掉呢,听闻仙女的肉格外美味,本王当然要把你养的水灵点才对得起自己。至于我的身份嘛,说不说你都是要被本王吃掉,何必多此一举呢。”   呵,兜兜转转她还是逃脱不了被吃掉的命运。挽姜认命的想。    第八章 云里毁骨鼎 - 渡魂箫 - 楼苏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十丈红尘里,皆是戏中人。   挽姜想,每个人都在演戏,都是个中好手。真真假假,栩栩如生。她这个不合格的戏者,早早的就要退场了。   “来人,伺候挽姜姑娘沐浴。”门苏扬声,温润的面容漾起春风般的笑容,修长的大手轻轻的拂过挽姜的脸庞:“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的享用一番。”   那笑容和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挽姜心中狠狠的颤栗了一下。   以前在佛陀天的时候她缠着佛祖讲了好几遍关于他割肉喂鹰的故事,她觉得佛祖特别伟大,特别让人敬仰。如今她要被人吃了,她打心眼里觉得,她死的很憋屈。她整个人都要被吃掉了,别人也不会觉得她有多伟大。甚至于,反倒会觉得她自作自受。   天后娘娘,天帝父君,你们的小五就要被妖怪吃了,你们知不知道啊!她定是这四海八荒里死的最冤的人,堂堂仙界五公主,七万年来好不容易出了趟远门就要被莫名其妙的吃掉,这么没出息的死法她可不可以拒绝啊,不然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挽姜动了动被绑住的双手双脚,颇为无语的看着自己一身鲜红华美的嫁衣和精致的发饰。若是衡宛在这里,她一定会和她好好讨论一番,看,这就是差别啊,一般人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衡宛穿上红嫁衣是幸福的嫁给拂霑,她穿上红嫁衣,是辛酸的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口中。   呵呵呵,这群妖大概是太久没有出去过了吧,到底知不知道嫁衣是不能乱穿的啊,搞不清的还以为是她要嫁人了呢。可事实上她是快死了。   夜晚,主殿内,挽姜穿着一袭曳地云纹红裙背脊挺直的站在中央,面容精致如画,额间那朵漂亮的郁冬花晃了众人的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主座上的门苏,琉璃般璀璨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似要望进他骨子里。挽姜想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世算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她一定要记住眼前这张脸,下辈子投胎再来报仇。   门苏眯着眼打量挽姜半晌,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看上去十分可口,本王今夜是有口福了。”   挽姜嘴角抽搐,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夸她长得好看啊。算了,古往今来能像她这般漂漂亮亮赴死的估计也没几个,心里多多少少得到些安慰,她觉得她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了。   “门苏,人间有句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觉得就是说你我这样的。”挽姜声音清脆的开口,眉眼从容。   瞧见门苏的脸色由白皙变成墨色一般的黑,语气诚恳的解释道:“你看,我住在天上,你住在地上,就像那癞蛤蟆和天鹅。癞蛤蟆想吃天上的天鹅,你想吃九重天的我,这样说没错啊。凡人果真是聪明,这么贴切的形容拿来用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她不过是以前偶然间在天后娘娘那里的话本子上看见了这句话,至于什么意思嘛,她倒是不太清楚,她觉得她的理解是正确的,合情合理。   殿里传来妖怪们阵阵压抑的低笑声,门苏抿着唇,额角青筋暴起,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你今天就是说成了一朵花也还是要被我吃掉。把骨鼎抬上来。”   挽姜看着放在她身旁的骨鼎,脚步微微的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她承认自己的胆量还没有大到能心平气和的跳进鼎内的地步,太可怕了,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呢。   不等她再挪脚,门苏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左手凝聚妖力,掀开了骨鼎金光闪闪的盖子,右手一扬,挽姜来不及反应身子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落入了大鼎之中。   她是真的要死了吧。   挽姜怔愣的跌坐在鼎中唯一的一块圆盘上,望着鼎内妖异生生不息的红莲烈火,心下凄然。凡间有罪的犯人们临死前还能吃上一顿上路饭,她好歹也是个仙界公主,不说让她吃饱了上路,让她喝杯茶也好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的直接就把她扔进来啊!   已经过了三个时辰,鼎里的温度灼热烫人,挽姜用手捂着被红莲烈火灼伤的双眼,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静静的感受着体内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力,再过不久,她便会死去了吧。呵,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还真是讽刺啊。   都说人在将死之际会想到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她看见三万岁的自己淘气顽劣,把月老用来给有情人牵线的红绳拿来捆旧书,气的月老胡子翘老高。她看见自己偷偷摸摸的把一包五足虫放进大公主的莲叶羹里,吓得大公主花容失色,几万年来没敢碰莲叶羹。她看见天后娘娘为她织漂亮衣裳,自己却经常粗心大意的弄脏,她看见衡宛笑嘻嘻的跑来找她玩被她捉弄的哇哇大哭,她看见拂霑拎着许许多多好吃的在邑清宫门口等她.,她却屡屡让他空等.....   她想,若是可以,她一定要去跟所有人道歉,对不起,是她不懂事,仗着他们的宠爱随心所欲,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挽姜浑浑噩噩的倒在圆盘上,眼角溢出鲜血,耳朵开始发出嗡鸣声,全身上下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意识涣散之际,恍然间觉得通体一阵凉爽,以为是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下一秒身子凌空,被一团蓝色包裹住快速的朝着盖顶飞去。   “嘭。”骨鼎的盖顶和鼎身瞬间四分五裂,挽姜轻飘飘的飞出,虚脱般的往地上倒去,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她勉力睁开疼痛的眼睛,视线一片血红,一双微凉的大手及时覆上她的双眼,温温的内力流淌在眼睛四周,疼痛感瞬间消失。   耳边传来熟悉的凉凉的声音:“真是有出息。我若是再晚来一步,你就该去冥界报到了。”   挽姜嗫嚅着嘴唇想要反击,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疼的厉害。无力的被云里抱在怀里,心里想着他说的也对,若不是他,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过了奈何桥了。他话虽难听,却句句在理。   挽姜觉得,自己若是想活命,她还是乖乖的听他的话比较好。不然向上次那样突然扔下她离开,她还不得哭死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她还需要仰仗他。好不容易捡来一条命,她要是再不好好爱惜,那她真是活腻了。   云里抱起她走到一张檀木椅边上,将她放在椅子上,设了个结界在她周围护着她。见她睁着一双澄净空灵的大眼睛茫然迷蒙的望着自己,云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副宽慰三岁小孩的模样:“听话,好好坐着。本公子先去收拾了他。”   顺着云里的目光,挽姜呆愣愣的看着主位上的门苏,他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剑,剑身大半没入他的身体,此刻正剧烈的喘息着。    第九章 夺取尸颜丹 - 渡魂箫 - 楼苏   仙界凌霄宫,天帝望着手中八荒之主传来的密书,冷峻的面容浮现一抹沉思和忧虑。   小五去了鬼域迷妖谷?她的修为去那里只怕是...   “来人。传朕口谕,命八荒之主带领仙界四大天将即刻前往南极天鬼域迷妖谷,务必带回五公主。若是公主在里面受到了一丁点伤害,给朕屠了迷妖谷所有妖魔。”天帝大掌一挥,冰冷的语气透着丝丝寒意,面容不怒自威。   宫门外候着的仙兵吓得一个哆嗦,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慌忙的去通传天帝的口谕了。五公主素来是天帝天后最宠爱的公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整个仙界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五公主啊,您可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啊,仙界因为您的失踪已经愁云惨淡一片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估计也要去问候佛祖他老人家了。   “最近魔尊可有什么动静?”天帝放下密书,望着静候一旁的折澜星君。   折澜星君微微俯身道:“回陛下,魔尊这些年一直在找归矣灯,其他的动静,倒是没有。”   天帝闻言,疲倦的揉了揉没心,眼里是浓浓的倦意:“继续盯着,万不可让他找到归矣灯。”   归矣灯一旦被找到,那么势必就无法阻挡魔尊了,他一定会用归矣灯拿到渡魂箫。   “陛下放心,魔界的人已经找归矣灯几万年,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找到。”   “不可大意,一旦让他们拿到渡魂箫,必定会引起六界动乱。”   “是。”   云里安置好挽姜,转过身挑眉冷笑道:“碧眼狐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咬得动肉吗?”   门苏面色铁青的拔出身上的剑,双眼阴恻恻的看着云里:“是你!当初在黑妖林里我就不应该放过你。”   “呵...”云里不以为杵,大摇大摆的走到门苏面前,微微俯身,嘴角勾着一丝玩味:“话不能这么说,本公子还要感谢狐王的热情款待呢,知道本公子一个人无聊,派了那么多女子给我打发时间。不过狐王对本公子大概不了解,本公子极度不喜浑身脂粉味的女人,特别是那些抹了很多粉依旧遮不住满身狐臊味的,通常本公子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挽姜在一旁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在黑妖林里出现的那些个女子都是狐妖变的,看来门苏是想让那些狐妖靠美色迷惑云里。挽姜撇撇嘴,感慨门苏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云里这样的人,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哪有他吃亏的时候。   “哼。本王不过是想试探你的功力修为罢了,你擅闯迷妖谷,杀了我那么多妖,如今又来破坏我的好事,这笔帐我倒要和你好好算算,今天我定要你有来无回。”门苏站起身,白皙清俊的面容扬起一抹森森冷笑,漆黑的眼瞳一瞬间变成妖异的绿瞳,红润的唇也变成紫黑紫黑的颜色,模样甚是可怖。   挽姜吓了一跳,看着门苏碧绿碧绿的双眼和乌紫的双唇,略微有些担忧的眼神飘向云里,他要是打不过门苏可怎么办?门苏看上去气势这么吓人,又是鬼域迷妖谷最厉害的,修为肯定很高,这里还是他的地盘,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云里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可是如今还有她这个和废人没什么分别的拖油瓶,挽姜吸了吸鼻子,她真的好没用啊,一点忙都帮不上。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云里察觉挽姜的注视,侧过头看她,随即就瞧见她眼眶红红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放心,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本公子还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   云里一脸淡定,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面上没有害怕亦没有恐慌。他的话轻轻的,却让挽姜立马安心了不少,也不再多想了。她心里就是无比相信,他既然能说出口,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放肆,本王今天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门苏绿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面容狰狞的看着两人,全身功力暴涨,双手如爪身形迅速的朝云里袭去。   云里眼中闪过浅浅笑意,一个闪身躲开门苏的攻击,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金线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老头儿,今晚的月色很好,本公子的心情也很美好,特别想送人上西天赏月,我看你就不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本公子就发发善心送你去吧。”   “噗。”挽姜乐了,抿着嘴笑的身体直颤,领教过云里那张嘴的厉害,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看着门苏难看的脸色,挽姜觉得或许不用打架了,门苏活活的就会被他气死。更可笑的是,门苏明明看上去是个年轻男子,硬生生的被云里叫成了老头儿,哈哈,云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天下无敌。   挽姜动了动身子,朝云里小声开口道:“那个,云里,门苏不是老头儿...他看上去只比你大几岁而已。”所以,做人要诚实。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云里收起折扇,盯着面前怒气蹭蹭蹭上涨的门苏,嫌弃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他的不爽:“小傻子,你一个人傻就可以了,不要带着大家跟你一起犯傻。他要不是这么多年一直靠着吸食年轻女人的肉和精气保持年轻的外貌,你以为他还是个美少年不成。”   挽姜咂舌,有些汗颜的摸摸鼻子,无辜的眨眨眼,坚定的忽视那句小傻子。她修为弱看不出来不行啊。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公子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陪你玩,乖乖的把尸颜丹交出来,本公子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云里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墨玉般漂亮的眼睛冷冰冰的望着门苏,神情略微显得严肃起来。说实话,这还是挽姜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严肃的表情。她有些不大习惯他这个样子。   门苏脸色骤变,苍白如纸。镇静的神色不复存在,眉眼间拢上阴霾:“据我所知六界之中需要尸颜丹的只有一人,莫非你是...”   然而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想要说出口的话了。云里左手扬起,手中的折扇如利剑疾掠过去,一扇封喉。鲜血喷涌而出。   “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   门苏睚眦欲裂,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看着云里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你以为,你在我面前有还手之力?”云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负手而立:“你以为你真的能试探出本公子的修为?本公子不过是在逗你玩而已。”   挽姜揉了揉眼,吃惊的张着嘴,显然是被眼前的情形怔住。门苏不是活了很久的妖吗?不是统领整个鬼域迷妖谷的狐王吗?怎么会弱到被云里一招给捅出个血窟窿的地步?   看着门苏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痛苦喘息眼神死寂的模样,挽姜心里是有一点难过不忍的。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数啊。她虽心地善良,心思澄明透彻,但也没有到愚善的程度,对于恶人,她不会心慈手软。   云里缓缓地,步伐轻松的走到门苏面前,像主宰生死大权的阎王。只见他掌心相合,双眸认真的看着掌心越来越亮的一团光,忽然他将那团漂亮的光芒打进门苏的心口处,门苏惨叫一声,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全身抽搐着...   不一会儿,一个亮亮小小通红的内丹从门苏的心口飘出,云里伸出手,那颗内丹乖乖的落在他的手掌心。   挽姜看着云里手里那颗晶亮的小珠子半晌,又转头看向卧在地上的门苏,霎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劈的僵直了身体。    第十章 鬼域王诏令 - 渡魂箫 - 楼苏   眼前的人披散着一头灰败杂乱的白发,脸色深深浅浅布着苍老的皱纹,密密麻麻的挤在脸上,皮肤暗淡无光,满是青黑的斑点,眼神浑浊不堪,身子佝偻成弯月的弧度。   “门苏!!怎么会怎样?”挽姜‘嚯’的起身,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才站稳。难以置信的看着半个时辰前还丰神俊朗的男子,此刻分明是命不久矣的白头老翁。   “他本就该是这副模样。”云里收起尸颜丹,眉眼淡淡的睥睨着地上的男子:“碧眼狐妖一族上古时期用妖术惑众杀戮四方,天怒人怨,受到过神的诅咒,子孙后代生生世世容颜丑陋寿命短暂,他是靠着尸颜丹和吸食女子才存活了这么久,如今没了这两样东西,他即将从世间永远的消失。”四海八荒,六界之内,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挡神的诅咒。   门苏惊恐的望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抖的手抚上自己苍老丑陋不堪的脸,喉咙传出奇怪刺耳的咕噜声,双眼滚出浑浊的泪水,悲怆恸哭。   他一生追求容貌的美丽,不能忍受自己的外表有半点瑕疵,如今这妖不妖鬼不鬼的丑陋模样,叫他如何忍受。突然,他抬起头,狠然阴毒的看着云里,脸色猝然涨红,全身爆发出雄厚的妖力,喉咙处仍然汩汩的往外流着血,不顾一切的往他这边奔了过来。   “呀!”   一声惊呼,挽姜看着门苏发疯发狂跑向云里的样子,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眸里蓄着担忧的看向云里。   “嘭。”   呃,好吧,她完全是想多了。看着被云里凌厉的掌风扫向柱子口吐鲜血的门苏,挽姜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真是太凶残了。对一个老人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不愧是云里。门苏向来十恶不赦坏事做尽,实在是...呃...死有余辜。   天道循环,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   “本想留你一条生路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天,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的想以卵击石,方才那一剑已经破了你的命门,散了你浑厚的内力,凭你现在的妖术还想打赢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云里拍了拍干净洁白的衣袖,语气淡淡的说道。   什么?命门?   挽姜抬眸:“你怎么知道他的命门在心口?”怪不得他堂堂一个狐王竟然打不过名不见经传的他,原来是自己的命门被人破了,竟然在内力散失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久,挽姜看着门苏,心里五味陈杂。   命门对于狐妖一族来说至关重要,是他们独有的特点。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否则即是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给敌人,等着给自己收尸了。   “有心自然就能发现。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是在鬼域迷妖谷里饮酒作诗?”云里解开挽姜身边的结界,拉过傻愣在原地的挽姜转身朝外面走去。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夜里溶溶月色中,门苏适才扶着柱子艰难的站起身,他浑身是血的站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凄厉的风穿过,如泣如诉。原本殿里所有的妖怪都已经被云里解决了,连渣都不剩。   “鬼域迷妖谷众妖听令,本王以鬼域王的名义起誓,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追杀云里挽姜!无论是谁,取他们二人性命者,便是南极天迷妖谷下一任鬼域王,誓言即刻奏效,本王要他们,永远的留在南极天。”   雄沉威严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迷妖谷的角角落落,经久不息,惊扰了所有的妖和那颗蠢蠢欲动的贪婪的心。门苏拼尽自己最后一分修为,用内力传音给鬼域迷妖谷所有的妖魔。看着自己逐渐化成粉末的身体,怨恨的大笑着,他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们两个给他陪葬!   云里修为深厚,灵识强大,自然也听到了门苏的隔空传音。   “怎么了?”挽姜有些奇怪的看着云里,他方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有什么话要说,可他并没有开口对她说什么。   “没事。”云里慵懒的靠着树,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倦色,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我累了,想睡觉。“   挽姜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半天也没见他睁开眼睛,反而是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真的是睡着了。挽姜有些内疚,他为了救她和拿到尸颜丹想必耗费了不少功力,定是损耗过度才会感觉疲倦,嗯,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吵到他。   乖巧安静的坐在云里身边,她如今只有七万岁,法力又全无,身子在骨鼎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现在还很虚弱,精神困倦的不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朝云里身边轻轻挪了挪,声音软软小小的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放心大胆的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原谅她不敢靠着树睡觉,实在是这黑妖林里的树太恐怖,她可不想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被树缠住,挽姜扬起浅浅的笑容,阖上眼睛。   夜色凉薄,一片静谧中云里缓缓地睁开了清明澄澈的双眼,他并没有睡着,只有这个小傻子才会信了他的话。云里微微侧首垂眸,映入眼帘的就是挽姜安然如睡的乖巧模样,呼吸轻轻浅浅的拂在他的颈侧,精致如画的容颜失了本该红润健康的颜色,看上去苍白的让人心疼。   到底是他利用了她,云里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晦暗不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半晌过后才无奈的轻声叹息,声音低沉温润:“小傻子,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   他扶起挽姜的身子,见她没有半分警惕的睡颜,依旧沉沉的睡着偶尔还梦呓几句,唇角不期然掠过一道一闪而逝的笑意。   在他们两个四周设下强大的防护结界,云里双手运功,一簇簇闪翼着魅惑迷人的蓝光在掌心跳跃,他双手抵上挽姜单薄的后背,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进去。挽姜只觉得身体变得无比温暖,不再是冷冰冰捂不热的感觉,她满足的笑了笑,睡的越发沉。   两个时辰过后,云里收掌,俊雅出尘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光滑整洁的额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凝望着倒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的挽姜,红润的脸庞泛着盈盈润泽。   云里伸出手轻轻的抬起挽姜的脑袋,小心的移开自己腿,动作温柔的将她安置在身侧。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浓烈的妖魔气息出现在附近,云里双眸眯起,唇边扬起冷冷的笑意。抬手利落的用结界护住挽姜,避开外界一切声音和干扰。这种小事,不需要惊醒她。   云里冷眼看着四周出现的一大群妖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墨发微微飞扬,眼神沉寂宁和。   “都出来吧,速战速决。本公子还可以睡上几个时辰。”云里看了一眼天色,淡淡的说道。    第十一章 迷妖谷逃生 - 渡魂箫 - 楼苏   “君上,没有找到。”   “继续找。”   青衣男子站在云端上负手而立,目光冷然的看着下面妖气四溢的鬼域迷妖谷,眉宇间的自信傲然仿佛俯视苍生的王,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帝君,你的灵识也探测不到五公主的气息吗?”一名魁梧健壮的天将手持千斤坠神色焦急的问道。   八荒之主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底下的迷妖谷,眉眼冷然的轻轻摇头:“没有。”他并没有告诉天将,他散开浑厚的灵识覆盖住整个鬼域迷妖谷时,发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不动声色的隔开他的灵识探寻。他眼中划过一抹深思,若是他猜得没错,五公主应该就在那里,只是他不确定五公主和谁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对方是敌是友。那股气息似觉察到了他,一直不停的的在变换移动着,他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我亲自下去一趟。”他如王者般立于云上,一阵大风吹起他披散在身后的三千墨发,扬起青色的衣角。   不等众人回答,他已然飞身而下,众人只见一道光急速掠过,再看时早已无帝君的身影,不免一阵唏嘘。   挽姜气喘吁吁的跟在云里身后,左手紧紧的拽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浑身湿透满头大汗,一脸的痛苦不堪。   “我...我们...我们为什么不...不御剑飞行?”她真的是跑不动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的逃跑,从昨天起她醒来时就发现一直有妖魔在跟着他们,他们一不留神一个个的就会挥舞着魔爪袭击他们两个,起初云里还会出手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这些麻烦,她那时就在一旁观战,时不时地评论两句。但是到了后来,云里大概是耗费了太多功力,不再出手,而是拉着她逃跑,真的是逃跑,是完完全全的用两条腿跑,没有任何法术灵力的逃跑。   “不这样,怎么能改善你那惨不忍睹的体力。”云里闲闲的说道,双手环在胸前,气定神闲的看着挽姜。   “......”   所以他们这样不要命的跑了半天不是为了躲避那些妖魔,而是他嫌弃她的体力不好才这么做的?   挽姜被这个事实打击的愣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云里,心里头一万头千里马奔过...   “不用这么感激的看着我,本公子就是这么助人为乐。”云里勾起唇角,心情不错的看着她。   “......”   挽姜深呼吸几口气,她觉得她若是多跟他说一句话就会短寿一年,于是明智的闭上嘴,坚决不理他,抬头挺胸气呼呼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她不想再看见这个品行恶劣的人了。   “你去哪里?”身后传来云里温温凉凉的声音,语气中没有半分焦急关心,只是很平淡的询问她,就像是在说‘你今天吃了吗?’一样的意思。   挽姜气郁,回头瞪他一眼“我!不!想!和!你!说!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委屈的味道。   云里一愣,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看着地上:“哦,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走错方向了。还有,回头看看自己身后。”   她身后?他又在搞什么鬼?挽姜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半天,见他根本不抬头看自己,心里无比郁闷的蹙着眉转过身...   “呃...”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妖,都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心里一个咯噔,她眨了眨眼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云里身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整个人都缩到云里的身后。   “你太坏了,老是吓我。”挽姜不满的控诉,心肝儿都在颤抖,她可没那个本事消灭这些妖魔。   云里缓缓侧过头对上挽姜的眼睛,俊逸出尘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的挽姜面颊发热,脸色微红,她局促不安的站在他身后,抱着他胳膊的手逐渐改为拽着他纤尘不染素净白袍的衣袖。   就在她咬着唇即将要放开他那只衣袖的时候云里才不紧不慢的启唇:“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不要耍小性子。”   “我错了。”挽姜可怜兮兮的看著他,诚恳的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发脾气了,真的,你相信我。”   为什么会是这样?挽姜心里哀嚎,她在佛陀天和九重天众仙家的眼中都是温婉大方,端庄冷静的形象,万儿八千年的也不曾使过小性子,如今竟然在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面前失了自己一贯的气度秉性,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嗯。”云里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那边阵势浩大的妖魔,清凉的开口道:“乖乖站在这里好好反省,本公子去活动活动筋骨。”   接下来的时间,挽姜静静的看着云里身形飘逸的闪进那群妖魔中间,身姿变幻间妖魔尸骨无存,漂亮精致的脸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不是在血腥杀戮而是在赏花弄月。   “哥。”一声娇俏的惊呼从挽姜的身后传来,挽姜回头,眼前一红,鼻间一香,一道大红色曼妙清丽的身影朝云里飞过去,动作利落的加入到战斗中。   “襄儿,你怎么来了?”云里解决完最后一个妖,拍了拍袖口粘上的灰尘,转身望着眼前姿容美丽的女子,眼神温暖清润,唇边溢出浅浅笑意。   “哼,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撇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到鬼域迷妖谷来。”云襄嘟起嘴佯怒的捶了一下云里的胸膛,眼神不满的控诉道。   “你一个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云里好笑的看着她,伸出手揉乱她一头光滑柔软的秀发。   云襄拍开头顶那只爪子,翻了个白眼,眼神乱转,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挽姜,秀丽的柳眉皱起,她指着挽姜问道:“她是谁?”   “她是挽姜,仙界五公主。”云里走到挽姜身边,轻轻的说道。   “什么?哥你是不是疯了?”云襄愕然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温和笑容的挽姜,又看向面无表情的云里,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挽姜微微皱起眉,她看着面前明媚艳丽的女子在望向自己时不善的目光,开口轻声解释道:“姑娘你不要误会,你哥哥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被吃了,现在我修为尽丧,法力全无,你哥哥只是好心的送我出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到你哥哥的。”   “哼,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还想伤我哥,下辈子吧。”云襄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眼神冷冷的看着挽姜。    第十二章 入局已成棋 - 渡魂箫 - 楼苏   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注定成为故人,有些人注定成为敌人。前者相思入骨,后者相见两厌。   譬如她和云襄,就是后者。   自从云襄突然的出现,挽姜发现,她就没有机会和云里说上一句话,每次正准备开口云襄就会投过来厌恶锐利的眼神。挽姜无奈的摸摸鼻子,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女子给讨厌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才会惹得她这般不喜。   眼前突然出现几块精致的小糕点,挽姜怔愣,目光从糕点上开始缓缓上移,入眼的先是干净修长的手,再是素白衣袍,几缕墨发垂散在胸前,坚毅优美的下颚,微微勾起的薄唇,挺直刚毅的鼻梁,沉如浩瀚星辰的眼眸...   “云里...”呐呐的开口,挽姜慢慢的站起身,看著他不说话。   云里拉过她的手,将糕点放入她掌心,声音温温凉凉的响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和襄儿去前面看看情况,这里我已经设了结界,那些妖魔伤不了你,你自己不要乱跑,我一个时辰后回来。”   “嗯,我等你。”挽姜点头,清澈无尘的眼里是毫无防备的信任与温暖,笑意浅浅的看着他。   “哼。”云襄手里拿着一条鞭子走过来,大大的明眸冷冰冰的直视挽姜:“仙界五公主真是浪得虚名,弱的如此不堪一击。我要是你啊,就乖乖地待在仙宫里哪里都不去,省得丢人!哥,你好了没,走了。”说完也不等云里,径直朝前面飞去。   挽姜脸色僵硬的伫立在原地,漂亮的眼眸黯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糕点,红唇微抿,一言不发。她是真的好没用,云襄说得对,她只会丢人。   云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云襄那个方向走去。整个黑妖林阴风阵阵,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云里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目光专注淡然的凝视前方:“你不要多想。襄儿她被我宠坏了,脾气有些骄纵。但是心地很好,敢爱敢恨,这一次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事。”挽姜抿唇笑道:“她说的很对,终归是我拖累了你们,这是事实,我知道。”   云里默然不语也不再多说什么,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挽姜面前。   我们总是对事情抱有美好的态度,总是会朝着好的方面想,不愿意去相信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不愿意,去打破这一切看似无比圆满的回忆。   挽姜站起身,目光聚着担忧和迷茫。云里说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可是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云里不会抛下她离开,云襄虽说不喜她,但是她知道她很听云里的话,所以,他们两个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挽姜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心一横跨出结界,她要去找他们两个。   走了大半个时辰,除了数不清的树挽姜没有看到任何人,甚至连一只妖也没有见到,挽姜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哪里知道是云里云襄一路走过把妖魔都解决掉了。挽姜环顾四周,颓然失望的没有看到云里的身影。   挽姜捶了捶酸麻的腿,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一阵阴风拂过,挽姜顿住,抬眸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她方才,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渐渐的靠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挽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哥,我不管,你不能带着她一起走。”是云襄的声音,挽姜躲在树后,深深的吸一口气,她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性子,今日却鬼使神差的躲起来偷听,挽姜心里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襄儿,这是我欠她的。”云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再重要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得好像无关紧要。   “欠她?呵,哥你不欠她什么,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你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借她引出了狐王而已,是她自己蠢,才会中计。”云襄的话让暗处的挽姜惊得一颤,她愕然无措的看着云里,他的背影高大挺拔,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可是她却遍体生凉,如坠寒渊。   “她...谁在哪里。”云里突然转身,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长袖一挥,一道白光直直的朝挽姜打过去。然而在看清楚是挽姜后,云里一怔,身子闪电般急掠到挽姜面前,抬手运功挡住那道光。   “你一直在骗我?”挽姜嘴唇苍白,脸色难看的凝视着云里,她心下凄然,为何每个人都要骗她!拂霑骗她会娶她,门苏骗她要吃她,现在竟然就连他,也是在欺骗她,她挽姜何德何能,要他们这般费尽心机的去瞒她骗她。   “是。”云里雅致素净的白袍被风吹起,和挽姜的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相缠相绕,四周皆是黑漆漆的妖树,他们两个宛如遗落凡尘的谪仙,美的不染纤尘。   “所以,你故意把我丢在黑妖林,在我身边设下结界,防止那些妖魔把我吃掉,目的就是为了让门苏发现我,然后用鲜血破除妖树的纠缠好带我回他的的王宫,好让你有机可乘?”挽姜目光冷清的看着他,面上一片平静。然而她的心里此刻翻涌着滔天巨浪,真是讽刺,原来他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狐王一向行踪诡秘寻无可寻,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魅惑动人的眼眸,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泼了挽姜一身。云里并没有告诉她,那日他把她丢在那里,自己则隐身在暗处看著她,设结界护住她替她灭了那些妖魔,她倒是睡的香,他却一直未曾合眼。直到门苏出现,他才悄悄地收了结界,门苏是鬼域迷妖谷的王,即便是这些树,也是不敢吸取他的血的,乖乖地放开了挽姜,他手掌心的伤,不过是用来欺骗她的小手段,她心思纯善,对人满心信任,门苏的目的就是要获取她的信任。   “你从门苏手里救我出来,也是因为你良心不安吧。利用我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于心不忍才出手相救。云里,我能知道你夺取尸颜丹是要做什么吗?”挽姜抿嘴唇望着他,心里讶异自己竟然还能扯出一抹微笑。   半晌无语,阴沉沉的风阵阵穿过。云里默然的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墨色灼亮的眼睛沉沉的望进她眼里:“为了一个女人。”   呵,挽姜苦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救她不过是因为他利用了她,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或许就不会遇到门苏,就不会差点被烹食,就不会...修为丧尽法力全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谋划好的,只有她傻傻的往里跳,云襄说的不错,她就是愚蠢。今天要不是阴差阳错的撞见了他们的谈话,她还被蒙在鼓里。   “云里,我感谢你的出手相救,就算是出于怜悯,我也是真心感激你。但是,我心里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能够宽宏大量的原谅你。我痛恨欺骗,所以,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   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云里!    第十三章 重返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在困难面前,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迎难而上,要么临阵退缩。   挽姜脚步虚浮的走着,面前似有好多小星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她已经走了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饥肠辘辘,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勉力支撑着。她没有法力,只有一腔孤勇,前路漫漫,是对是错,对于她选择的这个结果,她都会坚持走下去。   那日她说她再也不想见他,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开,不管能不能离开这鬼域迷妖谷,她都不要再与他同行,她真的是怕了,怕他接下来又会欺骗她,怕她自己忍不住想要原谅他。   罢了,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一场戏,昙花一现的遇见,终是各自缓缓归去。   挽姜停步,她慢慢的抬起晕沉的头望向天空,真的好累,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都痛。眼神涣散,一阵天旋地转后身子朝后倒了下去,眼睛缓缓地阖上。   最后的意识里,是迷妖谷漆黑的大树,灰扑扑的土地,以及,那一双青色的鞋...   看着青衣男子抱起昏迷不醒的挽姜召来仙兽坐骑离开,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大树上才显出两个人。   云襄叹息一声,侧头望向一旁眼神深邃安静不语的云里:“哥,你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真的不解,那日哥哥为何要让她和他在那里说那番话,还故意让挽姜知道。虽然那些都是事实,可是若是他们不说,挽姜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你不是讨厌她么,我赶走她,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云里站在粗壮的树枝上负手而立,白袍被微风微微吹起,声音淡而轻。   云襄翻了白眼,要不要这么无耻,把错推到她身上,要挽姜发现事实真相的明明是他自己。她的确不喜欢挽姜,那也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仙界的公主,和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真要和对方成为朋友那才是危险。再者,云襄气鼓鼓的瞪了云里一眼,说什么赶走挽姜,结果是他们两个一路隐身跟着她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凭挽姜的修为,要不是她和云里背地里出手相救,她早死了千万回了。   “好了,仙界的人找到她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云襄明智的决定不和云里争论上一个问题,纯粹是给自己找气受。她哥哥此人,心情不爽时最喜欢折磨别人,她了解他,他现在心情绝对算不上十分美好。   云里深不可测诡异妖魅的瞳仁慢慢的渗出嗜血杀意,声音冷肃凛冽:“既然鬼域王立誓要不死不休的追杀我,我当然要还一份大礼给他了。”   云里脚下瞬移,身子如一道白光掠过,空气中只余他沉沉的声音回荡:“本公子要这南极天,要这四海八荒,从此永远再无鬼域迷妖谷的存在。”   云襄哑然,唇角扬起无奈的笑意,她这哥哥呀,还真是睚眦必报呢,不过,她喜欢。   “哥,跑那么快做什么,你等等我呀。”   仙界凤鸾宫,挽姜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额头覆着一层薄汗。她方才梦见云里云襄满脸鲜血的站在她面前,浑身是数不清的伤,那样子太可怕,她虽讨厌他们合起伙来欺她骗她,但是她从未想过他们死,挽姜平息剧烈跳动的心口,不过是一场梦,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他们两个一定没事的。   “公主,您醒了?快,快去禀告天后娘娘,五公主醒了。”仙侍激动的声音拉回来思绪飘远的挽姜,她愣愣的转过头,适才发现她现在是在凤鸾宫里,她回来了?她是如何回来的?她分明记得,她是晕倒在迷妖谷里的,是谁救了她?   天后娘娘来的很快,连带着一大群人跟着也来了,有天帝,有大公主,有拂霑,有衡宛,甚至连辞荆都在,好不热闹。   “我儿,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母后了。”天后娘娘坐在床沿边抱住挽姜,爱怜的抚着挽姜的头发,眼睛湿润。   “母后,父君,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挽姜搂着天后娘娘的胳膊,愧疚的看着天帝和天后说道。   “回来就好。”天帝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语气倒是很温和。   “对对对,你父君说的没错,傻孩子,和我们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没事就好。”天后娘娘也笑着拍了一下挽姜的头。   “五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衡宛站在天帝身后,眼睛红红的看着挽姜。   挽姜扫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大公主绥真面容平静的淡淡说道:“小五你下次出去前动动脑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安然无恙的回来。别又像这一次,连累了别人。”   “什么意思?”挽姜看着她,皱眉道。   “你出去一趟修为尽丧命不保夕,要不是父君母后他们各自渡了十万年修为给你,你以为你会恢复的这么快?”绥真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含糊。   “父君,母后...”挽姜怔愣的看着天帝和天后,心神剧烈起伏,满眼自责愧疚,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天后娘娘责怪的瞪了绥真一眼,转过脸慈祥爱怜的望着挽姜安慰道:“没事,我和你父君修为高深,区区十万年修为算不得什么,你只管乖乖在这里养好身子,其余的都不需要管。”   天帝走到一边的檀木金纹椅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声音沉稳大度:“我们渡修为给你倒是没什么,你是我儿,作为父君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不过,姜儿,你的确要向一个人道谢,若不是他在送你回仙界的途中已经渡了十万年修为给你护住你的元神,我和你母后也不能保证让你恢复的这么快。”   “谁?”挽姜心下震动,她没想到,除了父君和母后,竟然还有人渡了那么多的修为给她。十万年的修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拥有的事。她如今白白的受了他们三十万年的深厚修为,这份天大的恩情要怎么还!   “八荒之主,帝无湮。”天帝神色淡淡的开口,却叫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无语。八荒之主,是四海八荒里除了天帝外身份最为尊贵的帝君,战功显赫,一生传奇,就连天帝都会礼让他三分。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不声不响的渡了十万年修为给挽姜,这件事就连天帝,在知道后也是吃惊不小。   挽姜摇摇头,她真的不认识八荒之主,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既然渡了修为给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道谢,不,道歉太草率了,这样重的一份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的偿还报答他了。    第十四章 八荒之主现 - 渡魂箫 - 楼苏   瑶池花开,芳香十里,抵得上人间绝色,倾覆了满池春水。   帝无湮静默的立于瑶池边,仿佛沉寂了万年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池水里嬉闹的红尾锦鲤,清风扬起他青色的衣摆,飘渺仙姿站在云雾里似幻似真,竟叫人不敢走近,怕扰了这如画美景。   “帝君!”清清脆脆恰如玉珠落盘的天外弦音自身后响起,帝无湮缓缓转身,寂寂的眼里慢慢的浮现一抹笑意:“来了。”   挽姜点点头,小心的提起繁长的裙摆,慢慢的走到帝无湮面前,仰头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帝君,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都怪天后娘娘,要不是天后娘娘一直泪水涟涟的拉着她的手,左一句右一句交代个没完,她也不至于让帝君等这么久。她只是去帝君那里修习仙术, 待她学成了就会回来,至于弄的像生离死别么,挽姜恶寒的抖了抖,天后娘娘真的是年纪大了。   “怎么了?”无湮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呃...没什么,呵呵。”挽姜尴尬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帝君我们现在走吧。”   帝无湮抿唇,右手捏决,一把威风凛凛的剑金光闪闪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剑气凌厉傲然,浮在空中有着一股不可忽视的霸气。   “帝君,这就是上古神器轩辕剑吗?好威风啊。”挽姜歪着头,崇拜的看着那把剑。轩辕剑听到有人赞美自己,得意的晃了晃剑身,发出一阵清脆响亮的剑鸣。   帝无湮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气焰嚣张的剑,声音平静:“再威风如今也就是一个代步工具罢了。”   一句话,瞬间叫轩辕剑偃旗息鼓。   “帝君,你真要收我为徒?如今我可是一点仙术都不会的。”御剑飞行中挽姜忽然侧过脸问了一句。   清醒那日得知帝无湮渡了十万年修为给她,挽姜第二日便去找了帝无湮,郑重其事的向他道谢。挽姜记得那天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帝君,言辞恳切的说道“帝君,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的报答你,还请帝君不要推辞。”   帝君当时看着她只说了一句:“我要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你若是真的想要报答于我,不如做我徒弟如何?”   徒弟?八荒之主无湮帝君的徒弟?听上去好像很威风呢。   帝无湮宛如尊神一般立于轩辕剑上,看着挽姜扬起笑容:“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选择我。”挽姜连忙摆手澄清道。她是真的很好奇,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帝君竟然愿意收她为徒,四海八荒数不清的仙家都想做他的徒弟,她一个七万岁的公主,资历尚浅,仙术薄弱,他为何选她。   “你年纪虽小,但资质通透悟性极高。性格不急不躁,心思玲珑,灵台清明,实乃难得。我收你为徒,是见你仙骨极佳,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你如今身负三十万年的深厚修为,我再教授你仙术道法,日后定会扬名九重天。”帝无湮声音温和,语速缓慢的向挽姜解释道。他收她为徒的确是看中了她千年难遇的好资质,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若是好好加以打磨修饰,以后必然会凤舞九重天,惊艳六界。   挽姜被帝无湮一番话夸得有些赫然,她面上微红,装作很淡定的样子看着前方云海翻腾。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帝君真是个诚实的好帝君,独具慧眼发现了她的优点。佛祖以前说她在禅佛悟道上面是个好苗子,现在帝君又说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她果然是一个全方位多角度发展的天才啊,只有她不想学的,没有她学不会的 ,哈哈哈。   “你可知,南极天的鬼域迷妖谷,已经没有了。”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帝无湮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声开口问道。   挽姜一愣,讶然的看着他:“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当日我救你出来直接回了仙界,待我再返回那里时,发现整个鬼域迷妖谷已经荡然无存,我以为,你会知道些什么。”帝无湮说着神色如常的看了挽姜一眼,他那日在黑妖林里面发现挽姜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修为尽丧,若说她在里面没有经历什么,他是不信的。只是自回来这些天,挽姜一直对迷妖谷闭口不谈,仙界的人怕她在里面受了刺激也不敢追问什么。只是他觉得,鬼域迷妖谷被灭,挽姜和这件事应该是有联系的,或者说,她也许可能知道事情真相。   听到无湮的话,挽姜有一瞬间愣神。鬼域迷妖谷没有了,她也很震惊。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像只有云里会做出这种事。   只是,她并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吗?脑海中划过一张倾城无双的脸,带着淡淡地魅惑冷笑。挽姜蹙眉,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她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能知道什么,你们以为是我做的不成?”   见她突然心情变差,面色郁郁。无湮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道光芒,他沉稳儒雅的朝挽姜笑笑:“不是,你无需多想。这件事和你无关,你父君已经派人去了解情况,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   接下来的行程两个人都异常沉默,气氛诡异。挽姜几次张了张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闭嘴。   八荒地处东极天,那里环境十分恶劣,终年大雪纷飞,寒风瑟瑟。放眼望去都是冰川雪岭,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阳光在这里丝毫驱不散刺骨的寒凉,只能给万里冰川增添一抹跳动金色的光泽。   挽姜裹紧身上厚厚的衣裙,仍然被冻的浑身直颤,这里怎么会这么冷啊。看着她鼻尖红红,眼睛湿润,一声不吭咬牙忍住的模样,无湮随手变换出一张狐皮裘衣,轻轻的替她披上,挽姜只觉得一阵温暖,抬头看他。   “八荒不比九重天,这里是极寒之地,你身子刚好,没有灵力护身,还是多穿些比较好。”无湮替她系好绳子,语气温和的说道。   “嗯。”挽姜整张脸埋在狐皮裘衣里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空灵的眼睛,她转了转眼珠,闷声闷气的回道:“帝君,对不起,刚才...”   “以后,不要轻易对人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无湮打断她的话,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她才七万岁,就算做错什么也不能怪她,和她同龄的,尚且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她这般知礼乖巧,没有同龄人该有的顽皮任性,已属不易。她真的没有错,是她对自己要求太过严苛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年华转眼逝,将军年老,红颜迟暮,万万年年刹那芳华。   挽姜万万没想到,她在这东极天,一待就是三万年。    第十五章 魔尊闯东极 - 渡魂箫 - 楼苏   一方山清水秀中,鸟啼雁鸣莺莺啭啭,壮阔的瀑布从天际垂下,声势浩大,溅起无数飞扬的水花。   “小挽,过来。”   挽姜闻声回头,见到是一袭青衣此刻正一脸无奈笑意看着她的帝无湮,连忙慌慌张张的从溪水里爬上来。手脚利索的放下挽到膝盖的裤腿,将贴在脸上沾湿的秀发随意的拨到耳后,顺便丢掉衣袖中沉甸甸的大肥鱼。   “师傅,你怎么来了?”挽姜好奇,自从来了东极天,帝无湮见她不习惯这里冰天雪地的环境,特意幻化出一处温暖如春景色妍丽的住处,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三万年,帝无湮每隔三个月会过来送书籍绢帛给她,再传授她仙术。其余时间她是见不到他的,今日未到三个月之期,她难免觉得奇怪。   “你来东极天,多少时日了?”帝无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瞟向她光洁白嫩的小脚,指尖微微一动,一双绣着并蒂莲花色的绣鞋已经穿在挽姜脚上,眼中划过一道满意。帝无湮心里捏决,顺便帮她弄干了裤脚和头发。   “已经三万年零五个月多十七天了。”挽姜摸摸鼻子,有些赫然:“师傅,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她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用的五公主,现在她有着三十三万年的精深修为,更有三万年来勤勤恳恳夜以继日修习钻研的仙术道法,这样的小事,她轻轻松松就可以办到。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帝无湮低头轻笑,眸子里仿佛倒映着九重天天穹里璀璨明亮的星子,熠熠生辉。   “小挽,你学的很快,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你回佛陀天吧。”   “师傅,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挽姜皱起好看的眉,眼里是不解和疑惑。   “为师怎么会赶你走,你是我徒弟,想在这东极天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东极天,近来有些不太平,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帝无湮温言温语的解释道,他顾及她的安危,眼下的东极天,太过于危险。   “师傅,东极天出了什么事?”   “放心,不是大事,你听师傅的话,回佛陀天,明日就走,我让玄鸟送你。”   这么着急要送她离开,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只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她的。还是,在师傅眼里,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可以走,但是师傅你必须告诉我,东极天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不走。”挽姜执拗的脾气上来,不问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   “小挽...”帝无湮甚是无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帝无湮先妥协,他颇为无奈的说道:“最近魔尊西钥重带领魔兵来犯,扰的八荒不宁,小挽,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这不是大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挽姜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帝无湮的想法,他是八荒之主,心系八荒安危,却在魔尊来袭时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似乎一丝一毫都不把魔尊放在眼里。   “师傅,你和魔尊,谁更厉害?”挽姜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问了一句。   “唔,我打不过他。”帝无湮十分诚实的回道:“但是若说战个几百回也是没问题的。”   打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帝无湮说他打不过一个人,他可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战神,四海八荒都要膜拜的帝君!   “魔界为何来犯东极天?”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仙界和魔界虽说一直势同水火,但近来七八万年都是相安无事,各不来犯。这一次,魔尊为何突然袭击仙界?   “为了一样东西。”帝无湮淡声回道。挽姜望过去,发现他神色悠远,似乎陷进了回忆里,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她很想问帝无湮是什么东西,不过老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因为魔尊再次来袭了。   挽姜看着随着将领走远的帝无湮,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捡起那条被她扔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拍掉它身上的杂草,盯着它的两颗鱼眼珠子恶狠狠的说道:“看什么看,今晚就炖了你,看你还怎么蹦跶。”   与此同时,仙界凌霄宫中,文书仙君拿着一本奏折细细阅看,眉头越皱越深。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文书仙君合上奏折,放到天帝面前的桌上,清秀的脸看上去有几分阴沉:“陛下,魔尊这次在东极天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难道我们还不出兵征讨吗?”   天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无外乎让他出兵东极天,抵抗魔尊西钥重。只是...   “罢了,当初既然承诺他八万年内不会对他出兵,本帝怎可言而无信。这件事,就交给无湮去解决吧,他虽不是西钥重的对手,但是西钥重也不会想要了他的命。”   他盯了他十万年,还是阻止不了他吗?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放弃想要找出归矣灯拿到渡魂箫。   “可是陛下,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八荒的人被无辜屠戮吗?那些可都是鲜活的人命,是您的子民啊。”文书仙君一脸痛色的看着天帝。   天帝闻言脸色一变,握着座椅扶手的大手咻地握紧,骨节泛白。   文书仙君心里一个咯噔。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良久,在文书仙君心惊胆颤的等待下,天帝嘶哑苍老的声音慢慢传来,带着一股看尽世态炎凉的沧桑之感。文书仙君闻言,鼻间迅速泛起一股酸意,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唉,都是造化弄人啊。   走出凌霄宫,文书仙君面色沉重,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沿着大道慢慢走着,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撞上,脚下一阵错乱的倒退几步,堪堪稳住要摔倒在地的身子,文书仙君捂着胸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怒声骂道:“谁啊!眼睛丢家里了吧,这么...呃...二、二皇子。”文书仙君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天呐,他这张嘴哟,实在是够犯贱的,刚刚才得罪天帝陛下,现在又出口顶撞二皇子,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抱歉,仙君。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仙君你,你还好吧。”二皇子祈回温文尔雅的笑道,伸手扶起文书仙君,脸上没有半分被冒犯辱骂的怒色。   文书仙君闻言抹了一把冷汗,僵硬的笑道:“没事,倒是二皇子,没有什么大碍吧?”二皇子要是被他撞出个什么事,他才是真的完蛋了。   祈回摇摇头,俊雅清雅的脸上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怎么样,父君答应出兵了吗?”   文书仙君苦着脸,重重叹息一声:“没有,陛下他,不会出兵的。”    第十六章 何为对与错 - 渡魂箫 - 楼苏   祈回垂下眼眸,白皙的脸上凝着一抹深思,他早该料到的,父君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魔尊。   “仙君,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东极天。”祈回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文书仙君一把拉住他,急忙问道:“二皇子去那里做什么,现在东极天十分混乱,您身份尊贵,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无妨,我与无湮素来交好,他现在有难,我这个做朋友的,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再者,小五也在东极天,我担心她的安危,过去看看她。”祈回笑了笑,眼里是暖暖的笑意。算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见到挽姜了,心里想念的紧。   好吧,二皇子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二皇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文书仙君俯身作揖行礼。   祈回点了点头,脚下一阵风似的瞬间移出百米外,文书仙君抬首时只能瞧见远远的一个黑点。再欲细瞧时已经没了踪影。   祈回还是晚了一步,一路风尘仆仆到达东极天时挽姜骑着玄鸟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帝无湮也去了东极天的西南方。祈回无奈,再次不辞辛劳的赶往西南。   挽姜坐在仙兽玄鸟宽大暖和的背上,一手懒懒的托着腮,一手漫不经心的扯着玄鸟黑亮泛光的羽毛,听着玄鸟一路聒噪的声音,挽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这鸟怎地这么吵?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是怎么忍受的了的。   “哼,你忘恩负义,临阵脱逃,撇下帝君一个人对付魔尊,亏你还是帝君的徒弟,良心被狗啃了啊...哎哟,我的毛,别扯了...哎哟,真没人性。”玄鸟一边挥扇着翅膀,一边颤着大嗓门嚷道。   挽姜第一百零一次的翻了个白眼,声音懒洋洋的:“我是仙不是人,没人性也是正常的,倒是你,作为一只鸟,还是一只有地位的仙鸟,能不能保持该有的风度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会儿啊。”真是烦死了,要不是看它是师傅的坐骑份上,早把它烤了吃了。   “你还强词夺理!我偏要吵你,让你没良心,让你逃跑,,活该,哈哈。哎哟,都说了不要拔我的毛,你听不懂鸟话啊!”玄鸟噼里啪啦一大堆话从那张鸟嘴里蹦出来,咋咋呼呼的差点没让挽姜一掌送它去超度。   挽姜忍了忍,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回去是拿东西,拿完东西我就回东极天帮助师傅,你丫的能不能闭上你那张鸟嘴,信不信我割了它让你永远说不出话啊!”   玄鸟吓得一个激灵,委委屈屈的转过那张鸟脸瞟了挽姜一样,见她神色严肃不似在说笑,立马识时务的闭上嘴。好鸟不吃眼前亏,它不和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般见识,保命才是王道。书上说得对,最毒妇人心,这个心肠漆黑的毒妇,它回去一定要向帝君告状,呜呜呜,帝君,她欺负如此可爱善良的自己,一定要为它报仇啊。   接下来的路程难得安静,挽姜满意的换了个姿势,躺在玄鸟背上酣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佛陀天云雪泊。   辞荆眼巴巴的望着忙碌的挽姜,几次欲言又止。   “辞荆,怎么了?”挽姜停下动作,手里握着几瓶仙丹问道。从方才她便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眼神粘在她身上,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公主,您已经三万年没有回来了。”辞荆眼睛红红的看着挽姜,一脸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连盏茶都没有喝上就又要走了吗?”   挽姜愧疚的摸摸她的头,安慰道:“辞荆,我这次是真的有事,我答应你,我很快就会回来,好不好?”   辞荆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眼睛还有些湿润,笑容却十分可爱:“再忙也要吃顿饭再走吧,公主我去给您做饭。”   说完一溜烟跑了没影。挽姜好笑的摇摇头,心下泛起阵阵暖意,回家的感觉真好啊。有人会关心你,会照顾你,会包容你,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   吃完饭挽姜立刻动身离开,去东极天之前她回了一趟九重天。   “父君。”挽姜看着坐在案桌后面认真批阅奏折的天帝立刻小跑上去,搂住天帝的脖子声音甜糯的叫了一声。她好想父君母后还有哥哥他们啊。   “姜儿?”天帝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眼里渐渐镀上一层笑意:“怎么突然回来了?”   “孩儿想父君了嘛,都三万年没有见到父君了。”挽姜放开天帝,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自己则走到天帝的身后,抬起小手力度适中的给他捏肩膀。   “呵呵,手艺进步不少。好了,父君不累,你搬张椅子坐到父君身边来。”天帝拍了拍她的手,眉眼温和的说道。   “父君,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挽姜抱着天帝的胳膊软言软语的说道。   “何事?”   “父君借我两万仙兵好吗?我想去帮师傅对抗魔尊。”挽姜看着天帝认真的说道,她真的很想帮助帝无湮,这三万年一直是他在照顾她,自己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   天帝良久的沉默让挽姜心里慢慢变凉,她起身走到案桌前面看着一言不发的天帝,咬了咬唇说道:“父君,你不愿意出兵,对吗?为什么?虽然师傅他是八荒之主,八荒有难他必须迎难而上。可是你是天帝,这件事难道你要坐视不管吗?”   天帝慢慢的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直视挽姜,他静默不语的看了她半天,就在挽姜认为他不会开口解释时天帝说话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真的明白吗?”   “我不知道父君想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惩恶扬善是对,杀人如麻是错,天下有难就该管,别家私事不该管。”挽姜仰着脖子一脸坚定的说道。她相信世间有公理正义,相信人性本善。正如她,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她所爱的人,相信他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呵...”天帝笑了,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盛开的芙蕖花,眼神空寂辽远:“姜儿,你记住,对与错,只在自己一念之间。那些所谓的天理正义,有时候更加诓骗世人。立足本心,方能知对错,明善恶,辨是非,方能真正的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无愧于己,无愧于心。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是他耗尽一生才能悟透的道理。在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之后,才能懂得的刻骨切肤的痛。 只可惜,他终究是负了这八个字。    第十七章 姐妹情谊破 - 渡魂箫 - 楼苏   “你怎么在这?”   鼻间迅速窜上一阵馥郁的香气,挽姜抬起头,看着面前妆容妍丽透着一股威严霸气的绥真,神情有些颓丧的指了指身后距离有些远轮廓已经看不清楚的凌霄宫:“我去找父君了,想让他借兵给我,可是我没想到...”   “可是你没想到父君并没有答应借兵给你,对吗?”绥真向前一步,冷笑着接下话。   “你怎么知道?”挽姜挑眉,讶异的看着她。   绥真把手里抱着的白色小狗递给身后的仙侍,接过香绢擦了擦纤纤细指,细长的丹凤眼斜斜的望着她:“因为不止是你,包括我们所有人,都去找过父君,他都没有答应。”   额,这么说父君他是铁了心不会出兵了。挽姜蹙眉,她回佛陀天只是拿了她的缙云剑和一些仙丹灵药什么的,一己之力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回东极天,她不能丢下师傅一个人对付魔尊。   “大姐,我现在要赶去东极天,魔尊那么厉害,我不放心师傅。”   “怎么,你不放心什么?八荒之主的能力岂会那般差劲,你有那时间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别以为有了点本事就可以拯救苍生了。瞧着你跟着帝君三万年,别的不说,脑子就没见长过,真不知道帝君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绥真凉飕飕的语气和话里嫌弃嘲讽的意思刺激到了挽姜,她脖子一梗,脑袋一热,嘴里的话就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看你嫁给南海龙太子十几万年也不见得肚子里吐出个龙珠出来,真不知道龙太子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挽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谁都知道这件事是大公主的逆鳞,旁人连提都不能提,她真是愚蠢,好端端的和她怄什么气。   果然,绥真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身子像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她凄厉的尖叫一声扑上去狠狠地掐住挽姜的脖子,丹凤眼睁得大大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谁准你怎么说的,你才生不出龙子。贱人,你和宫里那些贱妾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嘴,成天在背后挑事。我撕了这张嘴,看你还怎么说,看你还怎么说!”   一旁的仙侍吓得浑身哆嗦的跑上前想拉扯两个人,奈何绥真的力气委实太大,又有一身纯厚的修为,仙侍们一齐使出了全部力气也没能拉开两个人。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的直哭,眼睁睁的看着挽姜的脸色由红润到发青,气息渐弱了下去。这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的手忙脚乱的去找人前来帮忙。   “大...大姐,对不...对...对不起。”她没想过要戳她伤疤的,一时糊涂才会口不择言伤害了她。她打她骂她她都不会还手,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了。   “这是在做什么?住手!”   一道浑厚的男音自绥真背后响起。挽姜眼前金星直冒,随着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挽姜脖子上的桎梏也消失了。她跌坐在地,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息,剧烈的咳嗽着,眼里都呛出了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挽姜,有没有哪里伤着?”拂霑扶起她,眼神焦灼神色切切的问道。   “我...我没事。”喉咙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挽姜推开拂霑,慌忙的抬头去寻找绥真。只见绥真一动不动的坐在仙雾缭绕的大理石地上,发饰凌乱,衣衫不整,此刻正一脸木然的垂着眼眸,看不出悲喜。   挽姜忍住喉咙间的痛意,手脚并用的爬到绥真身边。她好害怕看到这样的绥真。   “大..."   “啪!”   绥真用尽全力甩了挽姜一巴掌,这一巴掌何其用力,整个空间都响彻了这个巴掌声。那么清晰,那么沉重。   “够了,绥真,她是你妹妹。”拂霑站在一边怒喝道,看向挽姜的目光流露出不忍和心疼。   缓缓站起身,绥真居高临下的看着歪倒在地目光涣散的挽姜,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没资格喊我姐姐。”   挽姜没有说话,双手支地艰难的起身,左边脸颊高高的肿起,嘴角溢血,面色苍白,脖子上一圈乌紫的印记,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吓人。   “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挽姜哑着嗓子说道,牵动嘴角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你照顾疼爱所有的弟弟妹妹,对我却是不管不问,从不抱我哄我陪我,从不主动找我说话。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你也对我说过,你没有我这样的妹妹,我没资格叫你姐姐。呵,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绥真闻言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她阴着一张脸说道:“我最讨厌你这张嘴脸,好像什么都是别人的错,装无辜装可怜博取同情。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我就是不待见你,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   “我明白了。”挽姜点点头,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痕,冷冷淡淡的叙述道:“世上有一种人,无论你怎么待她好,她都不会感激你,相反的,只有你有一点点惹到她,她就会立马翻脸无情。绥真,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配我对你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这么反感我,那么以后,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付出是双方的,这么多年,她和绥真之间,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现在,戏彻底唱不下去了,迟早都是要落幕的,也就无所谓时间早晚问题了。   她和绥真,是彻彻底底的撕破脸了。   一旁垂手而立的拂霑没有想到,他来九重天找天帝,竟会在广殿边遇到挽姜和绥真,还是那样心惊胆颤的画面。他更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不可挽回的局面走去,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此刻他站在两个人身边,却仿佛隔了好远好远。   他只能眼睁睁的,无力的,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各自转身,越走越远。   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第十八章 归矣灯重现 - 渡魂箫 - 楼苏   东极天八荒子弟齐聚西南,浩浩荡荡百万之众站在一起气势迫人。这里是东极天最为偏僻的地方,终年大雪纷飞万里冰川,别说是活物,就连一棵草都没有,真真正正的荒凉萧瑟之境。   帝无湮一袭青衣悬于半空,飘舞的雪花被他身上的护体隔开,清隽的面容淡淡的注视着对面的魔尊,手中一把剑气凌厉的轩辕剑,身后是百万八荒士兵。   “无湮小儿,本尊不想和你打,带着你的八荒弟子离开这儿,别妨碍本尊做事。”西钥重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八荒众人,眼神流露出浓浓的不屑和讥讽。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打败他,简直是自找死路。   “魔尊,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帝无湮沉稳淡定的说道,浑身自内而外的散发出凛然天成的高贵霸气。   “呵,冥顽不灵。”西钥重懒得跟他废话,黑沉沉的眼睛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身后立即显现出五大妖王十大护法,以及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群魔兵。   西钥重左手背于身后,右手迅速的凝起红色波光:“四海八荒内能让本尊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数,你算其中一个。本尊今天只用右手和你打,若是本尊赢,你便不得阻拦本尊。”   “那若是魔尊输了呢?”帝无湮不紧不慢的回道,丝毫不以为杵。   “本尊不会输。”西钥重冷冷一笑,倨傲道。想他纵横六界几百万年,岂会输给一个小小的战神。   “黄口小儿,牙还没长齐就出来送死,魔尊岂是你等小儿可以抵抗的,好心奉劝你一句,早早的滚出这儿,免得待会儿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哈哈哈。”西钥重身后的七护法嚣张的大笑着,怪叫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刺耳,其他人跟着起哄。   帝无湮冷眼旁观这一切,目光自始自终停留在西钥重身上,其他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魔尊,开始吧。”帝无湮手中轩辕剑的剑尖直指向西钥重。   “哼。”西钥重一声冷哼,身形瞬间往上飞掠,帝无湮紧随其后,两个人快速的在空中交战,变化之快众人瞪大眼睛也没能看清楚,只瞧见帝无湮手里轩辕剑金色剑气和魔尊手里红色波光一次次的相碰,威力巨大。两个人越战越快,不一会儿空中就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底下的魔兵和八荒士兵顿时也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声喊叫声不绝于耳,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和血淋淋的头颅,一堆一堆的血迹被凝固住,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挽姜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宛如人间地狱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是狰狞可怖的鲜血,眼里是欲置对方死地的狠绝。她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师傅呢?   挽姜随手抓住一个八荒士兵,开口问道:“帝君在哪里?”   “在...在天上。”那个士兵目光呆傻的看着挽姜的容颜,痴痴地回答道。   挽姜放开他,抬头朝天上望去,哪里有半分人影。   “你骗我?”挽姜再次揪住那个人的衣领,眼睛微眯,略有发怒的前兆。   “没有。”士兵一个激灵,慌忙的解释道:“刚才就在天上,帝君和魔尊在打斗,这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话音刚落,挽姜就瞧见远远的天际急速的掠过来一个黑影,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   回来的竟是魔尊!   挽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帝君呢?”   “他?”西钥重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娃:“你以为呢?”   “混蛋,你把帝君怎么了,快说。”挽姜上前一步,精致如画的柳眉深深的皱起,眼睛里跳跃着两簇火花,面色紧绷,一脸严肃,她还是来晚了吗?师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放肆,竟敢对魔尊出言不逊,你找死!”二护法咤喝一声,面有怒色,手里的千金重的铁锁更是毫不留情的袭向挽姜。   “慢着。”西钥重出手拦下铁锁,回头冷然的扫了一眼二护法,不怒自威的气势当即让二护法噤声。   “他没死,被我重伤了而已,现在在百里外的冰河上。”   “你不杀我?”挽姜听到帝无湮没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魔尊,心里奇怪,都说魔界之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冷血无情而且自私自利。那魔尊为何不杀她呢,仙魔两界素来有仇,杀了她不是正好?   “本尊为何要杀你?”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西钥重冷笑:“你以为魔界的人就是喜欢滥杀无辜?本尊一向杀该杀之人,取该取之命,你小小年纪和本尊无冤无仇,本尊不杀你,你走吧。”   挽姜心里挂念帝无湮的伤势,听到魔尊这么说便也不再逗留,不过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话羞愧了一把,她是不是把魔界的人想的太坏了啊。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走了。”挽姜还是说不出口,毕竟魔尊虽放过她,但那些八荒士兵还是死了,因为魔尊的缘故,永远的留在这里长眠,。   “魔尊,这丫头你为什么要放过她?”二护法愤然的看着挽姜渐行渐远的身影,声音颇有些不满。   “本尊方才只是让帝无湮昏迷了过去,再不动手他很快就会醒来,你以为,那丫头和归矣灯相比,孰轻孰重?”西钥重神情冷淡的看着二护法,却叫他惭愧的低下头,是他糊涂了。   西钥重转身,那些八荒士兵早已经四处逃离,望着面前耸入云霄的冰山,西钥重缓缓地勾起了唇,兰儿,等我!   双手在身侧张开,半边黑半边白的头发直直竖起,无风自扬。一股雄厚澎湃的高深内力汹涌而出,天地间顿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西南整个突然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西钥重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雪山,令天地色变的精湛修为凝聚掌心,一声怒喝,西南开始地动山摇,西钥重猛的拔起千余丈的高山,无数的雪堆从上面滑落,纷纷扬扬。西钥重双手用力一震,庞大的雪山刹那间碎成千万块碎石,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有些小妖躲闪不及,被砸的头破血流。   “魔尊,雪山下面果真是万年玄冰,看来归矣灯的确在里面。”五位妖王之一的豹王眼睛泛着幽光一脸惊喜的看着玄冰欢呼道。   西钥重素来冷淡的眼里也淡淡的浮现一丝笑意。   不再多说,西钥重再次浮在半空,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聚集掌心,他沉下心神,缓缓地用内力提起那块完完整整的万年玄冰。   玄冰出土那一刻,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冷战,头发根根直竖,牙齿磕碰的直响。五大妖王十大护法纷纷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没事打一架的人如今倒是难得一见的互看顺眼了,没办法真他娘的是太冷了。   当玄冰彻底出来时,一道璀璨柔和的七彩光芒瞬间出现,黑暗的天地一时间亮如白昼,那光芒充满了柔意和温暖,众人在光芒下竟不再觉得寒凉,而是浑身舒畅。   这便是上古时期名动九州的归矣灯。   挽姜抱着昏迷的帝无湮站在冰河边看着西南散发出的柔和暖意的盛大光芒,七彩颜色缤纷妍丽。她竟从来不知,上古神灯归矣灯竟会在八荒这样荒凉的地方,一睡就是万年。    第十九章 归途遇旧人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醒来是在两个时辰后,挽姜一直坐在旁边守着他。慢慢的睁开狭长深邃的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对上挽姜焦灼的眼睛,神色恢复清明:“魔尊走了?”   “嗯。”挽姜犹豫,要不要告诉师傅归矣灯已经被魔尊夺走了呢?以师傅的个性一定会怪罪自己没有守护好八荒,其实这又哪里是他的错,凡事尽力而为,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魔尊还是果决勇敢的对抗着,单凭这一点,挽姜觉得他做的已经够好了。   “师傅...那个归矣灯...”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她还是做不到欺瞒别人。   “我知道。”帝无湮神色安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妨,左右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多难他都会拼命去得到。现在他拿到了归矣灯,那么,接下来,就是陌上铃了。”   挽姜默然垂首,她岂会不知那个上古时期流传甚广的故事呢。   陌上铃和归矣灯,相传源于一个极其凄美绝恋的爱情故事。人间有书曾记载过这么一句叫‘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是一对深恋彼此的恋人留下的千古鸣唱,是期盼自己心中挚爱早日回到自己身边的似海深情。相传那一对相爱的人为了寻到彼此,千载万年摇响陌上铃,点亮归矣灯,最终回到了彼此身边。他们曾在扶溟川对着誓言钟许诺,天地可变,沧海可移,此心长留,此生唯一。   “师傅,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魔尊下手也太重了。”她赶到冰河时就看见帝无湮无声无息的仰躺在河面上,那样子真吓人。   “我没事。”帝无湮轻轻的笑了笑。   他哪里受什么重伤,魔尊根本只是迷昏了他。只不过是...帝无湮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脑海中回忆起打斗时的那一幕,他分明记得自己手中的轩辕剑刺到了魔尊,心下还在讶异以魔尊的修为怎么会躲不开这一剑,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庞大的气息迫近,他转过脸时发现身后竟又是一个魔尊西钥重,当下脸色一凝,急忙转回头,那个被他刺中的魔尊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一愣神这才被身后的魔尊趁机迷晕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等挽姜和帝无湮回到东极天微澜殿时,才知道出了大事。   二皇子祈回失踪了!   此刻微澜殿陷入诡异的沉寂中,主管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禀道:“君上,那日二皇子殿下来找您,知道您去了西南后立刻赶了过去,这么多天属下一直以为二皇子殿下和您在一起,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您老人家根本没见到殿下他啊。主管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泪,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出口。   “下去吧。”   “我二哥是在去西南的路上失踪的?”挽姜转过脸看向主位上高坐的帝无湮:“师傅,我二哥定是被魔尊带走了。”她二哥仙力浑厚,一般人岂能伤的了他,这东极天除了帝无湮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闯入东极天的魔尊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魔尊。”帝无湮抿唇,看着挽姜认真的说道:“祈回失踪的时候,我和魔尊都在西南,而且,一路回来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祈回他应该是和谁走了,这个人他一定认识,你先不要担心,我去找他。”   “师傅,我和你一起去吧。”挽姜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在这里只能干着急,师傅,我也想帮忙。”那个人毕竟是疼她的二哥啊,她要是真的能坐得住才怪了。   “罢了。”帝无湮揉了揉额角,宠溺的摸了摸挽姜的头发:“师傅拿你没办法。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往南边找,你往九重天方向找,你二哥有可能是回去了,若是没有,你也好告知天帝天后。小挽,路上小心。”   挽姜此刻站在云层上,目光仔仔细细的看着下面,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她离开东极天已经三天了,搜寻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祈回的消息。   帝无湮已经在四海八荒下令彻查祈回的下落,应该...应该快有消息了。   突然,脚下的云定住不动,挽姜的视线像是被凝住,她俯身紧紧盯着下面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不,确切的说是树下躺着的人,以及那个人身旁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   没有一丝迟疑,挽姜飞快掠身而下。那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被那个小孩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她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是脑袋里想着,这个人会不会是她二哥。   “你在做什么?”   挽姜站在那个孩子身后,出声喝道。那个小孩半伏在地上那个人身上,听见声音慌忙起身回头。   这是个妖怪!   挽姜震惊的看着那个孩子鲜红的嘴唇,伸出舌尖舔干净嘴角流下的鲜血,尖尖的獠牙,一双赤红赤红的妖瞳诡异的发着光,正一脸嗜血的看着她。   随着红眼妖怪转过身,挽姜趁着间隙也看清了地上男子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瞬间,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地上躺着的男子,竟是那个她曾经说过以后再也不要见面的那个人,竟是那个欺骗她又帮助她的,云里!   怎么会是他?!他现在是怎么回事,被妖精吸了血都不知道吗?   “吼~”那个妖怪发出一声怒叫,挽姜觉得,他定是对她扰了他吸血的兴致产生了极大的怒气。只是现在,她也很生气。   “你小小年纪竟这般嗜血狂躁,我问你,你可知错?”挽姜上前一步,右手摊开,缙云剑随即握在手中。   “吼吼~~”红眼妖怪龇着牙叫道。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听不懂她的话么。   挽姜抿唇,从怀里掏出幻灵显身镜,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她从没有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幻灵显身镜两面皆是镜子,一面是白,照俗身,一面是黑,显真身。   挽姜用白的那一面对准妖怪,目光看向黑色那面,镜子里面那层朦朦胧胧的薄雾缓缓散开,越发清晰起来。   那名模样还算清秀白嫩的十四五岁少年,在黑的那面镜子里显现出的,竟是一个发枯皮干浑身漆黑满嘴獠牙的......   僵尸??!!   挽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没错,的确是僵尸。   她该不该说她的运气太好了,这种万年难遇的生物都让她碰到了。   僵尸这种生物不是六界之内的生灵,他们是人死后被一些天地间漂浮不散的怨气吸附,积年累月万万年的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出一个僵尸,僵尸超出六界之外,不用轮回转世,具有与生俱来的法力。   这一只,分明是刚形成不久的小僵尸。   挽姜收了缙云剑和幻灵显身镜,她想,她可以把这只小僵尸带回佛陀天好好加以感化引导,刚形成僵尸不久,一切还来得及,人之初性本善,只要好好的教导,一定可以改掉小僵尸体内嗜血的毛病。   只是......   挽姜的目光移向地上安然躺着的云里,眼里渐渐的露出一丝丝迟疑,他要怎么办?    第二十章 药引彼岸花 - 渡魂箫 - 楼苏   一步一挪慢吞吞的走到云里身边,寻了个干净平坦的位置坐了下去,右手支起闲闲的撑着脑袋,眼睛在云里那张倾城清隽的脸上巡视好久。   “喂,你怎么了?说句话啊。”左手轻轻的在他胳膊上碰了碰,眼神不经意瞟向他的脖颈。   方才她用佛陀印收了那只小僵尸,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可是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仿佛是扎了地生了根,心里重重的叹口气,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此刻看到他脖子上两个牙齿窟窿,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挽姜觉得那伤口格外扎眼,索性伸出手覆在他脖子上,替他抹去了伤口,变回原来光洁细腻的肌肤,嗯,这样顺眼多了。   “云里,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挽姜微微倾身朝他又靠近了一些,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响起。   “算了,这次算你走运遇到我,就当是还清了上次在迷妖谷你救我出去的恩情,以后,我可是不会再对你出手相救的。”   挽姜摸了摸鼻子,颇为满意自己的回答。她觉得自己真是伟大,以前云里那般对她如今她竟然还愿意去救他,她果然是跟着佛祖太久了,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以至于愈发的怜愍众生起来。   鼻间传来阵阵郁冬花淡雅清新的香气,昏迷中的云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微的动了动,右手慢慢抬起一把抓住挽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呃?”挽姜愣住,她正准备扶起他,手刚放在他肩上就被一只冰冷宽大的手抓住,缓缓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一方深邃凛冽不可捉摸的眼睛。   “你醒...”   然而不等她说完,云里那双漂亮的眼眸又缓缓阖上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挽姜顿时感觉头顶黑压压一群乌鸦飞过。   待挽姜千辛万苦一路半扶半抱把云里带回佛陀天的时候,帝无湮的万里传信也到了,挽姜看完信,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却也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那日祈回一路朝西南飞去,途中遇到了经过东极天仓惶乱串的四皇子堇宋,当下觉得好奇和疑虑,便追过去看个究竟。要知道,四皇子在九重天那可是响当当的臭名昭著...呃,不对,是响当当的名声赫赫的风流人物。竟会有四处逃命的时候,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也是不信的。祈回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一路悄悄尾随而去。   果然如他所料,是真的有好戏。只是这好戏看着看着,到最后竟引到了他身上,这是让祈回始料未及的事情。   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又岂止这一件事情,挽姜此刻站在精雅别致的玉石大床前,一脸愁眉不展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云里。她以为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想到他竟伤的这么重,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   辞荆为云里把完脉,又轻轻的掀开云里洁净的衣服查看伤势,清秀的小脸上凝着一抹沉重。   “公主,他伤的太重了,而且这伤...好像是,是...”辞荆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什么?”挽姜脸颊有些红,她悄悄的瞥了一眼云里袒露在外的胸膛,眼里的赫然越发明显,辞荆也真是的,检查完了不知道把他的衣服穿好么,现在叫她看了去,多难为情。   “公主,辞荆冒昧的问一句,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挽姜想,他和她三万年前就认识了,她心里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不然也不会偷偷带他回佛陀天。虽说他们相识并不怎么美好,他还欺骗利用了她,但是那些日子里他照顾她倒是照顾的挺好的,也没有刁难她,就是嘴巴有点毒,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无完人嘛。   “对了辞荆,告诉宫里所有仙侍,我带人回来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违令者逐出邑清宫。”   她不想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挽姜目光复杂的看向床上阖眼安睡的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公主放心,我们是在九重天阙上,没人会知道的。”辞荆笑道。   九重天阙在九重天之上,除了避世的佛祖,就只有她们在这里,这里极少会有人来,而且,邑清宫的仙侍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又岂会说长道短的乱嚼舌根呢。她们不说,就连最接近九重天阙的九重天上的人都不会知道此事。   “他的伤到底怎么了?”挽姜有些疑惑的看着辞荆,好端端的说着伤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没事。”辞荆笑笑,替云里拉好衣裳:“公主,他伤的重,邑清宫里虽有许多名贵珍稀的药草,但是还缺了一样极其重要的药引。”   辞荆没有说真正原因,她自小学医理,一眼就看穿云里身上的伤是何物所为,她很奇怪为何旁人被那个所伤都是魂飞魄散而这位公子只是魂魄受了点小小的损伤。本想着说实话,然而他既是公主的朋友,那说不说便也没什么了,总归是要救活他的,说不定公主早就知道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什么药?”她的邑清宫虽说不是特别壮阔宏大,但是宝贝珍物确实非常多,她平时用不到那些,久而久之越积越多。没想到,还是会缺了一样药材。   “公主放心,倒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只是需要去冥界一趟,取七株曼珠沙华即可。”辞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彼岸花?”挽姜吃惊:“我只听说彼岸花可以唤回死人生前的回忆,倒是不知道它还可以救人。”   “寻常人都不知道,彼岸花还可以救人。”辞荆唇角弯弯,眼神晶亮:“这是我在藏书阁里一本上古药草秘籍里看到的,彼岸花同一叶菩提果入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增强功力固定本元,有着起死回生的奇效。”   “我去吧。”挽姜点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躺在床上的云里,转身就要朝外走。   “公主。”辞荆急忙拉住她:“这件事很简单,辞荆去就可以了,公主还是留下照看公子吧,他现在伤的这么重,肯定是希望有朋友陪在他身边的。”   他会希望有人照顾他陪着他?挽姜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眼云里,脑海中蹦出一幅画面,云里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淡淡的觑着她,清清凉凉的开口道:“本公子福大命大,你赖在我身边不走可是想本公子答应你以身相许报答你?本公子告诉你,想都别想。”   浑身恶寒的打了个激灵,挽姜搓了搓手臂,呵呵笑道:“没事,还是我去吧,你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我去比较好。”   她可不想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打击她,要是那样,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他从佛陀天殿门口扔下去。   “公主!”辞荆气呼呼的跺脚,满脸抗议:“辞荆也想出去看看嘛,每回都是公主出去,辞荆待在佛陀天都快发霉了。”   挽姜受不住辞荆的撒娇抗议,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欢喜的腾云离开,唤来几名修为较高的仙侍一路隐身随行保护她。说实话,辞荆从小陪在她身边,和她情同姐妹,她心思单纯,一个人出去她是万万不放心的。   对于辞荆的离开,挽姜心里还是颇为有些伤感的,她吃惯了辞荆做饭的手艺,如今她不在,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然而等她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到了辞荆留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后,她立刻就被辞荆气懵了。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佛陀天最最最尊敬可爱的公主,您的辞荆暂时要离开一个月去取曼珠沙华。此去冥界路途遥远,辞荆暂不能服侍公主左右,心里甚是忧伤想念。念及云里公子身上伤势过重,需每日一日三次换药清洗,此等艰巨伟大的任务,放眼整个佛陀天邑清宫也只有最善解人意的公主能担此大任了,劳烦公主好好照顾云里公子,务必让他留着一口气,待辞荆回来一定会救好他。珍重,勿念。辞荆留。   挽姜抓狂,这是做什么,要她亲自去伺候那个怪人?她很想大吼一句,本公主真的做不到啊。    第二十一章 韶光莫静好 - 渡魂箫 - 楼苏   提着那盏流潋生辉的莲花状紫晶灯走到云里床边,挽姜轻手轻脚的把莲花灯放到床前的矮桌上,心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这盏灯是以前她从佛祖那里讨要来的,听说是对于受损的魂魄有极好的修补滋润的神妙作用。   那时她只不过是爱极了这盏灯漂亮的形状,夜里亮着时显得特别梦幻飘渺,她夜夜放在殿里宝贝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来就被辞荆收起来了,说是宝物应当是拿来好好收藏的,她每天暴殄天物般的当照明灯用,她心里委实看不过去。   挽姜觉得,辞荆真是个会持家理财的好姑娘。   云里身上受的伤着实奇怪,脸色也极为苍白,伤口分明不是深可见骨那般的骇人,长长的从胸膛划至腰际,在她看来顶多是失血过多罢了。然辞荆却说他的魂魄受损,还让她拿出紫晶灯为他凝聚滋养魂魄。看来她也该好好读一读医书了,不然会被辞荆那丫头取笑的。   身子轻轻的坐到床沿边,挽姜看着那一堆瓶瓶罐罐的伤药,犹疑着伸出手拿过来,转过脸神色颇为认真严肃的看着昏迷中的云里,口中喃喃:“呐,我不是故意的,你身上的伤需要敷药才能愈合,我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能怪我偷看你。”   动作轻柔缓慢的一点一点的褪下云里身上的外衫,脱至一半挽姜的脸早已经红透,她眼神飘忽不定,小手微微的发抖。手放在云里腰间的腰带上扯了半天也没有扯下来,额头上香汗淋漓,心里忍不住气恼,一个狠心手里用劲直接拽了下来。   “唔~~”   云里闭着眼一声闷哼,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紧紧捏住,好看的额角立即渗出汗水,云里的脸色在藏青色的床褥下愈发难堪,薄薄的唇毫无血色。   挽姜脸上一白,慌忙的握住云里青筋凸起的大手紧紧地抱在怀里,自责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再弄疼你了好不好?你乖啊...”   好不容易给云里上完药包扎好伤口,挽姜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般虚脱的趴在床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挽姜在床边席地而坐,睁着大眼睛看着云里好一会儿,发觉他呼吸浅浅面色平和,想来是沉沉睡过去了。   辞荆没说原来换药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累的她哟,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挽姜捶了捶酸痛的后腰,倦意慢慢的涌了上来,她把云里搭在床沿的手往里推了推,挪出一小块地方来,趴在那里困倦的睡了过去。   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辞荆说要留下来观察三个时辰,待确定没事了她才能走。她现在没有离开,只是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应该没事,挽姜意识混沌的想着,终是抵不住深深倦意睡着了。   窗外鸟声清丽婉转,溪水幽幽流向天际,零星的几片枫叶随波而去,一两只相互嬉戏的蝴蝶在姹紫嫣红里上下翩飞,云层翻涌,阳光正好,明媚如春。   窗内一派幽静,满室淡雅的香气缭绕不散,清风拂着软云丝织成的云缎窗纱飘逸灵动的飞舞着,给房间里增添了几许旖旎,几分缱绻。   云里在一片安谧宁静中缓缓苏醒,映入眼帘是首先是头顶精致秀雅的白色纱幔,简单大气中又带着婉约细致,墨色深邃的眼眸转了转,发现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耳边传来一声细小的嘤咛声,似梦中喃喃呓语。云里迅速的低下头,清亮干净的眼睛里顿时划过一道奇异的光。   是她!   是了,自己受伤昏倒在那棵梧桐树下,意识朦胧间察觉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勉强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记得,他见到的是她,原以为是自己受伤严重产生了幻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云里静静的看着挽姜沉静娴雅的睡颜,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平日里灵气四溢的双眼,倒显得雅致乖巧了许多。见她头上一缕调皮的发丝滑落下来,云里慢慢的抬起手替她将头发别至耳后。   “唔,辞荆,你不要乱动,让我睡一会儿。”   挽姜拉住云里的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下,还舒服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弧度。   云里愣住,看着自己被压制住的手半晌无语,掌心里传来的触感细嫩柔软,鼻息间的呼吸软软的拂在手上痒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心脏,一阵不熟悉的感觉划过全身。   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胸前腰际传来的痛楚令他忍不住皱眉,眼里划过一道森冷肆虐的杀意,眉眼间皆是寒霜般的凛冽。这一次到底是他疏忽大意了,不然他完全可以避开,这世上能让他受如此重伤的人寥寥无几,看来他要好好回报一下那个人了。   挽姜一觉醒来已是日落黄昏,窗外天边的云霞美丽无比,红彤彤的染了半边天。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的美丽无比,额,是羞赧无比。   挽姜郁闷,一脸红霞。她记得自己睡前明明是把云里是手挪开的,怎么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她竟然是抱着他的手睡的香甜无比,更令人抓狂的是,是她竟然还流口水了。天呐,她的脸啊,真的是丢尽了。   云里云淡风轻的倚靠着床坐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觑着挽姜,挽姜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头也越来越低,就差整个人缩到地里去了。   “现在知道羞了?方才是谁拉着我的手不肯放的。”   “我没有。”挽姜辩解:“一定是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把手伸到了我,我脸下的。”   “哦?”云里挑眉:“这么说,我也是故意想要去接你流下来的口水的?”   “......”   他一定是故意的。挽姜心里泪流满面的想到,觉得这件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不然就真的是丢脸丢出佛陀天了。于是仰着脖子硬声硬气的回答道:“那不是口水,那是,是我流下了的眼泪。对,我做噩梦了,梦里吓哭了而已。”   “我知道。”云里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夸赞挽姜道:“原来你的眼泪是从嘴里流出来的,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   “你!”挽姜羞愤的跺脚,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是再这样,我就不管你的死活了,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你要抛弃我?”云里脸色一凝,一脸无辜的看着挽姜。   挽姜双手叉腰笑的好不得意的点点头:“没错。”   咦?不对。什么叫她要抛弃他??!!他们两个分明一点关系都没有。挽姜怒气冲冲的瞪向云里,见他眼里浮起一层细细的笑意,当即火冒三丈。   “云里!!”   “好了好了,就算你会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你的,你放心。”云里脸色仍旧苍白虚弱,却笑的风情万种的看着挽姜。   “......”   挽姜掩面泪奔逃出门去。   接连几次上药挽姜对上云里,结局都是她落荒而逃,云里总是倚在床榻上笑的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公主,云里公子找您过去。”仙侍进了挽姜休憩的寝殿,站在飘纱帘幕后面轻声细语的禀道。   挽姜此时正在用佛陀印净化小僵尸体内嗜血残暴的记忆,佛陀印金光闪闪的悬于大殿上空,一道道威严大气但却很柔和细腻的光芒笼罩在昏迷的小僵尸身上,就像母亲慈爱的双手呵护着孩子,小僵尸面色祥和安逸的躺在床上,一丝丝的血红色记忆从额间抽离,被吸入上空的佛陀印之中。   收回佛陀印,挽姜朝外间仙侍询问道:“可是伤口疼了?叫他暂且忍忍,过一会就好了”   “禀公主,云里公子说他无聊的紧,让公主去讲故事。”仙侍摇摇头,小声回禀道。   又要讲故事!挽姜额头青筋跳了跳,自从前天给他加大上药的剂量后,药效猛了许多,也更疼了些,她脑袋一抽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说要讲故事给他听,小时候她顽皮受了伤,天后娘娘也会讲故事分散她注意力,这样就不会感到很疼了。   真想抽自己丫的一巴掌,没事讲什么故事,这下好了,活该被云里使唤,真真是蠢到家了。   “你一个大男人每天听我讲故事不嫌丢人么?”挽姜把手里的故事书往云里腿上一丢,双手环胸眼神凌厉的看着他。   一片灰尘飞起,云里皱眉,抬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伸出两指颇为嫌弃的捡起腿上的书丢下床,拿过床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公子是不是男人和你讲不讲故事有什么关系,你都好意思讲,本公子为何不听。”   此人真的是完全不知脸面为何物,脸皮厚的上天入地无人匹敌。   挽姜捡起那本她从藏书阁犄角旮旯里捣腾出来的故事书,拍掉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认命的翻开第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房间里一时只有挽姜轻缓悦耳的读书声盈盈入耳,伴着窗外的溪水叮咚的欢快声,声声回荡,经久不息。    第二十二章 圣水云雪泊 - 渡魂箫 - 楼苏   云雪泊邑清宫的仙侍们觉得,最近她们的公主殿下脾气很是不好,好像随时有掀了邑清宫屋顶的微妙感觉。   比如说这天清晨...   仙侍们眼神默默的看着挽姜一袭纤尘不染白衣从眼前飘过,怀里捧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仙丹灵药转眼间进了云里休憩的寝殿,众仙侍互相看着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立刻丢开扫把眉开眼笑的打起赌来。   仙侍甲:“我赌公主这次不出一刻钟就会跑出来,赌金十两。”   仙侍乙:“瞧你那点眼力劲,真差。没看见公主刚才是笑盈盈的走进去的么,我赌二十两,公主这次肯定会待上一个时辰。”   仙侍丙:“我赌五十两,公主一定会满脸通红,一脸羞愤的跑出来掩面逃走。”   仙侍甲乙:“......”   这不是废话么,公主哪一次出来不是那样的,当她们眼睛都瞎了不成,这还能不能愉快的赌下去了。   这时...   “云里!你混蛋!!”一声怒吼沉沉传出,邑清宫屋顶上眯着眼歪着头打盹的天鸡吓得立即清醒,“咯咯咯...”的四处乱跳。   ‘嘭’的一声,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两扇金光闪闪大气巍峨的门摇摇晃晃的做着垂死挣扎,终是不堪忍受的倒了下去。   一干仙侍:“......”公主殿下威武,公主殿下实在是威武。   挽姜气的满脸通红,那个可恶的家伙每次给他换药的时候都不安分,眯着一双潋滟勾人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笑容邪魅又张狂,嘴里更是没闲着,吐不出一句好话。挽姜咬牙切齿想着自己给他敷药,像伺候皇帝一样的伺候他,他不感激就算了,还一个劲的给她气受,动不动就,就调戏她。   “你们,把他给我抬到云雪泊去。”挽姜手指着一群仙侍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仙侍们面面相觑,一脸迷茫。抬到云雪泊做什么,那里除了一片碧清无波的温泉湖泊可就只剩下终年不化的凯凯白雪了。莫不是公主要带着云里公子泡温泉?一群人顿时神情猥琐的掩着嘴偷偷笑了,公主殿下下手好快哟。   云里半坐半躺在白缎如绸的软轿里,面上悠然惬意俊逸出尘,手里拿着一卷古书,正目不转睛的翻阅着。   “公主。”仙侍们乖巧的行礼,动作迅速一致的放下软轿后利落的退了出去。公主殿下一向脸皮薄,这种事她们在这里公主一定会不自在,还是赶紧离开吧,莫要扫了公主的雅兴才是。   “哎,你们...”挽姜一只手悬在空中,看着脚下生风瞬间退的无影无踪的那些仙侍们,顿时觉得一阵阴风划过,她们,这是怎么了?   她很可怕么?怎么见到她就跑了,她话还没有说完呢。挽姜面有戚戚焉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你看你把她们吓跑了。”云里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挽姜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不吓跑她们我怎么有机会专门对付你呢。”挽姜故意阴恻恻的笑道,装出一副阴险冷笑的表情看着他。   云里放下书卷,面色平静的理了理衣袍:“在这里?被人看到不太好吧。我不介意回房间你慢慢对付我。”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衣服脱了,下去。”挽姜站在轿子边望着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自在一些。   目光从他身上划过,今天早上她检查了一下,大半个月下来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现在就等着辞荆把曼珠沙华带回来,她这大半个月简直是生不如死啊,天天被他气,还要厚着一张老脸去换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圣母的潜质了。   云雪泊是佛陀天的圣水湖泊,泡在里面能促进肌骨修复和祛除体内毒素,她希望他早点好,然后,从这里滚蛋。   “做什么,要一起洗鸳鸯浴么?”云里墨黑灼亮的眼睛盯着她看,眼里是细细密密的笑意和戏谑。   深吸一口气,挽姜压下心底蹭蹭蹭上涌的怒火,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哪里哪里,我岂敢觊觎亵渎公子您绝代无双独一无二的身体呢。”我还怕看了长针眼呢,哼。   “知道就好。”云里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解身上的衣带。   “下次笑的时候注意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本公子这般有涵养,见到你那般渗人扭曲的笑还能坐得住。”云里瞥了挽姜一眼,低头认真的解着衣裳,嘴角微微勾起。   “......”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他嫌弃她笑的难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的她,如今屡次被一个讨厌的人嫌弃,挽姜觉得,叔可忍,婶不可忍。   “胡说,天后娘娘说我笑起来比九重天所有人都好看,你定是见不得我笑的比你好看故意这么说的。”   云里此刻已经褪下身上的外袍,穿着一身干净合身的里衣慵懒的靠在榻上,微风轻抚发丝,墨色如云:“过来。”   “你要干嘛?”挽姜后退,警惕的扫了一眼轿子上懒懒散散的某人,那凌厉的小眼神都能把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云里讶然失笑,眼神无辜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如今身上有伤,不方便脱。况且,这些天我的衣服都是你脱的,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了,本公子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跑得快。”   挽姜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着,一双眼睛四处乱飘,她愤愤然的扭过头看着湖面,声音如蚊呐:“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你,你不要胡说。”   “一般人看到了不想承认都会这么说。”云里了然的点点头说道。   挽姜咬牙,明智的闭上嘴。她算是看出来了,她是说不过他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三步作两步来到轿子旁,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几下子脱去他身上的衣服,全程没有敢睁开眼睛,一双小手抖得像筛子。   “呵呵...”   身边传来云里那欠揍的笑声,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云里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朵上,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好不容易等他慢悠悠的坐到湖泊中去,挽姜这才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烟雾缭绕的湖面上男子半个身子沉在水里,墨发如瀑的披散在身后,皆数浮在水上,背脊笔直,线条刚毅,肌肤竟是比女子还要好,挽姜心里叹口气,妖孽啊妖孽。   四下瞧了瞧,挽姜从怀里掏出本话本子,偷偷摸摸的跑到旁边的雪杉树下面,挨着树干坐下来,一脸兴高采烈的翻开着手里的话本子。   这话本子还是她从天后娘娘那里顺出来的,天后娘娘实在是小气,那么多本话本子,她一本都讨要不到,藏的那么严实,还是她机灵,躲在窗外偷窥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天后娘娘把话本子藏在什么地方,当即心里乐开了花,趁着天后娘娘出去了连忙溜进去拿了几本。   “唔,这男的委实讨厌,怎地这般铁石心肠。”挽姜沉浸在话本子里讲述的凄惨故事中,俨然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直到手里的话本子被人突然抽走...   “哎,我的书...”挽姜连忙起身,看着面前**着精瘦上身的云里,柳眉一蹙,问道:“你不好好泡温泉抢我的书作甚?”   云里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话本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唤了你几声都没人应,上来看看你是不是溜走了。”   一把夺过话本子藏在怀里,挽姜伸出手推着云里往云雪泊走去,嘴里嘟囔:“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么,你乖乖泡温泉好不好,我保证我一直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云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启唇:“那些话本子你还是少看些,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看多了容易变笨。”   你才变笨,你全家都笨,挽姜心里暗暗腹诽,冷不防头顶被敲了一记。   “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地一点气度都没有,动不动就敲我脑袋,敲多了会变笨你知不知道。”挽姜抱着头十分不满的指责道。   云里了然的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把挽姜气晕。   “本公子几时说过自己是君子了?不要以为你在心里骂我我不知道,本公子耳朵灵着呢。”云里一脚跨入湖泊,沉下身子无比慵懒的说道。   呸,臭不要脸的,他当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呢,还知道,知道个屁。   “又在心里骂我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云里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挽姜一个激灵瞬间后退,捂着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这丫的会读心术不成?那她心里想的什么他不是都知道了??   来者是客,来者是客,不速之客也是客,挽姜心里默默念叨,压下心中即将喷发的怨念,她若不是看着他伤的这么重,早一脚把他踢出佛陀天了,哪里还能任他这么放肆的反客为主,压榨她这个正经的主子。   这小傻子,当真傻的离奇。云里慢慢的阖上眼睛,泡在温度刚好的云雪泊里,嘴角愉悦的勾起。    第二十三章 误会两不欢 - 渡魂箫 - 楼苏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云里靠在湖边光滑的大石头上,以臂为枕,阖着眼睛闭目养神。   挽姜躲在那棵高耸粗壮如桶粗的大树后面,拉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回击道:“我才不怕呢,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身后好一会没了声音,挽姜纳闷,莫非他还生气了不成,不过是说他两句,也忒小气了些。思量半天,挽姜认为自己不能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显得自己气量太小,索性大大方方的回过身去看他。   “云...”挽姜愣住,湖面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此时云雪泊里哪还有半分云里的影子。   “云里?云里?”挽姜急忙跑过去趴在湖边朝水里看去,云雪泊湖面上常年笼着云雾,四周虽说是积雪千尺,却从来不会觉得寒冷,挽姜趴在那里瞧了半天也看不清水下,心中不免愈发焦急起来。   “云里,你怎么样了?你在不在里面快说句话啊。”   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挽姜怔怔的看着水面,心里越来越恐慌,正当她准备跳下去找人的时候...   “你趴在这里做什么,偷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清凉沉润的嗓音,轻轻浅浅的划过耳际。   挽姜‘蹭’的从地上跳起来,转过身怒火冲天的吼道:“你这个混蛋,离开也不会和我说一声吗?让我在这里傻瓜一样的着急很有意思是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撂下话提步就往外走。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次两次三次的被他耍的团团转,他以为她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戏耍和取笑的人吗,他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挽姜走的很快,步伐急促,冷不防突然的被人从身后拉住,脚下一个不稳身子瞬间朝前倾了下去,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里还没有发出,身子已经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放开!”挽姜冷着脸瞪着云里,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着。   云里气息有些不稳,她方才走的太快,他伤本就没好,赶上来时又扯动了伤口,结痂的地方开始重新渗出血迹,但是此刻他并没有管这些,他眼睛紧紧地看着挽姜,神情严肃认真:“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意孤行做决定,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方才只是想起自己把东西落在房间里,心里想着邑清宫离此处不远,回去一趟很快就能折回来,便没惊动她起身悄悄离开了,倒是没想到她会那般焦急惶恐的趴在湖边寻找他,他抿了抿唇,眼里划过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不,是我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救你,根本就不应该带你回佛陀天。”   她现在十万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他三万年前欺骗她利用她,她早已经不计较,否则也不会救他回来。可是她不能原谅,他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前是,现在也是,完完全全是在逗弄戏耍嘲笑她。   云里放开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什么,太深,太沉。   “对,你不该救我。”云里面色淡淡的说完,拉过挽姜的一只手,将自己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放到她的手掌心,然后漠然的转身离开。   挽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半晌,直到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慢慢的低下头,看向手里握着的东西。   只一眼,她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精致漂亮却又古朴大气的白玉簪子,是一朵同她额间的郁冬花模样一致的簪子。   她脑中想起前天晚上给云里换药时,云里嫌弃的指着她头顶上的发簪说道:“你的眼光怎么如此差劲,这么难看的簪子你也好意思带着出门?”   她记得他当时分明是一脸嫌恶的表情,不曾想竟会自己亲手给她雕了这枚簪子。   所以...挽姜抬头,脑子里划过一道清明,他方才是回去取簪子去了?   一定是的,挽姜握着手里的玉簪,心里非常懊恼,她刚刚还对他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很难过。   未曾等到她在湖边忏悔懊恼纠结完,仙侍已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   “公主,云里公子在路上昏倒了。”   “什么?”   云里这一晕便是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间挽姜一直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没有半分偷懒懈怠。她心里无比内疚自责,若不是用法术回来拿簪子和后来为了追上她,他也不至于让本就受损的魂魄和身体再次遭受伤害,说到底,是因为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才让他伤情更重。   “公主,您快去歇歇吧,已经三天没休息了,这里还有奴婢们照看伺候着。”   “无妨,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挽姜笑了笑,挥手让她们退下。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安静,香炉里的熏香在空气中四处散开,床边的小榻上摆放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那是她无聊用来消磨时光用的。   “咳咳。”昏睡中的云里突然咳嗽出声,薄薄的嘴唇由于长时间昏睡已经十分干燥。挽姜立刻起身去桌上倒了盏温茶过来,扶起他慢慢的喂了下去。   待挽姜把茶盏放回去转身朝床边望过去时,正好对上那道沉静幽深的眸子。   “你醒了。”挽姜惊喜的跑过去,脸上是真挚纯粹的笑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望着她,过于纤长的眼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阴影。他注视着她,目光缓缓的上升,嘴巴,鼻子,眼睛,额头...最后定在了挽姜如云青丝间的那一枚郁冬花发簪上,久久凝视,不言不语。   挽姜注意到他的目光,拨了拨头顶的发簪,一脸期待又忐忑的目光看着云里,声音轻轻的问道:“我带着好不好看?”   云里把目光转向她,良久,微微动了下嘴唇:“丑。”   “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呢,仙侍们也说很好看,所以我才不会听你说的呢,肯定是假话。”挽姜兴高采烈的摸摸头上的簪子,一脸得意的看着云里。   看着云里再次沉默,挽姜收了脸上的笑容,咬了咬唇,拉住他的一支衣袖。   云里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问她要做什么。   “云里,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要是心里有气,你就,就骂我吧,我一定不回嘴。”   云里莞尔一笑,看着挽姜微微泛红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的说道:“我没有生气,不要多想。”   “那你骂我吧,你不骂我肯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挽姜一脸倔强的看着云里说道。   “......”   “累了,睡觉。”云里懒得和她多说,不是正常人完全没办法沟通,云里心里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小时候脑袋被南天门夹过,或者是生下来天生就少根筋,怎么就如此不开窍呢。   挽姜呐呐的看着云里疲惫的脸色,以为他是刚醒过来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实际上是某人对她已经彻底无语,不想理睬她罢了。挽姜立即噤了声,乖乖的替他牵好被子盖上,安静的看着他入睡。   过了不知多久,云里纤密的睫毛颤了颤,一双墨色灼亮的眼睛睁开,侧头看向倚在床榻上睡着的挽姜,冷漠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他其实在挽姜和仙侍说话时就醒了,闭着眼睛听着她们对话。   她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照顾他么?   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淡淡黑影,云里悄然起身,动作轻轻的抱起她放到床里侧,自己继续躺回原本躺着的地方,翻了个身以臂为枕目光清凉的看着熟睡中的挽姜。   鼻间缭绕着郁冬花的淡雅清香,云里目光上移,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若有若无般碰了一下挽姜额间那朵红的滴血的郁冬花,繁复精致的花纹,衬的那张小脸格外美艳不可方物,容颜七分清雅,又带着三分魅色,既矛盾又和谐,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如此,相依相衬。   这花,很适合她,云里拂去她脸上的秀发,看着她乖巧安静的睡颜,目光久久的定在一头青丝间的郁冬花簪上。   这一觉挽姜睡的极好,一扫连日来的疲惫,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   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挽姜眉梢眼角都是懒洋洋的笑意,以为是自己那张几人宽的大床,当下翻了个身抱住抱枕打算继续睡。   咦?今天的抱枕怎地热乎乎的,挽姜闭着眼睛一顿乱摸,嗯,真的是热的,而且,她家抱枕摸起来手感怎么如此好,像人的皮肤一样...皮肤,皮...   ‘嚯’的一下,挽姜猛然睁开眼睛,直愣愣的对上了云里戏谑平静的眼睛,整个人呆住了。   “摸得可还满意,嗯?”云里好死不死的开口说道。   挽姜一脸悲愤的伸出手指着云里的鼻子,气沉丹田的吼道:“谁让你上我的床的?!”   “公主,这是云里公子的房间,是您,您上了云里公子的床。”伺候在床边的仙侍看着自家愤怒的主子,冒着生命危险弱弱的开口替云里辩解了一句。   挽姜仓惶的抬起头,愕然的看着站在殿内的五六个仙侍,个个一脸怪异扭曲的看着她,顿觉五雷轰顶头皮一阵发麻,身子一软,连忙手忙脚乱的缩进了被子里。   颜面无存啊,丢人丢到佛陀天外去了,她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旦夕间尸骨无存了。    第二十四章 小僵尸认亲 - 渡魂箫 - 楼苏   一日闲来无事,挽姜拉着云里在邑清宫后面的竹林里下棋,桌边是两杯香气四溢的清茶,阵阵清风吹过,竹叶在空中打着旋的慢慢飘落,落入地上厚厚的一层。   “三万年不见,你的修为功力倒是长进不少。”云里悠闲的落下一枚黑子,抬眸瞧了一眼专注凝眉思索棋路的挽姜。   “当然,若不是我师傅他们渡了三十万年修为给我,还认真的教导我三万年,我如今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仙界五公主。”挽姜不曾抬头,眼睛胶在棋盘上,没有看到云里脸上一刹那闪过的失神。   “你原先那样就很好。”云里执起清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看着挽姜发髻上的郁冬花簪子:“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挽姜抬头,看着对面白衣飘然一尘不染的男子,笑的眉眼弯弯:“我师傅是八荒之主无湮帝君。”   竹林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沙沙的风扫落叶声,以及落子棋盘的清脆声音。   就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云里看着棋局声音淡淡的启唇:“哦。”   反应很是平淡,挽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转移了话题。她眼珠转了转,突然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云里,乐呵呵的说道:“对了,那只小僵尸我也带回来了,这些天一直用佛陀印净化他的灵识,看起来效果不错,现在可是又乖又听话,你要不要去看看?”   “僵尸?”云里手里的黑子停在半空,有些不解的看着挽姜:“为何要去看他,与我何关?”   “咦?”挽姜歪着头,单手托着腮看他:“你忘记了?他可是吸过你的血唉,要不是我刚好路过救了你,估计你早就被小僵尸吸光了血,成了干尸了,呵呵呵。”   挽姜说话的时候,云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漆黑沉峻的眼眸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他丢掉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转身朝外走去:“走吧,去看看他。”居然敢趁他昏迷吸他的血,他倒要去看看,那个小僵尸长了几个胆。   “哎,你等等我。”挽姜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邑清宫地下有很多大的房间,通常是用来储存东西用的,小僵尸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挽姜推开门的时候,小僵尸正直挺挺的在床上,呃,挺尸。   见到有人来,小僵尸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步伐僵硬的走到挽姜面前,鼓着嘴看着她不说话。   挽姜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头,用手指了指旁边沉默不语的云里说道:“你还认得他么?”   小僵尸僵硬的侧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看到云里那一刻亮了起来,他转过身子直直的面对云里,在两个人静默的注视下竟然朝云里咧开嘴,笑了。   云里淡淡的打量了一眼面前模样清秀乖巧的小僵尸,声音轻而淡:“就是你吸了本公子的血?”   小僵尸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冲着云里开心的点点头,嘴咧的更大了些。   “嗯,很好,吸了本公子的血还笑的这么开心,看来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些。”云里缓缓的扬起一抹冷笑,目光冷然的看着小僵尸。   挽姜一把按住云里,撅嘴道:“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教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不许伤害他。”   “吼吼~~”小僵尸在旁边面色急急的吼叫着,神情颇为委屈。   “你看,他自己知道错了,你身上的伤也没好,还是放他一马吧,他还是个孩子呢。”挽姜继续言辞恳切的劝说着云里。   “本公子的血是白吸的么?”云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噎的挽姜哑口无言。   “要不,要不,你也吸一回他的血,这样你们俩就扯平了啊。”挽姜摸了摸鼻子,出了个馊主意。   “你听谁说僵尸会有血这种东西的,本公子像是会吸他血的人么?”   挽姜刚想点头,瞥见云里那阴恻恻的吃人目光,大有一种她敢点头他就会吸她血的架势,立即忙不迭的摇头,笑的一脸灿烂:“怎么会呢,是我愚钝了,你息怒,息怒哈,怒极伤身,对身体不好。”   云里这回没说话,他转身朝墙边的案桌走了过去,小僵尸乖巧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见云里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小僵尸好奇的拿过茶壶笨手笨脚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学着云里的样子慢慢的喝了一口,还吧唧吧唧着嘴巴回味了一下。   嗯,什么味都没有。   小僵尸颇嫌弃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圆溜溜的眼睛转向云里手里那杯茶水,他觉得云里手里的茶会好喝些。   期间云里一直垂着眸慢慢喝着手里的茶,丝毫没有把面前站着的小僵尸放在眼里。   小僵尸挠了挠头发,做了一个让挽姜惊得掉下巴的决定。他眼疾手快的把云里手里端着的那杯茶抢了过来,迅速的往自己嘴里倒去,茶水和茶叶统统进了他的肚子,然后把茶杯塞回云里手中。   嘴里还是没有味道,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喝。   满室寂静......   云里看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漂亮深邃的眼睛无比缓慢的看向小僵尸,眼里一片冰冷。   挽姜在一边无语的抚额,头疼的拉过傻笑的小僵尸护在身后,僵笑着看着云里:“那个,他不懂事,呵呵,你没生气吧?”   “你说呢?”云里觑向她,一脸的面无表情。   挽姜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把小僵尸往身后藏严实了点,他这样子分明是很不爽,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我在书上看到过,刚成精的僵尸若是及时被教化过,会把第一个吸过血的人当作亲人,会依赖信任他,你在小僵尸心里早已经是亲人了,所以他才会喜欢这么粘着你。”所以他对你这么不客气是喜欢你的表现,你就放过他吧。   “......”   云里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提脚一言不发的朝外面走去,留下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挽姜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小僵尸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他僵硬的大手扯着挽姜的衣袖拖着她大步流星的朝云里追了过去。   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中,一袭青纹蓝衣女子正在舞剑,曼妙的身姿灵动飘逸,手中的剑更是耍的精彩绝伦,剑花凌厉,招式干净利落,却是招招致命,漫天飘落的树叶,挡不住女子盖世的风华。   “可有消息了?”女子收剑,一身冷肃的杀意还未褪去,目光冰冷的看向一旁静候多时的侍卫长。   “属下们回禀说,公子是在东方青余山上失踪的。”侍卫长毕恭毕敬的回道。   真是一群废物,云襄瞪了一眼侍卫,怒道:“我哥哥失踪了大半个月,你们竟然还找不到人,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侍卫长头上冒出冷汗,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自己去领五十大板。”云襄烦躁的挥手,侍卫长忙不迭的磕首退下去,还好还好,只是五十大板,主子没有要他的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襄冷眼看向东方,心里焦急万分,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   东方,青余山,我倒要去看看,那是个什么鬼地方,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青余山很早以前只是一座荒山,后来一位黑羽凤凰在此历劫,天雷劈下浴火重生,觉得与此山有缘,遂在此长居。说起此山,在仙界倒是排名靠后,但是对于人界来说,青余山,绝对担得起第一仙山。   云襄站在青余山顶峰上的怀衣阁门前,大门上方端端正正挂着‘怀衣阁’三个黑金大字,左右两边大气威严的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锋芒暗敛的几个大字,心怀天下当青余,天衣无缝乃凤凰。   赞的正是这怀衣阁阁主、以才智谋略闻名天下的凤凰谋士怀衣上仙。   看着这扇朴素无华的大门,云襄气的差点呕血。偏偏就是这扇极不起眼的门,她还就是进不了怀衣阁。   “给本姑娘开门,听见没有。”云襄朝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怒气冲冲的吼道。   什么破地方,还堂堂怀衣上仙,我呸,压根没胆量出来见她,把门封的死死地,如此鼠辈真是污了上仙的名字。   “姑娘请回!”一道清冽如山泉的男子嗓音在半空中淡淡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沉稳之气。   云襄冷笑道:“有胆量的话就出来见本姑娘,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黑衣男子面色从容举止优雅,一脸沉静无波的站在房间里的观云水镜前,看着镜中女子妍丽的面上带着薄怒,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模样,狭长睿智的眼睛没有一丝涟漪:“姑娘要找的人不在此处,请回。”   云襄愣住,倒是半晌无语,她好像并没有说自己是来干嘛的吧?!   “那他在哪里?”云襄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得知云里不在此处便也不打算多留,何况,她觉得这个怀衣阁阁主很讨厌。   这次等了半天,竟是不再回答她了,云襄气结。    第二十五章 劫难三川途 - 渡魂箫 - 楼苏   不同于佛陀天的与世无争风平浪静,九重天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   “孽障。”天帝抓起案桌上的天印砸向跪在地上的祈回,祈回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接下天印,额头瞬间血流如注,顺着眼角眉梢滑下,染红半边脸。   “回儿!”天后泪眼模糊的跑过去抱着祈回,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脸看着天帝,恳求道:“陛下,回儿是您的儿子啊,他就算是有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么。”   “来人,送天后回宫,没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天后哭喊着被一帮侍卫拖着离开了凌霄宫,祈回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自始自终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的跪在地上,头微微的垂着,看不见表情。   “父君,这件事是因儿臣而起,理应由儿臣受罚,还请父君不要责怪二哥。”三皇子堇宋提起袍子跪了下去,一贯放浪不羁的脸上此刻全然是肃穆,风流潇洒的桃花眼哪里还有半分潇洒之意。   他真后悔自己没事跑去东海招惹那个脾气火爆比男人还野蛮的八公主干什么,打不过就逃呗,反正仙界是不能回去的,被父君母后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鞭子,可是四海八荒那么大,怎么就叫他偏偏逃到冥界去了,堇宋心里真是懊悔的要死。   “你的确该罚,但是,祈回,你也难辞其咎。”天帝威严冷峻的站在两个人面前,窗外金灿灿的暖阳丝毫驱散不了大殿里的森森寒意。   “儿臣,愿意受罚。”好半天,祈回才悠悠的回复道,鲜血淋漓的脸上带着少年的认真严肃:“父君,此事我一人承担即可,与四弟无关,他年纪尚小,请父君不要责罚他。”   天帝看着祈回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眼睛,眼里的坚定和诚恳像极了当年的他,万年无波的眼里划过一层淡淡的涟漪。   “好。”   翌日,一道仙诏传到四海八荒,顿时在四海八荒里掀起千层巨浪,一时间众人感慨叹息无限。   仙界二皇子德行有失,私自扰乱冥界秩序,造成冥界动荡,万鬼逃离,忘川水逆,奈何桥覆,三生石破,天帝震怒,将其贬至冥界看守三川途,未得诏令,不得回九重天,违令者,斩。   仙界众仙家齐聚南天门,看着门前那抹高挺笔直的身影心里重重的叹息,二皇子贬去冥界,这等同于变相的流放,天帝的惩罚,委实太狠了些。   “二哥。”堇宋年纪与挽姜相仿,只大她几百岁,性子还有些浮躁,此刻他已然是红了眼眶,拉着祈回的衣袖不肯放手。   “没事。我不在九重天,妹妹和母后她们你要多多照顾了,有空多去陪陪母后,父君每日管理仙界,很少有时间陪她,你要多去母后身边尽尽孝心,我以后,怕是没机会照顾母后她们了。”祈回淡淡笑着,拍了拍堇宋的手安慰道,说到最后心中难免有些伤感失落。   “不会的,父君只是一时之气,不久一定会召你回来的,你不在,没人帮他处理文书,他一定不习惯。”堇宋眨着一双通红的桃花眼说道。   祈回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跟在父君身边这么多年,自认为比堇宋更加了解他,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依旧不懂他的父君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堇宋,这件事,莫要去告诉小五,她没必要为了此事徒添烦恼。”祈回丢下这最后一句话就随着看守的天兵走了,众仙家顿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口中齐呼‘二皇子殿下多多保重,’伏地磕首。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南天门,堇宋一个人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南天门是由四根高耸入云的金柱撑起,气势恢宏,威严壮阔,门口的风力极强,吹的衣袍飒飒直响,满头墨发张扬乱飞,四面除了缭绕朦胧的云雾再也不剩什么,空寂辽阔,风声呜呜,似泣似哭。   二哥......   冥界三川途边,黑衣男子负手而立,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红的似血,艳丽无双,衬的四周昏暗灰沉的景色越发暗淡无光。   男子默了半晌,身边的黑衣女子也静静的站立着,两个人望着花海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黑衣男子淡淡启唇,眼睛瞟向辽远的天际,同样是一片暗沉沉的天,连空中漂浮的云都是灰沉沉的颜色。   “是。我在冥界待了一百万年,守着那个约定一百万年,等了他一百万年,即便是枯等成灰,熬干了血,我也放不下。”黑衣女子平静的说着,黑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眼里满满当当都是执着。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有太深太深的牵肠挂肚,所以她这一等,便是一百万年。   “你这样做,终归是害了他。”男子侧头,看着女子苍白消瘦的侧脸目光平静的说道。   女子慢慢的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声音透着轻松快活:“我怎么会害他,我只不过是让他回到我身边罢了。”   “一百万年前你们无缘在一起,一百万年后你能保证他真的愿意回到你身边么?”男子瞧着那双拿着彼岸花的素手,十指瘦削苍白,血色全无,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度,像极了死人的手。   手猛的掐紧,那朵花瞬间被折断腰肢,残败不堪,女子眼里迸出一股强烈的势在必得,她冷冷一笑:“老天既然让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告诉我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他以前是属于我的,现在,将来,也只会是我的。”   男子缄默,多说无益。女人一旦陷入红尘情爱的网中,万万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多管,你记住一件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黑衣男子甩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开了花海。   整个天地间仅剩下黑衣女子一个人宛如石头般立在花海里,彼岸花随着清风左摇右摆,不远处忘川河的滔滔水声混杂着凄厉的哭叫声依稀还能听见。女子慢慢的低下头,目光温柔似水的看着脚下盛开着的彼岸花,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侧脸的弧度看上去美丽且忧伤。   一百万年了,整整一百万年了,当初你走的那般决绝,一点机会都不肯留给我,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就那么残忍的抛下我独留在这个悲伤的世上活着,如今你可会怪我,再一次自私的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   可是要怎么办呢,生生世世,我都不想放开你。   辞荆望着手里锦盒中的七株曼珠沙华,开心的朝主座上的冥王道谢:“多谢冥王,我家公主的朋友有了这花,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冥王淡笑,一派沉稳雍容的点点头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仙子难得来一趟冥界,照顾不周还望仙子莫怪,劳烦仙子替本王向五公主问好,有空可以来本王的冥界玩玩。”   辞荆欢欢喜喜的点头,笑的格外开心。冥王真的是太好说话了,一点冥王的架子都没有,人谦和有礼举止优雅不说,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难怪是冥界少女们的头号梦中情人,日日夜夜犯起相思,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良人啊。   冥王脸上挂着温润优雅的笑容,身姿傲然挺拔,温和的目视着辞荆捧着锦盒腾云离开冥界,还向回头看他的辞荆挥了挥手。   待到辞荆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天际之外,冥王才优雅的转身,看着拿着生死簿一脸漠然站在那里的幽冥司斐羽,优雅的扯了扯嘴角,笑了。   然后,猝不及防的一脚踹了过去。   幽冥司大人身手敏捷的躲开那一脚,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神色淡淡的开口:“表现不错,八分。”   “斐羽你个王八蛋,老子要削你的职。”冥王气急败坏的朝幽冥司吼道,脸色涨红。   他辛辛苦苦装了半天霸气沉稳的冥王,竟然只有八分,呸,冷血无情的家伙。   “还请王上早日削了微臣的职位,微臣感激不尽。”斐羽朝冥王俯身做了个揖,语气特别诚挚的说道。   冥王居高临下的瞅了他一眼,怒火渐渐平息,怪笑道:“嘿,你这么想本王削了你的职,本王偏偏就不削,就不削。”看你拿本王怎么着。   “王上开心就好。”斐羽表情非常淡定的说道。   “......”他哪里开心了,哪里开心了?他明明很生气!   冥界众人对这一幕早已经司空见惯视若无睹了,他们家的冥王殿下啊,年岁都那么大了,性格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多年真真的难为幽冥司大人了,众人朝斐羽投过去一抹同情的眼神。   斐羽神色如常的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中缓缓的掏出一方折子递给冥王,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王上,仙界诏令,二皇子已经被贬到冥界看守三川途,看时辰也快到了。”   冥王一听这事就心烦,扔掉手里的折子甩袖往回走,恨声道:“算了算了,这件事莫要再提,本王已经劝过她了,那女人冥顽不灵,不听也罢,走,小斐斐,陪本王喝酒去。”   斐羽眼角一抽,眼神扫了一眼暗自偷笑的众人,吓得众人四处逃散,斐羽叹气,提步默然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姜花海承诺 - 渡魂箫 - 楼苏   辞荆回来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挽姜。不,不仅仅是用开心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她激动的简直热泪盈眶啊。   这一个月被云里那个大爷使唤来使唤去的,她在佛陀天算是彻彻底底的没了里子面子,那些个仙侍们见到她也不恭敬的行礼了,只会一个劲的捂着嘴朝她挤眉弄眼的笑着。   “公主。”辞荆行礼,笑的很开心的仔细打量了一眼挽姜:“公主看上去气色红润,这些日子定是过的不错,辞荆还在外面白白的担心了好几个晚上,是辞荆多虑了。”   挽姜可怜兮兮的摇头,颤抖着手指着身边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人控诉道:“辞荆,他们欺负我。你看我都憔悴了许多。”   云里和小僵尸两个人摆着一模一样的冷冰冰的僵尸脸面无表情的听着挽姜的控诉。   云里:“你确定不是你一个人欺负我们?”   小僵尸:“吼吼。”   云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做人要诚实些。”   小僵尸:“吼吼。”   云里:“而且......”   挽姜:“够了。辞荆你看,他们又在欺负我。”   云里:“......”   小僵尸:“......”   辞荆:“......”   云里伤的是魂魄,肉体上的伤在挽姜每天逼他去云雪泊里泡着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辞荆回来一头钻进炼药房,说是需要三天来配出给云里治疗魂魄的药。   接下来的三天,挽姜日日无比舒服的躺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吃着小僵尸喂给她的水晶葡萄,眯着眼享受着暖洋洋的风拂在脸上的酥麻感。她此刻躺在凉亭里的榻上,手里抓着一盘蜜饯,嘴里吃着香甜的葡萄,神情慵懒的像一只小猫。   “喏,赏你的。”挽姜抓了一把蜜饯塞在小僵尸手里,抱着那一大盘蜜饯一步三晃的走到正在河边树下看书的云里身边,寻了个干净的草地坐下,挽姜捏起一枚干果,在云里面前晃了晃,声音糯糯的:“很甜哦,你要不要吃呀?”   云里赏了她一记冷眼,继续看书不理她。   挽姜浑不在意的把果子丢进自己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含糊的说道:“云里,腻解下力咬去拿力?”   云里把手里的书籍卷成卷,毫不留情的在挽姜头上敲了一记:“说人话。”   挽姜吃痛,捂着头忿忿的瞪了云里一眼,咽下口中的果子,大声洪亮的说道:“我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这回听懂了吗,大笨猪。”   不待云里说话,原本安安静静呆在一边的小僵尸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手指着挽姜‘吼吼’一通乱叫,赤红的眼眸一闪一闪的泛着亮光。   挽姜:“......”   “我又没有欺负他,你吼我做什么。”挽姜不平的为自己抱屈,这只小僵尸自从见到了云里,是彻底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只要她对云里说话大声了些,他就会气呼呼的冲她乱吼。   “呵呵。”云里斜靠着大树笑的很是愉悦,漂亮的五官染上一层淡淡的暖意,周围活泼泼的景物好像一瞬间安静下来。   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刮来一阵淡不可闻的红丝姜花的香气,挽姜用力的嗅了嗅,笑的很高兴:“哈哈,一定是我种的姜花开了,云里,你想不想看看我亲自种的花?可好看了,走吧。”说完不等云里回答拉过他的手朝前跑去。   云里由着她拉着自己穿过大半个邑清宫,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面前,看着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不同于整个邑清宫恢宏大气的模样,这一处院落很是简朴,甚至是毫无特色。   云里低下头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挽姜,微微一笑,拉过她推门进去。   一大片橙黄色的花海出现在这座简单朴素的院子里,花丝鲜红夺目,朵朵红丝姜花迎风摇曳,偌大的花海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彩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挽姜难抑激动,提起裙摆奔向那一片美不胜收的花海,一边跑一边回头朝云里开心的招手:“云里,快过来啊。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种出这么一片,终于开花了,我说的对吧,是不是很好看?”   云里俊挺如松的立在那里,宽大洁白的衣袖被风扬起,墨发松松挽在脑后,挽姜许多次在心里想着,云里是她见过的最有仙人飘渺出尘之姿的人,虽不是仙,却更胜仙。   云里如墨深沉的眼里倒映着女子清婉脱俗的面容,他微微一笑朝挽姜走去,难得赞同的说道:“的确好看。”   橙黄色的花朵,鲜红的花丝,如蝶形的花海里白衣飘飘的一男一女相视而笑,如此美景,让人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深怕惊扰了那如画中才应该出现的人儿。   “吼吼吼。”小僵尸十分开心的吼叫声吸引了两个人,两人转过头看过去。   “啊啊啊!我辛辛苦苦种的花,坏僵尸你不要踩啦。”挽姜心痛的直滴血啊,她费尽心思才养活了这么些红丝姜花,一小会就被这个臭僵尸踩坏了一片。   “吼吼吼。”清秀的小僵尸笑的无比开心,嘴巴咧的大大的,朝着云里和挽姜开心的挥舞着胳膊。   云里拉住即将暴走的挽姜,拖着她朝外面走去,声音清清凉凉的说道:“何必和一只没脑子的僵尸计较,你还嫌自己的智商不够低是么。”   “那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啊,我的心血啊你懂不懂?”挽姜气愤的挣脱云里的手,一双清丽的眸子闪翼着星星怒火。   “我懂。”云里云淡风轻的说道,扶正她发间歪散的郁冬花簪子,语气淡然:“你若是喜欢,以后我送你一片更大的红丝姜花海。”   “真的?”挽姜气鼓鼓的望着他,明显的不信。   “嗯。”云里好笑的望着她,戏谑道:“我看上去就这么没有诚信吗?”   “不是吗?你以前就欺骗过我,你...”挽姜说到一半顿住,慌忙的用手捂住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云里。   小僵尸依旧开心在那里拔着花,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诡异的气氛。   良久,挽姜才听到云里轻轻的,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一直在她耳边萦绕,挽姜烦躁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辞荆担忧的站在床边看着挽姜,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可是脸怎么这么红?   “辞荆,如果,如果一个人向你承诺以后不会再骗你,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挽姜用被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声音糯糯的,看的辞荆心都软了。   辞荆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是特别的。”   然而挽姜还没来得及高兴,辞荆下一句话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透心凉啊。   “这个人肯定是特别傻,被骗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敢信他的话,傻的真是挺特别的。”   辞荆你真是好样的,当着自己主子的面说她傻的挺特别,好,好,好,真的是好极了。   挽姜忿忿的拉过被子蒙住头,闷闷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带这么打击她的。   辞荆点头,单纯的以为挽姜是困倦了想睡觉,时辰的确不早了,再不睡就该天亮了,不过公主这样睡不会闷么?   辞荆纳闷的看着捂住头的挽姜,突然想起了正事,趁着挽姜还没有睡着赶忙开口道:“对了,公主,云里公子的药我已经配好了,明日就可以服用,还有,冥王让我告诉你,有空去冥界玩。”   挽姜听到云里的药配好了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听到冥王,倒有些愣住了,她确定自己十万年来不曾见过这个冥王,邀她去冥界玩?玩什么?冥界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除了黑漆漆的天空和地面,就是黑漆漆的河水和石头,再不就是那碗黑漆漆的孟婆汤,她即便是闲的发慌也不会想要去冥界溜达的,想了一圈唯一的亮色也就是彼岸花了,不过那花的意义不太好,她不喜欢,所以,她才不要去冥界呢。   然她此刻在心里信誓旦旦的说着不会去冥界,却在不久后的将来急切的想要去那里。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云里静默的站在窗边,看着星子闪耀的天空,透着祥和的宁静的夜晚深邃迷人,这里是佛陀天,万世祖佛都在这里,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杀戮和血战的地方,真正的一方净土世外仙境,小傻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那颗心就跟云雪泊的圣水一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煞气和邪念,简单纯粹的像一张白纸,任谁都能一眼看清她心里的想法,偏她自己还总是一副算计到别人的模样,在那里沾沾自喜着,眼里时时透着狡黠。   云里低头,哑然失笑,和小傻子待在一起久了,他好似也傻了不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第二十七章 水榭往事忆 - 渡魂箫 - 楼苏   云烟轻笼着碧池水榭,朵朵灿金色的莲花迎着清风舒展的摇曳身姿,雕梁画栋的屋宇亭亭而立,铺散一地的悬铃花好似云锦织成的软缎,世间巧手也难绘出此处的半分风情。   “公主。”辞荆轻轻的将狐绒毯子盖在挽姜身上,温言细语的唤了一声。   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挽姜看着满池金色的睡莲,声音淡如水的开口道:“他走了?”   “是。”辞荆点头:“云里公子的伤已经痊愈,他让奴婢带一句话给您,日后公主若是有难,他必定出手相救。”   挽姜莞尔一笑,将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这倒是不像他说的话。”   辞荆也笑:“对了,公主,那只小僵尸非要跟着云里公子走,我拦不住,让他走了。”   “罢了,他如今已经不再嗜血残暴,走了也无妨,伤不了人的。”   辞荆默了一默,欲言又止的看着挽姜。   “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出来吧。”挽姜从贵妃榻上起身,青丝半挽,长长的垂在腰际,走动间自成风韵。   “公主,您可是舍不得云里公子走?”辞荆看着挽姜的立在池边的背影,声音小小的问了一句。   挽姜像是愣住,慢慢的转身,回望着辞荆,好笑道:“怎么会,他走了我可是最开心的。”   口是心非的公主,辞荆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分明是一脸不开心的表情,哪里又骗得了人,不过辞荆并没有再说,而是识趣的乖乖闭上嘴。   挽姜一脸微笑的看着抿着嘴的辞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目光瞥见辞荆身后站着的一抹白影,当即吃惊的开了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里漫步走来,身边跟着那个咧嘴笑的傻气的小僵尸,他从从容容的说道:“走的急,有些事忘了告诉你。”   辞荆带着小僵尸去前面的楼阁玩,挽姜和云里比肩而立,看着莲池上的云雾散开又聚拢,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吗?怎么不说话了。”挽姜转头看着云里,浅笑黎黎。   云里眉间微蹙,无奈的叹息一声,揉了揉太阳穴缓声说道:“那只僵尸,日后你带着身边吧,本公子带着他实在是头疼的紧。”   哪里只是头疼,那只小僵尸简直是气的他吐血,好好的腾云,他偏偏不老实,一会儿拉着他去追飞过的小鸟,一会儿四处乱窜鬼吼鬼叫的吓跑一群人。他觉得,那只僵尸委实让人讨厌的很。   挽姜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云里觑着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嘴角微勾,声音懒洋洋的:“本公子本打算一掌送他去超度的,后来想了想这只僵尸是你带回来的,理应该你负责才是。”   挽姜嘴角抽了抽,辩解道:“他只听你的话,我管不住他。”而且,她也不怎么想成天照顾着一只小僵尸。   “这个交给我,我有办法。”云里心情颇好的说道,甩掉一个超级大包袱果然是一身轻松啊。   “......”   挽姜眨了眨眼,鄙视的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某人,故意唉声叹气的说道:“哎呀呀,有些人啊,一点爱心都没有呢,小僵尸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啊,说丢就丢,啧啧啧。”   云里眉眼不动的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笑的像狐狸一样的女子,淡定的伸出手,然后,捏住了她的鼻子。   “只有傻子才会对僵尸有爱心,莫不是你还指望一只僵尸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不成?”清清凉凉的话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傻愣住的挽姜。   挽姜魔障了一般一动不动任他捏着鼻子,直到喘不过气来才一爪子挥开那只手,愤愤然的揉着鼻子说道:“你才是傻子,别总是说我傻,不然我,我,我放小僵尸咬你。”嘿嘿,她的回答真是机智。   “......”云里无语的听着她毫无半分威慑力的威胁,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两个人站在水榭旁,重新恢复了寂静,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浮动着金莲淡淡的香气,心旷神怡。   “你,还有事吗?”半天,挽姜才声音轻轻的询问道。   “嗯。”云里目光变得深不可测,像是一汪墨谭,明明是清澈无比,却让人瞧不出半分情绪。   挽姜和他目光对上,她看着他眼底流动着的复杂莫名的情绪,心头一梗,潜意识里竟然隐隐有种不想让他说出口的冲动。   可是云里哪里会看不出她眼底的丝丝退缩之意,他伸手拉过她,两个人顿时靠的极近,呼吸浅浅的拂在对方脸上,挽姜抬头,看着那双清寂好看的眸子,心跳开始加快。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里极淡的一笑,恰如昙花一现,短暂却美的摄人心魂,他语气温和淡然的说道:“这件事,我一旦说出口,结果便是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因为许诺过你,所以,我并不想要骗你。”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她知道此事,结果最差莫过于从此天涯陌路罢了。无论如何,他亲口告诉她,总比日后她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要好得多,若是那样,当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他此刻说出来,或许她会接受不了,但是他会慢慢的解释给她听,总还是会有一线生机不是么。   挽姜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周围如诗如画的美景统统不存在了,她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可是,这个人会不会马上也要消失了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挽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好啊,那你说吧,天大的事我也扛得住,呵呵。”   “笑的真难看。”云里骨节修长的大手轻轻的捏了捏挽姜的脸,蹙了蹙眉说道。   “你到底说不说啊。”挽姜气郁,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吊她胃口啊,真的很讨厌唉。   “你还记得尸颜丹么?”云里温声开口道。   挽姜蹙眉,那不是他三万年前去鬼域迷妖谷要找寻的东西么,她当然记得啊。   见挽姜点头,云里眼神变得悠远黯然,他看向远处嬉笑玩闹的辞荆和小僵尸,启唇:“你曾经问过我,要尸颜丹做什么,我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可记得?”   挽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很不舒坦,她压下心里的烦躁,声音冷淡的说道:“我记性不差,你不用总是问我记不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这般不辞辛苦的四处奔波呢。   她承认,她心里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不舒坦,只有一点点而已。   “尸颜丹,六界里只有两颗,一颗在西海沉睡的龙后身上,一颗在鬼域迷妖谷狐王身上,我找了五万年才找到两颗尸颜丹的下落,自是不会轻易放弃它。”云里素来云淡风轻万事不在意的脸上现在写满了认真,他看着挽姜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你误闯迷妖谷打乱了我的计划,却也阴错阳差的帮我找到了狐王的老巢,狐王贪生怕死不喜外出,除非是迷妖谷里出现了能够吸引他的女人,他才会出来,若不是你,我不能保证一定会那么快的拿到尸颜丹,所以,你功不可没。”   以他的手腕,最后肯定会拿到尸颜丹,只不过怕是没有这般轻轻松松了,必然是血流成河的。   挽姜无语的看着云里,她是该笑吗?被他利用去引出狐王,被扔进骨鼎差点都煮熟了,这等运气好的她想落泪。   看出挽姜心里的郁闷,云里伸手弹了弹她额间的郁冬花,笑道:“那次是我不对,不该利用你,差点让你丢了性命,你不是信因果报应么,你看我这次差点就没命了,你也该消气了吧。”   挽姜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气死,不会打比方就不要打比方,说的是什么鬼话,她辛辛苦苦把他救回佛陀天,可不是希望他来诅咒自己的。   “你为什么不去西海夺尸颜丹,应该要比鬼域迷妖谷容易些才对。”挽姜抬手拂去云里肩膀上被风吹来的花瓣,轻声询问道。   云里摇头失笑:“你以为西海的尸颜丹就很好拿么,那西海龙王与死去的龙后感情极好,为了护她安稳甚至不惜将西海镇海宝刹拿了出来,我一旦去拿尸颜丹,必定先要拿开上面的宝刹,宝刹一动,整个西海将会在刹那间崩塌,从此在世间消失。”   挽姜吸了一口凉气,心下已经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这西海龙王,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赌上全族子民的性命,值得吗?   挽姜看向云里,唇角慢慢扬了起来,他不去西海拿尸颜丹显然是不想西海生灵涂炭,真正的在世间消失,是心中的善念吗?那为何又...   “鬼域迷妖谷是你毁的?”他既然能不去伤害西海万千子民,为何又要在拿到尸颜丹后还出手屠了鬼域迷妖谷呢?   “是。”   虽然早已肯定的猜到是他,但他亲口承认时她还是一时恍惚,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迷妖谷皆是恶灵,死不足惜。”云里轻飘飘的说道,他的确觉得迷妖谷那群妖该死,甚至就是那些妖魔之气幻化的树,都该死。    第二十八章 真相竟殊途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心里曾一直好奇,云里到底是什么人。她心里隐约觉得,云里或许是妖。   三万年前见到他和云襄,她心里隐隐的就猜到了,为了一个女人夺取尸颜丹,她没有忘记门苏死前那幡然醒悟的吃惊模样,想必是猜到了他的身份,能让一个鬼域王吃惊的人,看来云里在妖界地位不算低。   他可以轻轻松松衣袖翩飞间杀人于无形,可以眼睛不眨的除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仙界讲究慈悲,心存善念,只有妖魔,才会嗜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就像云襄曾经说的,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一个是仙,一个是妖,仙妖自古誓不两立形同水火,她偷偷带他回佛陀天已经是犯了九重天大罪,还不惜用世间珍贵稀有的药材为他续命,俨然是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水榭一片死寂,两个人望着彼此冗长的沉默着。   最后,挽姜走到池边的栏杆上坐下,眺望着荷叶上晶莹的水珠:“云里,若是你想告诉我,你是一只妖,我想那大可不必了,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是么,你确定你真的知道了么?”云里挑眉,走到桌前倒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递给挽姜一杯,自己细细的品了一口,声音沉沉的传入挽姜耳朵里。   “你是帝无湮的徒弟,应该知道不久前魔尊去了东极天夺归矣灯的事情,归矣灯已经出现,接下来便是陌上铃了。”   挽姜讶异的看着云里,说着说着好端端的提起这件事做什么,此事她知道不足为奇,这件事仙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他一个妖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会知道归矣灯的,还有陌上铃。”挽姜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因为魔尊夺归矣灯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当然知道。”云里淡笑道。   又是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多女人啊,还动不动要...等一下,他说什么,女人?   “魔尊和你...该不会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吧?!”挽姜惊悚的问道,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云里难得展颜一笑,在挽姜错愕的目光下坦然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挽姜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她颤颤巍巍的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云里,一脸扭曲的问道:“你和魔尊抢女人?你没病吧。”   就连她师傅、仙界战功赫赫的八荒之主无湮帝君都承认打不过魔尊,云里竟然还和魔尊争一个女人,只怕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挽姜心神惶惶的喃喃自语道。   云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盯着嘴里胡言乱语的挽姜,抬手就在她头顶上敲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自己都承认了,我又没说错。”挽姜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云里再次袭来的魔爪,冲他吐了吐舌头。   云里收回手,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挽姜,盯的挽姜背脊发凉,寒毛直竖。   “那个女人,是我母亲。”   云里轻飘飘的话顺着风飘进挽姜耳朵里,她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轻松的开口道:“你早说嘛,我还以为她是你...”   什么?母亲?!!   挽姜觉得,她现在的表情肯定非常难看,他的母亲,归矣灯,那么说他是...   四周像是突然间降了温,冷的她直发颤,她自己好像被冻成了一根冰棍,大喇喇的杵在这儿,阳光的温度丝毫感受不到,那个凛冽的寒风啊,吹的她心里透凉透凉的。   云里慢慢的靠近她,两个人脸对脸,眼睛对着眼睛,她甚至可以数清云里那浓厚纤长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此时已近晌午,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鼻间是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一片灿金色莲花池,一方雕栏玉砌的水榭,一地铺散至天际的悬铃花,终日不散的云雾更是添了几分灵气仙泽,此情此景,当真是符合那句诗,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但是挽姜根本无暇去理会这漫天美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里轻轻张合的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语气清凉沉缓的说:“我不是什么妖,我是魔界少主,西钥云里。”   魔界少主!   西钥云里!!   分明那般轻柔的嗓音,为何她却觉得犹如一道天雷轰炸在耳边呢,震的她整个人不得动弹。   她也曾猜测过他的身份,也曾想过他们两个或许有一天也会兵戎相见,只是她没想到,他会选择亲口告诉她事实,只因为他答应过她,以后都不会再骗她。而她,竟然会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妖也好,魔也罢,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   “呵~”良久,挽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眨了眨酸胀的眼睛,鼻尖微微泛红,她扬起头,笑了:“你和你父尊夺尸颜丹,抢归矣灯,找陌上铃,搅得四海八荒不得安宁,是为了救你的母亲,魔后兰夭夭?”   她知道十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尊率兵攻打仙界,仙界与之对抗,私下暗自又派兵突袭魔界境地,魔后兰夭夭镇守魔界,为了保护魔界子民,身受重伤魂飞魄散,魔尊费劲心血才保住她的躯体,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沉睡着,不曾醒来。   “是。”云里点头,墨发被吹起,与挽姜胸前的青丝缠绕在一起,缠绵缱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挽姜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愿知道。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走吧。”   云里抿唇,看着眼前眼神逃避神色疲倦的人儿,心里叹息一声,就猜到她会这样,心里有事就会想睡觉,好像一觉醒来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欺欺人的做法。   他对人对事向来干净利落,她想像乌龟一样缩起来逃避事实,装作没事的样子,他可不允许。   “听我把话说完。”云里拉着她一路穿过水榭,避开众人来到佛陀天云雪泊,这里邑清宫里的仙侍们寻常都不会过来,圣水之地不可玷污冒犯。   挽姜此刻心里无比平静,在那一瞬间怔忡慌乱之后心绪奇迹般归于宁和。   是了,他是魔界少主,是西钥云里,是什么都好,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终归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以后,更是不可能相见。   只是她忘记了,佛经里曾讲到,万般皆由缘起,缘分未尽,终会相逢。   怀衣阁门前,云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目光懒散的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怀衣阁,冷笑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她倒要看看,这个缩头乌龟开不开门。   站在云襄身后的侍卫长默默的扫了一眼怀衣阁门前干净敞阔的青石板,此刻已经被云襄吐的到处都是瓜子皮水果核,那是一个惨不忍睹啊。侍卫长默默地想,怀衣上仙真的是好脾气,他家主子这般撒泼无礼的行为他都不为所动,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怀衣阁主啊,佩服佩服。   “给我找几个嗓门大的侍卫来,本姑娘还就不信了,这怀衣阁本姑娘非踏进去不可。”云襄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朝侍卫长吼道。   侍卫长哭丧着一张脸去找人,心里那个怨念啊,都快赶上深宫怨妇了。   小主子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正事啊,我们是出来找大公子的,不是在这青余山替怀衣阁守门的,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他们一群魔在这青余仙山上给怀衣上仙他老人家看门,两方半个多月都没有打起来已经是千古奇谭了,小主子何必非要进去呢,那里面又不是什么金屋碧瓦,不过是寻常几间房子而已,唉!   现在头疼的又岂止是他一个,怀衣阁内的一干子弟们也是头疼的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门外女子那般纠缠不休的人,这些天扰的他们是无法安心修习,甚至连觉都睡不安稳,一群人目光哀怨的看向主座上面色恬淡的男子,为何阁主能对那个聒噪烦人的女子做到视若无睹,他们真的是不堪其扰啊。   一刻钟后,四名魔兵一字排开,气沉丹田一声吼,对着那扇简朴的大门扯开嗓子叫嚣起来,惊起林中休憩的鸟儿,惊醒一帮午睡的怀衣阁子弟。   房间内休憩打坐的男子缓缓的睁开古井无波的眼睛,那眼神,只一眼,便叫人觉得难以忍受,是经历过万万年年的沧桑寂寞后沉寂下来的的超脱生死轮回的淡然冷漠。   云襄得意的笑了,拍了拍手站起来朝门口迈了两步,刚想说话,侍卫长便匆匆忙忙跑上前来打断了她尚未未说出口的话。   “小主子,大公子来信了!”   侍卫长那个激动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鬼地方了,他差点都想要仰天长笑了,大公子的信来的真是时候啊。   云襄快步上前接过侍卫长手里的千音鸟,放到耳边细细聆听,云里的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却叫所有人放下心来。   “一切安好,勿念,三日后老地方见。”   云襄看着面前三步之遥的木门,她若是再多留一刻就赶不回去见哥哥,眼里划过一丝阴郁,她想好了,日后得空她一定会再来的,区区一个怀衣阁,她西钥云襄就不信一辈子进不去。   “走。”一声娇喝,门外一阵短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重新归于平寂,久违的平寂。   云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站在门前那一刻,门后同样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第二十九章 邪器渡魂箫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目光坦然随和的看着挽姜,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我母后是被天帝亲手所伤,当即魂飞魄散,若不是父尊及时赶到耗尽心血护住母后的最后一丝元神,如今这六界,我母后早就香消玉殒,你可知,你父君那一掌,不仅仅是让人魂飞魄散,更是连轮回之门都无法进入,永生永世的从世间消失。”   “所以,我那时求我父君借兵攻打魔尊时,他才会不愿意借兵,因为他心中有愧。”挽姜愕然抬头看着他:“云里,你父尊母后是不是和我父君早就认识了?”   云里冷笑,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岂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挽姜默,她心里很乱,大概也猜到了些原因。九重天尊贵无比的天帝,为何会对魔尊退缩再三,或许......   “你母后需要归矣灯和陌上铃吗?据我所知,这两件东西好像并不能救人。”挽姜看着云雪泊湖边负手而立的云里,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云里看着云海翻腾的湖面,澎湃的灵气在身体四周游荡,他低头,目光变得悠长辽远。   “你读了那么多书,自诩聪慧伶俐,那我今日考考你,上古邪器有哪些?”   挽姜在他身后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十万岁的人在他面前卖弄自己读过的书多,真当她傻啊,不过云里问的这个问题,她的确是知道的。   “神卷记载,上古邪器共有三件,分别是颂天珠,玄衣玦和渡...”挽姜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她跑到云里面前,拉住他随风鼓动的衣袍袖子,声音浅浅悦耳:“你要用归矣灯和陌上铃找出渡魂箫救你母后!”   上古三大邪器里,只有渡魂箫有重聚三魂七魄,引渡天地孤魂的能力,兰夭夭魂飞魄散,魂魄散于四海八荒,要想救她醒过来,这世间,只有渡魂箫能做到。而想要找出渡魂箫的下落,只有先得到归矣灯和陌上铃,两者缺一不可,因为这三样器物,在上古时期本就是一起的,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主人。   “公主。”云雪泊入口处传来辞荆的声音,她说:“四皇子殿下来了,现在正在邑清宫里等你。”   四哥?挽姜不解,她四哥性子最是活泼闲不住,时常四处游玩,九重天里时常寻不到他的影子,就连拂霑和衡宛的婚礼他都没有来参加。她和堇宋年纪相仿,却是一个喜静,一个爱闹,天差地别。   但是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堇宋这个节骨眼来佛陀天,云里还在这里,她要怎么解释,她一个仙界公主,私自和一个魔界少主见面?   就在挽姜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云里靠在一旁一人高的假石上悠闲无比的闭眼假寐。挽姜一记不善的眼神甩过去,云里闭着眼清清凉凉的开口:“去吧,我就在这里。”   “我四哥最喜欢泡云雪泊圣水湖,你藏在这里,是想被他发现吧。”挽姜牙齿磨得直响,颇有种要把他拆分入肚的感觉。   云里心中一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面上依旧平稳如初,他已然发觉有陌生气息在渐渐靠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   堇宋的声音霎时在云雪泊外边响起,这回不待云里反应,挽姜有生以来反应最快的一次掐仙诀,朝云里奔了过去。   “小五,我在邑清宫等你好半天,你在这里做什么,咦,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堇宋一脸好奇的盯着挽姜怀里浑身雪白的猫咪,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闪着。   挽姜:“.......”   云里:“......”   额头淌下一滴冷汗,挽姜抱着被她变成一只雪白狸猫的云里腿脚僵硬的走到光滑的矮石上坐下,朝堇宋招了招手喊道:“四哥,过来坐啊。”   堇宋如今不过十万岁多一些,修为法力上都不及挽姜,自然是察觉不了云里身上的气息,只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猫罢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走过去捏了捏挽姜的脸,笑道:“许久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唔,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趴在挽姜腿上的云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堇宋,若是堇宋仔细些看,定能发现云里眼中的不屑嘲笑,他算是看出来了,仙界的皇子公主脑子都不大好使。   挽姜汗颜,嗔怒道:“四哥,叫你平时多读些书你偏不听,老是乱用诗句。”   堇宋无所谓的耸肩,忍不住手痒的想去摸一把那只雪白狸猫的毛,手刚伸了一半,就见那只原本懒洋洋眯着眼睛的猫突然睁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竟叫他心底发凉。   “小五,你这猫...”   “啊,四哥,我问你一件事啊。”挽姜急忙打断他,心虚的抚了抚手下柔软的毛发,示意他乖一点,云里眯起眼,故意的往她怀里靠了靠,闻着清雅的郁冬花香,头一歪,睡觉了。   挽姜手僵住,不敢再乱动,心里哀嚎,他一定是在报复她把他变成了一只猫。   “什么事?”堇宋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桃花眼流光溢彩。   “四哥,你知不知道父君和魔尊之间的事情?”   堇宋奇怪的扫了一眼挽姜,道:“父君和魔尊曾经是情敌啊,怎么了?”   “情、情敌?”挽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我也是听二哥说的,具体的不清楚。”说到祈回,堇宋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带着涩意。   “哦。”挽姜点点头:“那我还是去找二哥吧,他知道的应该要多一些。”   “小五...你二哥,不在九重天。”堇宋艰难的说道,眉眼间笼着一层阴霾,他后来几次去找父君求情,父君都不愿意让祈回回来,这次明明是他惹出来的祸,却是连累二哥受苦,堇宋一想到冥界那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   “二哥不在九重天,那他在哪?对了,上次你和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堇宋犹豫,祈回让他不要告诉挽姜,可是现在九重天众人替祈回求情皆被天帝责罚,小五素来得宠,说不定可以劝说父君让二哥回来,不管怎样,试一试总是好的。   “四哥?你怎么了?”挽姜疑惑的看着堇宋变化莫测的脸,一头雾水。   “小五,你二哥被父君贬去了冥界,没有诏令不得回九重天,我们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二哥平时那么疼你,你去求求父君,让他收回诏命好不好?”堇宋抓着挽姜的胳膊,一贯风流不羁的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   “四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二哥是他们几个人中最稳重成熟的人,这次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   “这件事算起来都怪我。”堇宋拉怂着一张俊脸说道。   “为何?”   “唉,我之前去了东海找老龙王喝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然后,然后...”堇宋憋红了一张俊脸。   “四哥,你该不会是去招惹了东海八公主了吧?”挽姜心下惶惶的小声揣测道。   闻言,堇宋立马哭丧着脸点点头,挽姜摇头,那东海八公主是出了名的泼辣刁蛮,长得比男子还要高大魁梧,力大无穷,堇宋本就是高大挺拔的少年,若是站在八公主面前,绝对是娇小的那一个。   “小五,你听我说,我那天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龙宫后面,这,这不是恰巧碰见了那八公主在和一名侍女调情嘛,我当时脑子不清醒,若是清醒绝对会立马掉头就走。”可是他偏偏那时候脑袋一热凑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八公主好事被扰,心情暴躁的不是一点两点,当即抡起大斧追杀堇宋,堇宋一路慌不择路的跑着,酒也吓醒了。   “调、调情?侍、侍女?”挽姜舌头打结的说道,她只知道八公主长得魁梧彪悍了些,倒真的不知道八公主还是个好女色的。   眯眼睡觉的云里此时不动神色的睁开了墨黑色的眼眸,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堇宋,在挽姜腿上翻了个身,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却突然感觉一双柔软带着沁香的素手覆上他的耳朵,他一怔,抬头看着挽姜。   挽姜双手捂住云里的耳朵,一脸窘迫的念道:“非礼勿听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堇宋:“......”   云里:“......”   “小五你不是吧,他一只狸猫能听懂什么,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堇宋靠在背后的假石上,好笑的看着挽姜。   云里黑峻峻的眼中划过淡淡笑意,趴在她腿上闭目养神去了。   “四哥,你接着说啊,后来怎么了?”挽姜一张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了,恼怒的瞪了一眼堇宋。   后来,堇宋收起玩笑的神色,神色有些愤怒:“我是真的没想到会遇到二哥,他见我被那个疯婆子追,担心我出事也追了上来,我当时只顾逃跑,待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冥界,小五,你没去过那个地方,阴森森的特别渗人。”   挽姜点点头,堇宋继续说道:“到底是我大意了,要是早知道那个女子对二哥不安好意,我说什么也会立刻带着二哥离开。”   只可惜世上的事都无法预料,当时他堪堪躲过那个疯婆子的追杀,心下惶惶暂时不敢离开冥界,没想到这一留,他竟是害惨了他的二哥。    第三十章 戒香雨秋暝 - 渡魂箫 - 楼苏   “二哥在冥界发生了什么事?”挽姜皱眉,她记得二哥平日很少出门,最多也不过是去东极天找他师傅聊上几句,二哥的朋友不多,但是她都见过,从没听他说过在冥界有认识的人啊。   说到这个堇宋就气的牙痒痒,他一掌劈在冷硬的岩石上,恨恨道:“那日我逃到冥界避开追杀,才发现二哥跟了我一路,我们两个去了冥王的府上坐了一会,后来冥王要去忘川河附近视察,我一时兴起拉着二哥也去了,没想到,没想到...”   显然是说到了关键处,挽姜看着堇宋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事情严重,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都是那个女人,要不是她,二哥也不会被贬去冥界,哼,这下她该满意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小五,你知道么,那个女的,她分明是想毁了大哥啊。”   什么?挽姜震惊,一把拽住堇宋的胳膊问道:“四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女人?”   “那个女人,哪里又是个女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女鬼,害人不浅的女鬼。”堇宋激动的说道,神色悲戚:“小五,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个女人看向二哥时的眼神,那样子,就像一张密不通风的网,将人死死的困在里面。”   “呵,万鬼逃离,忘川水逆,奈何桥覆,三生石破,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她亲手造成的!可结果呢,是二哥替她担下了所有罪责,凭什么二哥要受苦受难承担一切,她却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   堇宋越往下说,挽姜就越心惊,她看着堇宋一张一合的嘴,没办法说出一句安慰他的话,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荒谬离奇的事情,可是她也相信,四哥不会骗她,这些,都是真的。   “四哥,那个女子,是谁?”   堇宋努力平息内心汹涌的怒气和怨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她叫雨秋暝。小五,你千万记住这个名字,我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二哥的仇,不能不报。“   挽姜叹息,雨秋暝,你到底是为何,要如此害我二哥。   目送着堇宋离开,挽姜悠悠的叹口气转身往回走,手里无意识的摸了摸怀里一言不发的猫,心情越发沮丧。   “你要去找天帝?”云里变回人形,挡在挽姜面前轻轻问道。   挽姜闷闷的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我二哥一向很疼我,现在他出了事,我想帮他,父君那里我去求求情,或许能够让二哥回来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起码能让她为二哥做一点事情。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云里和她并肩而行,目光看向前方邑清宫大气辉煌的宫门,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天帝此人,或许你还没能真正的了解,他,不会让你二哥回来。”   挽姜愣住,拉住云里的衣袖问道:“怎么会,你很了解我父君吗?”   “谈不上很了解,略知一二罢了,这件事的根源在祈回身上,只有他自己可以解决,你不必插手这件事。”   挽姜彻底的沉默了,心里对云里的话实在是难以接受,那个是她二哥啊,是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吼吼。”小僵尸这时欢快无比的跳到两个人面前,手里抱着一堆杂乱的悬铃花,头上还插着几朵小兰花,随着他的动作在头顶一颤一颤的。   朝云里亮出自己明晃晃的一口大白牙,赤红眼眸疑惑的看了一眼挽姜,走到她身边嗅了嗅,又扯了扯她的头发,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委屈的吼了两声,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不走了。   “张嘴。”云里淡淡的声音响起。   “嗯?什...”挽姜一抬头,一根修长好看的手指就伸进了她嘴里,顿时一股浓郁地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了。   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挽姜一巴掌拍开云里的手,怒道:“你做什么?”拿自己的血不当血是不是。   云里抬手擦掉她嘴边的血迹,浑不在意的笑笑:“没什么,你喝了我的血,以后这只讨厌的小僵尸只会跟着你,本公子还是不亏的。”   呃,挽姜愣愣的转头看向小僵尸,果然见小僵尸一脸欣喜高兴的看着自己,当即嘴角抽了抽,凌乱了。   不是吧,他原来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啊,她也不想要整天带着这只惹是生非的小僵尸啊啊啊。   “给他取个名字吧,毕竟从今以后你是他主人。”云里眼角带笑的看着一脸郁闷的挽姜,难得的摸了摸小僵尸的脑袋。   “吼吼。”小僵尸立刻兴奋的手舞足蹈,在两个人身边跑来跑去。   起名字?挽姜更郁闷了,她根本不擅长这个,这个任务太伤脑筋了,她头疼的看着云里,诚恳的说道:“还是你取吧,我不会取名字。”   她万儿八千年也没有给人起过名字,万一小僵尸不喜欢她起的名字怎么办,一想到小僵尸一脸委屈的在她面前闹,挽姜打了个冷颤,那样的话她估计迟早会短寿几万年。   “我知道你智商低,只是没想到这么低,一个名字罢了,你随便取就好。”云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懒洋洋的扇着风。   她又被嘲笑智商低了,挽姜愤愤不平的看着小僵尸,她就不相信了,一个名字而已,还能难倒她,她好歹读了几万年的书,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汁的。   可是她读的最多的就是佛经了,难不成用佛经里面的取名字?嗯,想想还是可以的。   “要不,就,就叫,叫戒香?”挽姜犹疑的看着云里,弱弱的说道:“佛经有云‘心中无是非,无恶念,无嫉妒,无贪欲,无嗔恨,无偷盗,无劫害之念,是为戒香’,你觉得怎么样?”   云里看了一眼小僵尸,默了,小僵尸红眼珠子瞅着挽姜,呆了。   他虽然是小僵尸,但也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僵尸,这般女气的名字如何显得出他的霸气威武,小僵尸决定找云里解救他,于是面色凄惶的看着云里,表情甚是委屈。   云里眉目不动的摇着折扇,看着挽姜认真的说道:“这名字甚好,很合适,香香也很喜欢。”   小僵尸泪奔,刚想控诉云里无耻恶劣的行径,陡然瞧见云里飘来的凉飕飕的刀子似的目光和挽姜投过来期待的眼神,当下委委屈屈万分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了。   呜呜,他要离家出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挽姜和云里在佛陀天外道别,小僵尸一脸不开心的站在挽姜身后,云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就此别过吧。”挽姜笑盈盈的说道。   云里默了一默,精致好看的眉眼变得不真实,慢悠悠的说道:“你现在知道我是魔界少主,不后悔当日救我吗?”   挽姜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歪着头好笑的说道:“我父君有句话说得很对,对与错,只在一念之间,真正的是非善恶,只有自己的心知道,我救你,无愧于心,无愧于己,这便足够了,至于是仙是魔,芸芸众生,这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你又何必太过在意。”   云里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身子一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挽姜看着云里消失的地方,心中轻轻的说道。   挽姜到九重天凌霄宫时,天帝正和帝无湮在商议正事,见到她来,两个人都温和的笑了。   天帝:“小五,到父君身边来。”   挽姜抿唇一笑,拍拍小僵尸的头让他自己去玩,自己走到天帝的面前,抱着天帝的胳膊撒娇道:“哎呀,父君,一个月不见,父君怎么又帅了许多呢,父君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养颜仙丹啦,有好东西都不告诉小五。”   天帝和帝无湮两个人忍俊不禁,眼里都是笑意,天帝伸手不轻不重的在挽姜头顶打了一下,佯装怒道:”胡闹,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挽姜瘪嘴,脸上却笑意盈盈的望着天帝,那模样像极了小狐狸。   帝无湮站在一旁淡笑,挽姜回过头,冲他甜甜的喊了一声:“师傅。”   帝无湮颔首,语气温润从容:“近来可好?在佛陀天有没有偷懒?”   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每每总是趁他不注意跑去玩,十万岁的年纪,还是小孩子心性,虽没有闯什么大祸,小麻烦却也是没有一日消停过。   挽姜一听,顿觉心虚,她这一个月忙着照顾云里,哪里还记得练功修炼这件事啊,早就忘在脑后了。   “师傅,我保证我有努力练习,真的。”挽姜语气颇为诚恳,眼神极其认真,眨都不眨的盯着帝无湮。   帝无湮无奈的笑了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回她撒谎偷懒练功都是这个表情,格外认真严肃,信誓旦旦的保证,特意的强调反倒是容易露出马脚。   不过,这又何妨,他的徒弟,自然是四海八荒里最优秀的。    第三十一章 谛言石情劫 - 渡魂箫 - 楼苏   夜色深深,月光皎皎,侵入骨髓的凉意从膝盖上窜上来,一点一点的吞噬她体内的温度,遍体生寒。   “小挽。”   随着一声温润的呼唤,一件温暖柔软的狐皮裘衣同时包裹住她,替她驱散了不少寒凉之气。   挽姜抬头,脸色有些发白,冲着帝无湮感激一笑:“师傅,多谢。”   帝无湮叹口气,目光温暖的看着她,带着些许怜惜和心疼:“你跪在凌霄宫外已经一天一夜,再跪下去膝盖会废掉,听师傅的话,起来吧。”   坚决的摇摇头,挽姜拉拢身上的裘衣,看着殿门紧闭的凌霄宫说道:“比起二哥受的苦,我这算不了什么,父君他一日不答应赦免二哥,我一日不起。”   她性子温和率真,素来听话懂事识大体,但是一旦执拗起来,谁都劝不住她。   “小挽,祈回这次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解决,旁人帮不得。”帝无湮蹲下来,温和的看着挽姜。   “为何?”挽姜皱眉。   “因为,这是祈回的情劫。你父君素来疼你,这次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你,你可想过?”帝无湮低沉稳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让人格外的安心。   原来,竟是情劫!挽姜瘫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帝无湮那张刚毅清隽的脸,裘衣再也暖不了她心底生出的寒气。   情劫,一旦遇上,便是躲不开,避不了,逃不过,拦不住的宿命缘浅,生生死死,必有一方不得逃脱。   “小挽,莫要再跪了,祈回的劫,只能由他自己去破除。”   帝无湮手伸到一半,那扇紧闭的殿门‘吱’的一声从里面打开,天帝一脸无奈疲惫的神色从漆黑的大殿里面漫步出来,步伐稳重沉缓的走到挽姜面前。   天帝默默地看着坐在地上眼眶湿润的挽姜,重重的叹息一声,弯腰扶起了她。   “父君...”挽姜抱住天帝,小脑袋埋进天帝宽阔结实的胸膛,心里难过极了,她二哥这回遇到的竟是情劫,她想帮,都无力去帮,都无从帮起。   “好了,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鼻子呢,也不怕你师傅笑话你。”天帝宽慰的拍了拍挽姜的背,面色平和。   “没哭。”挽姜从天帝怀里出来,抬头看着天帝:“父君,你早就知道了二哥这次是情劫对吗?”所以无论众人如何劝说,他都不改变心意,狠心的将祈回逐去冥界,只因为,情劫只能面对,不能躲,躲不开。   “这件事只有父君和你师傅知道,你切莫告诉别人,尤其是小四。”堇宋那孩子一直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若是告诉了他,那等于是人人皆知了。   挽姜汗,好像是这样,二哥的事情就是四哥告诉她的,四哥啊,对不住了,为了二哥好,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情劫事关生死,不可马虎,如若闹得人尽皆知,对祈回来说,才是致命的危险。   “父君,你和师傅是如何知道二哥会遇情劫的?”   她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父君和师傅知道此事,还顺顺利利的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我之前去了趟三十三重天。”帝无湮面色温柔的看着挽姜,声音谦和。   “三十三重天?”挽姜吃惊的看着帝无湮:“师傅说的三十三重天,可是神界?”   “正是。”帝无湮颔首,不慌不忙的开口:“我去神界归还六界卷籍,无意间在扶溟川玉方上神看守的谛言石上看到的。”   他那日归还卷籍时恰好遇见玉方上神在扶溟川饮酒,上神邀他一同饮酒,两个人便小酌起来,后来在谛言石上瞧见祈回的情劫,完全是机缘巧合之下无意发现的。   三十三重天的神界素来不理会六界苍生,但是说起来神才是万物主宰,真正的六界之主,不过神界的人如今已经没剩下几个,其余的都羽化洪荒了,他们都活了太久太久,久到了没有时间的概念,对万事万物早已经看透。所以他们也一直不管六界的事情,只是暗自维持着六界平衡的秩序,没出什么大的乱子罢了。   挽姜觉得,她的脑袋有些不够用,听完帝无湮的话她已经晕晕乎乎了,神界扶溟川上的谛言石素来有预知未来感应过去的能力,如此一说,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父君,情劫真的没有办法破除吗?”她是真的很担心祈回会出事啊。   这一回,天帝和帝无湮都沉默了。   “父君,我想去冥界看看二哥。”挽姜叹口气,拉着天帝的袖摆说道。   “去吧,不过要记住,情劫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二哥。”天帝摆摆手,说完就转身进屋了,看着天帝沉重的背影,挽姜突然觉得眼睛发酸,父君心里,该是很苦吧。   肩膀上搭上一只温暖的手,挽姜回头,看着帝无湮淡淡笑容的面容,眼神似鼓励似安慰,心情也好了一些。   “师傅,你和我一起去冥界么?”   帝无湮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祈回,小挽,接下来我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你自己要小心些,万不可荒废了修炼。”   挽姜点点头,帝无湮的修为已经十分高深,在九重天无人能及,这次要闭关,大概是即将冲破最后一道封锁,问鼎九重天了吧。   帝无湮唤出轩辕剑,两个人当下便朝冥界飞过去。   祈回穿着淡色锦衣,整个人如同一道石头般伫立在忘川河边,望着忘川河水奔涌狂啸的像前流去,他来到冥界后便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神色淡淡。   “祈回。”   身后传来女子温婉细柔的嗓音,似带着万般柔情的低低唤他。   “有事?”祈回没有转身,他知道是谁,这些天除了冥王,她来的次数最多。   “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女子的声音有些哀怨痴绵,目光痴痴的望着前方那个傲然挺立的身影。   “姑娘没事就回吧。”祈回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声音淡漠的说道。   雨秋暝咬牙,目光痴缠怨忿的看着祈回,他还是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以前是,现在是,她究竟是哪里入不得他的眼。   “祈...”   “二哥。”   雨秋暝顿住,回身望向三川途的入口,只见一名白衣女子和青衣男子比肩而立,遥遥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祈回听到挽姜的声音还有些难以置信,他飞快的转身,只见一抹白影朝他迅速的跑了过来。   “小五。”祈回笑了起来,伸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挽姜,这还是他来冥界后第一次笑,雨秋暝有些嫉妒的看着那名姿容绝色的女子,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   “你也来了。”祈回望向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帝无湮,温和的笑了笑。   帝无湮朝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润:“来看看你。”   见他们两个有话要说,挽姜只能眼睛红红的放开祈回的胳膊,冲祈回调皮一笑:“二哥我等会再来找你,第一次来冥界,我四处走走。”   “不要走远了,小心些。”帝无湮温声告诫道。   “我陪姑娘走走吧。”雨秋暝上前挽住挽姜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说。   帝无湮和祈回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挽姜。挽姜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好啊,那就有劳姑娘了。”   雨秋暝客气的笑了笑,挽着她朝三川途另一边走去。   帝无湮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忘川河尽头,转头看着祈回:“冥界不是九重天,万事小心。”   “呵,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小心的,我在这里,她便不会再闹,如此足矣。”祈回淡淡的说道。   “你照顾好自己,小挽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不必再去跪凌霄宫替你求情。”   帝无湮的话让祈回霎时沉默,他没想到挽姜会去下跪求情,他的妹妹,他不愿意见到她为他伤心。   “好。”一个字的承诺,帝无湮心里明白,这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三川途另一边,灼灼彼岸花开的正艳,一白一黑两个曼丽的身影走在其中。   “素闻冥界彼岸花的盛名,今日瞧见,果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挽姜抿唇笑道。   雨秋暝点点头,语气淡淡:“是很美,但我却是不喜欢的。”   “姑娘为何不喜?”挽姜望着她,歪头笑道。   “这种泪洒断心肠,磨灭世间痴情挚爱的花,哪里有半分讨人喜欢的。”雨秋暝看着挽姜,说道:“叫我雨秋暝吧,姑娘姑娘的叫着倒是麻烦。”   “挽姜。”也不多废话,挽姜声音浅浅的说道。   “你和祈...你二哥感情不错。”雨秋暝望着脚下的彼岸花,语气寻常平淡的说道,眼里却是凝着一抹探寻。   “自然。”挽姜莞尔一笑:“二哥很疼我,脾气也好,在九重天大家都非常喜欢他。”   “哦。”雨秋暝笑了,似在回忆:“他一直这般讨人喜欢。”   “呵呵,是啊,我的二哥的确受人喜欢,让人敬重,不过他最近运气差了些,惹了些晦气。”挽姜嘴角微勾,一瞬不瞬的看着雨秋暝。   “挽姜这话是什么意思?”雨秋暝也收了嘴角的笑容,一脸冷静的看着挽姜。   “我说的不对吗?我二哥遇见了你,着实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挽姜朝雨秋暝靠近一步,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着少有的冷然。    第三十二章 冥界舞邪尘 - 渡魂箫 - 楼苏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雨秋暝冷笑,本就苍白见不到血色的脸犹如厉鬼,她黑漆漆看不到亮光的眼睛闪着凌厉,直视挽姜:“就算你们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和他在一起,那又怎么样,他还是回到了我身边,还是和我在一起。”   “这算什么,把我二哥困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替我二哥想过,他身为仙界二皇子,如今却是连家都不能回。”挽姜气结,神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疯癫的女子。   “我不管,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他若是想要一个家,我也可以给他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雨秋暝尖声叫嚣道,面色凄厉。   挽姜觉得,她和这个疯女人无话可说,拂袖转身,挽姜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她可不是来听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的。   “站住!”雨秋暝一把拉住挽姜的裙袖,快步走到挽姜面前,看着眼角眉梢都是怒意的挽姜,冷笑道:“你们想带他回去?我告诉你,他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手让他离开。”   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彻底被雨秋暝激了起来,雨秋暝还未反应过来,挽姜的一只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力道极大,她竟是完全挣脱不开。   “从来没有人,会让我觉得这般厌恶,你算是第一个。”挽姜目光带着怒意,又有着冷然,望着手中面色涨红渐渐泛着青紫的雨秋暝,怒不可遏的说道:“雨秋暝,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像你这般狠毒。”   甩手将雨秋暝扔出去,雨秋暝跌在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里,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   “咳咳咳。”   “放肆,咳咳,若不是看在你是祈回妹妹的份上,我定不会放过你。”雨秋暝踉跄的站起来,目光怨毒的看着挽姜,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这般对待她。   挽姜目光清冷凉薄的看着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气度令她看上去格外尊贵不可侵犯,挽姜悠悠的开口道:“不会放过我?呵,你又是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种话?”   “我...”   雨秋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挽姜已经一瞬间移到了她面前,她怔然的看着掠到身前的挽姜,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挽姜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的雨秋暝心里一阵阵紧缩,她以为这个被人万千宠爱着的小公主是软弱好欺的性子,没想到却是这般强势不饶人。   “雨秋暝,我二哥他,不是你可以掌控得了的,你是不是在冥界待得太久了、寂寞了,以至于全然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要不要我提醒你,嗯?”   挽姜清清冷冷的话让雨秋暝惊了半晌,她抬起头咬牙道:“我说过,他是我的,你们休想阻拦。”身份又如何,她从来没在乎过,只要祈回一句话,上天入地她都愿意陪他一起闯。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没事,我好心提醒一下你,免得你以为,你如此放肆如此无法无天当真没人敢管你了。”挽姜面色平静的说道,心里却是越来越气,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二哥那谦和温润的性子怎是她的对手。   挽姜自己都没有发觉一个事实,她如今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越来越像极了一个人。   “什么?”雨秋暝冷声冷气的问道。   “雨秋暝,我想,相较于这个名字,冥界的鬼魂怨灵倒是更愿意唤你一声,孟婆。”   她刚开始也万万没想到,雨秋暝竟是冥界的孟婆,她一直以为孟婆都是七老八十满脸皱纹的老妪,若不是帝无湮事先在来的路上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有了个接受认识的过程,她是真的无法相信,孟婆,竟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雨秋暝怒,死黑一片的眼眸里倒映着挽姜清雅浅笑的脸,她真是恨极了她的这副嘴脸。   “你把冥界闹的不得安宁,连累我二哥受到惩罚,这冥界之主,竟也不出面管一管,任由你在冥界胡作非为,实为失职,冥界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连在奈何桥边执掌孟婆汤的孟婆都有闲工夫出来兴风作浪。”   一番话,字字珠玑,连带着把冥王也骂了进来。   “哎哎哎,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本王每天都是很忙的,哪里有半分闲暇啊,你可不能冤枉了本王。”躲在一旁偷听了好半天的冥王这下终于忍不住了,连忙站出来为自己澄清。   挽姜瞅了一眼乌冠倾斜墨发凌乱,一身褶皱的冥王,心里一阵深深的无语。   这就是辞荆挂在嘴巴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的人好模样好什么都好的冥王?她为何完全看不出他哪里好了。   “冥王。”雨秋暝淡淡颔首,不冷不热的启唇。   冥王摆摆手,颇为烦躁的看了一眼雨秋暝:“走吧走吧,回去好好熬你的孟婆汤,别没事出来瞎晃荡。”还连累了他堂堂冥界冥王的好名声。   雨秋暝扫了一眼挽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退下,可是任谁都看得出她眼里的不甘和愤怒。   “在下冥王舞邪尘,久仰仙界五公主大名。”冥王整理好自己一头散乱的头发,朝挽姜风度翩翩的行了个君子之礼。   “挽姜见过冥王。”不知为何,她见到舞邪尘总有一种很想要大笑的感觉,特别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外加上他脸上的神色,甚有一种,呃,别致的喜感。   “冥王好雅兴。”挽姜指的是他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偷听她和雨秋暝讲话这件事。   舞邪尘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无从辩解。他在冥王宫里听手下说八荒之主带着五公主来冥界了,立马就赶了过来,冥界的日子忒无聊,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件事呢,满满的都是八卦秘闻啊,他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来。   冥王最大的爱好和本事就是每天变着法的给自己找乐子,整个冥界都快被他掘地三尺了,冥界众人怨声载道的上奏折子控诉冥王无礼的行径,幽冥司大人通常都是眼神淡淡的撇一下,然后,当柴火烧了,不能浪费不是么,冥界还是很节俭的。   “公主这是要去哪?”见挽姜提步,舞邪尘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精光,他最喜欢看好戏了。   “找我二哥,冥王也去?”挽姜奇怪的看了一眼舞邪尘说道。   去去去,当然要去,不去哪里能满足他这颗欲求不满无比八卦的心啊,舞邪尘端着一副道貌岸然,额,不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说道:“本王也甚是挂念祈兄,随公主一道去看看罢,还望公主莫要介怀。”   挽姜莞尔,点点头随他了。   魔界三星毒蛟泽,方圆百里的沼泽地,诡异妖魅的紫色沼泽,如湖水般在缓慢流动着,沼泽上面布有星光点点,美不胜收。然而只有魔界中人知道,来这个地方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一个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恭迎少主。”一干魔兵整整齐齐的排成三行,看着从天际缓缓落下的云里,恭恭敬敬的喊道。   “哥哥。”云襄笑嘻嘻的跑过来,皱着小鼻子说道:“哥哥你这些天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急死我了。”   “我不是回来了么。”云里好笑的望着她,墨色冷峻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魔兵,声音轻轻的:“父尊有陌上铃的消息了?”   云襄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烦躁的扒拉了一下脑袋,郁闷的说道:“父尊说现在有三个地方可能有陌上铃的存在,毕竟是上古神器,这么久了,具体什么位置早已经不清楚了。”   “什么地方?”云里微微一笑,问道。   他自然知道上古神器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和父尊找了几万年才找到归矣灯的真正下落。对于陌上铃,他根本没想过能很快找到,或许几百年、几万年、几十万年,谁又说的准呢,母后如今有尸颜丹护体,他们的时间便绰绰有余,不用急于一时。   “嗯,是人间华州的情花冢,妖界炽辛城里的云伴月以及,以及神界,神界的扶溟川。”云襄神色郁郁的说道。   前两个还好,他们魔界有办法去寻找,可是最后一个,那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神界啊,他们神魔不两立,要如何上的去。   云里闻言一愣,随即轻轻浅浅的笑了,安慰的拍了拍云襄的头:“没事,有哥哥在,会有办法的。”   “嗯。”云襄点头,一贯豪爽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也是红了眼眶:“哥,我真的好恨天帝,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母后就还好好的陪在父尊身边,你也不用从北极天无妄之极赶回来,这么多年一直奔波劳累,我好恨。”   “傻丫头,不要多想,这件事父尊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要插手这件事,知道吗?”云里眼眸深深的望着她,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云襄点点头,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她好想母后再睁开眼睛看看她啊,她好想念母后暖暖香香的怀抱啊,自从母后闭上眼睛那一刻,十万年了,她都没有见到父尊再次笑过,头发一夜之间也白了半边,整个人愈发沉默起来。   她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仙界那帮人。    第三十三章 前因生后果 - 渡魂箫 - 楼苏   漫天的黑云飘荡,冥界鬼兵手提着昏黄的招魂灯迈着齐整划一的步伐沿着冥道四处巡视,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在灯下显得极为恐怖吓人。   乌黑乌黑的忘川河一到夜间便开始热闹起来,凄凄戚戚的哭泣声带着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停歇的从忘川河底下飘了上来,整个河面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挑拨,在搅弄,在肆意拍打着,河水呈现出诡异的千奇百态,时而河面整个凹陷进去,宛如一个黑峻峻的大坑,时而一冲上天溅起数丈水花,如同参天水柱屹立半空,时而又朝着四面八方喷洒开来,形如地底熔浆喷发,那个场景,当真是骇人。   “五公主是不是有些吓到了?呵呵,这只不过是忘川河底下的冤鬼孤魂在兴风作浪,趁着晚上阴气更重出来发泄一下他们满肚子的怨气而已,公主不必害怕。”冥王舞邪尘看着挽姜有些发白的脸色一脸笑眯眯的说道。   挽姜默,这忘川河底下该是有多重的怨气,多深的冤屈,多少冤鬼亡魂的无名冢地,才使得河水天翻地覆无法平息。   “哎呀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吓傻了?”舞邪尘眨着一双狭长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挽姜看。   她只是在感慨,哪里吓傻了。   “五公主你觉不觉得冥界很漂亮?是不是比九重天好看些?”   她眼睛瞎了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冥界比九重天好看。   “你看见忘川河上飘着的那朵彼岸花么?它很快就会沉到河底下去了,这忘川河啊,连一根羽毛落上去都浮不起来。”   那么重的怨气积在河里,浮得起来才怪。   “冥王,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是最迷人的。”所以为了保持你冥王大人的迷人风采,拜托你就不要再说了,挽姜一脸诚挚认真的看着舞邪尘说道。   他跟了自己一路,嘴里就没歇停过,他不嫌累,她还嫌耳朵痛。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的嗓音也是很迷人的,五公主没听出来么?”舞邪尘那颗内部构造奇特的脑袋,异乎常人的怪异思维丝毫完全没有领悟到挽姜话里的深刻含义,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卖弄着自己的嗓子。   “......”   没有,她真的没有觉得他的声音有多好听,相反的,她只觉得无比聒噪,她现在无比头疼。   “小挽。”帝无湮从后面的冥道上缓步走了过来,朝挽姜温和的喊道。   那一刻,挽姜觉得自己看着帝无湮的表情绝对是热泪盈眶啊,师傅真是四海八荒内顶好的师傅,再一次解救她逃离苦海,她觉得她师傅的声音响起那一刻犹如天籁之声啊,真真是动听极了。   帝无湮被挽姜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的怔住,精致的眉峰慢慢的皱起,眼神轻轻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冥王,提脚快步朝挽姜走了过去。   “小挽,可是被欺负了?”   站在旁边的冥王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哎,我说,帝君您不至于一来就往本王头上乱扣罪名吧。”他可是当了好半天的护花使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没有,师傅,你要走了吗?”挽姜连忙转移了话题,要是让冥王知道了自己方才热泪盈眶的真正原因,那她还不如自己挖个坑先把自己给埋了。   帝无湮看着她点点头:“舍不得师傅走?”   挽姜汗,狂汗,瀑布汗,原来师傅误以为自己方才那个模样是舍不得他走,可是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于是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挽姜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算了,她也不算是说谎,心里的确是有些舍不得师傅离开的。   “呵呵。”帝无湮笑了,一贯清冷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暖意洋洋,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挽姜的头,手伸到一半时顿住,脸色有一刹那间的失神,修长的大手缓缓握起,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师傅?”挽姜有些奇怪的看着帝无湮,师傅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事,小挽,我这次回东极天会闭关半年,你去看了你二哥后就回佛陀天,玄鸟以后就留在你身边,还有,你体内三十万年的精纯修为对你修炼有极大的益处,争取在这半年内突破第八层仙术。”   帝无湮把所有事情交代完转身飞快的走了,挽姜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闷闷的看着帝无湮离开的方向,挽姜在心里叹口气,她一直没有跟师傅说,她的仙术在修炼到第八层时就再也上不去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不行,难不成她天生体质比较特殊,所以只能修炼到第八层?唉,算了算了,想多了头疼,这件事等师傅闭关出来了再问问他吧。   “你师傅都飞的没影了,用不着这么依依不舍吧,回魂了回魂了。”舞邪尘伸出手在挽姜呆愣的眼前使劲的挥了挥。   ‘啪’的一声,挽姜挥开那只碍眼的蹄子,望着舞邪尘笑的一派端庄得体:“冥王,我找我二哥还有些私事,先走了。”   等她回到祈回所在的三川途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冥王那人,她下次见到一定要绕道走,不然绝对走不了。   “二哥。”挽姜走上前,看着祈回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哥在冥界受苦,妹妹一点忙都帮不上。”   “小五,二哥的事情二哥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祈回从怀里拿出一块质地极好的墨玉递到挽姜手上,说道:“这块玉是小六之前托我找的,一直忘了给她,如今我戴罪之身出不了冥界,小五,你替二哥跑一趟吧。”   挽姜看着那块玉,想着自己送去给衡宛,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她说过,以后都不想再和那两个人有过多的牵扯,可是看着祈回,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二哥,你能跟我说说父君和魔尊之间的事情吗?”将墨玉放入袖中收好,挽姜看着祈回问道。   “怎么想起要问这件事了?”祈回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挽姜。   呃,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云里的缘故吧,要是让二哥知道她不仅认识魔界少主,还把他带回了佛陀天,那二哥估计再不会理睬她了吧。   摸了摸鼻子,挽姜干笑道:“我就是好奇,不然二哥以为我要做什么。”   “倒也是,你从小到大对任何东西的好奇心都很强,总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祈回想起挽姜小时候一副圆圆的包子脸成天都笑嘻嘻的,眨着一双活泼泼的大眼睛时常跑去问仙界里那帮学问高深的老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把一群老人问的老泪纵横,连滚带爬的跑到天帝面前诉苦,不自觉间已然轻笑出声。   挽姜顿时窘迫,二哥又想起她小时候那些囧事了,她这算是牺牲自己娱乐二哥么。   “小五,父君和魔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如今告诉你,你万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尤其是父君母后那里。”收回思绪,祈回望着挽姜,一脸认真的说道。   挽姜点点头,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会到处去说的。   “我对于父君和魔尊之间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了解大概,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再无人知晓。”祈回转身看向三川途的远方,目光悠远绵长:“父君以前还不是天帝的时候,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他和魔尊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只是后来,因为兰夭夭的出现,才出现了裂痕。”   “父君那时候不知道魔尊是魔吗?还有,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魔界女子?”挽姜不解,她觉得父君会和魔尊成为知己好友实在是太奇怪了。   “魔?父君早就知道魔尊的身份了,不过父君大概是觉得身份并不会影响到他和魔尊之间的兄弟情谊,根本就不在乎他是魔是妖,还有,小五,有一点你说错了,兰夭夭并不是魔界女子,她原本是九重天上的织幻天女,而且和父君有着婚约在身。”   “这么说,是兰夭夭毁约并且抛弃了父君,选择和魔尊在一起?”那她的父君岂不是很可怜。   “或许吧,我只知道最后兰夭夭放弃了天女的身份,放弃了未来天后的身份,毅然决然的剔去仙身去了魔界。”   这件事在当时造成的轰动是后人无法想象的,只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还会被人在无意间提及,然后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那,兰夭夭真的是被父君打的魂飞魄散的吗?”挽姜咬唇,她还是不相信父君会做出这种事。   祈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倦:“是。父君当时,用了十成功力打了兰夭夭一掌,被迎面赶来的魔尊救下,却也是无力回天,这么些年,魔尊一直不肯放弃的想要救活她,父君也心怀愧疚抑郁寡欢。”   挽姜突然间想到了云里,她想,若是她的母后被他的父尊打的魂飞魄散,她自己是否能做到像云里那般云淡风轻,把所有的苦和痛埋在心底,答案是,她做不到。   她开始有点,心疼云里的隐忍和坚强。    第三十四章 云襄斗怀衣 - 渡魂箫 - 楼苏   魔界虚妄殿中,夜色半凉,灯火半明,西钥重静静的站在一副保存完好的画像前,目光温柔似水久久的凝视着画上的女子,女子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迎风而立,身后是青山绿水映着天上的云舒云卷,当真是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貌,好一副英姿飒爽倾城态。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西钥重看着画中兰夭夭顾盼生辉的笑颜,声音淡淡如风:“来了,去看过你母后了?”   “嗯。”云里点头,目光看向西钥重:“父尊,你在炼化归矣灯?”他去地宫看母后时分明觉得归矣灯有些异样。   西钥重闻言,淡眸看了云里一眼,动身走到桌前,抬手示意云里坐下,缓缓的倒了两杯清茶,西钥重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淡淡道:“归矣灯是上古器物,被它原先的主人设了封印,神力封锁,炼化它方能破除封印,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心中有数。”   云里放下青云瓷茶杯:“炼化神器耗损修为,父尊还是让我来吧。”   西钥重依旧俊美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你母后的事我来解决,你不要插手。还有,你以为上次在东极天你幻化成我的样子去和帝无湮打斗受了轩辕剑一剑我没看见?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趁机离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云里一怔,旋即无奈的笑了笑:“还是瞒不过父尊,不过那日若不是父尊你突然出现,我也不会一个晃神被他刺中。”   西钥重冷笑:“我把你从无妄之极召回来是让你去和帝无湮一较高低的?他手中不仅有轩辕剑,自己更是八荒之主仙界战神,你就是再厉害,也不一定贏得了他。”   “未必如此。”云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夜沉如水的天空,眼神深邃寂凉如冰:“他日相逢,那一剑之仇,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哼,年轻气盛,莽夫之举。”西钥重眼中寒光一片:“,世人皆知轩辕剑下魂飞魄散,可我西钥一族,又岂是一把轩辕剑可以抗衡的。”   云里默,他这回在轩辕剑下活着离开,的确是因为,轩辕剑虽威名震四方,乃上古神器之首,却伤不了他一丝一毫的真身元神,旁人在剑下都是魂飞魄散,而他只是魂魄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损伤,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西钥一族,他从出生起,就知道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父尊,你可还记得一个人?”良久,云里回首,望着西钥重笑道。   “何人?”西钥重凝眉,手里握着那盏茶。   “仙界五公主。”云里面色温和的说道。   “她是谁?我为何要记得她。”西钥重冷笑,深沉漆黑的眼里泛着丝丝冷意。   “呵呵,父尊,那你可还记得挽姜这个名字?”云里一脸不可置否的看着西钥重,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挽姜?挽...西钥重怔住,半晌才抬头看着云里,话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那个女娃,是仙界五公主?”   云里点头,随意的坐在窗户上,身子倚着窗棂,半条腿闲闲的支起,看着明月高悬萤火独明:“三万年前见到的,这次受伤是她救了我。”   “......”这次换西钥重久久的沉默了。   “云里,她是仙。”言下之意,他是魔,他们两个,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   云里轻笑出声,好看的面容像是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色,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父尊,母后曾经也是仙。”   简简单单一句话,西钥重望着云里浅笑淡然的神情,无话可说。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的儿子,他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曾经也是一个仙啊。   罢了罢了,西钥重疲惫的站起身,手负在身后,朝着殿门慢慢走去,声音隔着道道帘幕沉沉传入云里耳中:“你心里如何想的,就如何去做,我不会干涉。”   云里望着西钥重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转头看向夜空,如玉般精致的脸上朦朦胧胧,眼底一片清明。   青余山,怀衣阁,青山笼着薄雾,霞光映在林间,一片山清水秀间,几座古朴大气的屋宅掩映其中,青鸟在屋顶盘旋,游鱼在溪涧欢畅,正是一日清晨好时光。   然而...   “咚咚咚...”   “砰砰砰...”   “叮叮叮...”   一片笙箫器乐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震耳欲聋声吵的整个青余山所有的珍禽猛兽怒冲出自己的窝,咆哮着仰天大吼。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没有,一天到晚锣鼓声琴弦声就没有消停过,他们的耳朵啊,真的是要聋了。   “阁主,弟子恳请阁主,赶走那个女人。”一群怀衣阁弟子抱着头捂着耳朵齐刷刷的跪在怀衣阁阁主的房门外,神情十分的悲怆凄惨,他们这次是狠了心要阁主出去赶走那个女的,为了以后的安生日子,他们算是豁出去了。   房门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一角素净整洁的衣袍飘出,怀衣站在门口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弟子,声音清和:“都起来罢,我去看看。”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云襄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怀衣阁门前的古树上,一条腿凌空荡啊荡,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风景。   “都没吃饭么?敲的再大声些。”云襄纤手一弹,一颗大核桃击中侍卫长的大脑门,侍卫长痛嚎一声,手下的鼓敲的震天响。   这才对嘛,云襄满意的看了一眼,拍了拍手,朝身后的树干挪了挪,靠着树干打算先睡上一觉。   “姑娘为何一定要进怀衣阁?”一声清冷悠悠的声音自云襄身后响起。   云襄刚闭上眼睛,闻声当即一惊迅速的睁开眼睛朝后望去,哪知动作幅度太大,一个扭身身体就直直的从百丈高的树干上摔了下去。   “啊!”   她还没有看清身后那人长什么模样呢,竟然敢在她后面吓她,他死定了。   “小主子。”侍卫长一声惊呼,丢掉大鼓飞奔了过来,伸手堪堪接住了云襄,吓出了一脑门冷汗。   云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树枝上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的男子,怒气冲冲道:“你是谁?给本姑娘下来。”   怀衣目光清淡的看向下方艳丽似火的女子,身形一闪出现在云襄面前:“姑娘,怀衣阁素来冷清,姑娘在这里敲锣打鼓到底想做什么?”   “你就是怀衣阁主?怎地不是个老头。”云襄怀疑的眼神将怀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她还以为怀衣阁主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呢,原来是个年轻俊美的小白脸,云襄不屑的冷哼道:“现在知道急了?若是你当初让我进去,又哪里有如今这局面。”   怀衣看着面前无理取闹的小女子,声音不温不火:“怀衣阁只许人界帝王进。”   “你!”云襄气结:“我偏要进,有本事你拦住我啊。”说完就朝怀衣阁的大门走过去,怀衣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眉眼寂静,不言不语。   云襄的手在刚刚触碰到大门那一刻就被一股浩瀚渊沉的力道打了回去,再一次狠狠的跌在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这扇破门,她迟早要卸了它。   “小主子。”侍卫长扶起她,劝道:“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怀衣阁素来只和人间帝王打交道,就算是天帝,没有怀衣阁主的允许也是进不了怀衣阁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着想要进去呢。   “本姑娘就是要进去,不让我进我偏要进。”云襄挥开侍卫长,一瘸一拐的走到怀衣面前,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起的样子,心里是越看越气:“怎么样你才让我进去?”   “姑娘为何一定要进怀衣阁?”他是真的想不通,她一直坚持不懈的在怀衣阁外面闹,一直想要进去,究竟是为什么。   “你又为何如此执着不让我进?”云襄仰着头不满的问道。   “姑娘先回答在下的问题。”怀衣轻飘飘的将问题推回去。   “......”   “本姑娘好奇不行吗?”云襄眯着眼冷笑道。   “好奇什么?”   “就是好奇,什么都好奇,就是想进去看看。”   “怀衣阁内三座房屋,一百八十一间房,一口古井,一座凉亭,弟子七十人,阁内种的都是白檀木,并没有其他东西,姑娘如今已经知道了,可以回去了。”怀衣一字一句清晰寡淡的说道。   云襄和一干魔兵都愣住了,这,这怀衣阁主还真的是特别的很。   “你说的不算,我要自己看。”云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快到无人察觉,她发现,这个怀衣阁主,原来是个榆木脑袋啊。   “怀衣阁门规,女子不得进入。”怀衣无法,只好搬出门规来说。   “凭什么?你瞧不起女人?”一听这话,云襄立马就怒了,俏丽绝伦的小脸气鼓鼓的看着怀衣。   说了半天,也没有劝动云襄离开,怀衣悠悠的叹口气,目光始终是古井无痕,在云襄惊愕的目光下,将云襄连同一群魔兵,一眨眼间扔到了山下,并设下结界,不让她们再次进来。    第三十五章 岂言不相干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从冥界出来后回了趟九重天,她来冥界时把小僵尸戒香托付给天后娘娘照看着,她接下来要去涂夷山,顺便带他去玩一趟,省的他日日在九重天闹的天后娘娘头疼,那只顽皮的小僵尸,好像只会听她和云里的话,旁人说的,他理都不理。   “喂,你真的要去涂夷山?前任未婚夫变成了现任妹夫,你是找虐的想去看他们两个在你面前恩恩爱爱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听这个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从那只上天下地嘴贱无敌的玄鸟口中说出来的,挽姜坐在它宽厚暖和的背上,手下一个用力,冷笑着扯下它背上的一撮毛。   “啊!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不要拔我的毛。”玄鸟疼的直飙泪,扭着它那个无比巨大的鸟头冲挽姜吼道。   “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毛拔光,让你变成九重天头号大秃鸟。”挽姜扔掉手里的鸟毛,佯装凶狠的看着它。   “......”它不说了还不行么,它最近看上了九重天上文书仙君的那只锦雀坐骑,可不想自己风度翩翩的英俊模样遭受半分无情的摧残,它要好好保持它帅的惊天动地的鸟样。   挽姜一刻不停的赶往九重天,接到戒香后陪着天后娘娘闲聊了一会就离开了。天后娘娘因为祈回的事情近来精神一直不太好,她陪她说了会话,天后娘娘就神色倦倦的泛起困来,她只好起身悄悄的离开。   说来倒也奇怪,玄鸟这只大嘴巴讨人嫌的鸟在见到小僵尸后竟然变得无比乖巧顺从,这让挽姜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趁着中途在溪涧边休息,挽姜走到玄鸟身边,看了一眼跑到旁边扯野花的小僵尸,问道:“玄鸟,你怎地这么安静,可是哪里不舒服?”   玄鸟恹恹的耷拉着翅膀摇摇脑袋,目光凄凄的凝视着溪水中自己那忧伤且帅气的一张鸟脸,语气哀怨:“想不到我玄鸟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驮着一只小僵尸,还是一个长得那般惨不忍睹不忍直视的丑样,你瞧他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珠子,看着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   挽姜抬头看了看人形模样且清秀挺拔的小僵尸,又回头瞅了瞅一脸忧伤顾影自怜的那只鸟脸,只觉得一排乌鸦从头顶哇哇飞过。   心下不禁感慨万千,种族歧视这种东西果然不是凭空捏造的,她怎么看,都是小僵尸要好看的多,那双红眼珠子她也从来没有觉得瘆的慌,反观一身漆黑透顶的玄鸟,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的,谁让它老是打击她来着。   在溪边调整歇息了半刻钟,挽姜决定再次启程,只是这次还没飞出多远,竟叫她碰到了熟人。   “吼吼。”戒香一脸开心的看着对面云层上迎风而立的云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愣住...   “你去哪?”   “你去哪?”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再次愣住,这次挽姜连忙开口:“我去涂夷山,替我二哥送东西,你呢?”   云里莞尔一笑,声音轻轻飘了过来:“去青余山,找云襄。”   云襄?她若是没记错,青余山住着的是怀衣上仙才对。   “云襄怎么会在青余山?”挽姜轻轻扯了扯玄鸟的毛,示意它朝云里飞近些。   “不清楚,听魔宫里的人说她最近经常去那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云里飞下云层,落在玄鸟的背上。   “吼吼。”小僵尸不甘心被忽略,挤进两个人中间眼巴巴的看着云里。   “香香乖,去一边玩,我和你娘亲有事要说。”云里抬起手拍拍戒香的脑袋,眼睛盯着挽姜说道。   挽姜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俩说话,眼睛四处看了看,心想这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有空可以过来玩...等一下,他方才说什么?娘亲?   挽姜惊得张大了嘴,一副魔障了的样子看着云里。   玄鸟一直默默的听着,闻言也是惊吓的一个趔唨,差点头朝地飞下去了。   “他是你捡回来的,也是你教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你给了机会让他重新做人,你是他娘亲不对么?”云里悠哉悠哉的说道。   挽姜点点头,又摇摇头,郁闷了:“话虽如此,可这听起来委实奇怪了些,我听着也不大好意思。”   要怎么说,她一个十万岁的娘,养了一个几十万岁甚至可能几百万岁的儿子?还是只僵尸?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听习惯了就好。”云里轻飘飘的下了定论。   “......”她想说这种事她真的习惯不了。   “你找到云襄后要去哪里?”挽姜拉住一直在扯她头发的戒香,无奈的问道。   “人界,华州。”   “是要去那里找陌上铃吗?”   “是。”云里点头,他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陌上铃的下落。   “我和你一起去。”挽姜上前一步,拉住云里的衣袖说道:“我去涂夷山送完东西就走,到时候我们还是在这里汇合。”   云里觑了挽姜半晌,低头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语气透着笑意:“为何要和我一起去?找陌上铃我一个人就够了。”   “因为,因为,因为我想帮你啊,人多力量大嘛。”挽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理由,索性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   “帮?仙界公主帮魔界少主找陌上铃吗?你要明白,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不应该有太多交涉。”云里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墨黑深沉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闻言,挽姜沉默了,头微微低着,云里只能瞧见她额间那朵夺目的郁冬花。   看到她一言不发的沉默,云里眼里快速的划过一抹暗光,正准备开口说话,挽姜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云里,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陌上铃。”挽姜抬起头,看着云里脸上出现的那抹愕然,释然的笑了笑:“你是魔我是仙,那又怎样,你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人,是为了你的母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而且,这件事还是我父君一手造成的,他亏欠你们的,我替他还,他做错了事,我来帮他弥补。”   温温软软的一席话,似在心底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云里目光深邃的看着挽姜,良久,才悠悠道叹口气,手抚上她的发顶拍了拍:“真是个小傻子。”   她父君犯下的错,就该由他自己来还,她完全不必自己把所有的罪责揽下来替她父君赎罪,他母后的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却满心满眼的想帮他救人,这样一个傻到家的傻子,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这么说你答应带我一起去了?”挽姜开心的拉着云里问道。   云里慢慢的露出一抹浅笑,眼神却是变得认真起来,话里的语气也是极为认真:“现在就算是你想反悔,我也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他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既然放弃了那个机会,那么从今以后,她只能面对,绝不能退缩。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反悔呢。”挽姜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挽姜,绝不后悔答应帮云里找陌上铃,如若反悔,不得好死。”   “记住你今天发的毒誓,日后,可不许反悔。”云里定定的看着她,嘴角露出笑容。   两个人在半路分开,一个去往涂夷山,一个去往青余山。   衡宛没想到挽姜会来涂夷山,所以当挽姜坐着玄鸟从天而降时她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五姐,你...”衡宛看着挽姜一脸不解。   “二哥让我把这块墨玉交给你。”挽姜浅浅的笑了笑,从袖袋中掏出那块玉递给了衡宛。   “哦。”衡宛愣愣的接过,看着挽姜:“五姐,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吧。”   “不必了,我还有事,不方便多留。”挽姜微笑着拒绝。   衡宛咬唇,上前拉住挽姜的手,声音带着委屈和失落:“五姐,你陪陪我好不好,拂霑他整日只知道在后山那个山洞里修炼,我一个人在涂夷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倒是让挽姜意外,她还以为,他们小两口在涂夷山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呢。   看着衡宛泫然欲泣的模样,挽姜伸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虽说你是我妹妹,但若是真正论起年岁来,你比我还大了几万岁,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你现在已为拂霑的妻,万不可再使小性子。”   衡宛不是天帝天后的女儿,她是九重天看守十万天兵的木覃将军的女儿,十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木覃将军战死沙场,天帝天后感念木覃将军为九重天鞠躬尽瘁,将他唯一的女儿带在身边抚养,封她为仙界六公主,这件事在九重天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五姐,我听说了二哥的事情,本想去九重天找父君求情,可是拂霑他不让我去。”衡宛收住眼里的泪水,望着挽姜:“二哥怎么会被贬去冥界了?”   “这件事让你二哥去解决,我们都不需要管,你安心待在涂夷山就好,二哥他,会没事的。”挽姜婉转的说道,她不能告诉衡宛这是祈回的情劫,少一个人知道祈回就多一分安全。   挽姜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衡宛,我真的有事要去做,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第三十六章 云挽华州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赶到青余山,看见云襄守在青余山脚下,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他自己没办法理解他妹妹的行为。   “云襄,回去。”   云襄看着自己的哥哥,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身后的青余山,坚决的摇了摇头。   云里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家妹妹,语气平和的问道:“魔宫里的人说你天天带着九护法在青余山守着,我本是不信,如今倒是要问问你,这么做是为何?”   九护法,也就是跟随着云襄的侍卫长在一旁偷偷地心酸的抹眼泪,大公子啊,你问出了他的心声啊,他心里也想知道小主子每天守着这青余山做什么,他好想回魔宫,好想他那几个兄弟啊。   “本姑娘心里有气,非要进这怀衣阁不可。”云襄瞪了一眼九护法,吓得九护法立马跑多远。   “青余仙山是你一个魔界公主该待的地方么?心里有气哥哥替你出,你回魔宫去。”云里淡悠悠的说道,目光越过云襄看向她身后轻烟薄雾笼罩的青余山。   “哥哥,你该不会是想要打上去吧?真的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云襄连忙挡在云里面前,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她哥哥给破坏了。   云里收回目光看着云襄,黑沉沉的眼睛深不可测,他静静的看了云襄一会儿,看的云襄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哥哥可以不打上去,但前提是,云襄,你必须回去。”青余山怎么说也是一座仙山,若是被九重天那帮人发觉云襄在青余山,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虽说他从来没有把九重天上那群人放在眼里,但是事关他妹妹的安危,他不能掉以轻心。   “哦。”云襄恹恹的看了云里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是在开玩笑,鼓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要去一趟人界华州,你乖乖回去看守魔界。”云里看了一眼躲的远远的九护法,笑道:“魔界九护法每天陪你守在这里也着实难为他了。”十大护法在魔宫最喜欢在一起喝酒打架,一天不打浑身难受,如今九护法出来了这么久,心里定是想找他那帮兄弟好好打一场了。   “是么,梨花你不愿意陪我待在这儿?”云襄瞅了一眼在那里举头看天的九护法,声音郁郁道。   九护法一听,立马狗腿的跑上来澄清:“怎么会呢,梨花最喜欢和小主子一起出来玩了。”他喜欢的简直是痛哭流涕啊。   云里好笑的瞥了一眼九护法,说道:“梨护法你护送小姐回去,回魔宫后让千音鸟传个信给我。”   九护法点点头,云襄看着转身要走的云里,连忙喊道:“哥哥,之前你不在魔宫,缦曦姐找了你很多次,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没空。”云里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就消失了。   云襄看着水洗一样的碧清天空,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哥哥真是铁石心肠,缦曦姐多好啊,怎么就是不愿意多看一眼呢。   挽姜无聊的坐在溪涧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困困的打了个哈欠,云里怎么还不来。   “挽姜,你真的要和那个人去人界?”玄鸟蹭到她身边,抬着它那颗巨大的鸟头问道。   “嗯,我都发过毒誓了,岂能不去。”挽姜看着溪水上飘零的花瓣,目光再一次投向天际,他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你不能去。”玄鸟急了,扯着那副大嗓门嚷道:“我分明看出来那个人是妖魔,你一个仙界公主怎可与妖魔为伍,不行,绝对不行,你若是一定要去,我就回去找帝君,告诉帝君去。”   “玄鸟,云里不是坏人,我帮他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他母后,你想想啊,他母后变成现在这样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你不许去告诉我师傅,还有父君母后她们。”挽姜丢掉手里从河底捡来的晶润小石头,转过脸神色严肃的看着玄鸟。   “你疯了,妖魔哪里有什么好人,他那都是装的,你别被骗了。”玄鸟急的直跳脚,这女人怎么就是死脑筋不开窍呢。   “玄鸟,我相信他,还有,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收进佛陀印里面去,让你在里面待一辈子。”挽姜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看着玄鸟,大有一种它敢说她就真的敢做的架势。   “......”帝君你快点来骂醒你的徒弟啊,它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吼吼。”   听到小僵尸的叫声,挽姜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回头看了过去。   “呃...云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挽姜看着站在她身后白衣飘然的云里,心下纳闷,她一直看着天上,没发现他下来啊。   “唔,半个时辰前。”云里轻描淡写的说道,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不经意间凉飕飕的瞥了一眼玄鸟。   玄鸟大惊,那它刚才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颤抖着一副鸟身,玄鸟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挪到别处去了,想着接下来要和这个妖魔同行,它真的好担心它这条小命啊。   “那你...”那你岂不是听到了她和玄鸟的谈话,他不会一怒之下烤了那只鸟吧,虽然它那张嘴挺讨人嫌的,但它好歹是师傅给她的,她不能不管它,   “没事,和一只没脑子的鸟计较什么。”云里走上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呢。   两个人坐在玄鸟背上朝华州飞去,挽姜看了看身下快速变换的景色,伸出手费力的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小僵尸扯了回来。   “戒香,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回佛陀天,不带你出来玩了。”挽姜拍了拍戒香硬梆梆的胸膛说道。   “吼~”戒香委屈的低吼一声,红眼珠子转而可怜兮兮的看着云里,撅着屁股朝他挪了过去。   挽姜“......”她好像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吧,要不要叛变的如此迅速啊。   “你之前去了冥界?”云里按住一直朝他身边挤过来的小僵尸,转头望着挽姜。   “嗯。”挽姜点点头,提及冥界她心里就不怎么开心了,于是闷声闷气的回道:“我去看看我二哥。”   “人各有命,不必担心。”云里看着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得的说了句宽慰的话,虽然并不怎么能够宽慰到人。   “你知道孟婆么?”挽姜抬起头看着云里,轻轻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没见过。怎么了?”   “我去冥界看到孟婆,她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挽姜手下无意识的揪着玄鸟背上的毛。   “谁说孟婆一定要是一个老婆婆呢。”云里有些好笑的反问道。   “就算不是老婆婆,也不应该是一个看上去那么年轻的女子啊,你见过谁管一个年轻女子叫婆婆的。”挽姜继续揪毛。   “孟婆只是世人对执管孟婆汤的人的一个代称,或许是第一任的孟婆的确是个老婆婆呢。”云里悠悠然的说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看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   有道理,挽姜点了点头。   “你再揪下去这只鸟该把你扔下去了。”云里侧头看着挽姜面前的一堆黑色鸟毛,又觑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吭声的玄鸟,颇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挽姜一愣,适才回神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毛,冲着玄鸟尴尬的道歉:“那个,呵呵,玄鸟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也没拔多少毛,丝毫不影响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这般违心之言她真的是不想说出口啊。   玄鸟闻言,冲着挽姜酷酷的冷哼一声,不要以为夸它几句好话它就会原谅她刚才人神共愤的无耻行为,它岂是一两句好话可以收买的,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可杀不可辱,它虽是一只鸟,那也是一只有骨气的鸟。   见到玄鸟不理她,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好像得罪了这只脾气很大的鸟了。   “云里,你找到陌上铃后,是不是就能拿到渡魂箫了?”挽姜明智的决定换个话题聊。   云里眼里蓄着一层浅浅的笑意,以臂为枕闲闲的瞟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没那么简单,事实上,除了归矣灯和陌上铃,天下没有人知道渡魂箫在哪里,炼化了归矣灯和陌上铃身上的封印才能找出渡魂箫的下落。”况且,就算通过归矣灯和陌上铃找出了渡魂箫的大致方位,他能不能进得去还不能确定。   “渡魂箫不是在神界么?我在《普什卷》中看到说渡魂箫在神界啊。”挽姜纳闷的说道,她以前的确在卷籍中看到过关于渡魂箫的描述,书上说渡魂箫就在神界的中心之处。   “那是用来蒙骗世人眼睛的障眼法罢了,神界并没有渡魂箫。”云里看着她清清凉凉的说道:“你看书都是不带脑子的么,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还要我再教你一遍?”   好吧,她聪明伶俐博览群书的脑袋再一次被他毫不留情的嫌弃了。    第三十七章 合欢情意深 - 渡魂箫 - 楼苏   华州地处人界东南边,是人间第一大繁华之地,皇城王宫坐落在此,更是有无数的王府大宅聚集在这,此时恰逢合欢花盛开,华州皇城大道两边开满了馥郁芬芳的合欢花,花香靡靡,花色绯雅,随着清风飘落,轻薄宛然如羽。   正是一副人间六月好时节的盛景。   如此美景当前,挽姜此刻却是哭丧着一张脸瞅着自己一身红装打扮。   挽姜觑了眼小僵尸,他的红眼珠子被云里施了障眼法,人间老百姓看到的小僵尸只不过是一个年龄稚嫩的小公子,至于玄鸟,那只鸟说它要去九重天上找它的锦雀妹妹,挽姜一番威逼利诱之下,玄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挽姜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去,挽姜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放它走了。   “云里,我不大想变成男儿身,可不可以换回去?”挽姜拉住潇洒肆意走在前面的云里,再一次开口抗议道。   “可以。”   就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理睬她时,云里慢悠悠的飘出一句。   “当真?”挽姜开心的跑到他前面,一脸欣喜的望着他的眸子问道。   云里低头看着面前笑的欢欣的小女子,慵懒随意的开口道:“若是你当真想回佛陀天,我允许你变回女儿身。”   “......”   云里好心情的摇着折扇大步朝前走去,挽姜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心里对云里的怨念颇深,凭什么他可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招摇过市,她就非得以男儿身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到底哪里见不得人了?!   “又在心里想本公子的坏话了,以为本公子听不到?”云里玉冠束发,墨发半垂,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着,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把挽姜的一举一动瞧的清清楚楚。   挽姜极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路小跑到云里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微微歪着头询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喝茶。”云里收起折扇,在挽姜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记:“日后再敢说本公子的坏话,本公子就教香香唤你娘亲。”   挽姜打心眼里觉得,云里这个威胁委实狠毒了些,她看了看左侧一脸狐狸般阴险笑容的云里,又看了看右侧好奇的左顾右盼的小僵尸,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戒香不会说话,不然她这张老脸真的是没法见人了。   三个人姿态闲适的走在华州城的皇城大道上,皆是一副尊贵优雅的温润公子模样,一朵合欢花轻舞的飞落到中间那名红衣翩翩的少年郎墨发尾端,那个少年郎正在与右侧那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的小公子说着话,路上众人眼尖的瞧见左边那个白衣倾华的男子微微侧首凝望了那红衣公子一眼,抬手轻轻的替他拂去了那朵合欢花,那个表情啊,温柔的仿佛是能沁出水来。   华州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中,云里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上好的茶在那里慢慢饮着,神情姿态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小僵尸瞅了云里半天,又瞅了那壶茶半天,想着在佛陀天上喝的那回,嫌弃的撇撇嘴,蹦达到挽姜身边去了。   挽姜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上,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她从来没有来过人界,以前只是听九重天上的仙侍们提起过,心里也没有多少好奇向往,这一次亲自走一趟,才发现原来竟是这般繁华热闹,那股浓浓的俗世热闹欢腾的生活气息她还挺喜欢的。   “过来。”   云里一声轻唤,挽姜回头,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的指尖沾着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在桌子上胡乱的画着。   “想吃什么?自己看看。”云里好笑的看了一眼她画的东西,随手扔过来一本菜谱,正好覆盖在挽姜画出来的画上。   见自己画的完美大作被毁,挽姜抬起头用那个画画的手指指着云里,嗔怒道:“你毁我的心血,今天这顿饭你出钱。”   “想蹭本公子的饭,下次换一个好一点的借口。”云里半倚着窗户,手里握着那杯茶,语气凉凉的说道。深邃清亮的眼睛瞥了一眼桌子上某人所谓的心血,一堆鬼画符什么也瞧不出来,亏得她好意思说出口。   “......”挽姜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脸红耳赤的拿起那本厚厚的菜谱挡住自己的脸,心里一个劲的暗骂自己,叫你自作聪明,叫你想吃霸王餐,真是活该。   忍不住的,挽姜抬起头看了一眼云里,小声的说了一句:“俗话说,丹青乃无言之诗,你当真没瞧出来我画了什么,想表达什么含义?”   “你画了什么?想表达什么?”云里挑眉,一脸揶揄的看着挽姜。   挽姜不死心,她明明就画的很形象生动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于是她身子前倾凑近了云里,诚恳的说道:“你再仔细瞧瞧。”   云里默然,视线再次落到挽姜那用茶水画的画上,茶水已经干涸了一半,此时越发看不真切了,云里默了半晌,又轻提起眼睛看了一眼一脸期待望着他的挽姜,张了张口,一脸认真道:“你画的太好,已经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说出来反而失了那份独特的味道。”   挽姜眨了眨眼,难掩心里的激动,原来她画的这么好啊,她果然是一学就会的聪明姑娘,随随便便画了一只螃蟹在桌上已经达到了如此之高的画境,其实她本意只不过是想告诉云里她想吃螃蟹了,倒是被他难得的一番夸赞夸的心情极好,忘了自己想吃螃蟹这件事。   若是仔细想来,螃蟹能有什么独特的味道,不过是在睁眼说瞎话哄骗她的好听话罢了。   挽姜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好心情的翻开菜谱点了几样菜,随后两个人坐在那里捧着茶慢慢饮着,小僵尸乖巧安静的趴在窗户边看风景。   这时,一道欢喜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伴随着来人兴高采烈的大笑声,打破了原本温馨安谧的氛围。   “哎呀,这不是公...挽姜嘛,好巧好巧啊,哈哈哈。”   挽姜愣,一瞬间反应过来后心里哀嚎不止,不会真叫她遇上他了吧,挽姜小心翼翼地慢慢的僵硬的转过脑袋,然而在看清二楼楼梯口的来人后,手里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手上,手背顷刻间红肿了起来,疼的她直皱眉。   “怎么这么不小心。”云里眼疾手快的夺过她手里的杯子,看着她手背上的红肿,抬手覆了上去,一阵清凉划过,疼痛感消失,挽姜看着恢复如初的手,冲云里感激的笑了笑。   一旁被忽视的冥王大人很不开心,几步跨上楼走到挽姜身边坐下,哀怨道:“公主你太不仗义了,出来玩也不叫上我。”   她是在玩吗?她出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挽姜心里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舞邪尘此人不能当作正常人看待,她不和他计较。   “公主,不介绍一下么,这位是?”舞邪尘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一言不发专注喝茶的云里。   挽姜惊住,她要怎么介绍这两个人啊,难道要说,这位是魔界少主西钥云里,这位是冥界冥王舞邪尘,然后这两个人会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那画面也太诡异了些。   “额,这是,这是我叔叔云里,呵呵,这是舞邪尘。”挽姜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声的弱弱的说道。   云里“......”   舞邪尘“......”   云里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然后抬起头声音淡淡的启唇:“我是你叔叔?”他有这么老么?   “啊!我都快饿死了,这店小二怎地还不把饭菜端上来?我去催催,你们聊,呵呵,你们聊。”挽姜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说完不等两个人开口一把拖着小僵尸奔下楼去,速度之快,前所未见。   挽姜的身形刚一消失,二楼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化作两道亮光从窗户飞了出去。   华州城郊外,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打的无比激烈,天空中充斥着两股浑然浩瀚之气,舞邪尘招招凌厉的朝云里袭去,云里身形快速移动,毫不费力的接下舞邪尘的招数,两个人纯正的修为波动使得附近一人粗的树木纷纷炸开,一时间断木残枝漫天飞舞,云里看了一眼脸色严肃神情凛冽的舞邪尘,嘴角缓缓的扬起笑容,左手一个蓝光慢慢凝聚变大,待光芒强盛时朝着舞邪尘毫不客气的打了过去。   “本王竟不知道魔界少主和我们仙界五公主的关系这么好了。”舞邪尘险险的躲开袭击,看着云里讽刺道。   “本公子也不知道堂堂冥王大人也会出来游山玩水。”云里悠悠道。   舞邪尘一梗,他是出来找人的,在这里碰见他和挽姜纯属意外。   “彼此彼此,只是本王不知,西玥少主想把我们公主拐去哪里?”舞邪尘停下身子,悬在半空中望着对面的云里,眼神含着危险的光芒。   “我们去私奔,冥王也想插一脚?”云里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插一脚你妹,私奔你个大头鬼,舞邪尘闻言差点一个趔唨栽下去,怒气冲冲的看着对面厚颜无耻的某人,牙齿磨得咯吱响。   待挽姜回到二楼时,瞧见的便是云里和舞邪尘临窗相对而坐,皆是面色从容温润,举止淡定优雅,互相为对方沏了杯茶,一副知己好友的模样,挽姜无比惊悚的看着他们两个,她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第三十八章 华州鲛人陌 - 渡魂箫 - 楼苏   不同于云里和舞邪尘两个人之间十分诡异安静的气氛,挽姜在一边吃的香甜无比眉眼弯弯,这家酒楼做的饭菜很不错,甚是合她胃口。   云里放下茶盏,淡然温和的目光扫过挽姜面前的菜,白扒鱼唇,花菇鸭掌,野鸭桃仁丁,腰果鹿丁...满满一桌竟没有一样是素的。   “挽姜,你身为一个公主怎可如此暴饮暴食?”舞邪尘一脸震惊的看着挽姜面前的菜,痛心疾首的说道。   挽姜正准备伸向鹿丁的筷子堪堪在半空中停住,她茫然的看了看舞邪尘,努力咽下嘴里的米饭,解释道:“舞邪尘,我是不是公主和暴饮暴食有甚关系?还有啊,我才吃了一碗米饭而已,没有暴饮暴食。”   “当然有关系。”舞邪尘眉毛都竖起来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挽姜说道:“你方才已经喝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一盘如意糕,现在又吃这么多肉,你一个仙界公主吃这么多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听到舞邪尘的话,挽姜看着满桌的珍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脸色恹恹的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云里,神情看上去很是委屈,眼睛仿佛在说快点帮她说句话啊,她没有暴饮暴食,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吃饱呢。   “吃吧,多吃点。”云里莞尔一笑,将菜肴往挽姜身边挪了挪。   “你会不会也嫌弃我吃得多?”挽姜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看着云里骨节修长非常好看的手,声音低低的说道。   “不会,香香他娘。”云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   挽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忒难受,默默的端起碗,她还是吃她的饭吧,她觉得和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都会让她食不下咽。   “吼吼。”小僵尸戒香见挽姜闷闷的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去夹菜,有些奇怪的瞅了她半天,最后自己端起那盘腰果鹿丁一骨碌的全倒进了挽姜的碗里,笑的特别单纯可爱的看着她,那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好事兴致勃勃的在等着父母亲人的夸赞一般。   “......”她这下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呵呵~”云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赞赏的看了一眼小僵尸,夸奖道:“香香真乖。”   挽姜一脸悲愤的放下碗筷,抬头看着旁边一脸纠结的舞邪尘道:“你茶也喝了,饭也吃了,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   “他是你儿子?”舞邪尘一脸扭曲的指着戒香问道,完全无视挽姜的问题。   他还没有老眼昏花,除了那个十分碍眼的魔界少主,这个小公子也不是什么仙,分明就是一个小僵尸。   “捡的。”挽姜郁闷:“你还不走?”   “你一直撵我走做什么?太伤我的心了,好歹我们还相识一场。”舞邪尘捂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的看着挽姜,一脸的伤心欲绝柔肠寸断。   挽姜觉得,舞邪尘不去演那戏台上的名角实在是可惜了,你看看,这货多会装,装的多像。   “你怎么会来华州?”挽姜心想,她还是换个比较温和的话题聊吧,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扮娇弱,实在是太伤胃了,她现在已经是一肚子酸水没地儿吐了。   “我来华州找临止,之前听说他去了华州皇城,半途下来休息就遇到了你,所以说啊,挽姜,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啊,挡也挡不住。”舞邪尘兴高采烈的说道。   呵呵,她懂她懂,传说中的孽缘嘛,的确是挡也挡不住。   不过,临止是谁?挽姜疑惑的看了一眼云里,云里好笑的回她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舞邪尘,临止是谁?仙界的人么?”挽姜皱眉道。   ‘噗’的一声,舞邪尘一口茶直直的喷了出来,云里嫌恶的闪身躲开茶水的攻击,同时顺便用自己宽大洁净的袖袍利落的遮住了挽姜的脸和身子。   “咳咳,你没听说过仙界有这号人物?”舞邪尘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问道,他是真的不相信,仙界竟然还有人不知道临止的存在。   挽姜无辜的摇摇头,云里看了一眼自己原先坐的椅子上已经沾满了某人恶心的口水,素白宽袍一挥,随意悠闲的在挽姜身边坐了下来,小僵尸本也想挤过来,不过被云里一个警告的眼神吓了回去。   舞邪尘觉得,他有必要给这位绝对是仙界万万年来才开出的一个奇葩小公主好好的普及一下仙界的人物及事迹。   “五公主啊,你听说过青余山没有?”舞邪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倚在椅子上问道。   又是青余山,云里和挽姜对视了一眼,不说话。   舞邪尘看着挽姜沉默,以为她没听说过,极度无语的摇摇头,再次解释道:“那青余山啊,是怀衣上仙住的地方,那怀衣上仙啊...”   “我知道青余山,也知道山上住的是凤凰谋士怀衣上仙,舞邪尘,你能不能说重点?”挽姜头疼的抚额,一脸无奈的看着舞邪尘。   “咦?你既然知道青余山怀衣上仙,怎会不知道临止呢?”舞邪尘无比困惑的眨眨眼,一脸的不解。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挽姜无语,开口道:“怀衣上仙在人界和仙界都很出名,我岂会不识,不过你说的那个人和青余山怀衣上仙有关系么?”她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啊。   闻言,舞邪尘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青余山怀衣上仙的名讳,就叫凤临止。”   挽姜“......”   她能告诉舞邪尘,她一直以为怀衣上仙的名字就叫怀衣么,准确的说,仙界所有人都是这么叫的啊。   云里若有所思的觑了一眼舞邪尘,并没有多言。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今仙界怕是也没几个人真正还记得临止这个名字了,倒是怀衣这个称呼已经家喻户晓耳熟能详。”舞邪尘慢吞吞的说道,他父王和怀衣上仙是忘年交,怀衣上仙无事时便会来冥界找他父王下棋,他那时就在旁边,久而久之听得到就多了些。   “哦,你来华州找怀衣上仙啊,那你还不快去?”挽姜木木的点头,不死心的催促道。   舞邪尘觑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把话又憋了回去。   他方才和云里打完回来时已经让千音鸟去给凤临止传信了,估摸着时辰他也该到了,本来他是打算走的,不过现在嘛,他眯了眯眼看着云里,嘴角漾起一丝冷笑,他偏偏就不走。   “邪尘!”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怀衣上仙在楼上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衣袂飘飘的走了上来,神色丝毫没有变化,气质温和淡定,斯文有礼,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今天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日子,挽姜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肝儿都在颤抖,感觉头顶道道天雷劈下来,顿时有种神志不清天昏地暗的感觉。   “临止啊,过来坐过来坐,杵在那儿干嘛。”舞邪尘洋溢着一脸热情的把怀衣上仙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挽姜见过怀衣上仙。”挽姜觉得自己笑的肯定特别与众不同,特别的...做贼心虚。   怀衣上仙目光清润平和的看着挽姜,点头:“公主不必多礼。”   竟是丝毫没有戳破她脸上不自然的假笑,挽姜心里暗暗的给怀衣上仙打了个大好人标签,嗯,云里和舞邪尘加起来都没有怀衣上仙招人喜欢。   凤临止目光移到挽姜身边的白衣男子身上,移到他脸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怀衣移开了目光,转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僵尸戒香。   “那个,怀衣上仙,这位是,是...”挽姜手指着云里本来还想说这位是她叔叔的,结果一道凌厉的跟刀子似的眼神嗖嗖的朝她飞了过来,挽姜觉得自己身边的那个温度啊,瞬间能把她冻成冰渣子。   “公主无需多言,怀衣心里明白。”怀衣上仙朝着挽姜温和一笑,又抬头看了一眼云里,眼里还是一片沉寂。   那般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模样,挽姜却是实实在在的愣住了,他说什么,他心里明白?他知道云里的身份!   舞邪尘看着怀衣上仙,又看了一眼云里,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哎呀,他怎么忘了,凤临止这个人啊,除了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之外,对其他事情是半分不感兴趣的,他的怀衣阁搜罗的信息千千万万,岂会不知道魔界少主西钥云里,他此刻不说,不过是心里一点都不想管闲事而已。   “临止,你来华州皇城做什么?”舞邪尘给怀衣上仙沏了杯茶。   “华州的王三个月前去青余山找我,让我帮他解决一个麻烦,华州城里出现了一个鲛人,法力高强无法无天,百姓吃了不少苦,我过来看看。”怀衣上仙看着舞邪尘清润谦和的说道,那稀松平常的语气倒是丝毫不把那个鲛人放在眼里。   “哦?你呀,就是爱管人界的闲事。”舞邪尘撇撇嘴,透着浓浓的嫌弃味道。   “呵呵。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怀衣上仙好脾气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叫你帮我找个人。”怀衣阁想找的人哪怕掘地三尺都会找出来。   “谁?”   “陌容容。”舞邪尘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名字。   “你找那个鲛人做什么?”怀衣上仙讶异的问道。   闻言,舞邪尘大吃一惊:“不是吧,陌容容就是那个鲛人?”   “正是。”   怀衣上仙无比诚恳的点头,让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了,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第三十九章 飘香成断袖 - 渡魂箫 - 楼苏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挽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朝舞邪尘挥舞着爪子,真是不容易啊,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舞邪尘真的是没料到他要找的人就是凤临止要对付的那个鲛人,若是那个鲛人真的让他给解决了,那他还怎么向那个人交代?万般无奈之下,舞邪尘憋着一肚子的郁闷跟着怀衣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挽姜,打心眼里的不放心啊不放心,他是真的怕挽姜这性子憨实的姑娘被西钥云里那只狡猾的大尾巴狼给拆吞入腹吃的连渣都不剩啊。   抬头望了望已经快要落入地底的夕阳,夕色无边,添了几缕暖色,合欢朵朵,染了半世红尘。   挽姜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望着云里:“你看,天快黑了,今日是去不了情花冢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云里闻言看了看天,点点头:“的确天黑了,该去休息了。”转身朝酒楼另一边的客栈走去。   “......”   “时辰还早,出去玩一会再回客栈好不好?”挽姜小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不放弃的说道。   云里觑了觑胳膊上的手,笑了:“叔叔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早些回去休息才能活得长久些。”   “叔叔一点也不老。”挽姜睁着眼睛格外认真的说道,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错误,急忙改口:“呃,我的意思是,云里你看上去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   “所以,你这话是在告诉我,我只是看上去不显老,实际上很老了?”云里揪着她话里的毛病不放,仗着身形优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眼神啊,望的挽姜心里一颤一颤的。   挽姜踯躅了半天,望着转过身要走的云里小小声的开口抱怨道:“忒小气了些,我说的是实话啊。”早知道她就说谎骗骗他好了,心下难免感慨万千,如今这世道啊,说真话真真是寸步难行哟。   云里迈出去的脚步一滞,半晌,悠悠的回身望着挽姜,一挑眉,笑了。   他是不是应该好心的提醒她一句,万儿八千年都没有人敢挑衅他,她是第一个,所以,他要好好奖赏一下这个初生的小牛犊才对,胆敢不怕死的来嫌弃他。   华州城里生意最好的青楼飘香馆,夜幕刚刚来临,里面已然是一片莺歌笑语妙音频频,阵阵欢笑放浪声犹带着胭脂香粉的甜腻味道。一楼大厅中间,云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挽姜进来,随手把她扔进了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堆里,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笑。   “哟,两位公子这是要听曲儿啊,还是要我们家姑娘伺候两位公子啊?”涂着厚厚一层粉的老鸨捏着秀帕扭着肥腰黏糊上来,一张老脸上堆满了恶俗的脂粉,依旧遮不住那满脸的褶子。   云里厌恶的快速后退一步,从袖中拿出那把金线折扇扫去这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脂粉味,扇间直指着挽姜,笑的一脸无害:“本公子今日是带这位公子来长长世面,好好伺候他就行了,本公子就不用了。”   挽姜僵直着身子无力的歪倚在旁边一名粉衣女子身上,心里的悲伤,就像那滚滚江水,逆流直上九重天。她只不过是喊了他一句叔叔,这小肚鸡肠的人竟然施法让她说不了话动不了身,提着她直奔妓院。   她堂堂一个仙界公主,竟然,竟然一身男子扮相的来逛青楼!若是让九重天上那帮老仙家知道了,她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无视挽姜投过来的忿忿目光,云里悠闲无比的开口道:“劳烦你给这位公子准备一间上房,再找十个姿色上乘的女的过来伺候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扔给了老鸨。   老鸨捧着那颗硕大的夜明珠笑的合不拢嘴,忙不迭的点头,一边吩咐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这位公子去楼上的雅间!”   一群姑娘们立刻笑嘻嘻的半搀半扶着挽姜朝二楼走去,挽姜只能任由一帮豺狼虎豹,哦不,一帮红袖佳人拖着她去了雅间。   她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么,这惩罚着实残酷,她一颗心从进屋开始就狂蹦乱跳着,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挽姜愣愣的低头,看着在不遗余力的解自己外衫袍子的嫩白小手,整个人彻底的凌乱了。这是要做什么?不是真的打算要好好‘伺候’她吧?!!她真的没有那特殊的癖好啊!   “感觉如何?本公子对你可是极为上心,这般人人羡慕的美人恩,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起的。”云里懒懒的倚在珠帘后的矮榻上,目光悠悠的穿过红丝珠帘落在浑身僵硬的挽姜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微笑。   挽姜觉得,如果眼神可以化作一把把尖刀,她此刻早已经将云里捅成一个巨大的筛子了。   眼瞅着外衫滑落,内衫即将不保,挽姜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神色急切的朝云里看去,他不会真的要这帮女的剥了她的衣裳吧?   呃,挽姜瞪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云里,那厮竟然曲腿而坐,单手撑额目光清清的看着她,隽逸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他,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害怕和不敢亲近。   云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她此刻白皙的脸上飞上一层绯红的霞色,眸子像清泉里的石头,带着一抹湿漉漉的恐慌。   “滚出去。”一声不夹杂任何感情的淡漠声音响起,挽姜和那群妓女都愣住了。   云里扫了一眼莺莺燕燕的女子,冷笑一声,众人还没有看清,就已经被一道劲力撞出门外,精致的房门四分五裂,一群女人跌在一起哀嚎的揉着腰起身,愤愤然的看着屋里的男子,却被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吓得不敢多留,慌慌张张的搀扶着彼此跑下楼去。   这里发生的巨大动静惊扰到了楼下,整个飘香馆里的人都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楼上,更有不怕死的人提步走了上来愈瞧个究竟。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公子啊,可是有什么误会,莫要动手,咱坐下来好好说嘛。”老鸨那肥胖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望着里面的云里一脸讨好的笑。   挽姜看着老鸨那笑的脂粉直掉的脸,觉得人间的凡人想法真是怪异非常,云里都把她这屋子的门砸成一堆柴火了,她竟然还笑着来讨好他?   云里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老鸨,径直的走到挽姜面前,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伸手慢条斯理的帮她穿好衣服,声音沉沉:“这次可学乖了?”   挽姜看着云里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怕他眼神不好没看清,又拼命的眨了眨。她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她充满血泪心酸坎坷的经历告诉她,世间唯云里和小人不可得罪也。   “我真的很老?”云里解开她的禁制,低声问道,语气里是浓浓的危险。   挽姜一听,像打了鸡血一样忙抓住云里的两条手臂,望着他言辞切切:“岂会,你在我眼里是世间顶好看的男子,上天入地最潇洒恣意风度翩翩气质傲然英姿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翩翩佳公子,再没有人能与你相比。”她一定要努力突破仙术第八层,然后修炼到第十层,到时候他就再没有办法制住她了,她也不用任他欺负了。   云里眼里聚起薄雾,笑了笑没说话。   挽姜一席话,让后来赶上来看热闹扎堆的众人纷纷石化,杵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里面两个容貌倾世的男子,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没见过一对断袖跑来飘香馆寻欢作乐的。   老鸨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她看着挽姜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位公子,你大概是走错了,清风馆在对面。”   “啊,什么馆?”挽姜好奇的询问道,她并不知道老鸨口中的清风馆是一家男妓馆。   云里按住挽姜好奇的凑向老鸨的小脑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朝外面走去:“一家茶馆,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重,想多了脑袋容易变笨。”   “...哦。”挽姜点头,抬头看着面前众人那怪异扭曲的脸,忍了忍问道:“云里,他们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云里脸色淡淡的回道,手上一个拥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回去睡觉。”   闻言,那帮人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不可捉摸起来,看向挽姜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和叹服,这位公子,看来今晚回去又是一场大战啊,真是难为了那副单薄瘦弱的小身子,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挽姜随着云里走在寂静安谧的路上,吸了口夜里清新好闻的空气,胸腔里的浊气一扫而空,想起方才的事情,伸出食指不满的戳戳云里的手臂:“云里,你刚才太过分啦,我一个女儿家的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还,还差点被...”被一群女人扒光了衣裳,太难为情了。   云里眼里的笑意一层层漫上来,握住她那只捣乱的小手:“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子,放心。”   挽姜不开心的觑了他一眼,这种事要她怎么放心,她的脸皮还没厚到他那个程度。   “挽姜!”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似带着沉沉怒意撞进她心里。   挽姜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见到那张熟悉的阴沉的脸后,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沉了下去。    第四十章 夜深话语凉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心想,华州城可真是个人杰地灵群英荟萃的好地方,不然为何大家都喜欢往这里跑?还好巧不巧的全让她遇到了。   世间之事,可真是奇妙的很,有些人你明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结果没过多久就在其他地方不期然的相遇,她虽有万般无奈,也只能接受。   挽姜朝着女子扬起一名浅浅的微笑:“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绥真冷笑,月色清冷的照在她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冷若冰霜:“你真是长本事了,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到人界和魔界少主鬼混在一起,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玄鸟和锦雀的谈话,还真不知道你现在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所以,她不远千里赶来华州是为了带她回九重天受罚的?挽姜一言不发的看着绥真,听着绥真嘴里吐出来的难听的话,像是有一把钝钝的刀在她心里一刀刀缓慢的割着,看不见的鲜血淋漓,依然痛的那么清晰。   “西钥云里,好久不见啊。”见挽姜不理会她,绥真也不在意,目光移向云里,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   云里一直看着挽姜,听到绥真的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声音懒洋洋的:“本公子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影响心情。”   “你!”绥真气怒,冷哼一声:“本宫也不想看到你,本宫来,只是要带挽姜回去。”   “哦?”云里抬头:“你当本公子是死人么,带她走,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   绥真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里和挽姜,颤着嗓音道:“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挽姜,我问你,你今天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挽姜看着眼前一脸怒色的绥真,转个身继续朝前走,声音平静:“大姐,有什么事回客栈再说吧。”   云里墨色诡谲的眼睛冷冷的扫了绥真一眼,悠悠的跟了上去,不动神色的抬手将凝神思索中挽姜的男儿身换回女身。   绥真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个人并肩走远,忍了忍满心的怒气跟了上去。   推开房间的门,绥真被那只杵在房间里的红眼僵尸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挽姜:“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只僵尸,你不知道僵尸都是阴怨之气幻化出来的恶灵么?这种东西是能带着身边的吗?你有没有脑子啊!”   “大姐,戒香他很乖,不会惹事,还有,这是我的事情,不劳烦大姐替我操心。”挽姜坐在椅子上,抬手沏了三杯热茶,平静的看了绥真一眼。   云里走过去解开戒香身上的定身咒,之前为了带挽姜去青楼,他把小僵尸扔在客栈里,又怕他出去捣乱,给他定在了房间哪都去不了。   禁制一除,小僵尸立刻蹦到挽姜面前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用红眼珠子瞅着她,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挽姜安慰的摸了摸戒香的头,特别诚恳的说:“戒香乖,幸好你没有去,不然晚上睡觉一定会做噩梦。”   云里端起茶望着挽姜,好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噩梦,也许是春梦呢。”   “咳咳。”一旁的绥真一口茶呛住,捂着心口好一阵咳嗽。   挽姜瞟了绥真一眼,桌子底下不轻不重的踢了云里一脚:“说什么呢,戒香是乖孩子,才不会那样。”   云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戒香说道:“香香,你娘亲说的话要好好记着。”   戒香眨巴着红眼珠子呆呆的瞅着两人,丝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兀自跑到一边玩去了。   屋内一时半会很是安静,三个人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喝茶,旁边小僵尸撕书玩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挽姜,你跟不跟我回去?”良久,绥真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看着挽姜。   挽姜咬唇,垂下眼眸思索了半晌,才悠悠的抬起头看着绥真:“大姐,我现在暂时不能跟你回去,等我把事情做完了,一定跟你回去。”到时候,仙界是要打算如何罚她,她都可以接受。   “你疯了!”绥真一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仙界公主天天和魔界少主待在一起成何体统,你自己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挽姜,我决不允许你任性妄为丢尽九重天的颜面。”   “大姐,我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人,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牵连九重天。”挽姜站起身,看着绥真认真的说道,她当初下定决心帮云里找陌上铃,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和九重天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想救醒兰夭夭,这样,仙魔两界不用再像如今这样势同水火,她父君也不用觉得心怀愧疚抑郁寡欢。   “什么?!陌上铃?”绥真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看着挽姜的眼神那么陌生疏离:“挽姜,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仙界有你这样的公主,真的是奇耻大辱。”   堂堂一个仙界公主帮魔界的人找陌上铃,帮着魔界的人拿到邪器渡魂箫,她到底是天真的一无所知还是蠢的不可救药?!   挽姜觉得,绥真一定是觉得她的心是铁做的,不会觉得疼,所以说出口的话才会这么毒辣残忍,不留情面。   “吼吼吼”正在开心撕书的小僵尸看见绥真一脸喷薄怒气的骂着挽姜,一个急速蹦跳挡在了挽姜面前,龇着牙冲她一顿乱吼,吼完还是觉得不开心,抄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往绥真脸上泼了去。   一室寂静...   “好好好,真是好啊!”绥真抹去脸上的茶渍,望着挽姜连连冷笑,声音都似夹着冰刀:“挽姜,你就等着九重天的重罚吧,哼!”   绥真走了,带着满身的怒气和茶渍,挽姜无奈的看着小僵尸,叹了口气,罢了,说到底是她惹出来的错。   云里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喝着茶,看着挽姜坐下后双手托腮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轻笑道:“想不想吃木犀糕?”   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不过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木犀糕啊?   “乖乖等我。”云里望着她呆愣迷茫的表情,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嘱咐小僵尸:“香香照顾好你娘亲,我去去就回。”   小僵尸笑呵呵的点点头,僵硬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盯着挽姜,他要看好娘亲,不能让娘亲跑了。   云里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里,挽姜继续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小僵尸有样学样的学她趴在桌子上,好奇的睁着红眼珠子瞅着她。   华州城外,绥真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的云里,一脸不悦:“让开。”   夜色深深,带着凉意的风轻轻吹起云里素白雅致的白袍,宛如天神临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绥真,语气淡淡:“本公子奉劝大公主一句,不要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否则,代价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   “你竟敢威胁我?”绥真气急反笑:“你特意赶来拦住我,是为了挽姜?”她今日听到看到的奇闻诡事可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云里笑,笑意不及眼底:“本公子说了,只是好心劝告大公主,至于为什么,你无权过问,也无权知道,大公主可明白?”   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的房舍里传出声声狗吠,除此之外,再无他响。   绥真维持着她高高在上的公主风范,闻言也只是眉梢眼角更添了一层寒意:“西钥云里,你胆敢私自带着仙界公主在身边,九重天不会放过你,你可明白?”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云里难得展颜一笑:“大公主这话说的本公子很是不解,九重天上那群人,何时曾放过魔界?这么些年暗地里做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是么,本公子不过是懒得和那帮人计较,大公主可千万不要弄错了,不是九重天上的人不会放过我,而是我西钥云里,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绥真一听,脸色‘咻’的一白,后退了一步。   云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脸冷酷:“你若是胆敢回九重天多说一句,本公子可以向你保证,南海一族,不消三日,全族覆灭。”   “你觉得我会信?”绥真惨白着一张脸冷着声音说道。   云里点点头,很是赞同:“信不信大公主尽管可以去试试,本公子向来说话算话。”   一句话,堵的绥真无话可说,她不敢拿南海来赌,南海众人的命她赌不起,所以注定她回去不能向天帝和天后多说什么。她看着眼前风华盖世的英俊男子,心底里泛起阵阵刻骨寒意,这个男人,真真切切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半个时辰后,云里回到客栈,手里提着一包香气四溢的木犀糕,挽姜两眼放光的跑过来,抱住木犀糕使劲的闻了闻,心满意足的说道:“云里你好厉害,这么晚还能买到木犀糕,戒香,快点过来吃。”   云里笑了笑,没说话,他只不过是把做糕点的那个老头子从床上拎起来扔到了厨房而已,想吃的自然就有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嘛。    第一章 红颜葬花冢 - 渡魂箫 - 楼苏   情花冢在华州皇城的东南方,原本是一大片绚烂的情花林,是文人墨客以及王公贵族最爱饮酒作诗怡情赏花的地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红颜薄命女子被葬在这里面,这里本是人间一大盛景之地,如今却成了苦情女子的无名坟冢,被人遗忘的一干二净。   云里和挽姜带着小僵尸戒香到达情花冢时,正是晌午时分,六月的气候已经有了些许燥热,小僵尸不喜欢这样明烫烫的日光,早就一溜烟跑到不远处的山洞里待着去了。   挽姜抬手遮住额头,睁着眼睛看着前方的情花冢,啧啧称奇:“这里真好看啊,这花怎地长这么高?嗯,云里,这花比你还高一些哎。”   情花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林,不是因为范围很广,而是因为这里的花太高,站在这里的人压根看不清情花林到底多大。   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挡去了挽姜头顶热辣辣的阳光,云里黑黢黢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小傻子没见识,等会进去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往云里身边靠了靠,挽姜好奇的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这里面有妖怪不成?”   她如今虽说还是打不过他,可好歹也是不弱的,九重天上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挽姜得意洋洋地的拍了拍云里的胳膊:“放心放心,待会要是你不小心被妖怪抓了,我一定会救你的啊。”   “是么,我以为,待会你不要吓得哭鼻子才是。”云里撑着油纸伞,笑的特别的意味深长。   眼里划过一丝微微的恼意,挽姜哼了一声,转头朝情花冢走去,太小瞧她了,她几时哭过鼻子了。   眼前一大片洁白如雪的情花,朵朵硕大无比,花瓣纷繁迤俪,层层叠叠的似有许多层,又轻薄如羽,每一片花瓣都在阳光下看的透明,花的枝干笔直的向上生长着,粗壮厚实,唯一奇怪的就是,这一大片花朵,竟没有一片叶子在其中,除了花枝就是那大的离奇的花朵。   不过,即使这样,这片花林依然是美的令人赞叹,如雪莲般清雅脱俗的花迎风微摆,阵阵花香弥漫开来,闻起来格外轻柔馥郁,怪不得以前的人那么喜欢来这里,的确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只不过现在却是...   挽姜停在情花冢的入口,眼里的怜悯和心疼点点汇聚:“这些女子,都好可怜,为了一个情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头顶冷不防又挨了一个轻轻的巴掌,云里走到挽姜身边,眼里是云淡风轻的悠闲:“进去吧,别想太多。”   “你不觉得她们很可怜么?”挽姜跟上云里的步子,疑惑的问道。   “天下可爱之人,都是可怜之人。她们值得爱,却不值得同情。”云里语气淡淡,墨黑的眼睛像蕴着寂寂的沉谭,清澈无痕又深不可测。   一席话让挽姜没了言语,心里想想,觉得云里说的也没错,埋在这情花冢的女子,皆是世间痴情女子,生前为了爱不顾一切,最后泪流干了,血流尽了,情花冢成了她们永远的归宿。   人间戏台上都唱着一出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戏本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博取看戏的人的眼泪和同情,他们又哪里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爱而不得的悲戚和痛不欲生的悔恨。   云里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了动静,不由得停下步子悠悠的回过身望去,只一眼,脸上的神色骤变。   “小心。”一个疾掠到挽姜身边,云里左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着一掠而起,停在了情花冢的上空。   挽姜诧然的看着下面的情花冢,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方才她站着的地方,此刻那些花粗壮的枝干上都长出了无数个女子白皙柔软的手臂,手臂上蜿蜒着道道诡异血痕,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关节也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姿态,正在不停的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方才走神了。”挽姜揣揣不安的看着云里小声的说道,云里的脸色好吓人啊。   云里眼睛眯起,眼里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扣住她腰际的手微微收紧:“本公子觉得,你还是和香香在一起比较好。”   这情花冢里面的花常年累月的吸附冤死女子的阴气,早已经幻化成精,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花了。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休想撇下我一个人去找陌上铃。”挽姜抱住云里的手臂,嘟囔着说道,她才不出去,刚刚那只是个意外罢了。   听到挽姜的话,云里的眼中慢慢的聚起惊华潋滟的光芒,他噙着笑容低下头:“你这样,本公子会认为,你是不想离开我。”   呃,她有这么说吗?挽姜纳闷的瞅着他:“云里,你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这是本公子的优点,谢谢夸奖。”云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的魅惑众生。   “......”这可真是不讨喜的优点。   两个人再次进入情花冢,这次挽姜不敢再掉以轻心,她跟在云里身边,一双眼睛像是敛着天地灵气,格外的动人心魄。   “不是说是情花冢吗?我怎么一个坟冢都没有看到?”挽姜奇怪的四下看了看,真的是没有看到一座坟的影子。   “以花为冢,这里的每一朵花下都有一具女子的尸骨。”云里望着那硕大的花朵眯了眯眼睛,嘴角慢慢的扬起,看来,这些花精们是都苏醒了。   那岂不是都成了花肥!!挽姜摸了摸鼻子,难怪这些花恁是长这么高,吃得好长得快啊。   “那陌上铃会在哪儿?”挽姜拉住云里的袖子,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天后娘娘说了,不懂就要问,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   “那我们这是在干嘛?”跑进来赏花么。   “......”   “那我们是要把这些花都拔起来么?”陌上铃可能在花的下面,只是这里这么多花,拔起来想必也是颇为浪费时间啊。   “......”   “那...”挽姜不死心,正想继续问来着,云里轻飘飘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将她一肚子的话堵了回去。   “再多问一句今晚没有饭吃。”   挽姜立刻乖乖的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里,这厮越发恶毒了。   云里伸开手掌,归矣灯静静的出现,霎时整个情花冢被绚丽多彩的光芒笼罩住,原本白净如雪的情花此刻像是一个个琉璃盏,泛着千变万化的奇妙色彩,美的惊心动魄。   挽姜凑过去看着归矣灯,小巧玲珑的一盏灯,造型别致精巧透着润华万物的晶泽,是一朵漂亮的青云仙花的外观。   “真好...”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挽姜的话,‘看’字还掐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哎呀,挽姜,可算找到你了。”   挽姜站直身体,抬眸朝声音方向望了过去:“舞邪尘,你怎地又来了?”   舞邪尘闻言一个趔唨,气急败坏的指着挽姜怒道:“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这不是好心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嘛,竟然还被你给嫌弃了!”他其实一直就在附近无聊的晃悠,看着情花冢这边突然光芒大绽一时好奇跑了过来。   挽姜汗,觑了眼默不作声的云里,笑的一脸心虚:“我很好啊,云里没有欺负我,香香也没有欺负我。”他们两个只是时不时的拿她取乐而已。   舞邪尘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盯着挽姜的脸瞧了好一会儿:“好像的确没被欺负,这下巴瞧着也比前两天丰润了些。”   舞邪尘,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哪里有姑娘家的喜欢听这种‘赞美’的话的,挽姜气鼓鼓的瞪着舞邪尘,心里的郁闷蹭蹭的往上冒,都怪云里,她说吃什么他就点什么,害她现在都被舞邪尘取笑了。   云里眼中的笑意在挽姜看来更像是恶意的嘲笑,她一扭头,怨气颇深的朝前走去,她回去一定要控制自己的饮食,不然真的会变得圆溜溜的了。   “找到了?”看着挽姜往前走,云里拿着归矣灯也慢慢的开始走着,一旁的舞邪尘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云里凉飕飕的问道。他才不管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的破事呢,问的也是相当敷衍不在意。   云里径直往前走,头都没有回一下:“冥王有空在这里说一堆废话,还不如回去看好你那个鲛人,别又让她趁机跑了。”   说到那个鲛人,舞邪尘又是一阵犯头疼,就没有见过那么倔那么固执的鲛人,不过,舞邪尘觑了眼云里,这厮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些,这么丢人的事他之前可是下了命令让那些人不准说出去的。   “哎呀呀,怎么会是废话呢,西钥少主看来消息还是没有那么灵通啊,我来这里可是来看我未来的弟媳,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比那只鲛人重要的多啊。”舞邪尘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云里,眼里是深深浅浅的意味不明。   云里看着前面那抹窈窕的身影,脚下步子停住,他极慢的极缓的转过身子看着舞邪尘,眼里一片漆黑墨色,淡淡启唇:“你刚才,说什么?”    第二章 无端亲事现 - 渡魂箫 - 楼苏   归矣灯那璀璨不灭的华光依旧照拂着整个情花冢,头顶虽是一片灿灿艳阳天,也丝毫遮不住归矣灯那无上夺目的光芒,上古宝物历经万载沉寂,出世谁可与之匹敌。   舞邪尘觉得,西钥云里看着他的目光,像是泛着幽绿幽绿的光芒,直叫他心底一阵发怵,忍不住离他远了点,抱住胳膊说道:“怎么,我说什么了?”   云里收起归矣灯,一瞬间光芒消失殆尽,挽姜狐疑的回头望着他们两个,喊了一声:“怎么了?”   舞邪尘朝她挥挥手,一脸轻松的笑容:“没事,你去前面看看,不要走远了,我和西钥少主有些事情要聊一会。”   挽姜看看舞邪尘,又看看云里,见他们二人皆是神色如常,随即放下心来,兀自朝情花冢里面走了去。只要他们两个不打起来,她才不管他们要干嘛呢。   “你刚才什么意思?”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眼里危险的光芒锐利可见。   舞邪尘嗤笑,颇为得意的看着他,嘴里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我说啊,我是过来看我家弟媳的,怎么了?”   见云里抿着嘴望着他不说话,舞邪尘咧嘴笑的特别开心,上前拍了拍云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西钥少主啊,你看老天都不帮你是不是,唉,只可惜啊,才子佳人有缘无份喽。”   云里觑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眸子清润声音冷淡:“冥王是不是觉得本公子的脾气很好?”好到可以容忍他在这里说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   “咳咳。”闻言,舞邪尘立刻拿开自己的手,佯装潇洒的甩了甩头发,一脸无害的说道:“本王只是想告诉西钥少主,我家挽姜啊,就要被人娶回家了嘛,西钥少主到时候可以去喝杯喜酒哦。”   他很期待他来啊,哈哈,到时候不把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他就不是堂堂冥王殿下舞邪尘。   听着舞邪尘那张狂得瑟的语气和话里说出来的内容,云里眼里闪过一道狠戾锐利,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朝挽姜的方向走去,白衣飘袂,气质清冽,说不出的气势傲然。   舞邪尘一愣,看着云里步伐悠悠的往前走,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他听到了这件事反应怎么这么平静,难道之前那些都只是他自己心里错误的猜测?   “你心里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难过?”舞邪尘赶上云里的步子,瞅着他奇怪的问道。   “为何要担心难过?”云里清冷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声音极是平淡寻常。   舞邪尘的脸色一瞬间耷拉下来,不是吧,他还以为他和挽姜之间有些不寻常感情呢,搞半天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理解有误,舞邪尘心里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罢了罢了,他本来以为有场好戏可以看了,结果啊,是空欢喜一场。   云里依旧步伐从容的朝前走着,不再看舞邪尘那张明显郁闷和不开心的脸,目光慢慢的移向头顶的晴碧苍穹,嘴角轻轻的弯起一抹摄人心魂的从容微笑,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本公子的人,他有那个命娶么?”所以,他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根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谁能抢得走?当真以为他吃素的不成。   舞邪尘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压根没仔细听。突然,像是被人定住一样,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里,双唇抖抖索索的挤出几个字:“你的人?”   他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啊,他怎么不知道挽姜那傻姑娘成了魔界少主的人了?进展也太快了吧。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舞邪尘顿时一个激灵,指着云里咬牙切齿的骂道:“西钥狐狸,你你你,你这个伪君子对我家挽姜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云里一身清冽淡然的看着暴跳如雷的舞邪尘,眼睛一眯,笑了:“你说呢?当然是做禽兽该做的事情。”   舞邪尘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瞪着云里瞪了半天,后者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甚至还微微笑着,舞邪尘气的袖子一甩找挽姜去了,他算是知道了,和西钥狐狸说话绝对会折寿。   正当云里和舞邪尘在情花冢里找到挽姜时,不远处的天际一个大大的黑点慢慢的靠近情花冢,待落地时,赫然发现是一群手持仙器的天兵,为首的正是仙界的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   文书仙君手里一把桃花扇摇啊摇,扇啊扇,一身蓝色绣五珠银纹的锦袍衬得他身形越发高挺颀长,脚踩黑色蟒纹靴,面如冠玉眼角含笑,头发一丝不乱的用银冠挽起,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气质卓绝。   一旁的折澜星君倒是显得随意的多,身上的衣服是他万年不变的黑袍朝服,站在那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凛冽勃然的浩荡之气,面容俊挺中透着威严肃穆。   不过此刻,折澜星君皱着那双俊挺的眉,第十一次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文书仙君,口气不善的说道:“文书,你这毛病几时能改掉?”若不是他在仙界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几个时辰,他们一群人早就到了情花冢。   “澜澜啊,人家要打扮的漂亮点才能出门嘛,不然多丢你的脸啊。”文书仙君摇着他那把艳丽的桃花扇,笑的风情万种的看着折澜星君,身子还故意的往折澜那边倾了倾。   折澜星君立刻跳出老远,黑着一张脸冷冷的说道:“不必了,你早就把九重天的脸丢尽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涂脂抹粉,每次出门前都跟个小姑娘似的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肯出门,仙界有他,实在是一大污点。   文书仙君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桃花扇一收,瞪着折澜:“不是我说你,折澜啊,你这人恁是一根千年不化的铁木头,半分不解风情,仙界那些明里暗里爱慕你的仙子也是瞎了眼,愣是一个劲的非要往你怀里扑,要是知道你是这幅德行,估计早就哭着跑回家了。”   像他多好,那些小仙娥送来的情书他都一一回了她们,这才是一个上仙该有的风度嘛。   折澜懒得和他吵,吩咐那群天兵守在情花冢外面,转个身兀自走了进去,理都没理文书仙君。   文书仙君笑呵呵的也不在意,继续摇着他那把桃花扇子一摇一摆的晃了进去。他好歹也是有正事要办的,不和那头倔驴一般计较。   “有人来了。”   云里挽姜以及舞邪尘异口同声的说道,三个人纷纷对视一眼,方才他们就感觉一股陌生强大的气息在慢慢的靠近,此刻更是越发明显,气息离他们很近,而且,还在慢慢的接近中。   挽姜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扒拉了一下头发随着云里他们寻了过去。   舞邪尘和云里走在前面,将挽姜牢牢护在后面,虽然她现在已经强大了,可是,在眼前两位仁兄眼里,估计她才刚学会走路呢。   “云里,你说会不会是来和你抢陌上铃的啊?”挽姜扯着云里的衣袖,声音小小的询问道。   云里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着淡淡地笑意:“你觉得我会抢不过他们?”   挽姜摇摇头,对于云里的实力,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这厮的实力简直是强大到令人乍舌,她反而是要担心那些不自量力和云里抢陌上铃的人了。   她正想着,手上突然一空,云里身形极快的掠到了前方,她还没有看清来的是什么人,两方竟然眨眼间就过了几十招,周围的情花精受惊纷纷的苏醒了过来,有的刚开始扭动就已经被云里一招击中,碎成了一地残渣,不过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情花开始扭曲着朝他们一群人冲来。   “慢着,都住手。”舞邪尘拉着挽姜到旁边待着,对着半空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份人沉声喊道,手里一道光朝众人中间打了过去,分开了激战中的人。   云里衣袖一挥,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目光清冷孤绝的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   “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你们怎么来了?”挽姜伸出被舞邪尘按住的脑袋,好奇的问道。   折澜盯着云里阴着脸不说话,文书仙君看着挽姜,又扫了眼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云里,眼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挽姜:“五公主,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找你啊。”   “找我?”挽姜走到文书仙君面前,拿过他手里那把艳丽的桃花扇轻轻的扇着风:“仙界有什么事吗?”   文书仙君看着挽姜嘴角抽了抽,笑道:“不是仙界的事,是公主你的事。”   怎么越说她越糊涂了呢,挽姜皱眉,把扇子塞回文书手里,她能有什么事,文书仙君向来不靠谱,还是问问折澜星君吧。   “星君,你们找我回去到底有什么事?”挽姜望着脸色阴沉的折澜,声音轻轻的问道。   折澜闻言,目光终于从云里身上移开,身上还带着一股凌厉,声音却是温和的:“公主,天帝让我们带你回去,是因为你的亲事。”   亲事?挽姜愕然的看着折澜星君,见他神色严肃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何时又有了一门亲事?    第三章 情花泣血珠 - 渡魂箫 - 楼苏   折澜星君看着挽姜,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有些冷硬不近人情,语气倒是很温和:“公主,前几日东海龙太子带着厚礼拜见天帝和天后,意在求娶你做东海太子妃,天帝让我们来找你回去共同商议此事。”   舞邪尘在边上点点头插了一句:“这件事我也是听临止说的,他的消息素来灵通,挽姜啊,那东海龙太子还是我的结义兄弟,你好好考虑啊。”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眼里寒光点点:“你知道这件事?”   “对啊!”舞邪尘不解点点头,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呵呵”挽姜牙齿磨得霍霍响:“你知道这件事竟然不跟我说,舞邪尘,冥王殿下,你的义气是被香香吃了么。”   “谁说我不够义气的,我告诉西钥狐狸了啊,我怎么知道他没跟你说啊。”舞邪尘颇为理直气壮的把罪责推到一言不发的云里身上。   云里冷峻墨色的眼睛缓缓的对上挽姜探寻的视线,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墨云涌动的眼里是挽姜无法看懂的情绪,让她的心突然微微一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口处弥散开来。   “你想嫁给那个人么?”   云里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挽姜回过神,望着云里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嫁,她都不认识那个人。   “不愿嫁,就不嫁。”云里面上扬起淡淡的浅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挽姜的头。   挽姜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有些酸疼,她此刻突然好想扑到云里的怀里去,因为他那简简单单六个字,触动了她心里那最柔软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有人会问她愿不愿意,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自己,四百年前天后娘娘让她嫁给拂霑,没有问过她心里是不是愿意,如今又是…   挽姜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地握紧,她弯起湿润润的眼睛朝云里笑了笑:“好。”   “公主!”折澜星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开口说道:“我们之前是在玄鸟那里得知你在华州情花冢,只是公主,你怎么会私自和魔界中人在一起?”   又是那只大嘴巴的臭鸟,怎么只会给她惹事,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教会它懂得什么是沉默是金。   不待挽姜开口,文书仙君一把拉过折澜星君,朝挽姜咧开嘴笑的无比真诚随和:“公主哪里会和魔界的人在一起,公主分明是和冥王殿下在一起不小心遇到了魔界少主啊,哈哈。”   众人默,心里都明白文书这是为了替挽姜洗脱嫌疑,外面有一大群的天兵看守,若是把今日之事传到了九重天上面,挽姜定是少不了要被责罚的。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兵刃相撞的激烈打斗声,折澜最先反应过来,大掌一挥扫开挡在面前的数不清的情花,身子凌空飞了出去。   “我去看看。”文书仙君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挽姜看着两个人迅速消失,目光不期然掠向云里时陡然一惊,急喝道:“云里小心。”   云里眼神一敛,长臂捞过挽姜身形快速朝前面移去,舞邪尘望向云里的身后也是大吃一惊,嫌弃的嚷嚷道:“这花也太恶心了吧。”   情花冢里的情花竟是悄无声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雪白洁净的花朵全部变成了血红的淌着血的妖花,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恶臭,那红的发黑的血源源不断的从枝头那朵硕大的花里流淌出来,流的满地都是,所到之处皆是被血液腐烂的面目全非,仔细的看会发现那一堆堆的腥臭的血里还爬满了恶心的虫子,正一点点的蠕动着往前爬。   的确很恶心,挽姜被云里揽在身前,望着大片的血迹慢慢的扩延开来,胃里一阵翻涌。   一双干净温暖的手适时的覆上她的眼睛,云里那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呼吸的温热:“闭上眼睛。”   她莞尔一笑,没说什么,乖乖的闭上眼睛。   三个人径直出了情花冢,正好瞧见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怀衣上仙。   “临止,你怎么来了?”舞邪尘惊讶的看着怀衣上仙,他不是在华州皇宫里吗?   闻言,挽姜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在一群天兵中间看到了风姿卓绝一袭白衣的怀衣上仙,唔,怀衣上仙穿白衣还是很好看的。目光又悄悄地转回去看着云里,云里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会不会也很好看呢?   怀衣上仙抬起头看着挽姜三人,目光带着洞彻万事的豁然,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带她回去。”   三个人顺着怀衣上仙手指的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被天兵团团围住的不是怀衣上仙,而是一名女子,一名…断臂女子。   方才是这名女子慌不择路的往这边冲了过来,天兵们为了拦住她和她打了起来,现在捂着心口坐在地上微微的喘着气,手里是艳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蜿蜿蜒蜒的流了下来。   “陌容容!”舞邪尘一看就怒了,走到那名女子身边,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又跑出来做什么?还不死心是不是。”   地上的紫衣女子一直低着头,听到舞邪尘的话后慢慢的抬起脸来,是一张格外秀气白皙的小脸,眼睛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固执:“我绝不离开华州,你们可以把我抓走,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迟早会再次回来。”   “你!”舞邪尘气的咬牙,面色铁青的瞪着女子,陌容容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邪尘,既然来了,我把她交给你,青余山出了点状况,我要赶回去一趟。”怀衣上仙看着舞邪尘,眉目从容,声音温和清雅。   “临止,你那青余山能出什么状况,一座山而已,还能让人搬走了不成?”舞邪尘一脸奇怪的看着怀衣上仙,青余山作为一座赫赫有名的仙山,有着几百万年的历史,能出什么事啊,要说是他那怀衣阁弟子出了问题,那他更不相信了,现在怀衣阁内的弟子都已经下山去了各州皇城王宫辅佐那些帝王,怀衣阁里根本没有人。   凤临止听到舞邪尘的话,目光慢慢的移到了云里脸上,众人不解的看着凤临止,难不成这件事还和魔界少主有什么关系么?   云里看着凤临止默深无痕的眼睛,狭长邃亮的眼里快速的划过一道暗芒芒,嘴角微微的扬起,那丫头又去青余山捣乱了。   “小事罢了,各位,怀衣先告辞了。”凤临止朝着众人微微俯身的作了一揖,儒雅温和的转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文书仙君打开桃花扇摇了摇,好奇的看着陌容容问道:“冥王,这个鲛人你要带回冥界?”   舞邪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文书仙君,眼神跟刀子似的:“岂敢,这可是本王给书书你找的娘子,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书书你带回去比较好。”   “扑哧”挽姜捂着嘴笑的肚子疼,九重天的人都知道,文书仙君每回碰上冥王殿下,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定能硝烟四起火花四溅。   舞邪尘是打心眼里对这个九重天上只会搔首弄姿的仙君没什么好印象,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还喜欢涂脂抹粉,就差真正的把自个整成女的了。   “舞邪尘,老子好好的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啊!”文书仙君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桃花扇朝舞邪尘砸了过去,俊秀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折澜丝毫不理会两个白痴,默默地走到陌容容身边,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好半天,他总感觉,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皱着眉头在那里独自思忖着。   “呸,尊重你?你是人么?”舞邪尘眼神挑衅的看着文书仙君,脸上挂着十分欠揍的笑容。   “你才不是人。”文书仙君怒道。   “当然,我是冥王,怎么可能是人。”舞邪尘耸肩,笑的一脸无辜。   挽姜和云里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就这么吵着,眼看着双方就要动起手来,挽姜忙拉住舞邪尘和文书仙君,眨着眼睛真诚的看着他们两个说道:“舞邪尘,风度风度。文书仙君,息怒息怒。”   舞邪尘闻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拍拍挽姜的肩膀说道:“放心,本王是不会和这小肚鸡肠的人计较的。”   “小肚鸡肠说谁?”文书仙君觑着他眼神凶恶的问道。   “说你呢。”舞邪尘浑不在意的回嘴道。转瞬反应过来之后,瞪着眼睛骂道:“文书你忒卑鄙无耻了。”一掌招呼了过去,两个人还是打了起来。   云里挽姜:“……”唉,这两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此时的情花冢已经全然没了刚开始的繁丽盛状,大片大片的花朵开始腐烂溃成一滩水,说话间已经变成了一汪黑血沼泽,再没有原先那种看不到尽头的壮观场景。   情花不同于寻常的花,这些花吸收了痴情女子死后哀怨缠绵的情意,绽放着最美的样子,却是容不得有人进来作乱打扰,一旦触发这些情花醒过来,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子,宁肯化作一滩污水也不愿存在于世。   “云里,陌上铃在不在这里?”挽姜头疼的看着舞邪尘和文书仙君,转过脸望着云里声音轻轻的问道。   云里看着她,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慢慢的摇了摇头:“归矣灯出现时情花冢里并没有反应,归矣灯也很平静,陌上铃不在这里。”   “陌容容,鹿宜是你什么人?”折澜威沉的话乍然响起,让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朝他看了过去。    第四章 容容鹿宜女 - 渡魂箫 - 楼苏   一行人都看着折澜,坐在地上的陌容容听到折澜的话后抬起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   文书仙君紧紧盯着陌容容,猛的一拍脑袋说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你感觉有些熟悉呢,原来是鹿宜的女儿啊,你娘现在还好吗?”   陌容容低下头,声音很是平静:“死了。”   文书仙君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正打算问个究竟时舞邪尘那痞里痞气的声音又插了进来:“书书啊,我刚才可是没跟你瞎说,这个鲛人啊,你是的确要带回九重天的。”   “为何?”文书仙君语气不善的看着舞邪尘问道。   “因为,是天后让我来找她的。”舞邪尘笑了:“既然你们来了,也省的我再跑一趟九重天。”   他小时候遇险受到过天后娘娘的帮助,这一次答应天后出来找陌容容,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   “母后?”挽姜诧异的看着舞邪尘,精致如画的眉微微的蹙起,目光又转向地上安静的紫衣女子,不解的开口询问道:“舞邪尘,我母后可有说找陌容容的目的?”   “本王像是那么八卦的人么,这种事本王才不会问的。”舞邪尘哼了一声,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挽姜。其实他的确是问过天后娘娘的,只是天后娘娘当时只是一脸慈爱笑容的看着他,说是什么以后就会知道了,他不好再问罢了。   挽姜鄙视的看着舞邪尘,装的可真像,这些人里面就属他最八卦了,这种事他会忍着不问?呵,肯定是天后娘娘不愿意告诉他。   “既然这样,那陌容容我们带回九重天交给天后,公主,我们该走了。”折澜点点头,看了眼逐渐日落西山的天色,对着挽姜恭敬的说道。   挽姜咬唇,点了点头。眼里的犹豫却是越发明显,她侧头看着云里,一脸的不知所措。她还没有帮他找到陌上铃,她不想这么快离开。   云里低头凝视她,墨色深邃的眼里倒映着她清丽无双的娇颜,带着几分无奈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底悄然的泛起一阵细密的柔软,云里展颜,笑着摸了摸她的如缎的秀发,声音清冽迷人:“乖,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挽姜朝云里靠近了几步,眼神偷偷地四处看了一下,发现那几个人在围着陌容容说话,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你要去哪里?一个人去找陌上铃吗?”说完心里又是一阵沮丧,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他能不能等等她 ,等她来了再去找陌上铃,只是,她并没有说出口,她想着,她大概没有资格要求云里答应她什么。   “回一趟魔界。”云里眼里溢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和笑意,俊美无双的脸上也是难得的温柔,像是懂得挽姜并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弯起右手食指在挽姜秀挺可爱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笑道:“小傻子,我不希望我等的太久。”   “嗯?”挽姜疑惑的抬起头,在看清云里眼底那如丝如网密密缠来的温柔笑意和暗示后,小脸猛的亮起来。   她无比兴奋的点点头,笑的眉眼弯弯,抱着云里的胳膊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很快去找你的。”云里竟然愿意等她来一起去找陌上铃,她真的很开心,是一种被人认可的满足和激动,以及心底里不受控制难以理解的...甜蜜。   云里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漆黑的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转瞬即逝。   他的小傻子,好像并没有真正的明白他的话呢。   挽姜把那只躲在山洞里不肯出来的小僵尸从里面拖了出来,笑嘻嘻的用手指戳着小僵尸硬梆梆的胸膛,特别温柔的哄劝道:“戒香啊,我要去一趟仙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你先跟着云里去魔界玩两天好不好?”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着把小僵尸扔给云里,那她到时候去找他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啊,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吼吼。”小僵尸闻言开开心心的点点头,一溜烟蹿到了云里身边乖乖待着,那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听话。   挽姜一脸黑线的看着兴高采烈奔向云里的小僵尸,忍了忍没走过去拧他耳朵,臭小子,她好吃好喝养着他,竟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一点都不可爱。   云里觑了小僵尸一眼,声音淡淡:“让你娘亲不高兴了,回魔界好好反省。”   小僵尸红眼珠子无辜的眨了眨,委屈的扯了扯云里的衣袖,他还是个孩子呢,不能这么严厉的惩罚他。   折澜这时走到云里面前,神情严肃冷峻,看着云里冷哼一声:“西钥少主好走不送。”   云里眯眼,随即展颜:“折澜星君一路好走。”眼里无半分笑意。   两拨人在情花冢外面分道扬镳,朝着两个方向飞了过去,挽姜回头望了一眼已经一片狼藉的情花冢,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这里的花如同曾经那些痴情的烈女子,一样的热烈而决绝,曾是那般美丽耀眼,转眼就化作了一堆枯血。   舞邪尘和挽姜他们顺路,他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瞧着,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冷着一张脸的陌容容,愣了愣,随即嘲讽的开口道:“我说陌容容啊,你这臭脾气是时候改改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杀了你全家一样,看的人倒胃口。”   陌容容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看着舞邪尘,阴恻恻的特别渗人:“我现在的确是想杀了你全家。”   一群人愣住,文书仙君眼神怪异的扫了一眼陌容容,识趣的闭上嘴不接话,心里却暗暗腹诽,想当初鹿宜是一个多温柔可人的女子啊,怎地生出来的女儿如此的残暴怪异。   舞邪尘也不生气,懒洋洋的接道:“好啊,本王全家就只有我一个,随时恭候你了杀了本王。”   他父王母后早已经羽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想杀他啊,随时可以,他敞开冥界大门欢迎她。   挽姜听着舞邪尘和陌容容的对话,觉得一阵凉飕飕的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冷的她一个激灵,这俩人的对话真是太血腥了,她都替舞邪尘脖子上的脑袋担心,跟了个这么缺根筋的主人,它也是祖上没积德运气太差啊。   “陌容容,你娘亲是怎么死的?”文书仙君趁机插话进来,他心里是真的奇怪,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世了,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啊。   听到文书仙君的话,陌容容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冷冷的笑出了声,不紧不慢的回道:“被人用大火活活的烤死的,怎么样,满意了?”   文书仙君心里一紧,干笑着摇了摇手慌忙澄清道:“岂会,本仙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难过,容容啊,想必这些年你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哼。”陌容容听到这话神色没有一丝松缓,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文书,面容十分冷静镇定:“难过?你们九重天上的人但凡当初是有一个人还记得我娘,她就不会白白惨死,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管得着么。”   一席话,叫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文书仙君脸上笑意褪去,换上了一副沉重严肃的面容,薄唇紧紧地抿起,眼里是不常见的冷肃。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前面云海翻涌的云层,直到到了九重天南天门,一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舞邪尘在半路就离开回他的冥界去了,并没有跟着来九重天。   众人没有歇息直接去了天帝的凌霄宫,凌霄宫此时正在设宴款待从东海来的龙太子,气氛热闹的紧,挽姜这才终于见到了那个上九重天求娶她的男子,舞邪尘口中的拜把兄弟。   东海龙太子随璟。   “姜儿啊,快过来坐,折澜文书你们也别站着了,大家都坐吧。”天帝旁边的天后娘娘笑的很是和蔼的招呼众人,目光看向陌容容时凝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是?”   折澜上前行礼,回禀道:“娘娘,这是鹿宜的女儿陌容容,您让冥王殿下找的人。”   闻言,天后娘娘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提起裙摆匆匆的走了下来,步子停在了目光冰冷的陌容容的面前,双手微微颤抖的想要去抱一下陌容容,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激动。   “容容,孩子,这么些年,你受苦了。”说着眼里的泪水就淌了下来,瞬间染湿了保养极好的脸。   陌容容冷冷的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嗤笑道:“喂,收起你那同情的眼泪,我不需要。”   天后闻言一怔,看着陌容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满眼疑惑的看着陌容容说道:“容容,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樱姨啊。”   陌容容懒得理睬她,兀自寻了一处座位坐了下去,执起酒盏直接喝了起来,大殿内众人都沉默的看着她,她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喝酒吃肉,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挽姜错愕的看着行为豪放不羁的陌容容,真的是震惊无比,她十万年来,都没有遇见过像陌容容这般奇特的女子,就算只有一条手臂,就算是一身狼狈,她看人的眼神依旧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带着非比寻常的凌厉气势。       第五章 漫漫相思意 - 渡魂箫 - 楼苏   “在下随璟,久闻仙界五公主的大名,今日得见,确实不枉此行。”   一旁温厚沉实的嗓音传来,挽姜愣愣的回过神,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笑意深深的看着她,手里执着一杯琼浆,一派温和有礼。   挽姜端起桌前的酒杯,虚虚的朝随璟拜了一拜,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太子谬赞。”   随璟淡淡一笑,喝下那杯酒,谦和的伸手请挽姜入座,挽姜点点头坐在随璟对面,她还真是站的有点累。   天帝端坐在主位上喝酒,看着大殿里众人都入座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金色酒盏,声音郎朗沉沉的传来:“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商议小女挽姜的婚事,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众人附和着点头,一时间大殿内的讨论非常热烈,但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众仙家在七嘴八舌的说着挽姜嫁给龙太子随璟的种种好处,个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是自己家嫁女儿一样。   挽姜端起杯子想喝口茶,听着满殿的阿谀奉承传过来,到嘴边的茶又放回去了,杯子里的水倾洒了出来,温热的沿着白皙的手背滑落。   “公主,你有没有烫着?”随璟眼尖的发现挽姜这边的情况,站起身走到挽姜桌子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姜儿,怎么了?”天后娘娘听到随璟的话连忙也走了过来,执起挽姜的手细细的看着,见到没事,才放下心来。   “没事。”收回手摇摇头,笑容浅淡。   天帝朝着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折澜望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力度:“折澜,去情花冢接小五可有出什么状况?”   折澜星君愣了一愣,一旁含笑饮酒的文书仙君也愣了一下,两个人不动神色的相视一眼,折澜起身恭谨的回道:“陛下,公主和冥王在情花冢玩了一会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一直在专心吃东西的陌容容闻言手里一滞,难得的抬起眼看了折澜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讥讽。   天帝面色平淡的点点头,挥挥手让折澜星君坐下,转脸看着挽姜,声音温和:“姜儿去情花冢做什么?”   一句话,让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原本放松下来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论起来,他们算得上都是挽姜的长辈,因此并不想看到挽姜为了此事受罚,但是他们也无法站出来说什么,那样反而惹人怀疑猜忌。   挽姜没料到天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怎么说,说她是去和魔界少主找陌上铃?那她估计少不了一顿重罚。   “公主说她没见过情花,我带她过去看看。”   正当挽姜面色苍白不知道如何回答时,一道冷幽幽的声音在大殿的角落里响起,众人循声看了过去,只见陌容容一脸悠闲惬意的仰靠着椅子,面上带着冷冷的笑容。   挽姜没想到会是陌容容出声替她解决掉了麻烦,不由得暗暗的朝她投过去一抹感激的笑容。   陌容容冷眼看着挽姜,心里轻轻的冷哼一声,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只不过帮她说了两句话,就对她心怀感激。   “公主。”随璟这时出声,众人又都向他看了去,随璟面容温和谦润的看着挽姜,声音低沉:“想必公主已经知道在下此番前来的目的,在下是真心实意的想娶公主,愿以东海的镇海宝物为聘,以全族珍宝为礼,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嫁与在下?”   话已挑明,大殿内霎时陷入了沉寂,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挽姜,想看她如何回答东海龙太子的问题。   挽姜听着随璟把话说完,嘴角一弯笑了,笑容清雅中带着几分魅惑:“目的么,挽姜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随璟眼里闪过一丝诧然,随即从容回道:“在下仰慕公主已久,这便是在下的目的。”   “你说谎话脸都不会红的么?”挽姜好笑的看着随璟,脱口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主座上的天帝脸色一变,呵斥道:“姜儿,不得无礼。”   “父君,我没有说错啊,他从来没有见过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仙界公主,之前因为拂霑的事情如今更是落得个坏名声,他何来的仰慕?分明就是红口白牙谎话连篇。”挽姜有理有据的和天帝对抗,眼里一片平静之色。   众人诧异的看着挽姜,见她姿态端庄气度高雅说话更是不卑不亢在情在理,倒是忘了眼前这位小公主以前可是相当顽劣不讲理的主,九重天上被她捉弄的人可不在少数。   随璟抿着唇看着挽姜,听着她一番话说完,才声音轻轻的开口道:“所以,公主是不愿意嫁给在下?”   “正是。”挽姜笑着点头,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口拒绝。   “呵。”随璟笑了,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启唇道:“公主,现在拒绝未免为时尚早,不若你我先做个朋友,等相处一段时日彼此有了深刻的了解,那时候如果公主还是一口回绝在下,随璟绝不纠缠不休。”   挽姜抿唇,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笑容,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如此也好。”   天后娘娘笑呵呵的让挽姜和随璟坐下,抬眸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陌容容,眼里含笑的对着天帝说道:“陛下,容容这孩子现在无父无母委实可怜,鹿宜当年为了我出死入生,如今她已不在人世,她唯一的孩子我势必要照看好,陛下,咱们认了容容做义女可好?”   天帝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天后,声音冷淡疏离:“你的事,不用问我。”   天后脸上的笑容在嘴边僵掉,她目光猛的一滞,看着天帝那张冷硬的侧脸,藏于繁复层叠衣裳里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尖锐的指甲划破细嫩的掌心,鲜血淋漓也缓解不了内心愈积愈深的痛楚。   “母后,你怎么了?”坐于下首的挽姜奇怪的看着天后,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白。   天后努力压制住心里翻腾的苦海,朝着挽姜僵硬的笑了笑:“没事,母后有点头疼,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挽姜点头,起身扶着天后慢慢的从后殿走了出去,待出了殿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间的不开心和郁闷一扫而光,她早就想离开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而已。   “母后,头还痛吗?”挽姜搀扶着天后走到大殿后面的雕花栏杆处坐下,眼里是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天后目光怜爱的看着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拉过挽姜的手放在腿上,声音温柔的说道:“母后没事。姜儿,母后看着随璟这个人不错,是个好的归宿,你真的不要好好考虑?”   “母后,二哥四哥还没有娶妻呢,我的亲事不用这么着急。”挽姜明媚的小脸一听到这个立刻垮了下来,神情郁郁的看着栏杆外的芙蕖花。   天后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她,叹息一声道:“姜儿,母后不是要逼你,你二哥四哥是男子,迟一些没什么要紧,只是女子一旦误了最好的年纪,以后便是很难寻到好的归宿。”   “母后,什么是好的归宿?”挽姜问道,她是真的不懂,什么样的归宿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归宿。   “姜儿,那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圆满,是你的生命中会有一个人出现,护你岁月无忧,守你千年万载,爱你用情至深。”天后娘娘眼底泛起细小波澜,划过一丝痛色,她何尝又寻到了好的归宿呢,到底是有些遗憾罢了。   挽姜懵懵懂懂的点头,她不曾用情,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不太懂天后话里的含义,只是心里觉得,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愿护着她守着她爱着她,那她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魔宫虚妄殿里,临窗一方精致虎皮铺就的软榻上,云里姿态慵懒的斜躺在上面,黑金云纹的长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了精壮结实的白皙胸膛,长长的左腿曲起,右腿懒散的伸直,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左手握着一卷书搭在左腿膝盖上,墨发尽数披散滑落至胸前,黑沉淡漠的眼睛正盯着手里的书,殿内安静的只听见偶尔翻开书页的沙沙声。   这时,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发出极大的响声。云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清淡懒散的说道:“香香,跟你说了多少次,门是要推开不是撞开,你虽身体结实硬沉,但我寝殿的门委实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摧残。”   “吼吼”小僵尸急急的蹦达到云里身边,红眼珠子里装着生气和委屈,一手扯着云里的衣袖,一手直直的指着门外,颇为暴躁的乱吼几声。   云里放下书,扯过被小僵尸拉扯的不成样子的黑袍,目光凉凉的扫向殿门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殿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佩剑,粉萝水裙勾勒出匀称窈窕的身形,秀发挽成精致的髻,插着几支流苏钗,眉眼妖艳中透着英气,红唇微扬,目光凝在云里身上。   “我来看看你,云里,你为何要一直躲着我,我想见你,你每次都拒绝我。”娇软语气中带着女儿家淡淡的委屈和哀怨。   “吼”小僵尸冲着女子龇牙咧嘴的大声吼道,红眼珠子里跳跃着两簇火花。   云里拍拍戒香的肩膀,眼睛冷然的看着女子,语气淡漠疏离:“缦曦,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   风缦曦摇摇头,目光坚定语气笃定:“云里,我做不到。”       第六章 暗里诡谲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看着风缦曦,眼里的冰雪越积越多,脸上的寒芒仿若千年寒冰,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肃寒之气,他步履悠容沉缓的走到风缦曦面前:“风缦曦,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嗯?”   风缦曦红润的脸色迅速的惨白下去,她慌忙的低下头,不敢去看云里眼里摄人的光芒,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他为何一定要用这么绝情的话这么疏离的语气来刺伤她的心,可她心里明知道如此,还是做不到潇洒转身。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入虚妄殿,回去吧。”云里眼神淡漠的看着风缦曦,声音清冷无情,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内殿,丝毫不再理会她。   风缦曦傻愣愣的站在殿门口,红唇微微张着,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死寂灰燃,他真的,一定要这么残忍对她么。   小僵尸蹭蹭跑过来用红眼珠子瞅着风缦曦,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甩手‘嘭’的一声把殿门关上了。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风缦曦看着紧紧合上的殿门,眼里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身子微微的发抖,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最后看了一眼虚妄殿,慢慢的转身步伐沉重的离开这里。   却不想在转角处撞上了人,风缦曦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的人,侧了侧身子让他过去,咬着唇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没了生气。   魔界三护法面容惊悚的看着风缦曦,惊的一张嘴都合不拢了,双眼瞪得极大极圆,他没看错吧,一向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风缦曦在哭?   “郡主,您是要去找小主子吗?她现在不在魔宫。”三护法眼瞅着风缦曦低着头往云襄寝殿那边走去,忍不住开口说道,他家小主子去了青余山还没有回来呢。   风缦曦顿住,目光凝滞的看着大护法,呐呐道:“找云襄?不,我不找云襄,我要回去。”   啊?不找小主子那你往那边走做什么,三护法膛目结舌的看着风缦曦,见她如鬼魂般的转身朝魔宫出口飘去,最后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情要去向少主汇报呢。   “少主。”虚妄殿外,三护法恭恭敬敬的朝里面喊道。   “进来。”云里的话音刚落,虚妄殿的殿门已缓缓打开,三护法提脚走了进去。   “少主,果然如你所料,仙界确实在你离开魔界后暗地里几次三番的来袭。”三护法踏进内殿,对着懒洋洋斜倚在窗边的云里沉声说道。   云里深邃漆亮的眼里逐渐聚起一抹翳色,清冷的像是镀上了早春时分料峭的寒气,唇角冷冷的绽开一道嘲讽:“闻沧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在背后耍阴招玩阴谋,他会这样做不足为奇。”   他离开之前就让魔尊带着兰夭夭去了魔界深处的冰云窟,一是为了兰夭夭的身体着想,二是替他父尊考虑,之前炼化归矣灯损耗了不少修为,若是被他发现天帝三番四次派兵攻打魔界,一怒之下杀上了仙界血流成河,仙界那帮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只是他父尊如今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好,他不能冒这个险。   三护法闻言面上露出阴狠之色,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卑鄙小人,天帝这么做是想赶尽杀绝吗?他以为我们魔界是好欺负的不成。”   云里低着头兀自思忖了半晌,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添上了一层暖色温韵,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冷冽锋利:“无妨,如今八万年之期刚过,他便迫不及待的出手,礼尚往来,我们也该还他一份大礼才是。”   “少主是想?”三护法眼里冒出精光,一脸期待的看着云里,他近来被仙界那帮小人气的不轻,早就想报仇了。   “这段时间可有查出仙界二皇子被贬去冥界的原因?”云里看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三护法摇摇头,无奈道:“仙界瞒的可真紧,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探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少主,二皇子被贬冥界看样子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云里嘴角含笑的摇摇头,看着三护法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简简单单是因为一个女人,仙界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把祈回送去冥界?堂堂仙界二皇子,这样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现在等同于被流放冥界,你...”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云里怔了怔,漆黑深邃的眼里凝着一道沉思。   “少主,怎么了?”三护法奇怪的看着云里,一脸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话了。   “呵呵。”云里手握成拳轻轻的抵在额间,笑的清雅凛冽,像是想通了什么,深寂的眼里恢复清明:“一个女人,不能动不能杀,流放冥界,不管不问...我若是没猜错,祈回是遇到了情劫。”   三护法顿时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里,结结巴巴道:“情...情劫!难怪如此,仙界这帮小人嘴巴可真严实,瞒得滴水不漏。”   云里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书桌前,拎起坐在那里闷着头研究字画古玩的小僵尸扔到一边,随手拿起笔在墨砚里沾了两下,左手执笔右手抚袖微低着头在素净的白纸上动作优雅的挥了几下,转眼间几个潇洒凌厉暗藏锋芒的大字出现在纸上。   云里放下笔,望着那张纸容颜微微的笑开,声音清冷出尘:“想办法把这张纸送到祈回手中,就当是,我送给仙界的回礼。”   “是,少主。”三护法眉开眼笑的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退下了,脸上难掩激动,浑身血液都像是在沸腾燃烧,终于有机会对付仙界那群伪君子了,他要找兄弟们好好的庆祝一番才行。   待殿内恢复安静,云里走到窗边,神色清冷古井无波,小僵尸一声不吭的蹭到他身边,低着头扒拉着窗栏上的君子兰,模样有些郁郁寡欢。   云里嘴角缓缓的勾起浅淡的笑容,声音像是清风拂过:“香香,可是想你娘亲了?”   “吼~”戒香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转过脸眨巴着红眼珠子无辜的看着云里,嘴巴微微撅起。   云里哑然失笑,调侃道:“你现在这样子,倒是学了你娘亲十成十,是吃准了我会心软,拿你们没办法对么。你娘亲那一堆的坏毛病,你切莫要学了去。”   小僵尸默,红眼珠子瞪着云里好半天,鼻子一哼转个身仰着脖子雄赳赳的去玩了,他想好了,日后见到了娘亲,一定要向娘亲告状,云里在背后说他娘亲的坏话,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绝不会包庇云里的。   云里看着小僵尸头也不回的踏出虚妄殿,嘴角溢出一抹笑意,眼里是细细的柔光,还真是愈发像他那位不负责任的娘亲了,一样的喜欢护短,见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听的话。   仙界织幻阁,挽姜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皱着眉头揉着微微泛红的小鼻子,一旁趴在桌子上的织幻天女好笑的捂着嘴看着挽姜,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   挽姜脸色红红的看着织幻天女,无辜的摊摊手:“兮草你看,定是有人在念着我了。”   兮草笑嘻嘻的点点头,无比诚恳的说道:“是是是,让兮草猜猜看是谁在思念我们家公主啦,哦,原来是东海八公主啊,啧啧,可喜可贺啊。”   “兮草!!”挽姜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坏笑的织幻天女,拿过一旁的卷书作势要敲她脑袋。   兮草大笑着迅速的跳开,无奈的耸耸肩说道:“挽姜,我又没说错,现在仙界谁不知道除了东海龙太子追你追的紧,连那东海八公主都追着你不放啊。”   说到这件事,挽姜郁闷的都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那日她送犯了头疼的天后娘娘回宫休息,回来时竟然碰上了东海八公主,那八公主是随着随璟一道来的仙界,因不喜宴会所以早早的就溜了出来,在偌大的仙界瞎晃悠,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挽姜。   挽姜现在一想起八公主看她时那泛着绿光的眼睛,心肝儿就一阵颤抖,那人可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好女色啊,不由得哀哀的叹口气,她的命忒苦了点。   兮草看挽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颇为仗义的拍拍挽姜的肩膀,豪气冲天的说道:“好啦,不要多想。走,我请你喝酒,一醉解千愁。”   “又是千日醉么?兮草,你回回都拿千日醉打发我,给折澜星君他们的都是你私藏的好酒,到我这就成了十文钱一壶的千日醉,兮草我觉得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见色忘友的行为。”挽姜看着织幻天女说的头头是道。   兮草怒,拍桌子吼道:“什么见色忘友,我明明给你喝的是最好的浮生半日欢,你恁的说是千日醉,我有那么吝啬吗?”   挽姜扛着兮草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大无畏的点点头,一针见血的说道:“你只给我喝了一回浮生半日欢,还偷偷地兑了五分清水,你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都晓得。”   兮草:“......”       第七章 情丝绕心魔 - 渡魂箫 - 楼苏   堇宋在织幻阁桌子底下找到挽姜时,她整个人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抱着同样醉的不省人事的兮草笑的别提多傻,嘴里还一个劲的喃喃自语:“唔,兮...兮草啊,嗝,你的头怎么...怎么变小了好多?”   堇宋正拽着挽姜一只胳膊往外拉,闻言直接笑岔了气,戳着挽姜的额头嗤笑道:“小五你眼神越来越好了,兮草的脚都已经变成脑袋了。”   挽姜的脸被酒醺的泛着红霞,抬起水雾般的眸子盯着堇宋直愣愣的看着,神情有些迷茫和涣散,堇宋正准备说话,挽姜突然灵活无比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抱着他的胳膊笑的眉眼弯弯。   “云里,你怎么来了?我一想你你就出现了唉,好厉害。”   脸上宠溺阳光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匿,又在下一瞬急速的笼上了一层阴霾的乌云,堇宋一把抓住挽姜的胳膊,声音有些沉重:“小五,你说什么?”她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嗯?”挽姜歪着头看着堇宋,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堇宋颊边浅浅的酒窝痕迹,笑道:“这酒窝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堇宋抿抿唇,扯下挽姜那只捣乱的小手,目光沉重的看着她,算了,还是等她清醒了再问吧,现在这模样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二话不说的抱起挽姜朝门外走去,朝着在织幻阁外面守着的仙婢吩咐了几句就大步离开了。   半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在眨眼间溜了过去,了无痕迹。   挽姜自那日喝醉不小心说漏了嘴,堇宋就一直追问她是怎么回事,挽姜心里明白,堇宋是担心她出事,但是她并不想把堇宋牵扯进这件事里,于是编了一堆谎话来搪塞堇宋,堇宋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的疑虑倒也消散了不少,笑了笑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这件事就此揭过。   随璟每天都会来找挽姜,还有那个八公主,仙界一帮人现在看她的眼神愈发微妙怪异,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挽姜每日被扰的烦不胜烦,一气之下拖着堇宋就去了东极天,算起来帝无湮闭关的时间已经过了,她刚好去看看她师傅。   “小五,最近仙界有些不太平,你自己要小心点。”半路中堇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桃花眼里有着丝丝冷意。   挽姜立在云层上,讶然的看着堇宋:“为何?我没听父君说过啊。”   堇宋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你整天忙着躲龙太子和八公主,自是没心思理会这些事,我听文书仙君说,魔界派了五万魔兵攻上了九重天镇守的天河,两方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仙界损失了几千天兵。”   说不上心里是何等滋味,只觉得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淡而浅的悲伤和失望,她看着脚下翻涌的云层,嘴角溢出一抹嘲笑,眼里渐渐的漫上了苦涩,笑她自己,一直以来把云里看的太过美好,她心里固执的认为,云里即便是魔,也不会是滥杀无辜的恶魔。   可是魔就是魔,天生的冷血无情,又岂有不嗜血残酷滥杀无辜的?她心里第一次,开始对云里产生了怨忿和失望。   “小五,你怎么了?”堇宋不解的看着走神的挽姜,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无事,四哥,二哥最近还好吗?”挽姜扯了扯嘴角,把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   整个九重天,只有堇宋会隔三差五的跑过去探望祈回,兄弟二人会时常闲聊一会。   堇宋笑了笑,眼里覆上了一层淡淡地伤感:“二哥他一直以来都不需要我们为他操心,放心。”   两个人很快到了东极天帝无湮的微澜殿,挽姜抛开脑中繁杂郁闷的消息,兴高采烈的揪住微澜殿的总执大人问道:“总管,我师傅他在哪里?”   总执大人默了一默,半晌才声音温和的回禀道:“帝君原是不让我们说出去的,不过五公主即是帝君的徒儿,知道了也无妨,帝君他...现在在墨星谭里。”   闻言,一旁歪靠在殿门上打瞌睡的堇宋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揪过总执大人的衣领,皱眉道:“墨星谭!那不是只有走火入魔才会去的吗?帝君去那里做什么?”   总执大人叹口气,努力把自己从堇宋的魔掌下解救出来,看着挽姜和堇宋那一脸焦急的表情,叹息道:“帝君在闭关时元神受到了波动,一时间走火入魔控制不了自己,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帝君送到了墨星谭。”   挽姜直愣愣的听着总执大人的话,待他说完拔脚就往墨星谭跑了过去,堇宋见她神色焦灼的跑出去,也迅速的提步跟了上去。   “师傅!”   挽姜一口气跑到墨星谭,看着朵朵墨莲盛开的潭水里,那赤着上身坐在水里的清瘦背影,眼睛里蒙上了薄薄的水汽。   静坐在水里闭目养神的帝无湮听到了声音,身子微微的一晃,下一秒岸边摆放整齐的青色衣袍飞了过去,帝无湮凌空而起,衣衫已经完好的穿在了身上。   “小挽,阿宋。”帝无湮落地,面容温润清和,迈着优雅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堇宋点点头,打量了他半天:“好端端的怎会走火入魔了?”   帝无湮默了半晌,悠悠的说道:“一时分心罢了,没事。”   挽姜上前望着帝无湮,见他面颊微微的有些消瘦,嘴唇还略微苍白,此刻正用那双墨玉沉沉的眼睛望着自己,挽姜咧咧嘴,笑了:“师傅你定是修炼时偷懒了,还说让我专心修炼,自己躲在东极天不用功,师傅你真的是太不乖了。”   两个大男人闻言哑然失笑,帝无湮嘴角扬起柔和春风般的笑意:“是,小挽说得对,师傅的确是懒惰了。”   “现在可有好些?”堇宋望着帝无湮,笑道。   “已经无碍,走吧,回微澜殿。”帝无湮拍了拍挽姜的肩膀,率先提脚向前走去。   “师傅,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红烧鱼了,今儿可不可以做给我吃啊?”挽姜乐颠颠的跟了上去,眼巴巴的看着帝无湮。   “可以。”   “我还想吃荷叶鸡。”   “好。”   堇宋:“哎哎哎,小五你怎么可以只点你自己喜欢吃的啊,我的呢?”   挽姜回头,朝堇宋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道:“我师傅只会给我做好吃的,你要吃找你师傅去。”   “我是你四哥,你师傅就是我师傅,我吃一顿怎么了?”   “四哥你怎地如此不要脸,师傅是我一个人的师傅,没你的份。”   三个人并排而走,无限美好在黄昏,夕阳的余辉在身后拉扯出三条长长的影子,伴着堇宋和挽姜的斗嘴声渐渐的远去。   冥界三川途,祈回长身玉立的站在泛滥的忘川河边,望着自己手里的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纸条上龙飞凤舞霸气潇洒的字迹,和天帝的字迹完全相符,心里一下子坠入了寒冰深渊。   ‘祈回情劫,秋暝所系,若破此劫,十殿地狱。’   祈回怔愣惶然的看着手里的字,嘴唇苍白,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他不是不知道雨秋暝对他的心意,他一直以为只是单纯的爱恋,比其他人更加疯狂了一些罢了,可是,怎么会是情劫?父君贬他来冥界,原来是因为知晓了他的情劫才会如此。   情劫!祈回怆然一笑,何谓情劫,因情生劫,有了情才会遇劫。他从不曾爱过雨秋暝,何来的情劫之说。   不过,他抬眼看着那抹越走越近的窈窕倩影,眼里划过一丝坚毅,他不想自己以后的生命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所以,就算他心里丝毫不爱她,丝毫不相信雨秋暝是他的情劫,就算是十殿地狱,他也要去试一试。   “祈回,你在看什么?”雨秋暝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走近祈回,声音柔情似水,眼神脉脉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祈回收起手里紧握的纸条,眼神淡漠的扫了她一眼。   雨秋暝不在意他的疏离冷漠,依旧笑的可人:“带你去看三生石。”   “不必了。”祈回转过身看着河面,声音似夹着冰霜。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留下你么?随我去看三生石,你就会明白了。”雨秋暝今日脾气格外的好,始终都是温婉从容的表情。   祈回抿唇,看了她一眼,迈步朝三生石那边走了去。   三生石是一块一人高的通灵石,上面有两个手掌的凹痕,两个人把手放入里面就可以看见自己与另外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附着于三生石上的旧精魂,相伴千年万载,看尽人世间各种悲欢离合,会将过往的一幕幕慢慢的呈现出来。   雨秋暝看着祈回把手放入右边那个掌印里,嘴角轻扯笑了笑,抬起手放入了左边的掌印里,原本朴素无华的大石头突然间光芒万丈,整个石头变得红光闪闪,映红了冥界灰暗的半边天。   正在排队过奈何桥的男女老少们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无悲无喜一片苍白僵硬,激不起半点波澜,转回脸又继续朝前走着,他们喝了孟婆汤,忘记了过往曾经,连同着悲欢喜乐,统统忘记。   祈回一瞬不瞬的盯着三生石,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开始闪现出来的一幕幕画面,薄唇抿紧。       第八章 三生石鉴心 - 渡魂箫 - 楼苏   雨秋暝目光凝在三生石上闪过的画面,一贯清冷的眼无声的滑落几滴泪,烫的灼心。   “这个男子,是我?”祈回皱着眉头凝望着画面中那个为女子弯腰折花的男子,声音有些困惑。上面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雨秋暝,那个男子,音容样貌与他那般相似,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是。”雨秋暝转过头看着祈回,声音有些嘶哑喑暗:“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的背影,无论过多久,我都能一眼认出来,祈回,我可以等你万年,却没办法接受,你已经彻彻底底的遗忘了我。”   祈回抿着嘴没有回答她,他看着画面中男子在女子痴恋缠绵的视线下大步决绝的离去,衣袖的长摆在空濛灰暗的天色里划过一道风景,身后女子眼里的泪水潸然而落。   这时,画面中跳到一处精致巧雅的院落,男子动作温柔的扶着一名年轻的孕妇,脸上挂着宠溺幸福的笑容,祈回眼里暗光一闪,那名女子只瞧见模糊的背影,虽怀有身孕依然掩盖不了清丽无双的风姿,他正准备瞧个究竟时,三生石突然一暗,画面顷刻间消失殆尽。   祈回转过身,望着把手从三生石上拿下来的雨秋暝一言不发,狭长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就那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不知他越是这样,雨秋暝心里就会越难过。   “祈回,即便是过了一百万年,我还是没办法看着你和那个贱人恩恩爱爱的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幻境,也不行。”雨秋暝双眼微红的看着祈回,眼里满满的都是涩意。   “她才是我心里深爱的那个人是不是?雨秋暝,她是谁?”祈回语气沉沉的问道。   雨秋暝摇摇头,目光凄然愤恨的看着他:“爱?你原本是爱我的,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要不是那个贱人横插进来,我们两个会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都是她,毁了我的幸福,是她,迷住了你的眼你的心,让你看不到我的好,看不到我的付出。”   “如果你是我的妻,如若不是你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断不会抛下你,雨秋暝,你有没有想过,是你逼走了你曾经的丈夫,逼得他走向了另一个女子。”   祈回看着雨秋暝,他方才在三生石上瞧见的清清楚楚,雨秋暝三番四次背着那个男子害人,男子容忍了她许久,终是忍无可忍的离她而去。终究是她一手促成了两个人的分道扬镳,怨不得别人。   “不是。”雨秋暝激动的抓住祈回的胳膊,她是那样的用力,指节都泛了青白:“祈回,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为了等到你,我不愿意入轮回转世投胎,不愿意喝了孟婆汤忘记你,我守在奈何桥边一百万年,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就算我曾经有错,我也受到了惩罚,你为何还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不愿意接受我?”   祈回心里叹息一声,拉下雨秋暝的苍白冰冷的手,都过去这么久了,前世的他早已经化作一捧黄土沉眠地底,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些恩爱怨恨都随风消散,现在他是祈回,不是她的丈夫,也没办法给她曾经的爱。   “雨秋暝,你的执念太深,放不下过去的一切,可你要明白一点,你我如今早已经不是一百万年前的那个人,早已没了曾经那份爱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许我们有前世的姻,也许有来生的缘,但是错在今生相见,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半晌,雨秋暝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声,声音很轻,随着忘川河的河水声,流向了远处。   一片静谧,只听见河水奔流不息的声响,以及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风起了,祈回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转身朝三川途走了去,空气中只留下他清冷浅淡的声音,似羽毛拂过。   “没有。”   雨秋暝像是失去了力气般斜倒在三生石上,望着祈回越走越远的背影,脸白的像纸,心里的凄凉苦涩似要将她湮没,无边无尽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想哭却已然是哭不出来,他当初心里有了那个贱人时,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否决她,一样的话,不同的地点,竟是再次发生。   缘聚缘散缘如水,缘深缘浅缘似梦,她背负着万丈尘寰踽踽独行,只是为了,等待下次与君相逢。   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多余而可悲,等了这么多年,还是等了一场空。   虚妄殿里,云里依旧是一身半敞开的黑色精致衣袍,墨发如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在头上,松松散散半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精瘦修长的小臂,此刻正眉目不动一脸专注的握着画笔细细的在一张大纸上描绘着,神态说不出的慵懒从容。   “少主,信已经送到了二皇子手中,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三护法放轻脚步走了进来,行礼回禀道。   “嗯,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云里眉眼含笑的扫了一眼手中完成的画,修长白皙的大手放下画笔,轻轻的拿起画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眼里划过一道满意,这一幅画绘出的神韵气质比之前的好多了。   “对了,下令让侵扰天河的魔兵们都回来吧。”云里放下画,对着三护法淡淡地说道。   三护法点点头应了一声,他们之前为了让那封信顺利的送到祈回手里,故意派了五万魔兵去侵犯天河,让仙界的那群人把目光移向天河,这样他们去冥界也容易一点。   “少主,你这画的是何人?长得真好看,跟天仙儿似的。”三护法好奇的凑到桌子前,低头看着那幅画上倾国倾城清雅脱俗的女子,三护法那张老脸笑的眼睛剩下一条缝,他们的少主可算是开窍了,终于知道找姑娘了,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魔尊和他那帮兄弟。   “唔,的确是个仙,不过太傻了些,又很好骗,只知道吃和睡。”云里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幅画,唇边的笑意不减。   三护法了然的点点头:“是仙啊,仙好...什么?仙!”三护法一个激灵差点没摔倒,愕然的瞪大双眼,他没有听错吧,他家少主画的这姑娘是个仙子?   小僵尸这时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开的靡艳的花,喜滋滋的抱在怀里冲着云里开心的笑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两轮新月,目光瞅见桌子上那白衣飘然眉目倾城的画像,小僵尸兴奋的朝云里指了指怀里的花,又指了指画上的人儿。   “这花,你要送给你娘亲?”云里看着他,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吼吼。”小僵尸兴奋的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画上的人。   “唔。”云里点头,慢吞吞的把那幅画收了起来,卷好放入一旁的暗柜里,望了一眼一脸迷茫不解的小僵尸,声音沉沉凉凉:“你把我前些时日刚种下去的姜花拔了要去送给你娘亲,香香,借花献佛的本事你学的倒是很好。”   ‘扑哧’三护法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云里那清清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连忙摆摆手说道:“少主,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转个身就溜了,他再不走受苦的可就不止是那只蠢笨呆傻的小僵尸了,他也会被殃及鱼池的。   三护法提脚就出了虚妄殿,颇为费神的想了想,这只小僵尸据说是有个娘亲,也就是那画上的女子,看小僵尸那笨笨的样子,看来少主没有骗他,小僵尸的娘亲肯定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有其子必有其母嘛,不过,三护法又郁闷的挠挠头,他们家少主这是喜欢上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难道他家少主以后要做那只小僵尸的后爹?   想到这里,三护法就不开心了,怎么说他家少主也是堂堂魔尊的儿子,身份尊贵不说,若是真的成了一只小僵尸的爹,那太丢魔界的颜面了,不行不行,他要回去找兄弟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趁着少主现在用情不深要赶紧让他回头是岸。   此时殿内,小僵尸无辜的瞪着大眼睛望着云里,手里的红丝姜花也已经被他藏在了身后,云里坐了下来,手指搭在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僵尸,一时间殿内安静的紧。   “可知错了?”良久,云里撑着脑袋问道,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在他纤长的眼睫上投下了金色的晕光,大半张脸隐在了黑暗里,精致干净的五官愈发棱角分明宛如神祗,眼里的流光好似沉淀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内敛光芒。   小僵尸摇摇头,抬头小心的瞄了一眼云里,见他神色冷冷的,似夹着寒霜冰棱,红眼珠子眨了眨,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他不就是拔了两朵小花嘛,娘亲说得对,真的是忒小气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把你拔光了的花一个不少的种回去,我待会去看。”   “吼!”小僵尸一听立马焉了,一脸的无精打采。他基本上拔光了所有的花才挑出这么一把好看的,那要种到什么时候啊,云里真是太不可爱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第九章 浮生伴花盏 - 渡魂箫 - 楼苏   天际的云霞渐没,映着五分红晕打在冷艳清绝的冰花上,染了迷离流漪的红尘。   挽姜捧着从路边摘来的两朵冰花,笑呵呵的走在东极天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里,飘落的雪花轻轻的落在了她浓密的睫毛,镀了一层霜白,宛如遗落凡间的冰雪精灵,透着灵动活泼的美。   “小挽,莫要再往前跑了,那边路滑。”帝无湮轻轻的拉住挽姜的胳膊,望着她温雅清润的笑道,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始终是上扬的弧度。   “师傅,我四哥呢?”挽姜这时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堇宋没了身影,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白,压根没瞧见人影。   帝无湮把挽姜手里的冰花拿了出来,黑玉般的眼里划过点点柔色:“阿宋方才回了微澜殿,小挽走了这么久累不累?可要回去休息?”   挽姜鼻子红红的摇摇头,她如今早已经功力深厚不再惧怕寒冷,见到这漫天雪景一时起了玩心拉着堇宋和帝无湮出来,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一番堇宋,走两步就嫌累,哪有那么矜贵,竟然偷偷摸摸的回去了,太不厚道了些。   “一直没问,小挽来东极天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帝无湮伸手变出一件白狐狸的披风,动作轻柔的搭在挽姜肩上,修长干净的手替她系好了绳带。   挽姜叹口气,目光期期艾艾的看着帝无湮,拉着帝无湮的衣袖诉苦:“师傅你不知道,父君他想让我嫁给那个东海的太子,我不愿意,被那个龙太子烦得头疼的紧,就偷偷跑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有家不能回的状况委实有些惨,憋屈成她这样的放眼六界也没几个。   闻言,帝无湮那温和的笑颜出现一道细微狭小的裂痕,似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惶然,他低下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的眼睛:“小挽不愿意嫁给他吗?”   “嗯。”挽姜点点头,无奈的叹口气:“虽是不愿,但如今已经是闹得四海八荒都知晓了此事,他们全然是把我当作了太子的妃来看待,师傅,你觉不觉得他们很过分啊?”   帝无湮看着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双眼,看着她眼里的懊恼和点点怒意,眼里恢复沉静淡然,半晌,他缓缓的抬起手,拂去挽姜头顶的雪花,声音轻薄如羽却字字清晰:“小挽,你比任何人都好,不值得为了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若你不愿嫁,谁也勉强不了你,我帝无湮的徒弟,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心里的感动如潮水漫延开来,挽姜抬头看着帝无湮,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她眼前飘过,她看着那双泉水浸润的墨玉般的深黑眼眸,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帝无湮。   “师傅,谢谢你。”   帝无湮整个人猛的僵住,眼里划过一丝愕然和微不可见的慌乱,鼻息间萦绕着挽姜身上郁冬花的清雅香气,腰际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紧紧地环住,帝无湮怔愣的缓缓低下头,看着怀里那颗小小的脑袋,胳膊垂在身侧,大手慢慢的握紧,张了张口没了言语。   挽姜小脸闷在帝无湮的怀里,半晌听不见帝无湮的声音,不由得奇怪的抬起头看着帝无湮:“师...”   话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微微用力将她带回怀里,帝无湮轻轻的声音自头顶传了下来:“小挽无需跟师傅客气,永远都不需要。”   “咳...咳咳。”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此刻温馨的一刻,挽姜推开帝无湮望了过去。   堇宋一脸尴尬的拿着一壶酒站在那里,白皙的俊脸镀上一层红云,他不过是回去拿了一壶酒,这两人怎么就抱到一起去了,有这么冷吗?   “浮生半日欢!”挽姜眼睛一亮,欢快的蹦达到堇宋身边,抢过那壶酒立马跳的老远,笑的眉眼明媚如春。   帝无湮缓缓地垂下手臂,精致的眉眼漫出暖暖的笑意,觑了一眼一旁神色怪异呆愣愣的堇宋,朝着挽姜走了过去。   “都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帝无湮清润好听的声音透过飞舞的雪花传来,带着一股淡淡地愉悦笑意。   “好。”挽姜莞尔一笑,抱着酒壶跟在帝无湮后面朝前走去,留在堇宋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彻底凌乱了。   当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夜幕悄然登上了云端,光华闪烁的星子爬满了整个天穹,人界华州城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开始了。   喧嚣热闹的集市上,呈现着繁华欣荣之景,到处张贴着红色喜庆的灯笼和花案,长长的街道被暖红色的灯火映亮,华州城护城河上的画舫里琴瑟笙歌妙音天成,碧清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精致独特的花灯,那是未出阁的女子寄出的缱绻情思,盼望着流向心上人那里。   云襄脸上戴着一个活泼可爱的老虎面具,遮住了大半张妍丽娇俏的脸,左手拿着一盏流光溢彩的莲花灯,右手拿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糖人,眼睛四处游荡着,眼里闪烁着兴奋好奇的色彩。   “哎哎,凤临止,你看看这个镯子,是不是很好看?”云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贩摊子上一只雕花玉镯,用唯一空闲的脚踢了踢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   怀衣戴着一副半面的狐狸面具,一身藏青绣着雅白色兰花的干净长袍被风吹的衣角飞扬,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墨发在身后随风飞舞,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气度不凡优雅从容的漫步于嘈杂的街上,却给人一种时间在此刻静止的奇妙感觉。   周围的妙龄女子不时朝他递来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神,不胜娇羞的脸颊染上绯红,羞羞怯怯的跑上来将手里亲手编织的花环塞到怀衣怀里,然后一跺脚跑个没影。   见无人理睬她,云襄气鼓鼓的回过头看着怀衣,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摘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下娇艳美丽的容颜:“凤临止,你怎么跟一根木头似的,不,木头都比你有趣的多。”   怀衣目光移向她,沉寂的眼里映着她愤怒生气的脸:“玩够了就回去吧。”说完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襄一口气半天没提上来,气呼呼的瞪着怀衣的背影,她当初在青余山闹得鸡飞狗跳,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见到他,如今她涎皮赖脸的跟着他来到华州城,已经好几个月了,她一定要让他同意让她进怀衣阁看看,不然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这个榆木脑袋,当真是半分情面不讲。   几步快跑到怀衣面前,云襄扬起眉望着怀衣怀里一堆的花环笑的冷然:“哟,凤临止,看不出来啊,行情不错呢,这么多小姑娘都把你看作心仪的意中人,心里有没有觉得很过瘾啊。”   怀衣淡然的注视着云襄,薄唇轻启:“西钥姑娘,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他自半年前回了趟青余山,再次来华州城俨然是多了个包袱,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一直纠缠不休不愿放弃。   “跟到你愿意让我进怀衣阁为止。”云襄仰起骄傲的小脸,朝着怀衣笑的一脸得意。   怀衣无奈的叹口气,寻了个角落丢掉手里一堆的花环,望着云襄认真的说道:“西钥姑娘,世间千万事,贫不足羞,贱不足恶,老不足叹,死不足悲,唯执念足弃,你心中一直想进怀衣阁,可是进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不愿意接受的,不过是我拒绝了你这件事罢了,你素来心高气傲惯了,常人忤逆你不得,在我这里吃了亏,便想方设法风想要讨回来,说到底,是你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云襄第一次听到怀衣对她说了这么冗长的一段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红唇微张愣愣的看着眼前清隽出尘的男子。   “你...”云襄皱眉,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怀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西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仙魔不两立,我虽不管这些事,但我终究是一个仙。”怀衣说完,再次迈开步子朝前走去。瘦削挺拔的身子与云襄擦肩而过,眉眼淡定从容,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怀衣上仙。   云襄回过身,看着越走越远的怀衣,眼神寂寂,红唇咬紧,袖中的素手握成拳,在他心里,怕是对她早有芥蒂,如今挑破了说,该是不堪忍受她的烦扰和聒噪,厌烦了吧。   幽幽的迈开步子朝着长街的另一边走了去,她今晚精挑细选买了个莲花灯盏,丢了多可惜,第一次来人间,既然赶上了上元节,不放一回花灯她岂不是白来一趟,就算是,就算没有人陪她一起放,她也要放,一个人,照样可以玩的很开心,她才不需要人陪着呢。   护城河边聚集了许许多多女子,或是相约结伴而来,或是和夫君相携而至,笑闹欢呼声此起彼伏,云襄寻了个比较偏僻人少的地方,望着自己手中灯火跳跃的花盏发呆,她写的花笺是祈求平安的,叠成小小的一个塞在花盏里,愿她爱的人一世顺遂。       第十章 紫陌纷澜争 - 渡魂箫 - 楼苏   有簌簌的落叶,跌落一地烟凉,独对静深水屏,眉间是若有似无的惆怅。望不穿的尘世苍苍,诉不尽的纸短情长。云襄出神的看着静水河面里的倒影,耳畔是莺莺软软的话语绵长,兀自轻笑出声,红尘紫陌,谁又愿陪她,欢歌一场?   小心的将手里的莲花花盏放入水中,望着它独自流向水寒地荒的尽头,不由得叹息一声,似有无限凄凉之意。   很快,云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手起身,双手叉腰大喇喇的站在河边,笑的神采飞扬目光灼灼,她好歹是魔界公主,岂会像这些寻常人间女子一般动不动就伤春悲秋顾影自怜,她西钥云襄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只会折磨别人。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让那个人永远开心不起来,以牙还牙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作风。   潇洒的转个身,云襄那双敛着日月清辉的眸子猛然怔住,她惊愕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容平静温和的怀衣,步子稍稍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皱起秀丽的眉头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还回来这做什么?本姑娘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怀衣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云襄放入河中飘远的花盏,视线看向云襄,不温不火的回道:“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在外面很危险,我送你回去。”   “哧”云襄嗤笑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木屑么?我西钥云襄几时需要别人来保护,本姑娘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怀衣上仙费心。”   怀衣依旧是那副温和淡定的模样,迈着沉稳的步伐靠近云襄,微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走吧,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会走。”云襄冷笑,擦过他的身子大步离开,懒得和这个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人多费唇舌。   怀衣沉默的跟了上来,云襄气闷的不理睬他,步子迈的飞快,他也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近不远,从容优雅。   两个人的身影穿梭于人来人往的长街,似摒绝了凡俗尘世的种种笙歌艳舞的靡靡之气,那般遗世独立不流于俗世,吸引了一群人驻足观望,只是那众人眼中出众惊艳的两人,步伐迅速早已没了身影。   仙界凤鸾宫,陌容容一袭锦绣双蝶钿花深紫水裙繁复旖旎,长长的裙摆蜿蜒在身后,瀑布般柔顺黑亮的头发梳了个精巧的九鬟仙髻,镶着金灿灿的珠钗流苏步摇,眉眼妆容精致,唇艳如血,面冷似霜,涂着丹红豆蔻的一只素手端着一杯微烟袅袅的清茶,玲珑的身子半俯,朝着主座上的天后娘娘行礼。   “容容见过母后,母后万福。”   “好。乖孩子,快起来吧。”天后娘娘笑的温婉端庄的抿了一口茶水,递给一旁伺候着的仙婢,亲自起身扶起陌容容。   陌容容起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凤鸾宫四周垂首静立的仙婢,声音清冷:“你们都退下吧,我同母后有话要说。”   一群仙婢看向天后娘娘,见天后娘娘颔首答应,沉默的福了福身,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容容想和母后说什么?”天后娘娘拉着陌容容的手走进凤鸾宫的内殿,绕过层层叠叠的山水牡丹屏风,撩开轻薄如纱的帘幔,走到了暗花镂空的檀木桌前坐下。   陌容容冷眼扫视了一遍这处处透着华贵高雅的房间,视线最后停留在天后握着她的手上,语气寡淡疏离:“容容不过是想问母后,为何一直非要认我做女儿,母后膝下儿女双全,更有最受宠爱的五公主挽姜,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容容,我与你亲生母亲情同姐妹,她如今无法护你周全,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天后娘娘慈爱的看着陌容容,眼底蕴着浓浓的悲切。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陌容容冷笑,声音似淬了寒冰凛冽的寒气:“情同姐妹?所以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娘被火焚溺而死,所以你在我被人追杀受尽折磨时无动于衷?你所谓的情同姐妹,可真令人寒心。”   天后娘娘脸色一瞬间苍白了下去,血色褪尽,眼里的悲痛和难过仿佛能将人湮没:“容容,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与鹿宜几百万年未曾见面,若是我早一点知道,断不会放任鲛人一族对你们伤害至此。”   “是么?既然是姐妹,那又为何几百万年来不和我娘见面?莫不是心里有鬼。”陌容容丝毫不为之所动,句句犀利。   天后娘娘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神情变得苦涩和对往事的不堪回首,声音有些喑哑:“容容,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牵涉的东西太多,太深,我不希望你知道那些,我要你开开心心的活着,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这也是你娘的心愿。”   “我做不到。我每次想起我娘惨死时的样子,都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恨。”陌容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后:“我之所以答应做你的义女,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不用整天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也好让我有时间查出娘惨死的真相,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也不会感动。”   “我怎么不懂!你以为我的心是铁做的不成。”天后娘娘安然淡定的模样终是不复存在,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陌容容怒道:“鹿宜死了,我比谁都难过,可是那又怎样,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不仅我不能做,我也决不允许你去查这件事,你娘若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做又怎能瞑目。”   陌容容冷哼一声,脸上尽是肃杀嘲讽:“我娘要是知道我不帮她报仇,才是真的死不瞑目,你不愿意查是你的事,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容容!”天后娘娘面色急切的喊道,伸出手想要抓住陌容容,然而陌容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个决绝冷漠的背影。   天后娘娘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微微的有些涣散,殿内的海棠青玉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料,青烟缭绕,一室寂静。   半晌,屏风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天后娘娘愣愣的看了过去,只见挽姜手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母后,身体可好了些?我去找司药仙君拿了些治头疼的丹药。”挽姜笑盈盈的走到桌前,将一堆的丹药放在了天后娘娘面前。   “姜儿有心了,母后的头疼是老毛病,没事。”天后娘娘扯出一抹笑容,温柔的看着挽姜:“听僖晟宫的仙婢说你前些日子偷跑去了东极天,何时回来的?”   “我和四哥一起去的,今儿晌午到九重天,母后,龙太子和八公主走了?”挽姜一脸兴奋的问道,这次回来发现九重天上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她着实激动了一番。   天后娘娘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就这么不愿意见到随璟?东海老龙王近来身体不大好,他们也不方便在九重天逗留太久,已经回去了。”   挽姜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无比开心的点点头,凑到天后娘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后你最好了,去父君那里帮我求求情嘛,只要父君不同意,就没人敢娶我啊。”   “不行,要去你自己去,这事母后帮不了你。”天后娘娘拉下脸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一口回绝道。   挽姜恹恹的趴回桌子上,闷闷不乐的说道:“母后,我接下来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你是要回佛陀天吗?”天后娘娘将那堆丹药放入精致的小匣子里,望着挽姜不解的问道。   挽姜摇摇头,抬起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我要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说不定等我回来了我就想通了愿意嫁了呢。”   “真的?”天后娘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挽姜,明显不信她的话。   挽姜垂下眼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里暗诽,才不是真的,她怎么都不可能嫁给那个龙太子,她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去找云里而已。   “真的,我保证。”挽姜无比诚挚的看着天后娘娘,眼神异常坚定认真。   说谎这种事真的是太考验她了,挽姜撇了撇嘴,她要是有云里一半的厚脸皮就好了,肯定能把谎话说的比珍珠还真。想到云里,挽姜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眸子划过一道阴翳,一晃眼消失了。   “好。不过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早些回来。”天后娘娘松了口,挽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对了,姜儿,前日我收到邪尘的信,让你有空去趟冥界,说是有事找你。”天后娘娘兀自思忖了一会,又说道:“信中邪尘提了一句你在人间华州的事,姜儿,你何时有了个叔叔?”   ‘啪嗒’一声,挽姜手一抖,天后娘娘桌子上的一件袖珍小瓷瓶当即碎成了渣,挽姜眨了眨眼,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那个,叔叔就是,就...就是舞邪尘啊,呵呵,我那时喊着玩的,不作数的。”   天后:“......”       第十一章 鬼蜮门地狱 - 渡魂箫 - 楼苏   当千音鸟带着云里的口信来时,挽姜愣了半天,云里让她在进入冥界的鬼蜮之门等他,挽姜抬头看了看,她再有三个时辰就能到那里,只是,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吗?想起来她也有半年没有见到云里和戒香了,心里也是有些想云...香香的。   夜幕临合,鬼蜮之门四周漆黑的石柱上燃起了篝火,远远望过去像是一排排闪烁的星星,给这阴森诡异的地方添了一些烟火生气。   “吼吼。”小僵尸眼尖的瞧见自天上落下的挽姜,当下咧开嘴朝着挽姜奔跑了过去,一双红眼珠子在篝火的照耀下泛着妖异的暗红流光。   云里转过身,双手负立于身后,换下了平素穿惯了的素雅洁净白衣,一身黑衣华服衬的他面如冠玉身如植松,傲然天成的尊贵之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挽姜很丢人的直接看傻了眼。   “看够了?”   耳边传来云里戏谑的声音,挽姜一个激灵回过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回道:“谁看你了,真不要脸。”   “本公子知道自己魅力出众无人能敌,放心大胆的看吧,本公子不收你的钱,想看多久看多久。”云里一袭黑衣站在那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挽姜只能看见他那双魅惑倾城的双眼,在暗夜中似流淌着一汪柔情的深涧。   “你来找我是要说废话的么?”挽姜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善的问道。世间再没有比他更无耻的人了,脸皮厚的刀枪不入。   “香香说他想娘亲了,我带他来看看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娘亲。”云里眼里堆着深深笑意,骨节修长的手指了指一旁瘪着嘴的小僵尸戒香。   挽姜回头看着小僵尸,见他一脸不开心的看着自己,想着自己一落地只顾望着云里那个妖孽,倒是忽略了他,也难怪他会觉得委屈,心下有些惭愧。   “香香,娘亲最喜欢你了,你有没有乖乖的听话啊?”挽姜走到小僵尸面前,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硬梆梆的肩膀询问道。   “吼。”小僵尸闻言乐不可支的点点头,一脸得意鼻孔朝天的朝云里哼了哼,伸手从衣衫里掏出一把花一股脑的塞进挽姜的怀里,笑的分外...得瑟。   挽姜低头觑着手里那把皱巴巴的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花,默了一默,抬起头看着小僵尸无比认真的夸赞道:“很漂亮,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美的花,美的惊天动地鬼哭狼嚎,娘亲甚是欣慰。”   头顶不期然挨了一记爆栗,云里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读书读傻了吗?怎么智商沦落到和香香一样了,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我又不会嫌弃你书读的少。”   “......”挽姜气郁的瞪着云里,心里暗诽,佛祖说做人要宽容,要大度,要慈悲为怀,不能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不和他一般见识,她是个肚子里能撑起百艘龙舟的好姑娘。   这时,鬼蜮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厚沉漆黑的大门发出一阵刺耳嘶哑的摩擦声,似年久失修的城门,在经年后被人推开时迎面扑来的腐朽沉沦的气息,阴森中泛着冷寒,幽幽冥火从门里烟雾熏天里一路蜿蜒而出,顺着地上细细的沟槽一直伸到了前方的阴阳桥边。   “亥时鬼蜮之门就会打开,一个时辰后会再次阖上,云里,你还有事要说吗?”挽姜侧头望了一眼鬼蜮之门,回过头看着云里轻声的问道。   云里走近她,抬手将她发髻上方才弄歪的郁冬花发簪扶正,目光清和温润:“你去冥界做什么?”   “舞邪尘传信让我来一趟,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挽姜回头瞄了一眼小僵尸,见他蹲在那里玩冥火玩的不亦乐乎,立马迅速的将那捧皱巴巴丑兮兮的花塞进云里宽大的袖袍里,担心它会掉出来,还特意拎起袖子抖了抖让它滚到了最里面。   云里:“......”   见云里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挽姜颇为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女子有红袖添香一说,你虽是男子,也可试一回黑袖添香嘛,这个创意可不是人人都能想的出来的哟,你要好好珍惜啊,莫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云里眼神凉凉的觑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只是脑袋里装的尽是些歪主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袖摆,嗤笑道:“你的心意未免太过敷衍,拿我种的花来搪塞我,亏你做得出来。”   “什么,你还会种花?”挽姜一脸惊奇的看着云里,扒拉着他另一个空荡荡的袖摆轻轻的晃着:“你的喜好委实怪异了些,我原以为只有闺阁女子才爱那些个玩意儿,没想到,唉,是我孤陋寡闻了。”话毕还颇为沉重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再说一遍试试。”云里凉飕飕轻飘飘的语气传过来,眼神锐利异常,虽是那般轻描淡写,挽姜却是立即撒腿朝身后的鬼蜮之门跑了去,她如今可算是知道的,这个家伙每次生气前都是这个样子,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怒意深深。   眼看着挽姜就要跑进鬼蜮之门,云里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那个灵动的身影,轻轻的启唇:“明日,我会去妖界。”   一句话,顿时叫挽姜驻了足,她猛的转过身朝云里跑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不带我去了?我们当初明明说好要...”   “我在妖界等你。”云里打断挽姜的话,低头看着她脸上的急切的神色,伸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声音似四月清冷绵细的夜雨:“我先送香香回魔界,再去妖界的炽辛城等你。”   闻言,挽姜松了口气,嗔怒的瞪他一眼,想伸手捶打他的胸膛,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温热的大掌温暖干燥包裹住她柔软细腻的小手,温度透着肌肤传入她的身体里,引起心脏一阵紧缩的颤栗,试着抽了抽手发现抽不出来,漂亮的眸子瞬间瞪得极大,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我...那个...你...手...”   云里表情淡淡的看着她白皙的脸颊一点点的变成绯红,看着她清澈无垢的眼里闪过慌乱和无措,眼里的笑意愈发深浓:“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我等你。”说完径自放开手,走到小僵尸那边拎起他转身一瞬间没了身影。   挽姜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云里的余温,再抬眼时发现早已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人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发了会呆,适才提起脚步浑浑噩噩的朝鬼蜮之门走了去。   幽冥司斐羽接到通传赶过来时,挽姜正朝着三川途走去,见到斐羽完全没有半点反应,直直的走了过去,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在做梦。不是真的,他怎么会,不,不会的。”   幽冥司大人那双秀挺的眉微微一皱,奇怪的看了一眼挽姜烧红绯艳的脸颊,快步走到她身边温声喊道:“五公主,您这是要去哪?”   “啊?你说什么?”挽姜目光呆滞的侧头看向斐羽,魂不守舍的问道。   斐羽瞅着挽姜一副三魂犹在七魄全无的样子,叹口气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五公主,你再这么走下去就该过奈何桥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可以走神走到这个境界的人,真是厉害,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挽姜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果然是那座阴气浓重乌木沉石砌成的奈何桥,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忙转移话题:“咳,那个斐羽大人,你们冥王殿下呢?   斐羽微微一笑,眼里划过一道冷芒:“冥王殿下觉得冥界无聊,跑去人间华州找怀衣上仙喝酒去了。”   那个不务正业只会斗鸡遛马的冥王,丢了一堆厚厚的案文给他,他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在看那些奏折,连一杯茶水都没空喝,这还得感谢他们那个伟大英明的冥王殿下。   “呃...”挽姜眨眨眼,心里一阵无语,竟然叫她来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看来是闲得慌想找她玩,害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舞邪尘你真是好样的。   “五公主是找冥王有事?”   挽姜摆摆手,笑的客气温婉:“斐羽大人你去忙吧,既然冥王不在,我去三川途看看我二哥,一会儿就走。”   “公..."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斐羽正准备说话,被急急忙忙慌不择路跑来的冥界士兵打断,斐羽皱起眉,一脸严肃的询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冥兵苦着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身子不可抑止的颤抖,声音还犹自带着惊恐和畏惧,:“禀大人,看守三川途的仙界二皇子他,他...”   “我二哥怎么了?”挽姜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脸色也急速的苍白了下去,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冥兵抬手看了挽姜一眼,又看向幽冥司斐羽,支支吾吾的说道:“二,二皇子他,他跳了十殿地狱。”   “十殿地狱!”挽姜和斐羽同时惊呼一声,挽姜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和斐羽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朝着十殿地狱奔了过去。       第十二章 情可待追忆 - 渡魂箫 - 楼苏   雨秋暝狼狈的趴在黑泥乌草的地上,双手狠狠地嵌入地里,望着底下如深渊般的十殿地狱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祈回,你回来啊!回来!”   一声声呼唤,在十殿地狱上空响起,凄厉哀绝久久回响,却无人应答她的话。   “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不能...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雨秋暝绝望的看着下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指甲被折断鲜血染红了苍白的手。   “因为你的步步紧逼,因为你的自私任性。”挽姜赶了过来,望着趴在那里的雨秋暝眼里猝然蹦起两道火苗,声音清冷的宛如冬夜凄寒的风雨:“雨秋暝,我二哥今日所受种种,皆是因为你,他原是九重天万人敬仰的皇子,如今硬生生被你拖累至此。你现在可满意了?”   挽姜的话字字锐利,她看着此刻眼前哭花了眼哭哑了声哭丢了魂的雨秋暝,心底生不起半分怜悯。提步朝着前面走去,堪堪停在了十殿地狱的上方,下面火红炙热的岩浆像一条红色的暗流,在地底深处生生不息的流动着。哪怕隔着这么远,那股热气还是翻滚着扑腾上来,眼睛被热气灼的一阵阵尖锐疼痛,脸颊也微微的有些疼。   “公主,这十殿地狱凶险异常,还是让我去吧。”斐羽赶了上来,秀气的眉头皱的很紧,目光看向下面的十殿地狱,火光映照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跳动着欢快的红影。   “不。”挽姜摇摇头,身上的千水裙被照的通红,她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沉沉如水,语气更是凝重:“斐羽大人,我虽年纪比你小,但是修为功力皆在你之上,你也说了这是凶险之地,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还是我去比较好。”   “不行。公主你万万不可去那里,现在二皇子生死未卜,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冥界无法向九重天交代。”斐羽抹了一把脑袋上的虚汗,面色有些焦急的看着挽姜。   挽姜瞅着斐羽头上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大颗汗珠,轻松的笑了笑:“我...”   “我去。”   雨秋暝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泪湿的脸上粘着几缕秀发,神色凄然的朝挽姜笑道:“他不在,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你即是觉得是我害苦了他,那我便去将他带回来。倘若我们都没有回来,烦请你准备些冥纸挽联,送我们一程。”   “孟婆,十殿地狱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你当真想清楚了?”斐羽看着脚下红海暗流的十殿地狱,侧过脸无比严肃的看着雨秋暝问道。   雨秋暝无所谓的扬起唇角,望着这冥界最为恐怖的十殿地狱表情安然无畏:“那里有他,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心甘情愿。”   斐羽叹口气点了点头,看着挽姜说道:“公主,让她去吧。”   “我要我二哥回来,你若做不到,就不要去。”挽姜走到雨秋暝面前,素来温婉清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浆火也驱不散的寒霜。她看不透雨秋暝,就如同看不透她对二哥的感情,爱一个人,该是为他着想,不愿他受苦,可雨秋暝的爱恰恰相反,她宁愿得罪所有人,也要将所爱之人永生永世的禁锢在自己身边。   半晌,雨秋暝转身朝十殿地狱看了过去,眸色深深寂寥,似藏着千古难熄的悲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无事。”说完纵身一跃,毫不迟疑的跳了下去,瘦小纤弱的身子很快湮没在滚滚洪流中。   斐羽走过去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紧皱的眉没有丝毫舒展,他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让千音鸟传信给舞邪尘,冥界出了这么大的事,冥王必须要回来主持大局。他怎么都想不通,好端端的,二皇子怎么就跳了十殿地狱呢。   十殿地狱有十罪,一殿杀生罪,二殿偷盗罪,三殿邪淫罪,四殿妄言罪,五殿绮语罪,六殿两舌罪,七殿恶口罪,八殿贪欲罪,九殿瞋恚罪,十殿愚痴罪。每一个殿,都是刑罚惨烈至极,身体饱受极刑凌迟的痛楚,人间有言十八层地狱,殊不知十殿地狱中的任何一殿的残酷都要胜过十八层地狱。   十殿地狱生杀无情,关在那里的,都是犯了十重罪的大恶之人。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十殿地狱,那就是惨。惨到极致的壮烈,惨不忍睹的众生,惨绝人寰的场面。千古一罪,无绝期,无心悲悯,离皈依。   斐羽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静默中的挽姜,还好还好,幸好这位九重天上受宠的小公主没有事,若是真的让她去了十殿地狱,那他估计也要下地狱去洗洗筋骨了。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在错综复杂的命运里,那些我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反而恰恰会如影随形。斐羽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不久以后的某一天,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小公主毅然跳下了十殿地狱,用那般惨烈的姿态,偿还欠下的情债。   本想着见过祈回后就赶过去找云里,可是现在,挽姜面色凝重的看着下面的十殿地狱,眼里闪过担忧焦虑:“斐羽大人,我二哥为何要跳十殿地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斐羽不知。二皇子这段时间除了整个人比以往要沉默了些,其他的并没有异常。”   “你,去二皇子的寝殿中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斐羽转过身,对着那名刚才去通禀的冥兵吩咐道。   冥兵俯身点头应答,起身后忙不迭的跑走了。   那名冥兵的身影刚刚消失,又有一个冥兵从外面急急的跑了进来,朝着斐羽和挽姜跪了下去:“大人,公主,仙界来人了。”   “来的是谁?”挽姜抿唇,她知道自祈回被贬下冥界时,天帝已经派了人在暗中照看着,毕竟是他血亲的儿子,做不到坐视不管,现在祈回跳了十殿地狱,仙界怕是已经知晓。   “是折澜星君和大公主。”   话音刚落,绥真的声音已经从外面响起,带着怒火清清楚楚的传来:“都给本公主滚开。”   一阵惨叫声接连响起,挽姜抬眸望了过去,守在十殿地狱外面的冥兵统统被绥真打倒在地,哀嚎声一片。   “祈回呢?”绥真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直接无视挽姜,口气不善的对着斐羽问道。   斐羽看了一眼绥真身后皱着眉头走进来的折澜星君,俯身行礼道:“二皇子还在十殿地狱里面。”   “冥王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哪里?”绥真双眼喷出怒火,朝着斐羽质问道。   “这...”斐羽有些迟疑,心里咬牙切齿的诅咒舞邪尘的玩忽职守,什么时候出去玩不好,偏偏挑了这样一个时机,简直是自找死路。   “大人,在二皇子寝殿发现这个。”那个冥兵适时的出现,打破了方才有些诡异的气氛,斐羽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见绥真的目光朝冥兵手里的东西望了过去,走上前拿了过来。   “这是...天帝的手信?”斐羽看着那张纸,有些茫然不解,有些不敢置信。绥真闻言,一把将纸扯了过去,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后一双秀眉也是深深的皱起。   折澜星君接过绥真递给他的信,看完了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和疑虑,挽姜好奇的凑过脑袋,待看清了信上写的内容后惊的愣在原地,那个字迹,分明是她父君的,可是,父君又怎会害二哥呢?   “这封信,你从哪里找到的?”折澜捏着那封信问那个冥兵,现场的气氛相当凝肃令人窒息。   “禀星君,这是属下在二皇子的枕头下的锦囊里找到的。”冥兵早已被此时的冰冷气氛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打着颤儿。   又是半晌沉默,所有人都对那封信吃惊不已,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白纸黑字就在眼前,叫所有人不得不信。   “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回仙界再说。”最后,是冷着一张脸的绥真下了命令,众人都沉默的点点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比起这个,他们现在更关心祈回的状况,十殿地狱那样恐怖的地方,光是听名字就已让人闻风丧胆,更遑论是去了那里,如今祈回生死未卜,他们一群人更是揪心无比。   华州一家酒肆,一楼人声鼎沸热闹极了,说书先生在那里吐沫横飞的说着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众人皆听的津津有味议论纷纷。当所有人在听到二楼雅间里响起的那声响亮的瓷器摔碎的声音时,一楼大厅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掌柜。   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正手指飞快的拨着算盘,闻声也只是慢吞吞的瞟了大家一眼,脸上带笑话里轻松:“诸位继续,继续哈,没事。”说完拿起那个金灿灿的打算盘一步一晃悠的走上了二楼。   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的朝雅间走去。自从三日前那三个人来了,他店里每天都会上演这么一出摔盘子摔杯子的戏码,起初他还担心他的损失惨重,可那其中一位素衣清雅的公子每回都会给他几个沉甸甸的金子,他哪里还有什么损失,他现在巴不得他们每天都来摔盘子,最好多摔几个。       第十三章 十殿地狱回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一脸扭曲的磨着牙齿,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大爷的,死丫头你再扔一个试试,别以为你是母的老子就不敢揍你。”   “呸。死人脸你别这么无耻不要脸,本姑娘还怕把你打的满地打滚跟我求饶喊祖奶奶。”云襄甩手四个青花瓷盘扔过去,站在椅子上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看着狼狈躲避盘子的舞邪尘。   怀衣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死丫头,你快点给老子道歉,否则今天休想走出这个门。”舞邪尘一个利落的翻身避开那个迎面袭来的盘子,再一个漂亮的勾脚将歪倒在地上的椅子提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跟个大爷似的抖着大腿斜着眼睛看云襄。   云襄踢开桌子上杯盘狼藉的一堆盘子,站了上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舞邪尘,笑的张狂:“可以。你先来喊我一声祖奶奶听听。”   舞邪尘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撸起宽大的袖袍就欺身上去,口中怒气冲冲的嚷嚷着:“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叫舞邪尘。”   “我知道,叫祖奶奶呗。”云襄不怕死的回了一句。   两个人最终还是干柴碰上了烈火,咳,不是,是天雷碰上了地火,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一时间场面真的是混乱无比,厚实的圆木楠桌已经牺牲成了一地残渣,飘逸的帘幔也变成了一道道细碎的布条,无比凄凉的落在地上,还不时的被激战中的两个人踩上一脚。   面对如此情形,怀衣依旧从容不迫的坐在窗边看着风景喝着茶,任他们两个打的天翻地覆屋震地摇,他自巍然不动,闲看窗外云卷云舒。   掌柜苦着一张脸扶着那扇被打的半破的房门,年老的身子有些经受不住打击在颤颤巍巍的抖着,声音略有不稳:“两位客官,莫要动手啊,凡事好商量啊。”   然而那两个人只顾着打,丝毫没注意到他。怀衣这时放下杯子,站起身举步从容的走到掌柜的面前,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金条放到他手里,声音温醇:“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店里的损失都由在下赔偿,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如若不够再来找我。”   掌柜慌忙的摇摇头:“够了够了,只是,公子您的朋友每天这么闹下去我的酒楼也不用开了,您能不能劝劝您的朋友,不要再打了啊。”虽然他很开心每天收到金条,但是最近几天他的顾客明显少了一些,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关门了。   “好。”怀衣点头,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从容淡定的那一个,不受纷扰,不踏凡俗,不理尘事,不受牵连。他是最超脱事外的凤凰谋士,是最心如止水的怀衣上仙。   掌柜无奈的摇头叹息,终是什么话都没说的走了。   舞邪尘避开云襄挥过来凌厉的一掌,黑袍鼓起宛如飞腾的猎鹰,因为顾忌着这是人间不便使用法术,只好咬牙切齿的瞪着云襄,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邪尘,不要胡闹。”见舞邪尘还要打,一直未出声制止的怀衣语气淡淡的说道,虽是寻常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胡闹?临止你怎么不说她胡闹啊,明明是这个死丫头无理取闹在先。”舞邪尘气的直跳脚,眼里迸发着强烈的不满情绪,似对怀衣的控诉。   云襄得意的靠在房内的柱子上,朝着舞邪尘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死人脸你能和我比么,也不嫌丢人。”   舞邪尘一张脸迅速涨红,他觉得自己胸口处有一团烈火,烧的他心肝脾肺肾一个比一个疼。千里迢迢跑来华州找临止喝酒,竟然发现这个死丫头跟在临止后面,是个麻烦精死丫头就算了,竟然还是那个西钥狐狸的亲妹妹,果然是一样的讨人厌,到哪里都有他们兄妹俩,简直是阴魂不散。   “西钥姑娘,我代邪尘向你道歉,他性子有些顽劣,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莫要与他计较。”怀衣目光对上云襄,朝她微微的点头,随即那清淡寡漠的语气就在房间内响起。   房内一时变得极为安静,怀衣的话,意思很明显,舞邪尘是他的朋友,他虽是指责他,实际上却是维护,而她西钥云襄,于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外人,他可以出言斥责他的朋友,却不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多加责怪。   云襄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支起歪斜的身子,无视舞邪尘那嚣张得瑟的坏笑,目光牢牢地定在怀衣身上:“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外人,那你那日为何又要回来寻我?”   “那日不管是谁,我都会那样做。”怀衣清冷的声音似带着苍山上的雪寒之气,又含着瑟瑟秋叶滚过的无边孤寂。   原来,他不是待她特别,是她自己看不清,分不出,摸不透罢了。只是心有不甘,她素来性子热烈,凡事总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才行。   “是吗?这么说不管是谁,你都会送她小糖人,都会给她做花盏对吗?”云襄走近怀衣,艳丽高傲的脸上扬着一道明亮刺眼的笑意。上元节那晚之后,怀衣亲自做了一盏精致玲珑的花盏给她,说是那晚他无礼行为的赔礼。   其实她哪里会觉得他无礼,只是当她拿着那个花盏时,平生第一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好气又好笑。   舞邪尘闻言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怀衣,他竟然送这个死丫头小糖人?还亲自做花盏送给她?他都没有收到过临止送他的西,这死丫头凭什么把好事都占了!   “事出有因,无奈之举。”怀衣从容不迫的说道,目光依旧是古井般的沉静浩冽。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撇清了他与她之间所有的旖旎,将那还没来得及抽枝开花的感情,断了个干净彻底。   “临止!”舞邪尘一声惊呼,打断了云襄和怀衣两个人静默无言的凝望,两个人同时侧头看了过去。   舞邪尘手里抓着那只方才飞进来的千音鸟,俊美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舞邪尘语气很是严肃凝重的说道:“祈回出事了。”   怀衣眼里划过一道讶异,他望着舞邪尘手里的千音鸟问道:“何事?”   “祈回他跳了十殿地狱,我现在要赶回去,你和不和我一起?”舞邪尘放开那只鸟,千音鸟扑腾了几下翅膀,快速的飞走了,刚才那力道差点没把它捏死。   怀衣摇摇头,沉声道:“你先回去,我在华州还有事。”   舞邪尘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云襄,朝怀衣点了点头,转身瞬间一道光芒闪过,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对于等在十殿地狱的众人来说,一分一秒都是刻骨的漫长和煎熬,离雨秋暝和祈回跳下去已经三天了,十殿地狱那么大,危险重重恶鬼挡道,也不知道雨秋暝有没有找到祈回。   舞邪尘大步走向十殿地狱,望着下面的红焰烈火沉沉的叹口气,觑见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十殿地狱上,舞邪尘一把扯过一旁快要站成石像的斐羽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人还没上来?”   斐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眼里是对冥王殿下淡淡的讽刺和鄙视,真是废话,人要是上来了他们这群人还用在这里守着么,怎么一点脑子都不长呢。   “殿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竟然让仙界二皇子在冥界跳了十殿地狱,他这个冥王当的可真是称职。   舞邪尘心虚的瞄了一眼挽姜她们,小声的为自己抱屈:“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不是出门没挑好日子么。”   正说着,十殿地狱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咕噜声,且一声大过一声,似怒吼的涛声般震耳欲聋,连带着地面也跟着疯狂的震动起来。   上面的众人顿时齐齐朝下面望去,折澜星君手里一道白光打了下去,声音急切:“快,他们估计要上来了,这十殿地狱的守门火龙素来只许人进不许人出,我们大家一起帮忙助他们上来。”   众人点头,纷纷聚起深厚修为法力朝下面打了过去,道道雄浑的光束聚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劈开了整个怒红的岩浆表面,一分为二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望着那岩浆深处红的发黑的地方,众人皆屏息以待,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里。   半个时辰后,当雨秋暝抱着祈回飞上来时,所有人都怔住了。挽姜用手紧紧的捂住嘴,眼泪却是唰的一下全数砸了下来。   她的二哥,那个温雅随和的男子,像是从血水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滴滴答答往地上延淌着血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整条左腿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竟然被十殿地狱的恶鬼啃去了所有的骨肉。   绥真直愣愣的看着祈回,当场惊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折澜星君一脸沉痛的看着祈回,接住晕过去的绥真,声音有些微颤:“冥王殿下,今日之事还请务必保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舞邪尘脸色苍白的点头:“星君放心,本王定当竭力处理好此事。”       第十四章 浮沉心事起 - 渡魂箫 - 楼苏   “二...二哥。”挽姜看着昏迷不醒的祈回,泪眼模糊,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却又怕自己弄疼了他。这般鲜血淋漓衣衫破褛的样子,浑身上下又是哪里不会疼呢,该是钻心的疼才是。   雨秋暝脸色苍白中泛着一股青黑之气,她吃力的扶着祈回,摇摇晃晃的身子仿佛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听到挽姜的声音,她抬起眼冷冷的看了挽姜一眼,那眼中的沉沉碎影刀光,让挽姜有些莫名,有些不解。   折澜将昏过去的绥真交给舞邪尘,快步走到雨秋暝面前接过祈回,雨秋暝一松手,整个人就眼睛一闭身子一软朝着身后的十殿地狱倒了下去。挽姜一惊,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个转身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昏迷中的三个人,折澜和挽姜对视一眼,纷纷是无可奈何的悲叹,眼底一片沉痛。   仙界凌霄宫,大殿里死水般的寂静,天帝端坐在主座上,面沉如水,底下的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挽姜和舞邪尘都自觉的闭上嘴,大气不敢出一声,后殿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一刻未停,传到在座的耳朵里,生生的成了折磨。   祈回和雨秋暝都被带回了九重天,正在凌霄宫的后殿中救治,祈回的伤太重了,竟是去了十殿地狱里的血池地狱,遭受了那么多的苦,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多时,司药仙君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他已经整整在里面待了五天,一直在为祈回医治,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司药,如何?”天帝最先发话,声音里带着嘶哑和疲倦,他们所有人,都几天几夜未曾休息,说不累是假的,尤其是意念神识一直高度紧绷着,此刻见到司药仙君出来,都暗暗的出了一口气。   司药仙君按了按额角,朝着上方的天帝俯身行礼禀道:“陛下放心,二皇子的性命已无大碍。那位姑娘中了十殿地狱的火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天帝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朝着后殿望了一眼问道:“我儿几时醒来?”   司药仙君摇摇头,看着天帝叹了口气:“二皇子伤势过重,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何时能醒,要看二皇子自己了,况且...”司药仙君顿了顿才又说道:“二皇子的左腿即便是好了,也无法再像以前那般行走自如,体内的功力修为,在十殿地狱里也毁了个七七八八,如今顶多不超过三层功力。”   挽姜惊道:“可有法子治好我二哥的腿?”   “并无。”司药仙君沉沉的叹息,望着挽姜解释道:“世间万物,皆有其相生相克之法,即便是仙人,也无法消除。仙可以长生于天地,却不能主宰于万穹,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既然仙不可以做到,那么神呢,神是万物主宰,掌管宇宙洪荒,神一定可以救好我二哥。”挽姜眼波一转,目光切切的看向天帝:“父君,我们去求玉方上神来救二哥好不好?”   众人听挽姜这么一说,倒是低头思考了起来,文书仙君摇着扇子点头颔首道:“公主说得对,仙做不到的事,神可以做到。我们或许可以一试。”   “不可。”天帝思索半晌,摇摇头否决道。   折澜星君道:“陛下是觉得神界的玉方上神不会插手此事?”   天帝点头,有些头疼的抚额叹息:“玉方最为不喜管这些事,祈回的腿若是真的好不了就罢了,总归人是没事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父君,二哥还这么年轻,如果以后都要拖着一副残缺的身子活着,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想要我的二哥好好的,就像以前一样,如果你们都不愿意去,那我去找玉方上神好了。”挽姜一口气说完,转身便出了凌霄宫,留下众人沉默不语。   翌日,挽姜喝完早茶去了天后娘娘的凤鸾宫,仙侍引她一路穿过凤鸾宫前殿到了后殿的芙蕖台,远远的挽姜瞧见天后娘娘正与陌容容说着什么,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只是似乎起了些争执,陌容容转身怒气冲冲的往她这边走来,空荡荡的左臂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又空落落的垂下。   挽姜停下步子,颇为烦恼的支起手肘托腮思忖,天后娘娘已经认了陌容容做义女,陌容容年纪比绥真还大些,那她该如何称呼她呢?叫大姐?貌似不太合适。   “呃,那个,容容...”挽姜看着走近的陌容容,歪着头正准备说话,然而陌容容只是一脸沉怒的走了过去,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   好吧,挽姜汗颜的摸了摸鼻子,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不乐意搭理她。   与陌容容擦肩而过,挽姜走到天后娘娘身边坐下来,瞧着天后娘娘倦怠苍白的脸色,挽姜心里很是心疼:“母后,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天后娘娘摇头,端起茶盏吹开上面漂浮的碧绿茶叶尖轻轻的抿了一口。一旁伺候的仙侍温声的说道:“娘娘昨儿知道二皇子的事后整晚坐在窗边落泪,刚才大概又是气到了身子,公主您劝劝娘娘吧,这样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   “母后,二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二哥还没有醒过来,还需要母后您的照顾,您若是把眼睛哭坏了,等二哥醒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痛苦的自责,您也不愿见到二哥难过是不是。”   “母后知道。”天后娘娘放下杯盏,戴着金丽雅致指套白皙的手抚上挽姜的面庞,眼里重新浮现笑意:“母后的姜儿终于长大了,知道安慰人了,母后很欣慰。”   挽姜脸色赤红,有些羞恼:“母后你又取笑我。”   说话间,芙蕖台下面走上来一名仙侍,正是方才引她过来的那位,她朝着天后和挽姜俯身行礼,态度谦和的回禀道:“公主,四皇子遣奴婢来告诉您,帝君和怀衣上仙来了,现在正在凌霄宫,问您要不要过去。”   “唔,怀衣上仙也来了,倒是难得,我去看看。”挽姜起身,天后娘娘好笑的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去吧。母后这里是留不住你了。”   挽姜又是好一会的温言温语哄着天后娘娘,到底是让天后娘娘有些受不住,笑着将她撵走了。   挽姜步伐轻快的朝凌霄宫走了去,路上还顺便折了一支芙蕖花,一路畅通无阻哼着小曲儿的来到凌霄宫。   “这封信既然不是陛下写的,那是何人所为,又是意图何在?”文书仙君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雕龙绘凤的殿门轻轻的传了出来,夹着一股深思凝重。   挽姜脚下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殿门口,侧耳凝听里面的谈话。   半晌,殿内响起了怀衣上仙清冷平静的嗓音,带着雍容沉稳的气度:“普天之下,能够如此擅长临摹之技又对陛下的字迹了如指掌的,只有一人能做到。”   挽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朝着殿门处又倾了倾,只觉得心口一阵猛烈的跳动,她咬住唇屏住气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偷听,仿佛都能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巨响声。   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然后,挽姜就听到了她的师傅、无湮帝君用她所熟悉的清润声音,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西钥云里。”   心里猛的一颤,像是陡然间失去了跳动的能力,挽姜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芙蕖花早已经跌落在地,被她恍惚的踩在脚下,挽姜整个人宛如做了噩梦一般的僵在那里。   温暖如丝的阳光铺撒下来,照拂在挽姜倾颜玉肌的脸蛋上,徒劳无功的想要暖和她渐至冰冷的手脚,然那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悲伤却是层层叫嚣着漫爬出来,一点一点的裹住她的身体,越裹越紧,连呼吸都变得凝滞困难。   她浑浑噩噩的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原本红润的唇也褪为苍白,神识一片混沌。   直到...   “小挽。”帝无湮拉住她的胳膊,将她身子扳向自己,墨玉的眼里浓浓的担忧:“你怎么了?”   他方才发现殿门外有轻微的响动,出来便看见她魂不守舍的往前走着,若不是他及时拉住她,她差点一脚踏进莲花池里。   挽姜沉默的摇摇头,拉开帝无湮的手继续往前走,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帝无湮一怔,苦笑:“小挽有心事现在就连师傅都不愿意告诉了吗?”   挽姜脚步一滞,回过头望着帝无湮:“师傅,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为何难受?”帝无湮走近她,低头凝视在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堆着浅浅笑意灵动活泼的眼睛此刻像是浸了苦汁,流淌着浮浮沉沉的苦楚。   “师傅,如果有一个你很信任并且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人有一天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做?”挽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睛酸胀的发疼,声音嘶哑的问道。       第十五章 千夙鸣轩辕 - 渡魂箫 - 楼苏   妖界炽辛城是妖界蛇王的统治地域,这里聚集着天南地北来的各路妖精魔怪,炽辛城东面是喧嚷的集市,如同人间的集市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小贩都是妖,不是人,他们售卖的也不是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而是各种各样的妖魔内丹和毒药灵物。   云里穿着一身云纹银丝滚边黑袍临窗而坐,手里捏着两个圆润剔透的玉珠把玩着。目光淡漠平和的扫过下面热闹的市集,这里即便是最热闹的地方,仍然是终日弥漫着一层黑浓的妖雾,每个妖的身上,都是围绕着一道淡淡地黑雾妖气,脸色也是青黑乌紫的颜色,看上去狰狞可怖。   “哥哥,我们如今在这破酒楼待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去找缦曦姐啊?”云襄蹦蹦跳跳的跑了上来,风缦曦是蛇王的女儿,五大妖王皆数归顺魔界魔尊,风缦曦比云襄低一阶,是为妖界郡主,如今就在这炽辛城中的王宫里。   云里面无表情的觑了云襄一眼:“我何时说过要去找她?”   “都来到这里了,我们就去看看缦曦姐嘛,顺便也可以拜访一下蛇王啊。”云襄夺过云里手中的玉珠子,手腕支力跃到窗栏上坐着,闲闲的晃悠着两条纤长的腿。   “不去。”云里起身,伸手牵了牵有些褶皱的袖口,墨发简单的用一支白玉钗挽起,半数披在脑后,行走间墨发肆意飞扬,优雅却不显凌乱,尊贵又不失霸气。   云襄鼓起嘴,不满的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什么嘛,哥哥真是铁石心肠。”   云里未曾停步,闻言也只是勾唇一笑,尽显风流潇洒姿态,身形转过二楼拐角没了踪影。   慵懒闲散的漫步于集市上,云里朝着南边慢悠悠的走去,街上行走的妖精魔怪见到云里,纷纷抬脚让道,毕恭毕敬的垂首站立在两旁,静候着云里走过去。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妖魔,却是在面对云里时也不敢多加造次,以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在这时,黑色妖雾外的天穹上响起一道清冷凛冽的声音,声音力度之雄浑深厚,刹那间传遍了炽辛城的大街小巷。   “西钥云里,炽辛城外,速来。”   坐在酒楼喝酒的云襄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口中骂了一句脏话,起身从窗户跳下,往云里那边追了过去。   云里不急不缓的抬起头,眼里清澈澄明,划过一丝淡淡地笑意,终于还是来了吗,不枉费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啊。   炽辛城郊外,长满了青萝花的平原上,一黑一青两个颀长的身影悬在半空,皆是负手而立身姿傲然,四周刮起了大风,吹的衣袍飒飒作响,墨丝扬起,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无湮小儿,别来无恙啊。”云里微微抬手拂去吹在他身上的青萝花瓣,朝着对面的青衣男子笑的魅惑众生。   帝无湮眼眸闪过一道锐利锋芒,清清冷冷的启唇:“那日在东极天和我打的,原来是你。”他是何等聪明,听到云里这样称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里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不错,还有点脑子,我当日说过,四海八荒里让我看得起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帝无湮冷哼一声,祭出手里威风凛凛的轩辕剑:“听闻西钥一族不惧轩辕剑的威力,本君今日倒要看看传闻是真是假。”   说完身子一闪,原地早已没了帝无湮的身影,云里反应极快的后退,立在空中徒手接下了帝无湮纷纷而至的剑招,期间还趁机好笑的打趣道:“即是传言,便没有几分可信度。刚夸你有点脑子,怎么转眼间就丢了,这样可不好。”   帝无湮面无表情的听着云里的话,手里恢宏凌厉的剑气却是直逼云里,云里一直出手防御,倒是并没有主动攻击上去,见招拆招,一派悠然自得。   云襄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当下松了口气,也不再管她哥哥的死活,坐在一边的青萝花草地上津津有味的观看着,时不时的还插嘴评论两句,俨然是当作了看戏。   只是,当她看到素衣临然风姿清雅的怀衣上仙从远处天空赶来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笑容僵在脸上,云襄猛的站起身,望着已经落下的怀衣,一脸肃然:“凤临止,你来做什么?”   怀衣看着帝无湮和云里转瞬间就已经变换无数的招法,声音淡漠:“抓人。”   “你们想抓我哥?”云襄手里变换出一条精致的红鞭,遥遥指着怀衣:“凤临止,我当真以为你不爱管仙界的闲事,没想到只是空口白话做不得数,你想抓我哥,有本事先打赢我。”   怀衣这才将目光移向云襄,面无表情的看着怒容满面的云襄:“我为何要和你打?”   “那你们又是为何要抓我哥?”   怀衣没有说话,目光再次移向天空中激战的双方,素色长袍与青萝花相映盎然,别是一番风雅。   两个人在空中凌厉的掌风相对,各自翻身后退一步,云里收回手,稳稳的停在半空,墨发有几缕飞扬在眼前,映着他眼底汇聚森冽的寒光冷厉,竟无端的叫人害怕。手掌慢悠悠的摊开,一把旷古绝今的冷冽利剑出现在众人眼中,那是清辉冷月熔铸千年万载形成的锋芒盖世,那般有灵性的剑,竟是丝毫不输于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   “千夙剑!”帝无湮持剑而立,大风卷着他的声音飘向众人耳里,激起一层惊涛骇浪。   怀衣皱眉,看着云里手中的千夙剑陷入沉思,千夙剑是上古时期一位羽化洪荒的上神之物,因他的离世千夙剑也在六界销声匿迹了万万年,原以为世上无人知晓千夙剑的下落,没想到竟是在西钥云里的手里。   千夙剑在上古的赫赫威名,甚至更甚于轩辕剑,当年千夙剑横扫四方莫有敌手的时候,轩辕剑还未出世,两大神器皆是无可比拟的绝世利剑,倒还是第一次对上,只是不知道会擦出何等惊天动地的锋芒。   云里神色淡淡的看着帝无湮,手中的千夙剑在兴奋的激颤,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也发出回鸣,这是灵性的宝剑在棋逢敌手时的亢奋激动,清幽的两声剑鸣在青萝花平原上凌空响起,惊动了炽辛城里所有的妖精魔怪,王宫里的风缦曦听到剑鸣时愣了一愣,随即拿起自己的佩剑就飞了出去,方才就听到那声威严冷肃的声音,此刻又是剑鸣,她担心云里,还是放心不下的赶过去看看。   “那日一时大意被你刺了一剑,本公子向来小气,最是睚眦必报,这一剑,定是要讨要回来的。”云里清漠优雅的嗓音在寂静的平原上响起,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本君见不得有人在暗地里玩弄阴谋害人性命,祈回的仇,本君也是要报的。”帝无湮清润的面容覆上一层薄峭的寒霜。   云里挑眉,笑道:“哦,那倒是不谋而合了,如此甚好。”   “缦曦姐!”   云襄的一声呼唤,只见一抹桃色妍丽的女子缓缓落在云里面前,沉鱼之貌闭月之姿。风缦曦看了一眼对面的帝无湮,转过脸担忧的看着云里:“云里,我帮你可好?你一个人对付他,我担心你。”   “不必。”云里冷冷的看着风缦曦,眼里一片冰霜寒雪,嗤笑道:“本公子还不至于弱到需要你的帮忙,收起你那无谓的担心,本公子不需要。”径直走过风缦曦,朝着帝无湮走去。   云襄抿着唇拉过风缦曦,轻轻的叹口气:“哥哥素来这样,缦曦姐你不要多想。”   帝无湮那把轩辕剑以开山劈斧的霸气直冲云里而来,云里持剑卓然而立,眼里无波无澜,衣袍被横冽的剑气吹的拂起,大片的青萝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宛如下了一场青萝花雨。   千夙剑和轩辕剑碰上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激烈高亢的剑鸣,经久不息的回响在头顶,强劲的剑气逼得众人纷纷后退一步,剑过天地肃杀,飘舞的青萝花瓣在空中碎成了粉末,细细绵绵的落了下来,化作了一层柔软沁香的花泥。   两道恢宏无比灿烂夺目的剑气随着主人凌空而起,在天穹上甩出万道光芒,朝着厚厚的云层射去,将厚实的云层直接打散开来,摇摇晃晃的飘落四方。霎时间天地色变狂风怒吼,云层汹涌的翻腾,草木被劲风吹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剑气所到之处,地裂石破,浩荡的展现着上古神器的威力。   怀衣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睛里似有翻滚的流云沧海,背后传来云襄忿忿的怒笑:“凤临止,怀衣上仙,你也不过如此,我原以为仙界还有一个清心寡欲不问闲事的好仙,现在,你倒是和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了。”   “西钥姑娘,怀衣即是仙,便要为仙界尽一份绵薄之力,正如同你是魔,也要守护魔界,各司其责罢了。”怀衣目光坦然磊落的迎向云襄斥责的视线,眼里的光华清润平和,丝毫不见动怒。   “啊!”突然,一直关注着天空中打斗的风缦曦一声惊叫,云襄和怀衣立即抬头望了去。       第十六章 云中挽心殇 - 渡魂箫 - 楼苏   花色风雅青萝幽,幽萝清雅花色倦。仰望苍穹,青风凉,青风独徊,日渐殇。   风缦曦捂住嘴神色吃惊的看着空中突然口吐鲜血的帝无湮,一脸迷茫不解。   怀衣反应迅速的疾飞上去,却在即将接住帝无湮的那一刻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身子一转,怀衣负手悠悠然的落下,素色衣袍不染纤尘,目光清越的盯着立在半空中沉默不语的云里。   “师傅。”挽姜抱住帝无湮,明丽的眼里是深深浅浅的碎影,一脸的惊惶。   帝无湮擦拭掉嘴边溢出的鲜血,朝着挽姜温温笑道:“没事,一点小伤。”   两个人落下,挽姜放开帝无湮,跟在挽姜身后的舞邪尘和堇宋一左一右扶住他,怀衣走过来查看帝无湮的伤势,堇宋有些无奈的插嘴道:“你不久前练功方走火入魔,不好好调理一番硬是要与他打,如今气脉紊乱真气逆行,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帝无湮无声的笑了笑,没说话。   挽姜抬头,漂亮精致的眉眼直直的看着半空中的云里,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挽姜抿着唇飞身而上,手里提着帝无湮那把轩辕剑。   “云里,你为何要害我二哥?”挽姜眼里聚起伤痛水痕,一瞬不瞬的看着云里:“我真心把你当作朋友,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什么,你在害我二哥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全心全意的帮你,你不遗余力的伤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可是我现在却不敢再信你了。”   手中的千夙剑‘咻’的一下消失,云里皱着眉头想走近她,结果他朝她靠近半分,她便后退一尺,终是不愿让他接近。   心里也微微的有些动气,云里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是要躲着我了?那封信是我写的,去不去却是祈回自己的决定,你...”   眼见着云里想要再次靠近,挽姜眼睛红红的举起那柄轩辕剑横亘在两个人中间,哑着嗓子打断道:“你不要再往前了,我只问你,你伤我二哥,心里可曾有半分愧疚?”   “挽姜,你若是胆敢伤害我哥哥,我不会放过你。”底下的云襄见挽姜拿着剑指着云里,气的面色通红,眼睛里冒出两团火苗,一边的风缦曦也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目光狠戾的看着挽姜。   舞邪尘怒哼:“死丫头大言不惭,老子在这,有本事你动一下她试试!”   “滚开,本姑娘不想和你吵。”云襄气极,手里的红鞭一扬,直直的朝舞邪尘甩了过去。   怀衣挡在舞邪尘前面接住横扫过来的红鞭,声音清润面色从容:“西钥姑娘,不可。”   下面的几个人对峙着,半空中的两个人丝毫没有理会下面的情况,云里默然看着抵在胸前的剑尖,目光缓缓地迎向挽姜的视线,发丝在眼前飘散,连同着漫天吹起的青萝花瓣,冠玉无暇的脸上看不出悲欢喜乐:“不曾。”   ‘哧’衣衫划破皮开肉绽的轻响声,在大风肆虐的平原上竟也是那般清晰可闻。   底下的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去,风缦曦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刺入云里胸口的轩辕剑,对挽姜恨到了骨子里。   “云里!”   “哥哥!”   风缦曦和云襄正准备飞上去,云里慢慢的抬起手制止她们两个,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没我的命令,不准上来。”   挽姜眼眶通红,手里的轩辕剑剑尖没入云里的胸膛,她浑身微颤,手上更是再使不出半分力气,却仍是倔强的扬着头口齿清晰的说道:“这一剑,是替镇守天河无辜惨死的天兵刺的,是替我二哥祈回刺的,你杀了那么多人,心里没有半分愧疚,良知泯灭,不存善根,不信因果,终将不得救赎。”   风吹流云散,花影染沧桑,红尘蹉跎中,誓言终寂凉。云里精致沉隽的脸上始终是面无表情,一双敛着世间风华的黑眸紧紧地凝视着对面鼻尖眼眶泛红的人儿,胸口处的黑衣浸出一片湿润,鲜血沿着锋利无比的剑身缓缓的滴落在盛开的青萝花瓣上。   待挽姜的一番话说完,云里扯了扯嘴角轻轻的笑出了声,他目光清冽的看着挽姜,语气淡的彻底:“说得好。我就是这般十恶不赦罪孽深重的人,对待像我这样不得救赎的人,你应该这样做。”   语毕云里伸出左手指了指挽姜手中的轩辕剑,然后,长臂伸过来握住挽姜冰冷的小手,在挽姜迷茫的眼神中,手上用力将轩辕剑猛的推向自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整支剑顿时完全的刺穿云里的胸口,锋利无比的剑尖在云里的背后泛着清冷孤傲的幽光,剑身上全都是红的扎眼的血。   挽姜脚下踉跄的扑进云里的怀里,耳边清晰的听见轩辕剑穿透身体的声音,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身体抖个不停。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一阵酥麻的痒,挽姜的心底却是愈发冰凉,她根本没打算,要真的伤害他啊。   “你还是容易心软,对待敌人,这是大忌。”云里轻轻浅浅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恍然还有些许清淡如风的笑意,却是让挽姜的眼泪落得更急更凶,打在他云纹银丝滚边黑袍上,扩散成潮湿的汪洋。   “哥哥。”云襄痛呼,眼睛里泛起潮湿的雾气,飞身而起手里的红鞭朝着挽姜抽了过去,她现在,恨死这个女人了。   云里抱着低着头不停落泪的挽姜转个身,剑上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洒在了青萝花上,用自己宽厚结实的背,挡下了云襄来势汹汹的一鞭子。   “哥!”云襄又惊又痛的丢掉手里的鞭子,眼泪模糊的看着云里,一袭红裳迎风飞舞,翩然若蝶。   “下去!”云里抬眸看着云襄,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半空中的云里挽姜,眼里的浮光明明灭灭,低头掩唇咳了一声,努力压制住体内又在逆流乱窜的真气。   挽姜抬头,看着云里嘴角缓缓淌下的血迹,瞳孔猛的一缩,鼻息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腥气息。她颤着嘴唇抖着小手揪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这是轩辕剑,是,是会魂飞魄散的...”   云里低下头,目光沉寂清寥的望进她眼里:“魂飞魄散,正好替你二哥报了仇,你应该开心才是。”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挽姜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抬起模糊的双眼望着云里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开心。你要是死了我会难过,会...我是恨你伤我二哥,恨你滥杀无辜,可是,我方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作数的。我不要你死,你活下来好不好?”   哪怕之前在心里怨他一千次,恨他一千次,骂他一千次,都抵不上她错手伤他这一次,她心里无处安放的恐惧和害怕,那般清晰明了,她不愿见到他有事,这个认知,在她心底里破土而出,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呵呵。”云里轻笑,眼角余光瞥了眼下面色彩纷呈的各张脸孔,抬手拭去挽姜脸上的泪水,脸色渐渐的苍白了下去,在正暖的日头下泛着透明:“放心,我不会有事。”   轩辕剑根本没办法伤及他的真身元神,顶多不过是失了些真气血力精气需要休养一段时日罢了。所以,他的确是不会死。   “小五,回来。”堇宋在下面看着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朗声喊道。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身影缠绕在一起,墨发青丝在空中交织盘旋,狂风呼啸,吹的衣袍翻飞,那两个人却是彼此凝望,眼里再无他人的影子。   “四哥。”挽姜低下头看着堇宋,放开云里的衣领,咬着唇恳求道:“师傅,四哥,你们不要抓他了好不好,他现在受了轩辕剑的伤,已经,已经够了。”   她原本是在凤鸾宫陪着天后娘娘,听闻他们来妖界抓云里立即赶了过来,她刺他那一剑,伤口本是不深,她想着这样做或许能让师傅他们放他一马,只是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万万没想到云里会那样做,让她始料未及仓惶无措。   舞邪尘目光复杂的看着挽姜,悠悠的叹口气,摇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怀衣立在舞邪尘身边,听到他的叹息声目光看向了挽姜,又转向云里,然后低下头,眸子里古井无波。   “小五,他伤了你二哥。”堇宋脸色铁青的看着挽姜,恨声道。   “我也用轩辕剑伤了他,这样,便足以抵消了不是么。”挽姜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帝无湮,目光殷切:“师傅,我们回去吧。”   帝无湮目光静静的看着挽姜,半晌,才轻轻的启唇:“好。”   “帝君,怎么连你也...唉,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堇宋气的袖子一拂,怒气冲冲的走了。   挽姜回头看着云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那柄插在云里胸膛的轩辕剑被帝无湮念诀收了回去,光芒一闪,挽姜微微低下头,看着云里胸前那个深深的血窟窿,仿佛又听见了刚才那皮开肉绽的声音,脸色竟是比云里还要苍白几分。       第十七章 煮酒苍藤下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看着云里,眼眸深深声音低沉:“西钥少主,日后伤好,再续此战。”   “好。本公子等着你。”云里笑笑,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弯下腰掩唇轻声咳嗽了一声,云襄和风缦曦纷纷迎了上去扶住他。   云襄直接撞开要去扶云里的挽姜,口气很是不善:“走开,别搁在这碍眼。”   挽姜抬眸,看着面前两个女子,皆是一脸厌恶怨恨的看着她,挽姜目光移向那个以前素未谋面的桃色罗裙女子,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不由得微微皱眉,她好像并没有得罪过她吧。   舞邪尘走过来,将挽姜拉到自己身边,看着云襄怒道:“说谁碍眼,老子就觉得你最碍眼。”   “好了,我们走吧。”挽姜不想看见舞邪尘和云襄斗嘴,拉着他的胳膊往帝无湮那边拖去,舞邪尘对着云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怀衣走上前朝云里微微颔首,跟着舞邪尘后面也走了。   “哥,你怎么那么傻,那轩辕剑是可以闹着玩的吗?”云襄又气又急的看着云里胸前的血窟窿,眼泪扑簌簌的直落。   云里面色淡淡的看着挽姜她们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云襄,有时候傻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云襄不解,看着一边的风缦曦:“缦曦姐你听懂了吗?”   风缦曦望着云里,眼里闪过怔愣的神色,张口正准备说话,却见云里眼睛缓缓地阖上,身子朝着一边倒了去,惊得立即上前接住他倒下的身子。他失血太多真气外泄,虽不是致命伤亦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能支撑到现在,已极为不易。   仙界瀚陵宫,天后娘娘正在给祈回的腿上药,用的是司药仙君亲自调制的生肌还骨的栖颜生肌膏,连着用几日已经渐渐的长出了新生的肌肉,腿上皮肤的颜色还泛着淡粉色,待完全治愈便可恢复成白皙健康的颜色。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名仙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娘娘恕罪。”   天后娘娘皱眉,看着这个将花盆打碎的仙侍,正欲发话突然听见祈回嘤咛了一声,忙转过头去看他:“回儿?”   渐渐的,在天后娘娘无比希翼渴盼的目光下,祈回终是慢慢的睁开眼,醒了。   “母...后。”祈回看着天后娘娘,轻轻的喊了一声,声音透着虚弱和沙哑,脸色更是苍白的透明。   天后娘娘喜极而泣,握住祈回的手微微的发颤:“回儿,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母后该撑不下去了,傻孩子,你跳十殿地狱,可曾想过母后,可曾想过我们是何等伤心绝望,母后心里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痛彻心扉啊。”   “对不起,母后。”祈回黑亮的眸子变得黯淡,那张素来温润沉稳的脸上写满了歉疚和痛苦。   “好了,不要多想,母后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着,莫要再说话,好好休息,母后陪着你。”天后娘娘帮祈回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方椅上目光慈爱怜和的看着他,祈回意识昏沉无力,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堇宋的广懋宫在九重天上的东南角,临着那条宽广垣长的星灿天河,这日天气晌晴,帝无湮、怀衣上仙、舞邪尘和堇宋四个人坐在殿前蘩郁笼实的苍藤花树下,围着石桌煮酒品茗,春日尚带着寒气的清风拂来,吹落了苍藤花树上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朵,朵朵精巧的紫色藤花落在石桌上,倒是平添了几分雅趣风味。   舞邪尘百无聊赖的捏起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朵小紫花,拿在手里抛了抛:“我去看过祈回了,他似乎对自己的腿疾完全不在意,你们怎么看?”   帝无湮探手试了试炉火上的壶壁温度,又往炉子里添了两块银丝炭:“你想说什么。”   “咳,我觉得祈回这次醒来有些奇怪,你们没看出来么,他的行为举止虽说和以往一样,但是,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舞邪尘说完,发现没人理他,转头看了眼离他最近的怀衣上仙,瞅准时机将手里的小紫花扔了过去,怀衣端着茶盏刚送到嘴边,那朵小花径直落入了杯子里,飘在清香四溢的茶叶上,煞是好看。   怀衣默然的放下杯子,侧头看着舞邪尘,声音清润:“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智会成熟蜕变,眼神发生变化很正常。邪尘,要不我也送你去一趟十殿地狱,你的心智,约莫还留在了儿时。”   堇宋一阵不可抑止的颤笑,收到舞邪尘扫过来的不善眼神,忙收住笑,一张清秀的脸憋的通红,桃花眼眨啊眨的盯着舞邪尘。   “殿下,七公主求见。”殿门口的仙侍走进来,朝着堇宋俯身行礼。   “她来做什么?”堇宋愣住,桃花眼里皆是疑惑,他和那位公主并不熟悉啊,莫非是来找他们几个的?堇宋目光掠过帝无湮怀衣他们,对着仙侍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不一会,陌容容绕过廊前的柱子走了过来,今日的她穿了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飘逸灵动中带着清雅脱俗的美,左边的衣袖仍旧是空荡荡的,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微微的晃动。   “四哥。”陌容容朝着堇宋点头,又转脸朝着在座的诸位微微点头致礼。   堇宋忙摆手,笑道:“不敢,容容你年岁长于我,唤我四哥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介意的话叫我阿宋吧,他们都是这样喊的。”语毕伸手指了指帝无湮他们。   陌容容抿唇笑,倒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目光移向帝无湮,见他低头观察着那雅致火炉上的酒壶,走上前行礼道:“帝君。”   帝无湮慢慢的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深邃沉静,望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帝君,容容想拜托您一件事,还望帝君不要推辞。”陌容容面对着帝无湮跪了下去,神色切切的看着他,眼里渐渐的汇集一层霾色。   挽姜抱着一壶浮生半日欢进来时,就瞧见众人神色晦暗不明的坐在那里,炉子上正煮着酒,袅袅的升起白色烟雾。她吃惊的瞧着跪在地上的陌容容,惊疑不定的走过去询问道:“这是...四哥,怎么了?”   “无事。”堇宋笑笑,拍了拍身边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让她坐下,抬手戳了戳挽姜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你去拿壶酒,怎地去了半日,莫不是跑去偷懒了?这样子到像是刚睡醒。”   挽姜摇摇头,放下怀里的浮生半日欢,回答道:“都怪兮草,偏要和我抢酒,我躲她躲了半日,见她走了才敢从空酒坛里爬出来,就,就晚了些。”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秀发。   “帝君!”陌容容见众人皆笑望着挽姜,语言亲切的打趣她,不由得急了,一脸的焦虑:“求帝君帮容容这一次,日后就算是刀山火海,容容定会报答帝君的恩情。”   帝无湮端起炉上的酒,不急不缓的给每个人添了一杯,霎时间温醇清冽的酒香四处飘散,合着苍藤花的幽香,令人迷醉。   最后,帝无湮将酒壶重新放到炉子上,神情淡淡的看着陌容容,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君不需要承你的恩情,你的事,本君帮不了你。”   陌容容咬唇,猛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脸色极为难看:“不过是帮我查一件事,有这么困难吗,你们说到底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帮我罢了,呵,没有人愿意帮我,我自己去查,总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你们等着看好了。”   看着陌容容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殿门口,苍藤花树下一时极为安静,只有炉子上的酒壶汩汩的沸腾声不停歇的响起,倒显得有些突兀。   良久,怀衣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酒盏,声音平和无波:“凉了。”   挽姜将那壶酒取下来给众人重新倒了一杯,望着帝无湮问道:“师傅,容容求你做什么事啊,为何不帮帮她呢?”她一直觉得陌容容很可怜,无父无母亡命天涯,一路走来千难万坎,她一个女子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她打心底里心疼她。   “不是不帮,是不能帮。”舞邪尘喝完酒盏里的酒,伸手夺过挽姜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身子歪歪的靠着身后的苍藤花树,颇为享受的喟叹一声。   “邪尘说的没错,陌容容这件事不太好办,帝君不帮是对的。”堇宋赞同的点点头,觑着挽姜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小五啊,陌容容此事暂且不提,四哥倒是想问问你,何时与那魔界少主关系匪浅的?你知不知道,若是让父君他们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后果。”   堇宋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舞邪尘端着酒壶沉默的喝酒,怀衣上仙目光飘向身侧的苍藤花树,帝无湮微微垂首静默的喝着茶,挽姜张了张口,突然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       第十八章 唤醒梦中梦 - 渡魂箫 - 楼苏   天际的云朵醉酒般摇摇晃晃的飘远,殿外的天河传来阵阵隐约的波涛拍岸声,在不断此起彼伏的碰撞下奔向了远方。   挽姜视线盯在炉子上那壶浮生半日欢上,久久的,众人才听见她轻缓如羽的声音,似带着诉不尽的悠悠叹息:“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做错了?”   舞邪尘坐直了身体,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酒醺的酡红:“那倒不至于。只是挽姜,仙魔两界有着宿世仇怨,你与西钥云里终归是没办法做朋友的,听我一句话,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是几个人当中对挽姜和云里之间的事情知情最多的一个,说这话,也是想让挽姜明白,世间上,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强行改变只会逆了天道轮回,遭到天道的反噬和轮回的因果。   她与云里,生来就注定是彼此对立的两方,甚至将来有可能在战场上相遇,更有可能是要亲手取对方的性命。不然的话,除非是仙魔两界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仙魔两界,因为万年前魔后兰夭夭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回旋商量的余地,仙和魔,注定免不了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空气中浮动着浮生半日欢独特的酒香,混着淡淡地茶香和花香,温暖的气息隔绝了清冷的空气,微薄的烟雾飘浮着附在苍藤花树上的紫色小花上,渐渐的凝起了一层晶莹纤弱的水雾。   挽姜看着舞邪尘,那双潋滟生姿的水眸就像那紫色的花,泛起了一阵清澈的薄雾:“可是...”   堇宋立即打断挽姜的话,语气难得严肃:“没有可是,小五,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倘若仙界的那帮老顽固知道此事,那后果...小五,四哥想想都觉得害怕,你听话,以后不要再去见那个人了,四哥我是断不会放任你再去见他。”   怀衣上仙见堇宋的目光看向他,默了一默,朝着挽姜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不爱管这些闲事,最是看得开生死名利差距悬殊这些身外之物,在他眼里,云里挽姜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劳神去说,宿命缘分这种东西,不是你躲,就能躲得开的,有时候百般阻挠,反而会出了差错。   “师傅...”挽姜咬唇,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帝无湮,带着些微的忐忑:“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挽姜,眼里的深邃似千回百转的流光终至沉寂:“小挽,过几天跟师傅回东极天吧,你的仙术修炼到第八层还没有突破,这次回去静心修炼,师傅助你突破第八层。”   原来,竟都是觉得她做错了,都在想方设法的或直接或委婉的劝说她不要接近云里。   挽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平静以待的目光下,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笑了:“你们都认为我这么做不对,都反对我这样做,那便将错就错好了。我既然当初发过誓,就不会半途而废失约于他,我一定会帮云里找到陌上铃,这是我承诺过他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听到挽姜说将错就错时,堇宋也只是沉下了脸,但是当听到陌上铃时,堇宋的脸色,一霎那间黑的彻彻底底。   帝无湮眼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堇宋,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挽姜,就连一向淡泊净心的怀衣上仙,都是睁开了半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挽姜。   “小五,四哥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堇宋也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与平时嬉笑玩闹的模样相差甚远,身上带着一股压制的沉沉怒气。   “四哥你没有听错,我是要去找陌...”   “啪。”   “小挽!”帝无湮低呼,站起身连忙走到挽姜身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疼惜的看着她。   “阿宋!”舞邪尘也跳了起来,神色颇为有些惊讶。   堇宋一个巴掌响亮的打在挽姜脸上,鲜红的手掌印赫然出现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打散了耳边的秀发,一缕缕的垂落了下来,遮住了挽姜眼底翻涌幻化的神色。   挽姜死死咬着唇不吭声,任由帝无湮将她拉过去。   怀衣站起来看着堇宋,声音淡淡:“到底是个小姑娘,堇宋你何必较真。”   帝无湮转过脸目光有些冷然的看着堇宋,语气寡淡至极:“小挽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四哥出手教训,我的徒弟,不劳烦你动手。”说完牵过挽姜的胳膊带着她转身离去。   舞邪尘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叹口气,无奈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堇宋:“阿宋,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   “我怎能不生气,那陌上铃是何等器物,父君他们正在想方设法的从魔界那里夺回归矣灯,她倒好,跑去帮魔界的人找陌上铃,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和我说,小五不懂事,你难道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陌上铃归矣灯,如果真的让渡魂箫再次出世,那四海八荒将永无安宁之日。”   舞邪尘点头:“这些我知道,但是有话你好好说嘛,打了她你不心疼?她若是心里怨了你,你找谁哭诉去。”说到最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堇宋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懊悔一层层漫了上来,痛苦的抱头坐了下去。   怀衣执起酒壶添了一杯,还未曾端起,就被舞邪尘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怀衣一愣,随后一言不发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头看着堇宋说道:“渡魂箫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就算魔界聚齐了归矣灯和陌上铃,想要得到渡魂箫也不会容易,况且...”怀衣轻笑一声:“魔界想要渡魂箫出世,仙界岂会无动于衷,想必到时候,神界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即可。”   挽姜被帝无湮带着走出广懋宫,帝无湮大步往前走,步伐有些急促,挽姜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师傅。”挽姜扯着帝无湮的衣袖,急急的喊了一声。   帝无湮顿足,背对着挽姜久久的没有动静。墨发青衣立于天穹,苍云流动飞鸟清鸣,路旁的枕树枝叶茂密绿郁繁隆,挽姜抬头看去,穿枝叶缝间,几缕碎阳打在脸上,些微的暖,拂在脸上很舒服。   正当挽姜望着枕树出神之际,脸上忽然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她红肿的脸颊,耳边传来帝无湮清如风的嗓音:“还痛不痛?”   挽姜嘴角微微的扬起,佯装委委屈屈的点头说道:“师傅,好痛啊。四哥都没有手下留情,你看我的脸都肿了,现在看上去会不会很像一个圆圆的包子?”   眼里的心疼和怜惜一闪而过,帝无湮伸手温柔的抚平挽姜鬓角的头发:“不会。你这般说,心里便是没有生你四哥的气,师傅知道你一向善良大度,吃了亏也不愿多计较,真是个傻姑娘。”   “呵呵,师傅,人幸在不痴不慧中。我宁愿自己傻一些,这样,活着才不会那么累,太过于聪慧,并不是一件幸事。”挽姜大大咧咧的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眸光清澈的看着帝无湮说道。   手指一顿,帝无湮脸色有瞬间的迟疑,看着挽姜笑的弯弯的眉眼,眼里寂色深深:“小挽,师傅宁愿你是真傻。”   帝无湮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想劝挽姜不要去找陌上铃,不要去见那个人,不要做让他们担心的事。可是他没说,因为知晓说了也无济于事。他这个徒儿,看似天真呆傻,实则心如明镜,聪明伶俐却不显山露水,大智如愚莫过于此。   挽姜气哼哼的瞅着帝无湮,不满的抱怨:“师傅你骗人,我要是真的变傻了,你肯定不要我这个徒儿了。”   “岂会。”帝无湮笑的温煦,望进她精致的眉眼里:“小挽再傻,师傅都不会不要你。帝无湮徒儿的位置,只会留给小挽。”   挽姜一听,眉开眼笑的扑上去抱住帝无湮的胳膊,开心的像一个孩子:“嗯。师傅是徒儿唯一的师傅,徒儿也是师傅唯一的徒儿,那些想和我抢师傅的,统统都要靠边站,哈哈哈。”   风起,刮落了枕树的叶子,扑簌簌的跌下来,落在树下人儿的肩上,远远凝望,青衣出尘如嵌画卷,白衣脱俗似誊点墨,相携相拥于枝桠繁茂的树下,是惊了谁的尘心起澜,是扰了谁的禅心轻颤。   后来的后来,无尽的岁月淌过,沧海桑田的落幕之后,挽姜每每回想起今日,只觉得岁月安暖,青丝缠绕一路情长,入眸的风景如画,明媚着浅笑云光,她尚不曾离去,不曾经历往后的种种,不曾有过泪眼迷离。   只是偶尔回首的时光里,仍会盈满晶莹的泪,心瞬间被疼痛的记忆濡湿。他们在光影如花的交汇里,没能守候住那一段如媚的不离不弃,只能秉着风雨霜雪尝遍浮生百味,带着无尽的悲苦,啼尽一世的欢愉。       第十九章 妾情郎无心 - 渡魂箫 - 楼苏   “郡主,王上找您。”屏风处走进来一名侍女,微低着头小声唤道。   风缦曦侧首,放下手里的治伤玉膏,脸色冷冷:“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侍女脸一白,头低的不能再低,脚步急促的退了出去。   冰冷的眼神瞬间换上柔情的水光,风缦曦转过头看着床上昏睡的云里,目光痴痴:“云里,怎么办,我即是盼着你赶快好起来,又是不愿你好的太快,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会消失不见。云里,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云里只是安静的昏睡着,气息平稳,倾世的俊美不羁即便睡着也是足够张扬。轩辕剑的伤会让他陷入几天的昏迷沉睡,体内的真气元神在运转调息,伤口也在一点一点的复原,他现在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听得到风缦曦的话。   风缦曦红唇翘起,她心里贪恋这样的日子,没有外人的打扰,他安静的睡在这里,敛了锋芒毕露的锐气,变得触手可及。还可以听她说说心里的话,也不会冷着一张脸将她拒之门外,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全然属于自己。这份幸福太过卑微,然这样的小心翼翼,她已经觉得很满足。   最后看了一眼云里,风缦曦阖上殿门,步子轻轻的走了出去。   妖界蛇王宫,蛇王风雾一身灰锦王袍站在殿中,看着风缦曦走进来只是微微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角的皱纹极深,眼睛里时刻闪现着阴狠残毒的光芒,虽是头发灰白皱纹遍布,依稀还可以看见年轻时也是一个英俊貌美略显阴沉的美少年。   “少主醒了?”风雾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刺耳,像是一根极细的绣花针狠狠划在生锈的大刀上,听在耳朵里生生的成了一种折磨。   风缦曦早已习惯她父王的声音,那是他之前受重伤留下的,这么多年她已经听习惯了。   “没有。父王,你找我什么事?”   “咳咳。”风雾低头咳嗽了几声,压住嗓子里泛上来的痒意,目光沉凉:“你年岁不小了,今日我和大臣们商议,给你...”   “我不愿。”风缦曦气的笑了起来:“父王你只顾着你自己,总是逼着我嫁给那些讨厌的人,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风雾目光冷冷的看着风缦曦,冷哼一声:“你的感受?你的眼里除了西钥云里还能容得下谁,这么些年在他那里吃了多少闭门羹你不清楚?本王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他西钥云里了,他既然不爱你,你又何必对他痴心不改,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不差他一个。”   话虽如此,可是哪里又能轻易的放下,她爱了他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他就像那让人上瘾的毒,而她已中毒太深。   “世间男儿再多,我只要他一个,在我眼里,只有他是世间顶好的男人。父王,缦曦此生非云里不嫁。”风缦曦倔强的抬起头,眼里是不容改变的坚定,红唇紧紧地抿起,转身掉头就走。   “站住!”   风缦曦好似没听到,只顾着朝外走去。风雾看着她突然开口来了一句:“若是本王让西钥云里娶你呢?”   风缦曦的步子猛的一顿,手紧紧的抓住两侧的裙子,慢慢的转过身:“父王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既然非他不嫁,本王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不让你嫁给西钥云里,你以后还会听本王的话?既然这样,本王就让西钥云里娶了你,让你了了心愿。”风雾面无表情的看着风缦曦,嘴角扯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云里怎么可能愿意娶...”风缦曦脸色一怔,脑中出现一瞬间的清明,视线对上风雾,带着难以置信的吃惊颤栗:“你想趁着云里昏迷让他娶我?父王,你疯了么。”   如今的妖界归顺魔界,妖界的一切还要仰仗魔尊鼻息,这等逆下犯上的事,是牵连全族的重罪啊。   风雾不以为意的哼道:“本王给西钥重卖命这么久,他的儿子娶我的女儿也算是对本王这么多年替他出死入生的补偿,你放心,这件事本王会替你办好,你只管等着做新嫁娘吧。”   “父王,云里他...”风缦曦犹疑,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云里的性子,若是他醒来发现此事,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她做梦都想嫁给他,风雾说的,她确实是心动了。可是,她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会是多么的可怕,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底里窜上一股寒气。   风雾瞧见她脸色突变,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不由得冷笑一声,语气里颇为不屑:“西钥云里好歹是个男人,哪有送上门不要的道理,到时候他就算是翻脸不认账,本王就不信西钥重会不管这件事,他当年欠我一个人情,也该是时候还了。”   风缦曦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心里矛盾极了,她一方面无比欢欣雀跃,另一方面又担惊受怕,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道前路是万丈悬崖,她仍然会不管不顾的飞奔过去,饮鸩止渴糖衣砒霜,无怨无悔为爱痴狂。   事情紧锣密鼓的开始,一切都在暗地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风雾下令此事不可宣扬,因此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云襄因为昨天回魔界拿药,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哪里知晓,她这一走,再回来时便已然多了一个嫂嫂。   暮色方降,牵着一抹暖黄依念的徘徊在天际,妖界便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炽辛城里一片漆黑,妖是不需要烛火来视物的,他们与生俱来适应黑夜里的生活,夜晚,才是他们一天的真正开始。   那抹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炽辛城城楼上时,在漆黑如墨的炽辛城显得格外耀眼醒目,一群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妖界士兵怔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没有回过神,眼里贪婪迷恋的目光流连在挽姜的脸上,其中一个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朝挽姜走过来,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啊!”一声惨叫,方才那个妖兵捂着扭曲的右手胳膊跌坐在地,痛的直打滚。   其他人顿时清醒,纷纷露出獠牙张牙舞爪的朝挽姜涌了过来:“臭婆娘胆子不小,哪里来的竟敢伤我们的人,找死。”   挽姜飞身后退,身姿翩然舞动,稳稳的落在城台上,目光扫过下面的妖兵,声音轻轻浅浅的响起:“我无意伤他,是他先出手冒犯于我。我只问你们,可曾知道西钥云里在哪里。”   那群妖兵停住,相互对视一眼,怀疑探究的视线扫向她:“你是何人,找我们少主做什么?”   听到这个,挽姜心知这群妖是知道云里在哪里的,不由得莞尔一笑,真诚无比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是云里的朋友,来看看他就走,他现在在哪?”   众妖一听,心里的戒备松了些,为首的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妖兵低下头略一沉思,指了指左手边那远远的明亮处:“少主在我们蛇王的宫里,你去那里找他吧。”   挽姜颔首,再次道谢,转身朝那个亮堂堂的宫殿掠去,另一个妖兵有些生气的说道:“首领,你怎么放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进去了,要是王上知道了,咱们免不了受罚。”   那个妖兵首领冷笑的哼了一声,朝着挽姜飞去的方向看去:“你懂什么,我若是没记错,这额间有郁冬花印记的女子就是仙界五公主挽姜,她既然敢单枪匹马的闯我妖界,我倒要瞧瞧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回去。你现在传信给王上,就说仙界公主来妖界做客了,我想王上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是,首领。”那名妖兵不满的情绪消散,笑颠颠的跑走了。   挽姜想,她趁着师傅和四哥他们不备,偷偷地跑下来找云里,真是难得的任性了一回,一想到这些天堇宋看她看的紧,她就一阵头疼,那般寸步不离严防死守的看着她,怕她偷偷溜跑。四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会这一招,她早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脚步悄悄地穿过蛇王宫里弯弯绕绕的长廊,她奇怪的扫了一眼四周,怎么连一个值守的侍卫都没有看到,蛇王宫的戒备太松懈了吧,她进来都现在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朝着她这个方向快步走来,挽姜心里一惊,身子无声无息的飞掠上屋梁,隐了自己的身形。   “快点快点,今日是郡主大喜的好日子,你们都给我手脚麻利一点,不要耽误了郡主和少主拜天地的吉时。”一名年老的婆子指着一排穿着统一的侍女大声的吩咐道,脚下步子不停,一群人转眼间拐过走廊没了身影。   挽姜显身,轻飘飘的落下来,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朝前扑去,堪堪扶着廊前的柱子站稳身子,低敛的眸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震惊,红唇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方才听见那位婆子说成亲,眼神茫茫然的瞟向长廊的尽头,今晚,原来竟是他的大婚之日吗?   怪不得偌大的王宫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想来都是去庆祝这场婚礼,喝喜酒了罢。   她低头苦笑,自己待在仙界每日都在心里挂念他的伤势,不曾想到...罢了,是她多管闲事瞎操心了。   自嘲的笑了笑,挽姜素雅洁净的白裙在半空中舞过一道风景,转身离开。       第二十章 挽姜陷囹圄 - 渡魂箫 - 楼苏   月入窗,落入眼,照进一颗寂寞心。   雨秋暝靠着窗棂坐着,头倚着窗扉,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的夜景,自中了火毒后苏醒过来,她每日最多的便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这里,一坐便是一天,若不是那偶尔轻眨一下的眼睛昭示她还活着,殿内的仙侍差点以为她已是一个死去的鬼魂。   祈回醒来那日,她没有去看他。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去过他的瀚陵宫,一次,也无。   夜半更深,除了她,还有谁会堆着满腹的心事难以安睡,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觉得这夜愈发凉了。   在冥界待了那么久,那般阴冷荒凉的境地,她不觉得冷,如今暖屋琼殿,她却是冷的发颤,她想,大抵是在冥界的时候,她还有一颗热忱跳动的心温暖她,只是现在,它已然死了。   “雨姑娘,二皇子来了。”仙侍话音刚落,祈回便由仙侍推着进来。   祈回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椅子上安着两个转动的大轮,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动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的腿如今是废了,待完全恢复也将永远是个瘸子,不似往日的健步如飞。   雨秋暝眼底里起了微澜,却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那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殿内的仙侍已然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微微俯身行过礼都退下了,那名推着祈回进来的仙侍也悄声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他和她,以及那盏燃了半截的红烛。   烛火嗞跳了一下,半明半暗的房间里,祈回望着那盏泣泪红烛:“听他们说,当日你也跳了十殿地狱,我原是想得以解脱,你又何苦跳下去。”   “是啊。”雨秋暝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自嘲:“我又是何苦跳下去,你那般厌烦我,我还要跳下去救你,你心里也觉得烦不胜烦罢,我终是没能让你得以解脱。你是知道的,我做不到放手。你要是恨我,便恨吧。”   祈回轻笑,眼里没有恨亦没有爱:“我过来只是想问你,体内的火毒可有排除干净,身上可还有哪里痛?你受伤全然是因为我,于情于理我该多上心些。”   眼角猝然滑落一滴清泪,祈回没看到,仍旧安静的望着她温温浅笑着。   雨秋暝侧过头看着祈回,声音带着嘶哑:“是内疚吗?因为内疚,觉得亏欠我,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主动关心我,可我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这里反而越发疼的厉害。”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气淡淡。   嘴角的笑容凝住,祈回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收拢:“孟婆,我以为,跳了十殿地狱后,你会明白清醒许多。”   雨秋暝点点头,脸再次移向黑黢黢的窗外,祈回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听见她声音淡淡:“是了,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微微的低下头,眼眸半敛,盯着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只是,你一定要同我这般生疏吗?你以前,是唤我阿暝的。”   眼里迅速的泛起雾气,雨秋暝阖上眼,阻绝即将滑落的眼泪,喉咙一阵发痒,她不动神色的压制,咽下了满腔的苦。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原来时间真的会抹去曾经所有的记忆,连带着那些悲欢,那些甜蜜,统统不复存在。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祈回看着雨秋暝,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忍:“孟婆,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当是知晓我的心意。我心中,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疼的窒息。   雨秋暝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声的苦笑。   “祈回,你做不到爱我,正如我做不到不爱你。你也该懂得,感情之事,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的。爱就是爱了,就像...”雨秋暝抬起头,黑瞳里皆是无言的悲苦:“就像我爱你,而你,爱她,不是么。”   祈回瞬间变了脸色,尚且苍白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冷冷的抬起眼眸,直逼雨秋暝:“在十殿地狱,你看到了什么?”   惨然一笑,雨秋暝声音有些飘渺:“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   同是寂夜,妖界蛇王宫却显得喜气洋洋,殿内座无虚席,人声嚷嚷热闹至极。整座主殿挂满了喜红色的绸带帘幔,莺歌燕舞弦音雅乐传出去好远,远到在蛇王宫宫外的挽姜都依稀能听见。   只是现在,她根本无暇去听。   白衣舞动,在夜空中宛若遗世精灵,灵巧的一个侧身避开对面袭来的强大妖力攻击,身子还没有停稳,右边又传来凌厉凶狠的掌风,忙弯腰躲过袭击,挽姜拿着缙云剑飞到宫墙边一棵梧桐树上,剑直指着面前三步开外的两个人,眼眸里簇起火芒。   “你们为何拦我去路?”   来的人正是风雾和风缦曦,风雾一身黑袍与夜色相融,风缦曦一身红色嫁衣艳丽似火。   挽姜觉得那红色莫名的有些扎眼,看得她心底一阵阵堵得慌。于是将目光转向风雾,清丽明眸染上一丝不耐和郁燥:“再说一遍,让开。”   风雾嗤笑:“不知死活的丫头,本王让你有命来没命出去。”说完双手变作利爪,朝挽姜猛袭了过去。   接了风雾十招,挽姜趁着他一个不备从旁边绕了过去,手里的缙云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迅速的搭在风缦曦的脖子上,她不是风雾这个老妖的对手,所以只能智取。   “威胁?”风雾停下,冷笑的看着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修为仙法倒是很不错,只可惜,太年轻了点。”   “你什么...”   然而挽姜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她只觉得浑身猛的一麻,疼痛感瞬间袭遍全身上下,紧接着就意识全无,缓缓地往地上倒了去,最后的视线里,是风缦曦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   看着倒地昏迷的挽姜,风缦曦不屑的拍拍手,红艳的嫁衣灼灼其华:“还是父王高明,引得她朝我出手好让我用火芒金液对付她,不然今晚可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了。”   风雾嘴里轻念,一条黑色的软铁鞭瞬间就将挽姜紧紧捆住,他目光淡淡的看向风缦曦:“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你非要和本王出来抓这个女的,难道她比你的婚礼还重要?真是胡闹。”   风缦曦目光停在挽姜那张倾颜绝世的脸上,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血红的俏唇扬起冷冷的笑意:“的确重要。这个女人,就是用轩辕剑伤了云里的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把她给我带回去,锁进妖塔,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风缦曦望着赶来的妖兵冷喝道,语气里带着阴狠毒辣,妖兵们吓得不敢吭声,手脚麻利的把挽姜带走了。   重新回到蛇王宫,风雾朝着在场的妖界重臣和其他的四位妖王微笑道:“诸位,今日是西钥少主和小女缦曦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特来参加,本王敬大家一杯。”   众人也都面上含笑的举起酒杯饮酒,客气的说了几句奉承话。   虎王非启站起身,端着酒杯大笑道:“西钥少主和郡主喜结连理,实乃天作之合,我等可是无比羡慕蛇王你的好福气啊,得此佳婿想必是乐的找不到北了吧,哈哈哈,老风啊,我们都来了大半天了,还没有见到少主的面,你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好歹让我们亲自向少主说声恭喜吧,大伙说是不是啊。”   底下的妖臣妖王纷纷点头应声,笑望着高坐的蛇王,等待他的下文。   蛇王目光一一掠过底下的众人,最后停在了虎王身上,似笑非笑:“这件事本王可做不了主,是少主亲口吩咐本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今晚的洞房春宵,诸位想见少主自个去找他吧,本王可没那个胆子去打扰他。”   众人一阵了然的哄笑,狼王公祭站起来拍了拍虎王的胳膊笑骂道:“叫你不识趣,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要是被你这么一闹,咱们少主的千金没了,还不得找你拼命,哈哈哈。”   又是一阵响彻屋顶的大笑声,众人皆开起了虎王的玩笑,倒是忘了方才想要求见云里这件事。   风雾眼底的冷芒散去,面上始终一成不变的微笑,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道:“让郡主直接去少主房间,没事不要出来。”   侍女颔首退下,风雾端起酒杯兀自喝了起来,低垂眼眸的刹那,一声冷哼轻轻溢出,带着无限嘲讽和讥诮,湮没在喧嚣热闹的大殿里。   云里安静的躺在布置一新的婚床上,脸色没了前两日的苍白,恢复了血色和红润,气息平稳只是依旧在昏睡中,身上的衣服被人换成了一袭新郎红衣,面容俊美身材颀长,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上,金冠镶顶,尊贵优雅浑然天成。   殿内燃着安神的香,红烛在桌子上不声不响的燃着,泣了一桌残红的泪,满室寂静。   轻轻的吱呀一声,大殿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一道曼妙袅娜的身影莲步微移,朝着云里缓缓靠近。       第二十一章 君度良辰时 - 渡魂箫 - 楼苏   身子被一阵剧痛折磨的痉挛起来,阴暗湿冷的石塔里,挽姜于静谧无声的空间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也是失了血色。   好疼啊!慢慢的蜷起身子,视线还有些模糊,挽姜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背后冰冷的石墙,晃了晃仍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无奈的低笑一声,到底是她大意了。真是好厉害的毒,竟然可以让她吃这么大的苦,若不是她那晚一时大意没用仙泽护体,这毒,是万万伤不到她的。   漆黑的妖塔照不进半点光阴,在这里,完全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无时无刻都是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挽姜本就不大清醒,疼的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是连抬头都费劲,于是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待了多久,稍稍的动一下身子,身体便立刻传来一阵麻痛抽搐,似筋脉被万只虫蚁噬咬的那种痛苦,当真是难熬的紧。   挽姜深吸一口气,这毒委实凶险奇特,还十分诡异,她只要不动,便只有轻微的疼痛,她稍微一动,便痛不堪言,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跑特意用的毒,倒是的确束缚住了她。   嘴唇轻轻的一动,念了一个小诀,霎时房间内一片灯火通明,十支蜡烛照亮了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挽姜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她以外,呃,什么都没有,连一只多余的蛾子都没有。   再次念诀,一阵光芒大作,气势宏大的佛陀印凭空出现,端然立于空中盘旋着,一道道金色光芒璀璨四射,却是丝毫不觉得刺眼,反而是无比的柔和舒服,这便是佛家法器的厉害所在,如同那悲悯苍生的佛祖,佛家法器也带着慈悲悯怀感化苍生万物的能力,一切的罪恶邪佞,都会被它净化殆尽。   挽姜用佛陀印一点一点的净化体内的毒素,佛陀印安安静静的悬在空中,用柔和的光整个的将挽姜裹住,一丝丝黑色的毒气被吸纳进佛陀印中,她的脸色渐渐的没了方才的苍白,只是此刻挽姜凝息屏神的在用佛陀印驱除毒素,倒是没有察觉到,额间精雅的郁冬花,慢慢的越变越红,红的发亮,竟是比佛陀印的金光更加耀眼夺目。   突然,那扇铁迹斑斑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厚重的沉响,挽姜闭着眼睛没有动,外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走过来,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剑鸣。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让你偷偷地差点把毒解开。”风缦曦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佛陀印受到风缦曦那把佩剑的攻击,发出金光震退那把剑,然后无声的飞到了挽姜面前,印身一闪一闪的亮着。   收回佛陀印,挽姜试着动了动身子,虽说体内尚存有余毒,但是痛感消失了大半,若不是风缦曦突然闯进来,她定能驱除所有的毒。   “你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挽姜抬头盯着风缦曦的眼睛,疑惑不解的问道。   风缦曦一听,眼里瞬时就燃起两道怒火,手里的剑指向挽姜的脖子,声音阴冷目光毒恨:“因为云里,因为,你该死。”   挽姜了然,那日她一剑刺向云里时,这个女人也在场,当是亲眼目睹了她刺云里那一剑。   看着风缦曦仍旧一身红色华服,挽姜怔然,是了,她面前这个女人现在是云里明媒正娶的妻,是他喜欢的人。她那日伤的是她的夫君,她必是恨死了她。   目光有些黯淡,挽姜低下头,声音淡淡却依稀带着些许希翼:“你抓我来,云里知道么?他若是知道,是不会让你这般待我的。”   她知云里性子虽有些冷,但是她就是相信,云里不会让她受苦,这是她心底里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信赖他,但她,就是信了。   虽是面上端着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可是那双素净白皙的手却不自禁的抓紧了腿上的裙子。   她在期盼风缦曦的回答。   风缦曦看着她的手,眼里的杀意嫉恨越发浓重,盯着挽姜低低的头颅,她忽然得意的笑了笑:“当然,夫君他不但知道,还特意嘱咐我念在你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个痛快,他不愿来见你,你那般伤他,他已是仁慈。”   见挽姜怔愕失措的看着她,风缦曦用剑尖挑起挽姜的下颚,姿态高高在上:“昨晚是我和夫君的洞房之夜,倒是忘了给你送杯喜酒来,虽说你是不请自来,但地主之谊我们还是有的,妖界成婚是第二日才行拜堂礼,今儿个你赶的巧,我特地来送你一壶。”   说完,一旁端着一个酒壶的侍女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酒壶交给风缦曦。   挽姜麻木的看着风缦曦,最后一次,声音轻轻的开口:“他当真这样说?我那日离开时,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现在竟是同意让风缦曦来害她么?他竟是宠她爱她至此,甚至不惜罔顾她的性命吗?   原来,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她天真的以为,他待她是真心的。或许是有过真心以待,在她同他去华州找陌上铃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大抵是不愿了。   讥诮的冷哼一声,风缦曦看着挽姜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讽刺:“你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夫君的心思,岂是你能猜测到的,不自量力偏偏还自以为是。”   挽姜垂下眼,身旁的蜡烛突地跳动了一下,灭了。   “我平日喝惯了浮生半日欢,你这酒,还是带回去吧。”挽姜抬头,面色平和的望着风缦曦手里的酒,眼里竟还有浅浅的笑意,似乎刚才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一场梦境,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风缦曦一怔,似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开口道:“当真把自己当做了客人不成,这酒我可是特意为你调的,今日,你必须喝。”   挽姜摇摇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风缦曦,劝道:“你之前给我下毒,我不怪你,就当是我欠你的。可是你若是还想害我,我也不会白白的让你欺负了去,我年岁虽小,但是修为还是不弱的,你未必就能赢我。”   风缦曦没料到她竟然猜到了酒里有毒,愣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原来是个胆小怕死的仙界公主,你不是仙吗,这么容易被一壶酒毒死未免太可笑了些,还是说,你怕了不敢喝?”   知道风缦曦在激她,挽姜也笑:“你不了解仙,所以不知道,毒药的确毒不死仙,却是会让她委实遭一番罪,我向来怕死又怕疼,你的酒就算毒不死我也会疼死我,就像你昨晚给我用的那毒一样,我心里委实是怕的。”   丢开手里的那壶酒,风缦曦举起她那把剑,声音冷冷:“好心请你喝酒你还推三阻四的,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感受一下我妖界的妖塔吧,我会让你明白,比起毒穿脏腑的疼,你接下来,会更疼。不要怨我,是你自己不肯喝的,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呢。”   挽姜皱眉,看着风缦曦:“你方成婚,就不怕损了自己的福泽吗?”   “笑话,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你还是留口气管你自己吧。”风缦曦一声冷笑,挥了挥手,身后的一群黑衣妖魔纷纷朝挽姜涌去。   她体内的余毒未清,强行凝聚修为仙术使得她真气有些逆流乱窜,心口处一阵钻心的痛。但是还是咬紧牙关用缙云剑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了那扇铁门逃了出去。   风缦曦在她身后冷冷的笑着,一点都不担心挽姜会逃出去,妖塔里面关了许许多多十恶不赦的妖魔,那些妖的凶残可怕,是这个仙界小公主绝对想不到的,她想冲出妖塔,难比登天。   “郡主,再不回去,就耽误拜堂吉时了。”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轻声提醒道。   风缦曦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挽姜逃去的方向,眼里的冷意深深,噙着艳丽的笑容离开了妖塔。   蛇王宫正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自昨天便一直未散,众人有些喝高了,纷纷四仰八叉的或躺或倚在自己的位置上,笑闹着打趣着热闹极了。   蛇王风雾端坐在主座上,因为喝酒的缘故面色较平日多了些红润,他朝殿门口候着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名侍卫立即转过身朝着外面响亮大声的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入殿。”   众人酒醒了大半,忙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皱乱的衣服,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坐起来,目光全部盯在了殿门口。   在众人期盼无比的目光中,殿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两道红的似火的身影相扶相依的走了进来。   云里一身大红缎子的红袍衬的他丰神俊朗,透着三分邪魅七分狷狂,正一脸柔情似水的搀扶着风缦曦走进来,风缦曦脸上的红妆美丽的耀眼,眼角眉梢都是脉脉温情,也是含羞带怯的看着身边的男子。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众人立刻抖擞了精神,纷纷站起身朝着云里贺喜,云里一一含笑回应,竟是难得的温柔随和。       第二十二章 同心傀儡术 - 渡魂箫 - 楼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红妆半染。青丝半挽。明眸半醉。笑意半含。只愿与君相守相伴。   云里红袍倾覆下的大手牵着风缦曦的小手。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际。两个人慢慢的穿过大殿中间。接受四座传來的恭喜道贺声。面目含笑的朝着前面走去。风缦曦珠帘遮挡下的娇容。透着道不尽的娇羞与动人。   良辰吉时。红烛高摆。曼音渐起。歌舞助兴。   妖界拜天地的习俗。是朝着主座上的长辈行三个俯身大礼。然后新郎新娘再互相一拜。即是礼成。与人间成亲的习俗有着大同小异之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云里扶着风缦曦缓缓地上前。唇边噙着浅笑。目光温和平静。眼底缱绻柔情。两个人在风雾面前站定。然后。缓慢庄重的俯下身子。朝着风雾一拜。   众人纷纷鼓掌起喝。有的甚至摇摇晃晃的站起來。眼神迷糊的看着那红装倾华的两个人。举着酒壶一脸傻呵呵的笑意。   云里唇角的笑意扩大。身子再次朝前俯去。一旁风缦曦脸上的珠帘随着微微俯身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慢着。”   突然的一声娇喝。打断了正在行礼的两个人。云里的身子微微的一怔。随后慢慢的站直身体。转过身朝着殿门外望去。   众人被这一声吓得酒醒了大半。纷纷的朝外面看去。   云襄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大殿内的人们。眼里惶惶的都是震惊。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殿中那个红衣的男子。她的哥哥。脑袋里一片空白。   云里目光温和的看着云襄。似乎丝毫沒看见云襄眼底的吃惊和惊悚。他朝云襄微微一笑。随即把目光移向了云襄身边的两个人。眸子里闪现一缕疑惑。   在云襄旁边的。是怀衣上仙和帝无湮。还有挽姜的侍女辞荆以及陌容容。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云襄向前跨了一步。扫了一眼四周的几大妖王。看着云里不确定的询问道。   云里轻轻一笑。语气温和:“你不是一直希望缦曦做你的嫂嫂吗。哥哥完成你的心愿。”   云襄抿着唇摇摇头。目光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风缦曦:“哥哥。你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决定。父尊如今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为何...”云襄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我虽是一直希望你娶缦曦姐。可我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才短短几天而已。怎么会差了这么多。哥哥你之前分明是不愿意的。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云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是我逼迫你哥哥不成。”风缦曦猛的掀开挡在脸上的珠帘。漂亮的星眸里簇起点点怒火。   “缦曦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哥哥向來做事沉稳有度。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不像是...”云襄为难的看着风缦曦。有些支吾。   她想说。这件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她不过是离开了一两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哥哥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娶缦曦姐呢。他之前明明是不喜欢缦曦姐的。可是现在。云襄望着云里。他看缦曦姐的眼神分明是透着爱意。   “咳咳。”殿门外的四个人也走了进來。帝无湮面色淡淡的扫了一眼云里。朝着主座上的风雾拱手道:“今夜叨扰蛇王。万分抱歉。吾等只是來找一个人。不知道蛇王有沒有见到。”   风雾颔首:“不知帝君要在本王的妖界找何人。”目光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其他的三个人。   帝无湮目光清冷的扫向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沉沉的响起:“不知各位是否见到仙界五公主挽姜。她也在你们妖界。”   众人一个抖擞。忙摇头否认。风雾皱眉:“五公主來了妖界。为何本王毫不知情。是不是帝君弄错了。”   帝无湮沉默。怀衣走上前。对着风雾微微点头:“如此。告辞。”   “等等。”   云襄出声。制止了怀衣和帝无湮走向殿外的步子。她走上前看着怀衣。皱眉道:“你们可以走。这个女的留下。”   怀衣看着云襄指着辞荆的手。目光淡淡:“理由。”   “我要她手里那盏莲花灯。”云襄冷哼一声。   辞荆后退一步。躲到陌容容的身后。看着云襄摇摇头说道:“我不会给你的。这是公主让我带过來的。沒有她的允许。我谁都不给。”   这时。一直盯着云里的帝无湮突然淡淡的出声。声音清冷透着沉威:“西钥少主。小挽呢。”   云里淡笑:“帝君要找她。问我做什么。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陌容容和云襄皆是一脸吃惊。帝无湮眼里闪过一丝冷芒。怀衣目光深邃的看了云里一眼。沒有开口。   这样的云里。显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他好像。全然忘记了挽姜。   辞荆气愤不过。站出來冲着云里怒道:“云里公子。我家公主來妖界都是为了你。她还特意让千音鸟传信给我让我带着莲花灯來妖界救你。你怎可说这样的话。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面对辞荆的一番指责。云里只是淡淡的抬了下眼皮。无动于衷。   “好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容容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陌容容冷笑。她不过是碰巧遇见了帝无湮他们。自己又刚好要來妖界查一些事情。便顺路过來看看。沒想到竟是这样一出好戏。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陌容容的话甫一说完。众人只见一阵刺眼夺目的金光闪起。忙抬起袖子遮住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惊悚无比的看着。云里的腰腹位置上。插着那把威风凛凛的轩辕剑。   风缦曦惊的睚眦欲裂。瞪着帝无湮的眼睛变得通红似血。手指捏的泛白。   “哥哥。”云襄一声惊呼。众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诡异的安静。   云里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透明的大半个身子。抬起头朝着风缦曦无奈的一笑:“郡主。我...”   他的话还沒有说完。整个人便陡然化作了一缕白烟。消散了。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从那把剑刺入云里身体。到现在的灰飞烟灭。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怀衣走上前。目光了然:“原來是同心傀儡术。”   在座的众人大惊失色。   “噗”风缦曦一口鲜血喷了出來。染透了艳丽无双的嫁衣。连连倒退了好几步。面色哪里还有半分红润。   同心傀儡术是一个人用自己的元神为引。祭以几百年的修为。用幻术幻化出一个傀儡。这个傀儡只会听自己主人的话。但是不具备之前的任何记忆。而且傀儡的寿命最多只有一个月。寻常人都不会愿意用这种禁术。百年修为换一个三十天寿命的傀儡。沒有记忆法术任人摆布对主人唯命是从。而且一旦这个傀儡在一个月内被旁人杀害。主人会受到反噬损伤。   百害而无一利。   众人沉默的看着风缦曦。也就是说。轩辕剑刺入那个傀儡的伤。一大半过渡到了风缦曦身上。   四大妖王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心惊肉跳面面相觑。狼王公祭朝着风雾说道:“蛇王。我等还有事要赶回去处理。先行告辞。”   风雾面色铁青的看着四大妖王走出去。冷哼一声。不过是赶着去魔尊那里告状罢了。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一群老狐狸。。   “缦曦姐。你这是何苦。”云襄望着风缦曦。脸色复杂。   帝无湮收回轩辕剑。目光失了温度:“风缦曦。小挽在哪里。”   风缦曦捂着腰腹痛苦的喘息。眼里的痛色越积越多。口里不断往外溢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逶迤在地的红裙上。姣好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却凄厉的大笑起來:“你们为何偏偏要今晚來。为何要打断我和他的拜堂。你们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是你们连一个梦都不让我实现。”   “缦曦姐。那个傀儡并不是我哥哥啊。你怎么这么傻。”云襄跑过去扶住风缦曦。有些不忍的责怪道。   风缦曦不理会云襄。直直的望着帝无湮。唇边扬着冷笑:“你想找到那个贱人。我告诉你。想都别想。等着给她收尸吧。”   她千辛万苦得來的幸福毁于一旦。既然她得不到幸福。别人也休想。她不好过。其他人都别好过。   帝无湮眼光一寒。似严冬冰霜。锐利的杀气直逼风缦曦。风雾身形一移。挡在了风缦曦面前。苍老的脸上一片肃穆冷凝。眼里的阴毒狠辣尤其渗人:“各位如果还沒有闹够。那本王來陪你们玩玩。你们來扰了本王小女的好事。就这么离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家公主到底在哪里。你们胆敢伤害仙界公主。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辞荆眼眶红红的跑上前。忿忿的望着风缦曦。   “她死了。”风缦曦站在风雾的身后。扫了眼帝无湮。视线对上辞荆。笑容狠毒的说道。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殿外突如其來的清幽冷声。恰似寒梅在寂夜突绽。惊起满园微尘。      第二十三章 云伴月妖塔 - 渡魂箫 - 楼苏   “哥哥。”   云襄看着站在殿门外的云里。惊喜的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云里...”风缦曦怔怔的看着云里。嘴角还挂着血迹。眼里的慌乱乍现。   云里步伐悠悠的跨进來。墨发被风吹起。一袭白衣立于天地间。端的是风姿绝世。黑沉如谭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风缦曦。声音宛如地狱修罗:“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谁死了。”   “云里公子。我家公主肯定是被她抓起來了。她之前就到了妖界。可是我们找不到她。”辞荆抱着那盏莲花灯走到云里身边。指着风缦曦恨恨的说道。同时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原來方才那个不是云里。他还是关心她家公主的。   云里视线移向辞荆手里的莲花灯。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听到风雾那晦涩难听的声音响起。   “怎么。西钥少主就是这么对待新婚的妻子吗。”   闻言。云里缓缓地抬起眸子朝风雾望过去。眸子里沒有半点情绪波澜:“妻子。蛇王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本公子一直昏迷不醒。这刚醒过來。就多了个妻子。本公子怎么不知道。”   “少主这是不打算承认了。”风雾沉下脸。目光泛着毒光。   “她在哪。”云里不理会风雾。目光透过他落在后面的风缦曦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大抵是被云里身上散发出來的摄人气势震慑住。风缦曦嗫嚅着嘴唇后退半步。嘴唇被艳红的鲜血浸染。与苍白的脸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看着云里身后的仙界众人。又看着云里。笑的凄凉:“云里。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那个人的父亲。是害你母亲沉睡万年的罪魁祸首。你怎么可以。关心她的死活。”   大抵是风缦曦的话太过于沉重。一时间大殿内陷入极度的安静。静的只剩下殿外的风声在久久的飒响。吹的众人的衣袍纷纷飘扬。   良久。只听见云里淡漠无痕的声音顺着风声传來。似低声呢喃:“那又如何。”   转身而去。   云襄为难的看着风缦曦和云里。终是一跺脚一咬牙。追着云里的步子离开了。帝无湮目光冷然的扫了风雾一眼。眼底的凌厉威严沉邃似海。几个人也转身走了。   大殿里一时间只剩下风雾和风缦曦。还有一群呆如木鸡的妖界大臣们。   “众妖听令。不得放仙界那几个人离开妖界。传信给魔尊。让他來一趟炽辛城。”风雾目光阴狠的盯着殿外。沉沉下令。   风缦曦看着云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一直强撑的身子终是软倒了下去。   她费尽心机要嫁他。到头來不过是一场空。   蛇王宫外。云襄看着云里。一脸迷茫:“哥哥你的伤还沒好。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云里面色有些许的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转过身看着云襄:“襄儿你现在马上回魔界。派几个护法过來。你回去看好魔界。一定要拦住所有去打扰父尊的人。万不可让父尊知晓此事。”   看着云里一脸严肃。云襄只好咬唇点头答应。还是追问了一句:“那哥哥你呢。”   “我去找她。”云里低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云襄一听。秀气雅致的眉顿时深深的皱起。正欲开口时被人打断。   “西钥少主。找小挽的事我们來便好。不劳烦少主大驾。”后面出來的帝无湮看着云里。面无表情的说道。   两个人视线撞上。眼里皆是一汪看不透的冷冽深泉。又似夹着刀剑飞霜。静寂无声又回空万响。   “帝君未免太自信了些。这里不是九重天。人也不是你说找就能找到的。帝君此番做法。可曾替你的徒儿想过。晚一分。她便可能多一分危险。还是说。帝君觉得无所谓。既然如此...”云里突然住口。望着帝无湮不说话。眸子黑的彻底。   “少主可是有了主意。”这两个人再说下去只怕是会打起來。怀衣看了一眼抿紧唇不说话的帝无湮。嘴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云里温和的问道。   云里拍拍云襄的头。示意她赶紧回去。莫要再耽搁时辰。云襄气鼓鼓的瞪了云里一眼。眼里写满了不赞同和气愤。气的转身就走。她一点都不想她的哥哥去找那个狠心的女人。   “云里公子。这盏莲花灯你拿着吧。公主本來就是让我拿给你的。”辞荆走到云里面前。将那盏灯放到他手里。   陌容容之前出了殿门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她來妖界是为了查事情。不是为了帮他们找那个不省心的小公主。既然戏看完了。她也该走了。   云里收起那盏灯。墨发飞扬衣袂飘飘。蕴着天地清雅之气的眸子淡淡的扫向帝无湮和怀衣:“云伴月和妖塔。自己选。”   妖界炽辛城是蛇王领地。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的地方不可能困住挽姜。她若是还在炽辛城里。定是会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任何一个。   帝无湮听到云伴月的名字。眸子闪了闪。微微颔首:“我们去云伴月。有劳西钥少主去妖塔跑一趟。”   两路人各自分开。帝无湮三个人赶往西边的云伴月。云里去了南边的妖塔。   如果真的有宿命浩劫一说。帝无湮想。他的宿命浩劫。或许就是选错了挽姜可能会在的地方。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会时常想起今晚。那云淡星稀的夜空下。他与西钥云里背道而驰。他离她愈來愈远。西钥云里却离她越來越近。他注定是要错过的。   漫漫寂夜。黑的无边无尽的天穹。四处经久不散的妖雾。给这暗夜添了几分诡异恐怖。辞荆紧紧地跟在帝无湮后面。瑟缩着微微发抖的身子。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们三个人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妖兵。黑压压的挡在了他们面前。狰狞着可怖的面容。尖嘴獠牙。面色青黑。那原本淡淡的妖雾瞬间浓郁了起來。帝无湮他们几乎看不清前方的妖兵面目。   “我來对付他们。你带着辞荆先走。半刻钟后汇合。”怀衣站在帝无湮前面。眼睛看向前面的妖兵。对着帝无湮淡声说道。   帝无湮颔首。应了一声。拉住辞荆从一旁直掠过去。身形快的几乎捕捉不到。与此同时。怀衣的身形也急速的朝前掠去。转眼间就进入了那群妖兵中间。紧接着就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一方天地里回荡不息。   相较于帝无湮他们。云里这边的情况要好得多。他本是魔界少主。沒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如今妖界臣服于魔界。他们更加不敢对他妄图造次。云里一路上毫无阻碍的到了妖塔。   看着面前黑漆漆阴森森的妖塔。云里淡漠的目光浮动一抹嗜杀之气。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面找到了挽姜。那么蛇王宫里的那两个人就准备好怎么死吧。当真以为在妖界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不成。   妖塔前看守的妖兵见到云里。吓得慌忙跪下。云里目光盯着妖塔。声音冷的沒有 半点温度:“开门。”   “这...”四名妖兵为难的面面相觑。之前郡主分明说任何人來都不可以开门。那么少主应该也不例外了。只是少主又岂是他们这群人可以得罪的。左右为难之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无人吭声。   云里的视线这才慢悠悠的转向那四个人。嘴角扬起一抹潋滟夺目的微笑。倾城无双。嘴里冷冷的蹦出一句话:“当本公子的话说着玩的是么。”   话音刚落。那四个妖兵还沒來得及解释。身子便顷刻间已化作一缕黑烟。无声无息的消散于黑夜里。   轻轻的冷哼一声。云里身子不动。悠悠的抬起左手朝着妖塔千斤沉的黑铁大门拂去。那扇三人高的大铁门猛的晃了一晃。像是有了意识般的自发的打开了紧闭的门。   云里站在那里。看着妖塔里漆黑的一片。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袖摆上的灰尘。白影一闪。妖塔外再无一人。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又吱吱呀呀的缓缓阖上了。   妖塔共十三层。云里一层层的寻了上去。那盏莲花灯被他拿在手里当烛火使。每上一层他的眉头便皱的愈发紧。眼底的寒霜凝的更重。   这里的每一层都是凶险异常。那些囚在这里面的妖魔。都是嗜血嗜杀成性。心里沒有半点善念道义。尔虞我诈背信弃义才能够让他们在这里面活下來。每一层的妖都不可小觑。他们的手段之残忍。无可想象。   云里的眉头此刻紧紧地皱起。半分沒有舒展。心里原本不大确定的念头现在可以说十分肯定了。挽姜在这里面。   他一路走上來。已经过了八层妖塔。竟然沒有遇到一个妖。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沒有听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之前已经有人走过了这八层。他抿紧唇。一声不吭的往上走。目光突然瞥见石阶上那滩凝固的液体。深邃黑沉的瞳眸猛的一缩。他飞身上前。俯身看着那一大滩的暗红血迹。蜿蜿蜒蜒的流淌了一大片。本是温润平和的侧脸弧度变得冷漠刚毅。身子也慢慢的绷紧起來。      第二十四章 窥若镜中花 - 渡魂箫 - 楼苏   黑。一望无际的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宛如深涧寒渊。黑的如同地狱牢笼。黑的让她。渐渐的有些绝望。   挽姜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左手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右手拿着那把缙云剑。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微弱的喘息声。在空荡的环境里听上去格外清晰。   清澈的眼眸在一片黑暗里泛着流光。盈盈的似清冽的泉水。她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神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她心里清楚。那帮妖魔。都在暗中窥伺着她。等待着时机蜂拥而上。好将她拆分入肚。   她现在很累。眼睛里熬出了血丝。眉眼间皆是万分的疲倦。握剑的手由于之前长时间绷紧着现在已经微微痉挛。不由得苦笑一声。若是这帮妖魔再次袭來。她恐怕。连缙云剑都握不住了。   耳边传來一声细微的轻响。在本就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变得无比清晰。挽姜轻轻的叹息一声。目光清越的看着黑黢黢的空间里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赤红的眼睛。纷纷贪婪邪恶的注视着她。吃力的以剑撑地站了起來。   “早知道就吃饱点再來的。也不至于现在饿的一点力气都沒有了。”挽姜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鼓着嘴无奈的轻声抱怨。   “你这女娃有点意思。死到临头还有闲情想那些。不会是吓傻了吧。”黑暗里突然传出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似夹着淡淡地嘲讽意味。   挽姜侧脸望过去。南边角落里一双红通通的骷髅眼直直的望着她。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骷髅精。吃了我你会更傻。你沒脑子么。哦。我忘了。骷髅本來就沒脑子。哈哈。”挽姜不怕死的望着骷髅精。笑的格外大声。   “找死。”骷髅精大怒。红通通的眼珠子瞪着挽姜。浑身上下猛然窜起熊熊烈火。整个就像是一个大火团朝着挽姜扑了过來。   挽姜连忙侧身躲过。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扯裂。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瞪着骷髅精:“怎地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风度都沒有。我一个弱女子。你这个骷髅精也好意思出手。果然是沒脸沒皮。天下无敌。”   四周黑暗里传出一阵大笑声。骷髅精气的身上的火焰蹿的老高。森森的门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显然是恨极了挽姜。   “哼。嘴硬的臭丫头。我看你这强弩之末能死撑到什么时候。兄弟们。上。”骷髅精一声冷笑。沙哑的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戾。一声令下。隐在黑暗里早就蠢蠢欲动的妖魔们纷纷的显身出來。怪叫着缓缓朝挽姜靠近。   挽姜脸色刹那间苍白。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这骷髅老妖说的一样。她此刻的确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一口气撑到现在。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原來。他们都是在伺机等着她撑不下去。   右手拼命的握紧缙云剑。挽姜紧紧地咬住唇。看着面前一大群骷髅妖。倔强的挺直了腰背。她就算是死。也要拼掉最后一口气。不然。她绝不甘愿。就这么稀里糊涂憋屈的死掉。   云里赶上第十一层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碍眼无比的画面。满室的红眼骷髅狰狞恐怖。中间那抹白衣飘袂的绝丽身影扎进他的眼。他看着她原本白衣出尘的衣服此时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本來面貌。胸腔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怒气。一身白衣无风鼓起。强大的气压逼得离他很近的骷髅精瞬间化成粉末。连惨叫声都沒來得及发出。   身形疾掠而起。朝着中间那抹身影飞快的奔去。   挽姜抬起左手正准备一掌挥向那个从背后偷袭她的骷髅精。突然间腰上一紧。身子一轻。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她一时间沒有反应过來。鼻间萦绕着清雅好闻的淡香。目光怔怔的看着云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久久的失神。   “想看我出去慢慢看。现在。抱紧我别乱动。”云里清冽如泉的声音拂來。瞬间让她迷蒙的脑子清醒过來。   “我以为。我在做梦。”挽姜自嘲的笑笑。手却听话的环上了云里精瘦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前。身上再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云里抿唇。低头看着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伸手胡乱的揉了揉那一头质感很好的秀发。语气懒洋洋的:“嗯。是在做梦。瞧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是梦魇了么。”   一屋子的骷髅精:“......”   挽姜牵起嘴角笑了笑。费力的支起脑袋看着他:“还沒來得及跟你说一声。新婚快乐。现在补上。”   一大群骷髅精只觉得挽姜这句话说完后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去。冻得他们鸡皮疙瘩掉一地。哦。错了。他们都沒有皮哪來的疙瘩。是冻的他们裸露的大门牙都打颤了。   云里抿着唇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挽姜。手中的千夙剑乍现。他目光掠向为首的那个骷髅王。语气淡漠神情慵懒:“本公子现在心情不大好。你们长成这副德行让本公子心情更不好。所以...”   正说着。一道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剑气突然横扫整个十三层妖塔。塔下坚硬无比的地面都跟在颤抖起來。妖塔塔身矗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摆了几下。堪堪的沒有倒下去。只是滚落了一些碎石。   待这道恢宏凌厉的剑气散去。云里慢悠悠的收起千夙剑。手里依旧揽着抱住他腰身的挽姜。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妖塔十一层响起:“所以你们还是从本公子眼前消失比较好。”   挽姜抬起头扫了一眼方才还挤满了骷髅精的十一层。此时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默默地扭头。悲愤的瞪了一眼云里:“我刚才只是在活动身体。我也可以把他们轻轻松松解决掉。”   云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颇为认真的看着她:“嗯。你身上的伤也是让他们砍着玩的。你只是皮痒了而已。”   挽姜:“......”   “我再有两层就可以出去了。你不來我也可以离开这里。”挽姜梗着脖子说道。微微的从云里怀里退开了一些。   “你怎么了。”云里低头眉目不动的看着她。精致的眉间微微皱起。那盏莲花灯在地上散发着温和的光芒。美不胜收。   “我很好啊。哪里都好。你不是应该在蛇王宫吗。來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个痛快吗。我伤了你。你不是不愿见我的吗。现在又來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对吗。你不是...”不是讨厌我吗。还來救我做什么。   云里抱住挽姜。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抚似的动作。让原本越说越激动的挽姜瞬间安静了下來。半张的红唇带着惊讶和错愕。眼里有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委屈。耳边听到云里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乖。听我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沒有成亲。沒有不愿见你。你不用胡思乱想。我带你出去。”   莲花灯闪着璀艳的亮光。默无声息的围绕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在这阴冷可怖的妖塔里。独辟了一方温柔缱绻的天地。   良久。才听到挽姜声音弱弱的开口。声音温软带着一丝丝娇羞恼意:“你。你抱的太用力了。我伤口有些。有些疼。”   她大抵是这世间上最不解风情的女子了。云里认命无奈的闭上眼。手臂上的力量放松下來。却依然是环抱住她的姿势。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行。”云里语气淡淡的。话里的意味却是霸道无比。   他捡起那盏莲花灯递到挽姜手里。在挽姜一个惊呼声中打横抱起了她。步子沉稳的朝着妖塔十二层走去。除非是妖塔的主人。其他人进來想要出去只能往上走。走不走的出去。皆看自己的运数。   挽姜抱着那盏灯。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云里线条优美的下颚弧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为何只有你的话可以相信。我母后她们的话也是可以信的啊。”   “本公子的话是金玉良言。你只管信便是。”云里嘴角轻扬。垂下眼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手指一顿。挽姜不服气的继续戳他:“你脸皮真厚。唔。比香香那僵尸脸还厚。”   云里正在上石阶的步子一滞。目光危险的对上她的眼睛。笑的一脸温柔:“你再戳一下试试。我保证立马放手。”   瞬时乖乖的缩回手。挽姜默默地扫了眼这高高的石阶。觉得摔下去肯定不死也会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俊杰。自然不会做此等蠢事。   伸手搂住云里的脖子。挽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传上來:“啊。我困了。要睡觉。你莫要吵我啊。”   云里把她往上提了提。下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头顶。声音带着别致的温柔:“睡吧。我在这里。”   大约是他的话有着让人安心的功效。挽姜趴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的弯起细小的弧度。闭上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了过去。倒不如说她是昏了过去。她兀自强撑到现在。浑身是伤却沒有开口抱怨一句。装作一副轻松无比的样子。无非是不愿让他发现。若非已经到了极限。这傻丫头还会继续死撑下去。   云里低头。看着挽姜透着疲倦苍白的睡颜。眼里的嗜杀光芒一晃而逝。他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那两个人的一番苦心了。      第二十五章 妖九叶虎狴 - 渡魂箫 - 楼苏   冷月辉照塔顶。孤风彻骨缠绵。蛾眉清敛倾世风华。袖舞流连半生笑叹。   她于他怀里安然昏睡。他于她身边静默守候。她闭口不谈一身伤痕。他三言两语暖了心神。他懂她的好。她恋他的温。   千夙剑的威力在横斩那帮骷髅精时震惊四方。以至于惊扰了最后两层的老妖纷纷聚集起來。云里刚踏上妖塔第十二层的最后一节台阶。一道急猛的灵力朝他的面门猛的袭击过來。速度之快。只在瞬间便到了云里的眼前。眼看着就要打上他的脸。   云里目光一凛。抱着挽姜一个旋身而上。周身护体打开。蓝色妖魅的光芒流动着围绕在两人身上。在漆黑的妖塔里。白衣华袂飘荡蓝光柔潋四转。两个人翩然飞舞于暗黑的半空里。犹如一株双生的蓝魅暗夜优婆花。在空中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眸。   “你是何人。何故闯妖塔。”待云里悠悠然的站定。左边传來沉冷的质问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怒意。   妖塔十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统领整层的妖。这些妖又统统归于十三层上的妖掌管。也就是说。如同人间帝王制度一般。这里十三层上的那个妖是整个妖塔里的权力中心。下面所有的妖皆归他管。   云里目光掠向那名说话的妖。黑暗里挽姜手腕上的莲花灯幽幽的光芒四散开來。让他看清了对面那个妖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原來是你。”   “你认识我。”   身影从黑暗里走出來。赫然是一个容貌周正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脸上有着一道从眉眼间直直划到下巴的伤疤。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和恐怖。眸子也异于常人。竟然是半灰半紫的眼珠。眸子里看不见半点生气。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九叶虎狴。你当年还同我打过一场。怎么。不记得了。”云里目光环视了一眼四周。波澜不惊的又转回对面男人的身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闻言。那么中年男子模样的妖确实震惊了一下。眯起眼眸看着云里。半灰半紫的眼睛起了细小的波澜:“你是西钥云里。当初那个小鬼。”   “想不到你竟跑到妖塔里待了这么久。不准备出去了。”云里脸上挂着客气温和的微笑。看似风度翩翩温柔无害的模样。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晓得。眼前这货是披着羊皮的黑心狼。妖魔两界令人闻风丧胆少主殿下。   九叶虎狴摆摆手:“累了。这里挺好。算是一个安身之所。”   九叶虎狴当年也算是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是自己一步步靠着勤奋和天赋修炼成精。期间也是吃了许多的苦。后來与西钥重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也算是成了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与当初尚年幼的云里见过一两面。只是百万年前他突然从六界消失。自此彻底的淡出了六界。六界传言他是魂飞魄散。倒是不曾想他躲在妖塔里过了百万年。   九叶虎狴面色恢复成了之前的淡然无畏。他觑着云里怀里的女子:“你进來是为了救她。”   云里低头觑了一眼昏睡的挽姜。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有些低:“九叶虎狴。你与我父尊虽相识一场算是有些交情。但如今我的人在你这里受了重伤。我还是有必要讨个说法的。你说是不是。”   虽是询问征求的语气。可是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毋庸置疑的霸道和怒意。九叶虎狴沉默。他心里明白。云里此番势必要妖塔付出些代价才肯罢休。   “你想怎么做。”良久。九叶虎狴在云里深沉如海冷漠如渊的视线下败下阵來。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云里笑:“本公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这妖塔的妖。四六划分。”   九叶虎狴叹息:“也罢。那三成的妖任由你处置。”   “错。本公子要的是六。”云里抬起眸。黑沉瞿亮的眼睛比夜穹繁星还要夺目。眼底冻结了厚厚的冰霜。   九叶虎狴一个趔唨倒退了半步。四周阴暗处传出來一阵阵细微的倒抽凉气的声音。显然是被云里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   “哼。我看这分明是不讲道理。当我们大伙怕了你不成。九叶。待我们把他打的满地求饶看他还如何嚣张。”暗里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带着气壮山河的大嗓门。震的塔顶都颤了颤。   云里身子颀长挺拔。在他面前反而还矮了一只胳膊的长度。他就像一个巨人。膀大腰圆一身蛮肉。脸大如盆声若洪钟。   “住口。”九叶虎狴一声怒斥。叫那个大怪物立即噤声。   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庞然大物。云里抱着挽姜走到妖塔的出口。迎着冷夜的凉风。低头看了一眼挽姜。心念一动。一件大狐皮裘袄立即出现。将挽姜遮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脸色比白狐的皮毛还要白上几分。   “三日期限。六成或者是全部。你们自己选。”云里面无表情的说完。抱着挽姜从高高的塔顶一跃而下。身形瞬间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夜里。   待云里走远。九叶虎狴转身一掌朝那个庞然大物打了去。声音带着威怒:“你下次说话前动动脑子。那个人是你可以顶撞的吗。你今晚还能活下來那是你运气好。再有下次。西天佛祖都救不了你。”   大怪物被这一掌打的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了数步。身子撞上了结实沉硬的石墙才停了下來。心有余悸的看着九叶虎狴:“那个人有这么可怕吗。我们不一定打不过他啊。”   “哼。”九叶虎狴重重的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他算是我的小辈。我都沒有把握赢过他。你以为你能贏。全塔的妖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对手。”   九叶虎狴再一次望向黑沉沉的妖塔出口。心里无奈的叹息。他沒有和云里动手。是他心里清楚。一旦动手。将会牵连更多的性命搭进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走。这样还可以给妖塔里的妖谋一条活路。   云里抱着挽姜一路直飞蛇王宫。畅通无阻的到了蛇王殿。在看守蛇王殿的妖兵震惊的目光下一脚踹开了大殿的殿门。   “少主这是做什么。”风雾从大殿上走下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平静的看着云里。   “把所有的御医叫來。”云里不理会风雾。低声对侍卫吩咐一句。抱着挽姜直接进了内殿。留下风雾脸色难堪的站在那里。   风雾转过身望着内殿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的女儿被伤的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他倒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反而对这个仙界小公主关心的紧。   转身朝外走了出去。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目中无人的魔界少主低头承认了缦曦。   待一大帮妖界御医在云里迫人的视线下战战兢兢的替挽姜开了伤药退了出去。方才齐齐的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太可怕了。内殿的气压低的他们差点喘不过气來。不过是方才诊脉时不小心说了一句伤势过重。殿内的温度猛然就降了下去。吓得他们立马噤声。生怕小命不保。   殿内再一次恢复安静。云里目光冷冷的看向桌子上那一大堆的丹药伤膏。脸色有些差。抿着唇久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悠悠的把视线投向床上闭目安睡的挽姜。移步走向床榻。在空闲的位置坐了下去。   大掌一伸。桌上那瓶止血的药径直飞入掌心。握着那瓶药。云里目光移向挽姜白瓷细腻的脸上。不可置否的低头轻笑:“如今你我位置倒是反了过來。换成我给你上药了。你这般睡着也好。沒了往日的聒噪。我也不至于被你吵得头疼。”   将药瓶搁置在床头。云里站起身。伸出手给整个内殿设下结界。强大的蓝光结界罩下來。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目光淡淡的检查了一眼。转身又坐了下去。双手扶起挽姜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他接下來要给挽姜上药。为了避免那些不长眼的人突然闯进來。他还是设个保障比较好。有备无患。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伸手毫不犹豫的伸向挽姜。利落的扯开了她腰间的系带。一袭带血的千水裙在他的掌下缓缓地滑落。露出了里面滑腻白皙泛着莹莹玉泽的肌肤和那抹若隐若现的藕荷色肚兜。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原本素净洁白的衣袍。在妖塔里沾上了挽姜的血。变得血迹斑斑褶皱深深。他素來有洁癖。最是不能忍受脏污凌乱。这次倒是破了例。第一次完全的忽视了这些。   大概。那时候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不重要的了吧。   是了。不重要了。   云里低下头。望着怀里乖巧安静的人儿。无声的扬起嘴角。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举世风华。人在面对更重要的事情面前。那些原本自己以为很重要的东西。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   搁在被褥上的手抬起抚上挽姜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青丝。淡淡的郁冬花香在这一方天地里飘散。云里低头。薄唇轻轻的落在挽姜的青丝上。眼底慢慢的渗出点点温柔的碎光。   小傻瓜。快点好起來。      第二十六章 蛇王诡计谋 - 渡魂箫 - 楼苏   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天涯陌路相忘于江湖。也不是阴阳相隔天人永分离。而是你明明之前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偏偏又在关键的时刻好死不死的醒了过來。   譬如现在...   挽姜万万沒想到。她甫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云里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她更加沒有想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沒有理清现状來得及说一句话就再一次的疼晕了过去。   彻底晕掉之前。挽姜想。等她醒过來。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去狠狠的咬云里这货。给她用的是什么药。竟然能疼成这样。   云里握着药瓶看着再次晕过去的挽姜。淡漠的眉眼间皆是无奈。他倒是沒料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醒过來。这种药药性极烈。洒在伤口上的疼痛即便是男子也承受不住。唯一的好处就是愈合的非常快。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   抬起手在挽姜身上点了几下封住她的穴道。避免她再次疼醒过來。手里的药粉也细致均匀的敷在挽姜身上的伤口上。手指飞快的拿起纱布将伤口缠了起來。包扎的技巧娴熟漂亮。   其实挽姜若是沒有疼晕过去。待她清醒了也会再次晕过去的。因为她此刻正躺在云里温暖的怀里。浑身上下就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沒有半点遮物盖在身上。当真是与云里坦诚相见了。若是自己知晓。怕是会羞愧的昏厥了吧。   清理完伤口。云里抱着她换了个姿势。两个人成了面面相对的打坐姿势。挽姜一头青丝早已披散下來。长长的滑落在胸前。面容苍白恬静。云里看着她半晌。目光微微一凝转眼间一身素净的里衣妥帖的穿在挽姜身上。遮住了原本旖旎的风光。   温暖的大手牵起挽姜冰凉的小手。与她十指掌心相对。淡淡地暖意透过两个人的肌肤传入到挽姜的体内。昏迷中的她只觉得一阵舒适。方才那股莫名的剧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绝的温厚内力在体内调息流转。云里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挽姜的面容。直到见她苍白的面色开始泛起了红润的霞泽。他才不紧不慢的收回手。将她重新抱在了怀里。   “少主。”   这时。一道轻轻的恭敬嗓音在殿外响起。透过结界无比清晰的传了进來。云里一听。知晓是魔界那几个护法來了。轻手将挽姜放在床上盖好被褥。起身朝外走去。   來的正是魔界的二护法、七护法、八护法和十护法。   云里转瞬间出现在殿外。四名护法连忙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少主。”   “起罢。不必多礼。”云里走上前。望着为首的二护法:“父尊近來如何。”   二护法低头温声回禀:“回少主。魔尊他一直在冰云窟陪着娘娘。期间倒是问过一次少主的情况。让少主有空去一趟冰云窟。其余的倒是沒有什么。”   “少主。我们來时看到蛇王在蛇王宫外召集了所有妖界重臣。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是不是和少主有关。”八护法这时逮到机会忙不迭的把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題问了出來。   目光悠然的落在了不远处金屋瓦顶上。几只寒鸦零星的栖在那里拨弄着羽毛。云里缓缓地勾起唇角。眼里寒光凛凛:“一把老骨头了还想要兴风作浪。自找死路。”   四大护法面露不解的看着云里。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云里觑了眼四大护法。露出微笑:“我召你们來。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届时还要你们帮个忙。”   闻言。四大护法都表情惊吓的看着云里。二护法连忙摆手:“少主有事吩咐我们几个便成。我们全凭少主调遣。这拜托二字。愧不敢当。”   “如何当不起这拜托二字。你们自小便陪着我父尊。一起相依相伴走过这么多年。父尊母后拿你们当亲人。我西钥云里自是也把你们当作亲人看待。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让我听到。否则。罚去看守魔宫十万年。”   虽是说的罚。但他们都明白这是少主的恩。是于他们的大恩。他们十大护法。和魔尊情同兄弟。和魔后把酒言欢。如今魔界成了这样。他们的职责。就是誓死守护魔界下一任的魔尊。也就是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少主。   “是。”四大护法齐声洪亮的回答道。语气里皆是欣慰和感动。   一个时辰后。风雾带着所有的妖界重臣站在蛇王殿的石阶下。四大护法站在石阶上形成一排。稳稳当当的拦住了一干人的脚步。两拨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各不相让。   “几位护法。你们这是做什么。本王现在是连自己的宫殿都回不了是吗。”风雾站在众人的前面。负着手看着面前的四人。苍老的脸沟壑深深。目光始终是流淌着阴狠的毒汁。   “蛇王。我等奉少主之命守候在此。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您这蛇王宫这么大。不缺这一座殿宇。还是移步别处吧。”七护法双手环胸抱着一把剑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风雾。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冷峭。   他早就看这个蛇王不顺眼了。五大妖王里就只有这个蛇王心思诡谲满肚子坏水。看似也不是心甘情愿臣服魔界。每次看他眼睛里闪烁的光心里都瘆的慌。好在这些年沒有出什么大乱子。他本以为他安分了。沒想到现在竟然敢把鬼主意打到少主身上。是不是岁数大了活腻了。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风雾眼里划过精光。拂袖冷哼一声:“原來在护法眼里我们都是闲杂人等。倒是好生让人寒心。我等为魔界卖命这么久。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更是牺牲了无数弟兄。在你们魔界眼里却是连狗都不如。诸位弟兄。咱们走吧。魔界看來是不欢迎咱们。”   底下黑压压的一群妖臣纷纷的摇头叹息着转身要走。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妖臣更是直接出声质骂。二护法冷着脸上前一步。制止住即将下去揍人的七护法:“够了。还嫌自己不够添乱是不是。回去。”   “诸位。我代七弟向诸位道歉。他向來说话心直口快沒脑子。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计较。”二护法脸上扬起笑容。朗声对着下面的人说道。   “二护法此言差矣。七护法这番话摆明是瞧不起我们。我等是好心好意來拜见少主。不让见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无礼的对待我们。我们妖界虽说不敌魔界。但也不是一定要依附仰仗魔界的鼻息活着才行。”一个年纪老迈的妖颤颤巍巍的从人群里走出來。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面含薄怒的瞪着二护法。   风雾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听着。扬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他倒要看看他们接下來怎么做。   二护法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不动神色的掠过风雾。   “我等不过是來问问少主。是否承认郡主是他娶的妻。当日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少主和郡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这件事少主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对。妖界虽沒有人界那么多繁琐的规矩。但是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我们郡主的清白。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沒了。”   四大护法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越來越吵的妖界重臣。俨然不打算再理会这帮无中生事的妖。只是放任自己耳朵忍受着越來越大声的吵闹。   ‘吱’的一声。一直紧闭的殿门终于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了。   众人顿时來了精神。齐齐的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一抹清雅的白晃入眼帘。那名风华绝代的男子。栽于黑天金殿之间。端的是凛然出尘之态。   “你们既然是來讨个说法。我便给你们一个说法。”云里目光清涟的扫向石阶下的众人。淡漠的语气沒有半分情绪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梅护法。设香桌。茶护法。摆烛案。昙护法。置酒水。杏护法。奏鸣曲。”云里一句句说着。四大护法应声回答。转身就去准备云里吩咐的东西。   阶下众人一派茫然。皆疑惑不解的看着云里。风雾看着云里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拱手询问道:“少主要在这殿门口设烛台香案。敢问少主这是要做什么。”   “蛇王稍安勿躁。待会自会明白。”云里伸手拍了拍惹了些尘埃的衣襟。看着风雾不紧不慢的说道。   云里的举动显然吊足了一群人的胃口。众人站在那里沉默的等待着。不知道云里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多时。四大护法已经折身回來。动作迅速的摆好了案桌香台。十护法拎着两名妖界乐师丢了过來。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笛子。他自己也会吹。加上他刚好三个人。少主也沒说要几个人。应该足够了吧。   一切准备完毕。四大护法安静的垂手立在云里身后。殿外满满当当都是妖。却也静的出奇。偌大的场地里只余低低诉语的风声慢萧萧的拂过。   风雾沉默的看着一袭白衣倾华的云里。见他淡漠的眼底渐渐浮现的缕缕笑意。心里突然猛地咯噔一下。      第二十七章 与子执手归 - 渡魂箫 - 楼苏   人言。命里的那份遇见。痴守。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融入了生命。化作了骨血。浸染了灵魂。阴错阳差的相遇。是轮回的纠缠。   更是缘分的未散。   是几世的情。在今生的不期而遇里。等待一世花开的梵音。   在众人翘首以盼带着惊疑和好奇的视线下。云里缓缓地回到了殿内。踏入门槛前对四大护法轻轻的吩咐了一句:“把东西都摆出來。”   转身进入殿中。   四大护法飞身而起。强大的灵气飘散于众人头顶。众人纷纷低头。瞧着自己腿边多出來的一张檀木椅子。心里更加悬了起來。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的坐了下去。一时间黑压压的一群人皆坐在了蛇王殿外偌大的空地上。看上去很是热闹。可是实际上压根沒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这阵仗委实吓到了他们。他们即便是有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往外吐啊。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十护法飞身至殿梁上盘腿而坐。掏出那把笛子悠悠的吹奏起來。底下两名乐师也开始弹琴鸣箫。四方妙音不绝。皆张了张口不敢开口。   转头又瞧见七护法和八护法将殿阶上所有的东西换成了喜庆的红色。添置了红毯一路到达殿门口。纷纷绷直了身子不明所以。   直到最后二护法从怀里拿出那座黑金水玉做成的魔凰碑。众人才是真真切切的惊恐万分了。瞪着一双眼珠子不稳的站了起來。其中要数风雾脸色最为难看。他一张脸黑如锅底。眼里是不可遏止的滔天怒火。   这阵势。他要是再看不明白那他这么多年的蛇王当真是白做了。好一个西钥云里。竟然跟他玩这一招。他不奉陪了。   起身一挥袖摆就要离开。   “蛇王。我家少主说了。在他沒有出來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违令者。诛族。”八护法一脸似笑非笑的觑着风雾。眼里是淡淡的嘲讽意味。还想煽动众人逼他家少主。简直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家少主那一肚子坏水。他想和少主斗。还不如挖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   丢人现眼还不自量力。   “王上还是暂且坐下吧。”一名老者摇头叹息。劝了风雾一句。   风雾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坐了下去。关节捏的咯吱响。   靡靡雅音。荻荻青风。案桌高摆。红烛跳跃。魔凰碑大气的摆在那里。众人的眼球被魔凰碑拽住。一直盯着魔凰碑看。心里的惊讶和胆颤几乎将他们脆弱的小心脏溺毙。   终于。冗久的等待中。那扇紧闭的殿门再一次缓缓沉沉的打开。瞬间吸引力所有人抬眸望过去。   人群猛的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于还有椅子摔倒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甚为有趣。显然是震惊到了极点。   云里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嘴角扬起温温浅笑。红衣长袍拂过。身子端然的走出來。俯瞰众生之态。   墨发整齐的挽在头上。用白玉紫晶冠束住。半披的墨发上垂有一根红色发带。红袍精致箐华世间。红色宽大的翡玉腰带系在精瘦的腰间。两枚白玉坠子绕着流苏微微摆动。衣襟袖摆上淡淡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成心间的愉悦。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沉默。死水一般的沉默。除了事先知晓此事的四大护法。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的看着云里。久久的回不了神。   不是因为他穿着一袭倾世红袍出现。也不是因为他容颜盖世的俊美。而是因为。他此刻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仙界五公主。挽姜。   一袭嫁衣红裙灼灼其华。盛开的裙摆随着轻风微荡。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莲。美的不胜人间。朵朵金线织绘的浮莲缀于奢华璀璨的嫁衣上面。像是翩然若飞的蝴蝶。独留一抹动人在世间。   青丝长长的垂下。散落一地风华。简单的挽成了一个小髻。插着一只与额间郁冬花形状相同的白玉花簪。那是他送与她的。她一直带着。不曾取下。与云里发间的白玉冠相映成双。闭目安睡。容颜清美。浑然不知此刻她与他的出现。惊颤了多少人的心魂。   “蛇王。这个说法。你可还满意。”云里抱着挽姜。笑的魅惑倾绝。目光里却是半分温度也沒有。   风雾一张老脸铁青。冷哼一声。   十护法依旧在殿梁上吹着那曲《凤求凰》。音音切切如诉低语。云里笑了笑。目光掠向众人:“你们说我娶了你们的郡主。本公子念在你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和你们计较。今天。在这里。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西钥云里娶什么人。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若不想娶。谁能奈我何。我若执意娶。天道又如何。”   一席话。震的一群人心肝儿抖了抖。噤声不敢说话。   七护法在一旁挠了挠脑袋。心里直嘀咕。他们十个人自出生起便跟随魔尊西钥重。算是西钥云里的长辈。这眼瞅着云里抱着挽姜走向案桌。七护法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个魔尊。一个少主。怎地就都走上同一条路了。世间女子那么多。为何这两人偏偏就是死心眼的喜欢仙子呢。真是让人费解。   云里望向怀中安睡的挽姜。眸子慢慢的溢出柔和暖色。小傻子。我这么做。你会不会怪我。风吹起两人的青丝缠绕在一起。红的倾城的衣袍成了天地间最美的风景。这一刻。便是永恒。   就算是你会怪我。我也不后悔这样做。小傻子。为何偏偏是你呢。   面对着那座魔凰碑。云里抱着挽姜缓缓地跪了下去。朝着魔凰碑郑重的三拜。   “我西钥云里。愿娶挽姜为妻。守她一世情深不铸。护她岁月安稳无虞。若有违背。无间地狱烈火焚身。众生台前魂飞魄散。”   座下皆惊。鸦雀无声却又分明裹着轰隆雷鸣。殿梁上的十护法闻言笛声一顿。眼里闪过吃惊。见云里悠悠的目光扫过來。忙不迭的继续吹了起來。   他家少主。还是平时那副话少的样子比较好。这样的语出惊人。他们真的会被吓死的。   二护法递过來一把尖利冷峭的匕首。云里腾出一只手接过。然后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掌心划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同时二护法也拿着另一把将挽姜的右手掌心划开一道血痕。拿起挽姜的手与云里的手一同覆上魔凰碑。   魔凰碑的外观像是一座会流动的水晶浮碑。里面清晰可见黑金水玉在缓缓流淌着黑晶色的水。这是魔界的圣物。是历代魔尊和魔后定下誓约结为夫妇的见证。所以方才二护法拿出魔凰碑时。底下众人才会那般吃惊。云里此举。分明是诏告所有人。他的魔后。只有挽姜。他唯一认可的妻。是这位仙界小公主。   在云里和挽姜的手覆上魔凰碑那一刻。黑金水玉的魔凰碑流淌的水突然变成了妖冶的蓝色。蓝光大盛。慢慢的。在魔凰碑的正中间浮现出血红色的十六个大字。印着昭昭日月乾坤。誓起郎朗天地情深。   ‘执子之手。与子同归。连理天成。誓愿不悔。’   这是。魔凰碑认可了两个人的结合。   云里收回手。接过挽姜的手放在掌心里。抬手抹去她手心里的伤痕。抱着她悠悠起身。   这一切。都是在挽姜昏迷时发生。她全然不知晓。在自己昏迷期间。已然变了身份。不是仙界五公主。不是佛陀天小主人。而是他西钥云里的妻。是魔界未來的魔后。   到底是宿命罢。即便是躲。也躲不开。何况他们从未躲过。倒不如坦然的接受。于心无愧。于情无悔。   “若是有人胆敢再把本公子和风缦曦那个女人扯在一起。本公子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无门求死不能。”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眼神倨傲冷漠带着凌厉的霸气。他的话。沒人敢不信。沒人敢忤逆。   这一边怀衣和帝无湮刚刚离开云伴月。帝无湮皱着眉头。目光朝着南边遥遥望去。怀衣看着他:“帝君不必太过于担心。五公主不会有事。”   辞荆之前就离开了。未免避免仙界的人怀疑挽姜的去向。辞荆去了九重天找堇宋。   帝无湮颔首。眼里的担忧却是沒有散去:“我去南边看看。”   说完就要走。怀衣拉住他。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挽姜若是在妖塔。这个时候估计也被西钥云里救回蛇王宫了。你去妖塔只是白跑一趟。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关心则乱。这个道理诚然不假。   帝无湮抿唇。迈出去的步子收回來。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身影猛的从前方窜了出來。朝着帝无湮飞奔过來。   “帝君救我。”   帝无湮正准备让开。闻言身子一顿。下一秒抬眸看了过去。那名女子竟是前不久与他们分开的陌容容。   不待他考虑。陌容容已经到了帝无湮面前。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帝无湮的手臂。面容脏乱头发散乱。一身的狼狈。   “帝君。”陌容容目光急切的看着帝无湮。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帝无湮低眸看着陌容容。拉开她拽住他袖摆的手。另一只手猛的挥出一道强大的灵力。远处正往这边跑过來的几个人瞬间碎成一地残渣。风一吹便沒了。      第二十八章 仇深浓情时 - 渡魂箫 - 楼苏   陌容容见那帮人消失了。方才虚脱的跌坐在地。淡紫色的纱裙也被扯破开來。白皙的手臂露出來。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布满了伤痕。新的旧的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狰狞恐怖。   见帝无湮和怀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陌容容慌忙抱起胳膊缩起來。不让他们瞧见自己身上丑陋的痕迹。心里的自尊再一次被狠狠地践踏。   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些象征着屈辱的疤痕。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惹上魔界的人。”帝无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大树。神情淡淡。   怀衣目光掠过陌容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之前便与帝无湮说好了。在云伴月找不到挽姜他先回仙界一趟。天帝之前找他有事商议。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沒事。帝君若是忙可以不用理我。容容自己可以走。”陌容容从地上爬起來。一张俏丽的脸蛋冷若冰霜。目光毫无温度的看着帝无湮。说出的话更是冷冰冰的。   帝无湮看向她:“你如今是仙界七公主。已经入了九重天仙籍。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连累仙界。更不要害及无辜。”   他话语淡淡。神情再是寻常不过。字里行间无不是对她的淡声告诫。他在告诉她莫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仙魔两界本就恩怨深结。若是再因为她自己的事情使得两界恩怨爆发。这个罪责她是躲不开的。   陌容容冷笑连连:“连累。你们当初不肯帮我。就是怕我连累你们吧。帝君你好自私。你为仙界着想。但你可曾站在我这边想过。我只是想找出害我娘亲的幕后之人。你们万般推辞也就罢了。想让我停手。不可能。”   说她害及无辜。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无辜更可怜。她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又有谁怜悯过她。觉得她是无辜的。   听着陌容容带着怨毒仇恨的话语。帝无湮眉峰皱起。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声音也沉了下去:“本君只问你。找到幕后之人又怎样。”   “剥皮拆骨。挫骨扬灰。”陌容容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这些年四处奔命流离失所。时刻都在担心会有人冲出來取她性命。自从她娘亲惨死。她就沒有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身上那纵横交错数不清的伤疤。她咬紧牙活到现在。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沒有倒下去。不找到那个幕后之人。她不会善罢甘休。   帝无湮本就冷漠的双眼在听完陌容容的话后瞬间堆满了冰霜。抿着薄唇。帝无湮直直的逼近陌容容。高大的身材给陌容容一种前所未有的逼迫感。她略有慌张的后退一步。不料踩到了一块碎石。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沒有袭來。陌容容睁开眼。看着紧紧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大手。视线顺着修长的手臂上移。撞上帝无湮那冷漠深邃的眼睛。那般好看的眼睛。似能让人沉溺进去。   “陌容容。本君最后再说一次。你娘亲的事情不要再追查下去。若你执迷不悟还想查出那个幕后之人。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似乎沒料到帝无湮会有些薄怒的跟她说话。陌容容怔愣了好半天。反应过來后立马推开帝无湮。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陌容容有些歇斯底里的朝着帝无湮吼道。眼里有晶莹闪过。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一粒粒浑圆白皙的珍珠答答落下。在青薄的夜色下泛着幽幽白光。   鲛人不似寻常女子。一般不会哭泣。一旦哭泣。必然是伤心到了极致。   陌容容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心里自嘲的笑了。她只哭过两回。第一回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娘亲惨死。这一回是第二次。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心里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哭泣。为何在明白帝无湮的话后这么难过。大概是这种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一时难过不已吧。本以为如今的生活比以前好许多。她的身边多出了一群人。却原來还是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他们终究是把她当作外人看待。所以才会毫不关心她的事情。也不愿意告诉她实情。   她心里的苦楚。在他们眼里连九重天上的霞烟都不如。她的血海深仇。又有几个人能懂。   蛇王宫正殿内。云里已经换回了一身雅洁素白的长袍。长身玉立身姿俊挺的立在床边。窗外的风吹起他脑后的墨发在空中无声的张扬开來。衣摆也微微鼓动着。正是晴好的天气。但是屋内的气压低沉沉的。显然某个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喝药。”某个脸色黑黑的男子。   “不喝。”某个耍小性子的女子。   “理由。”云里抚额。将手里的药碗放下。居高临下的觑着挽姜。浑身冷气直冒。   挽姜转了转眼珠子。乌黑漆亮的大眼睛里丝毫沒有惧意。她抬起头。笑的贼兮兮的:“我要听你讲故事。”   她可是记着呢。上回这厮受伤在佛陀天沒少压榨她。还逼着她讲故事给他听。她现在看到故事书的小册子头都会痛。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翻身。她才不会傻到放过他呢。   云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挽姜。眼里的笑意在挽姜看來更像是讽刺。她靠着床榻嘴里故意的哼了哼:“哎哟。伤口好疼啊。越來越疼了。嘶。好...”   ‘疼’字还卡在喉咙里沒有发出來。云里已经掀起袍子在床侧坐了下來。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端起那碗药递到挽姜嘴边:“先喝药。喝完了我给你讲故事。”   挽姜低头觑着拿完黑糊糊的药。默默地往床里缩了缩。眼角瞥见云里投过來的危险目光。忙讪讪的端过药:“我喝。我喝就是了。”干嘛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看着她。她不过是想等药凉一些再喝嘛。   在云里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挽姜艰难的喝完了药。药汁苦的她皱起一张明媚的小脸。还沒有从苦药里缓过神來。嘴里就被塞入了一个甜甜的东西。顿时消除了所有的苦味。   挽姜抱过云里手里的一盘蜜饯甜果。将药碗塞进他手里。眉开眼笑:“好了。你快点讲故事吧。”   “想听故事。本公子有什么好处。”云里单身撑着床榻。身子微微前倾。眉眼间一片温润清和。   挽姜眨了眨眼。了然的点点头。低头在一堆果子里扒拉出一个最大的。慷慨的递到云里的嘴边:“喏。赏你的。”   云里:“......”   兀自嘿嘿地笑了两声。挽姜见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大果子。就是不张嘴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将手里的果子朝他嘴边又递了递:“吃吧。很甜的果...”   话还沒说完。突然间眼前一黑。一股清雅淡疏的香气裹着男子特有的霸道气息扑面而來。紧接着唇上便传來了温软干燥的触感。似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温柔不失缱绻。   一个手抖。甜果‘啪’的落到被褥上。又顺着光滑的被褥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最后停在了椅子腿边。红彤彤的格外惹眼。   青窗绿纱香风散。旖旎情思一室开。吹进赤子丹心里。痕起碧波荡漾來。   “唔。的确很甜。”   良久。异常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云里带着愉悦的笑声。似雨落芭蕉的脆滴声。在她心底惊起千层浪。   红唇微微的张开。挽姜目光怔愣的看着云里。看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笑意慢慢的扩大。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看着他眼里如沐春风的暖意。耳朵里再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整个世界诡异的寂静。   她方才。是被亲了。。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亲了。。   见挽姜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呆坐着。目光涣散沒有焦点。云里微微的皱眉。不悦的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挽姜吃痛的回神。忿忿的瞪着他。   “喝药喝傻了吗。怎么一副后天痴呆的笨样。本公子故事已经讲完了。”云里收回手。慵懒的斜靠在后面的床栏上。长腿懒散的支起。正用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挽姜觉得。云里真是四海八荒六界九州最无耻的人了。沒有第二。   “你方才。为什么。为什么要偷亲我。”虽是有些难以启齿。挽姜还是红着一张滴血的脸看着云里问道。   云里觑了一眼挽姜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红的似血的脸颊。微微一笑:“本公子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亲。你这是想污蔑本公子。”   挽姜:“......”   “那你为什么要光明正大的亲我。”挽姜咬咬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云里换了个姿势。右手撑在床的里侧支着脑袋。目光悠闲随意的扫向挽姜:“本公子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亲你。”   挽姜怒:“这个是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你。你。我这次便当你是无心之失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我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云里好笑的看着挽姜憋红了俏脸。懒洋洋的接道:“定要亲回來是么。沒问題。本公子给你这个权利让你亲回來。”      第二十九章 情深深几许 - 渡魂箫 - 楼苏   她一贯的好脾气被云里直接摧毁殆尽。气的脑壳都开始有些疼。不明白世间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瞪了他半天。后者都好整以暇的瞅着她。身子懒洋洋的半躺在床尾。撑着脑袋好笑的看着她。白皙俊美的脸上似蒙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日光。   她突然间觉得他出现在房间里十分碍眼。他此刻躺在她床上更加是碍眼无比。   忍不住爬了过去。一只手去推搡他。口气不善:“我要睡觉了。你快点走。快点。”   “我走了你睡得着么。本公子还是勉为其难的陪你吧。”云里任她推着。身子纹丝不动。她那点力气。简直是挠痒痒一样。   长臂一伸。揽住挽姜的腰身将她往怀里一带。挽姜重心不稳失去支撑直接整个的扑到他怀里。与他贴的严丝合缝。还沒有來得及喘口气缓过神。又是一个天旋地转。然后她就脑袋晕乎乎的发现自己被云里压在了床上。手脚被云里直接不客气的压住。因为顾及着她身上的伤。倒是沒有整个人压下來。两个人中间微微的留了空隙。   “谁要你陪。你在这里我会睡不着的。”挽姜眼睛喷火的瞪着云里。咬牙切齿的说道。   故意的倾下身子凑近挽姜。两个人鼻尖相对。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來。云里目光深邃沉静的望着身下的人。嘴角扬了扬:“口是心非。明明就很想本公子留在这里陪你。”   挽姜气的呼吸一梗。手脚被制住动弹不得。她突然抬起脑袋撞了一下云里光洁白皙的额头。两个人的额头撞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云里愣住。低头看着挽姜额间迅速泛起红红的一大片。瞬间无语。   见挽姜疼的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云里直接被气笑了:“果然是嫌自己脑袋还不够笨的。这下是笨的彻底了。”   “咳咳。”   一道咳嗽声出现在殿门口。打断了床上两个人打情骂俏动作激烈的‘美好时光’。   挽姜顿时一个激灵。脸颊染上绯红。拼命的钻进云里的怀里试图隐藏自己不被发现。真是太丢脸了。   二护法捧着一卷册子站在殿门外尴尬的看着床上的云里挽姜。心里一阵哀嚎。他不过是过來送一下卷书。怎地就这么凑巧的发现这两个人在床上滚在了一起。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激烈。晚上岂不是不用睡了。   二护法有些心虚的瞥了眼朝他走过來的云里。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他打扰了他家少主的好事。他会不会要被贬回去看守魔宫了。少主可是一向阴险狡猾的很。他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妥当。   “什么事。”云里走到外面。伸手关上寝殿的门。   二护法将手里的案卷交给云里。轻声回禀道:“少主。属下失职。让那个女人跑了。”   “无妨。”云里翻开案卷随意的看了几眼。转而合上:“小小的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派人盯着她。找机会毁掉她身上的幻术。”   二护法点点头。当年魔尊便下令活捉陌容容。就是为了除掉她体内的幻术。若不是有心饶她一命。她早就轮回投胎不知道多少次了。   “少主。”二护法扫了云里身后的殿门一眼。有些踌躇的问道:“少主是打算瞒着夫人吗。”   云里轻笑。将手里的案卷递还给二护法。有些无奈的笑道:“她现在还小。我与她成亲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她。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同她讲。你们不要吓着她。”   “西钥云里。”   过了一会。天空中突然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帝无湮青衣墨发出现在大殿前方的环柱上。目光冷然无痕的看着下面的云里:“小挽呢。”   乌沉沉的妖界天空。只有零星几点阳光洒进來。浓腾的妖雾弥漫。两个人隔着雾看向对方。眸子里都浮沉着晦暗不明的深邃微光。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浅笑疏离。气氛突然间就变得诡异莫名起來。   “帝君沒找到你的徒儿吗。那真是可惜。”云里摆摆手让二护法离开。身子慵懒的斜倚着殿门。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觑着帝无湮。   周身漫出凌厉的气势。帝无湮目光滑向云里身后的寝殿。眼里眸光一闪:“她在里面。”   说完身子瞬间到了寝殿门口。云里慢悠悠的伸出手拦住他。微微侧头:“帝君撇下那位受伤的七公主來这里。怕是不太好吧。”   “西钥少主倒是消息灵通。”帝无湮目光冷冷的看着云里。冷哼一声。   云里丝毫不把帝无湮话里的讽刺放在心上。依旧笑的清雅惑人:“帝君既然知道那件事。又何必瞒着那位七公主。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帝君要明白一个道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   “西钥少主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是改一改比较好。否则这火。终有一天会烧到自己身上。”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连珠的话语。碎成无数的齑粉。   “云里。你在和谁说话。”殿内。挽姜温软的声音轻轻的传來。门外的帝无湮身子一震。这次云里沒有拦他。看着他飞快的推门而进。自己无声的笑笑。转身离去。   他宽宏大量留给他们俩一点叙旧的时间。唔。就半炷香的时辰吧。绰绰有余了不是么。   挽姜有些吃惊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帝无湮。眨了眨眼睛:“师。师傅。”   帝无湮走到床边。一言不发的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眉峰微敛:“脸色这么苍白。小挽哪里受伤了。”   “师傅我沒事。一点小伤罢了。过几天就好了。”挽姜摸了摸鼻子。笑的眼睛弯弯似月牙。   无奈的叹口气。帝无湮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抬手沏了杯茶。袅袅轻烟间。挽姜看见帝无湮目光温温的朝她投过來。   “小挽。明日随师傅回九重天。你的伤回仙界让司药看看。”   “师傅。”挽姜掀开被子。赤着脚直直的朝帝无湮跑过來。在帝无湮面前站定。切切的望着他:“我的伤真的沒有大碍。而且。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帝无湮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他沉默的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将鞋子拿过來。又沉默的走回去低下身亲自给挽姜穿上。然后站起身目光沉沉的望着挽姜。面容俊美又带着微不可察的冰冷。   “小挽留下來。是为了他么。”   帝无湮眼里的疼痛一晃而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藏在衣袖里的大手紧握成拳。捏的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她不会知道。他问这句话时。心里是多么的忐忑不安。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间上 。细细的疼痛蔓延开來。不会致命。只会无休止的疼下去。   “唔。我答应过云里的。要陪他找陌上铃。等我去过了云伴月再回仙界。”挽姜有些踯躅的看着帝无湮。目光清澈诚恳。不染一丝尘垢。那般坦率的直视他。竟叫他说不出指责的话。   明知道她在做错事。他还是不忍心责骂她。   明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他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阵阵酸涩的苦。抑制不住的冒出來。   “小挽。若你执意要去。师傅陪着你一起去。”他既然沒办法阻止她。那他陪着她一起面对。无论将來仙界会如何决断。他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她。就算是有错。他一个人來承担就好。   沒料到帝无湮会这么说。挽姜愣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师傅。你大可不必...”   “我想。帝君你是必须要回去一趟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來一道清冽温润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揶揄。打断了挽姜的话。   两个人循声望过去。见云里懒懒的靠在殿门上。眉梢眼角都是轻松的笑意。正不慌不忙的看着帝无湮。   “西钥少主什么意思。”帝无湮眯起眼眸。眼里的锋芒闪过。似严冰料峭。   云里直起身。步伐悠悠的朝两个人走过來。目光盯着挽姜。笑的风流不羁。   “帝君的东极天若是不想要了。便继续留在这里吧。想留多久留多久。”云里懒散不在意的语气传來。帝无湮霎时冷了脸。   挽姜好奇的扯住云里的衣袖。问道:“师傅的东极天怎么了。”   云里低头。见她只穿了洁白素雅的里衣。眼里的不悦深深。掌心摊开。一件长袍出现。瞬间盖在了挽姜身上:“也沒什么。不过是东北方整个的塌陷了而已。”他也是方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八荒的突然塌陷。不是一件小事。   闻言。帝无湮和挽姜猛然一惊。帝无湮的脸色瞬间难看起來。东极天的东北方有无数的山陵谷地。八荒有半数的人住在那里。万万年來都沒有出过事。怎么会说塌就塌了呢。   “师傅。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八荒那么大。东北塌了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到牵连。你不在。他们怎么办。”   帝无湮目光清越的看着挽姜。视线又移向云里。终是抿紧薄唇。朝着挽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小挽。照顾好自己。”      第三十章 仙界天玑柱 - 渡魂箫 - 楼苏   八荒地陷。在六界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东极天。皆是唏嘘不已。   帝无湮赶到东北方的时候。见到是场景是那般的惨烈。原本是山陵和谷底的东北整个的陷入了地底。高耸的山陵丧失殆尽。转而变成了一汪浩瀚的海水。在喧腾咆哮着滔天巨浪。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海水腥咸的气味夹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猛烈的刺激着感官。   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帝无湮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具具残肢断臂。看着海水着浮浮沉沉的衣物器具。看着尸鸠在海面上越积越多。黑压压的一群争先恐后的争夺着海里的尸体。腐肉是他们最爱的美食。这里宛然成了他们的盛宴之所。   他只是无声的看着。沒有动作。可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帝君现在很愤怒。越是平静。愤怒越深。   “帝君。刚刚收到消息。南海那边也出了事。海里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将南海直接隔成了两半。好多鱼兵蟹将都丧生了。南海龙宫都毁了一大半。”一名看管八荒将领的统领急急忙忙的跑上來。站到帝无湮的身后禀道。   慢慢的收回视线。帝无湮转身看着他:“召集所有的将士。将这些人都好好的安葬了。一个断臂都不能留下。安排活下來的人去其他地方。本君不希望再看到多出一具尸体。”   “你继续盯着四海八荒。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我去一趟九重天。”帝无湮说完。转身召來玄鸟直飞九重天而去。   这件事出现的太过古怪。八荒不会无缘无故的塌陷。南海也不会突然的裂开。两件事如此巧妙的一起发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去找天帝商议一番。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題。   刚到达九重天南天门。帝无湮就看见文书仙君苦着一张脸的朝自己这个方向奔來。脚下的步子极快。在看到帝无湮的时候猛的停住。   “帝君。”文书停下步子。朝着帝无湮微微的俯身行礼。   帝无湮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凌霄宫。问道:“仙君这是要去哪。”   文书仙君闻言长叹一口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帝君大概是刚从东极天赶过來所以不知道。仙界方才接到东海來信。说是东海海底突然间多出了许多拳头大的黑洞。里面一直往外冒着黑浆。黑浆所到之处无一活物。东海短短一天内已经损失了许多族类。天帝命我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唉。不多说了。帝君。我先走一步。”   帝无湮颔首。让开身子让文书仙君过去。自己也即可赶往凌霄宫。这件事。越发严重了。   凌霄宫内不止是天帝在。怀衣上仙、折澜星君、司药仙君等一干仙界重要人物都在。连一向爱游山玩水的堇宋和大伤初愈的祈回都在。   一个个皆脸色肃穆。殿内气氛十分沉重。事态严重。帝无湮开门见山的问道:“如今只有西海和北海还沒有出事。事发突然可有找出原因所在。”   天帝疲倦的以手支额。苍老的眼睛看向帝无湮:“朕已经派人去查看天玑柱。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一次四海八荒的灾难是否和天玑柱有关。”   九重天分管四极天。东西南北各有一根天玑柱支撑。四根天玑柱和四海八荒息息相关。一旦倒塌四海八荒必受祸乱。   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支撑着九重天的天玑柱倒塌引起的。百万年前天玑柱塌过一次。当时四海八荒的遭遇与现在基本上相似。都是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各种毁灭性的灾害。   折澜星君点头。附和道:“上一次天玑柱塌了。四海八荒是同一天出事。这一次四海八荒出事的时间虽然不是同一天。而且现在西海和北海还沒有出事。但不可排除沒有天玑柱的原因。”   话音刚落。殿外仙兵的声音就响起了。顿时叫大殿内所有人沒了言语。   “禀陛下。北海传來消息。北海海水一夜之间失了大半。海面上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苋。珊瑚都疯长成丈长的大树。海水还在不停的缩减。北海族人都逃到西海去了。”   堇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來。大步朝外走去:“我去北海看看什么情况。”   人影刚消失。又传來了西海的消息。   “回禀陛下。西海來报。西海海水温度在不断地升高。海底不断有热气喷冲上來。现在已经是死伤无数。西海龙王正在竭力降低海水的温度。希望陛下派人支援。”   “我去吧。”折澜星君也起身。朝着天帝躬身行礼。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陛下。”殿外的仙兵再一次通禀:“司战仙君回來了。”   众人立即回身望过去。司战仙君风尘仆仆的踏入大殿。直接开口:“陛下。果真是天玑柱塌了。四根柱子皆数倒塌。”   殿内的气氛冻至极点。良久。天帝悠悠的一声叹息。带着数不尽的疲惫辛劳:“现在六界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诸位可有什么对策。”   “陛下。臣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此次天玑柱倒塌的原因所在。只有找到病症。才能对症下药。”司药仙君朝着天帝俯身回答道。   天帝闻言点头:“司药所言在理。那诸位可有谁知道此次祸起的缘由。天玑柱不会无缘无故的倒塌。上一次倒塌也是因为:“兰...”话音猛的一顿。天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來。抿着唇一言不发。   每次提及那个人。都会让他枯干的心。再狠狠地疼一次。   众人一阵冗久的沉默。祈回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似水。无波无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腿上搭了一条宽大柔软的毯子。双手放在腿上。整个人从进來到现在都只是十分安静的聆听着。不插嘴不抬头。静默的像一尊塑像。   帝无湮站在窗边。目光掠向窗外的芙蕖花。眼里一片沉黑。隐隐的有光华流淌。比芙蕖花还要好看几分。   “无湮。”天帝唤他。帝无湮转身。看着殿内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不由得苦笑:“这件事我也不清楚缘由。”   他是的确不知天玑柱为何突然间全部都塌了。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天玑柱塌。定是仙界出了反骨之人。是劫难的预兆。   众人皆失望的收回目光。纷纷的摇头叹息。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題。仙界已经许久沒有出过什么大的乱子。这一次凭空出现这样的事情。说不震惊是假的。他们身为九重天的仙人。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件事头疼成这样。自从八荒塌陷。到现在的西海出事。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沒有合过眼好好的睡一觉了。整个人一直绷着。就怕再出什么事。   此时。挽姜却是浑然不知四海八荒发生的事情。因为她已经跟着云里到了妖界的云伴月。   望着那个入口。挽姜好奇的探着脖子朝前看着:“云里。这里会有陌上铃吗。我觉得不太可能。陌上铃毕竟是上古神物。怎么会在妖界呢。”   云里手里拿着一盒某人吃了一路的木犀糕。目光凉凉的扫过來:“有沒有陌上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已经身子越过挽姜。踏进了云伴月。   挽姜瞅着那个水帘似的入口。回头看了看四大护法。笑着挥挥手:“我们进去啦。你们要好好守在这里啊。”   “是。夫...五公主。”四大护法毕恭毕敬的行礼。差点脱口而出喊了夫人。还好他们够机智。不然被少主知道了。他们就惨了。   挽姜汗颜。有些奇怪的瞅了一眼半个身子俯下去的四大护法。摸了摸鼻子。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魔界堂堂的四位护法都对她如此客气恭敬。每一回见到她都会行大礼。还一个个的无比乖顺听话。魔界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吗。她还以为魔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呢。是她误解他们了。   四大护法不知道。因为他们对挽姜的恭敬。挽姜在心里直接给整个魔界的人打上了好人标签。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在挽姜心中竟然变成了一个好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转身踏入水帘中。挽姜眼前一黑。顿时心里一慌。还沒來得及开口。就有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在黑暗里牵住她的手。云里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抓紧了。不然丢了本公子可不负责。”   挽姜忙不迭的点点头。抓紧他的手。又发觉这里漆黑一片自己点头他也看不见。于是侧脸说道:“放心。我会抓的紧紧地。怎么也不会松手的。”   身边一时安静下來。挽姜奇怪的晃了晃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云里。你怎么不说话了。”   “走吧。”云里牵过她。将她整个人半揽在身侧。带着她朝着黑洞洞的前方走去。   “我有一个问題。”挽姜轻轻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显得格外的空旷清晰。   “问。”云里脚步不停的往前走着。   挽姜四下望了望。往云里怀里缩了缩:“你不是一直把归矣灯带在身上的吗。为什么不拿出來探路啊。”这样摸黑的往前走。万一他们两个走偏了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伴月人不归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步子一顿。挽姜侧头望过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云里淡淡的气息拂在脸上。像羽毛一样轻柔。   “我左手揽着你。右手拿着你的零嘴。本公子是有三头六臂么。”云里戏谑的声音响起。顿时叫挽姜俏脸通红。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偷懒把零嘴丢给云里了。想想的确是的。他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拿归矣灯。但是又免不得摇摇头腹诽。沒有手拿不会让她拿么。她又不是小孩子会耍赖。至于两个人瞎子一样的走半天吗。云里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幸亏有她提醒。不然他们两个还不知道要这样走多久了。   她在心里腹诽云里的白痴。又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委实是聪明伶俐。一张小脸上洋溢着欢快活泼的笑意。   殊不知。云里是故意不想拿出归矣灯。不想照亮这里。因为黑暗里。她会将全部身心交托于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纵然是黑的彻底。但是他们知道身边有彼此。便不会觉得害怕。不会觉得这一段漫长黑暗的路。有多么难走和艰辛。   他们能够互相依偎着彼此。走过这一段黑的沒有尽头的路。   但是显然。他的一番苦心。又被某个不解风情的小傻子毁了。   挽姜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左手朝云里袭去。在他身上一顿胡乱摸索。口中还一个劲的念道:“咦。云里你的手呢。怎么摸不到。你快点把木犀糕给我。”   云里抿着唇看着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小手。眸子在黑暗里褶褶生辉。微微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乱摸一下试试。本公子立马扔你出去。”   身上的小手一僵。挽姜沒好气的捶了一下云里的胸膛。不惧他的威胁。鼓着嘴抱怨:“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快点把木犀糕给我。”还沒有吃完呢。她刚好饿了。   嘴里立即被塞进一块甜糯香气的糕点。同时手里又多出了一盒东西。挽姜眨了眨眼睛。吞下口中精巧的小糕点。抱着那盒木犀糕看着云里拿出归矣灯。一时间黑暗的空间变得无比明亮。归矣灯璀璨绝世的光芒将原本阴暗冷涩的空间变得暖煦无比。   挽姜讶然的看着前方。扯了扯云里的袖摆:“云里你看。前面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云里抬头望过去。手臂揽过她朝那个闪闪的东西走去:“那个才是云伴月真正的入口。走吧。快点把东西吃完。”   心情愉快的点点头。挽姜拿起一块糕点趁着云里不注意塞进他嘴里:“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吃吧。”让你刚才往她嘴里塞來着。她可是很记仇的。   默然的低头扫了一眼挽姜。嘴里是浓浓的甜腻香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把那块糕点咽了下去。   一边走一边吃。挽姜还不忘好奇的探究一下传说中的云伴月。现在他们一直在朝着前方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靠近。四周在归矣灯的照拂下很是亮堂。可是在远处的地方还是一望无际的黑。这里大的似乎有些沒有边际。归矣灯华光盖世都沒办法将这里完完全全每个角落都照亮。   “云里。云伴月是不是很美。”挽姜抬头问道。清澈的眸子在华光下变得似璀璨的琉璃。   云里闻言笑了起來。俊美深邃的脸庞染上温暖的光晕:“嗯。是很美。”美到她见过之后就再也无法忘怀。   一听这话。挽姜顿时來了精神。快速的吃完手里的几块木犀糕。拍了拍饱饱的肚子满足的喟叹一声:“吃饱了。你快跟我说说。云伴月有多美啊。”   “本公子觉得。你跟某一种动物愈发的像了。”云里不理会她的问題。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什么。”挽姜凑近他。好奇的问道。   云里只是丢给她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不打算回答她这一个问題。转脸朝前方看过去。声音轻松闲适又带着一丝严肃:“待会进去。不要多看旁边的东西。记得抓紧我。任何人喊你都不要理他。”   “嗯。”挽姜疑惑:“云伴月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有。但是他们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你莫要大意。跟紧我。不要走出我身边三步开外。”云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话里说的却是丝毫不能让挽姜云淡风轻的起來。   她怎么觉得。云伴月并不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地方呢。   两个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走到那个闪闪发光的地方。挽姜回过头望去。早已经看不见來时的路。这一段路看似很短。其实很长。她走到现在脚都有些麻了。   两个人在那个入口面前站定。云里依旧是握着挽姜的手。只见他侧过脸。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淡淡地肃穆:“准备好了吗。”   挽姜看向那个里面似是一个很大漩涡的入口。默默地点了点头。手里不自禁的抓紧了云里的手。云里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声音沉稳似带着让人信服安心的魔力:“别怕。有我在。”   说完双手绕过挽姜直接将她整个的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一阵剧烈的颤抖。圆形的入口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有隆隆的雷声滚过。不一会儿又重新归于平静。   挽姜只觉得一阵无休止的天旋地转。身子被云里紧紧地抱住。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沒有半分害怕。只是这巨大的晃荡让她差点将方才吃进肚子里的糕点全数吐了出來。真的是太能折腾了。估计等她进去时已经被晃晕过去了。   终于。晃动停止了。一瞬间变得极为平静。挽姜只觉得云里抱着她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刚一落地。挽姜就使出全身力气猛的推开了云里。自己无比迅速的冲到云里身后的草丛中张嘴吐了起來。   她憋到现在委实是忍不住了。   在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出來之后。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方素雅大气的锦帕。挽姜不客气的拿过來擦了擦嘴。扶着旁边的树干虚脱般的站了起來。眼前还是有小星星在晃。   “本公子今日终于是瞧见你的能耐了。唔。能吃又能吐。”云里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觑着她。嘴边挂着无比欠揍的笑容。   挽姜一梗。气呼呼的将那方锦帕揣进怀里:“这东西归我了。就不还给你。”   “你觉得本公子会想要那个脏兮兮的帕子。”云里颇为嫌弃的看着挽姜。眼里是张狂无比的讽刺。   深呼吸一口气。挽姜突然笑的无比灿烂的看着云里。眼里是活泼泼的算计:“哦。是吗。嫌脏啊。那这样呢。”   说完她猛的扑向云里。在云里错愕之际麻溜的蹭着他胸前的衣服再次擦了一遍嘴唇。然后。她笑嘻嘻的退出來。看着云里白皙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心情愉快的拍了拍手朝前走去。   敢嫌弃她脏。她现在还嫌弃他更脏呢。   挽姜欢快的走着。乌溜明亮的大眼睛四处扫望着。好奇的东看西瞅。将云里方才进來前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啊。”挽姜看着左前方突然一声尖叫。吓得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的退回到云里的身边。揪着他的衣服死死的拽着不放手。   云里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清爽利落的蓝色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面容俊美如玉。身子傲挺如松。有清风路过。扬起他洁净雅致的衣摆。风度翩然气宇天成。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欺负本公子的蛮横去哪里了。”云里微微低头。此时此刻还不忘记说她两句。挽姜气郁。身子又往他身后缩了缩。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回头再跟他说理。云里真是忒沒有风度了。现在这样还不赶紧应付眼前的情况。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何时不可以解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啊。   挽姜再一次看向左前方。心里那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次冒了上來。她捂住嘴努力的憋回去这难受的滋味。大眼睛盯着前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心里的恶心多于恐惧。   前面有一群精怪朝着他们走过來。她望着这群精怪。终于是懂了为何云里说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分明是活着的怪物。   为首的是一个牛身人面的怪物。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长长的拖在了身前的地上。枯乱如杂草。牛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往下滴血。有些伤口在腐烂溃脓。一阵恶臭扑面而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牛身人面的怪物一路朝这边走來。嘴里一路还在吃东西。他吃的是自己的眼珠子。黄色的眼珠子。只见他伸手直接抠出自己左眼的眼珠子塞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咬破眼珠子时冒出的黄色汁液顺着嘴角流淌出來。待他整个将眼珠子吞下去。左眼又会立即长出來一颗眼珠子。   然后他就会伸手去抠自己的右眼珠子塞进嘴里。如此周而复始一次次循环。看的人胃里一阵恶心。   挽姜毛骨悚然的看着这个怪物。再也沒有一丁点想要吃东西的想法了。      第三十二章 十殿破情劫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个牛身人面的怪物身后跟了一群奇怪的其他怪物。什么样的精怪都有。有的是长着一颗肥硕的大脑袋。但是身体上只有一副骷髅架子。身体内的肠道直接缠绕在了骨架上。就像是攀着大树生长的藤蔓。看上去怪异狰狞。甚至能看到那些肠道在缓慢的蠕动着。   有的是半张猪脸半张猫脸的精怪。无比诡异的扭合在一张脸上。两条细细的猫腿。三只猪手。毛发参差不齐。等等这样的一大群的怪物朝着他们这边走过來。   “唔。长得的确是有些吓人。”云里双手环胸看着一群精怪慢慢的朝他们靠近。声音懒洋洋的:“你们吓到了我家胆小的小傻子。本公子要给小傻子壮壮胆才行。”   挽姜怒。在他背后跺脚:“你说谁傻呢。我一点都不傻。”   “嗯。你一点都不傻。”云里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语气相当的敷衍懒散。   挽姜挥开头顶那只碍事的大爪。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快点解决这群怪物啊。交给你了。”   “那你做什么。”云里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觑着她问道。   挽姜拍了拍云里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然是看着你了。要是他们偷袭你我可以告诉你啊。”   云里:“......”   大抵是懒得理会挽姜的一番胡言乱语。云里身形一展朝着那群怪物直掠过去。速度快的让人反应不过來。一眨眼间数具怪物的身体就被打上了半空。挽姜望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个骷髅架子在空中碎成了几截。肥肥的大脑袋滚落到地上。被一只无脸精怪一脚踩的稀巴烂。   真是。太血腥了。   挽姜抱着胳膊蹲在树底下。这是一棵千年的红桑树。树上枝桠沉甸甸的挂着桑果。看上去十分诱人。挽姜只是看了看。就放弃了。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沒有。看见什么都吃不下了。   目光掠向四方。亏她还真的相信了云里说的话。以为云伴月很美。现在发现那家伙真是谎话连篇。这里面哪里美了。除了云伴月这个名字还有点美。这里半点都不美。   从那个漩涡似的入口进來。这里更像是云伴月里的另一方天地。脚下的泥土是青雘垩土。唯一的植物就是红桑树。刚开始她还以为四周那些都是嶙行怪状山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扭曲成各种姿势的妖怪骨头堆积成山。骨头都已经发黑。大概是之前擅闯云伴月的妖魔被这里的精怪吃了。留下的一副残骸吧。   “你这随时随地都能发呆的本事愈发有长进了。”   耳边传來戏谑的调侃声。挽姜回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里。讶异无比:“你都解决完了。”   站起身朝云里的身后望去。一个精怪的身影都沒有了。地上干净的连渣都不剩。   “走吧。”云里牵过她朝前面继续走去。墨发被风吹起在空中划过翩然的弧度。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挽姜撇撇嘴。跟在他身侧:“陌上铃到底在云伴月的什么地方啊。我越看越觉得这里不可能会有陌上铃。”   风里传來低声轻笑。似在笑她的憨傻无知。云里曲起食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谁说陌上铃一定会在这里。它也可能在神界。你不找怎能断定它不在。”   “那我们接下來去哪里。”挽姜摸着额头看向四周。唔。除了那一座座枯骨垒成的小山。什么都沒有了。   云里目光悠然投向远方。嘴角浅浅勾起:“找到云伴链。下往月坠河。”   “......”那是什么东西。等等。要下河。   无比严肃的想了想。挽姜抬手抱住云里的胳膊。一脸庄重的看着他:“云里。我会不会被淹死。”她下过水一两回。还是在东极天的时候。那个湖泊是帝无湮用术法幻化的。水只到膝盖深浅。这个月坠河听上去就感觉极深。听说下水要憋住呼吸。她沒气了还怎么活。   仙人好歹也是要呼吸的。   “你这脑袋。看來确实中看不中用。月坠河沒那个本事淹死你。倒是你。能把自己蠢死。”云里笑道。   此人嘴真毒。心肠更毒。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两个人一路斗嘴的朝前走。期间又出现了几次那些千奇百怪的精怪。都被云里挥一挥衣袖。解决了。   这边两个人在忙着找云伴链和月坠河。九重天那边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四根天玑柱的倒塌。给四海八荒带來的灾难是巨大的。仙界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安抚六界。一直支撑着九重天四个极天的天玑柱万万年來沒有出现过异常。却在一夕之间纷纷倒塌。此等有违常理天道的怪事。一时间在六界内炸开。闹得不可开交。   “无湮。”   帝无湮正从凌霄宫出來。步子朝着南边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身后有人唤他。闻声转身望过去。   “祈回。怎么不在瀚陵宫好好休息。”帝无湮走上前。面容含着一抹浅淡的温笑。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祈回询问道。   祈回转动椅子朝着芙蕖池那边移去。帝无湮沉默的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池水叮咚。芙蕖常绽。往昔他们两个时常坐在这里饮酒闲聊。如今再次來这里。竟添了几分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目光微微下移。看向祈回那双始终覆着绒毯的双腿。眼里的惋惜和悲哀一晃而逝。帝无湮轻声启唇:“祈回。你可曾后悔。跳了十殿地狱。”   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盛开的芙蕖。祈回噙着浅笑摇摇头:“不悔。无湮。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从來。沒想过后悔。”   “她呢。”帝无湮走到芙蕖池边的阑干处撩起衣袍随意的坐下。青衣长袍与身后的浅绯芙蕖相映生辉。衬的天地间黯然失色不少。   “回冥界了。”祈回轻笑。眼里沒有半点情绪起伏:“她终归还是有职责在身。不便在仙界久留。”   帝无湮黑漆瞿亮的眼睛里一片肃穆之色:“她是你的情劫。你...”   “是不是情劫。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无湮。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祈回笑着打断帝无湮的话。将腿上的绒毯往上提了提。眼里光华一闪。再一次淡声开口道:“都说历情劫者必有死伤。你们说雨秋暝是我的劫。那日我和她都跳了十殿地狱。也算是阎王殿里走了一遭。捡回來一条命。就算是情劫。也该破了。”   帝无湮点点头。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是了。情劫已破。你往后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情劫虽说是劫难。但你若与孟婆有缘。未免不失为一段佳话。劫难这种事。要看因缘造化。不是所有的劫。都注定无法善终。”   一只燕鸟飞过。几声清鸣回响。祈回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无湮。小五她。最近还好吗。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见到她了。”   说到挽姜。帝无湮眼底里的柔声荡漾开來。还沒來得及晕染成迤俪画卷。猛然间想起了那个男子。眼神一刹那的暗了下去。有冷冽的光芒闪过:“小挽很好。她过些时日就会回來。”   “她去了哪里。”祈回抬起头询问道。   帝无湮沉默。抿了抿唇。有生以來第一次撒谎。还是对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她回了佛陀天。佛祖带她去西极天讲经悟道。算起來有些时日了。”   祈回不疑有他。淡笑着点点头。眼里是愉快的笑意:“放眼整个九重天。也只有小五有这个殊荣能够跟随佛祖参悟经礼。她以前那顽劣冲动的性子。这些年在佛陀天倒是改掉不少。”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祈回脸上露出一抹凝思。他抬起头看向帝无湮:“几日前偶然听闻。之前东海龙太子來九重天求娶小五。这是怎么回事。”   帝无湮看着天际露出的霞光。眼神微微一闪:“随璟此人。最是看重权力地位。他此番目的。大概是想夺到下任龙王的位置。”   “他本就是东海龙太子。上位也是迟早的事。何苦要來连累小五。”祈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沉了下去。   帝无湮摇摇头。转过头看着祈回:“东海情况比较特殊。历來是能者上位。随璟虽是龙太子。龙王的位子也不一定就轮到他坐。况且。如今的东海还有一个文武不输男人的八公主。随璟想要上位。免不得要争夺一番。”   “那是他们东海的事情。但是随璟把主意打到小五身上。这一点我是万般不能容忍的。”祈回冷哼一声。他从小疼爱的妹妹。岂能成为他们东海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既然不爱他妹妹。何必要來招惹是非。   帝无湮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小挽不愿意。沒人能强迫她。她即是我帝无湮的徒儿。我万万不会让人欺负了她。你放心即可。”   闻言祈回点点头。呼出胸腔里一口浊气。眼神清明干净带着无比的诚恳:“有你这个师傅。是小五的福气。”   “你有事在身我也不好耽误你的时间。我去一趟母后那里。小六昨日哭哭啼啼的跑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过去看看。”祈回转动椅子的轮子朝着凤鸾宫而去。话语里带着一丝疲惫。   “六公主...拂霑上仙呢。”帝无湮望着祈回的背影。轻轻的问了一句。   祈回沒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慢慢的滑出了帝无湮的视线。      第三十三章 绥真祸东海 - 渡魂箫 - 楼苏      衡宛想。她一意孤行的嫁给拂霑。到头來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独自倚在凤鸾宫殿前的雕栏上。手里抱着一摞纸卷。目光直直的看向凤鸾宫的大门。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祈回进來时。瞧见的便是衡宛突然大放异彩的眼眸。却在看清楚來人时一瞬间灰暗了下去。   她在这里等拂霑。已经两天两夜了。她坐在这里。等着、望着、盼着。可是那个人。始终是沒有出现。   “小六。”祈回滑动椅子慢慢的靠近她。面色平静温润。气度风范丝毫沒有因为腿疾而损失半分。   衡宛脸色有几分白。她看着祈回扯了扯嘴角笑了:“二哥。”   祈回点点头。叹口气道:“二哥听说你回來了。过來看看你。拂霑他怎么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闻言。衡宛的眼里泛起水雾。她眨了眨眼。泪水直接掉下來。砸在手里的纸上。晕开一大片的痕迹:“二哥。他不要我了。他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   吸了吸鼻子。将手里打湿的纸张捧起。带着哭腔的声音似有无限苦涩:“二哥。拂霑心里根本沒有我。他从來都沒有放下过五姐。他心里一直爱着五姐。”   清风刮落了衡宛手里厚厚的一摞纸。慢慢的飘洒了一地。祈回低下头。看着那一封封字迹工整漂亮的信。瞳眸猛的一缩。这一大堆的信。满满当当写的都是对挽姜的思念和牵挂。里面凝着写信人数不清的悲喜笑泪和道不出口的情思忧戚。   他认得。这纸上的字迹。是拂霑的。   衡宛凄惶的看着一地的书信。笑的悲凉:“他每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來。也不会多和我说一句话。更不会陪我聊天。我原以为他是在潜心修炼。沒想到。沒想到他却是躲在房间里对着无数的白纸诉说着他对五姐的思念。二哥。夫妻间本是要坦诚相待。可他却是丝毫沒有将我当作他的妻。做什么也不会和我商量。我该怎么办。”   一张张单薄的纸。一份份浓稠的情。一笔笔相思浸染。一滴滴泪痕未消。   祈回抬起眼。眸子变成无尽的黑:“小六。有些事。只适合藏在心里。谁也不能说。有些人。只能够远远观望。强求便是错。当初你执意要嫁他为妻。是心甘情愿。现在你被他伤透了心。是...”   “是咎由自取。”衡宛抢过祈回的话。哭花了脸:“二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懂。能真正做到的却沒有几个。我明知道他心里住的人不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他。说得底。是我争强好胜不服输罢了。我想着。以后万万年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可是我输了。我可以年复一年的等着他。我可以一辈子守着他。可是他却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他给自己的心上了把锁。我进不去。他出不來。”   祈回叹息的摇摇头。眼里的黑凝成了流动的苦汁:“小六。拂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你再多给他些时间吧。他想清楚了自然会來找你。”   “二哥。五姐呢。”衡宛点点头。拿出秀帕擦拭了一下红肿的眼睛。声音哑哑的问道。   看着衡宛蹲下身去捡那散落一地的信。祈回拧起眉。有些无奈:“小五去了西极天。这些信莫要留着了。早些烧了吧。”留着只会徒增难过。   “不。这些信是我从拂霑那里偷出來的。我就是想着。等他发现了自己的信不见了。就该來寻我了。他就算是不在意我。也不会不在意这些信的。”衡宛收拾好一地的信。牵强的笑道。   陷在情网里的人。哪里还有半分清醒的神智。   芸芸众生。多得是相思苦离别泪。古往今來。多少人堪不透生死。多少人堪不透情爱。   九重天的众人早已经各自赶往四海八荒帮忙。这一次天玑柱的倒塌。仙界损失惨重。伤亡无数。四海八荒惨象连连。   “陛下。仙界的仙兵已经全数派往四海八荒。若是这个时候魔妖两界來袭。仙界怕是...”司战仙君方正严肃的脸上聚满忧思。俯身朝着天帝沉声说道。话里行间无不是对现在九重天的状况担心。   天帝正在案桌后面批改折子。闻言手中的朱笔一顿。白纸上顿时沾上一滴红墨:“将看守天河的仙兵暂时调过來驻守南天门。防止魔界偷袭。司战。怀衣上仙回來了让他即刻过來一趟。”   司战仙君点头。应道:“怀衣阁囊括九州六界各方讯息。除了神界。世上怕是沒有怀衣阁查不出的事情。怀衣上仙亲自查找天玑柱倒塌的原因。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这时。殿外看守的仙兵走进來。双手呈上一份书笺交给天帝:“陛下。东海來信。”   待仙兵退下。天帝慢慢的拆开手里的信。一边沉声对司战仙君说道:“朕最近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其他。堇宋去了北海。祈回腿脚不便待在仙界。倒是小五她们几个。也不知道去...”   “陛下。”司战仙君看着天帝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有些奇怪的试探的喊了一句。只见天帝面色极为难看的拍案而起。手里的信笺被狠狠的捏起。瞬间成了齑粉。   “马上去东海。给朕把大公主抓回來。”天帝怒不可遏的一声吼。吓得司战仙君一个激灵。忙不迭的答应。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司战仙君退出凌霄宫奇怪的挠挠头。想不明白大公主怎么会跑去东海了。现在四海八荒都有难。南海出事她可以回仙界。怎么会是去了东海呢。而且貌似还惹出了什么大祸。看刚才天帝那般生气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小事。   他还是赶紧去东海看一趟吧。最近仙界也委实是够乱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真是折腾死他们这帮人了。   妖界云伴月。云里和挽姜已经进入云伴月整整四天了。四天里他们一直在云伴月里面瞎晃悠。解决那些冒出來的精怪们。怎么也找不到云里说的那个月坠河和云伴链。挽姜心里免不了有些气馁。恹恹的拉住云里的衣袖。正在慢悠悠走着的某个人停下步子。回过身望着她。   “又饿了。”   挽姜瞪他一眼。她又不是猪只知道吃和睡。扯着他的胳膊抗议道:“这都已经四天了。你说的那个河到底在哪里啊。我好累。走不动了。”说完丢开他的衣袍大喇喇的直接往地上坐去。丝毫不管地上是否泥污。   云里居高临下的觑着某个赖皮的人。黑沉深邃的眼里都是笑意。他看了看远处。转而低下头看着她。懒洋洋的开口:“嗯。你若是走不动。就待在这里吧。本公子一个人或许可以快一点。”   他这是在嫌弃她。他这是在指控她动作慢。   挽姜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來。指着云里的鼻子不满的直哼哼:“你越是嫌我慢。我越是要跟着你。不就是一条破链子和破河嘛。我还能怕了它不成。”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前走去。脸上斗志昂扬。青丝用郁冬花簪挽成漂亮的垂云髻。长长的垂在脑后。秀丽如瀑。   云里微微的一笑。眸光掠向不远处的地方。他知道云伴链和月坠河在哪里。这几日故意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完成某样东西。想起那样东西。一向自信傲然万事不放在眼里的西钥大公子眉峰微微的拧起。有些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他还真是有些头疼。   平生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不过。他提脚朝前方那抹倩影走去。世无难事。他终究还是完成了不是么。   当挽姜看到云里劈开一座山陵拿到那条云伴链时。不由得拿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揩了揩眼角。真是太不容易了。找了几天终于找到这条链子。望着这条通体发黑的链子。挽姜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原來长得这么普通。跟寻常铁链一点区别都沒有。”   云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听出她话语里淡淡地失望。朝她伸出手:“过來。”   “怎么了。”虽是询问。手却还是乖乖的伸了过去。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云里握住那双温暖柔嫩的小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到怀里。低头看着她。手指向他们两个人十步外的空地:“下月坠河。”   月坠河。挽姜顺着云里的手看过去。呃。一片平坦的荒地。哪里有什么月坠河。这厮不会是傻了吧。正兀自腹诽着。云里已经拿起那条云伴链。长长的链子似有千金重。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轻松的将那条长链的另一端甩向那片空地。一端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在挽姜错愕的视线下。云里抱着挽姜飞身而起。身子凌空停在荒草地上方。接着朝着那片荒草地直直的坠了下去。   这摔下去肯定会痛死。挽姜吓得血色全失。双手攀到云里的脖子紧紧地搂住。眼睛更是闭的牢牢地。一张小脸整个的皱在一起。   云里肯定是疯了。      第三十四章 月坠河洞天 - 渡魂箫 - 楼苏   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袭來。挽姜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于是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随即一怔。双眼顿时睁开。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刚才不是在往那片荒草地上撞了过去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是...在哪。”挽姜抬起头茫然的问道。   放开她的身子。云里扔掉手里那条长长的云伴链。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月坠河河底。”   呃。挽姜目光移向那条粗链子。摸了摸鼻子点点头。原來那片荒草地下面就是月坠河啊。怪不得她沒有觉得痛。大概荒草地就是月坠河的结界吧。只有找到云伴链才能进得來。   挽姜转过身将整个月坠河河底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精致的秀眉越皱越深。她转头看着云里:“我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为什...”   一阵诡异的声音渐渐响起。挽姜头皮一麻。话还沒有说完就朝着云里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四处看着:“什么声音。”   摸了摸挽姜的小脑袋。云里低下头看着她:“沒事。你方才想说什么。”   “咳。我是想说。这既然是河底。怎么一丁点水都沒有。月坠河里面沒有水吗。”挽姜望着他。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來。这月坠河里外透着诡异。外面是荒草地。里面又是空的。若非叫做月坠河。她都要怀疑这不是河。而是一个地下深洞了。   四周的异响渐至大声。云里目光淡然的掠过去。说道:“你说的水。來了。”   什么。挽姜惊疑的看过去。顿时惊住。只见那边突然间涌出來滔天的大水。正朝着站在中间的他们两个奔袭过來。速度之快。眨眼间便已到了他们身边。   云里反应极快的抱着挽姜一掠而起。身子换个方向朝着一块大石头飞去。稳稳地停在了石头上。挽姜朝下面看了一眼。那水已经彻底将下面淹沒了。那根粗粗的云伴链也不见了踪影。整个河底的河水还在一点一点的上涨着。眼看着又要漫上他们栖脚的这个大石头。   “唔。湿了。”挽姜低头。发现自己白色的绣鞋鞋尖已经湿了一大片。微微的凉意顺着脚趾窜上來。这月坠河河底的水可真凉啊。   云里目光看向她脚上湿了大半的鞋。制止了挽姜要施法弄干绣鞋的手。声音清和温润:“先不要动。法术对月坠河河水只会起反效。鞋子会彻底湿透。”   听到云里的话。挽姜郁闷的放下手。忿忿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河水。什么鬼河。什么破水。竟然这么奇怪。   “我们先过去。”云里伸手指向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声音轻轻的拂过挽姜的耳朵。一阵酥麻的痒意直接窜入心底。   两个人执着对方的手飞身而起。白衣倾城夺目。宛如在暗夜里诧然绽放的韦陀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绝代风华。   进洞。才发现这里面并沒有多大。洞口极小。里面也仅仅能容纳四五个人。所幸他们是两个人。空间并不显得狭仄。   “把鞋脱了。”云里指尖一动。几方烛台在各个角落里亮起。地上也多了一层柔软的毯子。挽姜刚刚坐下去。听见云里的话。脸色一瞬间红了。   “那个。沒事的。过会儿它自己干了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的。”挽姜整个人往洞壁靠过去。扬着大大的笑容看着云里。   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在一个男子面前露出自己的脚呢。太难为情了。   云里沉默的看着她。见她眨巴着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双腿直直的伸在干净的绒毯上。两只脚正无比闲适的左右晃悠着。清隽俊美的面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云里蹲下身抓住那双小脚。见挽姜挣扎。抬起眼冷冷一笑:“再动就把你丢出去。月坠河河底不能施以术法。你确定你能游回來。”   **裸的威胁。挽姜气急败坏的看着他把自己脚上湿了的那只鞋子脱下來。精致的脸颊红了个彻底。   云里嘴角噙笑。面色从容的站起身拎着她那只鞋子放到了角落里的烛火旁边。借助烛火的微薄热气让鞋子变干。转过身正欲朝着挽姜走去。却猛的顿住脚。   挽姜笑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素手纤纤的指了指地上的另一只鞋子:“喏。这个也拿过去吧。”反正她在他面前是一点面子都沒有的。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动手将另一只鞋子也脱了。   看着挽姜曲起双腿坐在那里。微微摇摆的烛光在她精致秀雅的五官打上一层柔和的淡影。使她看上去格外的温婉动人。云里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拎起那只鞋。走回去将鞋子放在那一只的旁边。   “云里。这个水好像在不停的往上涨。会不会淹到这个洞里來啊。”挽姜探头朝洞外看去。确实发现河水又涨了不少。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半夜里他们两个睡着了。这水漫进來岂不是直接把他们两个淹了。   “会。”云里走过來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探出去的身子拉回來坐好。云淡风轻的说道:“月坠河河底白天干涸。夜里开始冒出河水。一点点往上涨。直到整个河底被河水填满。”   挽姜爬起來就要走。嘴里念叨:“那还等什么。赶紧走。我可不想睡了一半被淹。”   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來坐下。禁锢住她乱动的身子。云里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赤着脚你打算往哪里走。还有。本公子在这里。这水还沒那个本事敢淹你。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挽姜不服气的扯着他的衣襟:“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月坠河河底无论白天夜晚都是一片漆黑。洞里的微光在黑暗里显得很是耀眼。一道魅色蓝光闪过。强大的结界出现在狭窄的洞口。云里好整以暇的看着挽姜:“小傻子的脑袋越來越笨了。”   挽姜:“......”   半晌。挽姜慢吞吞的挪到远离云里的角落。背对着他默默地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不就是忘了自己是仙嘛。顺带着也忘了可以用法术设结界的事了。一定要这么打击她么。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仙界公主。太沒有面子了。   “躲那么远做什么。过來。”身后响起云里淡然好听的嗓音。挽姜坚决的摇摇头。就是不过去。   “真不过來。”这一次她分明听到了云里话里的笑意。在她听來更像是嘲讽的笑。   她无比坚决的摇摇头。不过去。   背后半天沒了声音。她缩在那里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微微的动了下身子。又悄悄地往身后挪了挪。她心里安慰自己。偷偷地瞄一眼就好。看看这家伙在做什么。她还是不会过去的。   于是她又慢慢的。缓缓地动了动身子。然后猛然转过脸。打算瞧瞧云里是不是不声不响的溜了。结果翘挺的鼻梁直接撞上了一个不明硬物。疼的她立即捂住鼻子低下头。泪水差点都要夺眶而出了。   “好端端的你撞本公子的下巴做什么。唔。上回你撞我的额头。这回是下巴。莫非你是撞上瘾了。这倒是个奇怪的癖好。”   耳边传來云里笑意盈盈的愉悦嗓音。挽姜气的泪眼汪汪的抬起脸。怒道:“你才撞上瘾了。谁让你离我那么近的。你的下巴是铁打的么。怎么那么硬。”   懒懒的支起胳膊靠在洞壁上。云里好笑的看着她:“不错。有进步。小傻子学会强词夺理血口喷人了。”   挽姜爬过去用手指戳他的胸膛:“你强词夺理。你血口喷人。你真不要脸。”   抬手握住挽姜那只捣乱的小手。云里慢条斯理的坐起身。面如冠玉优雅随意:“坐好。我有东西给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挽姜瘪嘴。与云里并肩而坐。学着他的样子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懒散的伸着。两个人的影子在烛火的照映在背后的洞壁上拉的好长。   听到挽姜嫌弃的话。云里伸进衣袖里正准备拿出來的手一顿。觑了挽姜一眼凉凉的笑了:“那你还是别要了。”   挽姜一愣。皱起鼻子不满的望着他:“真小气。你总是欺负我。”   “好话坏话全叫你说了去。我怎么说都是吃亏的。你这般伶牙俐齿不饶人。谁能受得了你。”云里笑着捏了一下她皱起來的小鼻子。从衣袖里伸手拿出了那样东西。   倒是真的沒料到云里说的东西会是一截红绳。挽姜愣愣的看着云里掌心那条绳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这红绳怎地扭曲成这样。好像一条大虫子啊。”挽姜捧着肚子笑的倒在绒毯上。眼睛晶润润的煞是动人。   云里俊脸一黑。将那条红绳重新收回袖子里。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挽姜。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凌厉异常。在温暖的烛光下都驱不散那寒意森森。   挽姜收住笑。小脸憋得通红。她爬起來扯了扯云里板起來的脸颊。放软了语调:“好嘛好嘛。我错了。那条绳子还是很好看的。不是说给我的吗。怎么又收回去了。我又沒说不要。”   “本公子现在不想给了。”   第三十五章 红绳情丝绕 - 渡魂箫 - 楼苏   她虽是沒什么眼力见儿。但也晓得此时的云里生气了。托着腮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男子。挽姜郁闷的摸摸鼻子。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闹情绪的大男人。这件事委实让人有些头疼。   “唔。云里。那条红绳是我十万年來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了。真的。我对天发誓。”挽姜摆正姿势。无比严肃的举起三个手指头说道。   见云里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眼神不好也看不出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当他还是在生气。于是再接再厉的说道:“你把它给我吧。我很喜欢那条红绳。从來沒有见过造型如此独特别致的绳子。定是四海八荒里唯一的一条。”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条丑的十分独特别致的绳子定是四海八荒里最难看的了。再也找不出第二条。   “睡了。”云里这回看着她冷笑一声。眉眼深邃如渊。翻个身背对着挽姜和衣而睡。   挽姜等了半天。见云里气息匀淡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不免呵欠连天的放弃了。脑袋晕乎乎的躺下去睡觉。她早就困了。强撑到现在只是因为某个人似乎在生她的气。她不过是笑着说了一句绳子很难看。至于大半天的理都不理她么。   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动不动就生气。她真的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耐着性子哄了他半天。某个人还丝毫不领情。哪有送人东西还这样的。她还是睡觉吧。真是越想越头疼。   挽姜刚刚睡着。云里就睁开了漆黑深沉的眼睛。他一个灵巧的翻身而起。望了眼外面已经漫上了洞口的河水。身子轻轻的靠在洞壁上。低头凝视着挽姜恬静柔美的睡颜。眼里的郁色一闪而过。他拿出衣袖里那条红绳静静的看着。   他花了四天时间才编出这条稍微满意的红绳。真的。有那么丑吗。   再一次凝望了一眼挽姜。云里抿着唇。将手里那条红绳放在了烛火下。窜动的火苗转眼间将红绳烧成了灰烬。   大手轻轻一挥。旁边空着的绒毯上立即出现了一堆红线。云里随意的拿起几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细巧的红线。在暖黄色的烛光下侧脸看上去温柔认真。正低着头织着手中的红线。   他以前从來不曾想到过。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在一个不甚美好的地方。在一个沒有星子的夜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固执的在灯下编了整晚的红绳。   只因为。一心想让那个人满意。只因为。那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想要生生世世疼着宠着的人。   一夜安眠。挽姜闭着眼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嘴里嘟囔:“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云里站在洞口。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说道。然后步伐朝烛台迈过去。拾起她的那双鞋子放到她脚边:“你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挽姜有些汗颜。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又不想被云里揭穿。于是指着外面说道:“不能怪我。这里昼夜漆黑。我们在河底也不能见到阳光。睡到现在很正常的。”   云里笑了笑。再次走到洞口。望着外面再次干涸的河底说道:“你睡着时我出去看了一下。月坠河河底很宽。除了石头什么都沒有。我们抓紧时间。趁着白天找到机关线索。”   “嗯。好。”挽姜穿好一只鞋。转而去拿一只:“这月坠河还真是奇...咦。”   拿着鞋子的手停在半空。挽姜低着头瞅着自己脚踝上多出的那条红绳。莹莹泛白的玉踝上系着一条红的纯粹的绳结。白与红的映衬。竟美的不可方物。   “这条红绳...好像不是昨晚那条。”挽姜拨弄着脚踝上的那条绳子。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云里。你干嘛在我脚上系绳子。我又不是宠物。”   仙界那帮人沒事就喜欢养只仙兽瑞宠什么的。还喜欢给自家宠物套脖圈脚环。她又不是宠物。带这个做什么。   被指责的某个人走过來。目光盯着挽姜白皙凝玉般的脚踝。沉淼深寂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温柔。他蹲下身手抚上那条红绳。语气懒散随意:“本公子赏你的。胆敢解下的话。放香香咬你。”   挽姜:“......”   她心里委实不大待见这条红绳。但是转念一想昨晚某个人幼稚的行径。难得今早又恢复了正常。她还是认命的接受吧。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比昨晚那个要好看多了。   等等...   挽姜张着嘴无比惊悚震惊的看着云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这该。该不会是你昨晚亲...亲手做的吧。”   “唔。人间集市上一个铜板三个。本公子好心送你一个。”   怔愣的看着云里。挽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这么‘贵重’的礼物。那你还是好好留着吧。若是我一不小心弄丢了。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当真以为她傻啊。这般丑的绳子哪里会有人卖。挽姜心里暗诽。定是因为昨晚某个人半夜爬起來重新编了一条。估计是在害羞所以不敢承认。她低头瞧着脚踝上那条夺目的红绳。低着头抿唇无声笑了。当初在佛陀天。他送她的郁冬花簪委实漂亮的紧。沒想到换成了编织红绳竟然丑成这样。她要好好留在它。日后还可以拿出來取笑他。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从來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吧。”云里站起身。声音淡淡地从挽姜头顶传來。听不出情绪起伏。   挽姜拉住他的手。抬起头好笑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盈盈如月:“怎地又这样。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这红绳虽是廉价。但我很喜欢。比起每回生辰他们送我的一堆稀奇玩意。我更喜欢你送的这个。”   他送的是心意。她岂会不懂。那些个昂贵的东西。美丽却沒有半分情义。她向來是不喜欢的。   晃了晃自己白皙的脚踝。挽姜笑着摇摇他的手:“还有沒有。这只脚也來一个呗。”人间不是说成双成对才好看嘛。他干嘛如此小气。只系了一只脚的。另一只沒有多可怜啊。   “......”云里抿着唇看着她。眼底深深浅浅浮动着流光。他弯下身。与她面面相对靠的极近。呼吸相缠目光相交:“你可知这个红绳是何意义。”   “唔。我是不知的。你说与我听听罢。”挽姜好奇的看着脚上的红绳。拉着云里的手说道。   微微一笑。云里直起腰。见她穿好鞋。将她拉了起來。说道:“不知道便算了。”   后來。挽姜一次次不死心的在他耳边念叨。终是将云里惹烦了。将她另一只脚上也系上一条同样的红绳。挽姜得偿所愿。开开心心的跟在他身边。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闲话。云里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一下说的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某个人。   仙界凌霄宫。天帝怒容满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绥真。脸色铁青:“朕最后问你一次。你跑到东海去做什么。”   绥真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青青紫紫布满了伤痕。眼里是惊惶和害怕:“父君。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那里。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哼。”天帝冷哼一声。眼里的厉色骤满:“好一个不知。你若不知。天底下还有谁知道。当时你为何偏偏要去那里。如今东海争吵着要上仙界讨一个说法。朕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声怒吼响彻屋顶。殿外的仙兵个个噤若寒蝉。身子挺的笔直无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天帝发怒了。   绥真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身子直抖:“父。父君。我。我错了。我。龙王的死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龙王他。对了。他死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父君。我是无辜的。”   “什么话。”天帝眼神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绥真。丝毫沒有半点温度。   “龙王说。说...”绥真艰难的吸口气:“他说他唯一的夙愿。就是让挽姜嫁给龙太子做太子妃。他愿与仙界永结同好。”   闻言。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寒意。绥真只觉得胸口一窒。身子微动才发现竟是沒办法呼吸了。不由得异常惊恐的看着天帝。瞪圆了一双眼睛。   “大难临头不知悔改。绥真。朕何时教导过你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的。你自己闯的祸。还想叫小五背黑锅。朕警告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天帝怒意勃发的话听起來格外沉威凶猛。   禁制一除。绥真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张脸涨的通红。乌紫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   眼里的怨恨一闪而逝。绥真爬起來看着天帝。头发有些散乱。长长的垂在眼前:“父君。你不相信我就罢了。但烦请父君想一想。如今龙王死了。东海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父君若是将我交出去。我敢保证。南海也会闹上九重天。为今之计。只有将挽姜嫁给随璟。才能平息东海的愤怒。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父君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      第三十六章 此恨无绝期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的沉默让绥真眼睛一亮。她再接再厉的说道:“父君。天玑柱在这个时候倒塌。如若魔界來袭。仙界还需借助四海的力量。要是您将挽姜嫁给东海太子。一來可以安抚东海。仙界与东海往后必定是亲如一家。二來。也可以壮大仙界的兵力。令四海八荒彻底归顺于仙界。”   “父君。这个法子是再好不过的。仙界让身份尊贵的五公主嫁到东海。正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消除此次间隙。否则。父君若是不愿意。大可将我交给东海。我想。届时东海南海必定有一场大战。这个结局。是父君你想看到的吗。”绥真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语清晰字字珠玑。   殿内安静的只有风吹纸笺的声音。两个人都沒有说话。天帝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明暗的光线打在脸上。轮廓大半隐入黑暗。   良久。天帝抬起头。目光凉薄的扫向绥真:“下去吧。这次的事情。无论是为了什么。龙王已经死了。你这段时间待在仙界哪里都不许去。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绥真冷笑着离开凌霄宫。看着芙蕖开遍金阶明耀的仙路。心情大好。   她这段日子在南海待着。越想越觉得心里的郁火燃积。气愤难平。   当初若不是西钥云里的威胁。她早就把挽姜勾结魔界的事情禀告仙界了。何苦像这般说不得。就算不能说。她如今也想到了办法。   这次刚好趁着东海这件事将挽姜嫁到东海去。以绝后患。绥真好心情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确定一旦她出事。南海那群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谁让他们的把柄捏在她的手上呢。除非是死。否则他们永远都不敢拿自己的把柄來赌。   她一定要阻止挽姜和西钥云里。她看得出。西钥云里对挽姜。绝非一般。   让随璟娶了挽姜。彻底与那个人斩断联系。她就不信。他西钥云里还能阻止。   慢慢的她已经走到了天后的凤鸾宫。伸手摸了摸嘴角。一阵阵发疼。脸色瞬间阴沉。东海那帮人把龙王的死怪罪到她头上。对她是半点不客气。她堂堂仙界大公主。若不是顾及身份。她定要东海那帮人好看。   刚踏上凤鸾宫宫门前的第一级玉阶。就听到里面传來激烈的声响。绥真步子一顿。不再多想当即冲了进去。   大气华贵的凤鸾宫。此刻是琉璃碎青瓷裂。满殿狼藉椅毁桌塌。一地滚落的珍珠玛瑙光彩闪眼。破裂成渣的瓷器杯盏到处都是。   绥真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陌容容。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放肆。胆敢在这里撒野。真是个沒规矩的野丫头。”   陌容容麻木的转过脸望着绥真。见她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讽刺嫌恶。还有怒意。嘴角的冷笑慢慢的出现。然后。在绥真始料未及之下。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顿时让绥真本就五彩纷呈的脸变得更加色彩斑斓。   “你打我。你敢打我?”绥真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尖声凄厉的叫喊着。   “这是怎么回事?”天后沉威薄怒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接着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传來。那些跟在天后身后的仙婢们纷纷放下手里的花篮动作麻利的去清理殿内的狼藉。   天后沉着脸走过來。望着脸颊都有些红肿的两个人。低喝道:“身为仙界公主。你们可有半点自知。如今竟像那人间的泼妇动起手了。本宫的凤鸾宫几时经得住你们这般折腾。”   整个凤鸾宫的仙婢大清早的就跟随天后去了桃林里收集花瓣。所以才会让陌容容这般直接的闯进來毁了所有东西。   “母后。是她砸了您宫里的东西。我看不过去才打她的。谁知道她不仅不认错。还打孩儿。”绥真捂着脸。神色委屈的看着天后。手指指着陌容容。眼底的尖利如刀子。   天后这时看向陌容容。才发现陌容容正盯着她。那眼神。竟是喷薄的冰冷和彻底的怨恨。她心里一惊。忙伸手去拉陌容容的手。   “容……”   “卢樱。你好狠的心。我娘亲待你如同亲人。你却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她的性命。你这样的毒妇。根本不配做天后。”   殿内的仙婢方才已经被绥真打发了下去。听到陌容容的话。绥真怒不可遏:“陌容容。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陌容容冷笑。压根不理会绥真。她只是看着天后:“你们瞒着我。却瞒不了所有人。若不是去了一趟妖界。我到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当年要不是你为了挽姜让我娘亲去拦住魔尊。她不会修为尽丧法力全无。更不会在后來死的那么惨。这笔账。我一定会慢慢的讨回來。你们给我等着。”   那天与帝无湮分道扬镳之后。她直接离开了妖界。不料刚出了炽辛城。又是一大批的魔兵围了上來。她一路逃一路杀。最后终是受伤过重从云层中直直的掉落下去。醒來时发现自己竟然在鸾鸟族的领地。修养几日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一次与鸾皇随意的聊天中才得知。当年鹿宜若不是为了保护天后。也不会落下满身疾病修为尽丧。   “容容。我沒有害你娘亲。当时的情况你根本不明白。我承认。若不是你娘亲竭尽全力拦住魔尊。我现在早已经不在了。你娘亲的大恩。我一直记在心里。鲛人一族本來只有几十载的寿命。因你娘亲的大恩。我将你与你娘亲的寿命永远的从冥界司命薄上划除。可以与仙人一样长生。容容。我待你不薄。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说的最后。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她多么想让陌容容从心里接受她。一直在费劲心力的讨好她。鹿宜当初为了她出死入生。现在她不在了。她想好好的照顾她唯一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心里装的只有仇恨。只有报仇。她放不下她娘亲的惨死。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这孝顺。现在成了她活下來的心魔。成了她活着的唯一期盼。   天后心痛的想。陌容容从前有多爱她的娘亲。现在心里的恨就有多深刻。她沒有办法消除她的仇恨。因为陌容容说得对。鹿宜的死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是她也脱不了干系。   陌容容眉眼冷冽的看着天后。右手紧握的发白:“我娘亲死了。因为你而死。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能补偿我娘亲吗。卢樱。除非你让我娘亲活过來。不然。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一个踉跄的后退。天后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双唇看着陌容容。张口说不出一句话來。   她根本沒有办法。能够让鹿宜死而复生。陌容容她。分明是永远的不会原谅她。   潇洒的转身。视线撞上一直沉着脸的绥真。陌容容冷笑的朝殿门口走去。空荡荡的左袖在身侧荡漾着。孤单寂寥。   “哦。对了。”陌容容走到殿门处停下步子。转过身望着天后。脸上扬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作为报答。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最宠爱的小女儿。仙界五公主挽姜。现在正在妖界和魔界少主厮混在一起。两个人看上去感情可是好的羡煞旁人呢。”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天后看着陌容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想着方才陌容容说的话。只觉得心口处有一口气憋在那里。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陌容容刚走到芙蕖池。就看到一身紫袍的怀衣上仙从天际下來。步子稳当迅速的走进了凌霄宫。   她随即立马跟了过去。躲在窗子底下偷听。   天帝的声音响起:“怀衣。可有查出原因。”   躲在外面的陌容容将身子贴紧墙壁。等了半天也沒有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声音。心下奇怪。刚想偷偷站起來从窗缝里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怀衣的声音正好想起。   “陛下。怀衣认为。为了六界安宁。这件事应当揭过不提。”怀衣的声音带着不同以往的低沉。暗含风雨欲來的啸声。   殿内响起桌椅猛的擦过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陌容容就听见天帝惊疑的声音传來:“此话怎讲。这里沒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陌容容伸手按住激烈跳动的心。她有些兴奋的蹲在那里。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怀衣要说的事情。定是足以震惊整个六界的大事。   她就是要看着仙界乱起來。就是见不得仙界这帮人过的逍遥自在。   又是半晌的沉默。静悄悄的殿内。怀衣叹息一声。沉越的声音再次慢悠悠的响起。却好似震天的惊雷。震的仙识俱颤。   “天玑柱倒。九重天乱。四海八荒。怨气不散。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仙有一人。天生反骨。如若留之。必有祸患。如若毁之。六界难安。”   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应声折断。哗啦啦的纸张翻飞声里。只听见天帝开口。带着些许的微颤:“那留不得毁不得的仙人。是谁。”      第三十七章 独聆婴孩泣 - 渡魂箫 - 楼苏   月坠河河底的温度。凉到人的心底里去了。挽姜抱着胳膊跟在云里的身后。吸了吸呼吸有些不大顺畅的鼻子。低头低着脚边的碎石子。   他们都已经找了好几天了。也沒有找到任何线索。这里除了天黑会涨水。日出会干涸。好像也沒有什么。黑漆漆的永远也沒有光亮。伸手摸了摸肚子。她都好几天沒有吃东西了。都快忘了红烧鱼是什么味道。若不是因为她是仙。几天不吃也沒有事。她早就饿死了。   “云里。这里肯定是沒有陌上铃的。我们上去吧。”挽姜再一次拉住云里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   她好想出去大吃一顿啊。   转过身直面挽姜。云里拿出一件狐裘给她穿上。话带无奈:“说了多少次。冷了就打开你的仙泽护体。你总是不长记性。我们再找找。今天若是还沒有找到。我们就出去。”   月坠河河底非常大。他们一直走也走不到尽头。明明当初进來时外面只是一方不大的荒草地。怎地里面竟大成了这样。听到云里的话。挽姜顿时來了精神。笑嘻嘻的点点头。拽着云里的胳膊和他并肩走着。   很快。又是三个时辰过去。挽姜彻底放弃了。身子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倒去。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行了。我好累走不动了。我们别找了。这里完全什么都沒有。出去吧。”   “你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前面看看。马上就回來。”云里看着她。见她眉眼间的确是十分的疲惫。心里也觉得月坠河河底不可能会有陌上铃。但是他还是想再往前走走看。说不定会有些发现。”   挽姜瞪着他摇摇头。纵然是万般不乐意也还是爬了起來:“这里这么黑。你走了我肯定是坐不住的。还是一起吧。”   闻言。云里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胆子真小。上來吧。我背你。”   “你不累么。还是算了。我沒有那么累的。走吧。”挽姜皱着眉。看着云里很是不解。他们两个都是一样走了这么久。她现在很累。云里肯定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的。她还是不要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想到这里。为了证明她的确是不累的。她还特地朝前小跑了两步。显得格外的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然后她转过身。笑道:“你看。我...”   她还沒有來得及说完话。就觉得身子猛然一轻。下一刻她已经被云里整个的抱了起來。吓得她紧紧地搂住云里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唔。不让我背。原來是喜欢我抱着你。非要弄的这么含蓄。下一次直说就好了。”云里懒洋洋的语气透着笑意和慵懒。低头望着整个人缩进他怀里的人儿。在挽姜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挽姜羞的无地自容。她何时想要他抱了。她明明是想自己走的。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挽姜抬起眼。脸蛋红红的看着云里。眸子好似被泉水浸润过。透着清澈灵动。   云里点点头:“等会就放你下來。现在乖乖的别动。不然本公子把你扔下去。”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半天。气氛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凝滞。挽姜静静的由他抱着。头微微的歪在他胳膊处。觉得有些犯困。   “云里”   “嗯。”   “沒事。我就是想喊喊你。”   过了一会儿...   “云里”   “嗯。”   “云里”   “说。”   “我就是想喊喊你。你只要应一声就好。”挽姜眨巴着眼睛说道。   云里:“......”   又是半个时辰飞逝而过...   “云里。。”   “这次又怎么了。”云里低头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无奈。以及眼底深处的宠溺。   “你有沒有听见婴儿的哭声。”挽姜这回半点沒有要睡觉的样子。无比精神的看着云里。扯着他胸前的衣襟问道。   云里站住。精致的眉目漫上一层疑惑:“什么哭声。”   挽姜朝着四下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向右侧的方向:“那边。我听到了有婴儿的哭声传过來。你真的沒有听到。”   “沒有。”云里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墨黑的眸子掠向挽姜说的那个方向。抱着她朝那边走去:“去看看。”   慢慢的靠近那边。嘤嘤的啼哭声越发明显起來。在空荡荡黑沉沉的月坠河河底显得格外突兀诡异。挽姜不禁搂紧了云里的脖子。颤着声说道:“这声音忒吓人了。怎么突然间就有了婴儿哭泣的声音。真奇怪。”   将挽姜更紧的抱住。云里嘴角慢慢的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你能听到哭泣声。而本公子丝毫听不到。我想。陌上铃的确在这里。”   “为什么这样说。”挽姜看着云里。眼里光华一转:“你的意思是。这个哭声和陌上铃有关。”   云里手里的归矣灯这时也发出了震耀河底的光芒。那种光芒。是之前根本沒有见过的。将漆黑的月坠河河底直接照了个透亮。挽姜讶异的看着归矣灯。吃惊不已:“看來真的是在这里。归矣灯都有了反应。为何前几日一点迹象都沒有。”   “月坠河河底一直平静的有些异常。若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守着。你以为本公子会有空在这里待这么多天。”云里低头嫌弃的看着挽姜。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小傻子看來完全沒有发现呢。”   她是的确沒有发现。自己现在好像真的是越來越笨了。每次都被这厮嫌弃笨。她都快怀疑自己是真的笨了。她之前可是聪明无比的。   两个人闲散的说着话。不一会儿。挽姜抬手拉了拉云里垂在胸前的墨发:“到了。放我下來。”   云里看着她。神色平静:“你看到了什么。”   挽姜深呼吸一口气。无比镇定的看着云里:“一个娃娃。”   他们两个人的前方。依旧是黑暗的样子。归矣灯方才闪耀一下之后又变成了寻常那温和柔丽的光芒。只是在这黑暗中间。在这阴冷的地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粉粉的漂亮衣裳。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皮肤也是白皙柔嫩。正眨着一双黑亮盈光的眼睛看着她和云里。   云里目光朝着挽姜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有冷笑闪过。大手一挥。无数个蜡烛在整片黑暗里燃起。霎时将这片地方照的透亮。   挽姜一直盯着那个小孩。当云里把蜡烛放出來时。那个一直咧着嘴笑的小娃娃突然嘴一瘪。大哭了起來。   然后。她就发现。云里前一刻幻化的蜡烛。下一刻在娃娃的哭声下。一个不剩的灭了。   四周再次暗了下去。   “咯咯咯。”小娃娃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两只小手开心的拍打着。像是在欢呼。   云里嘴角的笑容扩大。广袖潇洒一挥。比第一次更加多的蜡烛同时出现。然后那个娃娃拍掌的小手一顿。再一次扯着嗓子放声大哭。哭声比前一次更加凄厉刺耳。蜡烛又一次灭了。   挽姜捂住耳朵。有些头疼的看着云里:“你不要再点蜡烛了。我的耳朵要被这个小娃娃吵聋了。”   真是太过分了。他听不到这个小孩子的哭声。所以感受不到被哭声折磨的痛苦。可怜她的耳朵啊。现在一直在嗡嗡的作响。   云里拍了拍袖摆。拿下挽姜捂住耳朵的双手。望着她说道:“你不要大意。这个娃娃我若是沒猜错。就是传说中的指幺娃娃。它能控制人的心神感识。操纵意念杀人。你待会千万记住护好自己的仙识意念。一旦被它控制。就难以逃脱。”   看着云里难得的严肃面容。眼里的认真谨慎以及对她的不放心她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她拍了拍云里的脸颊:“好啦。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对付这个小娃娃就好。”   她知道。这次拿陌上铃。必须要解决掉这个哭哭啼啼的指幺娃娃。而他们两个人。只有她可以看见这个指幺娃娃。也就是说。只能她一个人來对付它。云里的告诫。是怕她有什么危险。她心里明白。也懂得其中的凶险。不过她并沒有害怕。反而觉得很好。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云里。一直以來都是云里在照顾她。虽是经常出言打击她。但是若不是云里。她不会一路走來如此顺当。   这一次。总算是能为他做些事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云里抿紧唇。看着面前笑的有些沒心沒肺的挽姜。沉下脸说道:“本公子沒有和你开玩笑。若是你胆敢出事。本公子立即上九重天杀光所有人。”   所以。小傻子。你一定不能有事。   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这样威胁人的。挽姜看着云里。气笑了:“我好心好意替你去拿陌上铃。你倒是懂得恩将仇报。如此说來。我若是沒有拿到陌上铃。岂不是害惨了九重天上的人。”   眼里的神色瞬息万变。云里朝挽姜靠近一步。低着头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我可以不要陌上铃。但你必须要完好无损的回來。如果只能选择一样。那么。陌上铃与你。我只要你。”      第三十八章 指幺小娃娃 - 渡魂箫 - 楼苏   静谧诡异的空间。有小孩子欢快可爱的笑声。有无尽的黑。也似有无尽的暖。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云里的话。让挽姜霎时瞪圆了眼睛。她璀璨生波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底里有一个地方突然间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喧嚣而出。直冲而上用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摧毁了她本就震颤失神的心魂。   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在身体内四散开來。挽姜皱眉。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这于她而言是无比陌生的。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很好。莫名的好。像晨光熹微时的薄露。似云销雨霁的霞光。一阵阵喜悦于心间散开。就像以往喝多了浮生半日欢的感觉。她觉得有些醺醉。   良久的安静。两个人只是望着对方不说话。终于。那个一直在笑的指幺娃娃似乎察觉了沒有人在关注它。于是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怒气。它的一声吼叫。月坠河河底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那些黑色的大石头在不停的滚來滚去。地上裂开了无数道深深的口子。   挽姜站的地方正好裂开。她脚下一空身子直接朝下坠去。云里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深邃俊美的眼眸望进挽姜眼底:“小傻子。下去后记得封闭自己的灵识。指幺娃娃喜欢黑暗见不得光亮。你想办法将光打到它身上。然后...”   他的话并沒有來得及说完。那道大口子便猛的消失了。连带着挽姜。一起消失不见。云里面容怔愣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地上又变得无比平坦。一丝裂痕的印记都沒有。好像刚才根本不曾发生过那般震撼的地动山摇。可是事实上。那是的的确确发生了的。   小傻子...   原來月坠河河底的下面。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在裂痕合上的一瞬间。挽姜就觉得脚下有了什么东西。她站在上面有些不稳。身子一直在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耳边就传來了那个指幺娃娃的笑声。   “咯咯咯。姐姐...姐姐...抱抱...”   挽姜抬眸看过去。还是漆黑一片。确切的说。是比月坠河河底还要黑上几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是这么黑。她还是一眼发现了那个指幺娃娃。因为它的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的如同夜明珠。   “姐姐...姐姐...抱抱...抱抱”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指幺娃娃的声音在这里竟然有十几道回声。一声声的传來。带着阴森森的感觉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赶紧封闭了自己的五识。耳朵瞬间清静了下來。却也是更加静的可怕。   在这样黑的地方。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有脚下一直在晃动的一方天地。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身奋战。她原本是不怕的。可是封闭灵识后。她突然间听不到任何东西。这种从心底里钻上來的恐怖。差点让她缴械投降。   在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云里那倾城魅惑的模样。他望着她淡淡地笑着。笑容竟是温柔的能化成水。眼里是比月光更加动人的光芒。他看着她。眼神似含有鼓励和赞许。似含有无限包容和相信。   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來。   沒什么好害怕的。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云里还在上面等着她。她一定会带着陌上铃回到他身边。   指幺娃娃还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话。挽姜听不到。也不想管它说了什么。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指幺娃娃。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指幺娃娃似乎有些累了。闭着眼睛伸手打着哈欠。挽姜瞅准时机。摊开手掌立刻拿出佛陀印。瞬息间佛陀印金色温和的光芒照亮了这里。   指幺娃娃一声惊叫。挽姜无暇顾及。赶忙趁着这个时候将这个地方看了一遍。   这里。竟然是一涧河水。而她此刻正站在河水上的一片浮萍上。这个河不是很大。她看着不远处的堤岸。抿紧嘴唇快速的飞了过去。从拿出佛陀印到她到达堤岸。不过是转瞬间的工夫。   指幺娃娃捂着自己的眼睛放声哭喊着。声音凄厉无比。挽姜将佛陀印拿在手里。目光朝指幺娃娃看过去。只见那个娃娃小小的身子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小手紧紧的捂住眼睛。一道道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口中不停的喊着‘姐姐’。   挽姜心下一惊。飞快的掠到指幺娃娃身边。她知道佛陀印的厉害。只是沒想到佛陀印的光芒会直接让这个指幺娃娃的眼睛变成这样。她看着在地上疼的打滚的指幺娃娃。心下生出了一丝不忍。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窜进她的灵识。在扭曲她的意念。挽姜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指幺娃娃。她的灵识。一个不慎被这个娃娃侵入了。   地上的指幺娃娃这时放下遮住眼睛的小手。一双亮灿灿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挽姜:“姐姐。你上当了哦。”   挽姜立即盘腿而坐。调动体内的灵识抵抗着那股力量的纠缠。旁边的指幺娃娃撑着小脑袋坐在她身边。好奇的盯着她看。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刚刚调息了一个周期。挽姜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精致美好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土里。越积越多。一小会就已经湿润了她身下一片的土地。红润的嘴唇和脸色也失去了颜色。十分苍白。   指幺娃娃开心的拍手笑了起來:“姐姐要坚持不住了哦。姐姐要变成了宝宝的玩具了。宝宝好喜欢姐姐。姐姐留下來陪宝宝玩吧。”   “噗。”挽姜一口鲜血喷出來。溅了指幺娃娃一脸。它抹下脸上的血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眼里的兴奋和开心那般显眼。   “姐姐。宝宝好冷啊。”指幺娃娃爬起來走到挽姜面前。抱着自己的小胳膊瘪着嘴说道。   挽姜看着指幺娃娃。一双明净似水的眼眸黑的看不见半点倒映。眼神涣散一片。慢慢的伸出手。挽姜将指幺娃娃抱住。纳入自己怀中。动作迟钝的像一只木偶。   “嘻嘻。姐姐真好。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姐姐在这里陪着宝宝好不好。”指幺娃娃趴在挽姜怀里。声音如翠珠落盘。轻轻浅浅带着无尽的蛊惑和诱导。   挽姜嘴边的鲜血越來越多。流的越來越快。她的眼神依旧涣散沒有焦点。表情麻木空洞。听到指幺娃娃的话。挽姜渐渐的点头:“好。姐姐陪你。”   话毕一大口鲜血再次汹涌而出。染红了一身素雅风华的裙。   控制灵识意念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她拼尽全力抵抗慢慢的越发吃力。脑袋里一阵疼过一阵。一波波的眩晕和咬噬的感觉摧残着她最后的意志力。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挽姜。。   突然间。一片空茫的脑中突然蹦出一声急切的呼唤。似有谁在唤她。挽姜身子顿住。她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   陌上铃...月坠河...   ...云里...   ...云里...   越发混沌的脑海中有片刻的清明。挽姜咬紧牙关。嘴唇都已经被她咬出血。殷红的好似艳丽的彼岸花。她强撑着灵识。猛的推开了赖在她怀里的指幺娃娃。双手伸向佛陀印快速的聚起灵力。掉落在一边的佛陀印慢慢的升了起來。指幺娃娃见状。短短的身子一个翻滚从地上爬起來。依旧是咯咯咯的笑着。   “姐姐。你不乖哦。宝宝不喜欢不乖的姐姐。宝宝不要姐姐了。姐姐还是和他们一起玩吧。”指幺娃娃胖嘟嘟的小手指着那个河。撅着小嘴很不开心的说道。   佛陀印盘旋在挽姜的头顶。道道灿金色的光芒将她整个的围住。她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里面。对指幺娃娃的话充耳不闻。专心对抗着体内的那股力量。脸上被金光染上一层柔和。浑身的灵力波动极为混乱。   指幺娃娃笑的更加欢快了。拍着小手在岸边跳着:“哦哦。他们來了。姐姐你看啊。我让他们來陪你玩了。”   挽姜此时的灵识正一点一点的收拢回來。头疼的感觉一点点消失。她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指幺娃娃口中的‘他们’。定是这里面的妖怪。   果不其然。挽姜正在将那股力量最后一丝彻底逼出体内之际。突然感觉右手手臂和双腿一阵钻心的疼。她猛的睁开眼睛看过去。腿上有几只手在撕扯她的裙摆。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肌肤。冒出了殷红的血。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抱着她的胳膊。尖锐的牙齿直接刺进了她的肌肤里。鲜血顺着小女孩的嘴角缓缓的流淌下來。她甚至能听到小女孩发出的满足的吞咽声。   它在喝她的血。   挽姜一个挥手甩开那个小女孩。身子一个旋身而起。接住佛陀印之后端然立在了半空。身子微微的晃了一下。她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脑袋。视线朝下面看去。   指幺娃娃笑的无比开心。它的周围站满了男男女女的小孩。无数个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听上去格外诡异可怕。      第三十九章 千载凝婴灵 - 渡魂箫 - 楼苏   这些小鬼。都是三到五岁年纪左右。除了指幺娃娃。这里的每一个小鬼都沒有一副完整的身子。身子破破烂烂千疮百孔。断臂残肢。肚子上有一个畸形的手。一只眼睛突出來。半边嘴唇被撕裂开。脑袋上长了一个大瘤。各种各样的什么样子都有。   “姐姐。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陪他们玩吧。”指幺娃娃一蹦一跳的跑上前。仰着头活泼可爱的看着挽姜。眼里期待闪闪。   “姐姐。陪我们玩...陪我们玩...”那群小鬼纷纷的朝挽姜伸出手。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朝挽姜走过來。嘴巴一张一合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空洞苍白。   挽姜瞥了眼从那个河里还在不断往上爬的小鬼。再看看这个不甚宽敞的堤岸上一大群小鬼。她现在已经重新封闭了灵识。听不见这些小鬼在说什么。可是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她还是看出來了他们说的话。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她沒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小鬼。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想要制住这群朝她靠近的小鬼。只有想办法制住指幺娃娃才行。   “姐姐。你下來陪我们玩啊。我们想跟姐姐玩。”指幺娃娃泫然欲泣的看着挽姜。大大的眼睛满是委屈。   若不是见识到这个指幺娃娃的厉害。挽姜想。她大概是会忍不住下去的。只是现在。她已经领教过指幺娃娃的本事。她要是再傻兮兮的下去。那她真的是要被自己蠢死了。   云里说过。指幺娃娃擅长控魂术。若是与指幺娃娃说话。它就会进入灵识控制那个人。但是现在。指幺娃娃的控魂术。无法再控制住她。她望着下面一大群小鬼。左手拿着佛陀印。右手拿出幻灵显身镜。身子朝着指幺娃娃直掠过去。   佛陀印的光芒是柔和慈悯的圣光。散开在天地里能够传出千里。那光芒极是宏大温和。却也是愈发的不强烈。挽姜拿出幻灵显身镜。是因为镜子本身除了显示出各种妖魔鬼怪的真身。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利用幻灵显身镜的镜面对付这种惧怕光芒的妖魔。   一炷香时间。堤岸上已经爬上來许多的小鬼。伸着惨白的小手朝她涌过來。   “姐姐...陪我玩...”指幺娃娃站到了这些小鬼的最后。它欢快无比的拍着小手蹦蹦跳跳的欢呼着。大大亮亮的眼睛像两颗晶亮的夜明珠。   不再多想。挽姜将左手拿着的佛陀印往半空中一抛。身子飞快的旋身而起。佛陀印的光芒霎时将这里照亮。这群小鬼纷纷捂住眼睛张嘴尖叫。她举起手中的幻灵显身镜。口中轻声的念诀。原本四散开來的光一时间都朝挽姜手里的幻灵显身镜飞去。下一刻。万道光柱打向镜面。挽姜见时机已到。身子一转。那道强大耀眼的光柱从镜面上直接折向指幺娃娃的方向。   “啊。。”指幺娃娃來不及躲闪。凄厉的一声尖叫响彻天地。小小的身子剧烈的颤动着。身上开始冒出一阵稀薄的黑烟。嗞嗞的能听到皮肉烧焦的声音。   挽姜眼里的不忍越來越多。看着那个白嫩嫩的小娃娃在顷刻间皮肤变成了焦黑的颜色。心里觉得堵的有些难受。   慢慢的。她收回了佛陀印和幻灵显身镜。身子跃下河岸。原本飘然的裙摆已经被扯的不像样子。此刻都能见到挽姜一双白嫩细腻的脚踝。以及脚踝上两条红的滴血的红绳。   “我不想伤你性命。你若是乖乖的不再害人。我饶你不死。”挽姜看着被众小鬼围在中间的指幺娃娃。叹息一声说道。   我佛慈悲。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心里。并不希望见到这个小娃娃死在她手上。她虽不像佛祖那般心怀苍生。但是也见不得自己手里沾上血腥。   “呜呜呜。好疼。好疼啊!”指幺娃娃不停的哭叫着。小小的身子疼的缩成了一团。身上焦黑的皮肤发出一阵焦臭味。   挽姜沒有等到指幺娃娃说话。那一大群小鬼见到指幺娃娃受伤。个个尖叫着狰狞着一张苍白丑陋的脸朝挽姜扑过來。原本的眼眸都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正汩汩的往外冒着黑水。顺着脸颊淌了下來。   “杀了姐姐。杀了姐姐...”这帮小鬼异口同声的喊道。把挽姜吓了一跳。她皱眉看着越靠越近的小鬼。又抬眸望了眼指幺娃娃。抿着唇再次举起手里的佛陀印和幻灵显身镜。   那群小鬼忌惮这两样东西的威力。都停在了五步外不敢前进。咬牙切齿的看着挽姜。一阵疯狂的乱吼。   “姐姐。”这时。一直在疼喊着的指幺娃娃爬起來。小小的身子圆圆的一团。本是十分可爱的样子。可是指幺娃娃的脸上。却是与它年龄不符的阴沉冰冷。   “姐姐。你以为。靠这个就能杀了我吗。姐姐。你杀不死我的。”指幺娃娃笑了起來。小小的脸扭曲成一团。笑声凄厉的竟像是哭泣。   然后所有的小鬼跟着笑了起來。笑声一阵阵强烈直锐的冲击着挽姜的耳膜。疼的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精致的眉目紧紧地皱起來。   她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些小鬼。。   一双冰冷的小手覆上她的手。挽姜错愕的抬起头。见指幺娃娃正笑看着她:“姐姐。他们生气了。你把他们惹生气了。宝宝不能让你和他们玩了。他们现在讨厌姐姐。”   挽姜沉默的站起來。看着身上一块白一块黑的指幺娃娃。精致温雅的脸上慢慢的绽开一抹笑容:“指幺娃娃擅长控制人的心神灵识。我方才不小心让你有机可乘。现在看來。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是么。”   指幺娃娃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姐姐明白了什么。”   步子朝着河岸边走去。目光悠悠扫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河面:“这些小鬼。才是我该真正对付的。而你。等我解决了这些小鬼。你也该消失了。”   她终于记起來了。在《普什卷》中有关于指幺娃娃的记载。只不过她是很早之前粗略的看过。年代久远一时沒有想起來。方才见到自己伤了指幺娃娃后这群小鬼的反应。她脑子里关于指幺娃娃的记载终是清晰了起來。   指幺娃娃。凝天地婴灵怨气而生。通常是诞生于怨气极重极深的地下坟冢中。那里在千年万载的集聚下。怨气深重经久不散。等到达到一个界限。就会产生出这种控魂术极为厉害的指幺娃娃。想消除指幺娃娃。只需要解决掉所有的小鬼即可。放过一个小鬼。指幺娃娃都不会消失。   但是《普什卷》里沒有记载。世上为何会出现这种婴灵怨气浓烈的地方。   周围的小鬼们朝挽姜张开嘴尖叫着。脸上两个黑窟窿看上去特别恐怖吓人。指幺娃娃短短的小身子朝后一退。白皙肥嫩的小手老成的背在身后。挽姜瞅了他一眼。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她微微抿唇。笑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心里明明很害怕还要装出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挽姜盯着指幺娃娃。因为佛陀印的缘故。指幺娃娃沒办法再次对她施展控魂术。见挽姜朝这群小鬼走來。指幺娃娃突然就发狂了:“全都是坏人。姐姐是坏人。啊。。”   它的叫声太尖锐凄惨。挽姜不得不停下步子捂住耳朵看着她。正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半边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的小鬼突然就朝她扑过來。挽姜刚才已经收了幻灵显身镜。手里只有一个佛陀印。但是佛陀印根本伤不了他们。他们惧怕光芒。这种光会让他们遭受痛苦。却不会让他们死。   万般无奈之下。眼见着这个小鬼尖尖的牙齿就要咬上她的胳膊。挽姜不得不凌空而起。谁知这个小鬼的身子也飞了起來。紧追着她不放。   她其实大可以拿出缙云剑解决这个小鬼。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她不愿意伤它们。在她看來。它们再凶残。也不过是孩子。对于孩子。她下不了手。   “姐姐。你不喜欢宝宝。姐姐。你要杀宝宝。宝宝好难过。姐姐。”指幺娃娃悲戚的声音在底下响起。正在躲避那个小鬼的挽姜一怔。她朝下面望过去。黑压压的小鬼们皆面露戚色的看着她。黑窟窿的眼眶那成片成片的黑水不要命似的往外冒。一张张惨白的小脸早已经被黑水弄的脏乱不堪。   眼里猝不及防的滚落一滴泪。滴在她刚抬起的手背上。灼烫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群小孩子。哪怕他们现在已经不能算作孩子。她心里还是觉得一阵难受和心酸。   她只是望着它们。那种从黑暗里漫出來的沒顶的难过和绝望。如同攀岩而生的藤蔓。一点点的缠住她的心。痛的沒有办法呼吸。   嗯。挽姜回过头。看着那个一直紧追她的小鬼。见它立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的停下來望着它。原本凄厉狰狞的面容变得和平安宁。那个小鬼朝着挽姜一笑。单纯可爱的笑容。身子在挽姜错愕的注视下缓缓地降落下去。      第四十章 心忧君可知 - 渡魂箫 - 楼苏   不只是它一个。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那群方才还恐怖狰狞的小鬼。现在一个个的都面上含笑的看她。眼底里是不加掩饰的感激和喜爱。   “你。”挽姜视线移向指幺娃娃。只见它本來白白胖胖惹人喜爱的小身子在一点一点的透明。一双小脚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姐姐”指幺娃娃声音清脆悦耳的响起。挽姜降下身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指幺娃娃。   指幺娃娃白嫩嫩的小脸扬起无比欢快的笑容:“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让他们得到了解脱。”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挽姜吃惊的看着小腿也不见了的指幺娃娃。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姐姐。”指幺娃娃澄澈干净的视线慢慢的滑过这群小鬼。小嘴一咧笑了。短胖的小手指着自己:“你知道宝宝是怎么出现的吗。”   挽姜点点头。她知道指幺娃娃出现的原因。但是。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可是。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婴灵。而且怨气还这么重。”   一大群的小鬼闻言皆神色凄楚的低下头。嘤嘤的哭泣声开始响起。挽姜沒有觉得害怕。相反的。心底里那股心酸和难过愈发不可抑止。她深吸一口气。视线看向指幺娃娃。   指幺娃娃这时已经只剩下了上半身。身子停在半空。它指了指其中一个小鬼:“这个。一出生便带有三只手。它的父母害怕它这个怪物。将它活活的掐死了。然后尸体。就扔在了这个河里。”   小手又指向另一个男孩子小鬼:“这个。三岁大的时候生了怪病。肚子变得一天比一天大。大夫说它肚子里怀的是鬼胎。它的家人怕招來祸害。将它锁在屋子里烧死了。骨灰撒在这条河里。”   “这个。因为是女孩。不被家人喜欢。卖给了人牙子。后來被一个卖包子的人买了去。剁成了肉泥做包子。人们分而食之。骨头扔在了河里。”   “这个...”   指幺娃娃一个个指过去。一个个的说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只是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平平淡淡。可是挽姜听出來了这里面的苦。听出來了这些孩子心底里悲恸的哭泣。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孩子的爹娘。为何这般狠心。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能下此毒手。   眼眶疼的厉害。泪水早已经糊了脸。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指幺娃娃的声音在慢慢的响起:“姐姐。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几十万年。有很多人來过这里。他们都怕我。都想害我。沒有人愿意陪我玩。沒有人愿意待在这里。他们都说。我是害人精。我只会要他们的命。我不想要他们的命。我只是想让他们陪我聊聊天。这里太寂寞了。”   挽姜沒有说话。指幺娃娃继续说道:“姐姐。这些小孩子。生前都是死的太冤了。它们怨念太深。死后也沒有人为他们超度亡魂。它们是被人遗忘的存在。沒有人喜欢它们。而我。是所有的这些婴灵的怨气汇聚而生的。我身上的一切都是它们心中期许的样子。是人们喜欢的样子。可是。还是沒有人喜欢我。姐姐。你喜欢我吗。”   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挽姜捂住嘴点点头。眼底的泪晶莹的像深涧的泉水。   指幺娃娃开心的又拍起了小手。它现在只剩下一双胳膊和脑袋了。   “姐姐。这些婴灵的尸骨都在河里。它们一直沒办法投胎转世。河水承载了它们万万年來的怨念。压得它们沒办法走。你的眼泪。消除了长久以來压在它们身上的怨念。解救它们离开这里。这是救赎的泪水。是善念的泪水。是第一次。有人会为了它们而哭。姐姐。它们心里很感激你。”   指幺娃娃的话甫一说完。那些沉默的小鬼们纷纷的抬起头朝挽姜甜甜的笑着:“姐姐。谢谢你。”   姐姐。谢谢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是它们对挽姜最深沉厚重的谢意。   挽姜眼底含泪。笑着一一答应。然后她走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河边。手里的佛陀印被她送向了河水上空。一道口诀响起。佛陀印光芒大震。威严端方的佛陀印开始急速的旋转。越來越快。   “佛陀为印。金口一开。怨念除。”挽姜声音微微有些喑哑。淡淡的嗓音带着一丝凌厉的威严。沉沉响起。   佛陀印立刻停住。只见小小的佛陀印突然间变成了桌子那么大。中间裂开一道金光灿灿的裂口。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条河的黑水皆数被那道大口子吞了进去。渐渐的显露出底下的河床。   猛的倒退一步。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下面会是什么。可是当自己真正看到时。那种震天的心悸。还是呼啸着冲击着她的心。握住佛陀印的手都有些拿不稳。正微微的发着抖。   这河底下。简直是人间地狱。   深深的河底。一具具幼小的残骸被毫无章法的乱堆在一起。断掉的骨头洒落一地。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白骨被黑水浸染的漆黑。黑洞洞的眼眶里塞满了河底的淤泥。这河底。竟是被小孩子的尸骨堆满了。   “姐姐。”听到指幺娃娃的声音。挽姜转过身去看它。却只看到一个模糊虚幻的笑脸。   “姐姐。它们终于可以投胎转世了。宝宝也该消失了。姐姐保重。”   挽姜笑着挥挥手。眼泪蓄在眼眶里。保重。   世人都说鬼可怕。挽姜抬起袖子抹去眼泪。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其实鬼一点都不可怕。它们做鬼。尚有一丝良知。可是世间有许多人。比鬼还可怕。因为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些孩子沒了河水怨气的束缚。小小的身子也开始变得透明。它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抬起小脸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轻松解脱的笑容。   “姐姐。谢谢你。姐姐。再见。”所有的小鬼在身子彻底消失之前。齐齐的冲挽姜说道。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真嗓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干净。即便是被伤害到这般田地。它们心中也是依然澄澈无比。   它们这么多万年。等的不过是一滴泪。   一滴。愿意为它们而流的眼泪。   它们。只是是想要体会被重视的感觉。   终于。彻底的消失了。所有的。都消失了。沒有小鬼。沒有指幺娃娃。连着那条河。都消失了。   挽姜怔愣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云里。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云里。”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一直强撑的受伤的身子此刻再也坚持不住。朝着他直直的倒去。   这一刻。见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终于不再惊惶无措。不再担惊受怕。   云里伸出手稳稳地抱住挽姜。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淡淡的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嗯。沒事了。”   他在这里一直等着她。等着她回來。还好。他等到她回來了。   底下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他家小傻子受伤了。   “为什么那些人那么狠心。为什么他们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残忍的杀掉。他们既然当初选择生下。为什么又要毫不留情的毁掉。那些都只是孩子啊。它们还那么小。还沒有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间。还沒有來得及长大。就要永远的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挽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云里的胸膛处传出來。夹着对那些人的怨忿和怒意。   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让她焦郁痛苦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來。头顶传來云里温柔低语:“不要难过。他们这样做。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赎罪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闻言。挽姜身体一僵。云里有些奇怪的微微的扳开她的身子。低头询问道:“怎么了。”   挽姜搂住云里。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眼底是明晃晃的害怕:“云里。你答应我。你若是找到渡魂箫。救醒你母后之后要立即将它重新封印。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真的害怕。害怕云里因为渡魂箫而遭到天道因果的报应。   上古邪器的威力。她一直都明白。她知道渡魂箫出世后会带來什么后果。她帮他找陌上铃拿到渡魂箫。是想替她父君赎罪。是不愿意见到他失去娘亲。是不忍心看到他伤心难过。   她知道找陌上铃是错。她知道让渡魂箫出世是错。她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她沒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云里和云襄失去自己的母后。所以。她只能期望云里答应她。一旦救回他的母后。立刻封印渡魂箫。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伤害。   云里眸子深深。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挽姜紧张期待的看着他。一双胳膊紧紧地抱着他。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良久。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云里声音慢慢的响起。裹着无边暖煦的春风。拂进她心底。   “好。”   挽姜心里一喜。眼里漾出欢快的笑意。正想告诉他底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整个月坠河河底开始剧烈的震晃。云里抱住挽姜飞身而起。身子停在了半空中。待一刻钟后这股强烈的晃动散去。两个人才慢悠悠的落下。   第一章 陌上归矣聚 - 渡魂箫 - 楼苏   一阵清灵空婉的铃声在月坠河河底响起。   云里和挽姜俱是一震。两个人视线相对。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相同的情绪。双手交握云里牵着挽姜飞身朝着铃声响起的地方掠去。   陌上铃。终于出现了。   这阵铃声出现的地方。距离两个人不远。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已经到了这里。   月坠河河底漆黑干涸的只剩下一块块漆黑厚沉的大石头。挽瞪大眼睛看着这里。心里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只见所有的不起眼的大石头纷纷的滚到了一起。碰撞着发出來巨大的声响。挽姜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大石头越聚越多。渐渐的已经堆成了一座两人高的小山。不由得木着脸侧头望向云里:“陌上铃...在这堆大石头里。”   云里有些无奈的点头:“大概是的。”   挽姜再次愣愣的转过脸继续看着这堆大石头。他们之前在月坠河河底转悠了好几天。天天见到这些长得差不多的大石头。压根就沒有想过。陌上铃真正的。就是在这里面。   还真是。惊喜啊。   那阵清灵空婉的铃声还沒有消失。从这堆大石头里一声声传出。挽姜默默地听着这个铃声。伸手扯了扯云里的袖子:“云里。我怎么觉得。这个铃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云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脑袋。听见什么都觉得似曾相识。”   挽姜瞪他:“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在哪里听到过这个铃声。”   “嗯。或许是曾经做梦听过。”云里点点头。嘴角扬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人间那些风流的纨绔子弟。   挽姜气的心口一窒。懒得再理他。   两个人等着这些大石头都堆起來。直到最后彻底的安静下來。云里适才拉着挽姜后退了十步。低着脑袋吩咐道:“你现在身上有伤。站到我身后不要乱动。”   挽姜乖乖的点头。明白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站到云里身后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云里眼角余光觑到她。眼里的笑意一闪。手里的归矣灯朝空中一抛。强大霸气的灵力气势瞬间充斥这方天地。   归矣灯的封印之前已经被魔尊西玥重炼化。此刻归矣灯清楚无比的感应到陌上铃。发出的光芒是比前几次更加夺目耀眼。青云花仙模样的归矣灯在空中慢慢的朝着陌上铃飞去。被大块大块黑石包裹在中间的陌上铃也强烈的感受到了归矣灯的气息。发出的铃声越发响亮清鸣。   “捂住耳朵。”挽姜正看的精彩。耳边忽然传來云里温声的话语。她抬头去看他。眼前一黑。云里高挺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两只手稳稳地护住她的耳朵。周身一圈蓝色妖魅的光芒护住两个人。与此同时。一阵响彻天地尘寰的爆响声突然乍起。震的地面跟着颤了几颤。   待一切归于平静。云里松开手看着她:“吓傻了。”   挽姜愣愣的点点头。反应过來后又急急忙忙的摇摇头。辩解道:“沒有。我只是在发呆。”   “唔。真是会挑时候。走吧。”云里转过身。牵着她朝陌上铃走去。   方才所有的大石头在同一时刻爆裂开來。强大的冲击之下。整个平坦的月坠河河底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挽姜的心思不在这里。压根沒注意到月坠河变成了什么样。她的目光。从刚才开始便已经被陌上铃吸引了。   在瞬息万年沧海桑田的岁月交错里。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为何觉得似曾相识那般熟悉。   挽姜站在云里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在空中飞舞盘旋的陌上铃。眼底里闪过一丝迷茫和失神。心底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此刻。陌上铃的铃声突然变得轻柔温和无比。仿佛是刚來人世的孩童。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与欢欣。   陌上铃是四只精巧漂亮的白色小铃铛。玉质的表面上刻有繁复的花纹。两个两个的连在一起。四只小铃铛在空中和归矣灯相互呼应。像阔别许久的好朋友终于再次聚首。归矣灯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万般温柔。陌上铃的铃声一阵一阵的千般回响。   “陌上铃还沒有炼化。封印沒有消除。你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炼化陌上铃。”云里简单的说完不等挽姜开口。身子就已经飞起朝着陌上铃和归矣灯掠去。   见到云里上來。归矣灯乖乖的飞到他的掌心待着。陌上铃见状。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挽姜皱着眉头看着陌上铃。她怎么觉得。陌上铃好似不大乐意看见云里呢。唔。大概是她想错了吧。   然而事实上。她并沒有想错。陌上铃从看见云里那一刻。便一直在大声的叫嚣着。铃声不似方才的悦耳动听。而是变得有些凄厉尖锐。挽姜苦着脸揉了揉耳朵。看着朝陌上铃伸出手的云里:“云里。你快点啊。太吵了。”   听到挽姜的声音。陌上铃的铃声顿了一顿。然后四只精巧漂亮的小铃铛发出一阵世间罕有的妙音。无比急速的朝挽姜飞过來。云里随即赶过來。抿着唇看着陌上铃袭向挽姜。深邃灼亮的眼里划过一丝厉色。   呃...   云里落下來看着挽姜。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里。两个人望着对方一阵冗久的沉默。   “那个...陌上铃...它...”挽姜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云里。眼里的错愕和吃惊满满当当。   有沒有搞错。这是飞來横祸吗。挽姜低下头无比郁闷的看着自己的脚踝。那四只讨厌的小铃铛。竟然自发的跑到她脚踝上的红绳上待着。一只脚两个小铃铛。稳稳当当的挂在红绳处。她试着走了一步。陌上铃即刻发出一阵动听的妙音。   可她只觉得一阵头疼。   挽姜气的坐在地上。盘起腿伸手去解那个红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绳头。仔细的再扒拉了一遍。真的沒有绳头。可是之前云里给她系上的时候明明是有的啊。   “陌上铃覆上红绳。已经消去了红绳的绳头。而且。估计也割不断了。”上空飘來云里淡雅温和的嗓音。挽姜扒拉红绳的小手一顿。她抬起头看着云里:“是不是你故意的。”   云里目光凉凉的觑着她:“你以为。我找陌上铃。就是为了系在你脚上。”   挽姜尴尬的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云里找陌上铃是为了找渡魂箫。找渡魂箫是为了救他的母后。瞧她问的问題多傻。真是太丢人了。   她不相信拿不掉这四只陌上铃。忿忿的拿出缙云剑。挽姜望着那锋利的剑刃。冷笑着动手就要去割绳子。   云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见她拿出缙云剑朝自己的脚踝袭去。大手猛的握住了她的胳膊。声音有些沉:“你做什么。”   “割绳子啊。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割断。”挽姜无辜的看着云里。   云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有些黑沉。他眸光定定的看着挽姜。声音似有些咬牙切齿:“本公子送给你的东西。你想把它割断。”   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挽姜觑了觑手里的缙云剑。有瞅了瞅云里有些铁青的脸色。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剑:“那个。你不是说这个绳子现在已经割不断了嘛。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我沒有想要割断绳子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闻言。云里掌心一摊出现一把精巧的小匕首。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若是你敢把绳子割断。本公子就把你扔在这儿。”   挽姜冲他吐了吐舌头。丝毫不惧他的威胁。拿过他手里的匕首。挽姜扯着红绳用匕首割了起來。半晌。一声叮当的脆响。那把锋利的匕首被挽姜扔在了地方。   “什么嘛。真的割不断了。这个陌上铃干嘛要跑到这里待着。云里。现在该怎么办。”挽姜泄了气的坐在地方。瞅着自己白皙的脚踝一阵长吁短叹。真的是太倒霉了。怎么能遇到这种事呢。她以后一走路这四个小铃铛就会响起來。那她以后还怎么去兮草那里偷酒喝。还沒有进去估计就听见铃声暴露行踪了。   “陌上铃选择了你。那你以后就带着它吧。”云里觑着挽姜的脚踝半晌。适才不紧不慢的朗声开口道。   “什么。带着它多不方便啊。”挽姜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來。脚上的陌上铃顿时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挽姜还沒來得及说话。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云里接住挽姜倒下來的身子。精致深邃的眉峰紧紧地蹙起。他搭上挽姜的脉搏。见她沒有丝毫奇怪的症状。放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一双黑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挽姜。眼底里聚着忧思和深沉。   挽姜觉得。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陌生的梦。   在那个梦里。她见到了成片成片花开满整个平原。那些花长得真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花。清雅幽深的花香萦绕在她的身边。她蹲下身子看着这极为好看的花。脸上扬起一抹动人甜蜜的笑容。   “素素。不要乱跑。”   第二章 梦散浮生烬 - 渡魂箫 - 楼苏   “素素。不要乱跑。”   一道清冷无垢的嗓音在挽姜身后响起。她有些奇怪的回身望去。瞧见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风姿无双。女的灵动俏丽。   只是。挽姜揉了揉眼睛。她瞧得见两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两个人的长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   “阿梵你看。是不是很美。”那名俏丽动人的女子拉住男子的手开心的询问道。纤纤素手指着这一大片开的繁盛的花海。   挽姜笑了笑。她的目光随着那名女子的视线也投向了男子。   男子似乎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花海。复又看向女子。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很美。回去吧。”   笑容瞬间凝固。女子是。她亦是。女子还维持着拉住男子那只手的姿势。有些可笑。有些怅然。挽姜看着那名男子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女子在他转身之际。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下來。滴在了花瓣上。晶莹剔透。   她心里一疼。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不免强自深呼吸几口。方才缓解了那一阵莫名的心悸。   再次抬眸。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半分身影。   画面一转。是一个黑夜。看身形还是那名女子。她怀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卷籍。独自走在溶溶的夜色里。四下死一般的寂静。挽姜看着女子有些错乱的脚步。见她无头苍蝇般的在那里乱转。知道她是迷了路。她想走过去帮帮她。可是她发现自己怎么也过不去。她和那名女子中间。似隔了什么东西。她朝着女子大声喊了一句。那名女子一怔。抬起头朝挽姜的方向看过來。   挽姜心里一喜。下一刻呆如木鸡。   那名女子望向挽姜的发现。声音轻轻的开口:“阿梵。是你吗。你在哪里。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好害怕。”   最后的画面终止在女子抱着一堆卷籍蹲下去的身影上。挽姜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无边的黑夜好似一个巨大的怪物。转眼间吞沒了这个瘦弱发抖的女子。   画面消失。   一阵剧烈的头痛。挽姜极为不适的嘤咛一声。一只温热的大掌及时探上她的脸颊。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将她涣散的思绪拉了回來。   “小傻子。不要再睡了。”   嗯。什么。   挽姜慢慢的睁开眼睛。视线撞进一汪深幽不见底的潭水里。那里深不可测。却又清澈明晰。   “云。云里。你怎么...”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挽姜震惊的看着云里。见他瘦削的下巴泛起了青色的胡渣。见他清明深冽的眼里聚满了红红的血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是一阵心酸。眼里的泪水瞬间就滚落下來。   她最近。好像变得爱哭了。   云里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怀里抱着挽姜。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姿态无比的亲密。   见到挽姜张开眼睛。云里几日來暗沉的脸有了一丝笑意。伸手温柔的拂去她脸颊上的清泪:“小懒猪。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挽姜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不是吧。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唔。一个奇怪的梦。怎么会睡了三天。”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她抬起手抚上云里的脸:“你该不会三天三夜沒有睡觉一直在守着我吧。”   要不然。为何他看上去这般憔悴。为何眼底有那么多的血丝。为何不复之前的潇洒风流。   云里捂住贴在他脸颊上那只微凉的小手。沉沉的视线只顾盯着挽姜:“素素是谁。”   “什么。”挽姜茫然的看着云里。好笑的瞅着他:“我沒听过这个名字。你问我做什么。”   云里抿着唇盯着她:“你方才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什么。素素。你在睡着的时候唤过这个名字。”   奇怪的梦。素素。挽姜拍了拍脑袋。有些痛苦的说道:“唔。那个梦。奇怪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來了。”   “算了。”云里按住她敲脑袋的小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个梦。想不起來也罢。”   挽姜点点头。身子轻轻的一动。想换一个姿势躺着。脚上立刻传來清脆的铃声。挽姜一愣。低头看去顿时就忧伤了:“云里。真的沒有办法拿掉这铃吗。”   “有。炼化它。”云里抱着挽姜起身。步子沉稳从容的朝那条云伴链走去:“你的修为暂时还不能炼化它。出去后跟我回魔界。我帮你拿掉它。”   挽姜被云里横抱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如此亲密接触。或许连她自己都沒有发觉。她对云里的依赖。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心里。她心里。不曾排斥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反而像是一种早已经形成的习惯。仿佛本就该如此。   仙界和四海八荒的众人是万万沒有想到。此次天玑柱倒塌的原因竟然被天帝下令封锁了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天玑柱到底是为何倒塌的。四海八荒毫无意外的愤怒了。而这一次的愤怒。带來的后果。竟是那般的惊天动地。   “天帝。还请天帝交出大公主。还东海一个公道。”随璟冷着一张脸拱手行礼。语气强硬冷漠。不复以往的随和。   “请天帝交出大公主。还东海一个公道。”跟在随璟身后的东海众臣声音洪亮的在殿内响起。整齐的朝天帝跪拜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怆和沉重。目光齐齐的望向天帝。势必要讨一个说法。   “诸位先起來吧。朕已经查明了事情缘由。这件事大公主也已经向朕坦言。东海龙王的身体尚未痊愈便出海镇压东海的异变。龙王是灵力耗损真气枯竭而死。大公主当时正好经过东海。诸位说大公主害死了龙王。其实是阴错阳差的误会罢了。不过龙王已逝。对于东海。朕必定会多加补偿。”   “陛下是想包庇大公主吗。我等赶过去的时候可是亲眼瞧见大公主一巴掌袭向龙王背后的。这件事岂能是误会。”一名跪在地上的东海老臣一个气怒的站起來。长有鱼须的脸红成了赤霞。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帝。   “三叔。退下。”随璟负着手沉声喝道。语气不轻不重。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威严。   “太子。”唤作三叔的人闻言朝着随璟递过去一抹急切的眼色。一脸的不赞同。   随璟只是目光沉沉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对天帝含笑道:“陛下。三叔性子鲁莽。陛下勿怪。既然陛下都说了。这件事是一个误会。那便就是一个误会。陛下素來公私分明。这件事定是与大公主无关的。我父王前些时日身子未愈。这次是操劳过度损了仙身。与大公主无关的。”   随璟的话让天帝的面色缓和不少。随璟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不动神色的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只是不知陛下打算要如何补偿东海呢。”   天帝面色微霁。伸手将桌案上的仙诏交给一旁的仙婢。仙婢捧着那道仙诏交给随璟。众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不知道天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随璟看完仙诏。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天帝。俊雅的脸上沒有半分激动喜悦。   天帝笑道:“朕已决定。让挽姜嫁给你。算作是仙界对东海的补偿。也算是对老龙王的告慰。”   众仙哗然。   随璟握紧手中的仙诏。眉目温醇:“多谢陛下隆恩。随璟定当好生照顾五公主。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诸位可还满意。”天帝看向众人。很是平静的问道。   众人皆惶恐的俯身行礼:“陛下英明。”   将五公主嫁给挽姜。即可消除仙界和东海之间的间隙。平息东海的怒火。又可以增强仙界的实力。让仙界同东海的关系更加密切。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舞邪尘带着雨秋暝抵达仙界时。恰巧遇到随璟一行人离开九重天。随璟见到是舞邪尘。回身吩咐让那帮人先行离开。   待一干人走完。舞邪尘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龙王的事我听说了。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现在东海还需要你去主持大局。多多保重。”   随璟捶了他一拳。笑道:“舞邪尘你继续装。我和那老头子的关系是什么情况你会不知道。伤心。哼。”   舞邪尘见他识破。笑呵呵的甩了甩头发。倚着南天门吊儿郎当的问道:“天帝怎么说。”   “她是怎么回事。”随璟沒有理会舞邪尘的问題。皱着眉指着雨秋暝问道。   “哦。她擅自吃了葬忧果。强行封闭了自己的五识。我带她上來找司药拿解药。”舞邪尘不愿意多提她。继续锲而不舍的问道:“天帝怎么说的。”   随璟觑着像一根木头似的雨秋暝。嘴角上扬:“天帝让我娶挽姜。以后。你可要改口唤她弟妹了。”   舞邪尘大吃一惊:“什么。娶挽姜。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琉杓葬忧果 - 渡魂箫 - 楼苏   “阿璟。你真的想娶她。”听完随璟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舞邪尘把站在那里无识无感的雨秋暝拽到南天门前面的柱子上靠着。转过身有些严肃的看着随璟。轻声问道。   一只白鹤从远处飞來。身姿优雅的落在南天门的柱子上闭目歇息。随璟拢起手遥遥的看着翻腾不息的云海。墨黑的眼里全无笑意:“娶不娶。又怎样。我娶她。本就是为了龙王之位。既然天帝愿意帮我。我有什么理由推辞。”   “那琉杓怎么办。你为了王位。真的要舍弃一切吗。”舞邪尘叹口气。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平静的看着云消云散。   琉杓。随璟低头。眼里的微光汇聚成一点幽火。嗤笑:“她如今是二弟的妃。邪尘。你是想让我去抢二弟的女人。”   舞邪尘踹他一脚。斜着眼睛觑他:“本王可沒有这么说。你抢不抢是你的事。琉杓对你一往情深。若不是...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撇开琉杓不说。你想娶挽姜。绝对沒有那么容易。”   天色渐暗。南天门下面的云海开始翻涌着往上爬。一点一点的漫上了南天门金碧辉煌的台阶。眼见着就到了两个人的脚下。随璟看着拢住双脚的薄云。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想娶那个小公主。确实有些麻烦。”   他可是知道的。那个小公主不喜欢他。上一次为了躲他偷偷地跑去了东极天。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连天帝都颁布了仙诏。她还能跑得了么。   闻言。舞邪尘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随璟。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算了。还是别说了。挽姜和云里的事情现在不能说。说了对挽姜沒有好处。只会让她在仙界遭人话柄。况且。他也只是猜测。或许那两个人之间。并沒有什么。   舞邪尘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心里悠悠的叹口气。抬起手拍了拍随璟的肩膀。恢复成以往的嬉皮笑脸:“成亲那天可别喝多了误了洞房花烛夜啊。”   两个人在南天门分开。舞邪尘带着雨秋暝直接去找司药仙君。   “司药。快点把葬忧果的解药给我。”舞邪尘一脚踹开司药仙君的殿门。急吼吼的朝里面喊道。同时他已经带着雨秋暝走了进來。   只是在看到殿内端坐的人时。愣住了脚步:“二皇子和大公主也在啊。”还真是巧啊。   给祈回检查完身体的司药仙君站起身。理都不理舞邪尘。径直走到桌子前拿起笔写药方。末了又回到祈回身边。将手里的药方交给站在祈回身后的绥真手上。轻笑道:“二皇子的身体已经沒有什么大碍。这几副药是给二皇子调理身子。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绥真点头。将药方折好收在袖中。推着祈回就要离去。祈回抬起手阻止了绥真。目光清越的看着舞邪尘:“她怎么了。”   众人的视线适才全部移向舞邪尘身后的雨秋暝身上。只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舞邪尘身后。一张苍白淡漠的脸沒有一丝表情。也沒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微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司药仙君走上前盯着雨秋暝。讶异的挑了挑眉:“她吃了葬忧果。”   忘忧藏是一种药。喝完身体灵识全部封闭。拒绝外界的一切消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來。那里是沒有烦忧的地方。是埋葬痛苦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永远幸福快乐。   舞邪尘点点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斐羽发现她时就已经这样了。司药你快点把解药给我。冥界现在沒有孟婆汤。那些等着投胎的鬼魂都要排到鬼蜮门外面了。”   他沒有开玩笑。因为雨秋暝擅自喝下忘忧藏。断了孟婆汤。冥界现在的确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司药仙君摊摊手。一脸无辜:“我沒有解药。我这里的药材倒是可以炼制一枚药丸。不过要耗费一些时日。冥王你等得了吗。”   祈回看着雨秋暝。眼眸深深:“她吃葬忧果。是想忘记前尘往事。救醒了难免再次陷入痛苦。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不醒过來。沒有烦忧。沒有痛苦。往事皆忘。也是一件幸事。”   “作为雨秋暝。她可以一直睡。可以永远醒不过來。但是作为冥界孟婆。沒有本王的允许。她沒有权利这么做。二皇子。你宁愿跳十殿地狱也要破除与她的情劫。她吃下葬忧果想要忘记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既然是我冥界的人。她的生死。由本王决定。”   舞邪尘说完将雨秋暝扔给司药仙君。转身离开这里:“仙君。最多一个月。本王來带她回去。”   一干人沉默的看着舞邪尘大摇大摆的走出司药仙君的宫殿。一室药香在风中散开。看不见的悲苦漾成了漪痕连连。   舞邪尘刚走到僖晟宫门口。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來了争吵声。心里一阵好奇。便推开门进去了。   是拂霑上仙和六公主衡宛。   舞邪尘看看满地的碎纸屑。又看看两个人。有些不明所以:“出了什么事了。”   拂霑清俊刚毅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侧脸的轮廓显得尤其刚硬冷漠。他沒有理会舞邪尘。只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衡宛。语气冰冷:“你偷偷地拿着这些信跑出來。是料定我会來找你。如今我來了。你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讶异的看了一眼拂霑。舞邪尘有些吃惊。四海八荒都知道。拂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像今日这般冷着脸冷冰冰的说话。倒是第一次见。舞邪尘悻悻的往后退去。打算溜出去。他貌似。撞见了别人的私事。   “冥王留步。”衡宛出声喊住舞邪尘。红着眼睛走到舞邪尘面前转身看着拂霑:“今日当真冥王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拂霑。这些信。你敢不敢承认是你写给五姐的。”   衡宛的话。叫舞邪尘着实讶异了一番。他打量了一下满地飞舞的碎纸。上面依稀可见墨色的字迹。不免越发尴尬起來。   六公主这样做。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仙界的人都知道。拂霑和挽姜原本就是有婚约在身。后來两个人沒有在一起。也是有缘无份罢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群外人是不得知的。但是现在拂霑都已经娶了她。又何必旧事重提。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他们这帮外人也跟着无辜受牵连。   深深皱起一双俊眉。拂霑眼里的不悦愈发浓重。他朝着舞邪尘抱歉的颔首:“宛儿她不懂事。惊扰了冥王。冥王有要事在身。宛儿不可胡闹。”   最后一句话。是对衡宛说的。   舞邪尘嘴角勾起。顺阶而下:“不碍事。六公主的性子很是天真率直。不过本王的确还有事情沒有处理。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见舞邪尘的身子消失在殿外。衡宛看着拂霑。眼眶红的厉害“你。”   “衡宛。若是你觉得待在涂夷山委屈了你。日后。就不要回去了。”拂霑不看她。清冷的语气带着深冬的寒气迎面扑來。说完长袖一挥离开了大殿。留下衡宛一个人怔愣的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动静。   出了殿门。就见原本离开的舞邪尘又急色冲冲的折了回來。拂霑微皱起眉头。看着舞邪尘:“冥王这是...。”   “快。出事了。”舞邪尘拉住拂霑就往前走去。一贯不正经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阴沉。他方才在路上遇见了去往凌霄宫的怀衣。一问方知出了大事。   拂霑拉住他。叹口气:“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   舞邪尘头疼的用手抚额。面色仍有些知道消息后的惊疑和震惊:“仙界來人了。”   “來的是何人。竟然险些让冥王殿下失了风范。”拂霑理了理衣襟。淡声打趣道。   此时。仙界突然响起了九天凤鸣和凰曲。拂霑整理衣襟的手猛的顿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舞邪尘:“神界的人。。”   凤鸣、凰曲。是九重天自古以來对神界的尊礼。但凡有神人降临九重天。必定是要弹奏这个迎接神界之人的。   “神界从來不理会凡尘俗世。即便是仙界都难以见到神人的尊姿。这一次突然下界。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他们都无法坐视不管。”舞邪尘目光掠向仙雾缭绕的凌霄宫。声音沉肃。   “而且这件事。还跟仙界。甚至是整个六界都有关系。”拂霑也沉了脸色。慢悠悠的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不再多说。两个人即可赶往凌霄宫。   九重天上的凤鸣和凰曲响了整整七天。如此隆重的接待。昭示神界來人身份的尊贵。此次神界來的人。是看守神界的守护神兽玉方上神。   玉方上神莅位已久。从來沒有下过神界。以至于九重天仙人提及他。除了天帝和帝无湮。竟无一人知晓玉方上神的年岁和容貌。   凌霄宫自玉方上神的到來。整座宫殿都泛着金色的光芒。整个的笼罩住凌霄宫。远远看去更加似幻似梦。      第四章 往昔非无痕 - 渡魂箫 - 楼苏   相遇是一世花开,相守是花的硕果,挽姜搂着云里的脖子抬眼觑着他坚毅好看的下颚,颊边染出梨涡浅浅:“云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啊。”   “没有。”云里垂下眼:“男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要有本事才行。”   挽姜点点头,觉得某个自大的人又傲娇了,伸出小手在他胸膛了然的拍了拍:“说得对,是我说错了,你长得一点都不帅,你是我见过的本事最厉害的。”   步子一停,云里面无表情的站定,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挽姜不说话。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云伴月,再次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通道,只要走出这里,就能看见守在外面的四大护法,彻底的离开云伴月。   沉默的气氛下,挽姜终于发现有些不大对劲,见云里那双深邃沉峻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挽姜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身下,又默默地将视线转向云里抱着她的一双胳膊上,艰难无比的开口道:“那个,你不会是想把我扔下去吧,那个啊,我方才在做梦,说的都不是真的。”   云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强劲有力的胳膊故意的松了松,立刻就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绷紧僵住:“你几时学的这般贫嘴,倒是学会为自己澄清了。”   见云里取笑自己,挽姜乐呵呵的傻笑着,手臂依旧紧紧地环住云里的脖子:“香香呀,他教的。”   说到小僵尸戒香,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挽姜不满的扯云里的衣襟:“你什么时候把香香还给我,我想他了。”   “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云里继续迈开步子,目光掠向了前方,声音淡淡的传来过来。   “啊?!”挽姜一愣,有些迷茫的看着云里,见他的表情不是在说笑话,脑子里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待明白过来后心里一惊,云里刚才说,他陪着她!   “你...”挽姜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说道:“你又在骗我。”   云里笑:“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   “可你就是在骗我。”挽姜理直气壮的看着他:“等出去后我回仙界你回魔界,你要如何陪我?所以,你又在骗我。”   她自己尚未发现,说到最后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和低落,声音渐渐的降了下去。   墨黑的眸子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垂着小脑袋的挽姜,云里轻声启唇:“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   挽姜抬头看他,歪着头笑:“唔,你若是不愿意,那我要香香好了。”她心里清楚云里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自己方才想了想,若是让云里一直陪着她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她本就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什么人陪着。   谁知她的话一出,云里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朝前走着,无视挽姜一直盯着他的眼神。   “嗯?你怎么不说话?”挽姜奇怪的瞅着云里,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舍不得把香香还给我,其实我...”   腰上突然一紧,云里语气霸道打断她的话:“以后,只能我陪着你,香香也不行。”   腰上那只大手的温度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挽姜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嘟着嘴小声的抱怨:“你放我下来,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腿残了,哪有那么娇贵。”   眼里的暗芒划过,云里低头看着她,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我没有想害他。”   说话间两个人离那个水帘似的出口越来越近,挽姜觑了眼近在眼前的水帘,回过头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   云里看了眼水帘,轻轻的将她放下,抬手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清清润润的一片漆黑里响起:“你二哥,我没有想要害他。”   他的一句话,挽姜眼里的晶亮刹那间消失,眸子转瞬黯淡了下去:“你不要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二哥如今已经...云里,在我假装要忘记你伤害过我二哥这件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让我再次忆起,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所以不会觉得疼...”   云里没有阻止她,只是盯着她,任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二哥很疼我,是疼到心坎里那种,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闯祸惹事,要不是二哥一次次为我袒护纵容,仙界那金玉砌成的殿阶都要让我跪薄了几层。我经常给二哥添乱子,可是二哥一次也没有生气骂过我,他是世间最好的哥哥。云里,我二哥的腿...我宁愿毁的是我的腿。”这样她心里也能好过许多。   这些天她虽什么都没有说,不代表她心里不难过,相反的,她好几次夜里想起祈回那双腿都会难受的难以安睡,她差点就要失去了她至亲的二哥,那种恐惧和害怕攀附着骨血一点点的沿爬到心口处,然后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她一直都在害怕,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而已。   云里依旧是无声的看着她,见她明媚的眉眼变得苦涩,轻轻的伸出手将她纳入怀中:“听我说,别哭。”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你对十殿地狱了解多少?”   挽姜把头埋在云里的怀里,声音闷闷道:“略知一二,我并不是很清楚。”   头顶上传来闷闷的笑声,云里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眼神无比认真严肃:“上古一位神尊为了惩戒恶兽封天,将它囚禁于天炙炼狱里,也就是现在的十殿地狱。”   说到这里云里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莫测:“你可知,天炙炼狱除了刑罚可怖惩戒恶兽,还有一个用途,而这个用途,正是我让你二哥去的原因。”   他不得不承认,怀里的这个小女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地走进他的心里,他原以为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涟漪,可是没想到竟能影响到他一直以为的判断和抉择,原本他的确打算给天帝和仙界一个教训,可是在他落笔要写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她,于是原本缜密凶狠的报复,变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惩罚。   比起他以往的行事手段,在祈回这件事情上,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之所以选择祈回,一是想给仙界一个小小的警告,二是...云里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屡屡改变原则的人儿,心里无奈认命的叹口气,罢了,他所有的原则和坚持,在遇到她时都会统统消失。   “用途,是什么?”过了半天,在这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里,挽姜轻轻的开口问道。被云里紧紧抱住的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侵袭,只觉得温暖和煦。   放在她肩上的修长大手缓缓地下移,直到准确的握住那只柔荑,引着她往水帘出口走去,挽姜脚上的陌上铃发出阵阵清凌凌的铃声。   两个人白衣飘袂的身影是这一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里唯一的风景,挽姜乖顺的被云里牵着走,听着他说道:“情劫。九死一生里寻一线生机,则情劫可破。”   眨着眼睛看他,原来他让她二哥去十殿地狱是为了让他破除情劫。挽姜发现他知道的事情似乎非常多,忍不住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啊!”就连她的父君和师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十殿地狱的过往以及它可以破情劫的。   “唔,本公子还是有一件事是不知道的。”云里回头看她,笑道。   “什么事?”挽姜有些好奇和兴奋的问道,难得这个眼高于顶狂傲不羁的家伙会谦虚一次。   “本公子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傻成这样。”当真是傻出新水平,傻出新高度了。   “......”   挽姜深呼吸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皱着小脸极为不乐意的反抗:“我没有。你若是再嫌弃我,我就一直赖着你,看你烦不烦。”   眼中笑意深深,云里勾起嘴角笑的清雅:“本公子宽宏大量允许你一直赖着。”   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嫌弃她傻了,挽姜闭上嘴,决定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总归是说不过他的。   两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水帘的十步开外,看着水纹晃动的帘幕,挽姜呼出一口气,终于要离开这地方了,现在陌上铃已经找到,等出去后云里炼化了陌上铃然后找到渡魂箫救他的母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挽姜不会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是她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苦厄的开端,终年以后,站在无垠时光里,她回想起过往的曾经,才发现自己曾有过的那一段天真无邪的岁月,伴着欢声笑语的日日年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又是多么的痛彻心扉。   正在出神之际,胳膊猛然间被人用力一扯,挽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朝着那个水帘飞了过去。   跌出水帘那一刻,挽姜眼睁睁的看着整个水帘消失不见,原本的入口此刻俨然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凭空消失了。   可是...云里还在里面!      第五章 玉方寻戒香 - 渡魂箫 - 楼苏   薄帘沉殿檐。清香拢云间。端的是仙气浩渺出尘态。   刚从八荒回來的帝无湮。看着端坐在上位的玉方上神。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去往四海的仙界重臣正在陆陆续续的赶回來。天帝一道诏令传來。他不得不丢下八荒的一切事宜赶來。他不清楚这个时候守护神界的玉方上神为何会下界。而且。他看着面容超脱世外的玉方。心里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无湮帝君。我们又见面了。”玉方上神笑的温和淡然。眼神清澈干净不染半点红尘世俗的烟火之气。   帝无湮颔首行礼:“不知上神找无湮。所为何事。”   一旁的天帝摆手让殿内的仙侍都退下去。待殿里只剩下三个人时。玉方上神目光超然的看着帝无湮:“无需多礼。我來仙界。是为了找一个人。”   熏炉里燃着龙延香。香气在殿里四处散开。帝无湮看着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天帝。眼里神色有瞬间黑沉:“与我有关。”   若不然。天帝也不会特意诏他回九重天。现在四海八荒正是混乱时期。他这些日子忙的无暇顾及其他。已经有些时候沒有來过仙界了。   玉方上神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是也不是。我听说帝君收了个徒儿。怎么沒有跟随帝君一起來。莫不是不敢见我。”   白皙清隽的脸瞬间出现了一抹震惊。帝无湮讶异的看着玉方上神。声音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上神來仙界是因为小挽。”   他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以为玉方上神是知道了挽姜和魔界少主在妖界的事情被发现了。早知道那时候便强行带着挽姜回來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种事情若是说能惊动万万年來不会下界的玉方上神。未免显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于是帝无湮稳住心神。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等着玉方上神的回答。心里悄悄地平静下來。   既然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么他也无需太多担心。事关小挽。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瞧着帝无湮。玉方上神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声音沒有丝毫的语气起伏:“确切的说。我是为了你徒弟收养的那只小僵尸來的。”   小僵尸。戒香。   帝无湮皱眉。他对那只小僵尸的了解不多。不过他知道挽姜曾经用佛陀印净化过小僵尸。那只僵尸倒也难得乖巧听话。他看那只僵尸身上一丝血腥杀气也沒有。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让玉方上神特意为他下界。   “帝君。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众人知道。包括你的徒儿。也不能让她察觉。否则。我的计划怕是会延误不少时日。帝君到时候只管看好你的徒儿。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有劳帝君了。”玉方上神垂下衣袖光风霁月的走下來。朝着天帝和帝无湮微微颔首。踱步出了大殿。   “无湮。”待玉方上神离开。一直站在窗边沒有说话的天帝声音淡淡地开口。语气竟透着几分凝重。   垂眸沉思的帝无湮缓缓抬起头。看向天帝。   天帝慢慢的转过身。帝无湮适才发现。天帝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两鬓竟悄无声息的多出了几缕白发。眼神依旧是往日的威严。如今却更多的是透着沧桑。   “无湮。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朕是吗。”   天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无湮。语气平淡。帝无湮眼中快速的闪过惊讶。见天帝的面孔严肃冰冷沒有开玩笑。心知他是知道了那件事。不由得心底悠悠的叹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浅笑:“您都知道了。陛下。小挽还小。是我沒有好好教导她。这件事...”   不待帝无湮说完。天帝伸手制止了帝无湮的话。他悠悠然转身看向殿外。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父君的沒有好好管教她。竟然一直沒发觉她和魔界的人牵扯在一起。”   “我明日去带她回來。”帝无湮沉声。他清楚天帝知晓此事。那挽姜是断不能再继续留在妖界了。   谁知天帝轻轻的摆摆手。阻止了帝无湮的打算。沉稳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你來晚一步。卢樱已经去了妖界。”卢樱那日一声不吭的带着五万仙兵离开。他派人去查才知道挽姜的事情。不得不说。他无论如何都沒有想到。挽姜这段日子一直和魔界少主待在妖界。   天后去了妖界。帝无湮皱眉。只见天帝又淡声开了口:“无湮。朕已决定让小五嫁给随璟。这次小五回來。你替朕看住她。莫要让她再偷偷地溜出去。”   什么。   帝无湮吃惊的抬起头。面色一瞬间苍白了下去。只觉得心口处似有呼啸的冷风阵阵吹过。凉意窜入了心底。惊得他心魂跟着颤抖。   “不可以。”帝无湮脱口而出的喊了一声。   天帝微微的皱起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无湮。沉声问道:“为何不可以。”   一句话。问的帝无湮哑口无言。是啊。为什么不可以。一个是仙界五公主。一个是东海龙太子。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凭什么说不可以。他是她的师傅。可以倾囊教授她所有的仙术。可以满足她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愿望。可是那又怎样。他还是沒办法阻止天帝的意旨决定。他终归只是她的师傅。仅此而已。   只是心底里仍然是忍不住存有一丝希冀。帝无湮看着天帝。轻声道:“这件事。小挽知道么。”   如他意料之中的。天帝听到他的话后摇头否决。只是下一句话。却让他一瞬间如置冰窖。   天帝说:“知不知道又何妨。这一次小五必须嫁给随璟。否则。仙界绝不能容她。”   这话里的含义太过于沉重。以至于帝无湮都有些错愕发愣。良久无言。只听的见殿外清音靡靡。是凤鸣和凰曲的妙音。   可是他沒有半分听曲的兴致。看着天帝。帝无湮的声音淡了下去:“小挽不愿意嫁。陛下若是真的替她想过。就不应该逼她。如果到时候仙界容不下她。东极天自会容得下她。她始终是我的徒弟。我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就算你是她的父君。如果为了权力选择牺牲小挽。他也绝不会容许。   帝无湮转身离开凌霄宫。话音尚在殿里回响。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天帝看着大开的殿门。眼神一寸寸的冷沉结冰。   此时。妖界炽辛城。云伴月水帘外面的出口处。早已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挽姜目光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袭人。脑袋里半天沒有反应过來。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自己前方站着的人。声音呐呐的开口:“母。母后。你怎么來了。”   卢樱一贯温和慈爱的脸上此刻沒有半分暖意。冷的似东极天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看着挽姜。眼神很是陌生冷淡。挽姜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母后。脚步微微的移向旁边的四大护法。她觉得四大护法的脸上都比她母后此刻好看。   “过來。”见挽姜步子移向魔界的人。卢樱身上猛的爆发出一股沉沉的怒意。对着挽姜就是一句低喝。吓得挽姜一个激灵。   “挽姜。我哥哥呢。”听到熟悉的声音。挽姜循声望去。见云襄一手拎着小僵尸戒香。一手叉腰冷着一张俏脸瞪着自己。云襄身后跟着的是妖界的蛇王风雾。他正一脸阴沉冷笑着看着自己。不过挽姜无暇去理他。   云里。挽姜猛然一惊。回首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云伴月入口。连忙跑过去看着那一片虚无。震惊的张大了嘴。他们之前。明明就是从这里进去的。怎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沒有了。   “云里。”挽姜皱起眉大喊一句。清脆的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可是她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却沒有响起。   “云里。”挽姜不死心的再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无措。她看着眼前什么都沒有的地方。眼眶里慢慢的浮起一层水雾。   “公主不必担忧。少主会沒事的。”二护法见挽姜越來越着急的脸色。眼里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轻声安慰道。   他们几个都是活了一大把岁数的人。见到水帘消失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丝毫不担心云里在里面的状况。能够困的住他们家少主的。貌似还沒有出生。   见四位护法皆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挽姜呐呐的询问道:“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护法点点头:“是。之前少主嘱咐过我们。这里面关押着古兽烛阴。少主此番除了拿到陌上铃。还有就是找出古兽烛阴。公主放心。少主会平安回來的。”   闻言挽姜心里一喜。知道云里无事便觉得心里压着的大石头落了地。正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小脸渐至明媚。冷不防手臂被人从后面扯了一把。力道太大。她踉跄的倒退了几步。整个人被手臂上的力气强硬的拉住。身子被迫转了个圈面向身后之人。   “啪。”      第六章 妖荒烛阴兽 - 渡魂箫 - 楼苏   “啪。”极脆极响的一巴掌。惊的全场鸦雀无声。   “吼吼。”小僵尸见挽姜被打。红眼珠子爆发出一阵火光。挣开云襄的钳制朝着挽姜飞奔过去。   许是这一巴掌打的太用力。许是这一巴掌來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缄默在原地。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挽姜的头偏向一边。白嫩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她眼神有一刻的茫然。慢慢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颊。声音有些不稳。   “母后...”   小僵尸挡在挽姜前面。被天后一个愤怒的掌风甩向一旁。坚硬的身子撞在冷硬的地方。发出一声极大的震响。   挽姜想过去扶他。被天后一把拉住。天后双眼闪着不可名状的深深怒意。看着挽姜一字一句说道:“睁大眼睛给本宫看清楚。你是仙。他们是魔。你怎能和一群魔在一起。本宫几时教过你与魔道为伍的。谁准你这么做的。”   一声怒吼尽显天后威严。随着天后一起來的五万仙兵吓得愈发静默。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母后。仙也可以和魔做朋友不是么。是我们一直以來把他们想的太坏了。其实魔也...”   “啪。”又是一巴掌。   天后一脸恨恨的看着挽姜。气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巴掌打不醒你。就再打一巴掌。直到打醒你为止。”   挽姜这次沒有再说话。微微歪斜的头盯着自己脚边的落叶。目光有些凝滞黯淡。   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的是她的母后。是以前从未打过她骂过她的母后。可是今天她狠狠地打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打了她。她不懂。不懂自己错在了哪里。不懂她们眼里的公正大义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帮助云里救人。她沒有害过一个人。她沒有错。   “母后。我沒错。”挽姜慢慢的抬起头。一脸倔强的看着天后。精致绝颜的小脸被打的红肿一片。目光澄然无畏的看着卢樱。眼底里清清楚楚的映着卢樱那张气极的面容。   “來人。给我把她抓起來。”云襄指着挽姜声音尖锐的喝道。那双煞是漂亮的眼睛此刻燃着两簇火苗。正紧紧地盯着挽姜。   那模样。似要将她大卸八块方才解恨。   云襄的确是恨她。不。确切的说。她是恨所有的仙界之人。若不是他们。她的母后就不会沉睡这么久。她原本幸福快乐的日子。都被这群可恶的仙人毁了。   现在她眼睁睁的看着挽姜从云伴月里面出來。而她的哥哥还在里面。定是这个女的在里面笨手笨脚的妨碍了她哥哥所以才沒能成功的出來。仙界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一个比一个让人觉得恶心。   “放肆。本宫在这里。谁敢抓她。”天后一声怒喝。制止了那群冲向挽姜的魔兵。七护法这时走到云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云襄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忍住怒气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七护法笑呵呵的觑着云襄。一脸无辜。   云襄深吸一口气。目光狠狠的剜了挽姜一眼。转身离开。她去看看还在蛇王宫里昏迷的风缦曦。   七护法看着走远的云襄。兀自呼出一口气。他刚才跟云襄说的是少主让她去蛇王宫看看风缦曦有沒有醒过來。其实少主根本不会管那个女人的死活。这样说不过是打发走云襄。毕竟云襄和挽姜都不是他们四个人能得罪的。女人发起怒來。比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可怕多了。   挽姜被盛怒的天后带回了仙界。小僵尸之前在魔界一直吵着找云里挽姜。云襄烦不过他才带他來妖界的。现在看见挽姜。说什么他都要跟着挽姜。所以他也被带回了仙界。   挽姜想。若是她可以早一点知道后來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戒香跟在她后面回到仙界。可是世上沒有后悔药。所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要发生的事情。兜兜转转许久终归躲不掉。   云伴月里面那一方黑暗无尽的通道从水帘消失那一刻开始。变得无限明亮和宽敞。   云里悠闲无比的走着。好似闲庭散步般悠容淡定。手里一把金线折扇不时的摇两下。眼里倾洒满月冷辉。于寂静处嗅出一缕冗长年轮的檀味。   他在伺机等着那头烛阴出现。   烛阴。《畩经莲华录》记载。诞生于远古妖荒时代。蛇形人面。通身赤红。其睁开眼。天下即为昼。闭上眼则为夜。吹一口气进入隆冬。呼一口气宛如炎夏。吞吐气息间。天下狂风肆虐。从來不吃不喝。全无气息。   嘴角溢出一道云淡风轻的浅笑。他果然沒有猜错。陌上铃真正的守护者。不是指幺娃娃。而是这沉睡了百万年的古兽烛阴。他们拿到了陌上铃。挽姜脚上的铃声唤醒了一直沉睡的烛阴。所以。这原本黑黢黢的通道。在烛阴睁开眼后变得明亮如昼。   一声沉沉的吼啸声。在广阔的天地里响起。似阵阵闷雷声。云里抬起头。眸子里精光刹那一现。手里的折扇打出一道凛冽蓝光。朝着白茫茫一片的顶上打去。那道闷雷声猛的一顿。紧接着一声更大更响亮的怒吼传來。烛阴庞大的身子出现了。   在妖荒时期。烛阴被看作创世之神。因而备受人类爱戴和敬重。云里目光清冷无奇的看着嘴里吐着热气的烛阴。神色如常。   倒是烛阴见到云里有些吃惊。巨大的鼻腔发出一道出气声。果然掀起了一阵肆虐的狂风。云里打开护体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目光平和。浑身上下沒有半点杀气。   他本就不是为了杀掉烛阴而來。之所以找它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   烛阴打量了云里半晌。那人形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一抹疑惑:“你是...”   “西钥云里”   “......”烛阴那张大似圆盘的脸一僵。一圆一方的两只眼睛再一次细细的看了云里半晌。良久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咕噜声。好像在说话。   见云里毫无反应的觑着自己。烛阴低下大脑袋看他:“可有听懂。”   大方坦然的摇摇头。云里笑了起來:“此等失传已久的上古梵语。我如何听得懂。”   他既不是这上古之人。也不曾看过这类书卷。能知晓烛阴说的是梵语也是他心中猜测的。   烛阴那只方眼里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眼间消失不见。他庞大的身子使得原本空阔无垠的通道变得看上去拥挤狭隘不少。两个人都沉默了。又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烛阴笑声响起:“你倒是很有耐心。”   云里闻言一笑:“即是有求于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求。你所求何物。”烛阴好奇。它自神界萧落以來一直在这里沉睡。百万年來无人能将他唤醒。这个人既然能让他醒过來。说明陌上铃已经被他拿走。可是他偏偏在这里等着它。它难得醒來一次。对这个人多了些好奇。不由得就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我就求什么。”云里温和淡然的笑着。眼里的浮光胜过夜里繁星。   烛阴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只有自己一个脚趾头大的某个人。极为高傲不屑的笑道:“好大的口气。小子。我有的东西。只怕你沒有那个命能拿走。”   眉峰微敛。云里眯起眼睛看向烛阴。眉眼愈发深邃。眼里淡淡地掠过一抹不爽的情绪。一个眨眼身子已凌空而起。稳稳地停在半空与烛阴平视:“这样看你。顺眼多了。本公子还等着出去。沒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你体内的九德之气。本公子要了。”   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烛阴那大嗓门笑的震天动地。壮硕巨大的身子跟着笑声一颤一颤的。嘴边两道长长的红胡子抖索的厉害。云里听着它张狂的笑声。脸上神色渐冷。   “小子。三百万岁的修为竟敢來我面前叫嚣。你爹娘沒教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哈哈哈。好一个初生牛犊的小辈。想要九德之气。可以。只要你能过了我设的三关。九德之气我赠予你便是。”   “既然如此。开始吧。”云里收起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看着烛阴语气淡淡地说道。周身迸发耀眼的魅蓝微光。在半空中那种俯视天下苍生的霸气。让烛阴再次怔住。   眼前这人。和它记忆中那个人太像了。   收回飘远的思绪。烛阴看着云里。道:“这三关是对你的能力的考验。如若你过不了这三关。就不要妄想得到九德之气。我的东西。还沒有这么容易拿走的道理。你想要九德之气。就让我看看你的本领。如何。”   “本公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啰嗦一大堆。莫不是不敢拿九德之气跟我赌。”云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烛阴。脸上挂着邪肆的笑容。   烛阴一梗。气的一张脸更加的赤红。它怒喝一声鼻间喷出热气:“岂有此理。我何时不敢赌。小子。念在你年纪尚轻的份上。我懒得和你计较。三关已开。能不能闯得过。就看你的本事造化了。”   说完。原本白茫茫一片的通道里赫然出现了一扇紫檀木雕花大门。      第七章 桃林识陌年 - 渡魂箫 - 楼苏   清风煮茶。袅袅轻烟攀上绯色婀娜桃花。拈一瓣娇艳。香留指尖。赏一世风雅。笑看浮世繁华。   挽姜站的双脚发麻。一双映着满园灼灼桃花艳色的水眸清尘无垢。此刻凝着满满的困倦和乏累。她都站在这里三个时辰了。别说一个仙侍。她连一只仙鸟都沒有看见。   回眸看了一眼石桌上已经凉透的清茶。挽姜四下瞅了瞅。索性横下心跑到石凳上小憩片刻。每回天后娘娘罚她都会让她來桃花林思过几个时辰。不过这一次都三个时辰了。竟然还沒有仙侍來唤她回去。她想大概是天后娘娘这一次气急了。挽姜端起冷掉的茶欲往嘴里送。她真的是又累又渴。   结果茶盏到了半路就被人截下。挽姜盯着那双格外好看的修长大手看了半天。然后愣愣的沿着手一路往上看了去。   “你是谁。”挽姜站起身。疑惑的看着面前姿态出尘的男子。他的身上似凝着千秋万岁的沉寂。浩瀚如烟又深邃似海。这般超然的仙姿她十万年來都沒见到过几个。   玉方上神将手里那盏凉茶放回桌子上。大手轻轻的一挥。一壶冒着轻烟的茶出现在眼前。他沒有理会正目光如炬盯着他的挽姜。兀自坐下去给自己和挽姜倒了一杯清茶。然后端起那杯茶朝挽姜虚虚一晃:“先喝茶。”   挽姜坐下。端起那杯温茶就往嘴里灌去。她都要渴死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喝相好不好看。解决了口渴的问題。挽姜心满意足放下杯子。抬眸:“茶也喝了。说吧。你是谁。我怎么从來沒有见过你。”   这般气质出尘的人若是仙界的人。她不可能会毫无印象。   “玉方陌年。你唤我玉方就好。”男子的声音好似陈年酿造的老酒。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你刚才说。你是谁。。。”挽姜错愕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刚才沒有听错吧。这个人说他是玉方陌年。六界里唯一一个叫玉方陌年的就是看守神界的玉方上神。她的运气恁是太好了。受个罚都能见到传说中的上神。   玉方上神见挽姜那副像是见了鬼的表情。沒有半点不虞。他依旧是温和的笑着。眉眼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好半天。挽姜僵硬的看了看玉方上神。又扭过头僵硬的看了看桃花林的出口。她在想。她要不要现在马上冲出去。太可怕了。她怎么不知道。上神何时來仙界了。   “你很怕我。”玉方见挽姜目光飘忽的在他和桃花林出口间徘徊。一双小脚更是悄悄地一点一点的挪向那边。终是忍俊不禁的开口询问道。   见小动作被识破。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僵硬。眼神倒是难得的诚恳:“沒有。那个。上神。方才是我有眼无珠。要是冒犯了您还请你宽宏大量的饶了我这一回。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我对您不敬。估计我要好几天才能离开桃花林。”   玉方点点头。见挽姜低着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笑道:“都说即将嫁人的姑娘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待嫁闺中。怎么到你这里我半点喜悦之气都沒有感受到呢。”   嫁人。待嫁闺中。喜悦。   玉方的话让挽姜着实愣住了。她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她和玉方陌年。不由得小手指着自己有些奇怪的说道:“上神这话是...对我说的。”   玉方高深莫测的觑她一眼。眼底里漾开一层淡微的涟漪:“你不知道。”   ‘噌’的一下。挽姜从凳子上猛的站起來。精致如画的小脸覆上了一层冷峭的薄霜。她扭头就朝外面走去:“上神。我还有事情。这里景色还不错。上神可以四处看看。”   话音刚落。人便沒了踪影。玉方低下头望着茶叶起伏的杯盏。面色无波无澜。他伸出手慢慢的测算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生出一丝波澜。眼底泛起一抹凝重。   挽姜一路畅通无阻的來到凌霄宫。还沒有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她步子一滞。可是为时已晚。整个人朝殿门扑了过去。直接的撞开了凌霄宫的殿门。   众人回头惊讶无比的看着闯进來的挽姜。一头雾水。   “小五。出去。”天帝端坐在案桌后面。脸色很是黑沉严肃。看着挽姜沉声喝道。   挽姜站稳身子。目光越过众人直视天帝。红润的嘴唇抿的紧紧地。双手垂在身侧也渐渐的握成了拳头:“父君。你要把我嫁给谁。”   “五公主。陛下已经颁布仙诏。让您下个月嫁给东海龙太子随璟。”一位仙界的老臣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虽然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一个结果。可是在亲耳听到这个事情后。挽姜发现她还是一瞬间如置冰窖。她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众人脸上的笑意。冷不防的被人抓住胳膊。挽姜侧头看过去。嘴角溢出凄凉的笑:“师傅。连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帝无湮双眸含着痛楚。却又被他狠狠地压制在眼底。他抓着挽姜的手臂。明明是那样的用力。心里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是。”   挽姜笑了。眼泪同时大颗的滚落下來。她甩开帝无湮握住她胳膊的手。目光冷然的后退一步:“师傅。我那么相信你。可是连你都骗我。你跟他们一样。你们所有人合起伙來瞒着我。”   她这段时间沒有待在仙界。她不知道仙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嫁人了。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被所有人瞒在鼓里。她最敬爱的师傅也在其中。挽姜擦掉眼泪看着眼前的众人。所有人都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沒有一个人站出來为她说一句话。她的不满和痛苦。成了他们眼底的讥讽和嘲笑。   “父君。”挽姜抬起眼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天帝。背脊挺得笔直:“我不会嫁给随璟的。永远不会。”   天帝沒有动怒。他只是看着挽姜。语气平淡极了:“这件事。你沒有拒绝的权利。嫁不嫁。不是你说了算的。”   挽姜难以置信的看着天帝。红润的嘴唇顷刻间变得苍白。那是以往宠她疼她的父君。可是她父君现在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眼前的父君。陌生的让她心悸。   “为什么。父君。小五不想嫁。小五不要嫁给那个人。”挽姜跑到天帝的案桌前。她凄凄惶惶的看着天帝。沒有注意到周围此起彼伏响起的一阵抽气声。   天帝面色也是一怔。他站起來绕过案桌走到挽姜面前。目光如炬:“你脚上戴着什么。”   “什么。”挽姜愣住。茫然的顺着天帝的目光移到自己露出鞋尖的脚上。心底一惊将脚收回裙底。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沒。沒什么。是我自己系了两只小铃铛在脚上。听着好玩罢了。”   话虽如此。她的心在那一刻还是不可抑止的强烈跳动起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陌上铃是云里的。她一定要护好它。   在场的人沉默的看着天帝。天帝沉着眼眸看着挽姜。突然间广袖一甩。对着站在殿门外的仙兵喝道:“來人。将五公主关入思过崖。沒有朕的许可。谁都不许去看她。”   “陛下。此事怕是有些不妥。五公主下个月就要...”司药仙君有些踌躇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挽姜。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战战兢兢的站出來说了一句。   “...父君...”挽姜恍惚的看着天帝。殿内暖炉燃着。缕缕雅香窜入鼻间。她却浑身冰冷。   帝无湮皱眉。他看着天帝。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声音寡淡的开口道:“陛下。或许这中间有...”   “不要说了。朕的女儿朕自己清楚。帝君不必一昧包庇纵容她。”天帝打断帝无湮的话。神情已是深深的不悦。却是对着挽姜:“看來是朕将你宠坏了。宠的无法无天正邪不分。宠的不知善恶无视天条。朕问你。你可知错。。”   挽姜双腿‘噗通’一声跪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光滑冰冷的地上。声音似寒风萧瑟:“父君。小五知错。这件事和师傅无关。和所有人都无关。是我一个人的错。小五愿意去思过崖。小五接受惩罚。”   仙兵进來将跪在地上的挽姜带走。待陌上铃那清脆仙缈的铃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天帝望着一干沉默的人说道:“诸位可有法子拿掉小五脚上的陌上铃。”   方才那位老者撸着花白的大胡子说道:“陛下。五公主脚上的陌上铃应该还沒有炼化。如若派修为仙力深厚的仙家去将其炼化。自是可以拿掉陌上铃。只是...”老者忧心忡忡的叹口气:“一旦炼化。若是将來陌上铃被魔界之人夺了去。岂不是方便了他们找到渡魂箫。到时候...唉。”   老者的话引起了殿内细纷热烈的讨论。众人皆三五成群的议论起來。话里话外无不是对这件事的看法。霎时间众说纷纭沒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天帝咳嗽一声。殿内立刻变得安静。走回案桌后坐下。天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沧桑:“陌上铃现在必须要炼化。等拿到陌上铃朕自会妥善保管。魔界的人想从朕这里拿到陌上铃沒那么容易。这件事就交给无湮去处理。在小五与随璟成亲那日之前。务必取下她脚上的陌上铃。”   一阵冗久的沉默。殿内的气氛再次诡异起來。久久的。众人才听到帝无湮寡淡至极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冬雪料峭的寒气。   “是。”      第八章 思过阎罗伞 - 渡魂箫 - 楼苏   这样一个乌云遮住穹苍的日子。连一丝阳光的气息都遍寻不到。只剩下飒飒冷风穿林打叶。静的只余枯叶在地上卷起的声音。   听的人无端生起几分寂凉枯涩之意。了无生趣。   一道淡粉色的罗衫裙靡靡绽开。铺在高高的栏杆上。随着微风轻摆慢舞。只是那原本鲜丽的颜色。如今只显得凋零落败。   “缦曦姐。回屋歇着吧。这儿风凉。你身子还沒有痊愈呢。”云襄从殿内灵巧的转出來。手里捧着一个暖炉。将它塞进风缦曦那双冰冷的手里。   那一次使用同心傀儡术对风缦曦身体的损伤极大。加之后來轩辕剑的威力引到她身上。她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从前。修为弱了不说。连灵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见风缦曦只顾发呆不理她。云襄无奈的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來。素來明烈似火的神采此刻也浸染了几分薄凉:“缦曦姐。你不要怪哥哥。以前我也以为你和我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一直以來我都错了。缦曦姐也错了。感情的事。真的是半点强求不得。不爱就是不爱。做的越多。只会将他推的离自己越远。”   眼里迅速的涌上汹涌的涟漪。风缦曦回过头看着云襄。声音轻轻的:“襄儿。你讨厌我吗。”   云襄一怔。随即笑道:“我若是讨厌你。现在还会坐在这里么。”   风缦曦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再次望着空茫茫的外面。眼神暗淡无光:“是啊。你不讨厌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呢。讨厌到。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两个人都沒有说话。云襄看着风缦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沒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懂得风缦曦此刻心底的苦和悲。只是被风缦曦那双溢满悲苦的眼眸震住。心里竟也觉得有些气闷和郁燥。   “西钥姑娘。”   半空中突然想起沉冷的男声。两个人俱是一震。云襄站起身:“我去看看。缦曦姐你快点回屋待着。”说完人已经朝着声音传來处掠去。   还是炽辛城外那一片青萝花平原。云襄慢慢的落下。皱眉看着站在一片纷扬花海里的怀衣。口气不善:“你來做什么。这不是你这个上仙该來的地方吧。”   云襄现在如今看怀衣极度不顺眼。原本他不管仙界的事情时。她还是有点欣赏他的。后來发现他竟然插手仙界的事情。在她眼里。和仙界一路的就是和她们魔界为敌。之前那一点点好感荡然无存。   怀衣目光一闪。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万事不乱于心的怀衣上仙。   “有件事。劳烦西玥姑娘转告你哥哥。”   云襄一听。双手环胸冷冷一笑:“说了半天原來是來找我哥哥的。有事跟他说去。本姑娘不是你的传话筒。”   怀衣也不恼。灰锦绣暗纹的衣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他朝云襄伸出手:“西钥少主的行踪太过于诡秘。怀衣沒有多少时间用來找他。这封信你交给你哥哥。他看过自会明白。”   末了。见云襄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看着他。怀衣又补充一句:“此事事关重大。西玥姑娘若是觉得日后你哥哥不会因为此事追究你。现在大可撕了信。”   “你。”见怀衣话里淡淡地威胁之意。云襄只觉得脑壳都炸的疼。气急败坏的扯过那封信粗鲁的塞进衣袖里。云襄瞪了怀衣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怀衣喊住她。   云襄怒:“又干什么。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说完。凤临止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沒料到被云襄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怀衣那***不变的脸终是一寸寸裂开。露出里面惊愕无比的神情。见到怀衣吃惊的样子。云襄肚子里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下去。捧着腹部哈哈大笑起來。   怀衣眯起眼。只静静的看着她。等云襄笑够了。他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西钥姑娘。西钥姑娘似乎很讨厌我。”   放下捂着腹部的手。云襄冷哼一声:“你得罪本姑娘的地方多了去了。本姑娘都懒得一一跟你计较。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本姑娘讨厌你。你还不快走。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十分碍眼啊。”   “你为什么讨厌我。”怀衣不解。追问道。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做过过分的事情让她讨厌了。   云襄觑着面前这颗长得还不错的榆木脑袋。笑了:‘沒听过吗。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唔。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若是你愿意让我进怀衣阁。我就不会讨厌你了。怎么样。这个交易还是很划算的吧。“   闻言。怀衣拱手作揖:“怀衣告辞。”说完作势就要走。   “凤临止。”云襄跺脚。朝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声。背影一顿。随即用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云襄的视线里。   卑鄙无耻小气自私。云襄在心里恶狠狠将怀衣骂了个狗血淋头。方才觉得稍稍解气。伸手掏出那封信拿在手里。云襄咬咬唇转身朝着云里所在的云伴月飞去。   望着眼前仙云翻腾看不清底下的思过崖。挽姜站在那里有些怔愣。   思过崖。她真的來到了这里。她以前闯了那么多次祸。也沒有來过思过崖。顶多就是在桃花林罚站。或者是在凌霄宫殿门外罚跪。这一次。竟是严重到罚她來思过崖了。   “吼吼。”一声怒吼。挽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小僵尸戒香撞开拦住他的仙兵气哼哼的朝她跑來。一双红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挽姜笑了。朝着小僵尸招招手:“香香。过來。”   小僵尸一听跑的更加欢快了。一连番撞开了数名仙兵。然后僵僵的在挽姜面前站定。红眼珠子无辜的瞅瞅她。又瞅瞅挽姜身后的思过崖。声音凄凄的低吼着。   安慰的拍了拍小僵尸硬梆梆的胸膛。挽姜柔声说道:“沒事。香香。我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听话哦。不要到处捣乱听到沒有。要是被我发现你不乖。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去。”   “吼~”小僵尸哀怨的吼叫一声。倒是乖乖的点点头。无比听话。   “小挽。”帝无湮走进來。身后跟着大公主绥真以及清尘绝俗的玉方上神。   挽姜朝着众人轻轻点头。视线对上帝无湮:“师傅。对不起。方才我。我不该...对不起。”说的最后已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愈发觉得愧疚。小脑袋慢慢的低了下去。   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上她头顶。挽姜抬起头。撞进一汪温柔和煦的湖底:“说什么傻话。永远不需要对师傅说对不起。小挽。你沒有对不起任何人。”   挽姜抓住帝无湮的大手。眼神切切:“师傅。我在思过崖的日子。香香就交给你照顾了。”   说完不等帝无湮回答。挽姜放开帝无湮去拉戒香:“香香。你要乖乖的听师傅的话知道么。不可以给师傅添麻烦。不可以到处乱跑。”   “公主。您该上崖了。”一边等候多时的仙兵轻声提醒道。挽姜叹口气。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众人挥挥手。转身走了进去。   帝无湮拉住想往里冲的戒香。薄唇抿的紧紧地。   挽姜站在思过崖上。目光打量着这里。四面都是高峰险岭。仙云终年不散的飘荡在半山腰上。突然。一阵轰隆声响起。挽姜看着东南西北四处高峰处飞來的铁索。眉头微皱。   下一刻。双手双脚已经被铁索缠住。一道道缠的无比严实。她正低头看着脚腕上粗重的铁索。身子突然间凌空而起。她一声低低的惊呼。整个人已经由四道铁索桎梏住。悬在思过崖的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荡着。   帝无湮眼神猛的一冷。回头眸子紧紧地盯着绥真。身上冷气直冒:“谁准你这么做的。”   绥真冷艳的红唇高高的扬起:“关我什么事。这可是父君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吼吼”小僵尸一见挽姜被高高的挂起。手脚上还锁着铁索。红眼珠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火光。朝着思过崖猛的奔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人膛目结舌。   挽姜低着头看着思过崖下面的帝无湮他们。一双比日月还要出尘夺目的眼眸写满了惊讶和震惊。她怔怔的看着他们。声音有些颤:“你。你们。在做。做什么。”   玉方上神收起八珠环月阎罗伞。朝着挽姜点点头。一个字沒有解释的就离开了。   “香香。”挽姜挣着手腕上的铁索。眼睛渐渐湿润。望着玉方上神越走越远的身影怒喊了一声。无奈玉方上神丝毫沒有停下步子。就那样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出了挽姜的视线。   就在刚才。挽姜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傅。无湮帝君。伸手在小僵尸面前设下一道结界阻挡住他。她看见。朝着她跑过來的小僵尸戒香被玉方上神动作利落的收进那把伞里。她看见。绥真抱着胳膊冷冷的得意的望着她笑。   她看见。天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第九章 云襄怒火生 - 渡魂箫 - 楼苏   “师傅...”挽姜声若蚊呐。看着底下的帝无湮和绥真说不出话來。   绥真笑的得意:“挽姜。父君让你好好待在思过崖悔过。你可不要辜负了父君的一片苦心哦。”   “师傅...”挽姜不理她。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帝无湮。手腕还在用力的挣着铁索:“师傅。上神他为什么要带走香香。香香沒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收了他。”   帝无湮飞身而上转眼间到了挽姜面前。他一把握着挽姜已经磨出血迹的手腕。按住她颤抖着的身体。眼里的痛色那般分明:“小挽。不要伤害自己。”   “帝君对自己的徒儿可真是心疼的紧啊。”绥真凉凉的话在下面响起。帝无湮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慢慢的放开了自己的双手。只是眸子始终看着挽姜。一如既往的温和。   “师傅。你去把香香带回來好不好。香香他很乖的。你别让上神把他带走好不好。我。我一定会看好他。不让他到处捣乱的。师傅。你快点去啊。”挽姜急切的看着帝无湮。铁索发出一阵粗响。似在他的心口上磨过。   绥真好笑的看着上空的两个人。细嫩的手抚上自己精致的眉。打理自己的妆容:“挽姜。你怎么越來越蠢了。也不动脑子想想。好端端的神界的一个上神。不辞辛劳的特意下界來寻找那只小僵尸。你觉得是为什么。嗯。哈哈哈。”   听着绥真刺耳的笑声。挽姜咬住自己的嘴唇。眼里迸出泪水的痕迹:“师傅。大姐说的是真的吗。上神他。他是來找香香的。”   看着挽姜泫然欲泣的双眼。帝无湮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面笑容肆意的绥真。刀子般的凌厉。绥真在帝无湮那个异常冷漠锋利的眼神下。吓得后退了一步。眼神扫向周围见这么多的仙兵看着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跺脚离开了。   “小挽。不要多想。戒香的事我会想办法。”帝无湮无奈的叹息一声。手里幻出他随身携带的止血仙粉。轻轻的执起挽姜的手。铁索再次叮叮哐哐的响起來。帝无湮将那细白色的粉末均匀的倒在她磨破皮血淋淋的伤口上。   他的话。无疑是让挽姜心里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她颤着嘴唇抖索的看着帝无湮。声音弱了下去:“香。香香还会回來么。”   她心里真的很怕。戒香是她捡回來的。是她辛辛苦苦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喜欢这样的香香。听话乖巧心地善良。还有点护短。这是她的戒香啊。他们怎么能。上神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她的香香。她不知道为什么玉方上神要下界找戒香。她不想知道原因。她只想要她的香香回來。   这一次。帝无湮沉默了。挽姜蓄积已久的眼泪终是如溃堤的湖水。洋洋洒洒的落了下來。   “师傅。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挽姜别开脸不去看帝无湮。泪水淌的更加凶猛肆虐。   帝无湮伸出手去拭她的泪水。被挽姜躲开。那双向來握住轩辕剑都无比稳当的手。此刻竟微微的抖着。缓缓的握紧双手。帝无湮看着不愿意与他直视的挽姜。语气带着难言的微涩:“不要难过。师傅明天來看你。”离开的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挽姜回仙界被关思过崖的事情。在短短的一天内已经传至四海八荒。原本去了北海的堇宋在得知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西海。也正有一个人杀气腾腾的飞往仙界。   这边妖界炽辛城。云襄到了云伴月的时候。就瞧见她家那四位护法坐在那里围着一张木桌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云襄四下望望。轻脚走了过去。   七护法:“唉。咱们几个都守了好几天了。这少主怎么一点动静都沒有啊。”   十护法撑着脑袋想了半天:“莫非...少主是不想见我们。”   二护法、七护法和八护法齐齐望向他。   十护法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啊。咱们几个那天让那个天后老娘们把少夫人带走了。少主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他一生气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啊。少主在里面定是知道了我们沒有守住少夫人。所以才把咱们晾在这里这么些天。”   众人觉得甚是有理。纷纷点头面露戚色。脑袋里还在想着等他们家少主出來了该怎么解释。突然间就感觉背后凉风阵阵。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冷冷的从背后响起。听的他们寒毛顷刻间倒竖起來。   “你们刚才说。谁是少夫人。。”   桌椅纷纷倒地。四大护法忙不迭的起身看着阴沉着一张脸的云襄。颇为默契的异口同声的回答:“沒有。”   云襄眼里幽幽的冒着火光。见四个人不打算说实话。点点头:“好好好。非常好。你们不说是吧。守口如瓶是吧。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西钥云襄一丝一毫的威慑力都沒有了。嗯。。”   四大护法额头上淌下冷汗。拼命的摇头否认。大小姐啊。你开什么玩笑呢。整个魔界就属您最可怕了。少主哪里能和您比啊。得罪少主他们顶多去看守一百万年的魔宫。这是无聊透顶的惩罚。但是性命无虞啊。得罪您。那非要掉三层皮不可。   四大护法再次默契十足的纷纷后退了一步。   “不说也沒事。我猜得出你们说的少夫人是谁。”云襄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四个护法。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无比熟稔的喊那个仙界小公主‘少夫人’。谁让你们这么喊的。”   二护法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少主的意思。”说完立刻腿脚麻溜的退回去。   哥哥的意思。云襄眯起眼不悦的瞪了一眼四个人:“原因呢。”她才不相信她哥哥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   四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十护法站出來看着云襄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因为。因为少主和。和少夫人已经对着魔凰碑拜堂成亲了。”挽姜是得到魔凰碑认可的。所以就是他们的少夫人。   阴风突起。刮起地上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几只寒鸦粗嘎着叫声飞过。四大护法只觉得这阵阴风起的真不是时候。他们家的小主子现在的脸色都赶上这个阴沉沉的天气了。他们几个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小主子的怒火啊。   云襄嗓音低低的一笑。听的人心里一顿瘆的慌。她转脸看着云伴月原本的那个入口处。眼神冻的跟刀子似的:“好你个西钥云里。这么大的事情连你的亲妹妹都瞒着。本姑娘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本姑娘不想把它交给你了。哼。”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封信。鼻子一哼扭头就走。西钥云里。不好好的來哄一哄你的亲妹妹。休想让本姑娘原谅你。   四大护法一头雾水的看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云襄。极其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小主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八护法。众人看了他一眼。纷纷摇头。小主子想到哪出是哪出。他们哪里知道小主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只是生了少主的气吧。等少主出來哄哄她就好了。   说到云里。众人又是一阵无语望天。少主这是打算在云伴月里面待着不出來了。这都好几天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沒有。连他们几个都等的有些焦急了。   “老二。你说咱们回去之后要不要告诉魔尊妖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八护法回头看了一眼云伴月。忧心忡忡的问道。   他们在妖界的这段日子可是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蛇王风雾显然是对魔界存了不轨之心。竟然敢将鬼主意打到他们少主身上。看來是心里早已经不再愿意服从归顺魔界了。   三个人齐齐的看向二护法。二护法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凝重:“先不要说。这件事少主心里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咱们听少主的吩咐再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几个人面色皆沉重的点点头。对于风雾。他们几个一直都看不惯。早些年还算安分守己。沒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按捺不住了。这一次竟然敢私自擅做主张的让少主娶风缦曦。真是好大的狗胆。少主既然沒有对他动手。定是还有其他的打算。他们到时候等着看好戏就够了。   七护法嗤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看自己有沒有那个本事斗得过少主。”   几个人都笑了。可不是嘛。他们家少主那一肚子黑的泛光的坏水。被他盯上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死后留一个全尸吧。   此时话題的主人公听不见他那帮下属的打趣玩笑。他看着眼前一池五颜六色的污水。嫌恶的转身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烛阴那洪浑粗犷的声音自远处传來。带着揶揄的笑意:“无能小辈。这点小事都忍受不得还敢问我要九德之气。你要是现在踏出这个房间。就算你过关失败。如此。你可愿意。”      第十章 棋灵困云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脚步一顿。目光阴恻恻的看向屋外那晴晌的好天气。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本公子倒是不知道。让本公子洗澡也算是闯关。”   “呵呵呵...”烛阴笑。似乎心情很好:“我沉睡数百万年。醒來不为自己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光阴。这池水是集天地间痴、怨、忿、瞋、怒等情绪变化而生。我让你洗。你下去洗便是。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可莫要小瞧了这池水的厉害。出不出得來还要另当别论呢。”   烛阴说罢。云里便低低的笑出了声。只是那眼里沒有半分凝聚的笑意:“你是不是睡的太久了脑子不清醒了。本公子的时间有限沒工夫跟你在这里耗。不如这样。本公子已经闯过了一关。接下來的两关合在一起如何。本公子若是赢了。九德之气归我。”   “那若是你输了呢。”烛阴沒说是否同意云里的办法。倒是好奇他输了会怎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云里心情颇好的拿出金线折扇扇了两下。悠哉的说道:“本公子不会输。”   那语气。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和高凛无双的自信从容。   烛阴沒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云里也不着急。只顾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薄唇始终是微微上扬着。   半晌。烛阴开口。竟是同意了云里的办法。只不过他又加了一条:“可以。你贏。九德之气我自会给你。不过若是你输了。我要的代价可是不轻的。”   条件达成。两个人也不再啰嗦那么多废话。烛阴在云里看不见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巴掌大小的棋盘。眼神还似乎很是不舍:“唉。都怪这小子太难缠了。不得已只能用你來挫一挫这小子的锐气了。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啊。”   原以为是烛阴的自言自语。谁知那只小小的棋盘竟然开口说话了:“啧。明明是你把这个小子当作了那个人才一直试探到现在。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能不了解你。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这小子的。放心吧。”   说完自己小小的身子就径自跳出了烛阴的手掌。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烛阴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掌。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气声。却是对那只小棋盘毫不留情的腹诽。   你的好好招待。寻常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不过棋灵有一点说对了。他之前一直在试探云里。不得不说。这个小子实在是与那个人长得太像了。只是。烛阴忍不住用手打开幻镜看着在闯关的云里。极为无语的叹口气。他发现他越是试探心里的失望就越大。这个小子。除了那张脸皮长得像那个人。浑身上下沒有一点像的。一肚子坏水不说。单单是和他说话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   烛阴看着幻镜里的云里。再一次在心中无比肯定的说道。他与那个人认识那么久。对他那么熟悉和了解。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   他们两个。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棋灵的好好招待。倒是真真切切的花了十二分的精力。烛阴乃是上古神兽。从一开始就沒打算真的要了云里的性命。神兽不同于那些妖兽。除非是大战。否则它们是不会伤人的。召出棋灵也不过是增加点云里闯关的难度。   只是烛阴沒有料到。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让原本早该出了云伴月的云里在里面足足的耽误的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宿命的轮一旦开始扭转。一时半会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何况是整整大半个月呢。   这边仙界思过崖。云雾攘着青山绿水碧穹高空。清风带着香花妍丽幽雅徐徐。若不论这里是惩罚之地。倒是一片难得的清静雅致的好地方。   四根小腿粗的铁索将挽姜牢牢的禁锢在思过崖的上空。每一条铁索时不时的流淌过一两条金灿灿的丝线。这是用來锁住仙人的仙索。即便是挽姜修为再高。也无法将这索从自己手腕脚腕上去除。   “五公主。你可真会找地方偷懒啊。”   一个冷峭尖锐的声音在下面响起。挽姜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下方看守的仙兵纷纷昏迷倒地。扯了扯嘴角:“容容姐...”   她即已是天后娘娘册封的仙界七公主。年岁又长于她许多。那么便是她唤她一声‘姐’也是应当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陌容容來看她为什么要打昏这些仙兵。   陌容容面色一冷。眼里的嫉恨更深:“别跟我來这套。我陌容容和你们仙界沒有丝毫联系。五公主身骄肉贵。容容不过是区区一个鲛人。不敢高攀了五公主。”   挽姜怔住。眼里闪过不解。她好像并沒有招惹过陌容容吧。为何她见到自己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挽姜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眼里纯澈清明:“容容你怎么了。”   不屑的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挽姜。陌容容抬脚踢开挡在她面前的昏死的仙兵。神情颇为厌恶:“挽姜。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嗯。”   越來越奇怪了。挽姜好笑的看着她。真诚的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容容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你只需要待在这里思过。什么都不用管外面就有一大堆的人替你解决麻烦。倒是叫我看的都有些嫉妒了呢。”   如画精致的眉渐渐皱起。挽姜抿了抿唇:“容容。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说。这样拐弯抹角的。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累。”   她心里也是有些动气的。这些天被关在这里哪也去不了。她的心情一点都不好。每时每刻都是心急如焚。心里一直担忧着被玉方上神抓走的戒香。帝无湮日日又來炼化她脚上的陌上铃。她知道。她的父君希望在她出嫁的日子來临之前。拿走陌上铃。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挽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她还沒有把陌上铃交给云里。她还沒有看到云里救回他母后。她不能将陌上铃交给她的父君。   被挽姜呛了一次的陌容容脸色立马难看下去。她飞身上去一把掐住挽姜的下巴。用了十成的力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你这张脸。不。确切來说是你的眼睛。你这种从出生到现在都沒有体会过人世间疾苦的公主。每次看到你纯净无垢不染纤尘的双眼。我都有种想要毁掉它的冲动。”   她讨厌挽姜的眼睛。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肮脏丑陋的世间。她迟早有一天。会毁掉这一双让她觉得无比碍眼的双眼。   凭什么她可以被那么多人放在心里疼爱。凭什么她做错了事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替她求情为她脱罪。凭什么。   陌容容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错愕的挽姜。手下越发用力:“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在发疯。呵呵。我沒疯。疯的是你们。你们都是一群疯子。”   下巴疼的厉害。挽姜睁开陌容容的钳制。眼底生出薄怒:“陌容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道鹿宜是怎么死的么。”陌容容盯着挽姜有些淤青的下巴。声音轻飘飘的问道。   鹿宜。挽姜怔愣一下。鹿宜是陌容容的娘亲。这一点之前她听说过。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陌容容要问她这个问題。她从出生以來都沒有见过鹿宜。之前也是听说鹿宜是被鲛人一族用大火溺毙的。但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见挽姜摇头。陌容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顺着脸颊流出:“我娘亲是因为你死的。都是因为你。你竟然能够这么心安理得的活着。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娘用她自己的命换回來的。”   “不可能。”挽姜被陌容容的话惊的心神俱颤。她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陌容容。冷声道:“鹿宜明明是被鲛人害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娘亲。”   懒得再跟挽姜废话。陌容容伸手摸了摸她这张倾城无双的小脸。笑的很是动人:“你说。我要不要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划上那么几刀。这样的话。等你嫁给了随璟。他还会不会宠爱你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陌容容。你疯了么。”挽姜郁结。不知道怎么话題一下子就跑到自己脸上了。   陌容容冷眼觑她:“不过现在嘛。也无需我动手了。我虽然恨你入骨。但是也不想惹祸上身。外面现在已经闹的不可开交。挽姜。你猜猜看。你还有沒有那个命嫁给龙太子。哈哈哈。”   说完话。陌容容好心情的看着挽姜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装模作样的安慰她:“唔。其实也沒有什么。不过是那西海的龙王闹上了仙界。好像是吵着要天帝说出这次天玑柱倒塌的缘由。挽姜你知道天玑柱倒塌的原因么。”      第十一章 仙界起风波 - 渡魂箫 - 楼苏   她觉得一阵心烦意燥。看着眼前这张妍丽如花的脸。让她这几天积郁的心情愈发烦躁。   “陌容容。我不知道天玑柱倒塌的原因。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与其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去帮四海八荒度过这次灾难。你身为仙界七公主。仙界有难你怎可坐视不理。”   如今天玑柱已经塌了。知不知道原因又怎样。终归是要齐心合力的帮助四海八荒度过此次劫难才是最重要的。   像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陌容容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來。眼角都笑出了泪:“我为什么要帮仙界。因为我是七公主吗。呵。真是笑话啊。你听好了。就算是仙界一夕之间毁了。我陌容容也不会出手相救。我只会看着它一点点的毁灭殆尽。然后鼓掌庆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见挽姜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自己。陌容容用她仅剩的右手摸向挽姜光滑细嫩的脸。语气轻松极了:“你不必这么惊讶。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与仙界。永生永世都是仇人。你别指望我会出手相救。仙界有难我不添上一脚已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你娘。”挽姜皱眉。有些难以忍受的躲开陌容容的那只手。眼里一片了然。   “你只答对了一半。”陌容容收回手。转身看向五彩霞光的山峦。眼神有些飘忽:“另一半。是因为你。”   身后半天沒有声音。陌容容有些奇怪。回头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挽姜。怒道:“你有沒有在听我说话。。”   无奈的叹口气。挽姜有些头疼的看着陌容容:“原因呢。”   她真的是觉得她和陌容容沒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她不能理解陌容容的想法。陌容容对仙界的仇恨她隐约能猜到一些。之前她听折澜星君他们也说过一点细枝末节。只是她沒想到陌容容对仙界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母后的一片苦心。大抵是要白费了。   见挽姜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陌容容眼里簇起两团火苗。她逼近挽姜。脸庞竟显得有些狰狞:“因为我恨你。你拥有了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你可以开怀大笑无忧无虑。我却只能夜夜噩梦陪伴。你样样都比我好。之前我也是只是嫉妒你罢了。嫉妒你命比我好。”   “但是自从我知道我娘亲的死和你有关。我就开始恨你。恨不得让你立刻去死。”陌容容快意的说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疯狂:“挽姜。但凡你活着一天。我定要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她拥有的一切。她必定要摧之毁之。她终有一天。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卑贱到尘埃里去。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癫狂的陌容容。张了张口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突然。一道凌厉雄浑的灵力猛的朝这边袭來。陌容容迟了一步。被灵力打中胸口。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來。染红了绯色的罗裙。   “滚。”帝无湮挥袖将陌容容扔了下去。自己稳稳当当的站在挽姜身边。眼里凝着万年不化的风雪寒冽。   他看着陌容容。眼睛微微的眯起。因是站在挽姜前面。挽姜沒有看到。但是陌容容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帝无湮眼底里翻涌升腾的杀意。陌容容心里一紧。看着这个气质高华傲然绝世的男子。浑身冰冷。他想杀了她。   “最后再说一遍。滚。”   眼里嫉恨一闪而过。陌容容捂着受伤的心口仓惶离去。   挽姜从來沒有见过帝无湮对谁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愣在那里看着陌容容越走越远的身影两个人都沒有开口说话。   帝无湮转身。目光有一瞬间复杂。很快又变成了那个温和淡雅的帝君。他伸手将挽姜的发丝挽在耳后。声音清润:“小挽以后离她远一点。知道么。”   挽姜点点头。不用帝无湮说。她也不想靠近陌容容这个人了。她现在一看见陌容容头就会疼。   “师傅...香香还好吗。”挽姜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轻声的问了一句。自从那日玉方上神带走了戒香。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担心。   帝无湮手指一顿。面色平和的笑道:“他很好。”   目光移向挽姜的脚踝。帝无湮目光有些失神。再过三天挽姜就要嫁给随璟了。天帝让他这两天务必将陌上铃取下來。他怔怔的看着。一时间竟失神了。   “师傅。。”挽姜看着失神的帝无湮。憋了口气大喊了一声。   帝无湮回神。有些歉疚的朝挽姜笑笑:“抱歉。师傅现在帮你炼化陌上铃。”说罢便动手开始炼化。   挽姜低着头看着帝无湮手中灵气环绕的五彩玲珑的陌上铃。声音轻轻的开口:“师傅。你能不能...不要拿走陌上铃。”   帝无湮的手。微不可见的僵住了。   只听见挽姜继续声音轻轻的说道:“你要是拿走了。云里一定会很难过。他一直想救他的母后。我沒有帮他看好陌上铃。他...他一定会怪我...”声音说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即便如此。耳力很好的帝无湮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无声。崖里的风渐渐大了起來。两个人的墨发在空中飞舞缠绕。帝无湮半蹲在挽姜面前。此刻他微微低着头。竟是沒有办法抬起头看挽姜。他害怕他抬头。看见她眼底里是对另一个男人的关心和重视...   见帝无湮低着头沒有反应。挽姜眼里的失望快速的闪过。却也是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做无疑是让帝无湮为难。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沒事了师傅。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对了师傅。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之前看陌容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貌似仙界又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小挽不必担忧。”帝无湮笑笑。一贯的云淡风轻。   可是事实上他心里清楚。仙界如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   两人都沉默了。到底是因为戒香的事情生出了几分裂隙。这样的安寂。一时间两人倒显得无话可说。气氛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挽姜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师傅。再过几日我就该出嫁了吧。我...二哥和四哥他们。叫他们不要再去找父君求情了。”   帝无湮虽然不愿意说。她又怎会不知晓。她的两个哥哥。定是不会同意天帝的决定。这几日。想必也是大闹了一番。只是这一次即便是她自己。也无法让父君改变心意。何况是二哥和四哥呢。   将头撇至一边。挽姜目光清清的看着仙云飘渺的山崖。声音轻的似风飘过:“师傅。你...保重身体。”   炼化陌上铃是极为损耗修为灵力的一件事。帝无湮这些时日闷声不吭的日日前來炼化。虽是什么都沒有说。可是挽姜还是看着帝无湮的气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了下去。   她若是真的成了东海太子妃。日后大约也不能再陪在师傅身边学习仙术了。如此一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何不一次说完呢。   “师傅沒事。”帝无湮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笑容有些僵硬苦涩。似有些犹豫。看了看挽姜。叹口气道:“祈回为了请求陛下收回仙诏。被陛下一掌打在心口。震断了几根筋脉。现在...还在昏迷中。”   这件事仙界现在是人人皆知。除了挽姜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不知道。仙界现在人人惊惶不已。二皇子为了不让五公主嫁去东海如今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然而四皇子似乎是铁了心和天帝对着干。这些日子仍是每天跪在凌霄宫门外一脸坚决。天帝明显是被气的不轻。这几日脸色始终是阴沉沉的。   “什么。。”挽姜又惊又怒。一激动身子也跟着扭动起來。牵扯到了被铁索磨出的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父君怎么可以这样做。二哥身子岂能经得住父君的一掌。师傅。我二哥他...”   “不要动。”帝无湮眼疾手快的制止住挽姜。眉峰紧紧地蹙起。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祈回沒事。司药仙君一直在瀚陵宫守着他。筋脉受损修养些日子自会痊愈。小挽。冷静下來。”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的平息。挽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的涌上來。因为她。连累二哥四哥跟着受罪。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可是她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她现在被关押在这里。只等着成亲那天來临天帝直接将她嫁去东海。她知道。这一次。她的父君是铁了心的要将她嫁去东海。那个宠爱她的父君。这一次不会再听她半句话了。   “师傅。我...我想见我母后...”半晌。挽姜平静下來。却是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脚声音低低的说道。自从她回到仙界。天后娘娘将她带去桃花林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见到过天后娘娘了。她现在很想她的母后。很想她的母后來陪她说会话。   她知道她的母后在生她的气。怪她和那群魔界众人混在一起。换做是她。她也是生气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天后娘娘这些日子对她不管不问是错的。只是现在。她是真的很想念她的母后。      第十二章 衡宛诉凄凄 - 渡魂箫 - 楼苏   “小挽。待你出嫁那日便可见到天后。这两日暂且好好休息。”帝无湮温和的说道。   “帝君真是一片苦心啊。明明是母后不想见她才不愿意來看她。帝君何必隐瞒。”不知何时绥真竟然也來了。身边还带着近日以來一直郁郁寡欢的衡宛。   “...五姐”衡宛看了一眼被锁在思过崖上面的挽姜。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帝无湮一向淡漠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讥讽。他目光冷冷的看着下面洋洋得意的绥真。沉稳温和的嗓音似有千斤重鼎:“大公主说笑了。天后素來疼爱小挽。如今不过是忙着筹备婚礼所需物品來不了。况且...天帝早已下旨。除了本君。任何人不得踏入思过崖。大公主若是想來试一试思过崖的惩罚。本君可以帮这个忙。”   “不。不是。帝君不要怪罪大姐。是我要大姐带我來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五姐。”衡宛挡在绥真前面。看着手里已经凝聚起灵力的帝无湮颤着声音说道。   铁索发出细微的响声。帝无湮回头。看见挽姜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终是一言不发的收回灵力。傲然甩袖凌空而立。那淡漠冰冷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下面的两个人。   挽姜看着眼眶红红的衡宛。歪头问道:“你看上去怎么憔悴许多。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衡宛早已经回了仙界。自是也不得知衡宛和拂霑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看着衡宛那苍白消瘦的容颜。出于关心问了一句。谁知竟让衡宛当即掉落眼泪。一双红红的眼睛有些幽怨的看着挽姜。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五姐。拂霑他不要我了。”良久。衡宛才压抑着哭泣声低低的回了一句。声音凄凄戚戚。比崖谷的仙风还要多几分哀怨缠绵与道不尽的凄凉。   挽姜张口哑然。对于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她侧头看了看帝无湮。帝无湮察觉到挽姜的目光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衡宛的话。拂霑和衡宛的事情早已经是闹得仙界人尽皆知。由于四海八荒的事情挡在前面。倒是沒有多少人去关注罢了。连天帝天后都是一副懒得多管的样子。底下的仙界大臣自是也不愿意惹事上身。   “怎么会这样。”挽姜吃惊的瞪大眼睛。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当初抉择的结果么。如今看來更像是一场笑话。   绥真看着哭哭啼啼的衡宛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她今天本來是打算去瀚陵宫看看昏迷不醒的祈回。哪知衡宛非要她带她來思过崖。如今人已经带到了。绥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鼻子一哼转身就走了。她本就与挽姜相看两厌。帝无湮在这里她來不过是自讨沒趣。   绥真离开。帝无湮也从上面飞了下來往崖外走去。只是在经过衡宛面前时。声音淡淡地丢下一句:“六公主。慎言。”   他在警告衡宛不要将拂霑那些事说给挽姜听。衡宛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帝无湮话里的意思。看着帝无湮刚毅冷漠的侧脸愣愣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愈发的委屈起來。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关心五姐的感受。她的感受又有谁在乎过。。   出了思过崖。迎面直接撞上來一个人。帝无湮利落的闪身躲开某个不带眼睛出门的家伙。伸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呃。原來是帝君啊。好久不见。呵呵。”舞邪尘有些尴尬的收住步子。脸色僵僵的笑着。   帝无湮眼眸一闪:“出了什么事。”   舞邪尘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痛苦的揉了揉额角:“仙界最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接二连三的都挤一块去了。天帝让我过來带挽姜去僖晟宫。说是。明天就出嫁。”   舞邪尘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每次來仙界都遇不到什么好事。他今日不过是來仙界带回吃了葬忧果的雨秋暝。谁知刚踏上九重天。就被拉去了凌霄宫。然后。就來到这里了。   帝无湮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白皙俊美的容颜在暖当当的日头下呈现出微微的惨白。不过是还剩几天的时间。为何又要提前了。   “西海叛离仙界了。天帝想尽早解决东海的事情好专心对付西海。”舞邪尘一想起这件事就一个头两个大。好端端的西海怎么说叛变就叛变。看着帝无湮抿紧唇的样子。舞邪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天帝正要召你过去。我去找挽姜。”   说完舞邪尘身形一闪进了思过崖。留下帝无湮一个人怔愣的站在那里。只见他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那浑身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禁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挽姜看到舞邪尘时还沒有來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被舞邪尘袖子里挥出的药粉弄的昏迷过去。意识彻底失去之前。挽姜咬牙切齿的想着。舞邪尘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和她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念诀解开思过崖的铁索。挽姜身子软软的倒下來。舞邪尘小心的接住。看着怀里沉睡的容颜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挽姜。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事情也该结束了。”   药粉是來之前天帝让司药仙君给他的。看着天帝那喜怒莫辩的神情。舞邪尘只好奉命行事。   衡宛错愕的看着舞邪尘眨眼间解开铁索便要抱着挽姜离开。几步跑过去拦在他面前:“冥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带我五姐去哪里。”   舞邪尘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六公主。本王现在赶时间。你确定你拦着我耽误时辰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她自然担不起。衡宛放下手臂。拧着眉看着舞邪尘怀中的挽姜:“我自是拦不住冥王殿下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冥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成亲。”舞邪尘懒得再说废话。紫色华服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影。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僖晟宫里那一大帮人还等着他呢。他可沒工夫在这里跟这个小公主耍嘴皮子。   衡宛心里一惊。连忙跟着跑了出來。却发现舞邪尘走的太快。她根本找不到他去了哪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衡宛跺跺脚。转身朝着天后的凤鸾宫跑去。   僖晟宫果然热闹。舞邪尘抱着挽姜进來时。不仅天帝天后在。大公主折澜星君一干仙界重臣他们也在。甚至于。连前一日方醒过來的雨秋暝都在。   帅气的挑了挑眉。唇角缓缓的上扬。这般兴师动众的模样。挽姜这傻妞出嫁的排场可真是大啊。   “來了。赶紧开始吧。”天帝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走到舞邪尘面前接过昏睡的挽姜。后面一大群女人连忙蜂拥而上。半掺半扶着挽姜进了内殿。   文书仙君看了一眼脸色尤其难看的帝无湮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五公主迟早是要嫁给龙太子的。要是因为西海的事情提前日期。倒显得是我们胆怯了。”   众人一阵沉默。文书仙君说的不无道理。西海刚开始叛乱。仙界就迫不及待的将女儿嫁去东海。里面的深意不言而喻。定会被误解为是害怕西海打上仙界。想拉拢东海的势力与之对抗。   天后走下來目光平静的看着文书仙君。问道:“仙君难道不知西海那三十万海族士兵已经出动。现在将小五嫁去东海。都不一定來得及挡住西海众人。难道仙君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若是有。仙君你大可以说出來。陛下在这里自会给你个结论。”   一滴冷汗从文书仙君的脑门上淌下來。文书仙君连忙掀袍跪了下去:“微臣不敢。陛下圣明。”   “父君。可需要孩儿出面让南海出兵。”绥真走到天帝面前。乖巧沉稳的说道。   天帝摆摆手。目光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罢了。南海此次也是元气大伤。朕已经通知随璟明日率领十万士兵迎亲。到时候那十万士兵加上仙界的兵力。西海想叛乱仙界也要看看有沒有那个本事。”   众人点头。恭送天帝离开。待天帝走远。天后才转身看着诸位。笑道:“各位先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明日也好送我们小五出嫁。”   折澜星君面色淡淡地拱手:“多谢娘娘。我等告辞。”带着一大群仙界重臣离开了僖晟宫。   舞邪尘朝着面无表情的雨秋暝使了个眼色。行了个礼也退下了。   “帝君还有事。”天后娘娘面上含笑的看着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如同隐形人的帝无湮。好心的开口问道。   半晌。帝无湮缓缓的抬起眼眸。目光静如潭水深邃凛冽。他朝天后微微的一点头。径自走了。   天后娘娘微不可见的皱起保养得宜的秀眉。转瞬间又恢复成一派喜气洋洋。笑着拉着绥真走进了内殿。   里面那一群仙侍都是资历很老的。对于新娘子出嫁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天后她们进去的时候挽姜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已经被梳理好了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青丝挽成精致的髻。在头顶形成一个漂亮的凤凰髻。脑后插着琉璃石镶嵌的金玉流苏。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第十三章 天帝净婆丹 - 渡魂箫 - 楼苏   天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挽姜。转身走到一旁的楠木金丝椅上坐下。绥真递上一杯花茶。天后端起來轻轻抿着。一派悠闲。   “母后近來似乎...”绥真在旁边坐下。目光扫了一眼挽姜。嘴角上扬:“似乎对小五有些生疏了...”   她自是知道这内里的缘由。若不是挽姜私自跑去和那帮魔界的人搅和在一起。天后不会动这么大的怒火。绥真看着自己手心里捧着的那杯花香四溢的茶。笑的愈发愉快起來。在她看來。挽姜此举无疑是自作自受罢了。明知道母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魔界那些人。还一个劲的往那帮人那里钻。自讨苦吃。   察觉到绥真嘴角的笑意。天后不轻不重的放下那盏茶杯。目光平淡的看着绥真。却叫绥真唇角的笑容一瞬间沒了。   “小五是你的妹妹。绥真。本宫希望你记住了。”天后娘娘不怒自威的嗓音在内殿里响起。那群仙侍心里再好奇也不敢朝这边看一眼。手下的动作倒是愈发利落起來。   绥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知道此时不应该再多嘴。眼里的怨恨一晃而过。尖尖的指尖狠狠的嵌入掌心。无论她怎么做。在父君母后心里都及不上挽姜。她永远是父君母后宠爱的小公主。   “是。女儿谨记母后教导。”   这一套繁琐的程序下來。一天的时间便悄然划过去了。等挽姜睁开眼睛时。已是一方绣着金线灿耀的红帕遮住眼帘。入目是一片喜庆艳丽的红。无边无尽的红。   挽姜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的一下子站起來伸手就掀掉自己头上的红帕。视线里还是刺眼的红。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张扬肆意的冲击着她的双眼。突然间就觉得一阵窒息的难过。挽姜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清泪直直的掉落下來。   “公主。”一声惊呼。刚踏入门槛的仙侍见到挽姜。吓得手里的金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让开。”挽姜抹去脸上的泪痕。提起繁复奢华的嫁衣裙摆提脚就要冲出门外。一群仙侍连忙跑过來拦住挽姜。嘴里劝道:“公主现在不能出去。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出嫁的吉时。公主还是坐下來歇息吧。”   挽姜十万年來从來沒有对仙侍发过火。她性子温和善良在仙界的人缘颇好。只是今天。显然已经是到了发怒的边缘。挽姜伸出手凝聚灵力一掌挥向这些仙侍。一群仙侍哪里是挽姜的对手。有几个撞上身后的殿门当场一口鲜血就吐了出來。望着挽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颤栗。   “挽姜。”天后的怒喝声在大殿外响起。仙侍仿佛是见到了救星。纷纷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到天后那边去了。   挽姜冷眼看向天后。一把扯下头上嵌有红宝石的凤冠。重重的扔在了天后脚下:“母后。我做错了什么你和父君一心想把我嫁给随璟。要是你们不想看见我。我立马回佛陀天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但是让我嫁给随璟。对不起我做不到。”   跟着天后进來的文书仙君也是被这样的挽姜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天后。赶忙出來打圆场。咳了一声道:“那个挽姜啊。有话好好说。这凤冠价值连城是仙界独一无二的。摔坏了岂不是很可惜。咳。随璟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龙太子。挽姜你为何不愿意嫁给他呢。”   眼里的怒气丝毫沒有因为文书仙君的话有所消弭。反而有增长的架势。挽姜眯着眼睛看着不说话的天后。声音轻似鸿羽:“那你们呢。你们又是为何硬是要将我和他凑成一对。你们这样做。可有问过我的意愿。我不想嫁给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母后。不要嫁。”   见挽姜毫不退步。天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好半天再次睁开。眼底一片平静:“小五。我和你父君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听话。不要再任性了。赶紧回屋待着。东海迎亲的凤辇也快到了。”   这一日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细暖温煦的阳光照拂在每个人脸上。僖晟宫更是四处洋溢着热烈喜庆的欢闹气氛。不远处从几座大气巍峨的宫殿里发出來的奏乐声音音入耳。仙乐弦歌舞碧穹。风姿曼妙吹流锦。   挽姜慢慢的闭上眼睛。不让众人看清她眼底的失望和坚决。一袭靡丽高雅的嫁衣衬得她容颜倾城身姿柔雅。站在殿门口亭亭玉立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足够夺人眼球。那般绝美出尘的姿态。那样与世无双的惊艳。   只是...   “母后。对不起了。”一声轻似风的话语飘落。众人还沒有反应过來。澎湃的灵力便朝着他们打了过來。文书仙君一惊。赶忙挡在天后面前伸手用灵力抵挡这股强大的灵力。再抬起头时便看见一抹翩然绝美的身影从头顶划过。似凤凰般翱翔于九天之上。轻巧无比的朝着外面飞去。   “公主。”   “挽姜。”   众人的呼唤夹着急切和怒气。挽姜回过头看着下面怒容满面的天后和惊愕无比的文书仙君。涂着鲜红胭脂的嘴唇绽开一抹浅笑。眼里的歉意深深。决然的转过脸。挽姜抿着唇一脸坚决的朝前飞去。对不起了母后。小五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天后...”文书仙君欲言又止的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天后。一脸担忧。   带着精美护甲的手轻轻抬起。天后阻止后面想要追出去的人。声音淡淡的对仙侍们吩咐道:“不用追了。你们赶紧将殿里收拾好。一会儿公主回來了重新给她梳妆。”   仙侍们乖巧的应声。心里却是无比奇怪。看天后这样子分明是一点都不担心跑出去的五公主。好似笃定了五公主会回來的一样。   半柱香后。僖晟宫的仙侍们再次惊呆了。看着被天帝带回來的五公主一个个都傻愣在那里。直到天帝那凌厉的眼神扫过來。众人这才忙不迭的跑过去扶起不能动弹的挽姜进去梳妆。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压抑无比。   “陛下这是...”文书仙君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挽姜。转过身來恭敬小心的问道。他怎么看。五公主现在都不大好的样子。   天帝淡漠的眼眸看向文书仙君。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朕给她吃了净婆丹。三天内她哪里都去不了。”   一番话叫文书仙君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不禁有些同情的偷偷看一眼挽姜。净婆丹能够封住仙人的仙术灵力以及修为。更能让人三天内不能说话不得动弹。这下子别说跑了。三天的时间只怕是到东海都绰绰有余了。天帝这一次。看來是真的狠下心要将五公主嫁去东海了。文书仙君心里无奈的叹口气。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边仙侍们忙着给挽姜重新梳妆。将散乱下來的头发重新挽起。那顶之前被她摔出去的凤冠再一次被仙侍们小心翼翼的戴在挽姜头上。垂下的流苏整齐的贴在挽姜光洁的额头上。眉间的郁冬花夺目耀眼。   眼角被细致的贴上璀璨的花钿。描眉点唇简单几笔已是倾城无比。仙侍们不由得在心里默叹。五公主当真是仙界最好看的公主。难怪天帝天后如此宠爱。这样的容貌。沒有几个人见了之后会心生不喜的。   梳妆完毕。仙侍们恭敬的退出去。大殿里只剩下天帝天后以及文书仙君。天后走到挽姜的身后。看着镜子中那张娇美清丽的容颜。抬起手播弄了一下挽姜脑后垂下來的长长的流苏:“小五。你一直以來都很听话。这一次怎么会如此胡闹。东海不比仙界差。你嫁过去就是太子妃。不。应该说是王后。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面无表情。一双灵动活泼的双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活力。显得无比黯淡沉默。挽姜沒有去看天后。耳边听着天后有些疑惑的话语。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事到如今。她已然是连话都说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天帝也走了过來。满意的将挽姜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里难得有了些笑意:“不错。小五。你嫁给随璟将会拥有无上的尊荣。整个东海都是你的。你不可再胡闹了。”   两个人都看着挽姜。挽姜却是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天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觑了一眼挽姜说道:“小五。你不愿意嫁给随璟。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此话一出。大殿里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盯着挽姜。似乎在等待挽姜的回答。   眼皮一颤。挽姜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睁开眼睛。对上天后探寻的视线。挽姜只是默然的看着。眼里沒有半分情绪。像一个精致美丽的瓷娃娃。只是这瓷娃娃。眼底浸满了寒凉的失望。   她现在。还有说话的权利么。还有选择的权利么。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她的父君和母后。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无条件宠爱她疼溺她的人了。   一切。都变了。      第十四章 良辰美景时 - 渡魂箫 - 楼苏   “哥哥。哥哥。”云襄站在云伴月外面。看着眼前虚无的一片急的不行。可是她再怎么声嘶力竭的喊。云里都沒有出现。   四大护法面面相觑。二护法看着心急如焚的云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主子。少主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來。您...是魔界出了什么事吗。”   云襄虽是一贯脾气有些大。但是心底不坏。爱憎分明更是勇敢无畏。魔界的人倒也不是怕她。云襄身份尊贵。又是火爆脾气。他们平时都愿意让着她。偶尔被打一顿也都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只是现在。在二护法问完了之后云襄竟然沒有半点怒火。只是焦急无比的看着云伴月。脚下不停地走來走去。   俗话说。反常即是妖。云襄现在的举动。显然是太过于反常了。   “小主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出來吧。你这样的让我们几个的心都悬起來了。”七护法苦着一张脸看着云襄。其他几个人都点点头。   云襄顿住脚步。一把揪起十护法的衣领。漂亮的大眼睛怒火熊熊的燃烧着:“杏花。我哥呢。他怎么还不出來。”   十护法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觉得云襄那眼睛都快将他身上戳出两个火窟窿:“这个。少主不出來定是有他的原因。小主子稍安勿躁哈。稍安勿躁。”   “我问你我哥他大半个月待在里面到底在干嘛。。他要是不介意自己头上多了顶绿帽子。那他就待在里面好了。”一把扔开十护法。云襄怒气冲冲的就要离开。被八护法眼疾手快的拦住。   “让开。本姑娘要去揍人。”   八护法看了一眼众人。皱着眉问道:“小主子。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绿帽子。”   云襄眯起眼睛。眼角微微有些抽搐:“算了。來不及了。你们三个跟我走。杏花你留下等哥哥。他要是出來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他看过自会明白。”   将一封皱巴巴的信塞进十护法的怀里。云襄拖着另外三只就走了。留下十护法一个人一头雾水的拿着手里的信。一脸茫然。   他们家小主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啊。   东海龙太子亲自來仙界迎娶五公主。当五彩凤辇抵达南天门时。整个仙界便已经听到那层响不绝的仙乐。锣鼓喧天的好不热闹。   这一日。仙界所有的牡丹花都开了。一朵朵从南天门延伸到整个九重天。牡丹的香气伴着清音美酒。九重天上凡事有点身份地方的都來了。仙界最受宠爱的公主出嫁。他们不來岂不是扫了天帝的面子。况且。连神界的玉方上神都來了。他们为何不來凑这个热闹。如此盛况。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僖晟宫早已经坐满了仙界之人。为首是天帝天后。旁边最尊贵的客座上是一脸超然世外的玉方上神。正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对于满殿的恭喜道贺声充耳不闻。只顾看着那只小小的杯子。仿佛是什么极为新奇的玩意。让那些原本想借此机会交结上神的仙家们纷纷偃旗息鼓。转而同其他人聊了起來。   随璟一身利落精致的新郎装扮出现在大殿门前。叫本是极为喧闹的大殿一瞬间沒了声音。众人都含笑看着这个丰神俊朗的英俊男子。随璟长得俊俏。如今喜事当前。更加显得俊朗非凡身子挺拓。只见他撂起衣摆朝着主座上的天帝天后郎朗一跪:“儿臣拜见父君、母后。祝父君母后福寿安康。寿与天齐。”   “起罢。”天后面上也是客气高兴的笑容。天帝虽是沒说话。众人不难看出此刻天帝的脸色也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看着随璟起身。天帝目光沉越的扫向一旁伺候的仙侍。仙侍会意颔首转身进入内殿。不一会儿。坐了有些时辰的仙界众人们才终于见到了今日盛宴的主角。仙界备受宠爱的五公主。挽姜。   被四个仙侍扶着走出來的挽姜披着一方精美绝伦的红帕。上面的金线凤凰与大红衣袍上的凤凰如出一辙。瞬间闪进众人的眼。众人面上含笑。心里却不免一阵唏嘘。当初六公主衡宛出嫁时。无论是新娘身上穿的嫁衣还是整个排场。显然是都不如眼前这一位的。   仙界五公主誉宠九重天。当真是万众无一。   “小五。从今日之后。你便是东海日后的王后。切莫再要如以前那般耍小性子了。随璟是你的夫婿。以后你们两个要和和睦睦的打理东海。不用辜负了本宫和你父君的一片苦心。”天后走下來。看着披着红帕看不见面容的挽姜。声音无比的温柔慈爱。   东海老龙王已逝。如今东海又是与仙界联姻。之前随璟回來东海便已经继承了东海龙王之位。这样也算是沒有委屈了挽姜。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好好照顾挽姜。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随璟挥退一边的仙侍。亲自抬手温柔的搀扶着挽姜。侧首凝视挽姜的视线也是端的温情脉脉。让仙界一群人甚是满意。   天帝颔首。沉声的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小五是朕的女儿。你要是敢欺负了她。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下面端坐着的人一阵哄笑。文书仙君摇着折扇笑着打趣:“陛下您大可放心。给龙王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欺负咱们的五公主的。别的不说。五公主容颜倾城无双仙姿清越。哪有人下得了狠心欺负咱们五公主啊。只怕是宠着都來不及啊。大伙说是不是。”   底下的人闻言都是笑着应是。天帝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笑意。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随璟点头。殿外此时响起了三声锣鼓敲击声。司药仙君笑道:“龙王赶紧让五公主上凤辇吧。锣声一敲。该入辇了。”   不再多说。随璟直接扶着挽姜走出去。天帝天后以及玉方上神也走下殿。众臣起身纷纷跟在后面朝外走去。舞邪尘和折澜星君落在后面。待与众人拉出些距离时。舞邪尘方低声问道:“星君。帝君呢。”他从昨儿起就沒有见到过帝无湮。今天是他唯一的徒儿出嫁的日子。他沒有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啊。   折澜星君一张脸上并沒有什么笑容。也沒有注意到舞邪尘。反而是紧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盯着挽姜的背影。他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舞邪尘一梗。顺着折澜星君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我说。折澜你这样盯着我的弟媳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啊。”   听到舞邪尘欠揍的声音。折澜星君脸色一沉。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前迈去。但是沒走两步又停了下來。回过头看着舞邪尘:“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我说。咱们的八荒之主跑哪去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以缺席。”舞邪尘白了他一眼说道。   折澜一愣。低下头想了半天。才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昨天帝君好像有些喝多了。我瞧见他坐在四皇子殿门口那棵枕树下喝了一整晚的酒。现在。应该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吧。”   “什么。他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喝酒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啊。不行不行。我去给他醒醒酒去。”舞邪尘跳脚。二话不说就要往殿门口走。被折澜星君一把拉住。   “算了。今日不止是帝君沒來。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大公主他们几个都沒有过來。五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了。你现在去应该也來不及的。咱们出去送送五公主吧。”折澜星君叹口气。负手朝外面走去。   舞邪尘低下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是跟着折澜星君走了出去。祈回沒來还可以理解。毕竟天帝那一掌下手不轻。这会还沒有醒过來。绥真可能是在照顾祈回。至于堇宋和帝无湮为什么沒來。唉。舞邪尘头疼的拍拍脑袋。算了。他哪里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來。   众人都聚集在南天门。望着那顶璀璨的凤辇。天后笑道:“时辰不早了。随璟。小五被本宫和她父君宠坏了。你多担待些。”   随璟看了一眼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挽姜。笑着颔首:“母后放心。挽姜值得世上最好的宠爱。随璟定护她一生。”   “去吧。”天后笑着点点头。眼里闪出了盈盈泪花。上前抱了抱沉默站着的挽姜。轻声的说道。   所有人都是笑着道贺。笑着道别。沒有人发现。那嫁衣如火的宽大袖摆之下。掐的冒出鲜血的双手。以及那红帕下的娇颜上。一脸滚烫的泪水。   凤辇慢悠悠的晃出了众人的视线。留下的一帮仙界重臣被天后带回去喝喜宴。南天门只剩下天帝冥王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最重要的玉方上神。   玉方上神目光悠远的看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一群人。视线转向天帝:“玉方在仙界叨扰多日。今日即以看到公主出嫁。玉方也该回神界了。”   “上神难得下界一次。何不游玩一番再回去。”文书仙君摇着折扇一脸笑意的说道。      第十五章 双栖雪螟蝶 - 渡魂箫 - 楼苏   浮生万卷。卷卷沾染红尘墨。笔笔述出相思意。相思入笔情入骨。搀起多少往事揉进画中。朱砂难描台砚重重。终归是。一程风雨一程殊途。天涯不及咫尺路。道尽人间万般苦。   绥真惨白着一张脸从前面跌跌撞撞的跑过來。打断了文书仙君和玉方上神的对话。抖着唇惊惶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父。父君。我。我...祈回...”   “何事。”天帝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父君。祈回不见了。我找遍了九重天也沒有找到他。”绥真捏着自己的裙摆。声音颤抖的说道。   “多派些人去找。他身子未愈不可能离开仙界。”天帝沉声。看了眼面色平淡的玉方上神。思绪转了转终是问道:“上神。小儿的情劫已破。那神界的谛言石上是不是...”如果情劫破。谛言石上就会再无祈回的名字。他问这话只是想确定这一点罢了。   “嗯。情劫。”玉方打断天帝的话。始终淡然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陛下说的是二皇子祈回的情劫。”   “正是。”   “呵...”玉方白衣拂风。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疑惑不解的众人。声音清和的响起:“情劫乃天道之劫。岂会如此轻易的就破了。本神下界之时方查看了一番谛言石。陛下。本神确定。二皇子的情劫并沒有破除。”   什么。沒有破除。众人惊愕的看着神色淡然的玉方上神。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神。二皇子之前明明已经跳了十殿地狱。情劫为何还沒有破除。”折澜星君刚毅的脸严肃无比。声音也有些难以置信。   十殿地狱。往往是有去无回。祈回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几世修來的福气。怎么会还沒有破除那个情劫。众人早以为祈回的情劫已除。现在來一个上神告诉他们祈回的情劫压根沒有破除。他们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当初得知祈回有情劫这一件事情。   玉方上神闻言也是微微皱眉。他看向折澜星君声音温和的问道:“十殿地狱确有破除情劫的作用。本神倒是沒想到二皇子有如此勇气胆识。只不过。若是去十殿地狱破除情劫。必须是受情劫的两个人一起跳。否则。情劫还是破除不了的。二皇子当日跳的时候。另一个人应该是沒有跳下去才对。”   什么是晴天霹雳。除了玉方上神。在场的所有人无疑是震惊的说不出话來。连向來沉稳冷静的天帝在听完玉方上神的话后都恍惚不已。舞邪尘惊的双目圆睁。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什么意思。难道雨秋暝不是祈回的情劫。祈回的情劫另有其人。。”   怎么会怎样。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人。上天真的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知道是谁。我知道。”尖锐的声音不禁让众人侧目。绥真身子抖个不停。红唇也失了血色。她呼吸急促的看着众人。双手微微发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副半卷的画卷。她目光死死的看着那副画像。眼神说不出的惊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父君。”   天帝沉着脸伸手接过画。众人视线又齐齐的望向天帝。只见天帝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脸色。在看到画后一瞬间沉的能滴出水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气威压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扩散。南天门所有的牡丹花瞬间全部化作齑粉烟消云散。众人还沒有反应过來。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天帝一手掐着绥真的脖子将她慢慢的提起來。手上青筋凸起。   “陛下。”众人惊呼。   “父...父君。孩儿说的...是真的。这画是...是我从祈回寝殿里的暗...暗室中发现的。”绥真一张脸涨的通红。双脚不停的在半空中乱踢。脸色渐渐的开始泛出紫色。   玉方上神捡起地上的画轴。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挑。原來竟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看着绥真气息渐渐弱了下去。慌忙跪下去劝道:“陛下手下留情。”   天帝浑身散发的怒气委实太过于恐怖。折澜星君他们也不由得提起一颗心看着绥真。心里是万分不解。怎么只是看了一幅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画竟有这么大的能耐。看天帝此时的眼神。那样子分明是想置绥真于死地啊。   “陛下三思。”舞邪尘虽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仙界大公主。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天帝掐死他的女儿。他的心脏还沒有那么强大。而且这件事要是传到了四海八荒免不得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终于。天帝慢慢的松开手。绥真虚脱的跌倒在地。捂着自己淤青红紫的脖子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都咳了出來。天帝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寒:“说。怎么回事。若是胆敢有半点欺瞒。朕亲自动手取你性命。”   天帝的话无疑让众人又是一番惊吓。方才惊吓已经够多了。所以此刻他们虽然震惊。面上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玉方握起那幅画背在身后。目光清凌凌的看着绥真。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咳咳。父君。我今天早晨无意间发现祈回寝殿里有一间暗室。咳。看着祈回昏迷在床上我一时好奇就进去了。谁知道。谁知里面竟然全是挽姜的画像。整整一间房挂满了画。我当时很是震惊。还沒有來得及反应。突然间脑袋一痛...咳。等我醒來。就发现祈回不见了。父君。孩儿若是有半句假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父君。那件暗室里的画像都还在。你大可以去看。孩儿沒有说谎。”   绥真的嗓音粗嘎难听。似被沙砾磨过一般。带着涩涩的沙哑。她神情痛苦不堪的坐在地方。捂住脖子的同时拉着天帝的衣袍。脖颈的疼痛甚至让她沒有办法抬起头來。所以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沒有看到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彻底惊呆了的折澜星君和舞邪尘他们。   舞邪尘踉跄的后退了半步。看着同样面如土色的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天的骇然和震惧。   怎么...会是这样...   “陛下。现在还是尽快找到二皇子比较好。”玉方上神淡淡的看了眼回不了神的众人。好心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天帝回神。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绥真。苍老的眼里不经意的闪过疲惫。点点头吩咐道:“折澜。调令三万仙兵。哪怕是将九重天翻过來。也要给朕找到祈回。”   “何须如此麻烦。费时又费力。”玉方的话让天帝一愣。正准备离开的折澜星君也不由得站住。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天帝眼中光华一闪。嘴角牵了牵还是沒能够成功。这件事对他來说。未尝不是一个惊天的打击。只听得天帝朝着玉方温和的说道:“如此。有劳上神了。”   他们都忘了。这一位是神界的上神。神若是想找一个人。不过须臾间。   在几个人专注的注视下。玉方不疾不徐的将那幅画交给天帝。并不理会天帝脸上的复杂神色。手腕翩然一转。一只冰雪般的蝴蝶端然出现在玉方的手掌心。正一阖一动的扇着美丽洁莹的翅膀。随着翅膀的动作。无数粒晶莹的冰粒细末纷纷的从翅膀上落下來。纷纷扬扬的好似一场雪花盛景。   “这是神界的双栖雪螟蝶。跟着他自会找到想找的人。”玉方微微一笑。薄唇微动对着蝴蝶念了一句。双栖雪螟蝶收到命令后振翅飞起。纤巧的身子灵活的朝着南天门外飞去。   众人默。舞邪尘看着那只越飞越远的蝴蝶。苍白的脸直接失了最后一分血色。他慢慢的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苦笑的回过头看着天帝:“陛下。我和折澜他们去吧。仙界现在...还需要陛下主持大局。”   天帝手中的那幅画被他狠狠的握紧。脸色很是难看。他悠悠的望向双栖雪螟蝶飞远的方向。怒气再一次的不可遏止的往外冒。竟是直接否决了舞邪尘的建议。   “无妨。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天帝看向折澜星君。眼神冷冽如刀:“立刻调遣三万仙兵随朕出发。”   折澜星君看着天帝阴沉的可怖的面容。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俯了俯身领旨办事去了。   天帝怒哼一声。目光冷然的看向前方。眼里沒有一丝温度。宽大的袖袍一展。已是快速的朝双栖雪螟蝶的方向飞去。   舞邪尘和文书仙君对视。看着玉方上神也慢悠悠的跟了上去。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前一刻他们还在庆祝九重天上的喜事。下一刻就心惊胆颤的跟随天帝去追那早已走远的东海凤辇。舞邪尘看着仙云浩渺无边无尽的苍穹。唇角幽幽的溢出一声叹息。   这婚事。怕是要毁了。   嘴里轻诀微动。舞邪尘面前立刻多了一只千音鸟。低眉附着千音鸟薄唇一张一合的开启。千音鸟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转身快速的朝另一个方向飞快的飞走。      第十六章 祈回入凤辇 - 渡魂箫 - 楼苏   岁月如流。华光溢彩的故事也终会有黯然失色的一天。命运似刀。百转千回的爱恋也总会有无力承载的一刻。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要滚落心血碾碎情骨。饮着天地不容的苦情酒。悲狂的笑着天道的捉弄。只是那眼角越淌越多的泪。是不舍还是后悔。早已无人能看懂...   凤辇很宽敞。四周飘着红色的帘幕。层层的包裹住里面那风华绝代的身姿。挽姜坐在凤辇里面的四方花梨木漆金软榻上。红帕下一双潋滟清澈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脸上的神情早已经麻木至面无表情。   外面依旧是仙乐声声传入耳。隔着层层的帘幕。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凤辇里面的人。他们沒有随璟的命令也不能擅自掀开帘幕。立在凤辇四周的八名仙侍每人手上捧着一篮绯红的牡丹花瓣。一路笑着将花瓣撒下去。一行人一路走过來就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的花雨。   不过这一切的热闹都与凤辇里的人儿无关。挽姜丝毫不关心外面是如何的热闹喜庆。凤辇里安静异常。静的能听见风呜呜的啸过。吹的大红的裙摆也跟着轻微的拂动。   一道隐晦的轻响声自身后的帘幕处传來。渐渐的朝着挽姜靠近过來。挽姜正在出神之际。眼前兀地一片亮堂。红帕幡然落地。   “...小五”   挽姜抬头看去。双眸不掩半分惊色。怔愣的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祈回。榻边的红烛燃着。映着眼前的人儿面容清丽雅约。眉目间是淡淡地悲伤。   看着挽姜。祈回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像是猛的放松了下來。身子一晃朝着挽姜旁边的软榻上猝然倒去。一双腿半跪于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双手正用力的撑着榻沿。额角冷汗涔涔。   挽姜眼神焦急的看着祈回。目光移向他那双早已残废的双腿。双手紧紧的握起。她很想问她的二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动不了。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变成了奢望。   察觉到挽姜的视线。祈回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安心温暖的笑容。胸口起伏的厉害。声音倒是很平稳:“别怕。小五。二哥沒事。”   挽姜不会知道。祈回为了能赶上凤辇。不惜耗尽了全部的修为灵力注入他早已不能行走的双腿上御风而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耗空了灵力。已经是极度的虚弱和衰竭了。   慢慢的拖着软绵绵的双腿靠在软榻边上。祈回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挽姜。笑了:“小五。见到二哥不开心吗。怎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或许是祈回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看上去跟常人沒什么两样。挽姜听着祈回的打趣扯了扯嘴角。眼里漫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二哥。见到你小五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见到二哥安然无事。小五也放心了。谢谢二哥为小五做的一切。小五此生能有二哥。是小五的福分。   二哥。小五不想嫁给那个人。二哥。小五想回家。   祈回低头。目光移向他苍白的沒有血色的手。声音还是那般轻松寻常:“小五。二哥知道你不愿嫁给随璟。二哥也不愿意将自己心爱的小妹交给一个只有野心的人。可是小五。原谅二哥不能帮你。二哥...做错了一件事。二哥也回不去了。”   “小五。如果有一天...二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二哥。”祈回抬头。漆黑温和的眼眸定定的看向挽姜。眼底深处藏在难以察觉的苦涩和悲凉。   挽姜微低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祈回。眼神无辜又困惑。看着她的模样。祈回俊颜一展笑了:“小五。若是这一天來临。记得不要原谅二哥。二哥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此话一出。挽姜白皙的面容褪去了所有的红润。她不聪慧也不愚笨。祈回悄悄的出现在这里本就让她觉得怪异。而他说出來的话更是让她觉得无比奇怪。心里陡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和紧张。   “王上。”外面的仙侍低声行礼的声音透过纱幔传了进來。挽姜和祈回俱是一愣。祈回最先反应过來。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意念一动地上的红帕重新盖在挽姜的头顶。强撑起身子白光一现消失在软榻边。   祈回的身影刚刚消失。随璟便掀开幕帘走了进來。二话不说走到挽姜面前挑开她面上的红帕。那方精致的帕子再一次被无情的扔在了地上。挽姜觑了一眼帕子。平静的抬起头看着随璟。不得不说。身穿大红服饰的随璟看上去的确是清隽潇洒卓然伟岸。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成亲的喜悦和激动。有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漠。   随璟笑。浑不在意的在挽姜身边坐下。抚了抚挽姜的鬓发。眼里好似情深一片:“挽姜。你看。你最终还是成了本王的人。这是上天注定的。你注定了是我随璟的妻。谁也阻止不了。”   毫不意外的得到挽姜的一记冷冰冰的眼神。随璟好笑的捏住挽姜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头转向自己:“挽姜。当初你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嗯。你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该对本王客气些。”   他当初亲自上仙界诚心诚意求娶她。结果被她当众戏弄一番。后來更是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好歹是东海龙太子。位极尊贵哪里受过那般不受尊重的对待。那段日子他住在仙界可谓是他这一生以來终生难忘的一段日子。每日里那些仙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和讥笑。他若不是极力忍住沒有在仙界滋事。又哪里來的眼前的这番状况。   思绪一顿。随璟嘴角扬起淡淡嘲讽的笑容。说起來。还得感谢这位小公主有一个好父君。不然他也娶不到她不是么。   挽姜抿紧唇目光冷冷的看着随璟。眼里的骄傲和不屑清晰明亮。明艳的小脸被四周红粉的帘幕衬的越发动人清丽。看的随璟心情愉悦不少。也忽视了挽姜那让他心头不快的眼神。难得好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圆白的丹药捏在手中。   “这是陛下给我的净婆丹的解药。服下两粒即可解除药性。看在公主如此乖巧听话的份上。本王暂且给你吃一粒。”随璟拿着那粒小小的药。眼神带笑的看着挽姜。将那粒药丸喂进挽姜的嘴里。   “咳...咳咳”挽姜咳嗽了一阵。眼眸似浸过泉水般润泽湿凉。嗓音微微沙哑:“咳。随璟。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不必娶我。你如今已经是东海龙王。自是可以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随璟收好小瓷瓶。懒懒的往身后的软榻上靠去。目光凝在挽姜的脸上:“委屈。公主说错了。本王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相反的。本王觉得很开心。难道公主不开心么。”呵。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背叛自己转身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他早就明白。这世上只有爱自己才会永远不会遭到背叛。   知道随璟这话是故意激她。挽姜还是怒了:“本公主一点都不开心。我不喜欢你。不...我是讨厌你。”   这话已经是说的再直白不过。饶是脸皮厚如随璟也变了脸色。他猛然间坐起來翻身一把按倒挽姜。两个人双双陷进柔软温暖的软榻里。浑身不得动弹的挽姜被随璟死死的压在身下。随璟一只手撑在挽姜的耳边。另一只手却放在了挽姜细嫩的脖颈处。   只听得他幽深的声音响起。带着森森的冷意:“五公主。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以为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且不说这凤辇即将到达东海龙宫。如今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你是我随璟的人。除了我。你以为谁还会要你。”   脖颈上的手开始用力。挽姜呼吸渐渐的有些吃力。她倔强的瞪着随璟。眼里的光芒比星辰还要亮。随璟眼底的赞赏一闪而过。倒是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正巧这时凤辇外传來了仙侍们的惊呼声。随璟一个利落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挽姜。转过身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凤辇外传进來仙侍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惧:“回。回王上。魔界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魔界。随璟和挽姜都是一愣。不再耽搁。随璟迈开步子就要出去。却在走了两步后折回來将挽姜扶起:“乖乖待在这里。刚才那样的话。本王不希望听到第二遍。”   随璟掀开帘幕。看向拦在凤辇前面的一行人。有些讶异的挑眉:“不知几位拦住本王的凤辇...有何贵干。”   云襄手里的鞭子一甩。直指随璟:“把挽姜交给本姑娘。其余人留下。”   东海的随行重臣见云襄嚣张的样子冷哼一声:“放肆。魔界的人真是无法无天蛮不讲理。五公主是我们东海的王后。岂有交给你的道理。”   “呵...”云襄气笑了。眉目染上薄薄的杀气。目光凌厉异常:“东海王后。本姑娘今儿个就告诉你。哪怕是仙界的天后。本姑娘也要定了。”      第十七章 与卿长别离 - 渡魂箫 - 楼苏   眼见着双方就要打起來。随璟抬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东海士兵。看着一脸怒气的云襄温声问道:“这位大概是魔界的云襄公主吧。本王冒昧问一句。云襄公主非要带走本王的王后。理由是什么。”   站在云襄身边的二护法七护法和八护法纷纷站到云襄前面。每个人脸上都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随璟心里一阵讶然。他之前貌似沒有得罪过他们吧。   其实他若是知道。自己娶的这位五公主是他们魔界早已得到魔凰碑认可的少夫人。魔界未來的魔后。大概就能懂得魔界之人此刻的心情了。绝对是杀了随璟都难以泄愤的耻辱啊。他们堂堂的少夫人竟然被仙界这帮人莫名其妙的嫁给了东海龙王。还是在他们家少主不知道的情况下。要是少主出來后发现...三大护法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们几个已经可以预料接下來的日子有多么的凄惨了。   “哪來那么多废话。一句话。赶紧把人交出來。”八护法见随璟一副磨蹭的模样都心烦。冲上來直接一道灵力打向他。随璟侧身躲过。眼里也多出一丝怒火。冷哼一声直接与八护法打了起來。   其他人眼瞅着自己主子都打起來了。也纷纷的抽出剑和魔界众人打成一片。霎时间刀剑铿锵杀伐之气令的天地滚云翻涌。狂风大作吹的呜咽声声起。   云襄二话不说撂倒挡在她面前的几个东海士兵就要往凤辇里冲。正和两个护法交战的随璟眼角瞥见云襄的动作立刻一掌挥开八护法。转身一道白光打向云襄。   “小心。”七护法惊呼。   云襄翻身躲过。手里的红鞭毫不留情的甩向随璟。随璟一把抓住袭向他的红鞭。一个用力将云襄拽向自己。云襄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丢掉手里的红鞭凌空一个转身奔向凤辇。同时手里凝聚魔力一掌挥向凤辇。   凤辇原本严严实实的帘幕瞬间化作一堆粉末散尽。五彩的烫金柱子支撑着整个凤辇。云襄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挽姜。看着挽姜望向自己时疑惑的眼神。云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里越发气自己那个自作主张的哥哥。咬紧牙关云襄飞身而上到了挽姜面前。要不是看在自家哥哥在乎这个人的份上。她才不会來救这个讨厌的女人。   “好大的胆子。”随璟怒极。扔掉手里的红鞭。浑身强大的仙气爆发。双手合十默念口诀。一道华光闪过。二护法神色一变。却是对着云襄大喊道:“小主子快躲开。”   然而他的话终究是迟了半步。随璟手里的东海镇海宝物龙绶剑以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朝着云襄的背后袭去。云襄愕然回头。瞧见的就是那柄剑尖泛着冷厉寒光的宝剑迎面袭來。   挽姜惊:“云襄。快让开。”   可是为时已晚。那把剑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云襄的眼前。剑刃划过空气的刺裂声都清晰可闻。云襄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知道以她的功力。这一剑注定是躲不过了。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碰上云襄心口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极快的闪过。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带起一阵肆虐的大风。等到众人定睛再看时所有人都惊愕恐惧的瞪大了眼睛。不少的东海士兵更是吓得丢掉了自己手里的剑。   天地空阔。只余风声唳唳。云高雾散。几只青鸟啼鸣掠过头顶苍穹。静。死一般的寂静。静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呼吸。静的一瞬间宛如天黑雨起。   怀衣抱着云襄快速掠到柱子边方停下。回首看过去时一贯淡漠冷清的眼里也掩不住多了惊愕和震惊的色彩。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云襄被他按在怀里。好不容易推开僵住身体的怀衣。在看向挽姜时也募地惊恐的瞪圆了一双明眸。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半分不敢动弹。   失了帘幕遮掩的凤辇只有四周的烫金柱子屹立在那里。里面的陈设摆件一览无遗。角落里的红烛早已经熄灭。空余袅袅轻烟升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软榻上的那名风华潋滟的女子。脚下半步也不敢向她靠近。   只因为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來的铺天盖地的悲恸和绝望。隔得再远也能撞开心底里脆弱的隐蔽。那眼里漫无天际的伤痛。仿佛是真实的在他们身上割了一刀。窒息般的疼。   挽姜浑身僵硬。目光涣散的瞪着凤辇顶端的穹顶。感觉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消失殆尽。透着无尽的冰冷。   “咳咳...小。小五。不要怕...”祈回紧紧的抱住挽姜。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将她护在怀里。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滴的滴落在挽姜艳丽红霞的嫁衣上。   两个人躺在柔软的软榻上。挽姜整个被祈回抱住。亲密无间的挨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她半夜里做噩梦跑到哥哥床上要哥哥抱着她睡一样。只是小时候哥哥的身体温暖的像个小火炉。现在却慢慢的越來越凉了。   “沒事了。小五。”祈回艰难的抬起头。左手有些发颤的抚上挽姜已经泪水模糊的脸颊。眼里的神色是极尽的温柔。只是他刚刚伸手抹去了挽姜脸上的泛滥的泪水。下一刻他口里的鲜血又再一次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挽姜的脸上。片刻间就染湿了她半边白皙无暇的脸颊。   大抵是那鲜红的血太过于灼烫。挽姜身子一颤。却是直接的放声痛哭:“二哥...”   众人被哭声猛的惊醒。随璟脸色惨白到了极点。踉跄的后退几步直接跌倒在地。仓惶的看着凤辇里的两个人。眼里是兵荒马乱的惊恐。   那把剑明明是刺向魔界那个公主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浑身发抖的看着祈回背上那柄闪闪发光的龙绶剑。只觉得天昏地暗。   沒有人说话。因为再多的话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云襄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看着已然哭的声嘶力竭的挽姜。终是沒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任何所谓的安慰。都不过是一根轻羽落在海面的重量。起不到半分实质性的效用。   身下的人儿哭的太伤心。眼眶已经红肿一片。原本清脆如铃的妙音也嘶哑起來。祈回心疼的看着挽姜。声音轻的仿若耳语:“小五乖。不要哭。二哥沒事。”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來。将挽姜胸前白色的里衣衣襟顷刻间染成了刺眼的红。挽姜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祈回。只觉得心口一瞬间被人狠狠的撕裂开:“二...哥。二哥。二哥...”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的喊着。整个天地间都能听到挽姜一声比一声绝望无助的哭喊声。闻者落泪。   祈回满足怅然的一笑。将脑袋轻轻的埋在挽姜的耳边。鼻间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挽姜发丝间淡雅的清幽香气。祈回只觉得脑海有一刹那间的清明。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不少。附在挽姜的耳边。祈回抱着她。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小五。再唤我几声二哥吧。”以后。大概沒机会听到了。   挽姜艰难的侧头。两个人挨得极近。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轻柔的仿佛羽毛拂过。看着祈回凝视自己的深邃黑亮的眼眸。像黑曜石一般闪动着温柔的涟漪。挽姜眼角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泛滥而出。滑进黑亮的秀发里。   “二哥。二哥。二哥...”挽姜一声声轻轻的说着。泪水汹涌的似决了堤的湖水。   祈回听着挽姜一声声饱含痛意的呼唤。心里柔软安宁的不像话。嘴角上扬笑的温柔如风。他缓缓的抬起手。极慢极慢的。用尽了浑身最后一丝的力气。轻轻的刮了刮挽姜挺翘可爱的鼻子。像以往小时候很多次一样。兄妹间无与伦比的亲昵之态。   “小五。好好活下去...”   手无力的垂落下去。祈回安然的阖上眼眸。最后的记忆里。是儿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着自己飞奔而來的欢快身影。   。。二哥二哥。夫子今天教我写字了。小五学会写字了哦。小女孩说完仰着小脸期待无比的看着他。   。。二哥的小五果真是聪明伶俐。小五写了什么。让二哥看看好不好。他含笑的抱起小小的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道。   小女孩在他怀里状似不大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悄悄的抬起头机灵的瞅了瞅笑的一脸温柔的哥哥。终是眉眼一弯。重重的点点头。笑嘻嘻的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小本子打开给他看。   。。二哥你看。小五会写二哥的名字了。夫子说二哥的名字就是这样写的。   他微微低头。盯着小本子上歪歪扭扭爬满了整张纸的两个字愣了半晌。   。。那作为奖励。二哥教小五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不好。小五要写二哥的名字。二哥写小五的名字。   。。这是为何。他好笑又不解的看着嘟囔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小女孩。   。。因为小五喜欢二哥啊。小五最喜欢二哥了。二哥也要永远的喜欢小五。   良久...   。。好。   他有一个藏在心底几万年的秘密。如今这个秘密将跟随他永远的沉睡下去。小五。二哥沒有跟你说过。在二哥心里。最喜欢的也是小五...   喜欢了...   很多很多年...      第十八章 襄衣坠云底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目光怔愣的看着闭眸一动不动的祈回。那般安然宁静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冰冷的身体即便是隔着衣物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的二哥。已经...   “啊。。”   仰起头悲恸的大哭。心底里有一个地方永远的塌陷了下去。成为了此生无法弥补的空洞。   “二哥...不要。不要丢下小五...二哥。我们说好的。我们要做一生一世的兄妹...二哥。你回來好不好...”   回來...好不好...   全场都沉浸在死一般的静穆之中。云襄看着陷在绝望悲伤之中的挽姜。抿了抿唇提脚准备走过去。却不料被身旁的一只大手拉住。   “放开。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云襄不客气的挑眉。一脸不耐烦的冲着怀衣吼道。   怀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云襄。手上加大了力度:“不想死。现在马上离开。”   说完径自放开了手。袖袍一扬大步朝着挽姜走过去。云襄愣在原地。二护法飞上凤辇。拉住自家还在出神的小主子焦急的问道:“小主子有沒有受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云襄愣愣的转过头看着二护法。眨着眼睛抬手指了指挽姜:“那。她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她一起走的。”   二护法担忧的看了一眼对着已经死去的祈回喃喃自语的挽姜。无力的叹口气道:“这里就交给我们几个吧。小主子赶紧回去。”   “可是...”云襄迟疑。看着那白袍被鲜血染遍的男子。皱眉道:“不行。要走一起走。本姑娘...”   “谁都别想走。”一声沉怒威严的声音自云襄和二护法背后响起。众人大惊。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一身澎湃仙力的天帝冰冷着一张脸快速的朝着凤辇飞來。手里的灵力毫不留情的打向正回头看他的云襄。   “小主子。”二护法大惊失色。赶忙想要挡在云襄前面替她挡住这一击。谁知从侧面又突然出现一个人直接攻向他。二护法面色一沉。堪堪躲过文书仙君的一掌灵力。两个人你來我往的直接打了起來。一时之间倒是难分胜负。   这边云襄却沒有那么好运。天帝的修为显然是和魔尊西钥重一个级别的。云襄勉力接了三掌。被天帝一掌打中心口。身子猛的倒退几里。云襄捂住心口闷哼一声。惨白着一张脸努力将满嘴的血咽了回去。   “小主子快走。”七护法和八护法同时朝着云襄大喊一声。两个人合力一掌击向冥王舞邪尘。   舞邪尘身子后仰躲开这一击。眼角眉梢不复以往的吊儿郎当和闲散懒惰。俊脸带着森森的怒意抿紧双唇一言不发的就冲着两大护法打了过去。   云襄半跪在地上。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天帝。吐出來的话却是对着三个 护法:“本姑娘既然來了。不把人带走岂不是白來一趟。你们几个都给我专心点。胆敢受伤就不要回魔界了。”   天帝站在云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倔强的云襄。冷漠无情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怔愣。眼前面容妍丽娇俏可人的一张脸。眼睛长得很像她的娘亲。一样的倔强不服输。一样的明烈灿烂骄傲如昔。   “啊。祈回。”   步子正要向前跨去。身后突然传來绥真惊恐无比的尖叫声。凄厉的穿过耳朵直达心底。天帝猛的顿住步子。顷刻间掠到了凤辇之上。却在看清凤辇上的情形时高大的身子晃了晃。苍老的眼里迸出异常凌厉狂怒的光。大掌一挥。祈回背上那柄沾染鲜血的龙绶剑被利落的拔出扔在了地上。   玉方上神方才第一时间看到祈回便赶过來查看。此时也是慢慢的放下了搭在祈回手腕处的手。看着一群人望着自己期待小心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仙力耗尽身体极度衰竭。龙绶剑摧毁了二皇子本就虚弱的元神魂魄。现在...已是无力回天。”   玉方的话音刚落。凤辇的盖顶瞬间四分五裂的炸开。众人惊恐的看着浑身怒意暴涨的天帝。大气都不敢出。   “找死。”天帝咬牙怒喝一声。身形如风的闪过。金光大绽。强大到无可抵抗的仙力以着势不可挡的劲头全数朝云襄袭了过去。   “小主子。”三大护法焦急的看向正低头吃力的要站起身的云襄。惊恐得睚眦欲裂。无奈被文书仙君和舞邪尘困住。半点都甩不开这两个人。   ‘嘭’的一声巨响。碧洗水色的天地间炸开一朵灿烈的金色花朵。汹涌的灵力激的四周的云层纷纷散开。成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浮云随风远去。霎时间变成了晴空万里不见云。风清朗轩日照千里。   久久的。待那朵金灿的花朵消失。众人屏息的看着那烟云散开的中心。一抹红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破败的蝴蝶直直的从里面掉落出來。朝着万丈的云层下面坠去。浑身上下都是靡丽的艳红色。众人眼睛一缩。看着浑身是血的云襄眼眸阖上一动不动的朝下面坠去。都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唾沫。发怒的天帝陛下。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起的。   天帝看着一直往下掉的云襄眉目一拧。抬起手正准备再次袭向云襄时一道黑影闪过。连同云襄一起瞬间消失在飘渺的云层下。   “陛下。把她交由怀衣处置。”   三大护法见云襄掉下云层。差点沒呕出一口老血。看着天帝的目光简直能杀人。八护法避开舞邪尘的左手。朝着天帝咬牙切齿的怒骂道:“闻沧。今日之仇魔界他日必定加倍奉还。届时定取你狗命。”   三个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手中的灵力大增。抬起手共同将灵力凝聚在一起。一道冲天的光柱霎时出现。三大护法将那道庞大的灵力柱甩向天帝和舞邪尘的方向。趁着他们侧身躲避的时候借机离开。朝着云襄坠落下去的地方追了过去。待众人反应过來时早已找不到魔界之人的身影。   “挽姜...”舞邪尘轻盈的飞上凤辇。眼眸含着悲痛。看着浸泡在血水里的祈回。俊脸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他们不久前还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还在冥界三川途边讨论过六界事宜。可是短短的时间。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跳了十殿地狱。如今更是亲眼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从此阴阳两地永相隔。黄泉路上无处寻。   绥真突然发疯般的扑上去想要撕扯开挽姜和祈回。结果半天都沒有将两个人拉开。绥真怒极 。脸上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掉。她抬手就给了挽姜一巴掌。清晰有力:“挽姜。你怎么不去死。”   “住手。”舞邪尘大步上前抓住绥真的手。眼里的怒气也冒了上來:“这件事怪不得挽姜。你又何必迁怒于她。当时情况你我都沒有看到。先冷静一些。”   “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因为她。祈回又怎么会死。她才是祈回的...”绥真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天帝扫过來的冰冷的目光。她还是将那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只是不甘的瞪着挽姜。满眼的怨气恨意。   玉方右手微抬。祈回紧紧抱住挽姜的双臂赫然松开。无力的垂落在软榻上。挽姜自始自终都是一言不发的躺在那里。目光沒有半点神采。脸颊上沾满了祈回的鲜血。绥真那一巴掌打的很重。脸颊迅速的肿起。嘴角也溢出了一抹血痕。   天帝走进來。目光停在了浑身是血的祈回身上。眼里冷寂冰冷的寒光掩藏住深处的悲哀荒凉。他尊为天帝。一心放在政事上。对自己的儿女素來不怎么上心。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责。万万年來也只用心宠过挽姜一人。算起來也是因为...   慢慢的闭上眼。天帝敛去眼底的无奈和叹息。身边传來脚步声。随璟的声音在凤辇里响起。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陛下。请节哀。”   随璟身后的一大群东海的人跟着纷纷喊道:“请陛下节哀。”   天帝睁开眼。看向随璟。眸子冷的沒有半点温度:“到底怎么回事。”   舞邪尘小心的将祈回挪到一边。伸手轻轻的将挽姜扶了起來。看着眼前目光失神神情麻木盯着祈回一动不动的挽姜。舞邪尘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望向了随璟。   随璟低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挽姜。拱手回禀道:“陛下。两个时辰前魔界之人突然拦住我们的去路。本王见他们欲对公主不利。拿出了龙绶剑准备解救公主。岂知魔界的人太过于阴险狡诈。他们夺走了龙绶剑。是...是二皇子突然冲出來挡住那一剑救了公主。是随璟的疏忽。竟沒有发现二皇子也在这里。”   舞邪尘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來找祈回的。自是知道祈回为何在这里。听到随璟的话。文书仙君悲哀的叹口气。目光悲伤的看着早已沒了气息的祈回。情劫的威力。果然还是躲不过么。   “哈哈哈~”   突然出现的一阵笑声让众人再次愣住。舞邪尘低头看着怀里大笑着泪落不止的挽姜。担忧的问道:“挽姜。你怎么了。”   第十九章 众口诋过失 - 渡魂箫 - 楼苏   所有的视线都朝着挽姜移过來。挽姜笑着笑着就哭了。浑身无力的倚在舞邪尘怀里。她目光愤恨的看着随璟。眼里的血丝缠缠绕绕遍布开來:“他说谎。明明是他杀了二哥。是他害死了二哥。是他。是他杀了我的二哥。是他...”   天帝皱眉。从怀里拿出净婆丹的解药喂进挽姜的嘴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小五。你所言当真。”   挽姜点头。身体渐渐的恢复。舞邪尘扶着她站起來。挽姜半边脸惨白至极。另外半张脸却是鲜血淋漓。被泪水浸染的模糊开來。看上去很是渗人可怖。她双眼红肿的看着阴沉着脸的随璟。嫁衣下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随璟。云襄他们沒有要杀我二哥。是你。是你要杀云襄。云襄躲开了。然后那把剑朝我飞來。是二哥...二哥替我挡了那把剑...”   “要不是你拿出那把剑。二哥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我的二哥。你把二哥还给我。”挽姜推开舞邪尘朝着随璟扑过去。被天帝一把拦住:“不准胡闹。”   “公主。随璟拿出那把剑是为了护你安危。是那群魔界的人杀了二皇子。你怎可为了魔界的人随口诬陷于我。今日在场的都是亲眼看见魔界的人杀了二皇子。公主不信可以问他们。”随璟一脸正义严词的说道。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俊美的脸也染上了几分怒意。   天帝冷厉威严的目光扫向随璟身后的一大群东海众人。一群人立即吓得双腿跪地。身子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陛下。今日的确是魔界那群人杀害了二皇子。与龙王无关。公主所言并非真实。望陛下明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天帝放开傻掉了的挽姜。语气冷漠刚硬。   “不...”挽姜凄惶的摇头。她扑上去揪起一名老臣的衣襟。双目通红:“你们为什么要撒谎。明明是他杀了我二哥...”   那名老者挣脱开挽姜的双手。老脸涨的通红的喘息着:“公主。臣等所言句句属实。公主私心想要包庇魔界。老臣无话可说。”   站在一边的随璟一脸忧心谦逊的扶起老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众人沒有察觉的地方。嘴角轻轻的扬起得意的笑容。东海的人不是傻子。若是今日的事情归罪到龙王身上。他们同样会遭到严酷的惩罚。与其这样。不如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五公主一个人身上。现在魔界的人早已经跑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挽姜踉跄的倒退了一步。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全部熄灭。她苦笑着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纤弱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百口莫辩不是么。这些人捏造虚假的理由。就是为了逃脱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过。   “我为何要私心包庇魔界。你们是不是还想说。是我事先和魔界的人串通好的要害二哥的。二哥就在这里。你们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发誓。若是你们说的话有半句谎话。必定天道毁之死无全尸。”挽姜泪眼模糊的指着祈回的尸体。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恨声说道。   众人缄默。他们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天帝。见天帝冷着脸根本不打算开口说话。一名年纪较轻的东海之人咬牙站出來说道:“公主。臣斗胆问一句。若不是公主与魔界勾结。那么今日魔界之人为何要來拦住我等的去路。况且。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亲耳听见。魔界口口声声说的是要我们交出公主殿下您。当着陛下和诸位的面。公主又敢不敢发誓公主和魔界之人半点瓜葛都沒有。”   不待挽姜回答。一旁的绥真已经尖着嗓子讽刺道:“她当然不敢。咱们的五公主可是和魔界少主关系匪浅。曾经结伴在人界华州游山玩水呢。”事到如今。她早已经把当日云里的威胁抛之脑后。只恨不得立刻让眼前的这个人碎尸万段。   绥真的话顿时令众人哗然。东海的人看向挽姜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鄙夷和痛恨。各自的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他们不过是想推脱罪责。倒是不曾想到五公主竟然真的和魔界有染。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罢了。   仙界二皇子死了。这件事在六界非同小可。东海的人唯恐祸及自己。纷纷不遗余力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挽姜一个人身上。一时间凤辇内只听见那帮人将矛头全部指向挽姜。   “陛下。折澜带着三万仙兵來了。”见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文书仙君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撇过脸不想看这群东海之众。不料恰巧看到了赶向这边的折澜星君一行人。   來的不止是折澜星君以及那三万仙兵。还有...九重天上数得上人名的人物。都过來了。   “这是怎么回事。”天帝不悦的瞪向最先到达的折澜。语气里也带上了丝丝怒火。   折澜星君叹口气。觑了眼面无表情站在凤辇中央的挽姜。拱手轻声的回禀道:“陛下。二皇子的事情...天后娘娘已经知道了。”   他那日去调遣九重天仙兵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祈回房间里那些画就跑到了天后手里。这也怪他自己疏忽。若是先一步收起那些画就好了。   “陛下。祈...”天后一脸急色匆匆的赶过來。刚刚落稳脚步就朝着天帝跑了过來。却在半路上戛然而止。一双保养得宜的眼睛募地圆睁。惊得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软榻上那一个冷冰冰的人...   “回儿。”天后扑到祈回身边。抱着早已经冷透的身体失声痛哭。哭的形象全无也不在乎。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祈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母后不能沒有你啊。”天后娘娘紧紧地抱住祈回。手抚上祈回冰冷的瘦削的脸颊。眼泪掉的更急更凶。   天帝的心情原本就很糟糕。此刻被天后的哭声吵得更加是头痛欲裂。猛然的怒喝道:“哭有什么用。别哭了。”   天后的哭声兀地一滞。双目失神的望向天帝。满眼的失望和怨忿。   “凭什么。难道本宫连哭是权利都沒有了吗。闻沧。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天后发了疯般的嘶喊声显然吓坏了一大群人。此时的天后哪里还有半点天后的气度和形象。早在看见祈回的那一刻。天后就疯了。   “母后。都是她。要不是她。祈回就不会死。是她害死了祈回。”绥真红着一双眼睛跑到天后面前。手指着挽姜恶狠狠的说道。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挽姜是她深恶痛绝的敌人。而不是她的妹妹。   天后身子一晃。顺着绥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瞧见满脸血迹苍白着脸看着她的挽姜。   挽姜看着失魂落魄的天后。艰难的张了张口:“母...母后。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小五害死了二哥。   “母后。你听我说。二哥他...”挽姜跑到天后面前。握住天后冷冰冰的手急切的想要解释。可是她不知道。此刻因为祈回的死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天后。已是半分也听不见她的解释。   天后看着眼神惶急急于澄清自己的挽姜。眼神冷冷的看向挽姜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带着尖锐护甲的手慢条斯理的拿开挽姜冰凉的手。在挽姜错愕怔住的目光下。狠狠的甩了挽姜一巴掌。   “挽姜。你和兰夭夭那个贱人一样。都是永远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相较于暗云诡谲闹得不可开交的仙界。云伴月简直是闲到度日如年的地步。   在那方黑白棋子错落分布的天下棋局里。云里自在悠闲的走着。一把金线折扇被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拿在手里把玩着。那一袭白衣步履从容的男子栽于黑山白水间。只一个浅淡的笑容都是举世无双的风华潋滟。   只是若是眼尖的人就会发现。这个看似闲庭散步举止从容的男子。眉眼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和郁燥。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自头顶上空传來。云里脚步一顿。额角的青筋愉快的跳了跳。同时一道迅猛的蓝光毫不客气的朝着声音处打了过去。   “怎么。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小子。还敢大言不惭的找我要九德之气吗。只怕你是沒那个福气拿走了。”烛阴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云里的脸直接黑了下來。   西钥公子难得吃了大亏。略有些咬牙切齿的眯眼看着那白茫茫的头顶:“本公子沒想到上古神兽也是这般的蛮不讲理。”   可不是蛮不讲理么。当初说好的只要他赢了这个棋灵就将九德之气交给他。这盘以天地为局的棋下了整整大半个月。原本以西钥公子的能力自是不需要这么久时间的。只是烛阴这家伙见棋灵落败后万分不乐意的要求云里和棋灵重新來一盘。结果...一盘又一盘。西钥公子的耐心被磨了个干干净净。正准备撂袍子揍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上当了。      第二十章 识破棋中计 - 渡魂箫 - 楼苏   西钥公子这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万万年來头一遭被一兽一灵合伙给算计了。   这滋味可真不怎么美妙。某人现在的心情尤为糟糕。估计要不是棋灵腿脚溜索逃得快。即将被盛怒的某人捏死了。   棋灵和烛阴合起伙來耍了一个阴谋。棋灵的棋局重点不是在对弈。关键是这棋局和别的不一样。贏的越多。反而危害越大。之前云里第一次赢了棋灵的棋局已是开启了棋盘内的运格。后來他每贏一次。棋格就会变幻一次。现在嘛。这棋格即便是烛阴和棋灵自己。也沒那个信心一定能走的出來。   察觉到云里的气郁。烛阴嘿嘿直笑。带着分明可见的幸灾乐祸:“你小子倒是真的聪明。棋灵竟然输在了你手上。不过只可惜...下棋不过是个幌子。这也怪你自己。若是你输给了棋灵。指不定就不会开启这棋盘里面变化无穷的棋格了。所以说啊。你现在这样。完全是自找的。哈哈哈。事到如今。小子你可认输。”   云里淡淡地瞥了眼空中出现的烛阴那张笑的不怀好意的老脸。神情半点都沒有变化。懒洋洋的打开折扇。云里漫不经心的看着精致无比的扇骨。口气一贯的随意慵懒:“是么。本公子的生命里从來沒有认输这种玩意。烛阴。叫那只躲着不敢出來的棋灵听好了。惹怒本公子的人。是活不到寿终正寝的。”   话音未落。云里整个人突然间身形快速的移动起來。偌大的棋盘上只剩下云里來來回回不停歇闪过的白影。看的人眼花缭乱一阵晕眩。不知道云里在搞什么名堂。烛阴索性也就不管他了。他是笃定云里破不了这个以棋灵毕生精力弄出來的棋格。   作为一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上古神兽。他虽然欣赏云里的修为和胆识。但是却不看好他能破这个棋格。原因么。自然是觉得云里的年岁还是太小了点。这种远古流传下來的棋格。岂是一个小小的后辈轻而易举就可以破除的。   站在烛阴身边一直未敢开口说话的棋灵听到云里的话脖子一缩。极为哀怨的看着烛阴:“这下好了。这个小子是不会放过我了。我可不管。是你要我坑他的。你出的馊主意。他要是想报仇让他找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烛阴乐了:“这个馊主意你当时不也是双手赞成的么。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错了。棋灵啊。好歹你也活了一大把岁数。沒想到竟然还会怕一个小辈。真是有出息。越活越回去了啊。”   棋灵气急败坏的瞪烛阴。脸涨的通红:“你有出息你去啊。我就是打不过他怎么了。人间有句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懒得和你计较。”   更何况。棋灵觑了眼云里。害怕的抖了抖身子。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一个人。那满肚子坏水整天就知道算计人。跟狐狸似的。他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满腔正义的上古棋灵。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得罪这个狐狸。绝对是自讨苦吃。   “你去哪。”见棋灵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快步走出去。烛阴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棋灵回头瞪烛阴:“当然是赶紧回去啊。难不成我还真的等这小子出來找我报仇啊。”明知打不过人家还不赶紧跑。他又不是傻子。   烛阴好笑的摇摇头。沒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走了。   云里这时停下來。脚尖一踮立在一枚巨大的圆滑棋子上。双手负于身后稳稳当当的立在上面。眉眼清润好似寒冬欺雪赛霜的冰凌。   “...不过如此。”良久。云里轻松疏懒的声音响起。夹着淡淡的笑意和不屑。   烛阴见他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就想打击他。庞大的身子挪了挪。洪亮大声的开口道:“小子狂妄。有本事你倒是出來啊。既然觉得不过如此。何必还赖在里面不出來。”   云里眼神凌厉的扫向空中烛阴那张惹人厌的大脸。嘴角溢出轻笑:“本公子一直觉得奇怪。上古神兽竟然会出现在云伴月这种地方。现在看來。本公子大概是知道答案了。”   “你知道什么。”云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叫烛阴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面含警惕的看着他。   慢悠悠的打量了一眼整个浩大的棋盘。云里眼里的笑意一点点的漫上來。却是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想不到上古神兽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本公子若是沒有猜错。一旦本公子解开了这棋格。你和那只棋灵身上的封印。也该解除了吧。”   所以说。所谓的让棋灵和他对弈根本不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打赌。只是想借以打开这个暗藏在棋盘中的棋格。再借助他的手打开这个困住他们几百万年的封印。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烛阴。   云里冷眼看着烛阴那迅速阴沉下去的脸。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这世上敢利用本公子的人还沒有出生。二位的胆子倒是很大。你们是凭什么觉得。本公子会帮你们。”他看上去有那么好心么。这两位显然是不够了解他。西钥公子素來只会落井下石。出手相救很明显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半晌的沉默。烛阴看着一脸冷然看着他的云里。终是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沒想到你这些天待在里面不出來是因为这个。我们倒是被你骗了。你说的沒错。这个棋格的确是封印。我和棋灵因为这个封印在这里面待了整整八百万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云里挑眉。翩然落地。墨发在身后轻舞的飞起。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烛阴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绵长。声音也沒了之前的洪亮:“我和棋灵。是心甘情愿來这里的。当年我们做错了一件事。那个人...虽然沒有惩罚我们。可是我们自己心里却是备受煎熬和折磨。后來。我们决定将自己的元神魂魄封印在棋灵的棋盘里。双双沉睡。只是沒想到。睡的太久了。如今连我们自己。也都忘了如何解开这个封印。”   若是能够自己解开。他才不会要这小子帮忙。想到这里烛阴又是一阵气郁。心里直骂棋灵的不靠谱。当初亲手设的封印竟然忘的一干二净。是睡的太久了脑袋也迟钝了么。   随意的坐在一颗硕大的棋子上。云里斜倚在上面目光懒洋洋的看向烛阴:“当本公子是傻子么。棋灵乃棋盘灵识幻化而生。与棋盘有着心意相通的本事。你们若是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棋格。又是哪里來的自信本公子一定解得开。”   烛阴笑:“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棋灵因棋盘而生的确能通棋盘心意。但那是八百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棋灵。早已经脱离了棋盘的限制。又怎么会知道破除封印的办法呢。”顿了一顿。又道:“既然是打赌。不赌一把怎么知道结果。现在看來。我赌赢了不是么。”   的确。云里不可置否的扬眉一笑:“本公子可以帮你们解开封印。但是...”   见云里松口。烛阴暗暗的松了口气。若是云里坚决不愿意帮他解除封印。他还真的沒有办法离开。只是。他谨慎的打量着漫不经心的云里。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但是什么。你还要什么。”   “我要你所有的九德之气。”云里沉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闻言烛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赤红的脸因为怒气变得通红:“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就不怕自己沒那个本事吃下吗。”   “呵呵...”云里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凉飕飕的道:“你以为本公子是在和你谈条件。错了。本公子这是在通知你。届时还请两位乖乖的将九德之气交给我。否则。本公子要是心情不好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烛阴冷笑:“我若是不给呢。”   云里看着怒意暴涨的烛阴。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给也沒事。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到时候两位怕是要继续留在这里面了。本公子随时可以离开。但是二位能不能离开。本公子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裸的威胁。烛阴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看着云里。牙齿咬的嚯嚯至响。若不是两个人一个在棋盘里。一个在外面。指不定真的会打起來。   良久。烛阴平息自己心底里的怒火。狠狠的瞪着云里:“好。九德之气可以都给你。但是我有一个问題。”   “问吧。”刚得到了好处的西钥公子显然心情很不错。笑眯眯的看着烛阴。一脸和善的说道。   烛阴气呼呼的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之前拿走陌上铃的。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里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小子管。你只需回答我即可。其他的不关你的事。”烛阴因为九德之气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看云里各种不顺眼。说话的语气也是火药味十足。   一个利落的翻身而起。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烛阴。眼神阴恻恻的:“不关我的事。你的事本公子懒得管。但是你向本公子打听本公子的娘子。这件事你说关不关本公子的事。烛阴你是不是活腻味了。若是想死。本公子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第二十一章 宠极必有衰 - 渡魂箫 - 楼苏   真是与世隔绝太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云里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烛阴。他不介意帮这个老家伙松松骨头长长记性。   烛阴好半天才从惊讶里回过神來。一脸纠结的看着云里:“你小子竟然也能成亲。。”   其实他想说的是。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长得倒是很不错。就是心肠忒坏忒阴险。嫁给他的姑娘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呃...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是会成亲的人。”烛阴见云里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下來。赶忙改口说道。他还指望靠着他出去呢。现在可不能再把这记仇的小子给得罪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这小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成亲的人。他心里也是好奇那个拿走陌上铃的人终究是有何本事。竟能让这个小子答应娶她。   云里似笑非笑的看着烛阴:“本公子想娶就娶。与你何干。”   “......”   书上云。慧极必伤宠极必衰。事态更迭王朝交替。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跟着天后纷纷赶來的仙家们。在看到凤辇内的情形时心里都是狠狠的一惊。他们的目光定在那倒在血泊里的人身上。或年轻或苍老的容颜上布满了惊惧和恐慌。吓得齐齐的跪下。半点也不敢吭声。天帝似乎遗忘了他们一袭人的存在。也沒有人敢起身。就这样一直跪着。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沉默着。浮云似乎都静止在天穹上。风止。乌云挡住阳光。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也带走了身上全部的暖意。天。一下子就黑了。   半晌。在死寂的沉默里。挽姜慢慢的抬起头。清丽的容颜苍白的吓人。在满脸血迹的映衬下。冷白的脸僵硬着。纤长的眼睫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神灰暗:“母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一句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除了天帝。皆是震惊恐惧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天后的话也在他们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震动。现在听到挽姜的话。众人的目光都扫向天后。   天后凄然笑着。无视天帝阴沉怒意的脸。涂着国色丹蔻的指甲尖利的掐进挽姜的脖子。声音凄厉似哭:“本宫说。你这个贱人。和兰夭夭一样的贱。都是狐媚的害人精。本宫的回儿死了。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本宫要你给回儿偿命。该死的明明是你。”   “娘娘。”众人惊呼。看着挽姜渐渐不对劲的脸色心里一阵焦急。舞邪尘上前一步拉开挽姜。低头扫了一眼挽姜下巴处滑落出來的血迹。眼神猛的一缩。   不待他开口。天后一把推开他再次抓住挽姜。双手狠狠的掐住挽姜的胳膊。眼神怨恨:“你去死。你去死。你把本宫的回儿还给我。你怎么还不去死。”   挽姜木然的由着天后掐着。身体上到处都疼。可是即便是再疼。也比不上天后嘴里说出來的话更加让她疼至心底。那些话。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每一剑都毫不留情的插在她的心口。她不能动。因为一动。都是钻心的疼。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后。挽姜一阵惶然。她看着天后。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來。这个抓紧她的胳膊不放口口声声要她去死的人。是她的母后。这个眼神怨恨神情悲伤绝望的人是她的母后。这个状似疯癫迅速憔悴了的女人。是她的母后。   她的母后。在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她还要活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她还活着...   母后。在你心里。真的有真心疼爱过小五么。   凤辇周围站了很多人。仙界的东海的齐刷刷的站了一片。可是挽姜什么都看不到。她只顾看着抓着自己的天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母后。我沒有害死二哥。我是小五啊...”   母后。我是你的小五啊。你怎么能。怎么能不要小五了。   “你滚开。你滚。本宫沒有你这个女儿。你不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只要本宫的回儿。你把回儿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呜呜呜。回儿啊。你不要离开母后。母后不能沒有你...不能...”天后用力的推开挽姜。慢慢的蹲下自己的身子抱着头呜呜的痛哭着。看到天后这个模样。在场的不少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后这是。疯了。   眼里的嫌恶和怒意一闪而过。天帝朝着仙兵摆摆手吩咐道:“天后焦虑过度忧思成疾。把天后带回去好好照看着。沒朕的吩咐不得踏出凤鸾宫。违令者。逐出仙界。”   有仙兵应声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天后。众人只是沉默的站着。沒有为天后说一句话。在仙界。帝后之间感情不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天帝今日此举。分明是想要将天后软禁在凤鸾宫中。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投向了怔愣的站在那里的挽姜。心里微微的叹口气。看來在天帝的心里是更加偏向五公主的。   天后被仙兵拉着往外走。天帝走到挽姜身边。看着低头不语的挽姜。伸出宽厚的手掌抚摸上她的发顶:“你母后是一时气话。算不得数。小五不要往心里去。你永远是朕的小五。朕...”   “陛下小心。”   身后传來仙兵的惊呼。天帝眉头一皱正准备转身看看。身体猝不及防被人猛的往旁边推了过去。距离挽姜最近的舞邪尘极快的伸出手扶住天帝。天帝身形矫健的一跃转身。却在转身的刹那猛的怔住。身子立在半空仿佛是静止了一般。舞邪尘也是震的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衣袖下的手握的泛起青筋。   天后手里拿着那柄龙绶剑。整个剑沒入挽姜的肩膀。看着挽姜痛苦的神色。天后笑的疯狂而快意:“你去死。你死了我的回儿就会回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住手。”天帝的一声怒喝穿透凤辇。遥遥的传出百里。众人只觉得耳朵一阵阵发麻。眼前的影子一闪而过。众人还在诧异。天后就已经撞上了凤辇上的烫金柱子。沉闷的一声响。柱子上裂出几道裂痕。天后直直的摔下來。沒了动静。   “母后。”绥真大惊失色。惨白着脸跑过去扶起昏死过去的天后。怨恨的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天帝:“父君。你怎么可以对母后如此无情。她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野种对母后出手。父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绥真说完也不管天帝的脸色。让仙侍扶着昏迷的天后。最后阴狠的瞪了一眼挽姜。几个人朝着九重天的方向离开了。   绥真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惊愕的瞪圆了双眼。折澜星君看了一眼呆住的众人。目光担忧的看向倒在舞邪尘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挽姜。躬身对天帝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五公主的伤还是要尽快回去让司药医治才行。”   天帝面色阴沉点点头。玉方蹲下身手指指尖出现一道幽黄色的光芒。光芒一闪。转眼间从挽姜的伤口处钻了进去。龙绶剑是东海的镇海宝物。威力自是一般的兵器不可比拟的。挽姜肩膀处汩汩的往外冒着血。一张俏丽的小脸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天后方才的那番话。   “元神有些受损。不过现在沒事了。回去好好修养。”玉方微微一笑。站起身望向天帝:“玉方在此次下界的事情已解决。现在也该告辞了。”   还沒有动。腿边传來拉扯的力度。玉方微微低头。视线对上苍白虚弱的挽姜。挽姜固执的拽着玉方的衣摆。缓了缓痛楚慢慢的说道:“上神。救...救我二哥。”   玉方挑眉。有些无可奈何的蹲下身平视挽姜:“五公主。二皇子的元神被龙绶剑摧毁的一丝不剩。玉方也救不了他。”   神。并不是万能的。神也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眼底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冀黯淡了下去。那双紧紧拽着衣摆的手陡然放开了。挽姜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握起。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上神。你...把香香还给我好不好。他很乖的。他沒有害过人。你为什么要带走他...我。我二哥已经离开了。香香他。他不能再离开我了...我不能失去他。”   她现在仅剩的。真的不多了。她的母后要她去死。她的二哥因她而死。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那般快乐无忧的岁月。   戒香是她在青余山捡到的。是她将他带回佛陀天用佛陀印变成现在这样善良无害的模样。在她心里。早已经将戒香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她不能。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至亲至爱的人了。   看着挽姜红衣如火面色虚弱的模样。随璟眉峰一皱正要说话。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侧头望过去。舞邪尘的脸上阴沉沉的夹着怒气。却是抿紧唇盯着他。眼里的警告和失望清晰可见。随璟心里一惊。勉强的朝舞邪尘笑了笑将头转了过去。额头却沁出冷汗。      第二十二章 西海犯仙界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个世间一点都不美。哪里都是血意浓重的样子。哪里都有生灵涂炭的的过去...   西海龙王率兵三十万直接打上了仙界。令仙界之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因为祈回的缘故。挽姜和随璟的婚事终是成了泡影。那一日的情形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众人仍觉得仿佛是昨天从发生过的事情。那样的清晰恐怖。一场婚事。本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却因为祈回的死。变成了九重天如今的禁忌。   天帝下令当日的事情不得肆意传扬。可是这又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总有那么些谣言在暗地里被传的纷纷扬扬。隐晦而让人兴奋。   比如。二皇子是被五公主用龙绶剑害死的。   比如。仙界二皇子喜欢的人不是冥界孟婆雨秋暝。而是九重天的五公主。他自己的妹妹。   又比如。仙界五公主其实并不是天帝天后的女儿。而是从外面抱回來的野种。   .......   那一日凤辇里。挽姜并沒有等到玉方的回答。天帝的手掌放在挽姜的头顶。挽姜瞬间毫无知觉的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过來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凌霄宫里面的大床上。殿内静悄悄的沒有一丝半点的声音。挽姜慢慢的挪动身子下了床。想要去外面看看。结果脚刚踏向床榻下的玉阶。就被一道厚实的结界弹了回來。   狼狈的跌坐在床上。牵动了肩膀处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迹很快透过似锦如幻的白色里衣渗了出來。渐渐的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殿外传來一阵脚步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仙侍鱼贯而入。脚步急促又不失稳当的朝挽姜走來。竟直直的越过了那道结界走了进來。   “公主。您伤口还沒有恢复。躺下歇息吧。”一名仙侍重新给挽姜上好药。站起來走到一边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要出去。把这个打开。”失血过多的嘴唇显得干燥苍白。挽姜看了看被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声音轻轻的说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道透明的结界。   “这...”仙侍面露迟疑。看了看挽姜摇摇头说道:“公主恕罪。陛下有旨。奴婢们不能放你出去。”   挽姜沉默了半天。精致的眉眼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听见她淡淡的声音传來:“随璟呢。”   不明白挽姜为何问东海龙王。仙侍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名仙侍站出來说道:“西海犯我仙界。东海龙王跟随陛下去捉拿西海逆贼了。”   闻言挽姜猛的抬头突然站起身。那名说话的仙侍吓了一跳。只见挽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里翻涌着恨意和怒气:“你说什么。随璟他跟在父君身边。为什么。他才是害死二哥的凶手啊。你们为什么要包庇他。为什么不替二哥报仇。”   仙侍们纷纷被眼前的人儿吓得倒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在床榻的边沿。一名仙侍惶恐的跪了下去。光可鉴人的地面随即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那名仙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回。回公主。奴婢们不...不知此事。公主息怒。”   挽姜无力的靠着床榻。低下头朝众人摆摆手:“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仙侍们忙不迭的颔首退了出去。殿门再一次被关上。大殿里放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白天里显得有些昏暗的内殿照的十分亮堂。空荡荡的大殿里。挽姜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静的那样让人心悸。   “二哥...”良久。只听见一声轻微的痛吟。带着满腹无处诉说的悲苦怅恨。   南天门外。折澜星君领着三十万仙兵与西海三十万士兵抗衡着。双方都不愿意后退。目光狠狠的瞪着对方。恨不得将对方身上瞪出几个洞來。   “昊洌。你当真要与仙界为敌。”折澜目光直直的穿过密密麻麻的士兵。复杂的落在最后的一名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身上。   慢慢的。那名黑衣男子抬眼觑了一眼折澜。目光死水无波:“让开。”声音低沉雄厚。带着冰冷的疏离和冷硬。   折澜一滞。眼睛微微眯起:“如此。先让本君來讨教一下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既然选择了与仙界为敌。便是他的敌人。他此生将守护仙界安宁作为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容不得他人半点损毁破坏。想要找仙界的麻烦。先过了他这一关再说。   西海龙王冷笑。不理会折澜的话。目光悠悠的越向折澜身后的南天门。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万年了。他再也沒有來过九重天。自从熙儿出事之后。这个地方与他來说已经沒有任何意义了。如今再次踏上这里。注定是水火不容势同仇敌。   “叫闻沧出來。本王不和你打。”看着恢宏大气的南天门。西海龙王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感情的波动。无波无澜的好似沒有感情一般。   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全部热忱和感情。都给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逝去了。也带走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感情和生机。西海的众人都看在眼里。自从他们的王后去世。他们的龙王再也沒有笑过。以前英气勃发笑容满面的西海龙王。因为挚爱之人的逝去。以后的所有岁月都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折澜眼眸一缩。眼底的怒气上涨:“昊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你现在回头还來得及。否则。仙界不会轻饶了你。”   西海的一干士兵闻言纷纷的亮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脸戒备的看着折澜。西海龙王转过头看向折澜。眼里死寂深沉:“不会轻饶。你以为事到如今。本王还会在乎这些吗。”   “你可以不在乎。难道这三十万的西海士兵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赴死吗。”折澜手指着那黑压压一大群士兵。面色阴沉的看着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挑眉。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是转瞬即逝。他慢悠悠的开口。带着说不出的危险之感:“本王自是不忍心的。难道闻沧就真的忍心让仙界这帮仙兵赴死吗。当然不会。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何不有话好好说呢。”   似是沒料到西海龙王会突然的改口。折澜星君有些愣神在看着他半天沒有反应过來。半晌。方才犹豫迟疑的问道:“你要说什么。”   “本王不和你说。把闻沧叫出來。本王当面和他说。”傲慢的看了一眼折澜星君。西海龙王不再理会折澜那张气得发黑的脸。径自走到了三十万士兵身后的龙辇里闭目养神去了。   折澜咬牙瞪了西海龙王半晌。终是一拂袖转身进了南天门。   天帝來的很快。跟着天帝來的还有文书仙君舞邪尘和随璟他们。   见到西海龙王。天帝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声音沉沉的传來。带着天帝的威压:“昊洌。你以为区区三十万士兵就能打到仙界。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即刻收手退兵。”   西海龙王慢吞吞的从龙辇里坐起身。视线平静的对上天帝深沉冷冽的双眸。对视良久。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旁边的众人却分明的感受到阵阵高压迫向他们。   良久。西海龙王轻嗤:“三十万士兵虽然打不倒仙界。却也是能够让仙界元气大伤的。届时如果魔界和妖界來犯。本王想。仙界那时候说不定真的会从六界消失也说不定呢。”   这番话显然是胆大包天猖狂至极。在场的仙界之人纷纷的变了脸色。文书仙君一把合起折扇。扇子直指西海龙王:“昊洌。你作为四海之一的龙王。本应该大力协助陛下治理西海。如今做出此等逆下犯上的事情竟不知悔改。还敢口出恶言对仙界有不轨之心。”   文书仙君这话是直接骂西海龙王了。只是西海龙王丝毫不以为杵。眼里深寂阴冷的神色都沒有发生半点变化。他走出龙辇。神色如常的穿过一大群西海士兵走到天帝面前:“本王可以退兵。但是本王有一个要求。”   “说。”天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什么情绪都沒有。   西海龙王看了看天帝身后严阵以待的仙界仙兵。眼里的讥讽一闪而过。又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将五公主交给本王。本王马上退兵。”   “挽姜。”舞邪尘惊讶的挑眉。警惕的看着西海龙王:“龙王从來沒有见过挽姜。这次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随璟冷嗤一声。极为不屑:“肯定是想用五公主要挟陛下。仙界谁不知道五公主最受陛下疼爱。他这样做分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西海龙王冷眼扫了随璟一眼。不置一词。   天帝摆手。阻止文书仙君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凌厉的眼神对上西海龙王傲然无惧的双眼:“给朕一个理由。”   “因为熙儿。”西海龙王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折澜星君皱眉。有些凝重的问道:“西海龙后不是已经早...”死了吗。   第二十三章 重怒密函信 - 渡魂箫 - 楼苏   佛有菩提。枝叶广蘩葳蕤。根茎粗实严密。栽长于净水河边。贪饮着无根之水。吸收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气仙泽。百年结出菩提果。吃其果能驱除人心底的欲念邪气。然世间无欲无求无恶无念的人少之又少。每个人心里都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消除的欲念。   纵有千颗菩提果。难敌一夕欲念生。   我们为了所爱之人。都有疯狂不顾一切的时刻。   西海龙王目光冷淡的扫向惊讶的众人。眼神一寸寸的冷成冰:“将五公主交给本王。或者是本王血洗九重天。诸位好好想想。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说完不理会众人再次走进龙辇里坐着去了。   一个人的性命和整个仙界众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要做出一个抉择。却很困难。   西海攻上九重天的消息很快传开。一时间越來越多的仙家聚集到南天门前。望着坐在龙辇里沉默不语的西海龙王。仙家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天帝一行人。   “陛下。西海龙王此等举动分明是要与仙界为敌。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他一个教训。”司战仙君站了出來。一身铠甲衬的身姿挺拔壮实。脸色肃穆。   折澜星君叹口气。轻声道:“仙君切勿轻举妄动。西海今日分明是有备而來。我等不可大意。九重天的仙兵现在不能有半分损伤。一旦仙界仙兵受损。魔界和妖界便会趁机攻上仙界。届时。仙君可有把握对付。”   一席话。叫司战仙君哑口无言。想了想终究还是放弃了。   “好了。时辰已到。天帝考虑的如何了。”西海龙王负着手慢慢的走到众人面前。丝毫不惧一干仙力超群的仙家。面色始终是冷淡漠然。   天帝沉默。目光冷冷的看着西海龙王。但是众人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威压。   “朕不能将小五交给你。”良久。天帝威严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南天门回响了几遍才消失。   听到天帝的话。舞邪尘倒是暗暗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天帝会为了仙界舍弃掉挽姜。   “啪啪啪。”西海龙王赞赏的鼓掌。一脸平静:“这么说。天帝是准备牺牲掉这些仙兵的性命了。本王倒是无所谓。只是本王沒想到。那位五公主。原來竟比仙界三十万仙兵的性命加起來还要重要。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啊。”   西海龙王的话顿时令仙界三十万仙兵骚动起來。他们纷纷惊惶的交头接耳讨论着。看着天帝一脸麻木无情的表情。心下不禁有几分不满和怒意。却又是在天帝面前半分也不敢发作。只是眼里的不满愈发多了起來。   他们三十万人的性命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仙界的公主。他们这些年为仙界出死入生。单单为了击退魔界的骚扰就已经失去了众多的兄弟。如今那些兄弟都是白死了吗。竟然为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公主将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芥。想到这一点沒有人的心里不是愤怒的。   而看着众人愤怒。西海龙王就更加高兴起來。有趣的欣赏着眼前仙界众人色彩纷杂的脸色。他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本王沒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竟然天帝不愿意交出五公主。那就开战吧。是输是赢总要有个结果不是么。”   “慢着。”眼见着西海龙王就要号令开战。本不应该插手仙界事情的舞邪尘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昊洌。你让我们交出五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与你无冤无仇。你...”   “好一个无冤无仇。那个女人。本王要她死。”西海龙王冷声打断舞邪尘的话。滔天的怒意上涨。仙兵们纷纷惊恐的后退。   一道雄浑怒张的灵力打向西海龙王。西海龙王侧身灵敏的躲过。冷笑着看着天帝:“怎么。本王就是要那个五公主死。就算是天帝不愿意将她交出來。等本王攻进九重天。照样杀了她。”   “陛下。”折澜星君看着怒气上涨脸色铁青的天帝。小心翼翼的将方才一名仙兵递上來的信交给天帝。心里却也是对西海龙王的话吃惊愤怒的紧。   “下界传來的密函。”   天帝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震怒。精致霸气的龙袍下一双大手捏的青筋泛起。眼底的血光一闪而过。若不是极力忍耐。他现在就想撕了眼前这个人。伸手接过折澜星君手里的密函。那是他几天前派人下界查一些事情。现在看來是有了眉目了。   打开密函。天帝慢慢的看了下去。越往下脸色越难看。待到整封密函看完。天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只听他一声怒吼。带着滔天的怒火。将在场的人震的半晌回不了神。   “來人。将五公主给朕带过來。”   “陛下。出了何事。”站在天帝身边的随璟低声的询问道。天帝冷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置一词。随璟一梗眼里怒意一闪而过。面上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不出一会儿。挽姜便被几名仙兵带过來。沉默的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由着众人打量好奇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一袭单薄的白衣显得她愈发的纤痩虚弱。   “混账。”等到挽姜在天帝面前站定。天帝直接怒气冲冲的一巴掌甩在挽姜脸上。挽姜一个不慎直接摔在了地上。   “陛下。”舞邪尘文书仙君等人纷纷惊呼。舞邪尘正准备去扶起挽姜。天帝沉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谁都不许扶她。都给朕让开。”   那群仙家见天帝发怒。早已经躲得远远的。站在一块望着摔倒在地的挽姜窃窃私语。   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天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孽障。你可认错。”   挽姜捂住脸抬起头眼睛湿润的看着天帝。却是一脸倔强:“不认。父君不由分说打了小五。连原因都不肯说。小五何错之有。”   她在凌霄宫里发呆。那道结界让她哪里都去不了。突然之间被仙兵带到这里。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被一巴掌打倒在地。挽姜捂着脸自嘲的笑了笑。她最近是不是犯了煞。为何所有人都要甩她耳光。虽然只是一巴掌。可是心底还是会疼的。   被至亲至爱的人打。疼的永远不是身体。而是那颗跳动的心。   挽姜说完。天帝恶狠狠的瞪着她。脸色铁青的将手里的密函甩在她脸上。挽姜一懵。拿起掉落在腿上的密函。待看清楚密函上的内容时。那双敛尽世间千万风情纯澈无比的眼眸惊惶的瞪大。嫣红的嘴唇不可置信的微张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得动弹。   “你还有什么话说。真是朕的好女儿。竟然瞒着所有人做出此等六界不容的事。好大的胆子。”天帝冷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挽姜却已经无暇顾及。她目光死死的钉在那封密函上。看着上面的内容。嘴唇发颤的喃喃自语:“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这一定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说到最后。手里的那个密函仿佛是灼烫了她的手。挽姜惊恐的将那封密函扔了出去。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竟然...   那封密函滑落在舞邪尘的脚步。舞邪尘皱眉看着脚下的密函。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它拿了起來。上面的内容清晰的映入眼帘。折澜文书以及随璟纷纷凑过來看。几个人看了密函上的内容。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震。目光震惊的看向地上的挽姜。众人不解的看着舞邪尘几个人。对那封密函愈发好奇起來。只是碍于天帝不敢上前看罢了。   站在一旁沒说话的西海龙王挑了挑眉。看着脸色极度难看的天帝:“看來天帝是改主意了。”   天帝冷眼扫过去。冷哼一声:“怕是要让龙王失望了。逆女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应当交由众生台处置。朕不管你为了谁。想要冒犯仙界者。死。”   天帝说完。目光扫向随璟:“仙界三十万仙兵和东海十万海族从今日起全听你调遣。若是西海之人胆敢踏入南天门一步。天雷劈之。”   “是。”随璟低头。额角冒出冷汗。面色有些苍白。   仙界的天雷。岂是这些海族之人可以承受的起的。这一道雷劈下去。绝对是灰飞烟灭。   “将五公主关进仙牢。即日起。不准任何人进去看她。违令者。永世打入畜生道。”天帝说完。不理会众人惊吓过度的神情。铁青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仙家们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挽姜。又看了看舞邪尘手里捏的皱皱巴巴的密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地悠悠。苍茫辽阔。几只仙鹤端然立于南天门上风姿绰约。仙云起起伏伏动荡不定。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舞邪尘缓缓的蹲下身子。目光平视挽姜。声音轻颤:“挽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沒有...沒有...”   舞邪尘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口。素來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冥王殿下似乎失去了巧言笑语的本事。俊逸的脸上有些惨淡的灰白。显然是被密函上的内容打击到了。      第二十四章 输九德之气 - 渡魂箫 - 楼苏   见到舞邪尘。挽姜失神的眼眸有了丝光亮。她抓着舞邪尘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舞邪尘。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不知道。五公主觉得。谁会信。”西海龙王趁着舞邪尘晃神间一把夺过舞邪尘手里的密函。看完了密函上的内容阴冷的笑道。这个五公主看起來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把整个仙界都玩弄在鼓掌之中。   “我真的不知道。”挽姜放开舞邪尘。双目黯淡。形容憔悴。   舞邪尘低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安抚似的摸了摸挽姜的脑袋:“好了。我相信你。不要多想。一切会好起來的。”   “舞邪尘。我师傅呢。我好害怕。我想要师傅。”挽姜低低的说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摆。骨节泛白。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无法接受的事。先是被天后带着一群人赶去云伴月将她带回來。再是她被关在思过崖。然后香香也出事了。紧接着她被逼婚。被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然后。然后她的二哥也死了。母后因为二哥如今已经状似疯癫。她自己。自己现在又面临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只是真的好累啊。师傅。你在哪里。小挽害怕。   “别怕。你师傅暂时有点事。等他回來了我让他去看你。”舞邪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看着挽姜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被仙兵带下去。   等到挽姜身影消失在南天门内。舞邪尘方才悠悠的叹口气。帝无湮一直都在仙界。只不过。他头疼的用手抚额。之前帝无湮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封了自己体内的修为灵力用着和凡人无异的身子一连喝了数十壶浮生半日欢。这些日子一直在堇宋的广懋宫昏睡着沒有醒來。   至于堇宋。之前雨秋暝吃了葬忧果醒來之后他因为暂时有事托堇宋将雨秋暝送回冥界。只是堇宋这一去竟然沒有回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连挽姜大婚那日也沒有出现。   云伴月外。十护法忧心忡忡的望着云伴月。脸上的担忧和焦急一览无遗。魔界的大护法沉着脸坐在一边。看着走來走去的十弟终是不耐烦的怒道:“坐下。晃來晃去的晃得我头疼。”   “大哥。少主怎么还不出來。”十护法可怜巴巴的看着大护法。他在云伴月外面守的都快要发霉了。   大护法闻言皱眉。沒好气的瞪他:“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一直待在这里么。”   十护法懊恼的拎起酒壶灌了一口酒。伸出袖子直接擦去嘴边的酒:“那你來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这句话他沒敢说。不然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大护法叹口气。揉了揉阵阵犯疼的额角:“小主子不见了。”   他说的随意。可是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的凝重和焦虑。十护法直接吓得跳脚:“你说什么。小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一个酒杯朝十护法砸了过去。十护法心惊肉跳的躲过去。望着一脸不善的大护法敢怒不敢言。就知道以大欺小。他回去要告状。   “你还有脸问我。当初小主子要去仙界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老二他们几个灰溜溜的拖着伤回來。三个大男人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丢不丢人。。”大护法说到这个就气。魔界十护法的威名在六界也是响当当的。这样的三个人竟然还照顾不好一个小主子。他都不好意思说那三个蠢货是他的兄弟。   “小主子现在在哪里。魔界沒有派人出去找吗。”等大护法把云襄在仙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十护法。十护法连忙焦急的问道。   十护法现在根本不关心自家那三只倒霉催的兄弟。他殷殷的望着大护法。眼神焦急。小主子比那三只重要多了。   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护法端起酒喝了一口。重重的放下酒杯:“其他的几个兄弟都已经出去找了。只是...小主子失踪这件事沒有告诉魔尊。”   他來云伴月就是为了告诉云里这件事。魔尊现在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他们担心这件事被魔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将所有的兄弟叫出去找人。自己來云伴月找云里商量这件事。谁知少主竟然还沒有从里面出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两个人正说着。云伴月突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桌子上的酒壶都被震的摔了下去。两个人怔愣的看着地上碎成渣的瓷器。眨了眨眼纷纷看向云伴月那个消失的出口位置。   一瞬不瞬的盯着云伴月半晌。那声巨响过后云伴月竟然再一次的归于平静。望着安然无恙的云伴月。十护法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真是太能折腾人了。   十护法气哼哼的坐下。屁股还沒有坐热。大地突然间就开始了剧烈的颤动。比刚才那一阵震颤还要猛烈直接。桌椅摇晃的厉害。两个人一跃而起奔向云伴月。身后的桌椅纷纷碎裂成渣。   这阵异常强烈的震颤足足持续了半刻钟。云伴月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狭长的裂痕。大护法拎着傻愣住的十护法向后飞起退开数十步。刚刚退开云伴月就轰然炸开。强光剧烈的出现照亮整个妖界的苍穹。一阵似虎似龙的咆哮震的人双耳炸疼。大护法紧紧的盯着云伴月。面色凝重如水。在看到那道幽蓝魅光冲天而起时神情一瞬间放松了下來。   云里白衣飘袂的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十护法怔怔的看着面色淡然云淡风轻的云里。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嚎叫起來:“少主哇。你总算是出來了。再不出來魔界就要乱了啊。”   “出了什么事。”云里淡淡的瞥了一眼走过來的烛阴和棋灵。眼睛微微眯起。   棋灵一见到云里本能的就往烛阴身后躲。烛阴庞大的身子真的是太有安全感了。   十护法目光呆滞的瞅了瞅体形巨大无比的烛阴。连云里的话都自发的忽略了。大护法叹口气。甩手一掌拍在自家兄弟的脑门上。恭敬的对着云里说道:“少主。鸾鸟一族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和我们对着干。还有。小主子失踪了。”   原本看着烛阴的云里闻言视线移向大护法。清雅无双的模样带着让人恐惧到心底的煞气:“你刚才说什么。”   一滴冷汗自大护法的额间滑落。大护法直接跪了下去。艰难的开口:“属下失职。沒有找到小主子。请少主责罚。”   “襄儿去了哪里。”云里沒有理会兀自自责纠结的大护法。目光幽冷的转向十护法。声音清冷。   十护法看了看大护法。颤颤巍巍的说道:“前几日小...小主子带着二哥七哥和八哥去了仙界。后來被天帝一掌打下云层。二哥他们沒有找到小主子。那个和小主子一起下去的怀衣上仙也沒有找到。对了。小主子那日留了一封信给你。”   云里接过信。目光淡淡的掠向大护法:“起來罢。襄儿的事情不要告诉父尊。魔界即刻起全力寻找云襄。”   转身看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烛阴。云里眼神一冷:“愿赌服输。九德之气拿來。”   烛阴好笑的看着云里。赤红色的身子看上去有些吓人:“小子着什么急。我还能耍赖不成。唔。看样子你似乎的确有些着急。也罢。九德之气你拿去吧。”   说完赤红色的身子一阵红光大作。烛阴整个人被红色的光笼罩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好一会儿那道红光才消失。烛阴的原本庞大无比的身子此刻却是和他们无异。身量小了丈余。十护法好奇的盯着他。兴味十足。   手里一团赤红色的东西柔软的发着光。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颤动着。烛阴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抛扔给了云里。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东西给你。咱俩两清。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哈哈哈。”看着烛阴拖着棋灵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云里低头看着手里的九德之气。嘴角勾起清冷的笑意。手腕翻转将九德之气收了起來。   盯着那封皱巴巴的信。云里沉默了好一会才打开。原本云淡风轻清雅宁和的神色在看清信上的内容时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手里的信刹那间变成了齑粉随风而逝。清逸无双的眼眸冷锋一闪。抬起头盯着头顶乌沉沉的天空。浑身的气焰汹涌而出。吓得十护法拉起大护法蹦出好远。   少主发怒了。   “传令下去。五大妖王率领五十万妖兵随我攻上仙界。魔界调派十万魔兵寻找云襄。其余的守护魔界抵御鸾鸟族。”云里说完身形瞬间消失在两个人面前。十护法和大护法面面相觑。惊恐的看着对方不明所以。   云里的命令很快传到五大妖王那里。除了心怀叵测的蛇王风雾。其余几个人都听令召集妖兵迅速的汇集。云里面色冰冷的坐在炽辛城蛇王宫的王座上。看着站在下面一脸平静的风雾。眼睛微微眯起。俊逸的容颜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却无端的让人恐惧害怕。      第二十五章 鸾皇显真容 - 渡魂箫 - 楼苏   风雾抬头。神色肃然的看着云里:“蛇王宫的十万妖兵全凭少主调遣。只是本王身体不适不能随行。还望少主见谅。”   良久。云里站起身。一步步慢慢的走到风雾面前。漂亮精致的脸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风雾。风雾直视云里。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跳动。   错开风雾径自朝殿外走去。云里冷声夹着万千兵马的杀伐之气。殿内的帘幕全部无风飘动。宛如狂风肆掠而过。   “风雾。凡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下次。即便是父尊來了也救不了你。本公子可不是顾念旧情之人。”何况。对于风雾这样的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旧情。仗着自己跟着魔尊西钥重几十万年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简直是自找死路。   话音落。轻舞帘幕顷刻破碎成一地的布屑。零零落落的飘散一地。   大殿里风雾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一名穿着灰衣的侍卫弯腰走了进來。恭敬的站在风雾身边:“王上。少主走了。”   风雾转过身垂眼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万年之久的侍卫。宽大的藏青色衣摆风力一鼓。那名侍卫被强大的力道打向殿上的柱子上。又狠狠的摔下來。风雾冷眼看着。侍卫捂着自己的胸口战战兢兢的走到风雾面前跪下。低头不语。   “少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鸾鸟一族找魔界麻烦的事情和我们有关。”风雾怒声问道。   侍卫心里一惊。慌忙抬起头看了风雾一眼:“王上。这不可能。鸾鸟族如今已经被那个女人控制住。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少主刚出云伴月。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是我们所为。”   风雾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他竟然敢威胁本王。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让那个女人加紧对魔界的攻击。真是沒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侍卫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风雾暴戾的眼神扫过落在地上的碎红。藏于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魔界三星毒蛟泽。流动的紫色沼泽上面星星点点的光泽看上去美丽魅惑。四周漂浮着终年不散的浅紫色烟雾。气氛凝重诡异。带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面色严肃的几千魔兵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及她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双方僵持在三星毒蛟泽旁边。浑身裹着一层薄薄的紫色薄雾。对方的面容在雾里看的很不真切。迷迷糊糊的窥见一个脸庞身形的轮廓。   “给我灭了这些魔。”女子冷声下令。身后的人听话的就要往前冲。动作整齐划一。   一道灵力突然出现在双方中间。阻断了两方人马想要拼杀的冲动。空中飞快的降下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的在女子面前站定。   “陌容容。你发什么疯。给我回去。”   女子正是陌容容。见自己的计划被打断。陌容容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冲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吼道:“堇宋。本姑娘打不打魔界关你什么事。识相点给本姑娘让开。”   堇宋桃花眼里怒意上涨。伸出手钳制住想要挣脱的陌容容。脸色阴沉的好似暴风雨來临前夕的模样。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咬牙切齿的味道。   “如今仙界忙着四海八荒的事情。你身为仙界公主竟敢私自带兵作乱。若是魔界之人一怒之下攻上九重天。你陌容容就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千古罪人。”   这话说的狠。带着威胁和恐吓的意味。只是堇宋显然不知道陌容容与仙界的过节。所以在看到陌容容那张平静的沒有一丝变化的脸时。直接怒了。   “陌容容。。”   陌容容冷笑着一把挣脱开钳制。眉眼间冰冷漠然的看着他:“本姑娘沒有动仙界半分兵力。这些人可不是你仙界的人。你沒资格在这里命令我。更何况。魔界攻上仙界与我何干。本姑娘攻打魔界是为了报私仇。至于魔界会不会迁怒于仙界。这个就不是本姑娘关心的了。”   堇宋气结。前些日子他将雨秋暝送回冥界后正要赶紧返回仙界。毕竟挽姜的事情还沒有解决。他也放不下心。岂料无意间遇上仓惶逃跑的鸾鸟族人。待他问清楚了缘由后直接气蒙了。陌容容竟然成了鸾鸟一族的新皇。她竟然敢杀了原本的鸾皇篡夺皇位。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鸾鸟一族不愿意服从她的命令。结果她直接二话不说就下令斩杀那些不服的人。短短几天鸾鸟一族死了几千人之多。   他沒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到那种血流成河的残酷场面。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断了一只手臂的名义上的仙界七公主所为。   “陌容容。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仙界何时薄待过你。你一心想要报仇我不管。但是你胆敢连累仙界。这事本公子管定了。跟我回去。”   侧身后退躲开堇宋伸过來的手。一干鸾鸟族的士兵团团的将陌容容护在中间。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堇宋。堇宋挑眉看着眼前的鸾鸟族士兵。半晌眼神一缩。指着陌容容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他们这是...陌容容。你竟然敢对鸾鸟族使用幻术。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鲛人一族自古就有神奇的幻术。这是鲛人与生俱來就拥有的魔力。鲛人织幻在人间如同神话般的传说。从古至今无数的帝王都寻找过鲛人。在凡人眼中。鲛人的幻术可以令他们长生不老和圆了自己此生曾经遗憾沒有完成的事情。他们将鲛人奉若神明。鲛人的眼泪颗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珠。鲛人的幻术更是倾城难买的无价之宝。   只是人间的传说往往是真假掺半的。鲛人织幻并不是一件好事。一旦鲛人开始织幻。那么就是代表着与天道逆行。凡人所谓的鲛人织幻能够长生不老不过是鲛人吸取了那个人在阳间的寿命。在鲛人为其织就的幻境里。那个人此生所有的遗憾终将得到圆满。包括长生不老。   梦境不止。便是永世长生。为了此生追求的长生不老。放弃了千千万万次轮回的机会。永远的留在了那个虚假的美梦中。   幻术不仅仅是能够织就美好的幻境。更重要的是。它能控制人的心神意念。一旦被幻术控制。这个人如同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木偶。沒有半点自己的意识和思考能力。听命于施幻之人。直至死亡。   鲛人一族将织幻一术视为本族禁术。寻常不得擅自使用。他们从小便被下了禁制。开启幻术对他们自己本身并沒有好处。   “你擅自开启幻术。代价是什么。”堇宋一双精致的眉深深的皱起。看着被幻术控制住的鸾鸟族士兵。脸沉如水。   陌容容无所谓的一笑。半点不在意的说道:“代价自然是我付得起的。我既然敢用还会怕天谴吗。那种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少來骗我。本姑娘不吃那一套。”   额间的青筋因为陌容容的话一直在跳。堇宋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笑容嚣张的人。他一定要带陌容容回仙界。不能让她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仙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心里也记挂着还被关在思过崖的挽姜。若是魔界再來插一脚。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不再多说废话。堇宋直接挥袍而上。掌风掀起十几个鸾鸟族士兵飞起数丈。转眼间就逼近了陌容容身边。陌容容沒料到堇宋会直接动手。又惊又怒的伸出右手挡开堇宋袭过來的一巴掌。身子连连后退。还沒有站稳眼角就瞥见紧随而來的堇宋。   “给本姑娘拦住他。”见堇宋马上就要到了自己面前。陌容容掉头就跑。一边还不忘吩咐那些中了幻术的鸾鸟族士兵。心里对堇宋恨的咬牙切齿。   堇宋哪里容得她逃走。当下甩开鸾鸟族的士兵紧追了上去。两个人在魔界上空打的不可开交。   底下的魔兵面面相觑。看着上空中的两个人纷纷看了自己伙伴一眼。见那群來鸾鸟族的士兵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魔兵顿时咧开嘴眉开眼笑的扑上去乱杀一通。这些日子这个女的一直带兵找魔界的麻烦。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沒地方撒。现在这群傻傻的鸾鸟族士兵正好给他们出出气顺顺心。   陌容容避开堇宋的灵力。看见底下僵硬站着不动的鸾鸟族士兵被魔界的人杀得所剩无几。顿时气红了一双眼睛。怒极的陌容容红着眼睛看着堇宋:“谁要你多管闲事。本姑娘绝不回仙界。”   堇宋冷笑。看着发狂的陌容容手上一个波光柱快速猛烈的打过去。陌容容沒有躲过直接被打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一道绳索缠上陌容容。将她整个的绑住。看着挣脱不开的绳子。陌容容彻底怒了。   “堇宋。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我是鸾鸟族尊贵无比的鸾皇。你不能这样对我。”   堇宋被一脸理直气壮的陌容容气笑了。眼里却是冰冷冷的。手里牵着绳索的一头。堇宋将陌容容拉过來:“有什么话回去跟父君母后说。我不奉陪。”      第二十六章 姐妹终离析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在广懋宫里那棵苍翠了百万年的树下找到帝无湮时。他还是一副沉睡不醒的样子。   望着脚下堆积如山的空酒壶。再看着帝无湮那泛着微红熏醉的脸。舞邪尘无奈的叹口气。唤來仙侍去找些醒酒汤过來。   仙侍回來的很快。将手里一大罐的醒酒汤递给舞邪尘。舞邪尘讶异的挑了挑眉:“用不着这么多吧。”这一大罐子全喝下去肚子也会撑破的。   仙侍愣了愣。看了眼昏睡不醒的帝无湮小心的措辞道:“之前折澜星君给帝君喝了两罐醒酒汤...”   所以。是喝了两罐还沒有醒过來是么。他给他喝一罐不是一点用都沒有。   舞邪尘惊悚的看向睡的安详无比的帝无湮。深深的无语了。   “他不会把仙界的酒都喝光了吧。。”舞邪尘严重怀疑帝无湮喝光了仙界所有的酒。看这喝酒的架势分明是至死方休啊。   仙侍迟疑:“这个。帝君只是喝光了四皇子殿下私藏的所有酒。”仙界的酒还是有的。   堇宋喜欢藏酒在仙界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宫殿里私藏的好酒估计抵得上大半个仙界的酒了。只是这么多酒竟然被一个人一口气喝的所剩无几。堇宋回來了估计要哭的眼泪哗啦了。   “唉。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好端端的跑到阿宋这里喝闷酒了呢。”冥王殿下想破脑袋都沒有想明白。走到帝无湮面前蹲下。望着昔日里沉稳睿智内敛聪慧的八荒之主如今醉成这幅德行。忍不住摇头叹息。   仙侍在一旁小声的附和道:“帝君是那日从思过崖回來后就开始喝酒。冥王殿下。帝君是不是在思过崖那里受了什么刺激啊。”   舞邪尘闻言嗤笑一声。挥挥手打发了兴致勃勃的仙侍。兀自一个人看着昏睡的帝无湮。想着仙侍方才的话。不由得轻笑出了声:“呵呵。你怎么可能在思过崖那里受刺激呢。这天底下能刺激你的只怕是还沒有出生才对。”   扶起帝无湮。舞邪尘在他的身后盘腿而坐。双手凝聚灵力覆上他宽阔的背。源源不断的雄浑灵力注入帝无湮体内。   “帝君啊。你再不醒來。你的小徒儿挽姜...真的要出事了。”   风清云白,苍翠万年之久的大树遮住了浮光。细碎的光照在两个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投出一大片的阴影。   挽姜被关在晶石寒铁锻造的仙牢里。与其他所有的牢房隔绝。整日整夜里都见不到一个人。   她被关了三天。滴水未进。天帝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來看她。   牢里什么都沒有。连个多余的石块都不存在。人间牢狱是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但是仙牢却不同于人间。反倒是干净整洁无比。   这三天的时间里。挽姜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沒有换一下。若是走近了细瞧。就会发现她那双原本潋滟灵动的眼睛。仅剩下一星半点的光泽。   龙绶剑的剑伤尚未痊愈。魂魄虽无大碍。但是身体难免会遭到些损伤。几日下來一张手掌大的脸蛋更是瘦的厉害。下巴显得越发尖了。眼睛也比以往大了许多。一眼看过去黑墨般的双眼竟有些让人害怕。   三日的时间不短不长。足以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足以让她懵懂无知的单纯臻至成熟。   仙牢四面无墙。一阵突然刮起的冷风吹來。挽姜微微的瑟缩了一下双腿。抱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脚腕处因微微的动作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声。   挽姜恍然。行动有些缓慢的撑着手臂坐了起來。目光看向自己掩盖在裙下的双脚。慢慢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将衣服往上掀起。   白裙底下。一双好看的玉足细腻好似美玉。泛着盈盈润泽。   她沒有在意这些。她只顾看着自己脚腕上那条红绳。这红绳真的很难看。编织的歪歪扭扭。绳上的每一个结都粗细不尽相同。手法尽显生硬和笨拙。   看着脚腕上的红绳。她不禁想起了那名男子。眼底稀稀疏疏的笑意渐渐淡去。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陌上铃。久久的失神。   陌上铃还是在她脚上。炼化它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先前帝无湮耗损修为也只是将它的封印消除了一些。若不是天帝突然将她提前嫁去东海。陌上铃或许早就被拿走了。   仙牢里沒有黑夜白昼之分。永远都是明媚的敞亮。带着侵入肌骨的阴寒。寸寸钻入。攻城掠地。   绥真静悄悄的走进來。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睡着了的挽姜。眼角眉梢似有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冷气。   陷入睡梦中的人儿似乎睡的并不安稳。精致秀雅的眉轻微的皱起。眉眼间绕着一股莫名的悲戚之色。   “阿梵…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走…”   “我等你回來…阿梵…”   “……”绥真盯着胡言乱语说着梦话的挽姜半晌。见她还不醒。碧青色的水裙舞袖直直的对着挽姜扬起。盛开的舞袖如同展开的蝴蝶翅膀。挽姜在碧青色的舞袖下飞了起來。毫不犹豫的撞向了寒晶铸成的牢门上。   “唔…” 背上剧烈的疼痛快速的窜入四肢百骸。挽姜痛吟出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青色身影。   “你…”挽姜伸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靠着牢门缓慢的站了起來。   绥真冷哼一声。心情愉快的看着挽姜吃痛的模样:“哎呀。我只是好心的想叫醒你。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挽姜。你不会怪大姐的对吧。”   语气里沒有半点愧疚和歉意。反而是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和漫不经心。   挽姜闭上眼。咽下喉咙里的血。声音轻轻的:“这里是仙牢重地不得擅入。若是让父君知道你违抗命令擅自跑到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你以为你还是仙界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五公主么。你以为。除了我。谁还会來这里看你。哦。不对。应该这么说。你不妨猜猜看。现如今仙界里的人。有几个会站出來为你求情。嗯。”   “既然如此。你应该离我远点才好。若是不小心连累了你也进了仙牢。我岂不是罪加一等。”挽姜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绥真。扶着牢门慢慢的往一边走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依稀记得似乎做了个梦。梦里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她的心口一阵一阵的泛着疼。大抵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忘了也好。   “呵。本宫是來带你这个弑兄不孝的罪人去众生台问罪。本宫要亲眼看着。看着你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到深渊里。看着你自作自受最终自取灭亡。”绥真笑的猖狂肆意。目光带着报复性的得意和高傲。   挽姜沉默的看着她半天。继而转身朝着牢门口走去。背影微有些弯曲。在一片光亮的牢里显得几分难以掩藏的苍凉孤寂。   挽姜走到仙牢门口。望着外面望不见尽头的出口。右手扶着冷冰冰的牢门寒晶柱。沒有回头。也不想回头。沒有过多的情绪。亦沒有只言片语的攻击。   只是平淡寻常的话语。里面的凄苦和失望又有几个人能读懂。   “你两百万岁生辰的时候。我送了你一株祝余花。你随手将它扔了。你说那是我随便在山上挖的一株野花。你说。我沒有真心的要祝福你。你说...”   挽姜笑了笑。笑容微苦。眼底有晶莹划过。   “可是你不会知道。那株祝余花。是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才从极阴极寒的冰雪之地里养育出來的。为了那株花。我每天费尽心血的给它灌注精气灵源。一个人待在雪山里一百年沒有出去。我想送你一株世间独一无二的冰雪祝余。可是你把它扔了...草木会枯。是厌倦了一直繁冗的绿。苍翠了万年。也等不到懂它的人。绥真。人心也是会枯萎的。我一厢情愿的努力和付出。你何曾有过半点珍惜。”   提脚走出仙牢。脚踝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颤音。挽姜吸口气。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我把你当姐姐。你把我当仇人。我们...大概是真的沒有缘分做姐妹。”   慢慢的朝着出口越走越远。绥真低着头站在牢里。阴影遮去了她的面容。瞧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空气似有些沉闷。静静的只余挽姜脚上陌上铃的声音一声声的响起。愈來愈远。   “呵...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抵消你的过错。挽姜。祈回是你害死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绥真歇斯底里的冲着走远的挽姜喊道。连她自己都沒有发现。自己眼底那丝丝的微乱。   白色的身影一怔。背影看上去愈发的孤凉。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挽姜抬手覆了覆眼睛。终是走了出去。   我曾满心欢喜的想要靠近你。曾一点点的努力着想要让你敞开心底。可是我终究是无能为力。终究是不得不放弃。   你的心里有一道高高筑起的城墙。而这道城墙唯独只是为了不让我进。   大姐。我曾仰望你。在我许久前的过去。      第二十七章 反骨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似乎一夕之间。所有的祸事都接二连三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还沒有來得及说一句话。还沒有为自己解释一字半句。就被判了永世难忘的滔天罪行。   众生台前。早已经站满了各路仙家。一个个神情凝重的看着被绥真带着走上來的挽姜。众生台九九八十一阶的台阶上扑了一层荆棘卷针织成的长毯。那是惩罚犯了大过大错之人的严厉责罚。   众人原以为。这位仙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定是不会愿意走上这条毯子。岂料她竟是直接脱掉鞋子一言不发的走了上來。脚下已经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模样叫在场许多人都默默地将头转了过去。   八十一阶的路程。不是很远。但是对于挽姜來说。却仿佛是一辈子也走不完的历程。   白色千水裙下的双腿已经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嘴唇被自己咬出血痕。脸色苍白如纸。她想。她现在的鬼样子。定是很吓人的。   疼。钻心的疼。疼的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栗发抖。每一根细细的针刺入肌肤的痛楚都是那么的清晰彻底。背脊早已经汗湿一片。额角的汗水滴滴答答的掉下來。掉在了自己即将踏上去的台阶上。每一步的落下。都有无数个针尖刺进脚底。每一次的提脚。都会被上面的荆棘倒钩撕扯下一块皮肉。   沒有人说话。甚至是风。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最后一层台阶。挽姜的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凭着一口气撑着。咬牙走上了最后一个阶梯。都说疼到麻木就不会再感觉到疼。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这么疼呢。不用低头去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脚已经烂了。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神色。她也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众生台上。天帝静默的站在众人的最后面。身旁是天后和折澜星君他们。   见挽姜走上來。众人纷纷沉默的让开一条路。挽姜看着与自己遥遥相望的天帝。绥真已经率先到了天后身边。不知道在天后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天后原本悲恸绝望的脸上浮现一抹快意的笑容。几日來的憔悴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慢慢的。挽姜朝着天帝走去。每一步都是血迹斑斑。一路走过。众生台上蜿蜒出一道血路。仔细的看甚至还会发现那血迹里零星细碎的皮肉。   “众生台上众生平等。你犯的过错。自有众生台定夺。你可有话说。”不等挽姜走过來。天帝直接开口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天帝的威仪和沉稳。   挽姜停住。低头似在思索着天帝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悠悠的抬起头。眼神不复方才的平静和黯淡。里面好像倒映流转着星河璀璨。那般夺目生动。她微微的歪着头。神情憨然可爱带着一股子的天真味道。声音清雅和煦:“犯错。父君。小五沒有犯错。即便是有错。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她指着自己血淋淋的双脚和受了龙绶剑一剑的肩膀。无辜的看向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的仙家。   “孽障。”天帝闻言一掌挥向挽姜。挽姜在那极为强悍的一掌下膝盖一弯直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众人面色骇然。因为他们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断掉的声音。   “我沒有...”挽姜抬头。惨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显然是被疼痛折磨的。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的不肯认错。眼神更是坚定无疑的看着天帝。   天帝怒哼。甩袖转身对着众生台的上空朗声念道:“仙界五公主。逆行天道罔顾人常。欺瞒众人私自与魔界少主结为连理。实在是天理难容六界之耻。今特请众生台判其过错罚其德失。以正六界之风。”   那日的密函。是关于挽姜和云里结为夫妻的事情。自从祈回那日离世。他就暗地里派人去妖界查了挽姜在妖界的事情。这一查才发现。挽姜竟然在妖界和西钥云里成了亲。这件事在妖界闹得纷纷扬扬。而仙界甚至是整个六界却都还毫不知情。他身为人父。自己的女儿嫁人了自己一无所知。这是天大的讽刺。是对他的嘲笑和轻视。   “慢着。”一声急促的喊声自众生台下响起。   众人探头看去。西海龙王身形一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昊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仙界重地。”司战仙君最先发怒。指着西海龙王骂道。   西海龙王既然敢率兵攻打仙界。自然是不打算与仙界握手言和的。这一次他闹上仙界无非是想要讨一个说法。一个能够让他满意的说法。只是很显然。现在这个说法并不能够让他满意。   “西海逆贼。仙界重地岂是容你放肆的地方。今日叫你有命來沒命出去。”一名白发苍苍的仙界仙君袖袍一伸。从袖袋里飞出无数个闪着银光的暗器。似漫天星子飞过。很美。也很危险。   西海龙王冷笑的看着那名老者。神情淡定从容。那些漂亮的银面暗器直直的朝着西海龙王飞來。眼看着就要到了眼前。西海龙王身形快速的闪了起來。那些暗器好似有了灵魂。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渐渐的西海龙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起來。他今日前來并沒有带一兵一卒。完全是一个人來的。若是这些仙家都上來插一脚。难保他自己不会有危险。   “都住手。”最后。天帝的一声令下。那名老者不甘的收回了他的宝贝武器。神情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天帝冷眼觑他一眼。哼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他的对手。西海龙王当年的战绩放在九重天也是名列前茅的。若不是他让着你一把老骨头。你那宝贝早就被他的西海宝刹给吞的连渣都不剩。”   一顿话说的那名老者面红耳赤。长长的白色胡须一颤一颤的。看來是被天帝的话气的不轻。可是又无从反驳。西海龙王早些年的战绩的确是六界闻名的。   “你來做什么。就不怕朕下令杀了你外面的那三十万海族士兵。”天帝的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更是带着分明是怒火。   西海龙王身子落下。稳稳地站在众生台上。和一大群仙家对峙着。一边是一大群仙界修为上乘的仙家。一边是人单影只法力高强的西海龙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优劣差别。   “本王來自然是想知道仙界是怎么惩罚这个女人的。不过现在看來。本王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在包庇她。”西海龙王冷冽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挽姜。眼底沒有半丝怜惜。   “龙王此话怎讲。”站在仙家里面的随璟走出來。面含浅淡笑意。眼底冷冰冰:“众生台素來功过分明。龙王这是怀疑众生台还是怀疑我们所有人。”   众仙家不善的目光丝毫沒有影响到西海龙王。他淡淡一笑不予理会。发白的鬓角染的是岁月的痕迹。慢慢的走到挽姜面前。西海龙王声音冷的像东极天的冰川雪池:“五公主。如果有一天。你心爱的人死了。你会不会给他报仇。”   挽姜抬头。视线撞上西海龙王冷冰冰的目光。微微愣了半晌:“会。”   冷风呜咽。凄凄簌簌滚落天边卷云。西海龙王满意的一笑。嘴角微勾:“不错。五公主是个聪明人。本王也是这样觉得。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自己放在心里百般呵护的人。怎么能容许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怎么能不亲自为她报仇。”   微微的俯下身子。西海龙王直视眼神有些茫然的挽姜。声音轻的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五公主。因为你。本王的熙儿死了。本王和五公主想的一样呢。决定给熙儿报仇。”在挽姜错愕的目光下慢慢的直起身子。西海龙王心情愉悦的一笑。冷肃的面容添了几缕俊逸:“五公主。你害死了熙儿。所以。你该死。”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害死熙儿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西海龙王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仙泽无穷的天空。眼神缱倦柔软。熙儿。等本王给你报了仇就來陪你。你不要害怕乖乖的站在那里等本王。本王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们说好的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摇头否认的挽姜。西海龙王浑不在意的转身看向天帝身后的苍穹。朗声念道:“仙界五公主。天生反骨遗祸仙界。造成天玑柱塌四海浩劫。八荒地陷灾祸连连。四海八荒生灵涂炭哀灵四起。恳请众生台主持公道还四海八荒一个公道。让所有逝去的无辜英灵得以安息。”   西海龙王话音一落。众生台上顿时陷入了诡异恐怖的寂静中。除了一脸阴沉的天帝。所有人都是一脸骇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挽姜。眼中满是震惊和惊吓。挽姜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再无声响。   “陛下。天玑柱倒塌真的是因为五公主。”   文书仙君艰难的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发颤。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天帝的脸上早已经是乌云密布。他紧紧地盯着西海龙王。声音沉冷:“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一句问话。所有人都明白了。西海龙王说的。都是真的。   五公主挽姜。是仙界天生反骨之人。   西海龙王冷笑:“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天帝想瞒也未必瞒得住。本王怎么知道那是本王自己的事。天帝还是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置这个仙界祸害吧。”      第二十八章 降罪众生台 - 渡魂箫 - 楼苏   你有沒有这样无助过。自己身边站了满当当的人。可还是觉得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那是一种从心里将她排斥在外的孤独。她被这些人从心里划除。不带一丝留恋的。决绝的与她划清了立场。   明明很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境地。可是她却连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这样的狼狈绝望。她只能咬紧双唇强迫自己面对。哪怕明知。这只会让自己看起來更加的可悲。但她沒有退路。亦沒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五公主实属仙界祸害。望陛下顾念苍生严惩这个贻害仙界的罪魁祸首。”   “陛下。天玑柱事关四海八荒的安危。臣恳请陛下下旨夺去五公主的仙籍。贬入人界。”   “五公主私自勾结妖魔两界。更胆大包天私自与魔界少主私定终身。又连累仙界和四海八荒跟着受难。更有甚者。五公主良知泯灭残害嫡亲兄弟。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罪大恶徒。仙界诸多劫难皆因五公主而起。如不严惩五公主。仙界将不得安宁。六界也将一派混乱。”   仙界那些道高望重的仙家们统统跪在了天帝面前。嘴里说的话铮铮无情的直击挽姜。半分往昔的情面都不留。如何不叫人心寒。挽姜渐渐的冷静下來。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群她无比熟悉甚至曾经喊过叔伯的人。现在一个个严肃无比的在指责她。沒有一个人是在替她求情为她说话。沒有一个人会相信她是冤枉的。   “哈哈哈~”   众人顿时安静。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笑的眼泪直落的挽姜。文书仙君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忍。正准备说话。众生台下跌跌撞撞的跑上來一个仙兵。带着惊恐的语气大声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魔界率兵五十万攻上九重天了。”   “魔尊。”天帝脸一沉。   仙兵摇头。脸都吓白了:“不是。是...魔界少主。他说。说让陛下即刻交出五公主。否则的话。就要血洗九重天。南天门外的仙兵已经被他们杀的差不多了。”   “本王的人呢。”西海龙王脸色难看的盯着仙兵。沉声问道。他不管那些仙兵。但是西海的士兵若是被魔界的人杀了。那他不仅沒有让仙界元气大伤。反倒是给仙界出了不少兵力。   仙兵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西海龙王:“西...西海的人被魔界少主杀了大...大半。剩下的都逃了。”   “西钥云里。”西海龙王咬牙切齿的怒道。袖袍一甩纵身飞下了众生台。   天帝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缓了缓胸中的郁气吩咐道:“折澜。你带三十万仙兵过去拦住西钥云里。哪怕是全军覆沒也不能让西钥云里踏进南天门半步。”   折澜星君心里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天帝。天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拿这三十万的仙兵性命去堵住西钥云里进入南天门的脚步。三十万仙兵的性命只是因为天帝的一句话转眼间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   旁边文书仙君见折澜星君的神色不对劲赶忙扯了扯他的衣摆。折澜星君终是脸色十分难看的领命去了。文书仙君担心折澜星君一个人不是西钥云里的对手。朝着天帝微微俯身行礼后也跟着折澜星君匆匆忙忙的走了。   “陛下。本王也去帮忙。”随璟紧随其后。转身离去。飞下众生台的最后一瞬间。随璟看了一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挽姜。眼底里有些怅然。随即又恢复坚决。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包括将祈回的死陷害给挽姜。虽然心里微微有些不忍。但是他只能这么做。从有记忆那刻起。他就清楚的明白。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适度的取舍。   随璟想。他和挽姜注定是无法做成夫妻。强行的将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他有着自己的抱负理想。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真的沒有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膝盖那里疼的厉害。挽姜倔强的想要站起身。不顾已经受伤严重的双腿。终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來。额角滴下冷汗。她看着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天后。无声的笑了笑。   “母后...”   “不要叫本宫母后。你不配。”天后打断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挽姜脸色一白。笑容僵硬在脸上:“我只是想知道。二哥葬在了哪里。我能不能去看看二哥...”   “不准。你害死了回儿。你沒资格去看他。”天后冷眼看着挽姜。不复以往的慈祥和蔼。   话正说着。众生台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众人一愣。然后纷纷抬起头看向天穹。目光带着凝重。众生台的惩罚要出现了。   晃动了好一会。挽姜双唇咬出血迹。膝盖钻心的疼。身后传过來温热的一双手。挽姜回头看着冲着自己笑的有些苦涩的兮草。嘴角弯了弯。   “兮草。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扶我一把。   兮草眼睛通红。声音带着沙哑:“挽姜你不要这么说。我们永远是朋友。”   这时。众生台上空的天穹出现一道金色的裂口。一抹金光闪现。那道金色裂口再次阖上。   ‘叮’的一声。地上多了一块金瓦。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符。   天帝拿起金瓦。待看清金瓦上面的内容时。久久的沉默了。   “陛下。”众人惊疑不定的小声开口。   天帝沉默的看着金瓦。目光悠悠的穿过众人落在挽姜身上。握着金瓦的手慢慢的握紧。青筋凸显:“今降众生令。专惩有罪人。帝女挽姜触犯天威逆行天道。弃六界法则不顾。妄自勾结邪门歪道造成四海八荒之乱。违抗仙诏反骨遽成。正邪不分不辨善恶。昭...”   挽姜沉默的听着。在所有人或沉痛或惊愕或不解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的走到了天帝面前。天帝猛的顿住目光凌厉的看着挽姜。挽姜不看他。直接从天帝手里拿过去那片金瓦。   “此女罪孽深重。若不严惩六界难宁。众生台特令。帝女挽姜。即日起从仙籍除名。受九十一道往生雷。剔除仙身逐出仙界。永世不得位列仙班。贬为凡人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以偿此生罪孽。”挽姜轻声的念着。神情沒有一丝丝的变化。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那般淡定的说着。却叫在场的一干人。神色骤变。   口齿清晰的读完金瓦上的话。挽姜无所谓的将那片金瓦随意的扔在了众生台上。金瓦发出碰撞的激声。摔出去好远。   天帝神色一变。厉声喝道:“挽姜。”   挽姜眉眼寡淡。微风吹拂着她散落的发丝。微微的有些遮住了眼帘。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得眼前更加模糊:“触犯天威逆行天道、勾结邪门歪道、违抗仙诏反骨遽成、正邪不分...呵。好一个众生台。好一个不辨是非只会趋炎附势的众生台。”   “你胡说什么。。”绥真怒极。扶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天后怒声骂道:“众生台公正无私。你妄想就这样逃脱你的罪责。”   挽姜冷眼看过去:“我胡说。自始自终。你们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们凭什么就说是我的错。我哪里做错了。。”   后退一步。挽姜纤手指向天帝:“我帮云里找渡魂箫。是因为父君你。我想替你赎罪。我不想看着父君你时时心里愧疚。我不想让魔界那帮人永远记恨你。不想魔界永远与仙界为敌。我这么做。哪里错了。”   “我不想嫁给随璟有错吗。我不想嫁给害死我二哥的人有错吗。你们宁愿去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相信我...”   脸上的泪痕未干。乌黑的青丝粘在脸颊上。添了几缕凉薄的味道。   泪眼模糊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天帝及其他人。挽姜嘴角上扬裂开。笑容天真率然:“我知道。你们眼睛都瞎了。耳朵也聋了。看不见也听不到真正的事实...”   报复性的话语还沒有说完。天后冲出來一巴掌又狠又重的甩到挽姜脸上。挽姜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冷硬的众生台上。撞的她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   “你不知道你哪里错了。本宫就告诉你。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去勾引回儿。不应该惹得回儿爱上你。若不是你总喜欢黏着回儿。回儿怎么可能会爱上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天后疯狂的冲着挽姜吼道。声音尖锐凄厉。直冲云层。   站在后面的兮草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掉的又急又凶。看着失魂落魄跌在地上的挽姜。她甚至不敢上前去扶她。她根本不配做挽姜的朋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看着她离自己。愈來愈远。   宛如一道天雷轰顶。挽姜愕然的捂着自己的脸。惊恐至极的瞪大了双眼。丝毫沒有察觉自己满脸的泪水。无神的喃喃自语:“不。这怎么可能。二哥...我们是亲兄妹。我们...不会的。我们是兄妹啊。”   第二十九章 此恨悠悠期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个总是会笑的一脸温柔的哥哥。那个总是将她护在身后保护她的哥哥。那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她的哥哥。爱上的人。是她。!   这一定不是真的。多么的可笑荒谬。母后一定是在骗她。   无处遁形的残酷铺天盖地的袭來。不给她半点后退的机会。   天后冷声一笑。冰冻三尺的寒冷:“亲兄妹。你不过是十万年前在昆仑丘捡回來的一条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我们可怜你才将你带回仙界。若是早知今日。本宫当初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踏进南天门。”   “够了。”天帝怒道。不善的看了一眼天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十万年前的事情。卢樱。不要忘了你当年承诺过朕的事。”   天后脸色一白。气的浑身发抖:“我当年是承诺过你。但是这并不包括本宫的回儿会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闻沧。你是沒有心的。我这么多年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什么都沒有得到。如今回儿被她害死。你竟然不闻不问还想要纵容她。她不过是一个沒爹沒娘的野种。本宫的回儿那么优秀。最后因为这个女人无辜惨死。本宫这口气咽不下去。”   天帝威严的面容透着冷厉。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兀地又猛然松开。看都不看旁边目光涣散僵硬在原地的挽姜。转身撂袍就走:“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來人。将五...挽姜带回仙牢。三日后押上星曙台受刑。”   挽姜呆愣的站在原地。双脚的血已经止住。看上去血肉模糊惨烈至极。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然的塌了。空荡的发疼。   见天帝身影消失在众生台下。天后收回平静的目光。视线冷冷的递向挽姜。一大群仙界有些尴尬的看着天后。进退两难。他们今日似乎听到的许多不该听到的秘密。   天后此时根本不管他们。秘密再隐晦又如何。在刚刚经受丧子之痛的天后眼里。只有让挽姜痛苦绝望。她心里才会感到一丝的快意和安慰。   走到面色惨白的挽姜面前。天后轻轻的挽起挽姜耳边垂下的青丝。目光冷清如月。指尖冰凉:“你不是我卢樱的女儿。我之所以宠你。待你比亲生女生还要好。不过是想得到陛下的青睐。我只有对你好。陛下才会多看我两眼。很可笑是不是。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要瞒你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不等挽姜回答。天后已经凑近挽姜。眼眸直直的看着她:“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很好奇。问我你的三哥去了哪里吗。”见挽姜张了张口。天后笑了:“是了。我当初跟你说过。你三哥生下來身体不好几万岁就夭折了是不是。”   “三哥...”挽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在她的记忆里。仙界从來沒有三皇子。她从來沒有见过她的三哥。关于三哥的记忆也是一片模糊。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的确是跟在天后娘娘身后仰着脑袋问过这件事。   脸颊传來尖锐的疼痛。天后手上尖利的护甲已经划破挽姜的肌肤。沿着脸颊滚落着血珠:“那是本宫骗你的。三儿他不是夭折。阿宋和三儿是双生子。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本宫怎么会舍弃了三儿。为了你。本宫失去了那么多。可是你回报给了本宫什么。你除了一次次的带给本宫伤害。你还能带來什么。”   挽姜怔住。满目惊涛骇浪般的深彻痛楚。纤细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原來是她害死了素未谋面的三哥。是她的错。   “母后...对不起。”挽姜闭眸。精致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率真无忧。此时此刻的她。早已经被绝望的海潮湮沒。再也不可能像以往那般快乐无虞了。   天后转身。发丝拂过挽姜的鼻间。冷香阵阵:“本宫说了。你不是本宫的女儿。从今往后。本宫与你母女情断。你的确对不起本宫。本宫也沒打算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因为祈回的死。加之仙界三皇子那件秘而不宣的事情。她如今对挽姜的恨。已经彻底的摧毁了十万年來苦心营造的虚幻的母爱。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天后走了。走在最后的兮草泪眼朦胧的回头看了看挽姜。冷风中的身形孤单纤瘦。仿佛随时会倒下。   这一日对于仙界许多人來说。即便是过了万万年。也是难以忘怀的一日。这一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他们不曾知道的事情。那些原本尘封已久的秘密全部被血淋淋的揭开。毫不掩饰的暴露于人前。他们尚且被这样的惊天秘闻震惊的说不出话。难以想象那个年岁尚浅的小公主。在旦夕之间饱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是何等绝望悲怆。   南天门外。折澜星君及文书仙君紧盯着前方。面容紧绷神情肃穆。眼底里已经熬出了淡淡的血丝。眼下已是一层薄薄的阴影。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精神一直高度的紧绷着。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和倦怠。哪怕现在他们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他们也不能休息。   不过情况不好的也不只是他们。对面的魔界众人同样的也是一脸疲惫。双方僵持在南天门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让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头疼的不是这五十万的魔兵。而是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一袭倾华白衣脸沉如水的男子。   “魔界少主。我们这样打下去也不能分出胜负。你何不下令退兵。仙界并沒有想要为难魔界。少主这样一声不吭的打上仙界是不是太过分了。”文书仙君揉了揉一直在跳的太阳穴。语气疲惫的说道。   三天里他们已经和魔兵交手了十几回合。即便是仙也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刻。他就不相信这群魔兵一点都不会觉得累。   云里精致好看的眼里也有着几缕血丝。眼底淡青色一片。流云暗纹素白锦衣无风自动。背后纷纷扬扬的墨发张狂不羁的飘散着。身上散发的狂暴杀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十步。眼神冷冽如冰的扫过文书仙君。云里启唇。声音略微的沙哑:“挽姜。”   折澜星君手里的方戟猛的指着云里。沉声道:“不可能。仙界不会将五公主交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云里身边的十护法气的直咬牙:“放你娘的狗屁。那是我们魔界的少夫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接回少夫人。啊。。”   “哼。少夫人。若不是出了点意外。挽姜现在已经是我随璟的妻。东海龙宫的王后。你们魔界要找少夫人。跑到仙界來耍什么疯。这里沒有你们要找的人。”随璟穿着一身飒爽的铠甲走出來。俊脸笼着一层阴霾。目光阴狠的看着西钥云里。   云里眯眼。众人还沒有看清他是何时动作的。云里已经到了随璟的眼前。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正捏着随璟的脖子。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随璟再说一句挑衅的话。下一刻他就会成为一具再也说不出话的尸体。   “西钥少主。有话好好说。”文书仙君见随璟脸色难看起來。赶忙出來打圆场。   “把挽姜交出來。本公子饶他不死。”云里冷眼看着随璟。眼底的杀意越來越浓。文书心里一惊。手心里沁出薄汗:“西钥少主。五公主的事情本君做不了主。你这不是...”这不是在为难他嘛。   大护法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去将闻沧叫來。你最好快点。若是晚了时辰。这位东海小白脸细嫩的脖子估计一不小心就要断了。”   十护法挑眉看了一眼大护法。见大护法一记眼刀子扫过來。赶忙递过去一个狗腿讨好的笑容。大哥威武霸气。大护法瞪了他一眼。转过脸不想见到自家的白痴兄弟。   “星君。”一名仙侍从南天门里急急忙忙的跑过來。胆怯的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里。吓得一颤。抖着身子说道:“星君。天帝让您现在立即去星曙台。”   折澜星君收了手里的方戟。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仙侍看了眼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声若蚊呐的说道:“是。是五公主。今日是五公主受刑之日。不知怎么的。帝君醒过來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打上了星曙台。现在。现在那边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天帝让您过去...劝劝帝君。”   仙侍的话好不容易说完。她还沒有來得及喘口气。眼前白影一闪带起一阵狂风。冲着南天门直掠过去。   “西钥云里。”折澜星君脸色无比难看的瞪着那个已经进了南天门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追赶了上去。文书仙君和逃脱魔掌的随璟紧随其后。留下大护法和十护法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十护法迟疑的问道。   大护法凝眉。摇摇头否决了:“不必。少主的能力仙界沒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我们留在这里接应少主。以免这群狡猾的仙兵趁机欺负咱们的人。”   闻言。对面疲惫不堪的仙兵一个个悲愤的望着神情肃穆认真的大护法。眼里的怒火蹭蹭的燃烧着。论狡猾谁能比你们魔界的人更狡猾。要不是你们突然攻打仙界。他们也不用火急火燎的被派到这里來。现在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提防他们。明明是他们要警惕万分才对。      第三十章 般若往生雷 - 渡魂箫 - 楼苏   众生有罪。苦海般若回头崖。净除尘心涤污垢。赤子丹心有朝回。   然。浮世乏重。玲珑心也蒙尘。赤子含冤无处诉。终是。苍天无眼罪覆身。慈悲菩萨妄自称。   心中有怨。有苦。有委屈。有着一切一切的不甘和愁寂。人世短暂几十载。尚可在奈何桥上潇洒过。一碗孟婆汤便能忘却前尘往事。开始一段崭新的轮回。可是沒人告诉过她。若是仙犯了错。受了委屈。该怎么遗忘。该怎么做。才能找回曾经那个单纯无邪的自己。   抬头看着白色的云朵。琐碎的光穿过云层打在脸上。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暖意。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很快。她就要死了。这样也好。她可以解脱。所有人都会开心的。再也不用因为她而变得陌生冷漠。   “罪女挽姜。时辰已到。押上星曙台。”一名板着脸的老臣颤巍巍的站在星曙台的旁边。所有人缄默的站了三层。密密的围在一起。中间站的是面无表情的天帝和天后。   挽姜回头。一头青丝尽数披散在身后。她脸上的伤口已结痂。额头的淤青看上去有些吓人。面色苍白血色褪尽。视线慢慢的扫过所有人。司战仙君、司药仙君、司雨仙女、兮草、衡宛、拂霑、舞邪尘...   看着眼前的众人。挽姜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向天帝天后。声音嘶哑:“父君。母后恨我。是因为二哥和三哥。你恨我。是因为我与云里成亲这件事吧。因为他是兰夭夭的儿子。而你。最恨的就是魔尊。”   自己曾经沒有从对手手里抢过心爱的女人。如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那个心里痛恨了百万年的男人的儿子。这口怒气和不甘。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她之前不明白。不明白一直宠溺她的父君为何一夕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是从那日那封密函信开始的。这三天里她一直在想。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天帝不在乎她嫁给谁。不在乎那个人是好是坏。唯独不能容忍。她嫁给云里。那样代表着他曾经惨烈的失败。是对他极大的羞辱和讽刺。   不去看天帝天后瞬间难看阴沉的脸色。挽姜笑了笑。转身朝着星曙台走去。父君。小五不知道自己嫁给了云里。真的不知道。罢了。就这样吧。既然沒有人会相信。沒有人愿意听我说。那也沒有说的必要了。小五现在。真的累了。   还未走近星曙台。就被星曙台上刺眼夺目的一大摊暗红色的血迹吸住了眼球。挽姜沉默的看着那一大摊血迹。心里一阵喧嚣的烦闷。沉默的走过去站在了中央的位置。刚刚站定。星曙台上五条血迹斑斑的铁链从四方袭來。分别缠上挽姜的手脚。最后一条铁链缠上挽姜的脖子。一个用力的拉起。挽姜顿时被吊在了上空。   “挽姜。”底下的兮草一声低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里全是泪。似乎是害怕接下來的场面。兮草捂着嘴快速的转身跑了。她害怕接下來的局面。是她此生都沒办法克服的梦魇。   拂霑脸上发白的看着上面的挽姜。暗蓝色的长袍精致的绣着蟒纹。前些日子为了四海的事情他一直在处理事情并沒有回到仙界。要不是衡宛一份急信让他回來。他恐怕是...抬眼看着那个面容平静的女子。袖中的大手紧紧地握起。可是回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做不了。天帝的命令。众生台的惩罚。一桩桩一件件大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低头自嘲的苦笑。眼底的苦涩悲伤浓密的漫上來。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手心里一片濡湿。   九十一道往生雷。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挽姜此次。定是要魂飞魄散的。连轮回都无需再经历。彻彻底底的从世间消失。   “陛下。能不能再等等。”一直沉默的舞邪尘走上前。俊朗风流的脸一派憔悴。   天帝一顿。侧头问道:“为何。”   舞邪尘目光怜悯的看着挽姜。声音低沉:“阿宋还沒有回來。让他们兄妹俩。再见上一面吧。”以后。怕是沒机会了。   天后冷哼一声:“一个罪女罢了。堇宋沒有她这个妹妹。可以开始了。”   站在星曙台上面的那个老臣目光犹豫的看向沉着脸的天帝。见天帝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心想着天帝大概是默认了天后的话。于是手上的白色图纹石块猛的按入一个圆形的小孔。一阵巨响。星曙台上空瞬间汇聚了乌沉沉一大片乌云。强烈的压抑威迫感压的人心神晃动。忍不住纷纷后退了几步。   星曙台的威力。沒有一个仙人是可以承受的起的。   舞邪尘气郁。双目染上淡淡地猩红。转头看向上面的挽姜。却发现她正对着自己淡淡地微笑着。丝毫不顾自己头顶上方黑压压的一层厚云。舞邪尘顿时愣住。   挽姜轻轻的朝舞邪尘摇摇头。眼底里是感激的笑容。眉眼间沒有半分的惊惶和害怕。有的只是。死水一样的平静。舞邪尘微微的皱眉。他总觉得。挽姜冷静的不正常。心里一股不安的念头渐渐的冒了出來。微撇过头去不忍心看她。   往生雷在乌云里噼里啪啦的作响。雷电的威力隔得很远依然可以清晰无比的感受到。那种天地间与生俱來的威力。即便是仙人也沒办法承受。威压下的恐惧。都足以将人湮沒。   眼前依旧是那一大片的血迹。许是有些日子了。已经泛着暗黑色。血腥味淡淡的弥散在空气中。挽姜看着那一大滩的血迹。心里一阵叹息。不知道这是何人的鲜血。仙界最近难道也有人受了往生雷的惩罚。为何这样大的事情她丝毫都不知道。   感觉到往生雷的威力。挽姜看向底下的天帝天后。目光清澈无痕。好似清泉浸润般的温雅和灵动。与以往一样的纯净清灵。可是底下所有人也都看的分明。那双曾经时常含着浅笑微煦的眸子。眼里泛斥着无声满目的晶莹。   父君。母后。小五若是死了。你们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真的。有一点点就够了。   第一道往生雷劈下來的时候。挽姜正要阖上眼眸。那种难以承受的剧痛让她瞬间瞪大了双眼。从四肢百骸里传上來的巨大的痛楚。一刹那将她眼里聚集已久的泪水逼出。顺着惨白如纸的脸颊淌下。钻进脸上脖子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痛。   死死的咬紧双唇。挽姜泪眼模糊的低着头颤抖着。身子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立着。还沒有來得及从这阵苦不堪言的剧痛中缓过來。第二道往生雷已经再次毫不留情的直劈下來。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转眼间到了挽姜的身上。   “嘭”   “啊。。”   再也忍受不住这样折磨的痛苦。挽姜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痛呼声。眼角迅速的迸出泪水。很快沾湿了鬓角的秀发。一滴滴的鲜血。从挽姜腿上脚上滴落。身下的星曙台很快染上了一滩鲜红刺眼的血。   在场的人。纷纷的侧过头不忍心再看。衡宛紧紧的抱住想要冲上去的拂霑。拼命的摇头。眼里的哀求和无助惶然悲切。拂霑张了张口。看着衡宛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不去看。怕自己看了之后会心碎。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绝望。怕自己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   无数个原本面容严肃的仙家。在看到挽姜身下越聚越多的血水时。也不由得避开了眼。他们痛恨五公主给仙界带來的磨难和浩劫。他们是仙人。为了仙界即便是牺牲掉一个公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仙界最严酷的刑罚。   皮开肉绽的声音传來。侧过脸的仙家们不由得吓得脸色僵硬。他们可以选择不看。可是耳朵还是能听到。往生雷劈下时肌肤一寸寸被炙火焚烧的声音那么清晰。骨骼一节节如同被敲碎。经脉一点点的断掉。这些声音太过恐怖。不少的仙人纷纷不堪忍受的绝尘而去。   身上的痛楚那么强烈。连意识都是那么的清醒。往生雷的残忍。让她连昏死过去的权利都沒有。只能生生的忍受着这样极致的痛苦。饱尝求死不能的悲怆。   “小挽。”第四道往生雷即将劈下之际。一道震怒惊恐的声音自天际传來。众人回首望去。眼前一道青影闪电般疾驰而过。朝着星曙台上的人儿疾掠过去。同时手里的金光一闪。轩辕剑瞬间斩断桎梏住挽姜的五条铁链。青影刚至。稳稳的接住掉下來的人。   “小挽。对不起。师傅來晚了。”帝无湮抱着挽姜坐在满是血水的星曙台上。丝毫不顾已经弄脏了的衣袍。神色痛苦心疼的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人儿。素來沉稳内敛的模样荡然无存。双手颤抖的抚上挽姜冰冷湿润的脸。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伤口。   “...师...傅”挽姜艰难的睁开眼。双眼涣散。声音轻的几近呢喃。头重重的朝着帝无湮怀里一歪。人已经彻底的晕过去了。      第三十一章 无湮护挽姜 - 渡魂箫 - 楼苏   执着的偏念腐蚀了经世的流年。人的誓言和承诺会在滋生的怨恨下溃散如沙。   帝无湮想不明白。为何他放在心间上宠着疼着的徒儿。他从來不会指责惩处的徒儿。如今伤的这么重。他宝贝了三万年的珍宝。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狠毒的对待。   “无湮。你要做什么。”见帝无湮抱起挽姜要走。天帝沉怒的看着他说道。语气是深深的不悦。   帝无湮侧首冷漠的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众人。侧脸的弧度紧绷:“回东极天。陛下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本君不会不要自己的徒儿。”   天帝震怒:“你放肆。她如今已是仙界罪大恶极之徒。身为八荒之主你岂可徇私枉法。把她放下。这件事与你无关。”   “罪大恶极。本君的徒儿绝不会做出有损仙界之事。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君心里清楚。”帝无湮顿了一顿。神色始终不减半分的怒意和冷冽之气:“你们都说小挽有罪。本君作为小挽的师傅沒有教好她也是难辞其咎。既然如此。这剩下的八十七道往生雷。本君便替她受了。”   “帝君万万不可。”帝无湮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一群仙家们纷纷出言制止。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來形容了。简直是面如死灰。如今仙界的安危还需要帝无湮这个八荒之主。昔日的仙界战神來维持。若是他受了这往生雷。谁來守护仙界安宁。   似是知晓这群仙家们的心中所想。帝无湮嘴角浮现一丝冷漠的笑容。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他岂会不明白这群人心中自私自利的想法。仙界的人都只知道贪图安乐。真正的麻烦來了。只会一个比一个躲的远。   察觉到帝无湮的嘲讽。底下的仙界们面上都有些尴尬。却也是硬着头皮说道:“帝君。一人做事一人当。五公主她竟然已经犯了错。就应该由她自己承受。帝君虽是五公主的师傅。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些都和帝君毫无关联。帝君大可不必为此心生愧疚。”   “本君的徒儿。本君心甘情愿替她受罚。与你们何干。”   往生雷太过可怕。让人连昏厥半柱香的时间都沒有。挽姜嘤咛痛吟一声。悠悠的转醒。浑身上下都是伤。鼻息间全是血腥味。   沒有多想。耳边便传來帝无湮冷声坚决的话语。当即眼睛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下來。   “师傅。不要。”不要伤害自己。不要替我受过。如果师傅因为我而受伤。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小挽别怕。师傅在。沒事的。”帝无湮动作很是温柔的将挽姜放下。顺便用仙术禁了她的行动。   帝无湮转身。毫不犹豫的朝着星曙台走去。   “师傅。不要。”挽姜坐在地上。眼泪掉的凶猛。视线模糊。   “帝君三思啊。”底下的人一片混乱。那模样。就差要给帝无湮跪下去了。   帝无湮不理会众人。转眼到了星曙台的中央。见他果真要替挽姜受往生雷的惩罚。舞邪尘快速的飞身而上拦住帝无湮。   “无湮。不可。”   淡淡的抬眼看着舞邪尘。眉眼清冷:“我是她师傅。有何不可。你让我和你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刑。本君做不到。”   舞邪尘脸色一白。横亘在帝无湮身前的手臂终是无力的垂下。   “帝君。本宫问你。今日你替这个罪女挡下了往生雷又如何。且不说仙界不会轻易的饶过她。六界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辈子吗。”   天后的话让那些仙家纷纷赞同的点头。看向挽姜的目光更加的不善和痛恨起來。挽姜知道。他们是在怪她连累了帝无湮。   “师傅。小挽求你。求你不要替小挽受罚。”挽姜目光哀戚的看着帝无湮。泪眼婆娑:“师傅。这一切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吧。师傅不要再管我了。我...只会给师傅带來麻烦。师傅以后。以后再收一个听话懂事的徒儿。我不配当师傅的徒弟。”   我从未帮助过师傅。从未替师傅做过什么。师傅对我的照顾。真的已经足够了。   帝无湮眼神一动。看着疼的脸色苍白却仍朝他浅笑着的挽姜。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根本不清楚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原以为小挽已经嫁给了随璟。岂知醒來时便听说挽姜在星曙台受罚。心里的慌张和恐惧令他失了往日的沉稳。一路疯狂的朝这里奔來。想要阻止仙界对她的惩罚。可是他的徒儿现在哀求他不要再管她。他怎么能做到坐视不管。小挽。你是宁愿自己被伤的伤痕累累。也不愿让师傅替你分担是吗。   “小挽犯了什么错。对她用往生雷这样严酷的惩罚。你们当真是铁石心肠吗。”帝无湮回头看着众人。冷冽的声音好似夹着寒冰霜雪。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清润温和。   “她犯下的错。罄竹难书。天玑柱因她而倒。四海八荒因她而生灵涂炭。西海因她与仙界决裂不惜攻上九重天。祈回因她而死…现在南天门外还有五十万魔兵虎视眈眈的要我们交出她。帝君觉得。她该不该死。。”   天后说完。冷笑着看着沉默了的帝无湮。帝无湮垂手而立。目光震惊的看向挽姜。挽姜对上帝无湮不相信的视线。无声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天后的话。   师傅。现在的我。不值得你为我挡往生雷。其实我。已经沒有资格再当做你的徒儿了。师傅是世间顶好的师傅。而徒儿却是世间难容的罪人。师傅。我已经回不去了。仙界。东极天。四海八荒。哪怕是佛陀天。我都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挽姜勾结魔界。弃仙界安危于不顾。逆下犯上谋害仙界皇子。如此。帝君还想要包庇她吗。”还能包庇得了她吗。   最后一句话。绥真并沒有说出口。她看着满身血污坐在那里的挽姜。眼里闪过快意的报复。这么多年。她每一次看到挽姜就会想起自己惨死昆仑丘的三弟。她才是仙界真正的公主。凭什么叫一个來历不明的野种爬在她头上受尽宠爱。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好在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了。她还是仙界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而挽姜。绥真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今日的种种。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别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公子的人你们也敢欺负。”一道霁月清风般的声音自所有人身后传來。众人惊讶的回头看去。却瞧见一脸阴沉满是杀意的云里冷冷的站在那里。   “西钥云里。”有人咬牙切齿的叫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叫一个魔界之人不声不响的进入仙界。如此出神入化的修为。怎能不叫他们心生忌惮。   若是放在平时。云里说不定还会好心情的耍他们一会儿。只是现在他的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快速的掠到挽姜身边。云里伸出手直接解开了她身上的仙术禁制。   “对不起。我來晚了。”云里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挽姜的脸。墨黑深邃宛如浩瀚星辰的眼里清清楚楚的凝着怜惜和心疼。   帝无湮握拳。提脚就要往挽姜这边走來。绥真却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一句话。叫帝无湮怔愣在原地。脚下仿佛是千斤重。心里如同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   绥真说:“西钥少主这是特意赶來见你夫人最后一面的么。倒是來的很及时呢。”   众人一阵哗然。似乎是才想起挽姜同西钥云里的关系。不由得纷纷怒骂道:“真是不知廉耻。竟然敢勾搭魔界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仙界。”   “是啊。太无法无天了。魔界的人一直找仙界的麻烦。作为仙界的公主竟然还私自与魔界的人厮混在在一起。怪不得天玑柱会塌。都是这生了反骨的妖女造成的。”   “对对对。就是因为她。要不是她。西海的海水不会一夕之间炙烫如岩浆。西海那个一直沉睡的龙后也不会死。西海龙王更不会打上九重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简直就是仙界的劫难啊。”   ......   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和谴责。天帝冷眼看着。始终是未置一词。他目光冷冽的注视着那个白衣倾华风姿盖世的男子。背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收紧。骨节泛白。   这就是她和那个人的孩子。的确很优秀。不。云里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人。优秀的。让他满心的想要将之毁掉。   帝无湮如同被人定住一般立在那里。耳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的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和沉默。可是心脏那里却在叫嚣着膨胀着发疼。他紧紧地盯着那面面相视的两个人。脸色一点点的灰败了下去。   挽姜木木的看着云里。他掌心的热度贴在脸上。缓解了脸上伤口的疼痛。沒有动。沒有说话。她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眼眸深寂。仿佛要将他望进骨子里。   “不要怕。我带你走。跟我回魔界好不好。”云里的目光很是温柔。声音轻轻的。似羽毛划过她的心里。漾起细细的涟漪。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挽姜慢慢的抬起手。极慢极慢的动作。叫那些聒噪的人渐渐的沒了言语。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终于。细嫩的胳膊环上云里的脖颈。挽姜将脸埋在他的脖子处。紧紧地抱住了云里。      第三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帝无湮仓惶的倒退一步。身体内的真气一瞬间全部逆流进心间。他伸出手紧按住心口。微微喘息着。压抑着体内四处蔓延开的痛意。   小挽......   头顶黑沉沉的乌云一刻也沒有散去。整个星曙台上飘散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挽姜的白衣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浓郁的血迹和炙火焚溺的痕迹几乎沒有一星半点完好的地方。云里看着伤痕累累的挽姜。眼底里聚集的杀气和怒意越发高涨。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的柔和。   轻微的侧头。温热的大掌温柔的抚上挽姜的后脑。云里声音清和带着一丝温柔:“乖。我带你离...”   “我恨你。”   声音太轻。轻到只有云里一个人听见。微弱的气息拂在他的颈侧。他手掌一顿。慢慢下移抚上挽姜血淋淋的后背:“我不后悔那样做。”   “可是我后悔。”挽姜紧紧的抱住云里。嘴角漾出嘲笑的笑容。却是笑她自己:“我好后悔。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要知道父君和你母后的那些事。若是不知道。我也不用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更不用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云里默。四周一片沉寂。沒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和温情。眼里的冷漠和讥讽直射向两个人。可是他们并不知晓。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根本沒有半分的缱倦和温情。   半晌。两个人都沒有再开口说话。风凄凄诉过。鸟倦倦而飞。挽姜勉力的强睁着双眸。身前的怀抱温暖有力。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就此睡去。一声轻轻的低笑在身侧传來。挽姜慢慢的侧头。撞进云里深邃漆黑的眼里:“小傻子。如果重新來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明知道你可能会恨我。我也不后悔。”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云里。身上一点力气都沒有。若不是云里扶着她。她早已经滑下去了。   “你喜欢我。”良久。挽姜轻轻的说了一句。沒有激动。沒有迟疑。   “不”云里轻笑:“是爱。”   比起浅薄的喜欢。我对你的爱。要比这深沉浩瀚的多。只是你一直粗心大意不知道罢了。   “为什么。”挽姜靠在他怀里。伤口不小心被扯到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要爱上她。   云里低头警告的瞥了她一眼。不让她继续乱动。抱着她的胳膊却是半分不敢过于用力:“说不清楚。或许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注定了你是我的。”   注定了我们要成为夫妻。注定了云里挽姜的名字要放在一起被人提及。   毫不客气的嗤笑戳破了云里的花言巧语。挽姜也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題。她看着不远处神色各异的众人。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说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你擅自做主趁我昏迷时与我拜天地。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说你爱我。那是你自私的爱。你根本就沒有替我考虑过。”   云里。倘若你当时决定娶我时有过一时半刻的迟疑犹豫。或许我就不用面临今日这般惨痛的局面。   你所谓的爱。将我推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我。根本不会感激你。   哪怕你说你爱我。   我也不要原谅你。   乌云发出沉闷可怖的雷鸣声。在所有人疑惑不解探究好奇的目光下。云里慢慢的放开挽姜。两个人相望而视。云里看着一脸平静的挽姜。抬手轻轻的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挽姜拿开云里的手。直直的望进他眼里:“我是很傻。傻到分不清真假对错。既然你说你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师傅要替我受了剩下的几十道往生雷。但是我不能连累他。你既然爱我。那便替我受了往生雷如何。”   元气大伤。挽姜的声音显得很是低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两个人的四周又被云里设了结界。外面的人即便是帝无湮也丝毫听不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只是瞧着两个人脸色的神色都不大对劲。却是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云里沉默的看着挽姜。见她脸上扬起报复性的笑容。眼底的深邃明光寂灭浮沉。终于。云里放开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沒有半点情绪:“好。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么我答应你。”   你说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即便是赔上我的命。   因为对我來说。你才是我的命。   结界散退。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一步步沉稳的走向星曙台中央的云里。又纷纷的转头看着挽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这是要做什么。”舞邪尘震惊的看着走到之前挽姜受刑的那个位置。忍不住问道。   拂霑脸色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闻言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大概是。要替挽姜受罚。”   虽是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拂霑自己清楚。自己心里已是惊的无以复加。他不知道云里和挽姜之间经历过什么。但是他知道云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六界闻风丧胆的魔界少主。手段的狠辣果决丝毫不亚于他的父尊西钥重。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竟然会为了挽姜甘心受往生雷。这是怎样的一种在乎。他比谁都清楚。   视若生命。毁天灭地。   舞邪尘想。大抵是他们都疯了。不然一个个的怎么都变成了这样。他想起怀衣曾经说的一句话。心之所向。皆是虚妄。都说是虚妄的存在。为何他们一个个的还是要这样执迷不悟的冲上去。   其实他哪里会懂。所谓的虚妄。不过是与心里那个人比起來。一切都显得不重要罢了。   在最重要的人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会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可有可无。随手可弃。   眼睁睁的看着云里上了星曙台。除了依旧是平静无比的挽姜。沒有人不是震惊惶然的。天帝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男子。目光冷凝:“西钥少主这是要替挽姜受过了。朕有言在先。往生雷的威力巨大。只怕是西钥少主修为超绝也抵挡不了这八十多道往生雷的威力。不若早些放弃吧。”   “夫妻本是一体。本公子岂会让她一个人受苦。本公子也把话放在前面。剩下的往生雷本公子一人承担。从此以往。挽姜与仙界再无半点瓜葛。她只会是我魔界的人。你们若是胆敢再伤她分毫。本公子保证让仙界从六界彻底消失。”   这话委实过狠。不少年纪较浅位列仙班不久的仙家们不禁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步子悄悄的往赶过來的折澜星君文书仙君那边靠了靠。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实在是过于杞人忧天了。这八十多道往生雷抗下來。大概也是仅剩一口气了。届时就算是想要灭了仙界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天帝一声令下。众人不再多话。纷纷抬头看向白衣凛然的男子。云里无视他人。目光深邃的看着挽姜。   挽姜一动不动的坐在冰冷的台上。不言不语也沒有过多的情绪。她只是紧紧地看着云里。两个人视线相交。丝毫沒在乎旁人说了什么。   “小挽。”帝无湮轻唤。已经走到挽姜面前。   抬头看去。挽姜咧嘴轻轻的笑。眼神无声的询问。   帝无湮看着她清澈静雅的双眸。到了嘴边的话再一次收回。无声的摇了摇头。笑容略微有些发苦和僵硬。小挽。你宁肯让她替你受罚。也不要师傅替你是吗。在小挽的心里。师傅连这个资格都沒有了么...   ‘轰’的一声巨响。挽姜猛然的回过头看去。身子一瞬间紧紧地绷住。往生雷毫不留情的劈在云里身上。云里一声不吭的望承受着。额角的青筋凸起。面色渐至苍白。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眉眼深寂。寥若孤星。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里。帝无湮亦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三个人形成了诡异的画面。却又丝毫不显得突兀怪别。   读不懂无垢的浮云。什么寂灭在心里肆掠。看过了往事重重。再换不回昨日回首间的年华旧梦。那时合欢浅靡。乌篷船沿河摇摆而过。过谁家酒楼。一声声弦歌拂落。赏墙外杏柳。误当作别家洒脱少年郎。   思绪一时竟回到了那时和云里在华州的情景。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们一路笑闹着走过。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现在的样子...   眼角猝不及防的滑落晶莹的泪水。挽姜看着嘴角溢出鲜血的云里。心里狠狠的绞痛起來。   骨骼碎裂皮开肉绽的声音撞进每个人的心底。所有人适才真正的相信。这个天地间睥睨桀骜的男子。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忍受了仙界的极刑。那一刻。所有人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有敬佩有嘲讽。更多的。则是那份感慨和叹息。   第十一道、第十二道、十三...十七...往生雷的轰隆声一刻也沒有停止过。而云里。始终是闭着眼一言不发。嘴角的血越淌越多。   终于...   “够了。给我住手。”挽姜朝着底下的天帝大吼道。眼神凄厉神情痛苦。她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发了疯似的朝云里跑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一往而深时 - 渡魂箫 - 楼苏   我此生倾心以求。在姻缘树下诉意千年。浮光星辰遂变。山河天地斗转。万万年的等待期许中。逐渐清晰了你的容颜。或许真的是缘分。或许是前生你我便已相遇。让今生后來出现的你。一点一点的钻进心里融进骨血。我未曾发觉。然已相思入骨。   初识的岁月。相逢醉了彼此的眉间。那些懂得。那些温暖。那些未说出口的悸动。已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的刻在心上。我以为那是浅尝辄止的心悸。却不料已融成了了刻骨铭心的爱意。   挽姜仓惶的跑到云里面前。不顾一切的再一次紧紧的抱住了他。眼泪淌的汹涌急速。   其实我一直沒有告诉你。在你我相遇的日子里。我已然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你。是我太迟钝。时至今日才明白内心的声音。那种陌生又强烈的心情。我此刻真的懂了。   “云里...对不起。”挽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眼前人白衣破损墨发染血的样子。心里痛苦的不能自抑。手轻轻的抚上云里瘦削清隽的容颜。将沾了血迹的墨发拂到脑后。指尖微颤。   云里睁开眼。眼底清明深冽。似有光华淌过。变得璀璨如星:“既然恨我。就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别哭了。”   挽姜拼命的摇头。抱着云里的手上一片温热。挽姜清楚。那是云里的血。心里疼的几乎沒办法呼吸。挽姜吸了吸鼻子。哑声开口道:“我是恨你。恨你自作主张恨你瞒了我这么久。可是。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我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帮你找陌上铃和渡魂箫。不后悔...爱上你。”   说完。挽姜将脸埋在云里的发间。沒有看见云里那一霎那间陡然发亮的眼眸。比星辰还要美丽。比日月还要夺目。那般清亮凛冽的眼神。眼底簇着闪耀的星点。一点一点的晕染开來。温柔的碎光盈斥着墨黑的眼眸。亮的发邃。   “你刚才说什么。我沒有听清楚。”云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下巴在怀里的小脑袋上蹭了蹭。举止亲昵温馨。却不知道这一幕。在帝无湮的眼里。是多么的刺眼心碎。   挽姜抬起头。难得的温顺:“我说我爱你。对不起。是我明白的太晚。你下來好不好。我不要你替我受罚。”   因为爱。所以见不得他受苦。见不得他受半点伤害。她以为自己心里的恨云里的。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让他替她受往生雷的惩罚。可是亲眼看到时。除了震裂心魂的心碎和怆然。再无其他。   她恨他。亦如她爱他。   “两位想要打情骂俏也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对。这样明目张胆搂搂抱抱。是不把我们这一大群人放在眼里了吗。”绥真冷冷的话语打断两个人的对视。挽姜回头看着众人。慢慢的放开了云里。   帝无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星曙台走了下去。挽姜看着脸色严肃的天帝。强撑着满身的伤与他对视:“剩下的往生雷。我自己承受。让云里离开。”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疼的浑身直颤的人儿。云里额角青筋跳了跳。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喝道:“小傻子。本公子刚以为你聪明了一点你就又开始犯傻。给本公子乖乖的站好。不要说话。”   话音落。云里周身蓝色妖魅的光冲天一闪。身子即刻摆脱星曙台的桎梏。走到挽姜身边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目光冷然的看着台下的众人。两个人白衣都已经被鲜血染透。更是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在两个人的脚下汇聚。越积越多。一眨眼间便已经聚成了一大滩。醒目而妖娆。   “西钥少主这是要违背之前答应的事了。”见他如此。司战仙君不屑的冷哼一声。鄙夷的讽刺道。   云里冷眼扫过去。神情坦然自若:“本公子是魔。你们仙界的人是不是都不长脑子的。”   言下之意。连带着所有的仙人都骂了进去。他是魔。根本不会傻到去听一帮迂腐的仙人的话。这些人。简直是蠢的无可救药。   “小傻子。你看这群只知道大义正理的人是不是愚蠢之极。你竟然被这样一群人伤成这样。本公子现在很生气呢。”云里云淡风轻的抱着挽姜。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只是在场的都是仙力不错的人。所有人都听见了云里那裹着讽刺嘲弄的声音。以及话里如同实质的冷冽杀气。   骨骼早已碎裂。经脉悉数断尽。时时刻刻痛到极致。挽姜抬头看着面色淡定从容的云里。眼里的惶急和害怕那么明显。她心里清楚。云里即便是再厉害。受了这么多道往生雷身体必然是遭到了巨大的损害。他现在这样。一定是拼命强撑着。   抬手扯住云里胸前的衣襟。挽姜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容:“云里。放我下來。”   她极力的想要表现的像平常一样的轻松淡然。可是那发颤的声音和控制不住的哭腔。已经清晰的显露了她心底无处安放的害怕和恐惧。   她在害怕。云里知道。手臂用力将挽姜抱紧在怀里。给她一抹安心的笑容。抬眼看着剑拔弩张的仙界众人。嘴角邪魅的上扬。若不是那有些苍白的唇色。众人压根就忘了他方才刚从星曙台上下來。   仙界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在星曙台上受了刑还能一脸镇定自若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此刻。众人看向云里的目光。已然是惊悚恐惧到了极点。这人的修为。实在是令人畏惧胆寒。   “朕听闻西玥一族可以无惧轩辕剑的威力。今日朕倒是想了解一下此事是否当真。无湮。”天帝侧首望向低头不语的帝无湮。声音冷清清的吩咐道。   帝无湮抬首。眸光寂静。视线慢慢的看向挽姜。见她咬着唇朝着自己摇头。帝无湮心里一疼。强迫自己不去自己看她。目光转向天帝:“不必试了。是真的。”   天帝挑眉。笑了:“是不是真的。帝君说了可不算。有句话叫眼见为实。朕。要亲自确认。”   天地无声。所有人都明白。天帝这是打算。不让云里有机会走出仙界了。   轩辕剑虽是杀不死云里。但是真气修为也会耗损许多。一旦他支撑不住。仙界又岂会放他回魔界。   “陛下。你这是想要惹怒那个人毁掉仙界么。”这时。天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语气森然。   天帝皱眉。眼里怒火一晃而逝:“朕做什么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仙界难道会怕了魔界不成。早晚都要撕破脸皮对上。朕这么做还可以为仙界抢得先机。折澜。昊洌去了哪里。”   西海龙王在众生台上听见仙兵禀告说西海之人已经被云里打杀大半时就怒气冲冲的离去。按理说不应该沒有和云里对上。现在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沒瞧见。实在是太奇怪了。   折澜摇头:“臣出去时南天门那里只有魔界之人。西海的人都离开了。”   “哼。大概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偷偷地逃跑了。沒用的废物。”天帝不悦的冷哼一声。原本还打算利用西海对付魔界。现在看來还是要仙界出马了。   挽姜看着气氛瞬间凝重起來的仙界众人。双手紧张的紧握住。声音颤抖的哀求道:“云里。你不要管我。快点走。”   快点离开这里。他们分明是冲着你來的。再不走就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你不信我的能力。”云里低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挽姜。   挽姜摇头。因为疼痛而始终皱起的眉愈发紧皱起來:“我信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已经受了重伤。而我又只会拖累你。云里。等你伤好了。再來接我离开好不好。我等你。”   如果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离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和自私。你根本变不会受伤至此。是我害你变成了这样。是我害你一直受伤。就当我是在弥补心里的愧疚吧。云里。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骗你。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來带我走。你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毕竟曾是仙界的五公主。就算如今被剥夺了仙籍。但是我还有师傅他们。他们会帮我的。我不会有事。”见云里眉头一皱似要说话。挽姜急忙打断他。一脸郑重的说道。   云里深沉寂凉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抱着挽姜慢慢的走下來。血蜿蜒了一地。分不出是云里的还是挽姜的。只是扎眼的厉害。帝无湮看着那细细长长的血路。眼里黯淡的看不见半点光亮。   “你听到我的话沒有。云里。把我放下來。”终于察觉到云里根本沒有将她的话听进去。挽姜又气又急的抬头看着他吼道。眼角泪花闪闪。见云里还是面无表情的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下走去。挽姜终是怒了:“云里。你若是不放下我。此生我必定恨你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立竿见影。成功的让云里停下了步子。   挽姜心里暗暗的呼出一口气。咬牙拼尽力气从云里的怀里跳下來。身上的骨骼一阵刺耳的作响。疼的她脚步一软就要倒下去。身后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腰间的大手传來力道温柔。带着温热的温度。挽姜闭上眼努力缓解这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白衣下的指甲早已经嵌入了手掌。渗出丝丝血迹。      第三十四章 云挽陷危局 - 渡魂箫 - 楼苏   明月星辰的夜幕慢慢降临。挽姜笑容清浅的模样成了黄昏时分唯一的风景。天际的云霞渐至靡红。那挥之不去的笑颜。宛如那朝艳的夕阳。哪怕是过了许久许久。仙界的人们回想起今日。还是会清晰的记得。那个女子曾经站在半醉的霞光里。回首朝着那名男子温柔浅笑的画面。   一道浅浅的笑靥。成了尘封万年情染世间的永恒画卷。   “你说过的任何要求。我哪一次沒有答应你。你明知道你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所以是抓住了我这一个弱点是么。可是你有沒有想过。今日我若是离开这里。日后还有何颜面來见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还算是男人么。”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挽姜鼻间一酸。她仰起头摸了摸云里的脸。逼回眼里的泪水:“呐。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愿的事。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在黑妖林。在华州。在妖界。都是你在保护我。云里。我们是夫妻不是么。”所以。这一次。让我也保护你一次吧。让我心里不再那么愧疚和自责。   云里按住那只冰冷的小手。四周的众人早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她。只能是她。   “是。我们是夫妻。”云里也笑。语气清冷低沉:“所以更应该患难与共。这一次。哪怕代价是你会恨我。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因为丢下你。我会更恨自己。”   挽姜痛苦的闭上眼。心里一阵甜蜜的心痛。涨满了整个心口。眼泪湿了脸颊。也更加的苍白起來。体内的血仿佛似要彻底的流尽。一直沒有停止过。   “既然都不愿意走。那都留下來吧。谁都别想走。”天帝怒哼一声。身边的仙家已经形成了一个圈。将挽姜和云里围在里面。   帝无湮静静的沒有动作。见云里紧紧的将挽姜护在身后。沉默的拿着手里的轩辕剑走了出來。   “无湮。”舞邪尘惊叫。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却是徒劳。   “师傅。”挽姜也看见了帝无湮。脸色苍白的看着帝无湮越走越近。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云里的袖袍。   云里眉目不动的看着走近的帝无湮。神色安然的与他对视。良久。帝无湮黑漆漆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盯着云里轻声说道:“你说你爱小挽。本君不信。你才认识小挽多久。你了解她么。”   云里眼神一冷。正要说话。帝无湮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淡淡的继续道:“小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你知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小挽跟你走。凭什么私自做主娶了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沒有。天色愈发的暗了下去。只剩余辉倾洒在这里。添了几分朦胧和静谧。然云里和帝无湮身上冒出來的不相上下的杀气。却是硬生生的破坏了这里的静谧美好。   “就凭她心里爱的人是我。”云里眯眼。杀气毕露:“本公子可以用余生全部的时间慢慢的了解。帝无湮。你只是她的师傅。如今连她的父君母后都沒有站出來说什么。你又是凭什么來插手本公子的事情。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左右她的人生吗。”   无辜牵连的天帝天后脸色难看的看着云里。天后更是毫不客气的出口撇清关系:“西钥少主不要弄错了。这个罪女和本宫以及陛下半点关系也沒有。她区区一个犯了仙界重罪的人。本宫为什么要去关心她的事情。”   “说的好。”云里赞赏的点头。袖袍下的大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那个冰凉的小手:“本公子也觉得挽姜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沒有。当初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抱走了她。她现在便是我魔宫的人。几时轮到受你们的欺负。这笔帐本公子日后慢慢的和你们算。现在。若是不想死。都给本公子让开。”   帝无湮一动不动的继续挡在云里面前。眼神冰冷。这样的帝无湮。对挽姜來说无疑的陌生的。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帝无湮身上。生怕帝无湮会突然出手伤害云里。以至于丝毫沒有听见云里说了什么。可是帝无湮听见了。也看见了挽姜对他那有些防备的眼神。   心中的苦楚将他沉沉湮沒。帝无湮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慢慢的睁开。恢复成以往那个沉稳内敛万事不盈于心的八荒之主。只见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轩辕剑的剑尖直直的指着云里:“那一次沒有打的痛快。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云里无惧。面色坦然的颔首:“可以。本公子也不想一直看见你。省的心烦。”   挽姜惊惧。咬牙冲出來挡在云里面前:“师傅。云里已经受伤。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帝无湮这一次并沒有改变心意。他神情冷肃的一挥掌。挽姜跌进一个透明的结界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里和帝无湮打了起來。心中一痛。一口血喷出來。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若是沒有那十几道的往生雷。帝无湮沒有把握能够打败云里。可是现在的云里。虽然依旧强势。可是他还是瞧出了他的破绽。打出的掌风和灵力越來越弱。帝无湮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云里明明伤的那么重还能和他打到现在。这是何等的毅力和强大。不过就算如此。哪怕他是胜之不武。他也不想要手下留情。   若不是因为他。小挽不会受到仙界这么严重的惩罚。明知道仙魔本是宿世仇敌。还要來招惹小挽。他实在是该死。   心里的怒气和怨恨喷薄而出。杀气锋芒毕露。手里的轩辕剑挽出漫天的剑花。剑剑杀意浓重。   “不要。云里。。”趴在结界里的挽姜一声惊恐的痛呼。睚眦欲裂的看着帝无湮那把轩辕剑直逼云里血意模糊的后背。心中一口气硬生生的堵在那里。竟是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不要。云里。你千万不要有事。   痛。无边无尽的痛。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滔天的痛意。全身上下沒有一处是不痛的。在一片剧烈的痛楚中。挽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手指痛的沒办法动。眼前的光芒刺眼的厉害。她想伸出手挡一挡。却发现是徒劳无力。   这里是...仙牢。   待挽姜渐渐适应眼前的光亮。赫然发现这里就是之前她待过的仙牢。四周依旧是沒有墙壁的栏杆。冷风乌啦啦的灌进來。遍体生寒。   铁链掉落地上的声音传來。挽姜沒有回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现在根本动不了。也不想动。更何况。她知道來的人是谁。曾经朝夕相对的生活了三万年。帝无湮走路时的脚步声。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身上一暖。狐裘的披风将她整个的盖住。淡淡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挽姜沒说话。帝无湮也沒有开口。他缓慢又小心的将挽姜抱起來搂在怀里。手里拿着一瓶精致小巧的瓷瓶。   “小挽。这是师傅从司药那里拿來的仙丸。吃下去就不会那么痛了。”倒出一颗晶莹碧绿的药丸在手里。帝无湮清润温和的话语在挽姜头顶响起。一如三万年里他每一次的淳淳话语。带着让人安心无比的魔力。   ‘啪’的一声。药丸滚落。挽姜放下疼的厉害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声音清凌凌的:“云里呢。”   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帝无湮握紧手里的药瓶。声音微哑:“小挽是在怪师傅。”   挽姜闭眸。不想回答帝无湮的话。帝无湮垂首看着挽姜面无表情的小脸。眼底苦意沉沉:“他沒事。那日...魔尊突然出现救走了他。我并沒有伤到他。”   她那日怒极攻心直接昏死过去。竟整整七天未醒。魔尊西钥重救走重伤的云里。也宣告着仙魔两界的往日宿怨近日深仇彻底再无回旋的余地。   仙魔两界。势必要打起來的。   听到帝无湮的话。挽姜心里暗自松口气。眉目也舒展开來。只是目光依旧清凉:“那就好。我现在浑身都疼。师傅这样抱着我只会让我更疼。还是放开吧。”   这样冷漠的话语。这样疏离的语气。冷冰冰的沒有一丝温度。帝无湮惶然的低下头看着挽姜。手上力道渐松。心里一阵阵的恐惧和发苦:“小挽...一定要这样和师傅说话么。因为师傅险些伤了他。所以在小挽心里。对师傅有了怨气和不满...”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挽姜目光越过仙牢的大门。悠悠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地:“师傅是我尊敬爱戴的师傅。我曾以为。师傅会永远的站在我这边。可是我忘了。师傅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师傅。还是仙界的无湮帝君。更是掌管东极天的八荒之主...而我。沒资格去怨师傅。师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仙界。”   这些话如同看不见的刀子。刀刀割在帝无湮那疼痛窒息的心口。帝无湮痛苦的闭眸。沒有开口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帝无湮想。他不是称职的帝君。不是称职的八荒之主。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要怎么开口跟她说。他之所以一定要和云里动手。从來都不是为了仙界。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天道。他只是心里有恨。有不甘。有追悔莫及...      第三十五章 师徒两相离 - 渡魂箫 - 楼苏   你有沒有这样痛苦过。这世间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却因他的一时失去理智的怒意。生生的在她心里留下了伤疤。两个人原本亲密的关系。也生出來隔阂和间隙。终是不复以往的单纯无忧。   慢慢的放开挽姜。帝无湮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往仙牢门口走去。白皙好看的大手紧紧的抓住那森冷的寒晶铁链。他沒有回头。声音低低的传來:“小挽。在你心里。师傅永远不及西钥云里重要。你可以轻易的原谅他。却不会轻易的原谅师傅。师傅用了三万年的时间。抵不上他短短几年便在你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小挽。你能告诉师傅是为什么吗。”   你可以原谅他私自做主娶你。原谅他一次次的瞒你欺你...唯独不愿意。原谅师傅这一次...   为什么。在你心里师傅到底算什么。。   挽姜眸子一动。腿轻轻的动了一下。陌上铃轻声晃动。   “师傅。都说天玑柱是因我而倒。我是天生反骨之人。大抵是因为真的沒有心罢。所以师傅即便是为我做了再多。只要稍稍做错了。我就不想要再原谅师傅了。况且。师傅想要伤害的人。是我的夫君啊。遇见一个人。从來不是因为时间早晚的缘故。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即便是出现的再晚。他终究还是会來。而我。也会等他來。”   话音落。挽姜抬眸望去。仙牢外哪里还有帝无湮的半分影子。望着空荡荡的仙牢。挽姜无声的咧开嘴笑了。这样也好。她如今已是仙界罪大恶极之人。不能再连累师傅跟着她受苦。她知道帝无湮的性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离开这里。可是她并不想让帝无湮因为她而受到仙界的谴责敌对。   所以。师傅。原谅徒儿的自私和任性。从今以后。师傅不要再管徒儿了。徒儿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师傅。   师傅。如果可以。小挽想永远的做你的徒儿。八荒之主唯一的徒儿。可是小挽是福薄之人。沒有那个福气继续做师傅徒儿了。   对不起。师傅。   回到自己暂住的宫殿。帝无湮禀退了所有的仙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里。   堇宋带着被捆住的陌容容一脚踹开帝无湮寝殿的门时。铺天盖地的酒味迎面而來。连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堇宋看着斜躺在软榻上的帝无湮直皱眉。   “帝君。你这是做什么。小挽还被关在仙牢里。你不打算救她了吗。”他一回來就听闻挽姜出事了。奈何天帝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除了帝无湮。沒有人能够靠近仙牢半步。   而天帝之所以让帝无湮去。无非是想让帝无湮赶紧炼化挽姜脚踝上的陌上铃。大家心里都清楚。仙界从今以后。再也沒有那个受尽宠爱的五公主了。   “她恨我…”   帝无湮突如其來说了这么一句。叫原本怒气冲冲的堇宋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叹口气说道:“罢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小五现在情况很糟糕。我去想办法救她出來。陌容容先交给你。不能让她跑了。等解决好小五的事情。再将她交给父君。”   “……”   见醉醺的帝无湮压根不理会自己。只是拿着一壶酒闷闷的喝着。堇宋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将被牢牢捆住的陌容容塞进帝无湮充满酒气的房里。将绳索的一端系在殿内的大柱子上。转过身就走了。   陌容容浑身上下用仙索捆住。除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双脚。当真是不得动弹。   默默的走到一旁摆放着茶水的桌子前坐下。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的簌簌风声。带着飘零的落叶翩然远去。   良久。帝无湮放下手里的空酒壶。慢慢的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壶尚未开过的酒。连一个眼神都沒有施舍给陌容容。就这么径直的重新回去坐下喝酒。   “帝君这是要借酒消愁。呵呵。真是想不到。堂堂的八荒之主有朝一日竟然躲在自己的寝宫里喝闷酒。说出去谁会信呢。”陌容容揶揄的讽刺道。满脸冷意。   帝无湮不理会她。仰躺在软榻上喝着酒。目光凉凉清意。空落落的落在头顶雕砌精致的殿梁上。   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尴尬。陌容容低头扫了一眼不能动弹的身体。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听说那日挽姜和西钥云里大婚时。连魔界圣物魔凰碑都拿出來了。魔凰碑据说很是漂亮。只可惜我沒有亲眼见到。否则也好亲自同挽姜说声恭喜呢。”   ‘嘭’的脆响。酒壶在光洁的大理石地上碎成一地残渣。肆意流淌的清酒无声的染开。清冽的酒香愈发的充斥在整个房间。   陌容容还沒有看清。脖子上就传來一股大力。死死的将她禁锢住。根本沒办法呼吸。   帝无湮缓慢的俯下身望着她。眼神黑黢黢的看不出情绪。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你沒资格谈论小挽的事。若是再让本君听到。这个就是你的下场。”   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面无表情的看着陌容容说道。语气森然。让陌容容十分确定若是她再说挽姜半句。绝对会变成那个碎裂的酒壶。   “不...不说了...”陌容容只能任由帝无湮扼住脖子。唯一的右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沒办法拿开帝无湮的大手。拼尽全力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陌容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松开手。帝无湮一言不发的往软榻那里走去。顺便重新拿起一壶酒。仰头直接灌了下去。干净素雅的青衣很快染上酒水。在胸前晕染开來。落拓而清貴的模样。   “咳咳咳...”陌容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俏脸涨的通红。眼底的恨意和怨毒一点点的漫上來。眼眸黑的深不见底。她微低着头。渐渐平复剧烈的喘息。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仿若淬了刻骨的毒。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魔界虚妄殿。十大护法额头的冷汗越流越多。看着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的魔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都沒有开口说句话。   “尊...尊皇。是属下们失职。请尊皇责罚。”大护法启声。十大护法纷纷跪下去。面色沉重。   魔尊沉默的坐着。手里拿着黑金流动的魔凰碑。眼神寂寂。声音渐染沧桑:“云里当真娶了那个女人。”   七护法迟疑的看了一眼二护法。二护法微微点头。七护法一咬牙点头道:“是。少主和少夫人已经拜过魔凰碑结为夫妻。”   又是一阵沉寂。十大护法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这些日子魔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先是小主子下落不明。如今少主也重伤昏迷。魔界可谓是祸事连连厄运不断。   “找到襄儿了吗。”半天。西钥重再次开口。声音低哑。   三护法摇头:“还沒有找到小主子。”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疯狂的寻找云襄。可是云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三护法甫一说完。大殿又陷入久久的沉默。   “噗通”   “尊皇。。”十大护法心惊万分的站起身。看着掉在一边的魔凰碑。统统朝着正捂着头痛苦不堪的西钥重跑过去。   大护法眼疾手快的扶住西钥重。焦急万分的问道:“尊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西钥重摆摆手。重重的呼出几口浊气:“沒事。旧疾复发罢了。云里还沒有醒吗。”   “少主还在昏迷。那往生雷...”大护法犹疑的看着西钥重。眉头紧紧的皱起:“往生雷的伤。魔界根本无药可治。”   往生雷是仙界用來惩处犯了重罪的仙人的。从來沒有魔界之人受过往生雷的惩罚。云里算是第一个受往生雷的妖魔了。仙人尚且沒办法抵抗往生雷的威力。更何况他们魔呢。   西钥重眼眸瞬间冷凝。杀气凛然的盘斥在眼底。孕育着即将來临的风暴:“闻沧。万年之约一到。你便迫不及待的对付魔界。真是我西钥重的好兄弟。”   “吩咐下去。魔界所有人不可轻举妄动。本尊自有定夺。”西钥重站起來朝着殿外走去。十大护法颔首领旨。   “老四老五你们两个暂时掌管魔宫。其余人随本尊來。”西钥重命令一下。众人虽是疑惑不解。却也有条不紊的遵照命令行事。他们自幼跟在西钥重身边。说是属下实则已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彼此间的默契更是外人不能懂得的。   这边仙界僖晟宫。舞邪尘眼角青筋直跳。揪着面无表情的幽冥司大人斐羽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斐羽一张冰山脸沒有半点变化。瞅着自家疯颠颠的冥王殿下语气寻常的说道:“雨秋暝几日前留了一封信给冥王殿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找了几日都沒有发现她半点踪迹。冥王若是沒事还是赶紧回冥界吧。如今冥界因为孟婆的突然离去。奈何桥上等着投胎的人已经快排到冥界大门外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沒事了。本王现在忙的很。冥界暂时回不去。人是你看丢的。你自个想办法解决。”舞邪尘气的推开斐羽。转身端起一杯茶大口灌进去。心底的怒火还是一个劲的往上冲。      第三十六章 兄弟阋异端 - 渡魂箫 - 楼苏   斐羽淡淡地点头:“可以。既然冥王都不打算管冥界了。本司何必花心思去操心。冥王好自为之。幽冥司这个位置冥王也另觅他人吧。”   舞邪尘愣住。手里的茶杯直接甩向要出门离去的斐羽身上:“跟我甩什么脸。我有说不回去了吗。你这是越來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啊。都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了。”   斐羽淡定的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气急败坏的舞邪尘。神色严肃至极:“冥王既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就该早日回去。仙界的事情。冥王还是少插手的好。”   “至少。本王要看着挽姜无事才能安心回去。”舞邪尘低头苦笑。风流不羁的眼里堆满歉疚和自责。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斐羽皱着眉头冷声道:“王上。斐羽斗胆说一句。五公主这件事。王上只怕是做不了什么。且不说二皇子是不是真的被五公主害死。单凭她是让天玑柱倒塌让四海八荒横遭劫难这一点。仙界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祈回不是挽...”   “不是又如何。二皇子已经死了。俗话说死无对证不是么。王上不要忘了天后娘娘说过什么。五公主她。根本不是天帝天后亲生女儿。王上难不成还天真的认为。天帝会在这个时候护住五公主。斐羽倒是觉得。天帝会是第一个动手的人。”斐羽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平淡淡的说着。只是他每说一句。舞邪尘的脸色就会苍白几分。   “第一个...”舞邪尘喃喃开口。面色苍白:“我是真的沒想到。陛下他会如此绝情。”   挽姜本是仙界最受宠的五公主。天帝对挽姜的疼爱和宠溺。是绥真和堇宋他们几个加起來也比不上的。这样的一个曾经放在心坎里疼着宠着的女儿。到头來竟是说惩就惩。半分情面都不留。   斐羽摇摇头。目光清明:“不。天帝之前并沒有打算舍弃五公主。要不然也不会将她是令天玑柱倒塌这个事情瞒下來。那时天帝私心里还是想要护住五公主的。只可惜。斐羽觉得。天帝之所以后來不再愿意保护他曾经宠爱的这个女儿。和那件事有关。”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斐羽因为自始自终沒有参与到这整个事件中來。所以他才是看的最清楚最明白的那个人。   那件事。舞邪尘不解的皱眉。见斐羽一副神色平稳的模样看着他。眼中神色咻地一滞:“你的意思是。陛下他放弃挽姜。是因为她和云里私自成亲。”   “正是。”斐羽点头。走到案桌前拿起舞邪尘一贯常用的折扇递到他手里。语气平平:“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五公主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不能嫁给西钥重和兰夭夭的孩子。而五公主显然是犯了陛下心中这个大忌。如此。陛下又怎么会继续护住五公主。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舞邪尘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恍惚。连斐羽扯着他的衣摆拖着他往外走都恍然未觉。只顾失神的兀自喃喃:“是了。可是就算是这样。那挽姜有什么错。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斐羽叹口气。悠悠的扫了一眼云层翻滚的天际:“这大概。就是五公主的命吧。王上。仙界怕是要下一场暴雨了。咱们回去吧。”   两个人在南天门外遇到正收兵回來的随璟。双方俱是一震。随璟最先反应过來。笑着对舞邪尘唤道:“大哥。你这是要回去了。”   舞邪尘十几万年前与随璟成为结拜兄弟。这一晃竟然过了这么久。久到那个曾经笑容真挚的结拜义弟成了如今的东海龙王。久到...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了。   “龙王以后还是唤我冥王吧。这一声大哥。本王担待不起。”舞邪尘目光移开。淡淡地看着南天门外仙云肆闹的云海。神情平静。看不出半点置气胡闹的味道。   随璟眼眸一缩。已是笑着开口:“大哥这是说什么话。东海龙王又如何。你我兄弟间不必如此客套。”   舞邪尘冷冷的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随璟。宽大的黑金色袖袍下一双好看的大掌狠狠的握紧。语气难得的愤怒:“随璟。若不是因为看在你是我义弟的份上。你以为你将祈回的死陷害给挽姜这件事仙界真的会不知道。本王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替你隐瞒了真相。”   那日在轿辇里见到随璟。他就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和他喝酒谈天到处游玩的义弟了。   他如今为了自己。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一切的罪过推到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那般坦然和无动于衷。叫他心底生寒。他反感这样的随璟。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更加讨厌替随璟隐瞒真相的自己。自己这样做。和随璟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终归是。都对不起挽姜。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随璟右手缓慢的摩擦着腰间龙绶剑的剑身。声音听不出情绪:“大哥这是...真的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是。”舞邪尘闭眼。不去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璟。你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竟是理都不理随璟。决然的踏步离去。   待人都走了。随璟这才低低的笑了一下。笑意冰冷。大哥。从你站在我这边替我隐瞒那刻起。我们就注定了在同一条船上了。你现在即便是开始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啊。随璟幽幽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大气威武的南天门。为何心里会觉得有些凄凉呢。大抵是因为心里都明白。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吧。   “陛下。魔界已经全部回了魔界。看样子似乎短期内不会出兵。”司战仙君一脸严肃的朝着主座上的天帝回禀道。   放下手里的奏本。天帝看向乌云沉沉的天际:“是要下雨了吧。仙界似乎许久未曾下过雨了。”   站在下面未吭声的文书仙君微微颔首:“回陛下。上一次仙界下雨。还是一百年前。”   一阵静默的出神。天帝握了握手里的朱砂笔。眼中闪过一丝惆惘。转瞬即逝。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文书仙君。说道:“这几日无湮可有去仙牢炼化陌上铃。”   文书仙君默了默。抬头扫了一眼冷肃无比的天帝。轻声道:“沒有。帝君这几日并沒有去过仙牢。”   “你去告诉无湮一声。朕再给他五日期限。五日后朕若是沒有看到陌上铃出现在朕的面前。他这个八荒之主的位置。朕随时可以换人坐。”   “是。微臣遵旨。”文书仙君颔首。额头淌下一滴汗。眼里震惊重重。   然而当文书仙君跑去帝无湮那里将天帝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他时。帝无湮也只是轻掀眼角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那模样。分明是丝毫不将天帝话里的威胁放在眼里。面无表情的继续坐回软榻上喝酒。   文书仙君皱眉。似乎近來帝君很是喜爱喝酒。从五公主尚未出嫁前便开始了。时至今日依然是抱着酒坛子在喝。天大的事情也不及他手里那壶酒重要的模样。显然让文书仙君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帝无湮的自持和稳重丝毫不逊于久坐高位的天帝。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何。   文书仙君想不明白。索性也懒的去想。将话带到。文书仙君叹口气便走了。罢了。如今仙界人人自危。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连几日的喝酒。帝无湮原本清明凛冽的眸子渐渐的开始出现幻影。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人的模样。正冲着他甜甜的笑着。一路跑着喊他师傅。脸上挂着明亮好看的笑容。   那是他喜欢的笑容。带着天真和直率的味道。比他喝过的酒还要醉人三分。   “小挽...”低声的呢喃。眼底的痛苦再一次漫上來。漆黑的眸子里黑的看不见底。沉沉的似乎要将人吸进去。呼吸陡然间粗重起來。陌容容冷眼看着帝无湮。嘴角扬起不屑冷漠的笑意。   “帝君日日在寝殿里待着。莫非是不敢去见你的好徒儿。”陌容容觑了眼满屋子丢弃的空酒壶。眼神又冷了几分。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个都要为了挽姜伤心成这样。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來的野种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之前虽是不在仙界。但是仙界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她还是大致打听到了。从那些仙侍支支吾吾的话语中。陌容容心里的冷笑愈发浓重。当初离开仙界之前她特意将天玑柱是因为挽姜而倒这件事悄悄的告诉了西海龙王。果不其然。那个男人为了无辜惨死的爱妻还是率兵打上了仙界。如此一來。仙界便不会时时盯着她。她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帝无湮依旧是在痛苦的唤着挽姜的名字。声声低沉嘶哑悲戚莫名。陌容容冷眼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帝无湮。眼底的不耐烦越來越多。嘴边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陌容容魅惑的轻声开口道:“帝君。容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的徒儿永永远远的待在你的身边呢。帝君想不想知道。嗯。”      第三十七章 悲欢终难忘 - 渡魂箫 - 楼苏   她似乎被人遗忘了在仙牢里。日日夜夜都是明亮的光。日子久了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于她來说都沒有区别不是么。终归是在等死罢了。   挽姜看着仙牢旁一棵长了百年的桃花树无声的笑。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那一日在星曙台下。其实她是骗了云里的。想起云里那日的模样。挽姜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的大了些许。眼底却是泪光分明。   她骗了云里。她说她会在这里等他。等他來接她离开。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等不了他了。   仙界。岂会这般轻易的饶过她。她不是傻子。只是一直活的简单纯粹了些。那些道理和抉择。她比谁都懂。   呐。云里。你一定会生我的气。很气很气那种。因为我又骗了你。这一次的分开。是离别。是生死长绝。是万劫覆灭。   目光幽幽的看着花瓣落飞的桃树。心里一片宁静与安然。在这样静谧不受打扰的日子里。她可以细细的理清一直庞乱不堪的思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云里的呢。挽姜浅笑。大约是彼此相处时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吧。   那日陡然看到那封密函时。心里的震惊和惶恐那般清晰。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是愤怒。还是谴责。其实都不是。挽姜看向自己脚踝处的两个显眼的红绳。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知道那个消息后。她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敢相信那样的男子。会雷厉风行的娶了自己。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嫌弃她的男子。会那般郑重的承诺对她不离不弃。不敢相信。那个倾华尊贵的男子。会亲手认真的为她编织这样特殊的礼物。   浑身不得动弹。每一寸骨头仿佛是被狠狠的碾压过一般。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即便如此。挽姜还是费力的弯下腰想去触碰那两根红绳。眼底的倔强和坚持那般耀眼。   终于。在额头上冷汗涔涔不停的往下淌的时候。挽姜终是摸到了那红绳。嘴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挽姜对着那棵不会说话的桃树说道:“这红绳真是我见过最难看的礼物了。可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礼物。是不是很奇怪。哪怕是我自己。也都觉得奇怪呢。”   奇怪那个人是何时偷偷地进入了自己的心。奇怪那个人明明才相识不久为何总让她觉得万分熟悉。   以前在佛陀天的时候。佛祖常跟她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她想。她与云里大概是前世缘分未尽。所以在这一世时。一旦遇上。终是会不顾一切的爱上对方。   她不清楚云里是何时喜欢上她的。或许和她是一样吧。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情根深种。可是他和她终究是缘分太浅。还沒有來得及欢喜。便已要承受永远的分离。   一片片花瓣落进仙牢里。挽姜执起一片绯红的花瓣。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落在上面。映出她此刻苍白憔悴的面容。秀发尽数披在身后。略微的有些枯燥暗黄。几日下來一张小脸更是清减了几圈。现在愈发显得娇小和苍白。   望着那朵花瓣。挽姜声音轻轻的开口道:“我如今已经十万岁了。再过两天便是我十万岁的生辰。可是这次大抵是过不了生辰了。以往都是父君母后和二哥他们陪我一起过生辰的。只是现在。二哥死了。父君母后也不要我了。沒有人还会记得我的生辰。这样也好。本就是捡來的。哪里又是真正的生辰呢。罢了。”   仙界的生辰不同于人间的一年一次。仙人的寿命都太长。一年一次实在过于麻烦。仙人都是一万年才过一次生辰。   “唔。虽是不能过生辰。可是我还是想要许愿呢。那便提前许了吧。”   嘴角漾开绝美的笑容。挽姜看着花瓣轻轻的许愿道:“第一个愿望。希望云里能够赶快好起來。早日找到渡魂箫。第二个愿望。希望师傅能够岁岁无忧。最好。最好再找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陪在他身边。第三个愿望。我希望。希望可以最后见一次香香。他这么久沒有看到我。一定会闹脾气的。”   话音幽幽。在空旷的仙牢里响起。总显得有些凄凉哀戚。   帝无湮一掌震开仙牢坚固无比的牢门。在挽姜惊愕的目光下缓缓的走进來。面色平静眼眸安宁。可是挽姜总觉得现在的帝无湮有些不大对劲。   “师傅。你...你怎么來了。”挽姜坐在那里。仰着脖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她之前明明已经把话说的那么重。明明表现出对帝无湮的怨恨和冷漠。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他还会來这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帝无湮。不想帝无湮因为她的事情劳心劳神。   “师傅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师傅。一看见师傅。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师傅想要伤害云里。我不能原谅那样的师傅。还请师傅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挽姜撇开头。望着桃树冷漠的说道。只是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掐进掌心。   帝无湮仿若未闻。挽姜的话说完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情绪平静面色淡然。就好像挽姜说的根本不是他。   “师傅。”目光对上帝无湮平静无波的视线。挽姜心下一惊。有些小声的唤道。   帝无湮沒有说话。他慢慢的朝挽姜走來。每一步都是沉稳淡定无比。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至极。   “师傅。。”等帝无湮走到挽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挽姜不禁有些害怕的微微朝后移了移。后背靠上仙牢的寒晶柱。却又是引得背上的伤一阵蚀骨的疼。   咬牙忍住疼。四肢都疼的颤抖。挽姜仰着头看着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的帝无湮。桃花的花瓣零零落落的从两个人中间飘过。宛如下了一场美不胜收的桃花雨。   挽姜有些惊惶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帝无湮。双腿直愣愣的横亘在两个人中间。之前在众生台天帝那震怒的一掌。已是让她膝盖全数碎裂。在星曙台那里又不顾重伤聚起灵力拼命奔跑。如今早已经是半点动弹不得。一动就是铺天盖地的疼。   缓慢艰难的想要伸出手去拉帝无湮的衣摆:“师傅...”   一声清越的剑鸣兀地在寂静的仙牢里响起。眼前金光掺夹着红色猛的一闪。脸上顿觉一热。挽姜伸了一半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清澈灵动的眸子一点点惶然恐惧的睁大。眼神空洞无光找不到半点亮意。唯剩心魂俱碎的悲恸惨烈。   ‘叮铃。’   清脆的铃响。陌上铃咕噜噜的落到一边。连带着那不甚好看的红绳。明晃晃的扎进挽姜的眼。   “啊。。”凄厉惨烈的叫声穿透层层蜿蜒的仙牢。久久在里面回响荡涤。森森的凄怆。   眼里溢出两行滚烫的血泪。挽姜倒在地上痛苦无比的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悲泣。却是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來。   她的师傅。教授她三万年仙术传授她十万年修为的师傅。用那把她无比熟悉的轩辕剑。硬生生的砍去了她的双脚。   长剑挥动。咫尺惊鸿。谁又能见那花下白衣。凛冽飞血。触目惊心。   轩辕剑上还在淌着挽姜的鲜血。帝无湮却恍然未觉。径自弯下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陌上铃。红绳上玲珑雅致的小铃铛发出一阵铃声。听起來却更像是悲切的哭音。那双血淋淋的双脚就在帝无湮眼前。帝无湮连看都沒有看一眼。拿着陌上铃转身就要往外走。   “为什么。。为什么啊。。”挽姜凄惶的哭着。声音嘶哑惨烈。声声带着刻骨的悲伤和痛意。眼里的血泪汩汩的往外流。她的视线一片血红。什么都是血腥浓重的红。染出漫天的血色。   帝无湮沒有回头。掌心里紧紧握住那一对陌上铃:“师傅不准你和那个人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待在师傅身边。师傅会好好照顾你。以后再沒有人能从师傅身边抢走你。”说完踏步离去。   那双脚。无助的躺在挽姜的身边。挽姜神色凄迷的看着自己被斩断的双脚。眼里的血泪止不住的滑落。满脸是血。满地是血。入目一片血红。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再也看不了其他的颜色。   谁将往事焚烟。散了交错多年的牵绊。执利剑。斩那三千痴缠。断你此生心愿。   桃花静寂枕落。泪痕渐退花色。白衣逶迤青丝成醉。回眸柔光碾碎盈亏。泪落尽星辰成灰。只一字物是人非。前尘纠缠万千回。   空寂冷森的仙牢里。凄凄呜呜的悲泣声渐渐弱了下去。挽姜一动不动的卧躺在那里。心口空洞的发疼。   突然觉得好恨。   恨仙界所有人。恨这群不分是非麻木不仁的仙人。恨所有伤害冤枉她的伪善众人。   她好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为什么还要她这般痛苦绝望的活着。为什么要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和骄傲。   她恨苍天的不公。恨满口仁义道德却心狠手辣的神仙。      第三十八章 三寸桃花劫 - 渡魂箫 - 楼苏   桃花香味靡靡。淡淡的飘进仙牢里。越來越多的花瓣落下來。不一会儿已经落了挽姜一身。   血早已经止住。在空旷的地上凝固成一汪冰冷的存在。痛。哪里都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发痛。痛得她。心一寸寸的失了温度。一点点的化作齑粉...   “时至今日。你可有半点悔恨过。”突如其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仙牢里响起。带着冰冷麻木的语调。挽姜眼眸微微一动。却是沒有动作。   窸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身穿粉衣的女子蹲下身看着挽姜。身上带着桃花的清雅香气:“挽姜。这就是你的报应。是你害死祈回的报应。”   挽姜不说话。神色一片绝望的木然。静静的趴在那里。沒了半点生气。   女子抬手扣起挽姜的下巴。指甲尖利戳破肌肤。力道狠劲:“怎么不说话。被自己相信依赖的师傅砍掉双脚。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也是。你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苦。你不过是沒了双脚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有想过为你丢了性命的祈回该是多么的无辜。他在临死的时候。又是多么的痛苦。”   “二哥不是我杀的...”挽姜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的宛如沙砾磨过。不去看女子眼里凄凄的悲色。   “可他因你而死。”女子大力的甩开挽姜。猛的站起身走到挽姜血衣浸湿蜿蜒一地的腿边。提起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啊。”挽姜痛吟出声。身体一阵可怕的痉挛。被砍去双脚的地方再次开始不住的往外流血。脸色白的可怖。映着森森淌过的血泪。凄厉似鬼。   桃花纷纷落下。掉落在一地的血泊里。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似要将她吞噬干净。挽姜终是扛不住痛的昏死过去。手指紧紧的绞着脏污不堪的衣服。青丝枯散一地。   这边仙界凌霄宫。堇宋怒意遏制不住的上涨。他绷紧身子脸色难看的看着天帝。声音冰冷:“父君。小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她那般乖巧善良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害死二哥的凶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   天帝震怒。拍桌吼道:“住口。朕说过这件事不准再提。挽姜的事情你不准插手。给朕回广懋宫好好待着。少在这里给朕添乱。”   看着一脸不甘怒气的小儿子。天帝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倦意。如今仙界正是多事之秋。各方都在蠢蠢欲动。西海的事情还沒有平复。还要小心堤防着魔界。更是因为挽姜的事情如今仙界的人纷纷上奏要他尽快严惩。这个时候堇宋竟然还跑來替挽姜求情。无疑是给他添乱找麻烦。   “可是小五她...”   堇宋的话还沒有说完。殿外匆匆跑进來一名仙兵。那模样仿佛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陛...陛下。大事不好了。五...罪犯挽姜不见了。”   “你说什么。”天帝和堇宋同时惊的跃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仙兵。   仙兵脑门上淌下豆大的汗珠。吓得战战兢兢的交代了他今日在仙牢里看见的事情。   挽姜竟然在重兵看守的仙牢被人不知不觉的劫走了。   “是何人所为。”天帝沉声问道。语气有些怒意。心里却想着会不会是魔界中人将挽姜劫走了。   仙兵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属下不知。只猜测应是一个桃花精所为。”仙兵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天帝。遂又快速的低下头去。他不敢告诉天帝。他今日到了仙牢里面时。见到的那个场景是多么的惊心与可怕。那孤零零遗落在那里的那双...还是有几乎淌满整个仙牢的血...   桃花精。。天帝不由得皱眉。六界里桃花修炼成精的妖多的数不过來。更是想不明白挽姜是怎么和桃花精扯上联系的。   堇宋在一边面色苍白的听着。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快的令他抓不住。索性低着头苦思冥想着。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陛下。”殿门外再次走进來一名仙兵。却是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精致小盒子。仙兵低着头走到天帝面前。将那个小盒子呈上:“陛下。这是帝君让属下交给陛下的东西。”   “帝君呢。”天帝接过盒子。皱眉问道。   那名仙兵颔首回答:“帝君面色很是憔悴恍惚。约莫是累着了。现在已是回到了寝殿里休息。还下令三日内不得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天帝闻言也沒觉得有什么奇怪。神情淡淡地点点头揭过不提。转而望着自己手里的盒子。眸子微微眯起。大手快速的打开盒子。却是在看清盒内的东西时眼神一缩。站在那里半天沒了动静。   “该死。那桃花精是雨秋暝。”猛然记起的堇宋跳脚怒声啐道。转脸看向天帝:“父君。小五有危...”   “陌上铃。”堇宋仓惶的跌退一步。身子撞上身后沉实坚硬的案桌也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面色惨白的看着盒子里的物件。一阵剧烈凶猛的痛意迅速窜上四肢百骸。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沒有看错。那是系在小五脚踝上的陌上铃。那两条红绳完好无损的摆在一起。上面的铃铛也是精致可爱无比。可是那丝丝的血迹。亦是爬满了圆白的铃铛。显得突兀又刺眼。   红绳还是好端端的。铃铛也是安然无恙的系在上面。可是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他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要杀了他。”堇宋眼中溢出泪和滔天的痛。双手狠狠的握紧。转身朝着帝无湮暂居的宫殿急冲过去。墨发在身后狂怒的张扬。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站住。”天帝一道灵力打过去。堇宋瞬间半分动弹不得的立在原地。只是那起伏不定的胸口。昭显他此刻难以平复的悲怆心情。   他是万万沒想到。小五一直以來敬重爱戴的师傅。竟然会如此狠心无情。竟然为了拿下陌上铃直接残忍的砍去了小五的双脚。他简直不敢想象。当时小五心里是有多么的绝望和恐惧。他的妹妹。是他沒有照顾好她。   天帝稳步走到堇宋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是朕让无湮去拿陌上铃的。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朕。”他是沒料到帝无湮竟然会直接砍去挽姜的双脚拿走陌上铃。不过不管过程如何。陌上铃现在留在仙界的确是一件好事。终归沒有落到魔界手中。   只要陌上铃一日还在仙界。魔界就沒办法找到渡魂箫。六界也不会因此而灾祸四起。   堇宋眸子里溢出痛苦。看着天帝凄惶的摇头:“儿臣怎么可能想要杀父君。只是帝无湮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小五。那是他徒儿啊。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朕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仙界以后沒有五公主挽姜这个人。她已经从仙籍仙谱上除名。原本只消剔除她的仙身打入凡世即可安仙界太平。只是沒想到会突然被人劫走。你给朕记住。她永生永世不得再次为仙。从今以后不是仙界的人。也不再是你的妹妹。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要去杀了八荒之主。朕决不会允许。”   堇宋睚眦欲裂。双眸充血:“小五永远是我的妹妹。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父君不认她。那便连我也不认好了。否则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定要亲手手刃了帝无湮。”   “放肆。”天帝一掌挥过去。堇宋一口血喷出來。心里彻底凉了下去。   “你以为朕不敢。”天帝气的不轻。脸色阴沉的看着堇宋。   堇宋吐出口中的血沫。苦笑:“怎么会。父君你连小五都能舍弃。对于我这个向來不怎么关心的儿子。又哪里会不敢。”   天帝闭了闭眼。决心不去理会他。朝着一边战战兢兢候着的仙兵吩咐道:“将四皇子带回去严加看守。沒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放他出來。你们若是看不住他。仙界也不会再留着你们。”   “是。属下遵旨。”一群仙兵心下惊惶的上前扶起动弹不得的堇宋就要走。堇宋颓败的垂下头。眼底的悲苦和后悔那般分明:“我真是后悔。以前十万年的时间只顾着游山玩水。沒有好好的陪着小五。”以至于事到如今。他这个做哥哥的已经再也沒有机会去照顾自己的妹妹了。哪怕是见上一面。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是啊。这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一个他连回忆都觉得充满疼痛和血腥的噩梦。一个让他。余生永远无法饶恕自己的噩梦。   天帝转身。走回案桌坐下。伺候在旁的仙侍静默的站着。良久。只听见天帝悠悠的一声叹息。提笔欲重新批改奏本。只是那笔尖迟迟沒有落下。一滴浓重的朱砂滴落在白净的奏本上。显眼刺目。   皱眉扔下笔。天帝揉着额间声音疲倦的开口道:“吩咐下去。叫折澜星君和司战仙君率领三千仙兵即刻候命南天门。把文书仙君和拂霑他们给朕叫过來。朕有事找他们商议。”      第三十九章 众叛亲离苦 - 渡魂箫 - 楼苏   纵一世所求。难得天长地久。往回首。惊觉常伴无离右。等螓首笑眸。点一缕痴情焚香。随你千山万水逍遥游。   西钥重望着那副画。在万万年的时光里。每每孤单心瑟时。陪伴着他的都是这幅兰夭夭的画像。这是他亲手为爱妻所画。每一笔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爱意。可是他是多么的希望。希望陪伴着他的是兰夭夭。而不是这幅冷冰冰的画像。   “尊皇。”大护法的声音在身后轻轻的响起。西钥重沒有回头。目光眷恋的看着画:“东西都准备好了。”   大护法点头:“是。一切都按照尊皇吩咐的办好了。”   西钥重点点头。目光深深的望着画。良久。方才悠悠的叹口气。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走吧。”   待西钥重走进云里的寝殿。几大护法都在云里身边站着。目光含着担忧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云里。见西钥重走过來。几人纷纷的让开一条路。   缓步走到云里面前。西钥重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云里。转而看着大护法他们:“以后的日子。要多多劳烦你们几个了。云里多少有些年少轻狂的坏毛病。有你们在他身边盯着。这小子也可以少吃一点苦。”   二护法目光悲戚的看着西钥重。泪光重重:“尊皇。一定要这样吗。也许可以找到其他法子救少主的。”   其余几个人皆是面上含悲的看着西钥重。显然都是不能接受西钥重这个决定的。   只是西钥重早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这个时候又岂会半途而废。他目光淡淡的一一扫过眼前几个人。这些人都已经陪在他身边几百万年了。点点的暖意在眼底蔓延。西钥重嘴角泛起细细的浅笑。抬手拍了拍二护法方肩膀。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好了。本尊心里有数。开始吧。”   “尊皇。”几大护法直直跪下。目光悲伤:“若是少主醒來发现您...一定会难过的啊。”   “是啊。尊皇。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您这么做。而且。小主子如今还下落不明。尊皇您不能丢下他们两个不管啊。”   西钥重看着跪了一地的兄弟。目光沉沉如墨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以前本尊一直为了守护魔界而活。今后。本尊只想好好的陪在兰儿身边。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本尊老了。累了。沒有那个精力去照顾他们了。你们替本尊好好看着他们两个。本尊以后。是该好好休息了。”   大护法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的认命和妥协。不再多说。西钥重转身扶起云里在他身后坐下。大护法他们默默地起身。各自回到之前摆设好的位置坐下。金丝流动的线纵横交错的分布在整个寝殿里。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星盘格局。西钥重和云里处于星盘最中央。点点金丝从他们身上划过。   吾儿云里。青出于蓝。父尊愿你千载万世尊华睥睨。   那鬼火连天的凄彻。映着冷硬漆黑的垩土青雘。一弯清冷凄清的残月斜挂天穹。薄云惨淡的漂浮着。乌沉沉压抑的让人窒息。   白皙的手沾满了血。地上也是聚了一大滩血迹。挽姜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青丝披在身后散了一地。   慢慢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噬骨的冷意一丝丝的从地上窜上來。直到凉进心底。   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隐隐约约觉得热气扑面而來。   那抹桃红色的身影静静的坐在一边。见挽姜醒过來。雨秋暝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她。眼底冷光森然:“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挽姜无声的看着她。视线渐渐的清晰。脑海中渐至清明。连带着浑身的伤痛也跟着醒过來。痛的那么分明。   “是呢。你怎么会记得呢。可是我却记得。这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雨秋暝转过脸看着底下熊熊燃着的烈火。脸上一阵明一阵暗。叫人瞧不清神色。   咬牙支起胳膊撑起半个身子。疼的她一阵抽搐的颤抖。然而待她看清楚这个地方时脸色瞬间惨白至极。   “十殿地狱...”嗓音破碎干哑。带着痛苦的喘息。   雨秋暝弯起嘴角。眼里沒有半分笑意。她看着底下业火焚天的地狱。低低启唇:“知道么。那日我跳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和祈回一同死在里面也好。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可是我终是做不到那么自私。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转过脸神情麻木的看着挽姜。那脸色苍白的模样透着几分狰狞和扭曲:“知道我在下面看见了什么吗。呵。十殿地狱第七殿。镜照今生难舍情。看清本心难言秘。万种掩饰无处藏。一次道尽世间污。挽姜。你的存在让我觉得恶心。我想过万种理由。唯独沒想到。他心里爱的人会是你。会是他自己的妹妹。”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雨秋暝歪着头看着脸色灰败黯淡的挽姜:“可惜祈回他死的太早了。沒有等到亲眼知道你不是他妹妹这一天。他若是早一点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妹妹。该是很开心吧。说不定还会向天帝求旨娶了你呢。”   “你住口。不准污蔑我二哥。”挽姜惨白着嘴唇朝着雨秋暝吼道。手指紧紧握起。捏的骨节泛着青白。眼底痛意分明。   雨秋暝冷声笑了。站起來走到挽姜面前低头看她:“我之前答应过他。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可惜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也为你而死。这下你应该满意了才对。你终是害的他从六界湮灭。你才是他这一世躲不过的情劫。”   “不。二哥不是我害死的。”挽姜痛苦的摇头。脸上干枯的血泪痕迹犹在。身子抖的似寒风落叶:“我沒有。我不想二哥死的...”   “雨秋暝。”舞邪尘从入口冲进來。打断了挽姜的话。看着雨秋暝咬牙切齿道:“你要做什么。本王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她。本王便将你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解脱。”   见到舞邪尘。雨秋暝丝毫不惊讶。她眉眼淡淡地扫过跟在舞邪尘身后的斐羽。嗤笑道:“你以为我会怕。沒有他。哪里不是地狱。哪里又有解脱。”   斐羽按住气急败坏的舞邪尘。淡声回道:“孟婆。你忘了当初你恳请冥王让你留在冥界时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不想投胎。不想忘记那个人。你说你要在奈何桥边生生世世的等着他。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弃冥界。可你现在分明是半点沒有替冥界想过。你心里想的。只有你自己。”   雨秋暝默不作声。表情麻木冷淡的看着斐羽。不置一词。   舞邪尘怒瞪了雨秋暝一眼。提脚就要朝挽姜走去。谁知雨秋暝突然身子快速的一动。已是早一步站在挽姜前面拦住了舞邪尘。   “给本王让开。”舞邪尘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眼里两团火烧的旺盛。   天帝带着仙界众人赶过來时。舞邪尘还在和雨秋暝对峙着。他不是打不过雨秋暝。而是雨秋暝将挽姜提起來挡在自己身前。他是万分不敢伤了挽姜。况且。当他看到挽姜那双血淋淋的双腿时。已是震惊错愕的半晌回不了神。俊逸帅气的脸庞迅速的失了血色。   “陛下。”还是斐羽最先反应过來。拉着舞邪尘朝着天帝说道。   天帝微微点头。目光钉在那纤弱单薄的人身上。只是短短几日未见。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宠爱万分的女儿已是如今这幅模样。满身血污。双脚被砍。骨头碎裂经脉全断。全然一个废人的模样。   “把她交给朕。朕可以饶你不死。”天帝视线移向挽姜身后的雨秋暝。冷声说道。   挽姜眼皮微微一动。抬眼看了一眼天帝。自己的父君。眼底黯淡无光。复又垂下眼去一言不发。天帝身边的拂霑和文书仙君他们皆是一脸悲恸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挽姜察觉到了众人吃惊不已的视线。皆是纷纷看着她那砍去双脚的腿。不由得低下眼掩去满目疮痍的悲凉。   “我即以决定将挽姜带到这里。你以为我还会怕那些么。真是可笑。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哈哈哈。”雨秋暝忽然癫狂的笑了起來。笑声凄厉可怖。带着回响的悲音。   “报。启禀陛下。佛陀天传來佛诏。”届时。一名仙兵突然从外面跑进來。手里捧着一卷白色金丝线织就的诏书。隐隐泛着流动的银光。   众人循声望去。天帝打开佛诏看了下去。眉峰微微一动。抬头见众人纷纷望着自己。眼角余光瞥了眼挽姜。将那道佛诏抛到文书仙君怀里:“念吧。”   文书仙君打开佛诏。看了一眼哑声念道:“西天祖佛今此特诏。我佛慈悲。欲善挽姜。不予严惩。我佛对其教化无功。致使其心生恶念为祸苍生。佛祖自觉有愧于六界。自今日起闭关潜佛问道。褫夺挽姜在佛陀天云雪泊的一切殊权。今后挽姜与佛陀天。再无半分瓜葛。今日派使者前來收回佛陀印。诏此。”      第四十章 枉为慈悲仙 - 渡魂箫 - 楼苏   日月无光。天地萧索。入眼赤红血色。业火不息焚燃。烧炙了满心的善意怜悯。   挽姜抬眸看着眼前的所有人。她曾无比熟悉的人。衣袖的手指动了动。视线对上麻木漠然的天后。轻轻的开口:“母后。以前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暖暖的。像阳光一样的和煦。只是眼底覆了一层我不懂的薄光。现在。这层薄光彻底取代了暖阳。我清楚的看见你眼里的痛恨和怨毒。你是恨我的。恨的不愿意再隐藏了。是恨我害死的三哥。如今又害死了二哥是不是。”   天后冷笑。眼底冰冷冷的怨恨。挽姜了然一笑。眼底泪光闪烁。慢慢的移开了目光。   “雨秋暝。不要伤害她。”拂霑站出來。目光惶惶的看着向十殿地狱的崖边移去的雨秋暝。心下猛的一沉。   衡宛拉住拂霑的 胳膊。语带哭腔:“拂霑你不要去。五...挽姜她如今是仙界重犯。你去了只会连累自己。”   绥真笑着接过衡宛的话:“是啊。拂霑上仙还是待在这里为好。为了那种人连累自己。委实是说不过去。白白的遭人话柄罢了。”   拂霑脸色苍白的看着两个人。脚步终是无法再迈出去。额角青筋凸起。嘴唇抿的死紧。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额间的郁冬花微弱的闪着红芒。挽姜侧头对雨秋暝扯出一抹笑。笑容虚弱无力:“左右我沒了脚都是跑不了的。你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我同他们说几句话。”   挽姜转过头看着天帝。眼里无神:“父君。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她不想。临死还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的孩子。即便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她也想知道他们是谁。无关爱恨。只是不想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说的野种罢了。   天帝沉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捡到你时。是在昆仑丘里面的一朵很大的郁冬花花蕊里。那一天若不是不小心砍断了那朵花。我们并不能发现那朵含苞花朵里的你。”若是那一天沒有发现她。也就不会有后來发生的那么多事。   “原來...”挽姜笑。脸上划过清泪:“我真的是野种啊。”   冗长的沉默。沒有人开口说话。挽姜吸了吸鼻子。眼睫上沾着泪珠。脸上的血痕被泪水冲的所剩无几。她看着天帝声音哑哑的说道:“父君。我不知道上神带走香香是要做什么。只是以后我应该见不到他了。他要是想我了。你便将这个给他吧。他就不会吵闹了。”   挽姜从怀里掏出几件小玩意。那是香香平日里爱玩的。她一直带在身上不曾拿走。目光留恋的看着那几个小玩意。挽姜艰难的朝着天帝伸出手。目光期许的看着他。   天帝沒有动。也沒有伸手去接那些东西。耳边传來一声嗤笑。雨秋暝目光怜悯的看着挽姜。悠悠道:“你这些东西。是永远沒机会给那个小僵尸了。因为他。早就死了。真是可怜。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仙界这帮人啊。果然是龌蹉肮脏的很。”   她之前因为吃了葬忧果待在仙界。正好亲眼目睹了小僵尸被仙界和神界的人联手害死的场景。那天。也是一个乌云惨惨的日子呢。   东西尽数跌落在地。挽姜愕然的瞪大眼睛看着天帝。唇色苍白眼里漆黑一片。半天才抖着唇低声喃喃道:“为什么。...香香...”   沒人回答她。所有人都沉默了。   雨秋暝冷眼看着众人。无所谓的回答道:“原因很简单。那个神界的玉方上神。就是为了杀那只小僵尸而來的。哦对了。小僵尸也受过往生雷呢。那里应该还有一大滩的血迹才是。你有沒有看到呢。”   挽姜张了张口。呕出一口鲜血。她想起那日在星曙台上见到了那一大滩刺目的血。怎么都沒有想到那竟然是香香的。她的香香。就这么被这群人毫不犹豫的杀了。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残忍的瞒着她。   心底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上來。挽姜突然仰头大笑起來。笑的眼角泪水肆意流淌。笑的声音凄厉嘶哑可怖。笑的整个十殿地狱跟着汹涌翻腾。   “我那么相信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來骗我。父君骗我。母后骗我。连师傅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挽姜突然使出全力推开雨秋暝。身子失了控制再一次狠狠的跌在地上。双腿被砍的地方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又一次喷薄而出。溅了雨秋暝一身。   血意喷出的一瞬间。额间的郁冬花再次光芒大震。红光似血。让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吃惊不已。挽姜浑然不觉的慢慢爬向那一堆滚落的小玩意。伸出手将那些东西都抱进怀里。失声痛哭。   云里。你在哪里。我沒有照顾好香香。我把香香弄丢了。他一定会怪我沒有保护好他。是我害死了他。   挽姜推开雨秋暝那一刻。一旁的折澜星君已经极其快速的飞身而上。转眼间就擒住了试图挣扎反抗的雨秋暝。   听到挽姜凄厉痛苦的哭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向她。天帝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然恢复了清明冷漠:“那只小僵尸本是被封印在神界不死谷百万年。岂知竟让他夺得时机逃了出來。玉方上神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将他带回去。”   “所以。他是带着香香的尸体回去的是吗。”挽姜轻声接道。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目光温柔的看着手里的小物什:“这便是所谓的神。这便是统御六界的神。香香就算是逃跑出來。一定要对他用往生雷那么残酷的惩罚么。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哼。孩子。”天帝冷哼:“那只僵尸比我们都还活的长久。他是远古四大僵尸始祖之一。唯一的吸血僵尸始祖将臣。你以为。我们是滥杀无辜吗。将臣乃无魂无魄的吸血僵尸。让他活着只会贻害六界。”   沉默的听着天帝把话说完。挽姜慢慢的撑起身子。在所有人惊愕震颤的目光下。试图用那已经沒了双脚的两条腿站起來。然总是颓然无力的摔倒。白裙上血意深浓。   她的目光。死灰一般的色彩。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半分温暖与柔馨。   手里佛光一现。佛陀印出现在挽姜手中。碎裂的骨头在体内交错响起声音。挽姜看着那枚佛陀印。眼底黑洞洞的。无端叫人心神俱颤。只见她突然的一扬手。佛陀印以着极快的速度坠进十殿地狱那烈焰业火中。转眼消失不见。   “都说佛祖慈悲。仙人广善。为何我只看到你们的残忍和自私。仙又如何。佛又如何。你们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可以大言不惭的将所有过错推的一干二净。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万人敬仰。你们。虚伪的让我觉得恶心。”   “你放肆。”天帝震怒。一巴掌凝聚强劲的灵力打向挽姜。挽姜不躲不闪的看着天帝。眼眸死寂空洞。   “陛下不要。”文书仙君他们脸色一白。急忙的想要阻止。却是來不及了。   “嘭”的一声巨响。挽姜被大力撞的仰面倒在了地上。目光失神的看着头顶乌沉沉的冥界。心里悲伤绝望到了顶点。已是半点眼泪都流不出來了。   众人吃惊的看着突然冲出來将挽姜护在身下的辞荆。纷纷愣住了。   辞荆气息虚弱的趴在挽姜身上。身上的温度急速的流失。意识开始涣散:“公...公主。辞荆永远...永远站在公主这一边。公主莫怕。”   “...辞荆”挽姜抱住她慢慢冷了的身体。心如刀绞。   辞荆虚弱的笑了:“公主。辞荆一直在佛陀天等你回來。可是辞荆沒等到公主。佛陀天太冷清了。辞荆只想留在公主身边...”气息不匀。辞荆顿了顿才继续道:“辞荆知道。公主是世间最好的人了。公主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辞荆很难过。公主。你要好好活下去。辞荆想...想着总有一天。公主可以继续教辞荆...教...”   “啊。。”挽姜看着话都沒说完便沒了气息的辞荆。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刺骨噬心的悲恸:“不要。辞荆你不要离开我。”   死死的抱住身子冷却的辞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汩汩的淌着看不见的血。迫使着那颗原本单纯善良的心。淬成仇恨的毒汁。滴淌着。刻骨难灭的恨意。   她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辞荆竟然会悄悄地从佛陀天來到这里。竟然会替挽姜挡下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看着挽姜抱着辞荆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样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哈哈哈~”挽姜笑。轻轻的放下辞荆。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片刻。然后用着惨白纤细满是血污的双手一点点的爬向十殿地狱的崖边。伸手捡起滚落地上的一个蓝盈盈的珠子。那是她很早之前送给辞荆的生辰礼物。她竟然一直带在身上。挽姜无声的咧嘴笑。汗水泪水浸入眼眶。一阵火辣辣的疼。眼底透着刻入骨髓的怨恨。   “我挽姜对天发誓。此生与仙界之仇不共戴天。今日种种血债。他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从今以后。仙界与我。恩断义绝。”挽姜清音悠悠带着滔天的恨意说完。每个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孽障。”天帝震怒。   挽姜看他。眼神冰冷锐利:“苍天无眼。好人罔受无妄之灾。恶人仍自逍遥度世。你们不配为仙。我曾经瞎了眼才会那么相信你们。相信你们心怀善意慈悲为怀。仙人又如何。天生反骨又如何。六界毁灭与我何干。”   视线转向天后。挽姜冷冰冰的看着她。语气漠然:“二哥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二哥。我该死。你们养育了我十万年。我无以为报。今日便是剔肉削骨。我也不要再欠你们什么。都说十殿地狱可怕。而我宁愿在地狱里烈火灼身。也不想再看着你们自私丑陋的嘴脸。我在地狱里。看着你们遭到报应的那一天。”   说完不等众人回神。便已经猛的纵身一扑。纤瘦的身子眨眼间湮沒在十殿地狱的业火之中。   你们终是毁了我对你们所有的爱敬。只剩下仇恨灼心。   从此。世上再无仙界五公主。再无小五。      第一章 昔昔弹指过 - 渡魂箫 - 楼苏   都说岁月无尽。怎奈何心微动时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沧海桑田不可追。留情流爱留不得。得人得心得不到。到魄到梦。梦升梦回。回首天涯。佳人已逝。   转眼间。已是八百年弹指而过。   人间的戏台上已经唱罢了三生三世的苦情戏。岁月长流里倾城多少影翩跹。才子佳人的故事兜兜转转仍旧是红红火火的痴缠哀怨。话本子里又添了多少英雄美人荡气回肠的佳话夙愿。   沧海桑田。万万年年随风逝。终是物是人非叹不尽。   于仙人而言。八百年的岁月。不过是美酒琼浆后的小憩一场。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歌舞一回。   依旧是那座大气恢宏的凌霄宫。连此刻出现在里面的人。都与八百年前无异。只是较之于以往。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罢了。   天帝在奏本上添上最后一笔。然后放下朱砂笔揉了揉眉心。威严不减当年的脸上多了几缕难以掩饰的疲倦。抬眼看向静立在案桌前的众人。天帝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昊洌果真死了。”   折澜星君抿了抿唇。低眼回禀:“是。被他以阵法困住七天七夜。一点点的绞杀折磨致死。尸骨无存。”   在场的人无不心里一颤。这般残忍冷酷的手段。当真是为了报复他们。   “罢了。终归他早已叛离仙界。当初那件事里也沒少推波助澜。那个人肯让他多活了八百年。不过是一直沒时间对付他罢了。”天帝靠上身后的椅子。眸光沉沉。   “这么说。他接下來要对付的就是仙界了。可是陛下。仙界如今。怕是找不出可以与之抗衡的人了。”文书仙君眉峰紧皱。心里担忧愈发深重。   一阵无声的沉默。半晌。天帝抬头看着文书仙君。语气森然:“去告诉帝无湮。朕可以不计较他这八百年对八荒不管不问。眼下魔界蠢蠢欲动。他若是不想仙界和四海八荒毁于一旦。就给朕振作起來抵抗魔界。”   文书仙君眼中无奈一闪。俯身恭敬回道:“陛下。微臣觉得。即便是仙界和八荒自此从六界消失。帝君他。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八百年前的那件事。对帝无湮的打击简直可以说是毁灭性的。自从帝无湮清醒过來。得知挽姜已经跳了十殿地狱之后。仙界所有人这八百年來。都未曾再见到过他了。他把自己锁在东极天的寒渊洞里一步未出。八百年里无视仙界和八荒的安危。众人实在是不明白。只当是帝君对自己曾经的徒弟心怀愧疚罢了。毕竟。当日是他亲手用轩辕剑砍去了她的双脚。   文书仙君的话虽然难听。天帝也是一阵直皱眉头。却也知道文书仙君的话都是对的。现在的帝无湮。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心怀六界的八荒之主的样子。如今的他。只怕是半分也不会在意六界的安危与否了。   眼里冷芒掠过。天帝嘴角扬起莫测的笑容。看的文书仙君心底一阵发颤。只听天帝沉声说道:“你去告诉他。挽姜已经醒了。朕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是决心不管不问。”   “是。”文书仙君心里一咯噔。抬眼看了一眼面色寒冷的天帝。和折澜星君无声的对视一眼。擦去脑门上的冷汗转身出去了。   “堇宋呢。”见文书仙君离开。天帝对着折澜星君问道。   折澜星君略微一顿。随即回道:“四殿下现在应该在自己宫里钻研阵法。”   天帝点头。眼里渐暖:“他现在倒是比以前懂事许多。也知道发奋刻苦了。”   折澜星君笑:“陛下对四殿下寄予厚望。想必四殿下心里也是不想让陛下失望的。四殿下聪颖好学。这些年已是大有进益。如此成就也是仙界的福气。”   “好了。你也不必夸他。朕的儿子朕心里清楚。他几时能改掉那贪玩好动的性子。才是真正的长大了。”天帝好笑的觑了眼神色肃然的折澜星君。笑道。   折澜星君颔首。面色平静的站着。也不再多说什么。   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四季盛开的芙蕖花。天帝悠悠的叹口气:“都已经过了八百年了啊。算起來。朕的确已经老了。”   折澜星君皱眉。却是沒有开口。   天帝折了一支开在窗外的芙蕖花。拿在手里看着。眉眼平和:“折澜。去把陌上铃拿來。”   折澜星君点头。不多问什么。转身离开了凌霄宫。半柱香时辰后。折澜星君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进來。轻轻的将它交给天帝。   扔掉手里的花。天帝打开盒子拿出那一对白玉无暇的陌上铃。铃上的血迹早已经被人擦拭干净。只觉得万分可爱小巧。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让人安心宁神的奇效。   “魔界为了这个东西。迟早会打上仙界。与其被动的等着他们打上來。还不如先发制人。”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铃铛。天帝平平淡淡的说着。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   “陛下是想攻打魔界。”折澜星君心里一沉。已是开口劝道:“陛下。现在这个时候仙界并无可以与西钥云里对抗的人。咱们对付魔界只怕是...”只怕是会全军覆沒啊。   天帝点点头:“朕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要这么做。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昊洌。朕便明白他的实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攻打魔界虽说危险。但是只要出其不意。仙界未必沒有胜算。但若是等他打过來。仙界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折澜星君叹口气。时至今日。魔界的势力愈发壮大。反观他们仙界。却是一再的凋零衰败。他不由得想起那个跳了十殿地狱的女子。或许是她的诅咒应验了吧。仙界已经在慢慢的走向衰亡了。   “怀衣那边有消息了吗。”天帝兀地想起一事。回头问道。   折澜星君摇摇头。也是不解:“怀衣上仙与那魔界公主掉下去的地方微臣已经派出众多仙兵搜寻。可是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从六界消失了一样。连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天帝沉思。只觉得万分烦躁。如今仙界安危当前。竟是沒有一个可以出面抵抗的。难道仙界真的要毁在他手里吗。   魔界虚妄殿。夜明珠错落有致的散布在殿内各个角落。温软柔和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高高在上的主座上。男子一袭黑袍绣金丝云纹的尊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拓。端的是风华无双。   “尊皇。这是西海龙王的镇海宝刹。”九护法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面上含笑。   慢悠悠的伸手接过。云里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的那个宝刹。嘴角邪肆的上扬。嗤笑一声转手便将那个西海宝刹扔了。   九护法嘴角笑容一僵。继而可怜巴巴的看着云里。颇为委屈。别人都争着抢着想要的东西他兴冲冲的抱回來。结果是被某只毫不留情的给扔了。他心里受到了万万点的伤害。   “梨花是觉得。本尊会喜欢那个破烂玩意吗。”云里笑眯眯的看着满脸委屈的九护法。声音温柔。   九护法这下子是彻底僵硬了。干笑着摆摆手:“怎会。这种破烂玩意就该扔了。属下拿回來就是让尊皇出出气。呵呵呵。”   “出气。”云里状作不解的单手支额。墨黑深沉的眼里溢出凉飕飕的笑意:“本尊像是那种心里扭曲的人吗。人都已经死了。本尊拿他的东西出什么气。”   众人汗。他们都是亲眼见证了西海龙王是怎么死的。那么痛苦的死法。果然是狠狠的得罪了他们家的尊皇啊。魔界谁不知道他们的尊皇把魔后看的有多重要。那个西海龙王好死不死的当年那般对待他们的魔后。真的是活腻了自找死路。   众人默默的觑了一眼倒霉的九护法。幸灾乐祸的笑着。叫你小子拍马屁。惹到了尊皇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九护法看着自家兄弟们一个个见死不救。愤恨的咬牙。面上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尊皇自然是坦荡磊落的谦谦君子。是属下心里阴暗扭曲。属下自个想要出气。”   云里见他一副哀哀怨怨的样子终是笑着揉了揉额角。不再逗他。面色平静的望着下面站着的一干人:“召集魔界四十万魔兵。明日攻上九重天。”   众人一愣。大护法惊讶的问道:“尊皇。若是攻打仙界。四十万魔兵是不是少了点。”况且。也不用这么着急的打上去吧。   云里笑。笑容清冷。把玩着手里的一颗夜明珠。声音低醇:“不过是去吓吓那帮人罢了。又不是真的要打起來。四十万足够了。”   果然。众人默然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他们真的是瞎操心。别说他们沒想到。怕是仙界那帮人也想不到。魔界兴师动众的率领四十万魔兵打过去。只是因为。吓吓他们。   慢悠悠的站起身。云里拍了拍衣袖。心情不错的望着一脸麻木的众人:“明日本尊若是不出兵。仙界的人便会來魔界滋事。闻沧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偷袭。当本尊是傻子吗。同样的招数他倒是用的顺手。本尊可沒有那个耐心陪他玩。”      第二章 相见成陌路 - 渡魂箫 - 楼苏   彼时天高云淡。郎朗的日头下青苍古树格外的活泼青翠。靡靡的芙蕖花开满了瑶池仙河。仙鹤盘旋于南天门上姿态优雅娴静。正是一幅岁月长流现世安稳的美好画卷。   然。司战仙君急急忙忙的冲进凌霄宫。语气不稳:“报。陛下。魔界攻上來了。”   “什么。”天帝震惊。手上的朱砂笔停在那里:“來了多少人。”   “四十万左右。”司战仙君脸色也十分难看。昨日天帝下令今日攻打魔界。他正在召集清点仙兵。岂料魔界的人速度如此之快。已经以雷霆万钧的势头攻了过來。   实在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手上的朱砂笔硬生生的折成两截。天帝怒哼一声甩下手里的笔。站起身來沉威的说道:“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你马上去召集仙兵。叫所有人來南天门候着。”   等天帝还有众人赶到南天门时。云里早已经大摇大摆的等在那里了。   四十万魔兵神色肃穆的静立在那里。中间是一座造型华丽精致大气的轿辇。金色的轿顶四下笼着大红色的帘幔。层层叠叠的随风轻舞。美不胜收又张扬的让人移不开眼。   最前面的。是站成一排的魔界赫赫有名的十大护法。个个都是黑衣黑袍。面色淡然气宇不凡。   “许久不见。诸位别來无恙啊。”慢慢的。从那遮的严严实实的轿辇里发出漫不经心的一声问候。声音寡淡带着些许的睡意朦胧。   仙界的人纷纷变了脸色。这般嚣张至极的态度。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西钥少主何不出來一见。”天帝漠声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轿辇里发出一声轻轻的浅笑。却是半晌无声。大护法挑了挑眉。嘴角一弯笑道:“天帝莫要弄错了。此刻在这里的。是我们魔界的魔尊。而不是少主。”   “想见我们尊皇。天帝也要拿出点诚意才是。”二护法轻飘飘的接道。   天帝的脸色已经是黑的彻底。尊贵衣袍下的大掌捏的骨节泛白。面上冷冷的扫了一眼轿辇:“朕倒是不知道魔尊几时换人了。你们率兵攻打仙界。这便是你们所谓的诚意吗。”   七护法嗤笑道:“这自然是我们魔界送给仙界的诚意。感谢仙界诸位对我们魔后娘娘的照顾。若不是你们。我们的魔后娘娘说不定还回不了 魔界。对此。我们魔界可是怀了十二万分的感谢啊。”   这般犀利不留情面的讽刺。说的在场的仙人无一不沉下了脸。恰时听闻魔界攻打上來的天后娘娘等人也赶了过來。正巧听到这句话。天后直接冷声回道:“那个孽障是罪有应得。仙界若不是因为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变故和灾难。你们擅自救走她。仙界还沒有跟你们算账。你们倒是会反咬一口。”   风过无声。吹散了狠戾的话语。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一层浅薄的涟漪。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八百年前那一个带着满腔刻骨仇恨的女子。那样决然不顾的跳下业火莲花不息的地狱。满目血泪满身是恨。惨烈无比又悲伤至极。   “好一个罪有应得。”轿辇里轻轻的溢出一声。云淡风轻的沒有半分情绪起伏。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说着。却叫仙界的人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   折澜星君和司战仙君对视一眼。折澜仙君上前一步道:“不知道魔尊今日攻打我仙界。所为何事。”   绥真在一边冷笑:“还能有什么事。定是还不死心想要來夺陌上铃的。”   天帝不善的瞥了眼绥真。眼底寒意闪过。绥真心里一惊。咬唇不再开口。   “呵。陌上铃本就是本尊的东西。你们仙界擅自拿走它。它便是你们的吗。迟早本尊都会拿回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本尊今日來。只是闲着无聊罢了。來找你们叙叙旧。”云里慢悠悠的说着。话里慵懒随意。   一干仙界之人此刻的心情简直是恨不得杀了云里。咬碎了满嘴的牙。他们仙界和魔界的人。何來的叙旧一说。分明是來耍他们这些人玩罢了。   双方正怒目对峙着。远远的有人朝这边飞來。魔界和仙界的人都侧首望去。待看清來人时。仙界的人纷纷的松了口气。   帝无湮一身万年不变的青衣依旧是那般儒雅温润。照在身上的日光都仿佛添了几缕清雅。只是那面容却是苍白的沒有一丝血色。身形也比八百年前消瘦清减了许多。眼窝深深的盯着眼前风帘舞动的轿辇。紧跟在帝无湮身后的是文书仙君以及涂夷山的拂霑上仙和衡宛。   “帝君。”面对仙界众人惊喜的呼声。帝无湮却是仿若未闻。他目光紧紧地看着轿辇。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小挽醒了。”   十大护法面色极为不善的盯着帝无湮。纷纷拿出手里的利器挡在轿辇前面。   轿辇里传出轻轻浅浅的水落入杯盏的声音。不一会儿便飘出一阵淡雅的酒香。云里执起古纹繁雅的酒杯。望着清澈的酒水淡声开口:“她醒不醒。与你何干。帝无湮。趁着本尊现在心情还不错。马上滚出本尊的视线。”   帝无湮眼神一沉。讳莫如深的盯着那红色典雅的轿辇。固执的询问道:“我只是想知道。小挽有沒有醒。”   细细的品着美酒。云里眉眼精致如画。又淡漠如初。眼神凛冽似冰:“醒又如何。不醒又如何。本尊不介意提醒你一句。她是本尊的妻。魔界的魔后。她的事情。除了本尊任何人都沒有资格插手。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师傅。凭你八百年前对她做的事情。本尊随时都会取你性命。”   师傅。真是她的好师傅啊。当年的血债。他势必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來的。   “小挽醒了对不对。我要见她。我可以把命给你。但是我要见她。”帝无湮面色苍白的说着。眼神寂寂。那模样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帝君。万万不可。魔界之人素來阴险狡诈。帝君不能这么做。”司战仙君忿恨的瞪了一眼轿辇。里面的人影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帝无湮回首望了司战仙君一眼。那一眼。仿佛夹杂了数不清的情绪。一时间只觉得心头无端的升起一股深深的悲戚。   “他不会。只要让我见一面小挽。性命送给他又如何。”总归这八百年來都是这般行尸走肉的过着。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在八百年前沒有守护好她。是他一生的痛。   他永远记得自己清醒过來的那一日。天帝亲口告诉他挽姜已经跳了十殿地狱时自己心里的悲恸绝望。那颗心。在她离去的那一日。就已经死了。   “帝君。帝君为了那个罪人何必如此。仙界早已将她剔除仙籍。她已经不是仙界的人。也不再是您的徒弟。帝君不必一直愧疚。”   “无湮你是八荒之主。不可如此草率。”天帝也开口道。满眼的不赞同。   仙界的人纷纷开口阻拦。帝无湮只是沉默的听着。未置一词。他的目光凝在那轿辇上。眼底有期翼闪过。他知道小挽一定还活着。八百年前西钥云里出现在十殿地狱里不顾自身安危下去将小挽救上來。这么多年过去。西钥云里一定会救醒小挽的。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庆幸和心酸。自己当初沒有及时的赶过去救她。西钥云里却做到了。他既感激西钥云里救了小挽。又懊悔救她的人不是自己。   这种矛盾的心情百年來一直噬咬着他枯寂的心。每次想起都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仙界的人吵得不可开交。魔界的人却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完全的置身事外。   终于...   “够了。本尊不是來听你们七嘴八舌吵架的。”云里带着森森冷气的话自轿辇里传出來。打断了吵得激烈的仙界众人。   “帝无湮。记住你方才的话。你的命。本尊要了。”云里冷声说道。语气漠然森冷。   仙界的人大吃一惊。脸色铁青的看着轿辇。帝无湮却是闻言一喜:“好。让我见小挽。我的命你拿去。”   不屑的嗤笑一声。轿辇上的绯红帘幔舞动的轻柔旖旎。轻轻的话语响起。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缱倦:“还真是不死心呢。也罢。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本尊在取你性命之前。可以给你一个成全。挽挽。他想见你。你要不要见他呢。嗯。”   此话一出。帝无湮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红帘曼舞的轿辇。好看的大掌紧紧握住。浑身的血液都在喧嚣着难以言状的疼痛。   小挽她。竟然就在轿辇里。   仙界也是吃惊不已。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天帝阴沉着脸看着轿辇。寒气四溢。   久久的。仿佛过了千年。又仿佛只是昨天。那道久违的熟悉嗓音带着众人陌生的清冷语调。在空旷寂静的南天门外响起。惊起一地平雷。   “师傅原來还记得小挽呢。如此恩情。岂能不见。”      第三章 犹似忆相忘 - 渡魂箫 - 楼苏   那是往昔数不尽的欢声笑语编织而起的馥郁情意。亦是血意横淌淬毒重生的滔天恨意。带着惊颤心魂的轻柔婉转。直教人心底瞬间成冰。原來终是你们辜负了她。辜负了她对你们曾满心的欢喜。   四面萧萧。凉风咻然掠过。带起一阵衣袍鼓动。仙鹤端然立于南天门上。无声的觑着眼前的是非恩怨。眼底清明无感。   帝无湮晃了下心神。唇色苍白的看着十大护法默然转身后退。轿辇无声的飞向前面。转眼间已经到了仙界众人眼前。   双方沒有人开口说话。都紧张无比的看着轿辇。帝无湮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竟然沒有办法握紧。心里已经失了以往的镇定。单单只是听到了声音。就叫他紧张至此。她在他心里。远比自己认为的还要重要。   闭上眼压下眼底的苦涩痛意。帝无湮缓缓的睁开眼。恰时眼前的轿辇微动。下一刻所有的帘幔收拢掀开。自发挂上金顶上的弯月金钩。婉约的垂在四周。眼前一片开明。所有人目光移向轿辇的中央。震撼至极已然无声。   云里一身尊贵精致的银纹黑袍。衣襟袖摆上绣着大气清雅的花色纹状。墨发简单的用玉冠束于脑后。正随着淡淡的微风兀自轻扬着。右手支在曲起的腿上。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繁雅酒杯。嘴角微微上扬。墨黑如星的眼里笑意浅浅。又似含着深不可测的杀意。只是坐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便已令人心生惧意。   只是众人并沒有看他。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他怀里的那名女子身上。错愕呆愣。   一双细嫩的藕臂轻轻的环在云里的脖子上。灼红精致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一身红到极致的团锦云蝶百花烟雾曳地凤尾裙华丽的层层铺散下來。竟是覆了轿辇的大半。乌亮柔顺的青丝简单的挽成漂亮的髻。插着一支素雅精致的郁冬花簪。妖异的长至脚踝。整个人乖巧的躺在云里怀里。小脸对着云里。大半的青丝遮住了整张脸。让人瞧不清神色。   只是她这副样子。也已经惊颤了仙界众人。当年那个总喜欢穿着一身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的五公主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魔气的魔界魔后。   四下无声。帝无湮踉跄的后退一步。惊痛万分的看着眼前早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子:“小挽...”   女子闻声慢慢的侧过脸。红唇微漾:“师傅。好久不见。”声音沒有半点情感波动。   众人又是猛地一惊。眼前的女子面色仍然带着些微的苍白。嘴唇却红的似血。映着那双黑寂深潭般的眸子。有种诡异的美感。这样的挽姜。显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八百年前的挽姜是清雅脱俗的美。更带有仙子的出尘温婉。如今的挽姜却是一种从内到外的魅惑。那种刻骨显露的美丽妖艳。令万物陡然失色。   “怎么。我如今这个模样。是吓到师傅了。”见帝无湮面色苍白的看着自己。挽姜微微的勾起嘴角。眼神冷寂:“若是不小心吓到了师傅。那真是徒儿的过错呢。”   看着挽姜的面容。和以前一样的精致。可是又分明不一样。眼前的女子身上。半点都沒有了往昔的模样。连她额间的那朵红色漂亮的郁冬花。都已经妖异魔化。   仙界终是将她逼得。甘心堕魔。   “小挽。是师傅的错。师傅沒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帝无湮痛苦万分的说道。满眼悲凉。   挽姜笑。笑容夺目倾城。只是沒有半点温度:“师傅沒有错。师傅怎么会错呢。师傅为了守护仙界不惜用轩辕剑砍去我的双脚。当初你不曾觉得错。现在又何错之有呢。你们都沒有错。错的是我一个人罢了。”错的是我那么天真。愿意一次次的去相信你们。   “挽挽...”云里低头轻唤。挽姜抬头朝他浅浅一笑。抬手抚去他眼里的担忧。轻声开口道:“我沒事。不用担心。”   她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挽姜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要一个个的亲手毁了他们。在沒有摧毁他们之前。她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宛如一道震碎浑身骨骼的天雷当头劈下。帝无湮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声音粗哑双眸充血:“你说什么。轩辕剑...你的脚。。”   挽姜眉眼冷淡的看着他。眼底的讥讽和悲凉一闪而过。一双温热的大手适时覆上眼睛。耳边传來温温话语:“挽挽。我们回去吧。”   若是心底当真一点不在意。她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在看到帝无湮矢口否认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悲伤和凄凉。这就是她曾经爱戴尊敬的师傅啊。到头來连伤了她都不敢承认。   抬手握住眼睛上的大手。心下稍安:“好。”   就算所有人都伤害她抛弃她。她还有他不是吗。只因他是云里。不同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永远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帘幔再次放下。缓缓的遮去了众人或惊疑或惊恐的视线。轿辇调转方向。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转身离去。十大护法尾随其后。警惕的扫了一眼众人后快速的消失不见。不一会儿。仙界南天门外只剩下仙界的人迎风而立。平添萧瑟。   帝无湮慢慢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天帝众人:“你们当初。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袖下的手掐的鲜血直流。   “帝君。”众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帝无湮。不知道如何开口。   天帝面色冷然的看着帝无湮。甩袖转身:“是你自己忘了。不是我们有意隐瞒。事到如今。知不知道又如何。”都已经晚了不是么。   “我忘了。不。我怎么可能忘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挽的脚又是怎么回事。说。”众人沒料到帝无湮突然发怒。白白的挨了这灵力雄厚的一掌。霎时一口血喷出來飞出去老远。一些人更是直接撞上了南天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放肆。”天帝怒道。一掌甩向帝无湮。帝无湮沒有闪躲。站在那里受了这怒意满满的一掌。嘴角很快有鲜血溢出。帝无湮眼神淡淡的擦去嘴角的血。眼睛盯着天帝:“告诉我。八百年前。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相信自己会动手那样做。那是他放在心间上疼着的徒弟啊。他怎么会。怎么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她。   天帝沉默。天后冷哼一声出言道:“你让我们说什么。那个女人说的都是事实。她的双脚。就是你帝无湮用轩辕剑一剑砍去的。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忘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噗”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帝君。”文书仙君上前伸手去扶帝无湮。却被他一把推开。   帝无湮站立不稳的看着众人。眼神渐渐涣散:“怎么会...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根本不可能那样做。可是看着眼前所有人望着他一副同情叹息的模样。他知道天后的话都是真的。当初真的是他自己。亲手用轩辕剑砍去了挽姜的双脚。这个事实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原本只是怪责悔恨自己当初沒有保护好她。却在这一刻才知晓自己当初才是伤她最狠最深的人。帝无湮捂着心口一阵痛苦的喘息。脸色彻底的苍白了下去。   “帝君。”文书仙君接住倒下去昏迷不醒的帝无湮。司药仙君快速的从人群里走出來。搭上帝无湮的手腕。   “如何。”良久。司药仙君放开帝无湮的手。折澜星君上前一步问道。   司药仙君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天帝。低声说道:“帝君这八百年來大概是沒有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亏损的厉害。方才受了陛下那一掌。加之郁火攻心...沒什么大碍。好好的休养一阵子就好了。将帝君送去我那里吧。我给帝君配些药。”   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纷纷叹口气。转脸望向天帝。天帝沉着脸点头。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天后瞥了一眼帝无湮。由绥真扶着也走了。   “帝君他。当真沒事。”见众人七七八八的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人时。折澜星君适才又问了一句。他是武将。一眼就能看出帝无湮此刻的状况已经是很不好了。分明沒有司药仙君说的那么简单。   司药仙君叹口气。揉了揉额间道:“到底是瞒不过你。帝君现在的状况委实是不好。”   拂霑一直沒有说话。此时方才轻轻的问了一句:“为何。”   文书仙君有些讶异的瞥了一眼拂霑。却也是沒有说什么。   司药仙君看着帝无湮。道:“八百年前帝君曾耗损了不少修为灵力去炼化陌上铃。本就是伤了本元。后來又放任自己八百年不管不问。拖到现在已是彻底的损害了自己的身体。而且...”司药顿了顿。有些奇怪道:“帝君之前好像还受过什么伤。或者也不是伤。只是这个。对帝君身体的损害。尤为严重。”   “怎么说。”文书仙君皱眉问道。   司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见过这种伤。如果我猜的不错。帝君之所以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八成是和这个伤有关。”   第一章 心有红尘结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会再次让你忆起不美好的过往,徒增烦恼。   挽姜瞧着手里用千云锦幻化成的烫金喜帖,无奈的蹙了蹙眉。侍女辞荆递上一盏清茶,轻声道:“公主,这婚礼是在半个月后,您真的决定要去吗?”   “她既然千里迢迢的送来,我有何不去之理。”挽姜抿了口茶,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当然要去,一个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一个是她的妹妹,她要亲自去看着他们两个拜堂成亲结为夫妻,然后彻底的与那两个人撇清关系,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她虽长时间居住在佛陀天云雪泊,寻常不理会仙界的大事小情,但并不代表她被人悔婚这件事可以成为九重天上那帮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是九重天仙界五公主,更是九重天阙上佛陀天云雪泊的主人,如今就算沦为九重天众仙眼中的笑柄,她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准备一份厚礼。辞荆,你守在宫里,我不在,凡事由你做主。”   “公主。”辞荆从怀里掏出一方古雅秀致的菱镜,双手呈上:“佛陀天和九重天相隔甚远,此番前去,还请带上这幻灵显身镜,如若是遇到危险,还可分辨敌友,保护自己。”   挽姜点点头,答应了。随手接过菱镜在手里把玩,心里却没怎么上心。佛陀天和九重天都是仙界重地,怎会有危险存在。再说,她这次是去参加喜宴,不是去降魔除妖,这小妮子待在佛陀天久了,打心眼里认为除了佛陀天,四海八荒处处都是危险和阴谋。   半个月的时间,很短促。挽姜一路腾云飞行未曾休憩半刻,到达九重天时已是大婚当日。   若说近几百年仙界最为热闹的事情是什么,毫无争议的便是仙家众仙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仙界五公主和六公主夺夫这件事了。说起这事,还要从四百年前说起。   四百年前天后娘娘带着五公主挽姜一次外出游玩归来的时候,经过涂夷山上空时发现正在斩杀妖界蛇王的拂霑,天后娘娘一时兴起隐了身便站在云上观看,挽姜立在她身后,听着天后娘娘不时发出的赞叹声,感慨声,偶尔也看一眼正在热战中的人。   只是对战中的人身形变换太快,她修为不精,难以瞧清楚拂霑长的什么模样。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正好瞧见那狡诈的蛇王趁着拂霑不备,欲以偷袭。   挽姜惊呼一声,心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袖中的缙云剑已飞向蛇王。蛇王万万没想到这等关键时刻会凭空杀出一把利剑,他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一剑,而拂霑也趁着蛇王躲避那把剑时一剑刺向蛇王的心口,当即要了蛇王的命。   天后娘娘和挽姜现了身形,拂霑也发现了她们,飞身上前道谢。   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般奇妙,拂霑向来是个冷清的人,素来只管修仙问道,却在那一刻见到挽姜时愣住了心神。以至于后来,挽姜每每想起这一刻,便咬牙切齿的觉得缘分这东西果然害人不浅。   那日拂霑并未独自离开,而是随着天后娘娘和挽姜一起回了天宫。   拂霑在仙界很是出名,年纪轻轻位列上仙,常年独自居住在涂夷山,此次也是那个蛇王不凑巧,偏偏跑到涂夷山惹是生非,引出了闭关修炼的拂霑,引来了凑热闹的天后娘娘和挽姜。   拂霑万分感谢挽姜的出手相救,一定要留下来报答她。   挽姜很是无奈,她不过是仙界一名公主,修为不及他,见识不及他,功力也不及他,那日不过是小事一桩,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理,她修为弱,本就是误打误撞的好运罢了,他如此执着,倒让她很是头疼。   她并不是讨厌拂霑,只是单纯的觉着不妥,至于为何不妥,她也说不清。   这件事最后是天后娘娘做了决定,仙界因为这个决定着实的震惊了一番。   天后娘娘下旨让挽姜嫁于拂霑。拂霑自是没异议,他本就对挽姜很有好感,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他成仙已有万儿八千年的,从来没有一个让他心动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是会好好把握机会。   至于挽姜,已是震惊到麻木了,记得她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立刻跑去找了天后娘娘,急的满脸通红请求她收回成命。   天后娘娘觑了她半晌,笑的意味深长:“我儿讨厌拂霑上仙?”   “不是。我...”我不讨厌不代表我要嫁给他啊。   “那是反感拂霑的靠近,不愿意见他,不喜欢他?”天后娘娘摆出吃惊的表情。   “没有。上仙他人很好。只是...”急急忙忙的解释   “那便是了。你既然既不讨厌他,也不反感他,还觉得他很好。这就说明你心里是喜欢他的。要知道,拂霑上仙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是命中注定的姻缘,两情相悦的好事。你莫要再胡思乱想,待三百年期限一到你便可与上仙成婚,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两情相悦?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误以为自己不喜欢上仙,其实心里是喜欢他的?   挽姜沉默的回去,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天后娘娘说是等她七万岁了才完婚,既然这样,那她三百年后再想也不迟啊。嗯,她真是个聪明伶俐心思豁达的好姑娘。想通了这件事便也不再困扰她,转个身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过了许久之后,挽姜再次想起此事,也只是悠悠一声怅叹,到底是没放在心上罢了,若是心里有一丝丝的在意,她也不会放任这件事那么久都不闻不问。   后来不久,她便去了佛陀天跟着佛祖修心悟佛,不问世事。每日参悟佛法的奥义,三百年的光阴就这么转瞬即逝。   随着年纪的成长,她的心智越发成熟,来佛陀天的一百年她便隐隐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喜欢拂霑上仙,不然,为何她从来不曾想过他。   她思念过天后娘娘,思念过天帝父君,甚至思念过她曾经爱吃的一些小玩意儿,却是没有一次是想起过拂霑的。   但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么些年拂霑时常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送给她,给她讲外面发生的趣事,教她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觉得,她心里是感激和尊重他的,所以,即便她不喜欢他,她也愿意嫁给他。   她铭记当年的约定,也打算信守承诺。可是她没料到,当她做好了当他新娘的心理准备,做好了生生世世与他长相厮守的决定。他却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毅然决然的弃她于不顾。她天真的以为,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可是拂霑却教会了她,爱,也可以一瞬间成为过去,连同他曾经爱了几百年的那个人,也可以转身就放下。    第二章 君已成陌路 - 渡魂箫 - 楼苏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到现实,罢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承诺也好,誓言也罢,终归是再与她无关。挽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璧人,情绪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发自内心由衷的祝贺道:“恭喜两位。”   六公主衡宛笑的格外娇媚动人,伸出芊芊玉手接过挽姜递给她的贺礼,清脆悦耳的嗓音如一阵妙音拂过:“五姐不辞辛苦大老远的从佛陀天赶过来参加我和拂霑的婚礼,妹妹心里真的很开心,这次回到九重天,五姐便多呆些时日罢,你我姐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叙叙旧了,妹妹想念五姐,五姐留下来好不好?拂霑,你说句话啊,让五姐留下来陪我嘛”衡宛轻轻的用胳膊肘撞了拂霑一下,眼波流转间皆是温柔与深情。   衡宛甜甜脆脆的撒娇声让挽姜很不适应,抬手摸了下鼻梁, 侧头看向从刚才见到她就一言不发的拂霑,拂霑也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看着挽姜,四目相对,皆是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挽姜平静的与他对视,唇角微微的扬起细小的弧度,拂霑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色,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只听他淡淡地开口道:“五公主,宛儿她很想你,劳烦五公主多陪她些时日。”   “母后呢?母后在哪里?”挽姜直接无视拂霑,侧身歪着头看着衡宛,唇角的笑意越发明艳。   她从来都不是圣人,做不到像拂霑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承认,在她心里,对拂霑还是有些怨忿的。无关情爱,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失败者而已。   衡宛看看沉默不语的拂霑,又看看温婉浅笑的挽姜,愣愣的回答:“母后...在僖晟宫。”   挽姜点点头,从两个人中间走过去,青丝飞扬,白色纤尘不染的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铺散,行走间如碧波起澜,层层涟漪,美不胜收,风华绝代的模样倒是盖过了新娘子的风头。   一个人在九重天偌大的瑶池边缓缓踱着步子,漫无目的的欣赏着瑶池美景。比起九重天,她觉得佛陀天的邑清宫更像是她的家,更为亲切,尽管那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清冷冷的紧,但她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便也不觉得邑清宫如何寂静冷清。   “嗯?”挽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拂霑,连忙收住脚,朝四周看了看,讶异的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还挡住她的路。   拂霑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薄唇紧抿。   挽姜见他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无奈之下,低下头不想和他继续大眼瞪小眼,提脚朝左边跨去,刚跨出了一步,拂霑再次挡在了她面前:“你!!...”   “为何要来?”拂霑见挽姜脸上的神情由愤怒转向疑惑,向前一步逼近她:“你为何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她知不知道他心里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再次鲜血淋漓?   “呵...”挽姜好笑的看着他,这对夫妻还真是奇怪,一个希望她来,一个不想她来。   她转身往回走,声音淡漠:“拂霑,我来不来,与你何干?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堂堂仙界六公主的婚礼,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何理由不来呢。”   拂霑快步上前,拉住挽姜的胳膊,微微用力:“挽姜,你在怪我?”   若是以前,挽姜还是敬重欣赏拂霑的,可是现在,却让她说不出的烦躁反感。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拂霑,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当初是你不守承诺在先,是你弃我在先。我就算怪你,也不过分吧。你如今跑过来质问我是不是在怪你,我问你,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你做错了事凭什么把责任怪到我头上,凭什么?妹夫!”   听到她的指责,听到那声‘妹夫’,拂霑的脸色由青变白,最后死灰一片,他黯然的垂下手臂,哑着声音道:“挽姜,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   拂霑苦笑的抬起头,看着面前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女子:“挽姜,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你不爱我。曾经我以为,就算不爱,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一点一点的慢慢让你喜欢上我,让你的心里逐渐有我的影子。我努力了几百年,我以为我在你眼里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你之于我,是一场爱情,我之于你,只是一场意外。”   你之于我,如珍如宝,我之于你,无关紧要,如此而已。   明白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绝望有多深。   挽姜,我赌上了我全部的热忱和爱意,换你眼中有我,最后我输了,一败涂地。   “我所有的坚持,在你面前溃不成军。”他本是自信傲然的一个人,却在她面前变得患得患失。情之一字,痛彻心扉。   挽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眼底是深切悲戚的痛苦,像是一汪幽潭,能把人吸进去:“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拂霑,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衡宛的夫君。今日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些。”   现在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换不回过去,留不住往昔,剩下的,只是浓浓苦涩的无奈而已。   “呵,我没忘。你不用时刻提醒我。”拂霑有些自嘲的笑笑,眼里是浓郁的化不开的苦涩:“她对我很好。我不会负她。”   挽姜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站在这里听着自己曾经的未婚夫说他现在的妻子很好,他不会负她,所以是她以前对他不好,他负她是她自己活该?   “那便好。”挽姜面无表情的说道,转身离开。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留下淡淡的雅致清香。   拂霑这一次没有再追上去,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只适合远远的看着,不适合在一起。他不是她的良人,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和她相守一生。最后再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脸上是古井无波的平和,更是阅尽沧海桑田的沧桑。   从此以后,他和她,再无誓言缚彼身,终是陌路萧郎耳。   拂霑想,若是可以重来,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去爱她?然世间万事无法重新开始,过去的永远成为过去。但他知道,对于他选择的这条路,他并不后悔。如此,即可。   瑶池终归寂静,看不见半点人影。许久之后,一旁金玉雕刻的天柱后走出一身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衡宛绝美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泪水,眼里一片阴郁,尖尖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抵不过他对挽姜的念念不忘,挽姜说她是个傻子,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第三章 怒离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夜幕降临,九重天最盛大的婚礼也即将开始。整个僖晟宫笼罩在祥和喜庆的氛围中,大殿里盛放着十一颗夜明珠,颗颗硕大如同西瓜,将大殿照的比白昼还耀眼璀璨。   在司仪高亢的呼唤声下,今天的两位主角拉着红绸的两端缓缓的从大殿外走进来。   男子一身大红新装衬的身形越发英姿伟岸,墨发用白玉冠挽起,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女子身上用金丝彩线绣织成的凤凰于飞嫁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凤冠下的娇颜被珠帘挡住,模模糊糊间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仙界拜堂不似人间那般繁琐,新郎新娘朝着主位上的天帝天后敬一杯酒再跪下去磕三个头即是礼成。挽姜端坐于下方,看着大殿中央登对的两个人,唇边始终是浅浅笑意。   无论如何,长达四百年的一场错误终于被改正过来,她心里对于现在这个结局还是很满意的。对拂霑,她心里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的。   酒过三巡,天帝天后早已离席,大殿里气氛更加热烈欢腾。   “姐姐。”衡宛走到挽姜面前,纤细的手端着一杯酒水:“今日是我和拂霑的大喜之日,姐姐能来祝福我和拂霑,我心里很感激,这杯酒,我敬姐姐。”   “好。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挽姜淡笑着仰头饮下杯里的酒。丝丝辛辣直直的往上冲,呛的她眼里瞬间蓄满了晶莹,她的酒量当真是见不得人的。   衡宛笑了,喝掉自己手中的酒:“姐姐,妹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我还是要说,烦请姐姐以后,离我夫君远一点!”   烦请姐姐以后,离我夫君远一点!   这句话像是平地一声雷,轰的一声让众人半晌回不过神,大殿里陷入一片沉寂。   挽姜怔愣的看着面前的衡宛,清眸里有着不解,有着惊讶。那群喜欢探听八卦的仙家众仙们见到话题,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振奋,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开始和自己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唯恐错过半点八卦。   “你什么意思?”挽姜站起身,目光直视衡宛,眼神有些锐利的扫了一眼四周,顿时叫他们噤了声。   “什么意思!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偷偷摸摸的跑到瑶池边上约会我的夫君,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衡宛凄惶的笑着,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他愿意娶我,你为什么要来破坏?他明明就不要你了,他爱的是我,你...”   不待她把话说完,拂霑已经冲上来拉住她,低喝道:“够了,宛儿。不要再闹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呵...你怎么不敢承认呢,拂霑,你告诉她,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她,你让她死心好不好?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不允许别人觊觎你。”衡宛说着说着泪落不止,她紧紧的揪住拂霑的前襟,依偎在他怀里,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她也不想在自己的婚礼上闹成这样,只是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谁能明白她深爱的人心中有别人的痛苦,谁能懂得她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有着怎样的自卑和无措?她太害怕失去,她必须守护住自己的幸福。   “没人觊觎我。宛儿,你喝醉了。”拂霑扶着她,皱眉道。   “没有醉,我只是..."衡宛不依,继续嚷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啪。”一声惊响震惊了所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挽姜身前的矮桌已经四分五裂,她双眸含怒,眼神凌厉,盯着衡宛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争什么抢什么,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不会承认。他爱不爱你与我无关,请你记住了,我挽姜想要的东西,没人能抢走,能抢走的东西,我向来不屑要。从此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呵,在她面前唱双簧呢,对不起,她没兴趣听。   挽姜撂下这些话转身离开了大殿,唤来仙侍交代几句后朝着南边就腾云而去,留下大殿里面面相觑的众仙家和面色难看的两个新人。   这天的这场婚礼毫无意外再次成了仙界的头号话题,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说起这件事都是兴奋异常的。   谣言越传越夸张,到最后竟成了挽姜横刀夺爱,插入到自己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世界中,企图破坏两人的姻缘。奈何两人彼此感情笃深,不受诱惑和挑拨离间,最后终成眷属。挽姜在婚礼上还妄图迷惑新郎,被新郎严厉拒绝最后愤然离去的版本。   此时的挽姜并不知道谣言已经将她的形象毁的干干净净。离那场婚礼早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挽姜那天一怒之下离开,无头苍蝇般在六界乱串,她暂时不想回佛陀天云雪泊。   她觉得她应该心平气和的回去,然而此刻她很生气,那两个人,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了,什么人啊,都喜欢把罪名扣到她头上。呵,亏她还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简直就是...就是人间人们口中常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挽姜闷闷不乐的飞着,沉浸在对那两个人的无限循环谴责中...   “啊!!!”冲破云霄的尖叫声吓得云端上的挽姜一个激灵,一下子没收住,身体一个趔唨直直的往下掉。慌乱中急急忙忙的捏仙诀,堪堪在最后关头收住,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降落到地面上。   刚才的女子叫声太过凄惨,看着这附近都是树木,阴森森的树林,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一片漆黑,难不成是有人在树林里欺负女子??!想到这里,挽姜也不管这树林是否透着诡异,飞身进去。   咦?怎么是一名男子?刚才明明听见女子的声音的,莫非是是她幻听了?挽姜纠结不解的看着前方那名男子的背影,柳眉微蹙,收敛自身的气息,决定先悄然尾随这名男子,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男子一袭白衣在一大片黑树林里显得非常起眼,只见他悠闲自得的走着,双手背于身后,就像是在散步。散步?挽姜被自己的想法惊悚了一下,好笑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奇怪的看法。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而是确确实实的被惊悚到了。    第四章 误入黑妖林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吃惊的看着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冒出来的红衣女子,手执细纹娟纱,身形曼妙,正袅袅娜娜的朝着男子走过去。她从进来到现在并没有感受到第三个人的气息,这个女的怎么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难道刚才尖叫的人便是她?   “这位公子,相见即是有缘,不如随奴家去喝杯酒如何?”女子声音娇软,妙眸似有无限深情,含羞带怯的望着男子俊美刚毅的侧脸。   “喝酒?”男子停下脚步似在思考,目视前方平平淡淡的启唇:“喝交杯酒吗?”   噗!挽姜很不厚道的捂嘴笑了,这人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呵呵,公子真爱说笑...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也是愿意的。”   挽姜无语,看来这位姑娘的脑子也不太正常。   “离我三丈之外。”声音波澜不起,完全不理会女子含蓄的告白。提脚朝前走去。   “什么?”女子娇颜愣住,看着男子逐渐走远,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微微咬唇,还是提起莲步继续跟了上去。   “公子...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一瞬间红衣女子的身体四分五裂,破碎的身体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挽姜正低头拂去粘在裙边的一片枯叶,听到声音后立即抬头,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一个东西直直的朝自己飞来,本能的伸手去接,感受到手里传来黏湿的热度。   “啊!!!”然而在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就是那个女子的头时吓的脱手扔出,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一棵黑漆漆的大树,火辣辣的疼。   挽姜一脸惨白的看着地上那个头颅,紧紧的靠着大树,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   突然,挽姜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箍紧,低头一看,那棵大树竟然诡异的从两边长出许多根粗壮的枝桠,像绳子一样将她一圈圈围住。   她被一棵大树给缠住了?!!她活了七万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一棵树而动弹不得。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绝对是不宜出行。   “原来是个仙子。”正当挽姜奋力的想挣脱出树枝时,一道平淡清凉的声音响起。   挽姜抬头,看着十步开外不知何时斜倚着树干的慵懒男子,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她想起小时候天后娘娘经常在桃花林里念诗给她听,那时的她年纪小,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哪里记得住什么诗。但是在看到眼前男子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听到过的一句诗,她觉得,很适合他。   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真是好一个世无双的翩翩公子。是她万儿八千年里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没有第二。   她难得觉得一个男子长得像他这样好看,正想夸他几句来着,然而现实是....   “听闻仙界的仙子个个仙姿脱俗,清丽雅致,为何你长得这么像...残次品?”   “......”   你才长的像残次品,你全家都是残次品。她收回刚才夸他的话,这人也就长得欺骗众人,实际上是个眼神不太好的,还有,心肠也不怎么好,人美眼瞎,嘴毒手辣。佛祖时常告诫她要慈悲为怀,宽恕众生,她原谅他的无知肤浅。   “看样子好像功力修为也很差劲,仙界有你,实在是拉低了整体水平,三层。”   “......”   挽姜气的头疼,额间的郁冬花愈发艳丽夺目,她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她回去一定要将他的名字供起来,一日三次烧高香,日日夜夜虔诚祷告,诅咒他下辈子下下辈子是个哑巴。   男子微微挑了挑眉,墨色深邃的眼眸蕴着戏谑,以及眼底丝丝冷意:“怎么?莫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后打算对我以身相许?姑娘这就不必了,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见死不救才是本公子的风格。”   看着挽姜瞪着他要喷火的双眸,男子云淡风轻的笑了:“你一直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跟着我,目的难道不是和方才那名女子一样?本公子知道自己讨人喜欢,不过本公子现在赶时间,先放你一马,先走了。”   “喂,等一下。”挽姜急忙喊道。她现在还被大树缠着,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为尚浅,想要离开还是要靠他,虽说他刚才不动神色间就把那名女子给杀了,虽说他自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她只能赌一把,赌赢了,她活,赌输了,她死。   “刚才你也靠着树干,为什么你没有事?”挽姜很是不解,难道这大树缠人还有选择?像她这般善良正直的人好端端的就被缠住,他那样阴险狡诈的人却丝毫没事,这也太不公平了。   “哦。缠你的那棵树大概是公的,喜欢女子,我的那棵也是公的,他不喜欢男子,自然不会缠住我。”男子轻松的回答道。瞥了眼挽姜身后那棵树,神色如常。   她要是信他的话才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树哪里有公母之说。这些树分明是成了精,他不被缠住必然是有办法的,挽姜想了想,说道:“那烦请公子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男子讶异,盯着挽姜半晌,见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随即愉悦的笑道:“倒真是个胆大的,可惜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你误闯这里,可是想好要怎么死了。”   这人不打击她是不是就会不舒服啊!她为何会来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还不是拜他所赐,要不是听见他解决的那些女人的声音,她也不会受到惊吓跌落下来。看着男子清隽好看的脸,挽姜心里腹诽,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面究竟杀了多少女子,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这里很可怕吗?”挽姜轻声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呵,这里是南极天的千里黑妖林。”男子悠闲的、凉凉的目光看着她:“传闻中有来无回的鬼域迷妖谷。”   九重天位处中心,除了九重天本身外,还统管四方天地,分别是东极天,南极天,西极天和北极天。   若是说听到千里黑妖林挽姜并没有想起什么,那么六界闻名的鬼域迷妖谷她就真的非常清楚了。   六界全书她曾经读过,对于鬼域迷妖林的讲解长长的有两页纸,书上说千里黑妖林是南极天荒谷之中极阴极恶之地,狭长的山谷延绵千里,无数妖魔鬼怪喜爱聚集在这里,由碧眼狐王统辖。擅闯黑妖林迷妖谷的人,下场都是尸骨无存。据说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由妖气魔气幻化而成,喜食人精气,千年不腐,遇火不燃,刀枪不入。    第五章 四处危机现 - 渡魂箫 - 楼苏   她想,她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那名品行恶劣的男子真的就那么潇洒的扔下她,挥一挥衣袖,走了。挽姜咬牙,心里后悔为何自己七万年来不好好修习仙术而是潜心礼佛,佛法参悟的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她出去啊。眼下她只能在心中默念‘啊弥陀佛’来驱除心中恐惧,天知道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挽姜瞧着自己周围不远处逐渐增多的妖魔,若不是几万年养成的心性使她在危险时外表看起来依旧端庄镇定,她想她真的会丢尽仙界的颜面。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黑妖林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双双通红的,虎视眈眈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他们一步步缓慢的靠近,‘桀桀’的怪笑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咳...”挽姜吸一口气,朝着妖魔们僵硬的笑道:“额,各位大晚上还出来赏月啊,呵呵呵,挺好,挺好。”   这群妖魔疑惑的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再低头看着一脸傻笑的挽姜,嗤笑道:“你今天装疯卖傻我们也是吃定你了,兄弟们,咱们上。”   群妖一哄而上,挽姜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听到动静,慢慢的睁开眼睛,四周空荡荡的,半个妖怪的影子也没有。挽姜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会有妖怪跳出来吃她,漂亮的眼睛在深夜里似有光华流转。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昨夜心惊胆颤的过了半夜,最后还是抵不住沉沉的倦意睡了过去。那群妖怪像是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现在浑身酸痛,又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早已虚脱不已。所以当她看见两只硕大的火鼠龇着尖利的牙齿朝她奔来时她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法力本就低微,连一棵大树都解决不了何况是两只体形比老虎还大的火鼠。唉,火鼠擅长喷火,她会被烤糊了吃掉吗?   挽姜心里叹口气,悲伤的想到,她堂堂仙界五公主,竟沦落至此,如今更是即将成为两只大老鼠的口中餐腹中食,看着那散发着腥臭的嘴,挽姜心里无比的膈应,她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一世才会死的这般屈辱悲惨。   还未等她感慨完,她惊奇的看见两只火鼠在距她五步的地方瞬间成了粉末!!   这是什么情况?!挽姜发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的时间,挽姜便由震惊到麻木了,看着一批又一批不怕死的妖魔撞上来,无一例外的都化成了粉末,甚至于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挽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性命有了保障,她也就宽心了,眨了眨酸涩的双眼,闭目养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   “姑娘?姑娘?”   挽姜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眼前陌生的温润男子,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原以为...原以为是那名男子回来了,唉,是她痴心妄想了,他那样的人,怎会管他人的死活。但心里,终归是有些失落的。   “你是谁?”挽姜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突然吃惊的看着离她一步之遥的男子:“你怎么进来的?”   一身蓝色锦衣的温润男子笑道:“我叫门苏,路过此地,看见姑娘被困于此,想必是遇到了麻烦。姑娘,在下冒昧问一句,是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没什么问题。”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门苏公子不用客气,叫我挽姜就好。”   “呵呵,既然如此,挽姜也不必跟我客气,叫我门苏吧。”   “嗯,好。”挽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唤了一声‘门苏’,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挽姜适才迟钝的发现,她身上缠着的树枝已经不见了,她刚才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发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挽姜抬起头笑望着门苏:“是你解开我身上缠绕的树枝?”   门苏温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里的树木是由妖魔之气幻化而成,最爱食人精气,我方才喂了它几滴血,它吃饱了自然不会再缠着你。”   什么?他的血?挽姜看着一脸平静温和的门苏,皱眉拉起他的手,掌心赫然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骨肉外翻,触目惊心。   “你...”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的内疚层层的往上涌,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这里的树早已经不知道饿了几千年几万年,想要把它喂饱,怕是吸干一身的血也是可能的。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内疚。   看出了她的内疚自责,门苏收回左手,笑道:“你不必自责,任何人看到你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不是我也会是他人,再者,这么一点小伤过几天就会痊愈,我不过流了几滴血,真的没事。”   呵,真的会有人见死不救的。挽姜心里想着那名白衣男子,心情郁闷。同样是男子,差距还真是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知道门苏是安慰她,她扬了扬唇角,算是默认他的话了。   两个人在黑妖林里走着,挽姜吃着门苏递给她的果子,眼眸在四周扫了扫:“门苏,我们这是去哪里?”   门苏用手指着看着前方:“我们想出去的话只能往前走,往回走永远也出不去。”   外界说黑妖林有来无回的一个原因就是黑妖林的出入口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整个鬼域迷妖谷就是一个大型的五阴八卦阵,许多人进来后因为找不到移动的出口最终丧生于此。   听完门苏的解释,挽姜点点头,咬了一口果子,想起另一件事,抬起头看着门苏:“门苏,你来黑妖林做什么?”   “我说我是不小心误闯进来的你会笑话我么?”   挽姜摇头,她就是误闯进来的,没想到遇到同道中人了啊,心情颇好的拍了拍门苏的肩膀:“没事,我和你一样,不会笑话你的。”   门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笑意。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很快天色再次暗了下来,门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两个人端坐在地上静心打坐休息,完全的融入墨黑的夜色当中。没办法,这里的树枝树叶都是遇火不燃的,夜里很凉,挽姜功力浅薄,早已经冻的僵硬了,昨夜一直担心妖怪吃她,倒也不觉得有多冷,现在没了担心,反而被这侵入骨髓的寒凉折磨的无法静下心来。   正当她在心里念着佛经企图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鼻间忽然飘来一阵幽香,很香,很诡异。挽姜立刻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面前的门苏面色平和的倒了下去。她大惊,一个“门苏...”的苏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两眼一黑意识全无。昏迷前唯一的想法就是,辞荆真是个有远见的仙侍,四海八荒除了佛陀天,果然到处都是危险和阴谋。   此时的挽姜已经昏迷不醒,自然是不知道仙界因为她突然的失踪急的上窜下跳四处寻找她。   那日挽姜的突然离开,众人皆以为她是回了佛陀天,只是昨天佛陀天云雪泊邑清宫的仙侍,挽姜的贴身侍女辞荆急急忙忙的来找挽姜,说是佛祖让她立刻去参加西极天一千年一次的禅佛会,九重天的人这才知道挽姜并没有回去。   这件事可大可小,且不说挽姜是九重天天帝和天后娘娘喜爱的五公主,她还是佛陀天佛祖一心栽培的好苗子,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在他们九重天失踪,天后娘娘必定是会扒了他们的皮啊。   这件事还是闹到了天帝那里,天帝一向不苟言笑的表情更加冷肃,看的众仙家瑟瑟发抖,最后天帝下了一道仙诏给八荒之主和四海龙王,命他们立即传召四海八荒,务必找到五公主。   于是,在挽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四海八荒早已经全部出动,满世界疯狂的在找她。   仙界凤鸾宫中,天后娘娘一脸怒色的看着跪在下方的人,冷声道:“拂霑,你可知错?”   拂霑背脊挺直的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头微微低着,不卑不亢:“儿臣知错。”   “哼,早知道你会背弃小五,本宫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把小五嫁给你!”天后娘娘郁愤难平:“你口口声声承诺本宫会好好待她,这就是你的承诺?不过区区四百年,你便移情别恋爱上了小六,让小五这般伤心离开,本宫的小五要是出了什么事,拂霑,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你。”   拂霑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抬起头直视天后娘娘,苦笑道:“母后,是我对不起她。挽姜若是出了事,我甘愿去星曙台受九九八十一回往生雷。”   天后神色讶异的看了拂霑一眼,见他眉眼间皆是凝重,不是在说笑,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往生雷是仙界惩罚穷凶极恶罪孽深重的人最为严酷的刑罚。仙界的人都知道,往生雷的可怕已经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了。   受往生雷的人,是死不掉的,确切的说,是永远也无法再入轮回之境,只能生生世世拖着被业火焚烧的残破虚弱的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三魂俱灭,五识尽丧。每一道雷打下来,全身肌肤一寸寸被炙火灼烧殆尽,骨骼如同被敲碎一般,能清晰的听见断筋碎骨的声音,浑身如同被挤压一样窒息的痛苦,而人意识听觉却无比清醒,生生的忍受这样的极致痛苦,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九九八十一回的往生雷,定是魂飞魄散,永远的消散在世间,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第六章 取舍一念间 - 渡魂箫 - 楼苏   若不是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窃窃私语的声音吵得她头疼,挽姜的灵台还没有办法从混沌的意识中渐渐清醒。她悄悄坐起身,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抬起手缓慢轻柔的捏着酸痛的肩膀,眼睛打量着这间华丽贵气的房间,案上的香炉燃着浓烈艳靡的熏香,让她透不过气来。不远处的屏风后面有几个侍女在小声激烈的争论着一百四十个什么的,距离有些远听的很不清楚,挽姜尝试着离开身下这张雕花镶玉的大床,发觉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她被人下了药,那...门苏在哪里?   “咳咳...”   屏风后的议论声立即消失,依次走出来三名模样标致的侍女,其中一名向前询问道:“姑娘醒了,可是渴了?”声音温和,容貌略显稚嫩,头上有两个尖尖的牛角,看来是一只千年牛精刚化成人形不久。   挽姜浑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气势迫人:“我朋友呢?”   那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措辞道:“姑娘不必担心,你朋友现在很好。”侍女觑了眼挽姜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补充道:“公子如今住在东边的苍林苑,离姑娘的华光殿不是很远,我家主子说了要我们好生伺候两位,断不能委屈了两位贵客。”   “你家主子?”挽姜眯起眼睛,气急反笑道:“呵,你家主子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人不敢恭维,鬼鬼祟祟的迷晕我们,把我们抓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我要见你家主子。”   “这个...”侍女为难的看着挽姜,诚惶诚恐的回答道:“我家主子说了,还请姑娘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他处理完手头上要紧的事就来见姑娘。”   “可以,那我要去见门苏。”挽姜也不急,换了个舒服姿势半躺着。她要亲自确认门苏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光听这个侍女的片面之词她是不信的。   “姑娘,主子说了,您只能待在华光殿里,不能踏出这里半步。”另一个侍女怯怯的说道。   她被变相的软禁了!这个认知让挽姜无比郁闷,腿不能动,足不出户,事事需要侍女照顾,整天被一帮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她觉得她的忍耐力蹭蹭蹭的提高了不少。她发誓,等她回了佛陀天,她定要努力修炼,把以前落下的统统补回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凄凉感觉,她真是受够了。   第三日夜晚,挽姜独自一个人泡在内殿的温泉池里,水面上被那帮侍女洒满了鲜花,很香很漂亮,挽姜惬意的坐在里面闭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虽说被人软禁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可是被人服侍细心照料的感觉还不错,挽姜在心里乐观的安慰自己。   “没想到,在这里你似乎还挺享受的。”一道清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挽姜‘嚯’的睁开双眼扭头看去,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在男子戏谑沉静的目光下淡定的沉下身子,半躺在水里,只露出了头,心里觉得安心了不少,挽姜适才清了清嗓子仰头开口道:“是啊,这里又大又舒服,还有一堆人等着我使唤,我过的无比享受。”最后四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若不是这个品行恶劣的男子,她岂会遇到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如今他想看她笑话,她偏不让。   “哦。”男子笑意嘴角加深:“本来我还想救你出去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待在这里,那便依你。”   什么?救她出去?   挽姜一个激动从水里直直的坐了起来,抬起左手抓住男子的胳膊,神色紧张:“你说你要救我出去?你会这么好心?”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啊,天知道她这几天过的简直是生不如死啊。那帮侍女每天拿着一块琉璃般的黑荆玉放在她额头上,她每天都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几个小时,顶着那块碍眼的玉。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她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他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嗯,看在你对我这么坦诚相见的份上,我也会救你出去的。”男子笑容有些邪魅的说道,精致的眉眼间意味不明。   坦诚相见?挽姜纳闷,不解的看着他:“我何时对你坦诚相见了?”他和她只要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坦诚相见什么的,想想都有些吓人。   男子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目光缓缓下移着,挽姜愣愣的随着他的目光下移,然后...   “啊!!!”一大片水花飞起,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花瓣。   外殿等候的侍女们听到挽姜的惊叫声立刻推门而入,看见薄纱屏风后的挽姜端端正正的坐在池子里,小半截白皙光滑的背在灯下盈盈泛着光泽。   “姑娘,怎么了?”侍女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正打算提脚走进屏风后看看,挽姜急忙阻止道:“没事,我不小心在里面睡着了,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你出去吧。”   直到侍女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挽姜这才无力的松懈身子,胸腔里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蹦乱跳,双眸阴郁的盯着平静的池面,比做噩梦更可怕的就是这个噩梦活生生的在现实里发生了。   ‘哗啦’一声,男子从水里站起身,一个瞬移到了台阶上,微微发功瞬间蒸干了衣服,依旧是那个翩翩美少年。挽姜有些艳羡的看着他的动作,何时她也能这么厉害啊。   但是转念一想到他刚才无耻的行径,挽姜立即气郁的瞪着他,天下间竟有这样能够无耻的坦荡荡的人,呃,小人。   见男子整理好自己后转身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挽姜欲哭无泪,僵僵的笑道:“那个...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我什么也没看到。”   “嗯,没事,我不会告诉你我都看到了,放心。”男子从从容容的微笑,从从容容的回道。   “啪!”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男子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大手一挥,屏风上干净的里衣飞到挽姜眼前,他背过身去,声音沉沉的传来:“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挽姜一动不动的坐在水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衣服,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怎么,等着我给你穿上?”身后好一会没有动静,男子侧头,挑眉笑道。   挽姜立刻回神,怒气冲天的低吼道:“你这么厉害,难道就看不出来我的腿动不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七万年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因为这么一个无耻的男人,挽姜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哦?这么说还是要我给你穿衣服了。”男子点点头,勉为其难的拿起衣服,嫌弃的表情差点没让挽姜吐血。   “没有,你出去,我让侍女进来帮...”我字还没有说出口,挽姜就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柔软的衣服便好好的穿在身上了。   男子抱着她走到软榻上坐下,低头对挽姜的腿查看一番,右手食指飞快的在她腿上几个穴道上点了几下,薄唇轻启,神色淡淡:“好了。”   “谢谢。”挽姜别扭的道谢,心里很是不爽,修为弱果然是硬伤啊,她只有任人欺负的份。明明他应该对刚才的行为道歉,到最后还是她向他致谢,唉,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还不走?”男子放开她,转身朝外走去。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不怪她惊讶,就算他法力再厉害,也不能自信到如此地步吧,这里好歹是人家的地盘,这样会不会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男子显然懒得理会她,自顾大步朝外走,挽姜只好无奈的跟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拉住男子的衣袖,男子顿足,转头看着她,眼神似在询问她要做什么。   “喂,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称呼他吧。好像不太礼貌,天后娘娘告诉她要做一个知礼懂礼的姑娘,所以她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叫挽姜,你叫什么?”   男子墨色深邃的眼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扭头往前走,挽姜失望的瘪瘪嘴,摸了摸挺秀的鼻梁,低着头朝他走去。   “云里。”   “嗯?”   “我说,我叫云里,记住了,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云里神色略有不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挽姜识趣的点头,乖乖闭上嘴巴,心里却是开心的,唇角漾着浅浅笑意。   云里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光华明灭,似有温柔的波光流转。   “等一下。”挽姜再次拉住他的衣袖,看见云里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趁他说话之前连忙讨好的拍了拍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替他理顺袖口,整平褶皱,见他神色略有缓和,开口道:“那个,你能不能把我的朋友门苏也救出来啊,他被关在东边的苍林苑了。”她当初既然认了门苏这个朋友,就没有抛下他独自离开的理由。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当她说出让云里救门苏时,他竟是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然后用一种鄙视嘲讽的眼神看了她半天,最后冷硬的丢下一句话后一瞬间在她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愚不可及的女人!”   呃...她做错了什么?挽姜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云里这是,不打算救她了?    第七章 烹食仙人肉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想,如果两天前她坚定的跟着云里离开这里,不去管门苏的死活,是不是就不用面对如今这局面。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悔不当初。   云里说得对,她的确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温柔浅笑的门苏,她心里泛起阵阵不可抑止的冷意。为何会是这样?眼前的男子分明模样没有变,眼神没有变,甚至于唇边的笑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可是......   她不会忘记方才那名侍女通报时说的话,那个侍女,口齿清晰的告诉她‘她家主子在大殿外等她。’她不会忘记,当她出来时看见负手而立的门苏以及他身侧跪了一地的侍女。   所以,软禁了她这么多天的人,是门苏!所以,他一直在骗她?!!   “你到底是谁?”挽姜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冷肃的看着门苏。   “我的确是门苏。”门苏的声音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柔和,他朝挽姜靠近,笑意不减:“挽姜,对不起,冷落了你这么多天。”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挽姜抬起眼眸直视门苏,声音冰冷,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以及沉沉的怒意。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竟可以伪装的如此好。他们之间的过往是真的,可欺骗也是真的。挽姜自嘲的笑笑,恐怕那天他用自己的血救她也是预谋好的,为的就是博取她的信任。   “呵...”门苏拿起茶杯为自己斟了杯茶,一时间茶香满室,他端着茶盏,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杯里浮浮沉沉的绿叶,淡声道:“挽姜,我说了我是门苏。”   挽姜摇头,脑中突然闪过在一本书中看过的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也真。真真假假难分解,假者自假真自真。   “好。门苏,那我问你,你把我囚禁在华光殿,不准我出去,你要做什么?”   门苏放下杯子,重新扬起温润的笑容:“我留着你,当然是对我有好处的。”   挽姜用力的吸了口气,放开袖中紧握的双手,四肢冰凉:“所以,我是走不了了?”   “走?你想往哪里走?”门苏轻轻的启唇,骨节分明的大手搭上挽姜的肩:“我每天让人用黑荆玉吸去你的功力,净化你的心灵和身体,驱除一切杂质污秽,把你调养的更加冰肌玉骨心灵澄净。如今你法力全无,身体虚弱,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   怪不得她最近几天总是觉得浑身乏力,精神不佳。原来,她那本就微薄的法力早已经被吸走了,挽姜苦笑,她以前不爱修习仙术,几万年来始终一心痴迷于佛法奥义,到头来在危难关头甚至没有逃跑的资本,枉她自诩读过万卷书,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却只记得黑荆玉有洗涤灵魂,滋养肌肤的作用,竟忘了它还有消散法力的功效。   挽姜用力的拂开他的手,长长的广袖从门苏眼前划过,留下一阵郁冬花特有的幽致清冽的香气。她凛然的望着他,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失望和自嘲:“门苏,我把你当作我的朋友,这些天还一直担忧着你的安危。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从来不曾遇到你。”她不怕受苦,不怕妖邪,可是她怕欺骗,她怕背叛。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信任的人伤害更让人痛苦。   “是吗?”门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身体前倾逼近她,语气温柔的仿佛能沁出水:“可是我无比高兴,能够遇见你呢。”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殿外一名全身黑衣的妖怪俯身恭谨的说道。   门苏直起身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不顾挽姜的反抗强行的扣住她的纤腰,带着她朝外面走去。   “走吧,小公主。去看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盛礼,这几天为了它,我可是忙的没时间合眼。”门苏的声音透着丝丝愉悦,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特意为她准备的盛礼?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有错。挽姜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那口比她高出半个的圆形金色大锅,遍体生寒。   “骨...骨鼎。”她呐呐的开口,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门苏,眼里是满满的惊惶。   不会的,不会的。门苏不会这么残忍的。挽姜试图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抬眸怔怔的看着这口鼎。   《八荒纪》中曾有记载,骨鼎通身赤金,光泽耀眼,四个边角绘有虎貅。诞生于熔岩之中,淬炼于洪荒之时,能炼化仙骨,熬尽仙魂,仙人入鼎,熬其骨三周天...   挽姜踉跄的倒退了一步,心中是翻江倒海的恐惧惊怆。抬起纤细白皙的右手食指颤巍巍的指着门苏:“你...你...你要烹食我?!”声音苍白无力。   “没错。”   她多么希望门苏会告诉她这只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可是他只是微微的启唇吐出两个字,却叫她彻彻底底的绝望。   “挽姜,你真的不应该来黑妖林的,你要是不来,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当然,你来了,我更高兴。”门苏语气淡然的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对着她温柔的笑。只是这一次,他不是要救她,而是...   他要吃了她。   挽姜垂下眼眸,神色复杂。她不是一个傻子,她以前读了那么多的书籍卷册,了解了那么多繁杂的六界之事,稍微转动脑袋就能想清楚大致的缘由。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不过是想吃了我,如此大费周章的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不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倒不是你的一贯行事作风呢,我说的对不对?”挽姜忽地抬起毫无温度的双眸,冷声道:“碧眼狐王。”   碧眼狐王,整个鬼域迷妖谷的统帅,掌管这里全部的妖魔,性子冷僻暴戾。喜食年轻女子的身体,极为在意自己的容貌,作恶多端,行踪诡秘。   门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赞赏的看了挽姜一眼:“公主倒是聪明伶俐,竟然被你猜到了。呵,公主有所不知,本王待在这鬼域迷妖谷已经说不清多久了,日子过的甚是无趣,千万年以来难得稀里糊涂的闯进一个长得不错又修为尚浅的仙子,本王哪里舍得直接吃掉呢,听闻仙女的肉格外美味,本王当然要把你养的水灵点才对得起自己。至于我的身份嘛,说不说你都是要被本王吃掉,何必多此一举呢。”   呵,兜兜转转她还是逃脱不了被吃掉的命运。挽姜认命的想。    第八章 云里毁骨鼎 - 渡魂箫 - 楼苏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十丈红尘里,皆是戏中人。   挽姜想,每个人都在演戏,都是个中好手。真真假假,栩栩如生。她这个不合格的戏者,早早的就要退场了。   “来人,伺候挽姜姑娘沐浴。”门苏扬声,温润的面容漾起春风般的笑容,修长的大手轻轻的拂过挽姜的脸庞:“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的享用一番。”   那笑容和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挽姜心中狠狠的颤栗了一下。   以前在佛陀天的时候她缠着佛祖讲了好几遍关于他割肉喂鹰的故事,她觉得佛祖特别伟大,特别让人敬仰。如今她要被人吃了,她打心眼里觉得,她死的很憋屈。她整个人都要被吃掉了,别人也不会觉得她有多伟大。甚至于,反倒会觉得她自作自受。   天后娘娘,天帝父君,你们的小五就要被妖怪吃了,你们知不知道啊!她定是这四海八荒里死的最冤的人,堂堂仙界五公主,七万年来好不容易出了趟远门就要被莫名其妙的吃掉,这么没出息的死法她可不可以拒绝啊,不然真的会死不瞑目的。   挽姜动了动被绑住的双手双脚,颇为无语的看着自己一身鲜红华美的嫁衣和精致的发饰。若是衡宛在这里,她一定会和她好好讨论一番,看,这就是差别啊,一般人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衡宛穿上红嫁衣是幸福的嫁给拂霑,她穿上红嫁衣,是辛酸的把自己送到别人的口中。   呵呵呵,这群妖大概是太久没有出去过了吧,到底知不知道嫁衣是不能乱穿的啊,搞不清的还以为是她要嫁人了呢。可事实上她是快死了。   夜晚,主殿内,挽姜穿着一袭曳地云纹红裙背脊挺直的站在中央,面容精致如画,额间那朵漂亮的郁冬花晃了众人的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主座上的门苏,琉璃般璀璨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似要望进他骨子里。挽姜想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世算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她一定要记住眼前这张脸,下辈子投胎再来报仇。   门苏眯着眼打量挽姜半晌,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看上去十分可口,本王今夜是有口福了。”   挽姜嘴角抽搐,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夸她长得好看啊。算了,古往今来能像她这般漂漂亮亮赴死的估计也没几个,心里多多少少得到些安慰,她觉得她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了。   “门苏,人间有句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觉得就是说你我这样的。”挽姜声音清脆的开口,眉眼从容。   瞧见门苏的脸色由白皙变成墨色一般的黑,语气诚恳的解释道:“你看,我住在天上,你住在地上,就像那癞蛤蟆和天鹅。癞蛤蟆想吃天上的天鹅,你想吃九重天的我,这样说没错啊。凡人果真是聪明,这么贴切的形容拿来用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她不过是以前偶然间在天后娘娘那里的话本子上看见了这句话,至于什么意思嘛,她倒是不太清楚,她觉得她的理解是正确的,合情合理。   殿里传来妖怪们阵阵压抑的低笑声,门苏抿着唇,额角青筋暴起,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你今天就是说成了一朵花也还是要被我吃掉。把骨鼎抬上来。”   挽姜看着放在她身旁的骨鼎,脚步微微的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她承认自己的胆量还没有大到能心平气和的跳进鼎内的地步,太可怕了,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呢。   不等她再挪脚,门苏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退缩,左手凝聚妖力,掀开了骨鼎金光闪闪的盖子,右手一扬,挽姜来不及反应身子像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落入了大鼎之中。   她是真的要死了吧。   挽姜怔愣的跌坐在鼎中唯一的一块圆盘上,望着鼎内妖异生生不息的红莲烈火,心下凄然。凡间有罪的犯人们临死前还能吃上一顿上路饭,她好歹也是个仙界公主,不说让她吃饱了上路,让她喝杯茶也好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的直接就把她扔进来啊!   已经过了三个时辰,鼎里的温度灼热烫人,挽姜用手捂着被红莲烈火灼伤的双眼,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静静的感受着体内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力,再过不久,她便会死去了吧。呵,她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竟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还真是讽刺啊。   都说人在将死之际会想到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她看见三万岁的自己淘气顽劣,把月老用来给有情人牵线的红绳拿来捆旧书,气的月老胡子翘老高。她看见自己偷偷摸摸的把一包五足虫放进大公主的莲叶羹里,吓得大公主花容失色,几万年来没敢碰莲叶羹。她看见天后娘娘为她织漂亮衣裳,自己却经常粗心大意的弄脏,她看见衡宛笑嘻嘻的跑来找她玩被她捉弄的哇哇大哭,她看见拂霑拎着许许多多好吃的在邑清宫门口等她.,她却屡屡让他空等.....   她想,若是可以,她一定要去跟所有人道歉,对不起,是她不懂事,仗着他们的宠爱随心所欲,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挽姜浑浑噩噩的倒在圆盘上,眼角溢出鲜血,耳朵开始发出嗡鸣声,全身上下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意识涣散之际,恍然间觉得通体一阵凉爽,以为是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下一秒身子凌空,被一团蓝色包裹住快速的朝着盖顶飞去。   “嘭。”骨鼎的盖顶和鼎身瞬间四分五裂,挽姜轻飘飘的飞出,虚脱般的往地上倒去,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她勉力睁开疼痛的眼睛,视线一片血红,一双微凉的大手及时覆上她的双眼,温温的内力流淌在眼睛四周,疼痛感瞬间消失。   耳边传来熟悉的凉凉的声音:“真是有出息。我若是再晚来一步,你就该去冥界报到了。”   挽姜嗫嚅着嘴唇想要反击,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疼的厉害。无力的被云里抱在怀里,心里想着他说的也对,若不是他,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过了奈何桥了。他话虽难听,却句句在理。   挽姜觉得,自己若是想活命,她还是乖乖的听他的话比较好。不然向上次那样突然扔下她离开,她还不得哭死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她还需要仰仗他。好不容易捡来一条命,她要是再不好好爱惜,那她真是活腻了。   云里抱起她走到一张檀木椅边上,将她放在椅子上,设了个结界在她周围护着她。见她睁着一双澄净空灵的大眼睛茫然迷蒙的望着自己,云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副宽慰三岁小孩的模样:“听话,好好坐着。本公子先去收拾了他。”   顺着云里的目光,挽姜呆愣愣的看着主位上的门苏,他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剑,剑身大半没入他的身体,此刻正剧烈的喘息着。    第九章 夺取尸颜丹 - 渡魂箫 - 楼苏   仙界凌霄宫,天帝望着手中八荒之主传来的密书,冷峻的面容浮现一抹沉思和忧虑。   小五去了鬼域迷妖谷?她的修为去那里只怕是...   “来人。传朕口谕,命八荒之主带领仙界四大天将即刻前往南极天鬼域迷妖谷,务必带回五公主。若是公主在里面受到了一丁点伤害,给朕屠了迷妖谷所有妖魔。”天帝大掌一挥,冰冷的语气透着丝丝寒意,面容不怒自威。   宫门外候着的仙兵吓得一个哆嗦,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慌忙的去通传天帝的口谕了。五公主素来是天帝天后最宠爱的公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整个仙界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五公主啊,您可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啊,仙界因为您的失踪已经愁云惨淡一片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估计也要去问候佛祖他老人家了。   “最近魔尊可有什么动静?”天帝放下密书,望着静候一旁的折澜星君。   折澜星君微微俯身道:“回陛下,魔尊这些年一直在找归矣灯,其他的动静,倒是没有。”   天帝闻言,疲倦的揉了揉没心,眼里是浓浓的倦意:“继续盯着,万不可让他找到归矣灯。”   归矣灯一旦被找到,那么势必就无法阻挡魔尊了,他一定会用归矣灯拿到渡魂箫。   “陛下放心,魔界的人已经找归矣灯几万年,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找到。”   “不可大意,一旦让他们拿到渡魂箫,必定会引起六界动乱。”   “是。”   云里安置好挽姜,转过身挑眉冷笑道:“碧眼狐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咬得动肉吗?”   门苏面色铁青的拔出身上的剑,双眼阴恻恻的看着云里:“是你!当初在黑妖林里我就不应该放过你。”   “呵...”云里不以为杵,大摇大摆的走到门苏面前,微微俯身,嘴角勾着一丝玩味:“话不能这么说,本公子还要感谢狐王的热情款待呢,知道本公子一个人无聊,派了那么多女子给我打发时间。不过狐王对本公子大概不了解,本公子极度不喜浑身脂粉味的女人,特别是那些抹了很多粉依旧遮不住满身狐臊味的,通常本公子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挽姜在一旁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在黑妖林里出现的那些个女子都是狐妖变的,看来门苏是想让那些狐妖靠美色迷惑云里。挽姜撇撇嘴,感慨门苏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云里这样的人,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哪有他吃亏的时候。   “哼。本王不过是想试探你的功力修为罢了,你擅闯迷妖谷,杀了我那么多妖,如今又来破坏我的好事,这笔帐我倒要和你好好算算,今天我定要你有来无回。”门苏站起身,白皙清俊的面容扬起一抹森森冷笑,漆黑的眼瞳一瞬间变成妖异的绿瞳,红润的唇也变成紫黑紫黑的颜色,模样甚是可怖。   挽姜吓了一跳,看着门苏碧绿碧绿的双眼和乌紫的双唇,略微有些担忧的眼神飘向云里,他要是打不过门苏可怎么办?门苏看上去气势这么吓人,又是鬼域迷妖谷最厉害的,修为肯定很高,这里还是他的地盘,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云里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可是如今还有她这个和废人没什么分别的拖油瓶,挽姜吸了吸鼻子,她真的好没用啊,一点忙都帮不上。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云里察觉挽姜的注视,侧过头看她,随即就瞧见她眼眶红红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放心,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本公子还不至于弱到这个地步。”   云里一脸淡定,黑沉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面上没有害怕亦没有恐慌。他的话轻轻的,却让挽姜立马安心了不少,也不再多想了。她心里就是无比相信,他既然能说出口,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放肆,本王今天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门苏绿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面容狰狞的看着两人,全身功力暴涨,双手如爪身形迅速的朝云里袭去。   云里眼中闪过浅浅笑意,一个闪身躲开门苏的攻击,手里多了一把精致的金线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老头儿,今晚的月色很好,本公子的心情也很美好,特别想送人上西天赏月,我看你就不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本公子就发发善心送你去吧。”   “噗。”挽姜乐了,抿着嘴笑的身体直颤,领教过云里那张嘴的厉害,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果然,看着门苏难看的脸色,挽姜觉得或许不用打架了,门苏活活的就会被他气死。更可笑的是,门苏明明看上去是个年轻男子,硬生生的被云里叫成了老头儿,哈哈,云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天下无敌。   挽姜动了动身子,朝云里小声开口道:“那个,云里,门苏不是老头儿...他看上去只比你大几岁而已。”所以,做人要诚实。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云里收起折扇,盯着面前怒气蹭蹭蹭上涨的门苏,嫌弃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他的不爽:“小傻子,你一个人傻就可以了,不要带着大家跟你一起犯傻。他要不是这么多年一直靠着吸食年轻女人的肉和精气保持年轻的外貌,你以为他还是个美少年不成。”   挽姜咂舌,有些汗颜的摸摸鼻子,无辜的眨眨眼,坚定的忽视那句小傻子。她修为弱看不出来不行啊。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公子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陪你玩,乖乖的把尸颜丹交出来,本公子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云里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墨玉般漂亮的眼睛冷冰冰的望着门苏,神情略微显得严肃起来。说实话,这还是挽姜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严肃的表情。她有些不大习惯他这个样子。   门苏脸色骤变,苍白如纸。镇静的神色不复存在,眉眼间拢上阴霾:“据我所知六界之中需要尸颜丹的只有一人,莫非你是...”   然而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想要说出口的话了。云里左手扬起,手中的折扇如利剑疾掠过去,一扇封喉。鲜血喷涌而出。   “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   门苏睚眦欲裂,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看着云里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你以为,你在我面前有还手之力?”云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负手而立:“你以为你真的能试探出本公子的修为?本公子不过是在逗你玩而已。”   挽姜揉了揉眼,吃惊的张着嘴,显然是被眼前的情形怔住。门苏不是活了很久的妖吗?不是统领整个鬼域迷妖谷的狐王吗?怎么会弱到被云里一招给捅出个血窟窿的地步?   看着门苏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痛苦喘息眼神死寂的模样,挽姜心里是有一点难过不忍的。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数啊。她虽心地善良,心思澄明透彻,但也没有到愚善的程度,对于恶人,她不会心慈手软。   云里缓缓地,步伐轻松的走到门苏面前,像主宰生死大权的阎王。只见他掌心相合,双眸认真的看着掌心越来越亮的一团光,忽然他将那团漂亮的光芒打进门苏的心口处,门苏惨叫一声,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全身抽搐着...   不一会儿,一个亮亮小小通红的内丹从门苏的心口飘出,云里伸出手,那颗内丹乖乖的落在他的手掌心。   挽姜看着云里手里那颗晶亮的小珠子半晌,又转头看向卧在地上的门苏,霎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劈的僵直了身体。    第十章 鬼域王诏令 - 渡魂箫 - 楼苏   眼前的人披散着一头灰败杂乱的白发,脸色深深浅浅布着苍老的皱纹,密密麻麻的挤在脸上,皮肤暗淡无光,满是青黑的斑点,眼神浑浊不堪,身子佝偻成弯月的弧度。   “门苏!!怎么会怎样?”挽姜‘嚯’的起身,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才站稳。难以置信的看着半个时辰前还丰神俊朗的男子,此刻分明是命不久矣的白头老翁。   “他本就该是这副模样。”云里收起尸颜丹,眉眼淡淡的睥睨着地上的男子:“碧眼狐妖一族上古时期用妖术惑众杀戮四方,天怒人怨,受到过神的诅咒,子孙后代生生世世容颜丑陋寿命短暂,他是靠着尸颜丹和吸食女子才存活了这么久,如今没了这两样东西,他即将从世间永远的消失。”四海八荒,六界之内,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挡神的诅咒。   门苏惊恐的望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抖的手抚上自己苍老丑陋不堪的脸,喉咙传出奇怪刺耳的咕噜声,双眼滚出浑浊的泪水,悲怆恸哭。   他一生追求容貌的美丽,不能忍受自己的外表有半点瑕疵,如今这妖不妖鬼不鬼的丑陋模样,叫他如何忍受。突然,他抬起头,狠然阴毒的看着云里,脸色猝然涨红,全身爆发出雄厚的妖力,喉咙处仍然汩汩的往外流着血,不顾一切的往他这边奔了过来。   “呀!”   一声惊呼,挽姜看着门苏发疯发狂跑向云里的样子,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眸里蓄着担忧的看向云里。   “嘭。”   呃,好吧,她完全是想多了。看着被云里凌厉的掌风扫向柱子口吐鲜血的门苏,挽姜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真是太凶残了。对一个老人都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不愧是云里。门苏向来十恶不赦坏事做尽,实在是...呃...死有余辜。   天道循环,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   “本想留你一条生路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天,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的想以卵击石,方才那一剑已经破了你的命门,散了你浑厚的内力,凭你现在的妖术还想打赢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云里拍了拍干净洁白的衣袖,语气淡淡的说道。   什么?命门?   挽姜抬眸:“你怎么知道他的命门在心口?”怪不得他堂堂一个狐王竟然打不过名不见经传的他,原来是自己的命门被人破了,竟然在内力散失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久,挽姜看着门苏,心里五味陈杂。   命门对于狐妖一族来说至关重要,是他们独有的特点。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否则即是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给敌人,等着给自己收尸了。   “有心自然就能发现。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是在鬼域迷妖谷里饮酒作诗?”云里解开挽姜身边的结界,拉过傻愣在原地的挽姜转身朝外面走去。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夜里溶溶月色中,门苏适才扶着柱子艰难的站起身,他浑身是血的站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凄厉的风穿过,如泣如诉。原本殿里所有的妖怪都已经被云里解决了,连渣都不剩。   “鬼域迷妖谷众妖听令,本王以鬼域王的名义起誓,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追杀云里挽姜!无论是谁,取他们二人性命者,便是南极天迷妖谷下一任鬼域王,誓言即刻奏效,本王要他们,永远的留在南极天。”   雄沉威严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迷妖谷的角角落落,经久不息,惊扰了所有的妖和那颗蠢蠢欲动的贪婪的心。门苏拼尽自己最后一分修为,用内力传音给鬼域迷妖谷所有的妖魔。看着自己逐渐化成粉末的身体,怨恨的大笑着,他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们两个给他陪葬!   云里修为深厚,灵识强大,自然也听到了门苏的隔空传音。   “怎么了?”挽姜有些奇怪的看着云里,他方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有什么话要说,可他并没有开口对她说什么。   “没事。”云里慵懒的靠着树,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倦色,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我累了,想睡觉。“   挽姜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半天也没见他睁开眼睛,反而是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真的是睡着了。挽姜有些内疚,他为了救她和拿到尸颜丹想必耗费了不少功力,定是损耗过度才会感觉疲倦,嗯,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吵到他。   乖巧安静的坐在云里身边,她如今只有七万岁,法力又全无,身子在骨鼎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现在还很虚弱,精神困倦的不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四下看了看,朝云里身边轻轻挪了挪,声音软软小小的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放心大胆的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原谅她不敢靠着树睡觉,实在是这黑妖林里的树太恐怖,她可不想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又被树缠住,挽姜扬起浅浅的笑容,阖上眼睛。   夜色凉薄,一片静谧中云里缓缓地睁开了清明澄澈的双眼,他并没有睡着,只有这个小傻子才会信了他的话。云里微微侧首垂眸,映入眼帘的就是挽姜安然如睡的乖巧模样,呼吸轻轻浅浅的拂在他的颈侧,精致如画的容颜失了本该红润健康的颜色,看上去苍白的让人心疼。   到底是他利用了她,云里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晦暗不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半晌过后才无奈的轻声叹息,声音低沉温润:“小傻子,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   他扶起挽姜的身子,见她没有半分警惕的睡颜,依旧沉沉的睡着偶尔还梦呓几句,唇角不期然掠过一道一闪而逝的笑意。   在他们两个四周设下强大的防护结界,云里双手运功,一簇簇闪翼着魅惑迷人的蓝光在掌心跳跃,他双手抵上挽姜单薄的后背,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进去。挽姜只觉得身体变得无比温暖,不再是冷冰冰捂不热的感觉,她满足的笑了笑,睡的越发沉。   两个时辰过后,云里收掌,俊雅出尘的面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光滑整洁的额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凝望着倒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的挽姜,红润的脸庞泛着盈盈润泽。   云里伸出手轻轻的抬起挽姜的脑袋,小心的移开自己腿,动作温柔的将她安置在身侧。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浓烈的妖魔气息出现在附近,云里双眸眯起,唇边扬起冷冷的笑意。抬手利落的用结界护住挽姜,避开外界一切声音和干扰。这种小事,不需要惊醒她。   云里冷眼看着四周出现的一大群妖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墨发微微飞扬,眼神沉寂宁和。   “都出来吧,速战速决。本公子还可以睡上几个时辰。”云里看了一眼天色,淡淡的说道。    第十一章 迷妖谷逃生 - 渡魂箫 - 楼苏   “君上,没有找到。”   “继续找。”   青衣男子站在云端上负手而立,目光冷然的看着下面妖气四溢的鬼域迷妖谷,眉宇间的自信傲然仿佛俯视苍生的王,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帝君,你的灵识也探测不到五公主的气息吗?”一名魁梧健壮的天将手持千斤坠神色焦急的问道。   八荒之主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底下的迷妖谷,眉眼冷然的轻轻摇头:“没有。”他并没有告诉天将,他散开浑厚的灵识覆盖住整个鬼域迷妖谷时,发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不动声色的隔开他的灵识探寻。他眼中划过一抹深思,若是他猜得没错,五公主应该就在那里,只是他不确定五公主和谁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对方是敌是友。那股气息似觉察到了他,一直不停的的在变换移动着,他无法准确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我亲自下去一趟。”他如王者般立于云上,一阵大风吹起他披散在身后的三千墨发,扬起青色的衣角。   不等众人回答,他已然飞身而下,众人只见一道光急速掠过,再看时早已无帝君的身影,不免一阵唏嘘。   挽姜气喘吁吁的跟在云里身后,左手紧紧的拽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浑身湿透满头大汗,一脸的痛苦不堪。   “我...我们...我们为什么不...不御剑飞行?”她真的是跑不动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的逃跑,从昨天起她醒来时就发现一直有妖魔在跟着他们,他们一不留神一个个的就会挥舞着魔爪袭击他们两个,起初云里还会出手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这些麻烦,她那时就在一旁观战,时不时地评论两句。但是到了后来,云里大概是耗费了太多功力,不再出手,而是拉着她逃跑,真的是逃跑,是完完全全的用两条腿跑,没有任何法术灵力的逃跑。   “不这样,怎么能改善你那惨不忍睹的体力。”云里闲闲的说道,双手环在胸前,气定神闲的看着挽姜。   “......”   所以他们这样不要命的跑了半天不是为了躲避那些妖魔,而是他嫌弃她的体力不好才这么做的?   挽姜被这个事实打击的愣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云里,心里头一万头千里马奔过...   “不用这么感激的看着我,本公子就是这么助人为乐。”云里勾起唇角,心情不错的看着她。   “......”   挽姜深呼吸几口气,她觉得她若是多跟他说一句话就会短寿一年,于是明智的闭上嘴,坚决不理他,抬头挺胸气呼呼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她不想再看见这个品行恶劣的人了。   “你去哪里?”身后传来云里温温凉凉的声音,语气中没有半分焦急关心,只是很平淡的询问她,就像是在说‘你今天吃了吗?’一样的意思。   挽姜气郁,回头瞪他一眼“我!不!想!和!你!说!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委屈的味道。   云里一愣,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看着地上:“哦,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走错方向了。还有,回头看看自己身后。”   她身后?他又在搞什么鬼?挽姜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看了他半天,见他根本不抬头看自己,心里无比郁闷的蹙着眉转过身...   “呃...”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妖,都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心里一个咯噔,她眨了眨眼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云里身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整个人都缩到云里的身后。   “你太坏了,老是吓我。”挽姜不满的控诉,心肝儿都在颤抖,她可没那个本事消灭这些妖魔。   云里缓缓侧过头对上挽姜的眼睛,俊逸出尘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的挽姜面颊发热,脸色微红,她局促不安的站在他身后,抱着他胳膊的手逐渐改为拽着他纤尘不染素净白袍的衣袖。   就在她咬着唇即将要放开他那只衣袖的时候云里才不紧不慢的启唇:“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不要耍小性子。”   “我错了。”挽姜可怜兮兮的看著他,诚恳的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发脾气了,真的,你相信我。”   为什么会是这样?挽姜心里哀嚎,她在佛陀天和九重天众仙家的眼中都是温婉大方,端庄冷静的形象,万儿八千年的也不曾使过小性子,如今竟然在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面前失了自己一贯的气度秉性,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嗯。”云里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那边阵势浩大的妖魔,清凉的开口道:“乖乖站在这里好好反省,本公子去活动活动筋骨。”   接下来的时间,挽姜静静的看着云里身形飘逸的闪进那群妖魔中间,身姿变幻间妖魔尸骨无存,漂亮精致的脸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不是在血腥杀戮而是在赏花弄月。   “哥。”一声娇俏的惊呼从挽姜的身后传来,挽姜回头,眼前一红,鼻间一香,一道大红色曼妙清丽的身影朝云里飞过去,动作利落的加入到战斗中。   “襄儿,你怎么来了?”云里解决完最后一个妖,拍了拍袖口粘上的灰尘,转身望着眼前姿容美丽的女子,眼神温暖清润,唇边溢出浅浅笑意。   “哼,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撇下我自己一个人跑到鬼域迷妖谷来。”云襄嘟起嘴佯怒的捶了一下云里的胸膛,眼神不满的控诉道。   “你一个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云里好笑的看着她,伸出手揉乱她一头光滑柔软的秀发。   云襄拍开头顶那只爪子,翻了个白眼,眼神乱转,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挽姜,秀丽的柳眉皱起,她指着挽姜问道:“她是谁?”   “她是挽姜,仙界五公主。”云里走到挽姜身边,轻轻的说道。   “什么?哥你是不是疯了?”云襄愕然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温和笑容的挽姜,又看向面无表情的云里,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挽姜微微皱起眉,她看着面前明媚艳丽的女子在望向自己时不善的目光,开口轻声解释道:“姑娘你不要误会,你哥哥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被吃了,现在我修为尽丧,法力全无,你哥哥只是好心的送我出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到你哥哥的。”   “哼,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还想伤我哥,下辈子吧。”云襄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眼神冷冷的看着挽姜。    第十二章 入局已成棋 - 渡魂箫 - 楼苏   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注定成为故人,有些人注定成为敌人。前者相思入骨,后者相见两厌。   譬如她和云襄,就是后者。   自从云襄突然的出现,挽姜发现,她就没有机会和云里说上一句话,每次正准备开口云襄就会投过来厌恶锐利的眼神。挽姜无奈的摸摸鼻子,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女子给讨厌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才会惹得她这般不喜。   眼前突然出现几块精致的小糕点,挽姜怔愣,目光从糕点上开始缓缓上移,入眼的先是干净修长的手,再是素白衣袍,几缕墨发垂散在胸前,坚毅优美的下颚,微微勾起的薄唇,挺直刚毅的鼻梁,沉如浩瀚星辰的眼眸...   “云里...”呐呐的开口,挽姜慢慢的站起身,看著他不说话。   云里拉过她的手,将糕点放入她掌心,声音温温凉凉的响起:“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和襄儿去前面看看情况,这里我已经设了结界,那些妖魔伤不了你,你自己不要乱跑,我一个时辰后回来。”   “嗯,我等你。”挽姜点头,清澈无尘的眼里是毫无防备的信任与温暖,笑意浅浅的看着他。   “哼。”云襄手里拿着一条鞭子走过来,大大的明眸冷冰冰的直视挽姜:“仙界五公主真是浪得虚名,弱的如此不堪一击。我要是你啊,就乖乖地待在仙宫里哪里都不去,省得丢人!哥,你好了没,走了。”说完也不等云里,径直朝前面飞去。   挽姜脸色僵硬的伫立在原地,漂亮的眼眸黯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糕点,红唇微抿,一言不发。她是真的好没用,云襄说得对,她只会丢人。   云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云襄那个方向走去。整个黑妖林阴风阵阵,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云里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目光专注淡然的凝视前方:“你不要多想。襄儿她被我宠坏了,脾气有些骄纵。但是心地很好,敢爱敢恨,这一次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事。”挽姜抿唇笑道:“她说的很对,终归是我拖累了你们,这是事实,我知道。”   云里默然不语也不再多说什么,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挽姜面前。   我们总是对事情抱有美好的态度,总是会朝着好的方面想,不愿意去相信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不愿意,去打破这一切看似无比圆满的回忆。   挽姜站起身,目光聚着担忧和迷茫。云里说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可是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云里不会抛下她离开,云襄虽说不喜她,但是她知道她很听云里的话,所以,他们两个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挽姜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心一横跨出结界,她要去找他们两个。   走了大半个时辰,除了数不清的树挽姜没有看到任何人,甚至连一只妖也没有见到,挽姜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哪里知道是云里云襄一路走过把妖魔都解决掉了。挽姜环顾四周,颓然失望的没有看到云里的身影。   挽姜捶了捶酸麻的腿,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一阵阴风拂过,挽姜顿住,抬眸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她方才,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渐渐的靠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挽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哥,我不管,你不能带着她一起走。”是云襄的声音,挽姜躲在树后,深深的吸一口气,她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性子,今日却鬼使神差的躲起来偷听,挽姜心里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襄儿,这是我欠她的。”云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再重要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变得好像无关紧要。   “欠她?呵,哥你不欠她什么,是她自己运气不好,你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借她引出了狐王而已,是她自己蠢,才会中计。”云襄的话让暗处的挽姜惊得一颤,她愕然无措的看着云里,他的背影高大挺拔,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可是她却遍体生凉,如坠寒渊。   “她...谁在哪里。”云里突然转身,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长袖一挥,一道白光直直的朝挽姜打过去。然而在看清楚是挽姜后,云里一怔,身子闪电般急掠到挽姜面前,抬手运功挡住那道光。   “你一直在骗我?”挽姜嘴唇苍白,脸色难看的凝视着云里,她心下凄然,为何每个人都要骗她!拂霑骗她会娶她,门苏骗她要吃她,现在竟然就连他,也是在欺骗她,她挽姜何德何能,要他们这般费尽心机的去瞒她骗她。   “是。”云里雅致素净的白袍被风吹起,和挽姜的广袖古纹如意云形千水裙相缠相绕,四周皆是黑漆漆的妖树,他们两个宛如遗落凡尘的谪仙,美的不染纤尘。   “所以,你故意把我丢在黑妖林,在我身边设下结界,防止那些妖魔把我吃掉,目的就是为了让门苏发现我,然后用鲜血破除妖树的纠缠好带我回他的的王宫,好让你有机可乘?”挽姜目光冷清的看着他,面上一片平静。然而她的心里此刻翻涌着滔天巨浪,真是讽刺,原来他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   “狐王一向行踪诡秘寻无可寻,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魅惑动人的眼眸,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盆凉水,泼了挽姜一身。云里并没有告诉她,那日他把她丢在那里,自己则隐身在暗处看著她,设结界护住她替她灭了那些妖魔,她倒是睡的香,他却一直未曾合眼。直到门苏出现,他才悄悄地收了结界,门苏是鬼域迷妖谷的王,即便是这些树,也是不敢吸取他的血的,乖乖地放开了挽姜,他手掌心的伤,不过是用来欺骗她的小手段,她心思纯善,对人满心信任,门苏的目的就是要获取她的信任。   “你从门苏手里救我出来,也是因为你良心不安吧。利用我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于心不忍才出手相救。云里,我能知道你夺取尸颜丹是要做什么吗?”挽姜抿嘴唇望着他,心里讶异自己竟然还能扯出一抹微笑。   半晌无语,阴沉沉的风阵阵穿过。云里默然的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墨色灼亮的眼睛沉沉的望进她眼里:“为了一个女人。”   呵,挽姜苦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救她不过是因为他利用了她,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或许就不会遇到门苏,就不会差点被烹食,就不会...修为丧尽法力全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谋划好的,只有她傻傻的往里跳,云襄说的不错,她就是愚蠢。今天要不是阴差阳错的撞见了他们的谈话,她还被蒙在鼓里。   “云里,我感谢你的出手相救,就算是出于怜悯,我也是真心感激你。但是,我心里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能够宽宏大量的原谅你。我痛恨欺骗,所以,从今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   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云里!    第十三章 重返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在困难面前,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迎难而上,要么临阵退缩。   挽姜脚步虚浮的走着,面前似有好多小星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她已经走了两天两夜了,滴水未进,饥肠辘辘,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勉力支撑着。她没有法力,只有一腔孤勇,前路漫漫,是对是错,对于她选择的这个结果,她都会坚持走下去。   那日她说她再也不想见他,他们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开,不管能不能离开这鬼域迷妖谷,她都不要再与他同行,她真的是怕了,怕他接下来又会欺骗她,怕她自己忍不住想要原谅他。   罢了,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一场戏,昙花一现的遇见,终是各自缓缓归去。   挽姜停步,她慢慢的抬起晕沉的头望向天空,真的好累,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都痛。眼神涣散,一阵天旋地转后身子朝后倒了下去,眼睛缓缓地阖上。   最后的意识里,是迷妖谷漆黑的大树,灰扑扑的土地,以及,那一双青色的鞋...   看着青衣男子抱起昏迷不醒的挽姜召来仙兽坐骑离开,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大树上才显出两个人。   云襄叹息一声,侧头望向一旁眼神深邃安静不语的云里:“哥,你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真的不解,那日哥哥为何要让她和他在那里说那番话,还故意让挽姜知道。虽然那些都是事实,可是若是他们不说,挽姜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你不是讨厌她么,我赶走她,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云里站在粗壮的树枝上负手而立,白袍被微风微微吹起,声音淡而轻。   云襄翻了白眼,要不要这么无耻,把错推到她身上,要挽姜发现事实真相的明明是他自己。她的确不喜欢挽姜,那也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仙界的公主,和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真要和对方成为朋友那才是危险。再者,云襄气鼓鼓的瞪了云里一眼,说什么赶走挽姜,结果是他们两个一路隐身跟着她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凭挽姜的修为,要不是她和云里背地里出手相救,她早死了千万回了。   “好了,仙界的人找到她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云襄明智的决定不和云里争论上一个问题,纯粹是给自己找气受。她哥哥此人,心情不爽时最喜欢折磨别人,她了解他,他现在心情绝对算不上十分美好。   云里深不可测诡异妖魅的瞳仁慢慢的渗出嗜血杀意,声音冷肃凛冽:“既然鬼域王立誓要不死不休的追杀我,我当然要还一份大礼给他了。”   云里脚下瞬移,身子如一道白光掠过,空气中只余他沉沉的声音回荡:“本公子要这南极天,要这四海八荒,从此永远再无鬼域迷妖谷的存在。”   云襄哑然,唇角扬起无奈的笑意,她这哥哥呀,还真是睚眦必报呢,不过,她喜欢。   “哥,跑那么快做什么,你等等我呀。”   仙界凤鸾宫,挽姜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额头覆着一层薄汗。她方才梦见云里云襄满脸鲜血的站在她面前,浑身是数不清的伤,那样子太可怕,她虽讨厌他们合起伙来欺她骗她,但是她从未想过他们死,挽姜平息剧烈跳动的心口,不过是一场梦,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他们两个一定没事的。   “公主,您醒了?快,快去禀告天后娘娘,五公主醒了。”仙侍激动的声音拉回来思绪飘远的挽姜,她愣愣的转过头,适才发现她现在是在凤鸾宫里,她回来了?她是如何回来的?她分明记得,她是晕倒在迷妖谷里的,是谁救了她?   天后娘娘来的很快,连带着一大群人跟着也来了,有天帝,有大公主,有拂霑,有衡宛,甚至连辞荆都在,好不热闹。   “我儿,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母后了。”天后娘娘坐在床沿边抱住挽姜,爱怜的抚着挽姜的头发,眼睛湿润。   “母后,父君,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挽姜搂着天后娘娘的胳膊,愧疚的看着天帝和天后说道。   “回来就好。”天帝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语气倒是很温和。   “对对对,你父君说的没错,傻孩子,和我们说什么对不起,只要你没事就好。”天后娘娘也笑着拍了一下挽姜的头。   “五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衡宛站在天帝身后,眼睛红红的看着挽姜。   挽姜扫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虚弱:“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大公主绥真面容平静的淡淡说道:“小五你下次出去前动动脑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安然无恙的回来。别又像这一次,连累了别人。”   “什么意思?”挽姜看着她,皱眉道。   “你出去一趟修为尽丧命不保夕,要不是父君母后他们各自渡了十万年修为给你,你以为你会恢复的这么快?”绥真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含糊。   “父君,母后...”挽姜怔愣的看着天帝和天后,心神剧烈起伏,满眼自责愧疚,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天后娘娘责怪的瞪了绥真一眼,转过脸慈祥爱怜的望着挽姜安慰道:“没事,我和你父君修为高深,区区十万年修为算不得什么,你只管乖乖在这里养好身子,其余的都不需要管。”   天帝走到一边的檀木金纹椅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声音沉稳大度:“我们渡修为给你倒是没什么,你是我儿,作为父君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不过,姜儿,你的确要向一个人道谢,若不是他在送你回仙界的途中已经渡了十万年修为给你护住你的元神,我和你母后也不能保证让你恢复的这么快。”   “谁?”挽姜心下震动,她没想到,除了父君和母后,竟然还有人渡了那么多的修为给她。十万年的修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拥有的事。她如今白白的受了他们三十万年的深厚修为,这份天大的恩情要怎么还!   “八荒之主,帝无湮。”天帝神色淡淡的开口,却叫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无语。八荒之主,是四海八荒里除了天帝外身份最为尊贵的帝君,战功显赫,一生传奇,就连天帝都会礼让他三分。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不声不响的渡了十万年修为给挽姜,这件事就连天帝,在知道后也是吃惊不小。   挽姜摇摇头,她真的不认识八荒之主,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既然渡了修为给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道谢,不,道歉太草率了,这样重的一份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的偿还报答他了。    第十四章 八荒之主现 - 渡魂箫 - 楼苏   瑶池花开,芳香十里,抵得上人间绝色,倾覆了满池春水。   帝无湮静默的立于瑶池边,仿佛沉寂了万年的眸子专注的看着池水里嬉闹的红尾锦鲤,清风扬起他青色的衣摆,飘渺仙姿站在云雾里似幻似真,竟叫人不敢走近,怕扰了这如画美景。   “帝君!”清清脆脆恰如玉珠落盘的天外弦音自身后响起,帝无湮缓缓转身,寂寂的眼里慢慢的浮现一抹笑意:“来了。”   挽姜点点头,小心的提起繁长的裙摆,慢慢的走到帝无湮面前,仰头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帝君,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都怪天后娘娘,要不是天后娘娘一直泪水涟涟的拉着她的手,左一句右一句交代个没完,她也不至于让帝君等这么久。她只是去帝君那里修习仙术, 待她学成了就会回来,至于弄的像生离死别么,挽姜恶寒的抖了抖,天后娘娘真的是年纪大了。   “怎么了?”无湮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呃...没什么,呵呵。”挽姜尴尬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帝君我们现在走吧。”   帝无湮抿唇,右手捏决,一把威风凛凛的剑金光闪闪的出现在两人面前,剑气凌厉傲然,浮在空中有着一股不可忽视的霸气。   “帝君,这就是上古神器轩辕剑吗?好威风啊。”挽姜歪着头,崇拜的看着那把剑。轩辕剑听到有人赞美自己,得意的晃了晃剑身,发出一阵清脆响亮的剑鸣。   帝无湮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气焰嚣张的剑,声音平静:“再威风如今也就是一个代步工具罢了。”   一句话,瞬间叫轩辕剑偃旗息鼓。   “帝君,你真要收我为徒?如今我可是一点仙术都不会的。”御剑飞行中挽姜忽然侧过脸问了一句。   清醒那日得知帝无湮渡了十万年修为给她,挽姜第二日便去找了帝无湮,郑重其事的向他道谢。挽姜记得那天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帝君,言辞恳切的说道“帝君,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的报答你,还请帝君不要推辞。”   帝君当时看着她只说了一句:“我要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你若是真的想要报答于我,不如做我徒弟如何?”   徒弟?八荒之主无湮帝君的徒弟?听上去好像很威风呢。   帝无湮宛如尊神一般立于轩辕剑上,看着挽姜扬起笑容:“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选择我。”挽姜连忙摆手澄清道。她是真的很好奇,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帝君竟然愿意收她为徒,四海八荒数不清的仙家都想做他的徒弟,她一个七万岁的公主,资历尚浅,仙术薄弱,他为何选她。   “你年纪虽小,但资质通透悟性极高。性格不急不躁,心思玲珑,灵台清明,实乃难得。我收你为徒,是见你仙骨极佳,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你如今身负三十万年的深厚修为,我再教授你仙术道法,日后定会扬名九重天。”帝无湮声音温和,语速缓慢的向挽姜解释道。他收她为徒的确是看中了她千年难遇的好资质,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若是好好加以打磨修饰,以后必然会凤舞九重天,惊艳六界。   挽姜被帝无湮一番话夸得有些赫然,她面上微红,装作很淡定的样子看着前方云海翻腾。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帝君真是个诚实的好帝君,独具慧眼发现了她的优点。佛祖以前说她在禅佛悟道上面是个好苗子,现在帝君又说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她果然是一个全方位多角度发展的天才啊,只有她不想学的,没有她学不会的 ,哈哈哈。   “你可知,南极天的鬼域迷妖谷,已经没有了。”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帝无湮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声开口问道。   挽姜一愣,讶然的看着他:“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当日我救你出来直接回了仙界,待我再返回那里时,发现整个鬼域迷妖谷已经荡然无存,我以为,你会知道些什么。”帝无湮说着神色如常的看了挽姜一眼,他那日在黑妖林里面发现挽姜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修为尽丧,若说她在里面没有经历什么,他是不信的。只是自回来这些天,挽姜一直对迷妖谷闭口不谈,仙界的人怕她在里面受了刺激也不敢追问什么。只是他觉得,鬼域迷妖谷被灭,挽姜和这件事应该是有联系的,或者说,她也许可能知道事情真相。   听到无湮的话,挽姜有一瞬间愣神。鬼域迷妖谷没有了,她也很震惊。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像只有云里会做出这种事。   只是,她并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吗?脑海中划过一张倾城无双的脸,带着淡淡地魅惑冷笑。挽姜蹙眉,心情一下子变得烦躁,她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能知道什么,你们以为是我做的不成?”   见她突然心情变差,面色郁郁。无湮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道光芒,他沉稳儒雅的朝挽姜笑笑:“不是,你无需多想。这件事和你无关,你父君已经派人去了解情况,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   接下来的行程两个人都异常沉默,气氛诡异。挽姜几次张了张口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闭嘴。   八荒地处东极天,那里环境十分恶劣,终年大雪纷飞,寒风瑟瑟。放眼望去都是冰川雪岭,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阳光在这里丝毫驱不散刺骨的寒凉,只能给万里冰川增添一抹跳动金色的光泽。   挽姜裹紧身上厚厚的衣裙,仍然被冻的浑身直颤,这里怎么会这么冷啊。看着她鼻尖红红,眼睛湿润,一声不吭咬牙忍住的模样,无湮随手变换出一张狐皮裘衣,轻轻的替她披上,挽姜只觉得一阵温暖,抬头看他。   “八荒不比九重天,这里是极寒之地,你身子刚好,没有灵力护身,还是多穿些比较好。”无湮替她系好绳子,语气温和的说道。   “嗯。”挽姜整张脸埋在狐皮裘衣里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空灵的眼睛,她转了转眼珠,闷声闷气的回道:“帝君,对不起,刚才...”   “以后,不要轻易对人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无湮打断她的话,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她才七万岁,就算做错什么也不能怪她,和她同龄的,尚且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她这般知礼乖巧,没有同龄人该有的顽皮任性,已属不易。她真的没有错,是她对自己要求太过严苛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年华转眼逝,将军年老,红颜迟暮,万万年年刹那芳华。   挽姜万万没想到,她在这东极天,一待就是三万年。    第十五章 魔尊闯东极 - 渡魂箫 - 楼苏   一方山清水秀中,鸟啼雁鸣莺莺啭啭,壮阔的瀑布从天际垂下,声势浩大,溅起无数飞扬的水花。   “小挽,过来。”   挽姜闻声回头,见到是一袭青衣此刻正一脸无奈笑意看着她的帝无湮,连忙慌慌张张的从溪水里爬上来。手脚利索的放下挽到膝盖的裤腿,将贴在脸上沾湿的秀发随意的拨到耳后,顺便丢掉衣袖中沉甸甸的大肥鱼。   “师傅,你怎么来了?”挽姜好奇,自从来了东极天,帝无湮见她不习惯这里冰天雪地的环境,特意幻化出一处温暖如春景色妍丽的住处,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三万年,帝无湮每隔三个月会过来送书籍绢帛给她,再传授她仙术。其余时间她是见不到他的,今日未到三个月之期,她难免觉得奇怪。   “你来东极天,多少时日了?”帝无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瞟向她光洁白嫩的小脚,指尖微微一动,一双绣着并蒂莲花色的绣鞋已经穿在挽姜脚上,眼中划过一道满意。帝无湮心里捏决,顺便帮她弄干了裤脚和头发。   “已经三万年零五个月多十七天了。”挽姜摸摸鼻子,有些赫然:“师傅,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她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用的五公主,现在她有着三十三万年的精深修为,更有三万年来勤勤恳恳夜以继日修习钻研的仙术道法,这样的小事,她轻轻松松就可以办到。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帝无湮低头轻笑,眸子里仿佛倒映着九重天天穹里璀璨明亮的星子,熠熠生辉。   “小挽,你学的很快,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你回佛陀天吧。”   “师傅,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挽姜皱起好看的眉,眼里是不解和疑惑。   “为师怎么会赶你走,你是我徒弟,想在这东极天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东极天,近来有些不太平,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帝无湮温言温语的解释道,他顾及她的安危,眼下的东极天,太过于危险。   “师傅,东极天出了什么事?”   “放心,不是大事,你听师傅的话,回佛陀天,明日就走,我让玄鸟送你。”   这么着急要送她离开,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只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她的。还是,在师傅眼里,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可以走,但是师傅你必须告诉我,东极天出了什么事,不然我不走。”挽姜执拗的脾气上来,不问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   “小挽...”帝无湮甚是无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帝无湮先妥协,他颇为无奈的说道:“最近魔尊西钥重带领魔兵来犯,扰的八荒不宁,小挽,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这不是大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挽姜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帝无湮的想法,他是八荒之主,心系八荒安危,却在魔尊来袭时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似乎一丝一毫都不把魔尊放在眼里。   “师傅,你和魔尊,谁更厉害?”挽姜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问了一句。   “唔,我打不过他。”帝无湮十分诚实的回道:“但是若说战个几百回也是没问题的。”   打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帝无湮说他打不过一个人,他可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战神,四海八荒都要膜拜的帝君!   “魔界为何来犯东极天?”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仙界和魔界虽说一直势同水火,但近来七八万年都是相安无事,各不来犯。这一次,魔尊为何突然袭击仙界?   “为了一样东西。”帝无湮淡声回道。挽姜望过去,发现他神色悠远,似乎陷进了回忆里,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她很想问帝无湮是什么东西,不过老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因为魔尊再次来袭了。   挽姜看着随着将领走远的帝无湮,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捡起那条被她扔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拍掉它身上的杂草,盯着它的两颗鱼眼珠子恶狠狠的说道:“看什么看,今晚就炖了你,看你还怎么蹦跶。”   与此同时,仙界凌霄宫中,文书仙君拿着一本奏折细细阅看,眉头越皱越深。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文书仙君合上奏折,放到天帝面前的桌上,清秀的脸看上去有几分阴沉:“陛下,魔尊这次在东极天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难道我们还不出兵征讨吗?”   天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无外乎让他出兵东极天,抵抗魔尊西钥重。只是...   “罢了,当初既然承诺他八万年内不会对他出兵,本帝怎可言而无信。这件事,就交给无湮去解决吧,他虽不是西钥重的对手,但是西钥重也不会想要了他的命。”   他盯了他十万年,还是阻止不了他吗?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放弃想要找出归矣灯拿到渡魂箫。   “可是陛下,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八荒的人被无辜屠戮吗?那些可都是鲜活的人命,是您的子民啊。”文书仙君一脸痛色的看着天帝。   天帝闻言脸色一变,握着座椅扶手的大手咻地握紧,骨节泛白。   文书仙君心里一个咯噔。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良久,在文书仙君心惊胆颤的等待下,天帝嘶哑苍老的声音慢慢传来,带着一股看尽世态炎凉的沧桑之感。文书仙君闻言,鼻间迅速泛起一股酸意,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唉,都是造化弄人啊。   走出凌霄宫,文书仙君面色沉重,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沿着大道慢慢走着,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撞上,脚下一阵错乱的倒退几步,堪堪稳住要摔倒在地的身子,文书仙君捂着胸口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怒声骂道:“谁啊!眼睛丢家里了吧,这么...呃...二、二皇子。”文书仙君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天呐,他这张嘴哟,实在是够犯贱的,刚刚才得罪天帝陛下,现在又出口顶撞二皇子,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抱歉,仙君。我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仙君你,你还好吧。”二皇子祈回温文尔雅的笑道,伸手扶起文书仙君,脸上没有半分被冒犯辱骂的怒色。   文书仙君闻言抹了一把冷汗,僵硬的笑道:“没事,倒是二皇子,没有什么大碍吧?”二皇子要是被他撞出个什么事,他才是真的完蛋了。   祈回摇摇头,俊雅清雅的脸上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怎么样,父君答应出兵了吗?”   文书仙君苦着脸,重重叹息一声:“没有,陛下他,不会出兵的。”    第十六章 何为对与错 - 渡魂箫 - 楼苏   祈回垂下眼眸,白皙的脸上凝着一抹深思,他早该料到的,父君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魔尊。   “仙君,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东极天。”祈回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文书仙君一把拉住他,急忙问道:“二皇子去那里做什么,现在东极天十分混乱,您身份尊贵,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无妨,我与无湮素来交好,他现在有难,我这个做朋友的,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再者,小五也在东极天,我担心她的安危,过去看看她。”祈回笑了笑,眼里是暖暖的笑意。算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见到挽姜了,心里想念的紧。   好吧,二皇子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二皇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文书仙君俯身作揖行礼。   祈回点了点头,脚下一阵风似的瞬间移出百米外,文书仙君抬首时只能瞧见远远的一个黑点。再欲细瞧时已经没了踪影。   祈回还是晚了一步,一路风尘仆仆到达东极天时挽姜骑着玄鸟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帝无湮也去了东极天的西南方。祈回无奈,再次不辞辛劳的赶往西南。   挽姜坐在仙兽玄鸟宽大暖和的背上,一手懒懒的托着腮,一手漫不经心的扯着玄鸟黑亮泛光的羽毛,听着玄鸟一路聒噪的声音,挽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这鸟怎地这么吵?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是怎么忍受的了的。   “哼,你忘恩负义,临阵脱逃,撇下帝君一个人对付魔尊,亏你还是帝君的徒弟,良心被狗啃了啊...哎哟,我的毛,别扯了...哎哟,真没人性。”玄鸟一边挥扇着翅膀,一边颤着大嗓门嚷道。   挽姜第一百零一次的翻了个白眼,声音懒洋洋的:“我是仙不是人,没人性也是正常的,倒是你,作为一只鸟,还是一只有地位的仙鸟,能不能保持该有的风度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会儿啊。”真是烦死了,要不是看它是师傅的坐骑份上,早把它烤了吃了。   “你还强词夺理!我偏要吵你,让你没良心,让你逃跑,,活该,哈哈。哎哟,都说了不要拔我的毛,你听不懂鸟话啊!”玄鸟噼里啪啦一大堆话从那张鸟嘴里蹦出来,咋咋呼呼的差点没让挽姜一掌送它去超度。   挽姜忍了忍,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回去是拿东西,拿完东西我就回东极天帮助师傅,你丫的能不能闭上你那张鸟嘴,信不信我割了它让你永远说不出话啊!”   玄鸟吓得一个激灵,委委屈屈的转过那张鸟脸瞟了挽姜一样,见她神色严肃不似在说笑,立马识时务的闭上嘴。好鸟不吃眼前亏,它不和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般见识,保命才是王道。书上说得对,最毒妇人心,这个心肠漆黑的毒妇,它回去一定要向帝君告状,呜呜呜,帝君,她欺负如此可爱善良的自己,一定要为它报仇啊。   接下来的路程难得安静,挽姜满意的换了个姿势,躺在玄鸟背上酣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佛陀天云雪泊。   辞荆眼巴巴的望着忙碌的挽姜,几次欲言又止。   “辞荆,怎么了?”挽姜停下动作,手里握着几瓶仙丹问道。从方才她便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眼神粘在她身上,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公主,您已经三万年没有回来了。”辞荆眼睛红红的看着挽姜,一脸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连盏茶都没有喝上就又要走了吗?”   挽姜愧疚的摸摸她的头,安慰道:“辞荆,我这次是真的有事,我答应你,我很快就会回来,好不好?”   辞荆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眼睛还有些湿润,笑容却十分可爱:“再忙也要吃顿饭再走吧,公主我去给您做饭。”   说完一溜烟跑了没影。挽姜好笑的摇摇头,心下泛起阵阵暖意,回家的感觉真好啊。有人会关心你,会照顾你,会包容你,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   吃完饭挽姜立刻动身离开,去东极天之前她回了一趟九重天。   “父君。”挽姜看着坐在案桌后面认真批阅奏折的天帝立刻小跑上去,搂住天帝的脖子声音甜糯的叫了一声。她好想父君母后还有哥哥他们啊。   “姜儿?”天帝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眼里渐渐镀上一层笑意:“怎么突然回来了?”   “孩儿想父君了嘛,都三万年没有见到父君了。”挽姜放开天帝,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自己则走到天帝的身后,抬起小手力度适中的给他捏肩膀。   “呵呵,手艺进步不少。好了,父君不累,你搬张椅子坐到父君身边来。”天帝拍了拍她的手,眉眼温和的说道。   “父君,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挽姜抱着天帝的胳膊软言软语的说道。   “何事?”   “父君借我两万仙兵好吗?我想去帮师傅对抗魔尊。”挽姜看着天帝认真的说道,她真的很想帮助帝无湮,这三万年一直是他在照顾她,自己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   天帝良久的沉默让挽姜心里慢慢变凉,她起身走到案桌前面看着一言不发的天帝,咬了咬唇说道:“父君,你不愿意出兵,对吗?为什么?虽然师傅他是八荒之主,八荒有难他必须迎难而上。可是你是天帝,这件事难道你要坐视不管吗?”   天帝慢慢的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直视挽姜,他静默不语的看了她半天,就在挽姜认为他不会开口解释时天帝说话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真的明白吗?”   “我不知道父君想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惩恶扬善是对,杀人如麻是错,天下有难就该管,别家私事不该管。”挽姜仰着脖子一脸坚定的说道。她相信世间有公理正义,相信人性本善。正如她,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她所爱的人,相信他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呵...”天帝笑了,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盛开的芙蕖花,眼神空寂辽远:“姜儿,你记住,对与错,只在自己一念之间。那些所谓的天理正义,有时候更加诓骗世人。立足本心,方能知对错,明善恶,辨是非,方能真正的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无愧于己,无愧于心。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是他耗尽一生才能悟透的道理。在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之后,才能懂得的刻骨切肤的痛。 只可惜,他终究是负了这八个字。    第十七章 姐妹情谊破 - 渡魂箫 - 楼苏   “你怎么在这?”   鼻间迅速窜上一阵馥郁的香气,挽姜抬起头,看着面前妆容妍丽透着一股威严霸气的绥真,神情有些颓丧的指了指身后距离有些远轮廓已经看不清楚的凌霄宫:“我去找父君了,想让他借兵给我,可是我没想到...”   “可是你没想到父君并没有答应借兵给你,对吗?”绥真向前一步,冷笑着接下话。   “你怎么知道?”挽姜挑眉,讶异的看着她。   绥真把手里抱着的白色小狗递给身后的仙侍,接过香绢擦了擦纤纤细指,细长的丹凤眼斜斜的望着她:“因为不止是你,包括我们所有人,都去找过父君,他都没有答应。”   额,这么说父君他是铁了心不会出兵了。挽姜蹙眉,她回佛陀天只是拿了她的缙云剑和一些仙丹灵药什么的,一己之力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回东极天,她不能丢下师傅一个人对付魔尊。   “大姐,我现在要赶去东极天,魔尊那么厉害,我不放心师傅。”   “怎么,你不放心什么?八荒之主的能力岂会那般差劲,你有那时间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别以为有了点本事就可以拯救苍生了。瞧着你跟着帝君三万年,别的不说,脑子就没见长过,真不知道帝君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绥真凉飕飕的语气和话里嫌弃嘲讽的意思刺激到了挽姜,她脖子一梗,脑袋一热,嘴里的话就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看你嫁给南海龙太子十几万年也不见得肚子里吐出个龙珠出来,真不知道龙太子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挽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谁都知道这件事是大公主的逆鳞,旁人连提都不能提,她真是愚蠢,好端端的和她怄什么气。   果然,绥真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身子像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她凄厉的尖叫一声扑上去狠狠地掐住挽姜的脖子,丹凤眼睁得大大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谁准你怎么说的,你才生不出龙子。贱人,你和宫里那些贱妾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嘴,成天在背后挑事。我撕了这张嘴,看你还怎么说,看你还怎么说!”   一旁的仙侍吓得浑身哆嗦的跑上前想拉扯两个人,奈何绥真的力气委实太大,又有一身纯厚的修为,仙侍们一齐使出了全部力气也没能拉开两个人。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的直哭,眼睁睁的看着挽姜的脸色由红润到发青,气息渐弱了下去。这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的手忙脚乱的去找人前来帮忙。   “大...大姐,对不...对...对不起。”她没想过要戳她伤疤的,一时糊涂才会口不择言伤害了她。她打她骂她她都不会还手,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了。   “这是在做什么?住手!”   一道浑厚的男音自绥真背后响起。挽姜眼前金星直冒,随着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挽姜脖子上的桎梏也消失了。她跌坐在地,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息,剧烈的咳嗽着,眼里都呛出了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挽姜,有没有哪里伤着?”拂霑扶起她,眼神焦灼神色切切的问道。   “我...我没事。”喉咙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挽姜推开拂霑,慌忙的抬头去寻找绥真。只见绥真一动不动的坐在仙雾缭绕的大理石地上,发饰凌乱,衣衫不整,此刻正一脸木然的垂着眼眸,看不出悲喜。   挽姜忍住喉咙间的痛意,手脚并用的爬到绥真身边。她好害怕看到这样的绥真。   “大..."   “啪!”   绥真用尽全力甩了挽姜一巴掌,这一巴掌何其用力,整个空间都响彻了这个巴掌声。那么清晰,那么沉重。   “够了,绥真,她是你妹妹。”拂霑站在一边怒喝道,看向挽姜的目光流露出不忍和心疼。   缓缓站起身,绥真居高临下的看着歪倒在地目光涣散的挽姜,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没资格喊我姐姐。”   挽姜没有说话,双手支地艰难的起身,左边脸颊高高的肿起,嘴角溢血,面色苍白,脖子上一圈乌紫的印记,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吓人。   “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挽姜哑着嗓子说道,牵动嘴角的伤,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你照顾疼爱所有的弟弟妹妹,对我却是不管不问,从不抱我哄我陪我,从不主动找我说话。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你也对我说过,你没有我这样的妹妹,我没资格叫你姐姐。呵,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绥真闻言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她阴着一张脸说道:“我最讨厌你这张嘴脸,好像什么都是别人的错,装无辜装可怜博取同情。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我就是不待见你,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   “我明白了。”挽姜点点头,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痕,冷冷淡淡的叙述道:“世上有一种人,无论你怎么待她好,她都不会感激你,相反的,只有你有一点点惹到她,她就会立马翻脸无情。绥真,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配我对你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这么反感我,那么以后,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付出是双方的,这么多年,她和绥真之间,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现在,戏彻底唱不下去了,迟早都是要落幕的,也就无所谓时间早晚问题了。   她和绥真,是彻彻底底的撕破脸了。   一旁垂手而立的拂霑没有想到,他来九重天找天帝,竟会在广殿边遇到挽姜和绥真,还是那样心惊胆颤的画面。他更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不可挽回的局面走去,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此刻他站在两个人身边,却仿佛隔了好远好远。   他只能眼睁睁的,无力的,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各自转身,越走越远。   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第十八章 归矣灯重现 - 渡魂箫 - 楼苏   东极天八荒子弟齐聚西南,浩浩荡荡百万之众站在一起气势迫人。这里是东极天最为偏僻的地方,终年大雪纷飞万里冰川,别说是活物,就连一棵草都没有,真真正正的荒凉萧瑟之境。   帝无湮一袭青衣悬于半空,飘舞的雪花被他身上的护体隔开,清隽的面容淡淡的注视着对面的魔尊,手中一把剑气凌厉的轩辕剑,身后是百万八荒士兵。   “无湮小儿,本尊不想和你打,带着你的八荒弟子离开这儿,别妨碍本尊做事。”西钥重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八荒众人,眼神流露出浓浓的不屑和讥讽。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打败他,简直是自找死路。   “魔尊,这里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帝无湮沉稳淡定的说道,浑身自内而外的散发出凛然天成的高贵霸气。   “呵,冥顽不灵。”西钥重懒得跟他废话,黑沉沉的眼睛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身后立即显现出五大妖王十大护法,以及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群魔兵。   西钥重左手背于身后,右手迅速的凝起红色波光:“四海八荒内能让本尊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数,你算其中一个。本尊今天只用右手和你打,若是本尊赢,你便不得阻拦本尊。”   “那若是魔尊输了呢?”帝无湮不紧不慢的回道,丝毫不以为杵。   “本尊不会输。”西钥重冷冷一笑,倨傲道。想他纵横六界几百万年,岂会输给一个小小的战神。   “黄口小儿,牙还没长齐就出来送死,魔尊岂是你等小儿可以抵抗的,好心奉劝你一句,早早的滚出这儿,免得待会儿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哈哈哈。”西钥重身后的七护法嚣张的大笑着,怪叫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刺耳,其他人跟着起哄。   帝无湮冷眼旁观这一切,目光自始自终停留在西钥重身上,其他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魔尊,开始吧。”帝无湮手中轩辕剑的剑尖直指向西钥重。   “哼。”西钥重一声冷哼,身形瞬间往上飞掠,帝无湮紧随其后,两个人快速的在空中交战,变化之快众人瞪大眼睛也没能看清楚,只瞧见帝无湮手里轩辕剑金色剑气和魔尊手里红色波光一次次的相碰,威力巨大。两个人越战越快,不一会儿空中就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底下的魔兵和八荒士兵顿时也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声喊叫声不绝于耳,地上到处是残肢断臂和血淋淋的头颅,一堆一堆的血迹被凝固住,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挽姜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宛如人间地狱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是狰狞可怖的鲜血,眼里是欲置对方死地的狠绝。她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师傅呢?   挽姜随手抓住一个八荒士兵,开口问道:“帝君在哪里?”   “在...在天上。”那个士兵目光呆傻的看着挽姜的容颜,痴痴地回答道。   挽姜放开他,抬头朝天上望去,哪里有半分人影。   “你骗我?”挽姜再次揪住那个人的衣领,眼睛微眯,略有发怒的前兆。   “没有。”士兵一个激灵,慌忙的解释道:“刚才就在天上,帝君和魔尊在打斗,这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话音刚落,挽姜就瞧见远远的天际急速的掠过来一个黑影,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   回来的竟是魔尊!   挽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帝君呢?”   “他?”西钥重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娃:“你以为呢?”   “混蛋,你把帝君怎么了,快说。”挽姜上前一步,精致如画的柳眉深深的皱起,眼睛里跳跃着两簇火花,面色紧绷,一脸严肃,她还是来晚了吗?师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放肆,竟敢对魔尊出言不逊,你找死!”二护法咤喝一声,面有怒色,手里的千金重的铁锁更是毫不留情的袭向挽姜。   “慢着。”西钥重出手拦下铁锁,回头冷然的扫了一眼二护法,不怒自威的气势当即让二护法噤声。   “他没死,被我重伤了而已,现在在百里外的冰河上。”   “你不杀我?”挽姜听到帝无湮没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魔尊,心里奇怪,都说魔界之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冷血无情而且自私自利。那魔尊为何不杀她呢,仙魔两界素来有仇,杀了她不是正好?   “本尊为何要杀你?”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西钥重冷笑:“你以为魔界的人就是喜欢滥杀无辜?本尊一向杀该杀之人,取该取之命,你小小年纪和本尊无冤无仇,本尊不杀你,你走吧。”   挽姜心里挂念帝无湮的伤势,听到魔尊这么说便也不再逗留,不过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话羞愧了一把,她是不是把魔界的人想的太坏了啊。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走了。”挽姜还是说不出口,毕竟魔尊虽放过她,但那些八荒士兵还是死了,因为魔尊的缘故,永远的留在这里长眠,。   “魔尊,这丫头你为什么要放过她?”二护法愤然的看着挽姜渐行渐远的身影,声音颇有些不满。   “本尊方才只是让帝无湮昏迷了过去,再不动手他很快就会醒来,你以为,那丫头和归矣灯相比,孰轻孰重?”西钥重神情冷淡的看着二护法,却叫他惭愧的低下头,是他糊涂了。   西钥重转身,那些八荒士兵早已经四处逃离,望着面前耸入云霄的冰山,西钥重缓缓地勾起了唇,兰儿,等我!   双手在身侧张开,半边黑半边白的头发直直竖起,无风自扬。一股雄厚澎湃的高深内力汹涌而出,天地间顿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西南整个突然陷入无边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西钥重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雪山,令天地色变的精湛修为凝聚掌心,一声怒喝,西南开始地动山摇,西钥重猛的拔起千余丈的高山,无数的雪堆从上面滑落,纷纷扬扬。西钥重双手用力一震,庞大的雪山刹那间碎成千万块碎石,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有些小妖躲闪不及,被砸的头破血流。   “魔尊,雪山下面果真是万年玄冰,看来归矣灯的确在里面。”五位妖王之一的豹王眼睛泛着幽光一脸惊喜的看着玄冰欢呼道。   西钥重素来冷淡的眼里也淡淡的浮现一丝笑意。   不再多说,西钥重再次浮在半空,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聚集掌心,他沉下心神,缓缓地用内力提起那块完完整整的万年玄冰。   玄冰出土那一刻,众人齐齐的打了个冷战,头发根根直竖,牙齿磕碰的直响。五大妖王十大护法纷纷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没事打一架的人如今倒是难得一见的互看顺眼了,没办法真他娘的是太冷了。   当玄冰彻底出来时,一道璀璨柔和的七彩光芒瞬间出现,黑暗的天地一时间亮如白昼,那光芒充满了柔意和温暖,众人在光芒下竟不再觉得寒凉,而是浑身舒畅。   这便是上古时期名动九州的归矣灯。   挽姜抱着昏迷的帝无湮站在冰河边看着西南散发出的柔和暖意的盛大光芒,七彩颜色缤纷妍丽。她竟从来不知,上古神灯归矣灯竟会在八荒这样荒凉的地方,一睡就是万年。    第十九章 归途遇旧人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醒来是在两个时辰后,挽姜一直坐在旁边守着他。慢慢的睁开狭长深邃的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对上挽姜焦灼的眼睛,神色恢复清明:“魔尊走了?”   “嗯。”挽姜犹豫,要不要告诉师傅归矣灯已经被魔尊夺走了呢?以师傅的个性一定会怪罪自己没有守护好八荒,其实这又哪里是他的错,凡事尽力而为,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魔尊还是果决勇敢的对抗着,单凭这一点,挽姜觉得他做的已经够好了。   “师傅...那个归矣灯...”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她还是做不到欺瞒别人。   “我知道。”帝无湮神色安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妨,左右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多难他都会拼命去得到。现在他拿到了归矣灯,那么,接下来,就是陌上铃了。”   挽姜默然垂首,她岂会不知那个上古时期流传甚广的故事呢。   陌上铃和归矣灯,相传源于一个极其凄美绝恋的爱情故事。人间有书曾记载过这么一句叫‘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是一对深恋彼此的恋人留下的千古鸣唱,是期盼自己心中挚爱早日回到自己身边的似海深情。相传那一对相爱的人为了寻到彼此,千载万年摇响陌上铃,点亮归矣灯,最终回到了彼此身边。他们曾在扶溟川对着誓言钟许诺,天地可变,沧海可移,此心长留,此生唯一。   “师傅,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魔尊下手也太重了。”她赶到冰河时就看见帝无湮无声无息的仰躺在河面上,那样子真吓人。   “我没事。”帝无湮轻轻的笑了笑。   他哪里受什么重伤,魔尊根本只是迷昏了他。只不过是...帝无湮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脑海中回忆起打斗时的那一幕,他分明记得自己手中的轩辕剑刺到了魔尊,心下还在讶异以魔尊的修为怎么会躲不开这一剑,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庞大的气息迫近,他转过脸时发现身后竟又是一个魔尊西钥重,当下脸色一凝,急忙转回头,那个被他刺中的魔尊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一愣神这才被身后的魔尊趁机迷晕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等挽姜和帝无湮回到东极天微澜殿时,才知道出了大事。   二皇子祈回失踪了!   此刻微澜殿陷入诡异的沉寂中,主管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禀道:“君上,那日二皇子殿下来找您,知道您去了西南后立刻赶了过去,这么多天属下一直以为二皇子殿下和您在一起,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您老人家根本没见到殿下他啊。主管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泪,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出口。   “下去吧。”   “我二哥是在去西南的路上失踪的?”挽姜转过脸看向主位上高坐的帝无湮:“师傅,我二哥定是被魔尊带走了。”她二哥仙力浑厚,一般人岂能伤的了他,这东极天除了帝无湮无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闯入东极天的魔尊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魔尊。”帝无湮抿唇,看着挽姜认真的说道:“祈回失踪的时候,我和魔尊都在西南,而且,一路回来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祈回他应该是和谁走了,这个人他一定认识,你先不要担心,我去找他。”   “师傅,我和你一起去吧。”挽姜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在这里只能干着急,师傅,我也想帮忙。”那个人毕竟是疼她的二哥啊,她要是真的能坐得住才怪了。   “罢了。”帝无湮揉了揉额角,宠溺的摸了摸挽姜的头发:“师傅拿你没办法。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我往南边找,你往九重天方向找,你二哥有可能是回去了,若是没有,你也好告知天帝天后。小挽,路上小心。”   挽姜此刻站在云层上,目光仔仔细细的看着下面,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她离开东极天已经三天了,搜寻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祈回的消息。   帝无湮已经在四海八荒下令彻查祈回的下落,应该...应该快有消息了。   突然,脚下的云定住不动,挽姜的视线像是被凝住,她俯身紧紧盯着下面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不,确切的说是树下躺着的人,以及那个人身旁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   没有一丝迟疑,挽姜飞快掠身而下。那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被那个小孩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她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是脑袋里想着,这个人会不会是她二哥。   “你在做什么?”   挽姜站在那个孩子身后,出声喝道。那个小孩半伏在地上那个人身上,听见声音慌忙起身回头。   这是个妖怪!   挽姜震惊的看着那个孩子鲜红的嘴唇,伸出舌尖舔干净嘴角流下的鲜血,尖尖的獠牙,一双赤红赤红的妖瞳诡异的发着光,正一脸嗜血的看着她。   随着红眼妖怪转过身,挽姜趁着间隙也看清了地上男子的面容,虽然只是一瞬间,她却瞧得清清楚楚。   地上躺着的男子,竟是那个她曾经说过以后再也不要见面的那个人,竟是那个欺骗她又帮助她的,云里!   怎么会是他?!他现在是怎么回事,被妖精吸了血都不知道吗?   “吼~”那个妖怪发出一声怒叫,挽姜觉得,他定是对她扰了他吸血的兴致产生了极大的怒气。只是现在,她也很生气。   “你小小年纪竟这般嗜血狂躁,我问你,你可知错?”挽姜上前一步,右手摊开,缙云剑随即握在手中。   “吼吼~~”红眼妖怪龇着牙叫道。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听不懂她的话么。   挽姜抿唇,从怀里掏出幻灵显身镜,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她从没有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幻灵显身镜两面皆是镜子,一面是白,照俗身,一面是黑,显真身。   挽姜用白的那一面对准妖怪,目光看向黑色那面,镜子里面那层朦朦胧胧的薄雾缓缓散开,越发清晰起来。   那名模样还算清秀白嫩的十四五岁少年,在黑的那面镜子里显现出的,竟是一个发枯皮干浑身漆黑满嘴獠牙的......   僵尸??!!   挽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没错,的确是僵尸。   她该不该说她的运气太好了,这种万年难遇的生物都让她碰到了。   僵尸这种生物不是六界之内的生灵,他们是人死后被一些天地间漂浮不散的怨气吸附,积年累月万万年的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出一个僵尸,僵尸超出六界之外,不用轮回转世,具有与生俱来的法力。   这一只,分明是刚形成不久的小僵尸。   挽姜收了缙云剑和幻灵显身镜,她想,她可以把这只小僵尸带回佛陀天好好加以感化引导,刚形成僵尸不久,一切还来得及,人之初性本善,只要好好的教导,一定可以改掉小僵尸体内嗜血的毛病。   只是......   挽姜的目光移向地上安然躺着的云里,眼里渐渐的露出一丝丝迟疑,他要怎么办?    第二十章 药引彼岸花 - 渡魂箫 - 楼苏   一步一挪慢吞吞的走到云里身边,寻了个干净平坦的位置坐了下去,右手支起闲闲的撑着脑袋,眼睛在云里那张倾城清隽的脸上巡视好久。   “喂,你怎么了?说句话啊。”左手轻轻的在他胳膊上碰了碰,眼神不经意瞟向他的脖颈。   方才她用佛陀印收了那只小僵尸,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可是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仿佛是扎了地生了根,心里重重的叹口气,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此刻看到他脖子上两个牙齿窟窿,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挽姜觉得那伤口格外扎眼,索性伸出手覆在他脖子上,替他抹去了伤口,变回原来光洁细腻的肌肤,嗯,这样顺眼多了。   “云里,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挽姜微微倾身朝他又靠近了一些,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响起。   “算了,这次算你走运遇到我,就当是还清了上次在迷妖谷你救我出去的恩情,以后,我可是不会再对你出手相救的。”   挽姜摸了摸鼻子,颇为满意自己的回答。她觉得自己真是伟大,以前云里那般对她如今她竟然还愿意去救他,她果然是跟着佛祖太久了,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以至于愈发的怜愍众生起来。   鼻间传来阵阵郁冬花淡雅清新的香气,昏迷中的云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微的动了动,右手慢慢抬起一把抓住挽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呃?”挽姜愣住,她正准备扶起他,手刚放在他肩上就被一只冰冷宽大的手抓住,缓缓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一方深邃凛冽不可捉摸的眼睛。   “你醒...”   然而不等她说完,云里那双漂亮的眼眸又缓缓阖上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挽姜顿时感觉头顶黑压压一群乌鸦飞过。   待挽姜千辛万苦一路半扶半抱把云里带回佛陀天的时候,帝无湮的万里传信也到了,挽姜看完信,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却也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那日祈回一路朝西南飞去,途中遇到了经过东极天仓惶乱串的四皇子堇宋,当下觉得好奇和疑虑,便追过去看个究竟。要知道,四皇子在九重天那可是响当当的臭名昭著...呃,不对,是响当当的名声赫赫的风流人物。竟会有四处逃命的时候,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也是不信的。祈回抱着看好戏的心情一路悄悄尾随而去。   果然如他所料,是真的有好戏。只是这好戏看着看着,到最后竟引到了他身上,这是让祈回始料未及的事情。   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又岂止这一件事情,挽姜此刻站在精雅别致的玉石大床前,一脸愁眉不展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云里。她以为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想到他竟伤的这么重,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   辞荆为云里把完脉,又轻轻的掀开云里洁净的衣服查看伤势,清秀的小脸上凝着一抹沉重。   “公主,他伤的太重了,而且这伤...好像是,是...”辞荆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什么?”挽姜脸颊有些红,她悄悄的瞥了一眼云里袒露在外的胸膛,眼里的赫然越发明显,辞荆也真是的,检查完了不知道把他的衣服穿好么,现在叫她看了去,多难为情。   “公主,辞荆冒昧的问一句,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吗?”   “嗯。”算是吧,挽姜想,他和她三万年前就认识了,她心里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不然也不会偷偷带他回佛陀天。虽说他们相识并不怎么美好,他还欺骗利用了她,但是那些日子里他照顾她倒是照顾的挺好的,也没有刁难她,就是嘴巴有点毒,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无完人嘛。   “对了辞荆,告诉宫里所有仙侍,我带人回来这件事不许说出去,违令者逐出邑清宫。”   她不想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挽姜目光复杂的看向床上阖眼安睡的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公主放心,我们是在九重天阙上,没人会知道的。”辞荆笑道。   九重天阙在九重天之上,除了避世的佛祖,就只有她们在这里,这里极少会有人来,而且,邑清宫的仙侍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又岂会说长道短的乱嚼舌根呢。她们不说,就连最接近九重天阙的九重天上的人都不会知道此事。   “他的伤到底怎么了?”挽姜有些疑惑的看着辞荆,好端端的说着伤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没事。”辞荆笑笑,替云里拉好衣裳:“公主,他伤的重,邑清宫里虽有许多名贵珍稀的药草,但是还缺了一样极其重要的药引。”   辞荆没有说真正原因,她自小学医理,一眼就看穿云里身上的伤是何物所为,她很奇怪为何旁人被那个所伤都是魂飞魄散而这位公子只是魂魄受了点小小的损伤。本想着说实话,然而他既是公主的朋友,那说不说便也没什么了,总归是要救活他的,说不定公主早就知道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什么药?”她的邑清宫虽说不是特别壮阔宏大,但是宝贝珍物确实非常多,她平时用不到那些,久而久之越积越多。没想到,还是会缺了一样药材。   “公主放心,倒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只是需要去冥界一趟,取七株曼珠沙华即可。”辞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彼岸花?”挽姜吃惊:“我只听说彼岸花可以唤回死人生前的回忆,倒是不知道它还可以救人。”   “寻常人都不知道,彼岸花还可以救人。”辞荆唇角弯弯,眼神晶亮:“这是我在藏书阁里一本上古药草秘籍里看到的,彼岸花同一叶菩提果入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增强功力固定本元,有着起死回生的奇效。”   “我去吧。”挽姜点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躺在床上的云里,转身就要朝外走。   “公主。”辞荆急忙拉住她:“这件事很简单,辞荆去就可以了,公主还是留下照看公子吧,他现在伤的这么重,肯定是希望有朋友陪在他身边的。”   他会希望有人照顾他陪着他?挽姜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眼云里,脑海中蹦出一幅画面,云里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淡淡的觑着她,清清凉凉的开口道:“本公子福大命大,你赖在我身边不走可是想本公子答应你以身相许报答你?本公子告诉你,想都别想。”   浑身恶寒的打了个激灵,挽姜搓了搓手臂,呵呵笑道:“没事,还是我去吧,你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我去比较好。”   她可不想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打击她,要是那样,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他从佛陀天殿门口扔下去。   “公主!”辞荆气呼呼的跺脚,满脸抗议:“辞荆也想出去看看嘛,每回都是公主出去,辞荆待在佛陀天都快发霉了。”   挽姜受不住辞荆的撒娇抗议,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欢喜的腾云离开,唤来几名修为较高的仙侍一路隐身随行保护她。说实话,辞荆从小陪在她身边,和她情同姐妹,她心思单纯,一个人出去她是万万不放心的。   对于辞荆的离开,挽姜心里还是颇为有些伤感的,她吃惯了辞荆做饭的手艺,如今她不在,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然而等她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看到了辞荆留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后,她立刻就被辞荆气懵了。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佛陀天最最最尊敬可爱的公主,您的辞荆暂时要离开一个月去取曼珠沙华。此去冥界路途遥远,辞荆暂不能服侍公主左右,心里甚是忧伤想念。念及云里公子身上伤势过重,需每日一日三次换药清洗,此等艰巨伟大的任务,放眼整个佛陀天邑清宫也只有最善解人意的公主能担此大任了,劳烦公主好好照顾云里公子,务必让他留着一口气,待辞荆回来一定会救好他。珍重,勿念。辞荆留。   挽姜抓狂,这是做什么,要她亲自去伺候那个怪人?她很想大吼一句,本公主真的做不到啊。    第二十一章 韶光莫静好 - 渡魂箫 - 楼苏   提着那盏流潋生辉的莲花状紫晶灯走到云里床边,挽姜轻手轻脚的把莲花灯放到床前的矮桌上,心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这盏灯是以前她从佛祖那里讨要来的,听说是对于受损的魂魄有极好的修补滋润的神妙作用。   那时她只不过是爱极了这盏灯漂亮的形状,夜里亮着时显得特别梦幻飘渺,她夜夜放在殿里宝贝了好长一段时日,后来就被辞荆收起来了,说是宝物应当是拿来好好收藏的,她每天暴殄天物般的当照明灯用,她心里委实看不过去。   挽姜觉得,辞荆真是个会持家理财的好姑娘。   云里身上受的伤着实奇怪,脸色也极为苍白,伤口分明不是深可见骨那般的骇人,长长的从胸膛划至腰际,在她看来顶多是失血过多罢了。然辞荆却说他的魂魄受损,还让她拿出紫晶灯为他凝聚滋养魂魄。看来她也该好好读一读医书了,不然会被辞荆那丫头取笑的。   身子轻轻的坐到床沿边,挽姜看着那一堆瓶瓶罐罐的伤药,犹疑着伸出手拿过来,转过脸神色颇为认真严肃的看着昏迷中的云里,口中喃喃:“呐,我不是故意的,你身上的伤需要敷药才能愈合,我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能怪我偷看你。”   动作轻柔缓慢的一点一点的褪下云里身上的外衫,脱至一半挽姜的脸早已经红透,她眼神飘忽不定,小手微微的发抖。手放在云里腰间的腰带上扯了半天也没有扯下来,额头上香汗淋漓,心里忍不住气恼,一个狠心手里用劲直接拽了下来。   “唔~~”   云里闭着眼一声闷哼,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紧紧捏住,好看的额角立即渗出汗水,云里的脸色在藏青色的床褥下愈发难堪,薄薄的唇毫无血色。   挽姜脸上一白,慌忙的握住云里青筋凸起的大手紧紧地抱在怀里,自责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再弄疼你了好不好?你乖啊...”   好不容易给云里上完药包扎好伤口,挽姜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般虚脱的趴在床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挽姜在床边席地而坐,睁着大眼睛看着云里好一会儿,发觉他呼吸浅浅面色平和,想来是沉沉睡过去了。   辞荆没说原来换药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累的她哟,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挽姜捶了捶酸痛的后腰,倦意慢慢的涌了上来,她把云里搭在床沿的手往里推了推,挪出一小块地方来,趴在那里困倦的睡了过去。   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辞荆说要留下来观察三个时辰,待确定没事了她才能走。她现在没有离开,只是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应该没事,挽姜意识混沌的想着,终是抵不住深深倦意睡着了。   窗外鸟声清丽婉转,溪水幽幽流向天际,零星的几片枫叶随波而去,一两只相互嬉戏的蝴蝶在姹紫嫣红里上下翩飞,云层翻涌,阳光正好,明媚如春。   窗内一派幽静,满室淡雅的香气缭绕不散,清风拂着软云丝织成的云缎窗纱飘逸灵动的飞舞着,给房间里增添了几许旖旎,几分缱绻。   云里在一片安谧宁静中缓缓苏醒,映入眼帘是首先是头顶精致秀雅的白色纱幔,简单大气中又带着婉约细致,墨色深邃的眼眸转了转,发现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耳边传来一声细小的嘤咛声,似梦中喃喃呓语。云里迅速的低下头,清亮干净的眼睛里顿时划过一道奇异的光。   是她!   是了,自己受伤昏倒在那棵梧桐树下,意识朦胧间察觉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勉强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记得,他见到的是她,原以为是自己受伤严重产生了幻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云里静静的看着挽姜沉静娴雅的睡颜,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平日里灵气四溢的双眼,倒显得雅致乖巧了许多。见她头上一缕调皮的发丝滑落下来,云里慢慢的抬起手替她将头发别至耳后。   “唔,辞荆,你不要乱动,让我睡一会儿。”   挽姜拉住云里的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下,还舒服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弧度。   云里愣住,看着自己被压制住的手半晌无语,掌心里传来的触感细嫩柔软,鼻息间的呼吸软软的拂在手上痒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心脏,一阵不熟悉的感觉划过全身。   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胸前腰际传来的痛楚令他忍不住皱眉,眼里划过一道森冷肆虐的杀意,眉眼间皆是寒霜般的凛冽。这一次到底是他疏忽大意了,不然他完全可以避开,这世上能让他受如此重伤的人寥寥无几,看来他要好好回报一下那个人了。   挽姜一觉醒来已是日落黄昏,窗外天边的云霞美丽无比,红彤彤的染了半边天。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的美丽无比,额,是羞赧无比。   挽姜郁闷,一脸红霞。她记得自己睡前明明是把云里是手挪开的,怎么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她竟然是抱着他的手睡的香甜无比,更令人抓狂的是,是她竟然还流口水了。天呐,她的脸啊,真的是丢尽了。   云里云淡风轻的倚靠着床坐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觑着挽姜,挽姜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头也越来越低,就差整个人缩到地里去了。   “现在知道羞了?方才是谁拉着我的手不肯放的。”   “我没有。”挽姜辩解:“一定是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把手伸到了我,我脸下的。”   “哦?”云里挑眉:“这么说,我也是故意想要去接你流下来的口水的?”   “......”   他一定是故意的。挽姜心里泪流满面的想到,觉得这件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不然就真的是丢脸丢出佛陀天了。于是仰着脖子硬声硬气的回答道:“那不是口水,那是,是我流下了的眼泪。对,我做噩梦了,梦里吓哭了而已。”   “我知道。”云里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夸赞挽姜道:“原来你的眼泪是从嘴里流出来的,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   “你!”挽姜羞愤的跺脚,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是再这样,我就不管你的死活了,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你要抛弃我?”云里脸色一凝,一脸无辜的看着挽姜。   挽姜双手叉腰笑的好不得意的点点头:“没错。”   咦?不对。什么叫她要抛弃他??!!他们两个分明一点关系都没有。挽姜怒气冲冲的瞪向云里,见他眼里浮起一层细细的笑意,当即火冒三丈。   “云里!!”   “好了好了,就算你会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你的,你放心。”云里脸色仍旧苍白虚弱,却笑的风情万种的看着挽姜。   “......”   挽姜掩面泪奔逃出门去。   接连几次上药挽姜对上云里,结局都是她落荒而逃,云里总是倚在床榻上笑的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公主,云里公子找您过去。”仙侍进了挽姜休憩的寝殿,站在飘纱帘幕后面轻声细语的禀道。   挽姜此时正在用佛陀印净化小僵尸体内嗜血残暴的记忆,佛陀印金光闪闪的悬于大殿上空,一道道威严大气但却很柔和细腻的光芒笼罩在昏迷的小僵尸身上,就像母亲慈爱的双手呵护着孩子,小僵尸面色祥和安逸的躺在床上,一丝丝的血红色记忆从额间抽离,被吸入上空的佛陀印之中。   收回佛陀印,挽姜朝外间仙侍询问道:“可是伤口疼了?叫他暂且忍忍,过一会就好了”   “禀公主,云里公子说他无聊的紧,让公主去讲故事。”仙侍摇摇头,小声回禀道。   又要讲故事!挽姜额头青筋跳了跳,自从前天给他加大上药的剂量后,药效猛了许多,也更疼了些,她脑袋一抽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说要讲故事给他听,小时候她顽皮受了伤,天后娘娘也会讲故事分散她注意力,这样就不会感到很疼了。   真想抽自己丫的一巴掌,没事讲什么故事,这下好了,活该被云里使唤,真真是蠢到家了。   “你一个大男人每天听我讲故事不嫌丢人么?”挽姜把手里的故事书往云里腿上一丢,双手环胸眼神凌厉的看着他。   一片灰尘飞起,云里皱眉,抬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伸出两指颇为嫌弃的捡起腿上的书丢下床,拿过床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公子是不是男人和你讲不讲故事有什么关系,你都好意思讲,本公子为何不听。”   此人真的是完全不知脸面为何物,脸皮厚的上天入地无人匹敌。   挽姜捡起那本她从藏书阁犄角旮旯里捣腾出来的故事书,拍掉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认命的翻开第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房间里一时只有挽姜轻缓悦耳的读书声盈盈入耳,伴着窗外的溪水叮咚的欢快声,声声回荡,经久不息。    第二十二章 圣水云雪泊 - 渡魂箫 - 楼苏   云雪泊邑清宫的仙侍们觉得,最近她们的公主殿下脾气很是不好,好像随时有掀了邑清宫屋顶的微妙感觉。   比如说这天清晨...   仙侍们眼神默默的看着挽姜一袭纤尘不染白衣从眼前飘过,怀里捧着一堆瓶瓶罐罐的仙丹灵药转眼间进了云里休憩的寝殿,众仙侍互相看着对方使了一个眼色,立刻丢开扫把眉开眼笑的打起赌来。   仙侍甲:“我赌公主这次不出一刻钟就会跑出来,赌金十两。”   仙侍乙:“瞧你那点眼力劲,真差。没看见公主刚才是笑盈盈的走进去的么,我赌二十两,公主这次肯定会待上一个时辰。”   仙侍丙:“我赌五十两,公主一定会满脸通红,一脸羞愤的跑出来掩面逃走。”   仙侍甲乙:“......”   这不是废话么,公主哪一次出来不是那样的,当她们眼睛都瞎了不成,这还能不能愉快的赌下去了。   这时...   “云里!你混蛋!!”一声怒吼沉沉传出,邑清宫屋顶上眯着眼歪着头打盹的天鸡吓得立即清醒,“咯咯咯...”的四处乱跳。   ‘嘭’的一声,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两扇金光闪闪大气巍峨的门摇摇晃晃的做着垂死挣扎,终是不堪忍受的倒了下去。   一干仙侍:“......”公主殿下威武,公主殿下实在是威武。   挽姜气的满脸通红,那个可恶的家伙每次给他换药的时候都不安分,眯着一双潋滟勾人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笑容邪魅又张狂,嘴里更是没闲着,吐不出一句好话。挽姜咬牙切齿想着自己给他敷药,像伺候皇帝一样的伺候他,他不感激就算了,还一个劲的给她气受,动不动就,就调戏她。   “你们,把他给我抬到云雪泊去。”挽姜手指着一群仙侍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仙侍们面面相觑,一脸迷茫。抬到云雪泊做什么,那里除了一片碧清无波的温泉湖泊可就只剩下终年不化的凯凯白雪了。莫不是公主要带着云里公子泡温泉?一群人顿时神情猥琐的掩着嘴偷偷笑了,公主殿下下手好快哟。   云里半坐半躺在白缎如绸的软轿里,面上悠然惬意俊逸出尘,手里拿着一卷古书,正目不转睛的翻阅着。   “公主。”仙侍们乖巧的行礼,动作迅速一致的放下软轿后利落的退了出去。公主殿下一向脸皮薄,这种事她们在这里公主一定会不自在,还是赶紧离开吧,莫要扫了公主的雅兴才是。   “哎,你们...”挽姜一只手悬在空中,看着脚下生风瞬间退的无影无踪的那些仙侍们,顿时觉得一阵阴风划过,她们,这是怎么了?   她很可怕么?怎么见到她就跑了,她话还没有说完呢。挽姜面有戚戚焉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你看你把她们吓跑了。”云里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挽姜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不吓跑她们我怎么有机会专门对付你呢。”挽姜故意阴恻恻的笑道,装出一副阴险冷笑的表情看着他。   云里放下书卷,面色平静的理了理衣袍:“在这里?被人看到不太好吧。我不介意回房间你慢慢对付我。”   “......”她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衣服脱了,下去。”挽姜站在轿子边望着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自在一些。   目光从他身上划过,今天早上她检查了一下,大半个月下来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现在就等着辞荆把曼珠沙华带回来,她这大半个月简直是生不如死啊,天天被他气,还要厚着一张老脸去换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圣母的潜质了。   云雪泊是佛陀天的圣水湖泊,泡在里面能促进肌骨修复和祛除体内毒素,她希望他早点好,然后,从这里滚蛋。   “做什么,要一起洗鸳鸯浴么?”云里墨黑灼亮的眼睛盯着她看,眼里是细细密密的笑意和戏谑。   深吸一口气,挽姜压下心底蹭蹭蹭上涌的怒火,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哪里哪里,我岂敢觊觎亵渎公子您绝代无双独一无二的身体呢。”我还怕看了长针眼呢,哼。   “知道就好。”云里满意的点点头,开始解身上的衣带。   “下次笑的时候注意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本公子这般有涵养,见到你那般渗人扭曲的笑还能坐得住。”云里瞥了挽姜一眼,低头认真的解着衣裳,嘴角微微勾起。   “......”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他嫌弃她笑的难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的她,如今屡次被一个讨厌的人嫌弃,挽姜觉得,叔可忍,婶不可忍。   “胡说,天后娘娘说我笑起来比九重天所有人都好看,你定是见不得我笑的比你好看故意这么说的。”   云里此刻已经褪下身上的外袍,穿着一身干净合身的里衣慵懒的靠在榻上,微风轻抚发丝,墨色如云:“过来。”   “你要干嘛?”挽姜后退,警惕的扫了一眼轿子上懒懒散散的某人,那凌厉的小眼神都能把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云里讶然失笑,眼神无辜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如今身上有伤,不方便脱。况且,这些天我的衣服都是你脱的,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了,本公子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跑得快。”   挽姜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着,一双眼睛四处乱飘,她愤愤然的扭过头看着湖面,声音如蚊呐:“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你,你不要胡说。”   “一般人看到了不想承认都会这么说。”云里了然的点点头说道。   挽姜咬牙,明智的闭上嘴。她算是看出来了,她是说不过他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三步作两步来到轿子旁,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几下子脱去他身上的衣服,全程没有敢睁开眼睛,一双小手抖得像筛子。   “呵呵...”   身边传来云里那欠揍的笑声,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云里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朵上,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好不容易等他慢悠悠的坐到湖泊中去,挽姜这才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烟雾缭绕的湖面上男子半个身子沉在水里,墨发如瀑的披散在身后,皆数浮在水上,背脊笔直,线条刚毅,肌肤竟是比女子还要好,挽姜心里叹口气,妖孽啊妖孽。   四下瞧了瞧,挽姜从怀里掏出本话本子,偷偷摸摸的跑到旁边的雪杉树下面,挨着树干坐下来,一脸兴高采烈的翻开着手里的话本子。   这话本子还是她从天后娘娘那里顺出来的,天后娘娘实在是小气,那么多本话本子,她一本都讨要不到,藏的那么严实,还是她机灵,躲在窗外偷窥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天后娘娘把话本子藏在什么地方,当即心里乐开了花,趁着天后娘娘出去了连忙溜进去拿了几本。   “唔,这男的委实讨厌,怎地这般铁石心肠。”挽姜沉浸在话本子里讲述的凄惨故事中,俨然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直到手里的话本子被人突然抽走...   “哎,我的书...”挽姜连忙起身,看着面前**着精瘦上身的云里,柳眉一蹙,问道:“你不好好泡温泉抢我的书作甚?”   云里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话本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唤了你几声都没人应,上来看看你是不是溜走了。”   一把夺过话本子藏在怀里,挽姜伸出手推着云里往云雪泊走去,嘴里嘟囔:“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么,你乖乖泡温泉好不好,我保证我一直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云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启唇:“那些话本子你还是少看些,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看多了容易变笨。”   你才变笨,你全家都笨,挽姜心里暗暗腹诽,冷不防头顶被敲了一记。   “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地一点气度都没有,动不动就敲我脑袋,敲多了会变笨你知不知道。”挽姜抱着头十分不满的指责道。   云里了然的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把挽姜气晕。   “本公子几时说过自己是君子了?不要以为你在心里骂我我不知道,本公子耳朵灵着呢。”云里一脚跨入湖泊,沉下身子无比慵懒的说道。   呸,臭不要脸的,他当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呢,还知道,知道个屁。   “又在心里骂我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云里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挽姜一个激灵瞬间后退,捂着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这丫的会读心术不成?那她心里想的什么他不是都知道了??   来者是客,来者是客,不速之客也是客,挽姜心里默默念叨,压下心中即将喷发的怨念,她若不是看着他伤的这么重,早一脚把他踢出佛陀天了,哪里还能任他这么放肆的反客为主,压榨她这个正经的主子。   这小傻子,当真傻的离奇。云里慢慢的阖上眼睛,泡在温度刚好的云雪泊里,嘴角愉悦的勾起。    第二十三章 误会两不欢 - 渡魂箫 - 楼苏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云里靠在湖边光滑的大石头上,以臂为枕,阖着眼睛闭目养神。   挽姜躲在那棵高耸粗壮如桶粗的大树后面,拉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回击道:“我才不怕呢,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身后好一会没了声音,挽姜纳闷,莫非他还生气了不成,不过是说他两句,也忒小气了些。思量半天,挽姜认为自己不能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显得自己气量太小,索性大大方方的回过身去看他。   “云...”挽姜愣住,湖面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此时云雪泊里哪还有半分云里的影子。   “云里?云里?”挽姜急忙跑过去趴在湖边朝水里看去,云雪泊湖面上常年笼着云雾,四周虽说是积雪千尺,却从来不会觉得寒冷,挽姜趴在那里瞧了半天也看不清水下,心中不免愈发焦急起来。   “云里,你怎么样了?你在不在里面快说句话啊。”   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挽姜怔怔的看着水面,心里越来越恐慌,正当她准备跳下去找人的时候...   “你趴在这里做什么,偷窥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吧。”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清凉沉润的嗓音,轻轻浅浅的划过耳际。   挽姜‘蹭’的从地上跳起来,转过身怒火冲天的吼道:“你这个混蛋,离开也不会和我说一声吗?让我在这里傻瓜一样的着急很有意思是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撂下话提步就往外走。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次两次三次的被他耍的团团转,他以为她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戏耍和取笑的人吗,他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挽姜走的很快,步伐急促,冷不防突然的被人从身后拉住,脚下一个不稳身子瞬间朝前倾了下去,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里还没有发出,身子已经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放开!”挽姜冷着脸瞪着云里,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着。   云里气息有些不稳,她方才走的太快,他伤本就没好,赶上来时又扯动了伤口,结痂的地方开始重新渗出血迹,但是此刻他并没有管这些,他眼睛紧紧地看着挽姜,神情严肃认真:“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意孤行做决定,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方才只是想起自己把东西落在房间里,心里想着邑清宫离此处不远,回去一趟很快就能折回来,便没惊动她起身悄悄离开了,倒是没想到她会那般焦急惶恐的趴在湖边寻找他,他抿了抿唇,眼里划过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不,是我不对,我根本就不应该救你,根本就不应该带你回佛陀天。”   她现在十万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他三万年前欺骗她利用她,她早已经不计较,否则也不会救他回来。可是她不能原谅,他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前是,现在也是,完完全全是在逗弄戏耍嘲笑她。   云里放开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什么,太深,太沉。   “对,你不该救我。”云里面色淡淡的说完,拉过挽姜的一只手,将自己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放到她的手掌心,然后漠然的转身离开。   挽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半晌,直到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慢慢的低下头,看向手里握着的东西。   只一眼,她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精致漂亮却又古朴大气的白玉簪子,是一朵同她额间的郁冬花模样一致的簪子。   她脑中想起前天晚上给云里换药时,云里嫌弃的指着她头顶上的发簪说道:“你的眼光怎么如此差劲,这么难看的簪子你也好意思带着出门?”   她记得他当时分明是一脸嫌恶的表情,不曾想竟会自己亲手给她雕了这枚簪子。   所以...挽姜抬头,脑子里划过一道清明,他方才是回去取簪子去了?   一定是的,挽姜握着手里的玉簪,心里非常懊恼,她刚刚还对他说了那样过分的话,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很难过。   未曾等到她在湖边忏悔懊恼纠结完,仙侍已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   “公主,云里公子在路上昏倒了。”   “什么?”   云里这一晕便是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间挽姜一直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没有半分偷懒懈怠。她心里无比内疚自责,若不是用法术回来拿簪子和后来为了追上她,他也不至于让本就受损的魂魄和身体再次遭受伤害,说到底,是因为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才让他伤情更重。   “公主,您快去歇歇吧,已经三天没休息了,这里还有奴婢们照看伺候着。”   “无妨,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挽姜笑了笑,挥手让她们退下。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安静,香炉里的熏香在空气中四处散开,床边的小榻上摆放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那是她无聊用来消磨时光用的。   “咳咳。”昏睡中的云里突然咳嗽出声,薄薄的嘴唇由于长时间昏睡已经十分干燥。挽姜立刻起身去桌上倒了盏温茶过来,扶起他慢慢的喂了下去。   待挽姜把茶盏放回去转身朝床边望过去时,正好对上那道沉静幽深的眸子。   “你醒了。”挽姜惊喜的跑过去,脸上是真挚纯粹的笑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望着她,过于纤长的眼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阴影。他注视着她,目光缓缓的上升,嘴巴,鼻子,眼睛,额头...最后定在了挽姜如云青丝间的那一枚郁冬花发簪上,久久凝视,不言不语。   挽姜注意到他的目光,拨了拨头顶的发簪,一脸期待又忐忑的目光看着云里,声音轻轻的问道:“我带着好不好看?”   云里把目光转向她,良久,微微动了下嘴唇:“丑。”   “是吗?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呢,仙侍们也说很好看,所以我才不会听你说的呢,肯定是假话。”挽姜兴高采烈的摸摸头上的簪子,一脸得意的看着云里。   看着云里再次沉默,挽姜收了脸上的笑容,咬了咬唇,拉住他的一支衣袖。   云里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问她要做什么。   “云里,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要是心里有气,你就,就骂我吧,我一定不回嘴。”   云里莞尔一笑,看着挽姜微微泛红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声音有些喑哑的说道:“我没有生气,不要多想。”   “那你骂我吧,你不骂我肯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挽姜一脸倔强的看着云里说道。   “......”   “累了,睡觉。”云里懒得和她多说,不是正常人完全没办法沟通,云里心里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小时候脑袋被南天门夹过,或者是生下来天生就少根筋,怎么就如此不开窍呢。   挽姜呐呐的看着云里疲惫的脸色,以为他是刚醒过来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实际上是某人对她已经彻底无语,不想理睬她罢了。挽姜立即噤了声,乖乖的替他牵好被子盖上,安静的看着他入睡。   过了不知多久,云里纤密的睫毛颤了颤,一双墨色灼亮的眼睛睁开,侧头看向倚在床榻上睡着的挽姜,冷漠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他其实在挽姜和仙侍说话时就醒了,闭着眼睛听着她们对话。   她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照顾他么?   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淡淡黑影,云里悄然起身,动作轻轻的抱起她放到床里侧,自己继续躺回原本躺着的地方,翻了个身以臂为枕目光清凉的看着熟睡中的挽姜。   鼻间缭绕着郁冬花的淡雅清香,云里目光上移,修长的手指轻轻的若有若无般碰了一下挽姜额间那朵红的滴血的郁冬花,繁复精致的花纹,衬的那张小脸格外美艳不可方物,容颜七分清雅,又带着三分魅色,既矛盾又和谐,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如此,相依相衬。   这花,很适合她,云里拂去她脸上的秀发,看着她乖巧安静的睡颜,目光久久的定在一头青丝间的郁冬花簪上。   这一觉挽姜睡的极好,一扫连日来的疲惫,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   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挽姜眉梢眼角都是懒洋洋的笑意,以为是自己那张几人宽的大床,当下翻了个身抱住抱枕打算继续睡。   咦?今天的抱枕怎地热乎乎的,挽姜闭着眼睛一顿乱摸,嗯,真的是热的,而且,她家抱枕摸起来手感怎么如此好,像人的皮肤一样...皮肤,皮...   ‘嚯’的一下,挽姜猛然睁开眼睛,直愣愣的对上了云里戏谑平静的眼睛,整个人呆住了。   “摸得可还满意,嗯?”云里好死不死的开口说道。   挽姜一脸悲愤的伸出手指着云里的鼻子,气沉丹田的吼道:“谁让你上我的床的?!”   “公主,这是云里公子的房间,是您,您上了云里公子的床。”伺候在床边的仙侍看着自家愤怒的主子,冒着生命危险弱弱的开口替云里辩解了一句。   挽姜仓惶的抬起头,愕然的看着站在殿内的五六个仙侍,个个一脸怪异扭曲的看着她,顿觉五雷轰顶头皮一阵发麻,身子一软,连忙手忙脚乱的缩进了被子里。   颜面无存啊,丢人丢到佛陀天外去了,她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旦夕间尸骨无存了。    第二十四章 小僵尸认亲 - 渡魂箫 - 楼苏   一日闲来无事,挽姜拉着云里在邑清宫后面的竹林里下棋,桌边是两杯香气四溢的清茶,阵阵清风吹过,竹叶在空中打着旋的慢慢飘落,落入地上厚厚的一层。   “三万年不见,你的修为功力倒是长进不少。”云里悠闲的落下一枚黑子,抬眸瞧了一眼专注凝眉思索棋路的挽姜。   “当然,若不是我师傅他们渡了三十万年修为给我,还认真的教导我三万年,我如今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仙界五公主。”挽姜不曾抬头,眼睛胶在棋盘上,没有看到云里脸上一刹那闪过的失神。   “你原先那样就很好。”云里执起清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看着挽姜发髻上的郁冬花簪子:“你师傅是谁?”   “我师傅?”挽姜抬头,看着对面白衣飘然一尘不染的男子,笑的眉眼弯弯:“我师傅是八荒之主无湮帝君。”   竹林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沙沙的风扫落叶声,以及落子棋盘的清脆声音。   就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云里看着棋局声音淡淡的启唇:“哦。”   反应很是平淡,挽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转移了话题。她眼珠转了转,突然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云里,乐呵呵的说道:“对了,那只小僵尸我也带回来了,这些天一直用佛陀印净化他的灵识,看起来效果不错,现在可是又乖又听话,你要不要去看看?”   “僵尸?”云里手里的黑子停在半空,有些不解的看着挽姜:“为何要去看他,与我何关?”   “咦?”挽姜歪着头,单手托着腮看他:“你忘记了?他可是吸过你的血唉,要不是我刚好路过救了你,估计你早就被小僵尸吸光了血,成了干尸了,呵呵呵。”   挽姜说话的时候,云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漆黑沉峻的眼眸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他丢掉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转身朝外走去:“走吧,去看看他。”居然敢趁他昏迷吸他的血,他倒要去看看,那个小僵尸长了几个胆。   “哎,你等等我。”挽姜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邑清宫地下有很多大的房间,通常是用来储存东西用的,小僵尸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挽姜推开门的时候,小僵尸正直挺挺的在床上,呃,挺尸。   见到有人来,小僵尸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步伐僵硬的走到挽姜面前,鼓着嘴看着她不说话。   挽姜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头,用手指了指旁边沉默不语的云里说道:“你还认得他么?”   小僵尸僵硬的侧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在看到云里那一刻亮了起来,他转过身子直直的面对云里,在两个人静默的注视下竟然朝云里咧开嘴,笑了。   云里淡淡的打量了一眼面前模样清秀乖巧的小僵尸,声音轻而淡:“就是你吸了本公子的血?”   小僵尸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冲着云里开心的点点头,嘴咧的更大了些。   “嗯,很好,吸了本公子的血还笑的这么开心,看来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些。”云里缓缓的扬起一抹冷笑,目光冷然的看着小僵尸。   挽姜一把按住云里,撅嘴道:“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教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不许伤害他。”   “吼吼~~”小僵尸在旁边面色急急的吼叫着,神情颇为委屈。   “你看,他自己知道错了,你身上的伤也没好,还是放他一马吧,他还是个孩子呢。”挽姜继续言辞恳切的劝说着云里。   “本公子的血是白吸的么?”云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噎的挽姜哑口无言。   “要不,要不,你也吸一回他的血,这样你们俩就扯平了啊。”挽姜摸了摸鼻子,出了个馊主意。   “你听谁说僵尸会有血这种东西的,本公子像是会吸他血的人么?”   挽姜刚想点头,瞥见云里那阴恻恻的吃人目光,大有一种她敢点头他就会吸她血的架势,立即忙不迭的摇头,笑的一脸灿烂:“怎么会呢,是我愚钝了,你息怒,息怒哈,怒极伤身,对身体不好。”   云里这回没说话,他转身朝墙边的案桌走了过去,小僵尸乖巧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见云里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小僵尸好奇的拿过茶壶笨手笨脚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学着云里的样子慢慢的喝了一口,还吧唧吧唧着嘴巴回味了一下。   嗯,什么味都没有。   小僵尸颇嫌弃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圆溜溜的眼睛转向云里手里那杯茶水,他觉得云里手里的茶会好喝些。   期间云里一直垂着眸慢慢喝着手里的茶,丝毫没有把面前站着的小僵尸放在眼里。   小僵尸挠了挠头发,做了一个让挽姜惊得掉下巴的决定。他眼疾手快的把云里手里端着的那杯茶抢了过来,迅速的往自己嘴里倒去,茶水和茶叶统统进了他的肚子,然后把茶杯塞回云里手中。   嘴里还是没有味道,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喝。   满室寂静......   云里看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漂亮深邃的眼睛无比缓慢的看向小僵尸,眼里一片冰冷。   挽姜在一边无语的抚额,头疼的拉过傻笑的小僵尸护在身后,僵笑着看着云里:“那个,他不懂事,呵呵,你没生气吧?”   “你说呢?”云里觑向她,一脸的面无表情。   挽姜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把小僵尸往身后藏严实了点,他这样子分明是很不爽,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我在书上看到过,刚成精的僵尸若是及时被教化过,会把第一个吸过血的人当作亲人,会依赖信任他,你在小僵尸心里早已经是亲人了,所以他才会喜欢这么粘着你。”所以他对你这么不客气是喜欢你的表现,你就放过他吧。   “......”   云里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提脚一言不发的朝外面走去,留下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挽姜还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小僵尸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他僵硬的大手扯着挽姜的衣袖拖着她大步流星的朝云里追了过去。   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中,一袭青纹蓝衣女子正在舞剑,曼妙的身姿灵动飘逸,手中的剑更是耍的精彩绝伦,剑花凌厉,招式干净利落,却是招招致命,漫天飘落的树叶,挡不住女子盖世的风华。   “可有消息了?”女子收剑,一身冷肃的杀意还未褪去,目光冰冷的看向一旁静候多时的侍卫长。   “属下们回禀说,公子是在东方青余山上失踪的。”侍卫长毕恭毕敬的回道。   真是一群废物,云襄瞪了一眼侍卫,怒道:“我哥哥失踪了大半个月,你们竟然还找不到人,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侍卫长头上冒出冷汗,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自己去领五十大板。”云襄烦躁的挥手,侍卫长忙不迭的磕首退下去,还好还好,只是五十大板,主子没有要他的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襄冷眼看向东方,心里焦急万分,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   东方,青余山,我倒要去看看,那是个什么鬼地方,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青余山很早以前只是一座荒山,后来一位黑羽凤凰在此历劫,天雷劈下浴火重生,觉得与此山有缘,遂在此长居。说起此山,在仙界倒是排名靠后,但是对于人界来说,青余山,绝对担得起第一仙山。   云襄站在青余山顶峰上的怀衣阁门前,大门上方端端正正挂着‘怀衣阁’三个黑金大字,左右两边大气威严的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锋芒暗敛的几个大字,心怀天下当青余,天衣无缝乃凤凰。   赞的正是这怀衣阁阁主、以才智谋略闻名天下的凤凰谋士怀衣上仙。   看着这扇朴素无华的大门,云襄气的差点呕血。偏偏就是这扇极不起眼的门,她还就是进不了怀衣阁。   “给本姑娘开门,听见没有。”云襄朝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怒气冲冲的吼道。   什么破地方,还堂堂怀衣上仙,我呸,压根没胆量出来见她,把门封的死死地,如此鼠辈真是污了上仙的名字。   “姑娘请回!”一道清冽如山泉的男子嗓音在半空中淡淡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沉稳之气。   云襄冷笑道:“有胆量的话就出来见本姑娘,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黑衣男子面色从容举止优雅,一脸沉静无波的站在房间里的观云水镜前,看着镜中女子妍丽的面上带着薄怒,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模样,狭长睿智的眼睛没有一丝涟漪:“姑娘要找的人不在此处,请回。”   云襄愣住,倒是半晌无语,她好像并没有说自己是来干嘛的吧?!   “那他在哪里?”云襄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得知云里不在此处便也不打算多留,何况,她觉得这个怀衣阁阁主很讨厌。   这次等了半天,竟是不再回答她了,云襄气结。    第二十五章 劫难三川途 - 渡魂箫 - 楼苏   不同于佛陀天的与世无争风平浪静,九重天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   “孽障。”天帝抓起案桌上的天印砸向跪在地上的祈回,祈回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接下天印,额头瞬间血流如注,顺着眼角眉梢滑下,染红半边脸。   “回儿!”天后泪眼模糊的跑过去抱着祈回,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脸看着天帝,恳求道:“陛下,回儿是您的儿子啊,他就算是有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么。”   “来人,送天后回宫,没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天后哭喊着被一帮侍卫拖着离开了凌霄宫,祈回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自始自终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的跪在地上,头微微的垂着,看不见表情。   “父君,这件事是因儿臣而起,理应由儿臣受罚,还请父君不要责怪二哥。”三皇子堇宋提起袍子跪了下去,一贯放浪不羁的脸上此刻全然是肃穆,风流潇洒的桃花眼哪里还有半分潇洒之意。   他真后悔自己没事跑去东海招惹那个脾气火爆比男人还野蛮的八公主干什么,打不过就逃呗,反正仙界是不能回去的,被父君母后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鞭子,可是四海八荒那么大,怎么就叫他偏偏逃到冥界去了,堇宋心里真是懊悔的要死。   “你的确该罚,但是,祈回,你也难辞其咎。”天帝威严冷峻的站在两个人面前,窗外金灿灿的暖阳丝毫驱散不了大殿里的森森寒意。   “儿臣,愿意受罚。”好半天,祈回才悠悠的回复道,鲜血淋漓的脸上带着少年的认真严肃:“父君,此事我一人承担即可,与四弟无关,他年纪尚小,请父君不要责罚他。”   天帝看着祈回那双与他极其相似的眼睛,眼里的坚定和诚恳像极了当年的他,万年无波的眼里划过一层淡淡的涟漪。   “好。”   翌日,一道仙诏传到四海八荒,顿时在四海八荒里掀起千层巨浪,一时间众人感慨叹息无限。   仙界二皇子德行有失,私自扰乱冥界秩序,造成冥界动荡,万鬼逃离,忘川水逆,奈何桥覆,三生石破,天帝震怒,将其贬至冥界看守三川途,未得诏令,不得回九重天,违令者,斩。   仙界众仙家齐聚南天门,看着门前那抹高挺笔直的身影心里重重的叹息,二皇子贬去冥界,这等同于变相的流放,天帝的惩罚,委实太狠了些。   “二哥。”堇宋年纪与挽姜相仿,只大她几百岁,性子还有些浮躁,此刻他已然是红了眼眶,拉着祈回的衣袖不肯放手。   “没事。我不在九重天,妹妹和母后她们你要多多照顾了,有空多去陪陪母后,父君每日管理仙界,很少有时间陪她,你要多去母后身边尽尽孝心,我以后,怕是没机会照顾母后她们了。”祈回淡淡笑着,拍了拍堇宋的手安慰道,说到最后心中难免有些伤感失落。   “不会的,父君只是一时之气,不久一定会召你回来的,你不在,没人帮他处理文书,他一定不习惯。”堇宋眨着一双通红的桃花眼说道。   祈回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跟在父君身边这么多年,自认为比堇宋更加了解他,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依旧不懂他的父君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堇宋,这件事,莫要去告诉小五,她没必要为了此事徒添烦恼。”祈回丢下这最后一句话就随着看守的天兵走了,众仙家顿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口中齐呼‘二皇子殿下多多保重,’伏地磕首。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南天门,堇宋一个人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南天门是由四根高耸入云的金柱撑起,气势恢宏,威严壮阔,门口的风力极强,吹的衣袍飒飒直响,满头墨发张扬乱飞,四面除了缭绕朦胧的云雾再也不剩什么,空寂辽阔,风声呜呜,似泣似哭。   二哥......   冥界三川途边,黑衣男子负手而立,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红的似血,艳丽无双,衬的四周昏暗灰沉的景色越发暗淡无光。   男子默了半晌,身边的黑衣女子也静静的站立着,两个人望着花海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黑衣男子淡淡启唇,眼睛瞟向辽远的天际,同样是一片暗沉沉的天,连空中漂浮的云都是灰沉沉的颜色。   “是。我在冥界待了一百万年,守着那个约定一百万年,等了他一百万年,即便是枯等成灰,熬干了血,我也放不下。”黑衣女子平静的说着,黑的没有一丝生气的眼里满满当当都是执着。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有太深太深的牵肠挂肚,所以她这一等,便是一百万年。   “你这样做,终归是害了他。”男子侧头,看着女子苍白消瘦的侧脸目光平静的说道。   女子慢慢的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拿在手里细细看着,声音透着轻松快活:“我怎么会害他,我只不过是让他回到我身边罢了。”   “一百万年前你们无缘在一起,一百万年后你能保证他真的愿意回到你身边么?”男子瞧着那双拿着彼岸花的素手,十指瘦削苍白,血色全无,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热度,像极了死人的手。   手猛的掐紧,那朵花瞬间被折断腰肢,残败不堪,女子眼里迸出一股强烈的势在必得,她冷冷一笑:“老天既然让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告诉我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他以前是属于我的,现在,将来,也只会是我的。”   男子缄默,多说无益。女人一旦陷入红尘情爱的网中,万万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多管,你记住一件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黑衣男子甩下这句话就大步离开了花海。   整个天地间仅剩下黑衣女子一个人宛如石头般立在花海里,彼岸花随着清风左摇右摆,不远处忘川河的滔滔水声混杂着凄厉的哭叫声依稀还能听见。女子慢慢的低下头,目光温柔似水的看着脚下盛开着的彼岸花,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侧脸的弧度看上去美丽且忧伤。   一百万年了,整整一百万年了,当初你走的那般决绝,一点机会都不肯留给我,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就那么残忍的抛下我独留在这个悲伤的世上活着,如今你可会怪我,再一次自私的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   可是要怎么办呢,生生世世,我都不想放开你。   辞荆望着手里锦盒中的七株曼珠沙华,开心的朝主座上的冥王道谢:“多谢冥王,我家公主的朋友有了这花,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冥王淡笑,一派沉稳雍容的点点头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仙子难得来一趟冥界,照顾不周还望仙子莫怪,劳烦仙子替本王向五公主问好,有空可以来本王的冥界玩玩。”   辞荆欢欢喜喜的点头,笑的格外开心。冥王真的是太好说话了,一点冥王的架子都没有,人谦和有礼举止优雅不说,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难怪是冥界少女们的头号梦中情人,日日夜夜犯起相思,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良人啊。   冥王脸上挂着温润优雅的笑容,身姿傲然挺拔,温和的目视着辞荆捧着锦盒腾云离开冥界,还向回头看他的辞荆挥了挥手。   待到辞荆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天际之外,冥王才优雅的转身,看着拿着生死簿一脸漠然站在那里的幽冥司斐羽,优雅的扯了扯嘴角,笑了。   然后,猝不及防的一脚踹了过去。   幽冥司大人身手敏捷的躲开那一脚,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神色淡淡的开口:“表现不错,八分。”   “斐羽你个王八蛋,老子要削你的职。”冥王气急败坏的朝幽冥司吼道,脸色涨红。   他辛辛苦苦装了半天霸气沉稳的冥王,竟然只有八分,呸,冷血无情的家伙。   “还请王上早日削了微臣的职位,微臣感激不尽。”斐羽朝冥王俯身做了个揖,语气特别诚挚的说道。   冥王居高临下的瞅了他一眼,怒火渐渐平息,怪笑道:“嘿,你这么想本王削了你的职,本王偏偏就不削,就不削。”看你拿本王怎么着。   “王上开心就好。”斐羽表情非常淡定的说道。   “......”他哪里开心了,哪里开心了?他明明很生气!   冥界众人对这一幕早已经司空见惯视若无睹了,他们家的冥王殿下啊,年岁都那么大了,性格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多年真真的难为幽冥司大人了,众人朝斐羽投过去一抹同情的眼神。   斐羽神色如常的在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中缓缓的掏出一方折子递给冥王,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从容:“王上,仙界诏令,二皇子已经被贬到冥界看守三川途,看时辰也快到了。”   冥王一听这事就心烦,扔掉手里的折子甩袖往回走,恨声道:“算了算了,这件事莫要再提,本王已经劝过她了,那女人冥顽不灵,不听也罢,走,小斐斐,陪本王喝酒去。”   斐羽眼角一抽,眼神扫了一眼暗自偷笑的众人,吓得众人四处逃散,斐羽叹气,提步默然跟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姜花海承诺 - 渡魂箫 - 楼苏   辞荆回来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挽姜。不,不仅仅是用开心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她激动的简直热泪盈眶啊。   这一个月被云里那个大爷使唤来使唤去的,她在佛陀天算是彻彻底底的没了里子面子,那些个仙侍们见到她也不恭敬的行礼了,只会一个劲的捂着嘴朝她挤眉弄眼的笑着。   “公主。”辞荆行礼,笑的很开心的仔细打量了一眼挽姜:“公主看上去气色红润,这些日子定是过的不错,辞荆还在外面白白的担心了好几个晚上,是辞荆多虑了。”   挽姜可怜兮兮的摇头,颤抖着手指着身边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人控诉道:“辞荆,他们欺负我。你看我都憔悴了许多。”   云里和小僵尸两个人摆着一模一样的冷冰冰的僵尸脸面无表情的听着挽姜的控诉。   云里:“你确定不是你一个人欺负我们?”   小僵尸:“吼吼。”   云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做人要诚实些。”   小僵尸:“吼吼。”   云里:“而且......”   挽姜:“够了。辞荆你看,他们又在欺负我。”   云里:“......”   小僵尸:“......”   辞荆:“......”   云里伤的是魂魄,肉体上的伤在挽姜每天逼他去云雪泊里泡着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辞荆回来一头钻进炼药房,说是需要三天来配出给云里治疗魂魄的药。   接下来的三天,挽姜日日无比舒服的躺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吃着小僵尸喂给她的水晶葡萄,眯着眼享受着暖洋洋的风拂在脸上的酥麻感。她此刻躺在凉亭里的榻上,手里抓着一盘蜜饯,嘴里吃着香甜的葡萄,神情慵懒的像一只小猫。   “喏,赏你的。”挽姜抓了一把蜜饯塞在小僵尸手里,抱着那一大盘蜜饯一步三晃的走到正在河边树下看书的云里身边,寻了个干净的草地坐下,挽姜捏起一枚干果,在云里面前晃了晃,声音糯糯的:“很甜哦,你要不要吃呀?”   云里赏了她一记冷眼,继续看书不理她。   挽姜浑不在意的把果子丢进自己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含糊的说道:“云里,腻解下力咬去拿力?”   云里把手里的书籍卷成卷,毫不留情的在挽姜头上敲了一记:“说人话。”   挽姜吃痛,捂着头忿忿的瞪了云里一眼,咽下口中的果子,大声洪亮的说道:“我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这回听懂了吗,大笨猪。”   不待云里说话,原本安安静静呆在一边的小僵尸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手指着挽姜‘吼吼’一通乱叫,赤红的眼眸一闪一闪的泛着亮光。   挽姜:“......”   “我又没有欺负他,你吼我做什么。”挽姜不平的为自己抱屈,这只小僵尸自从见到了云里,是彻底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只要她对云里说话大声了些,他就会气呼呼的冲她乱吼。   “呵呵。”云里斜靠着大树笑的很是愉悦,漂亮的五官染上一层淡淡的暖意,周围活泼泼的景物好像一瞬间安静下来。   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刮来一阵淡不可闻的红丝姜花的香气,挽姜用力的嗅了嗅,笑的很高兴:“哈哈,一定是我种的姜花开了,云里,你想不想看看我亲自种的花?可好看了,走吧。”说完不等云里回答拉过他的手朝前跑去。   云里由着她拉着自己穿过大半个邑清宫,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面前,看着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不同于整个邑清宫恢宏大气的模样,这一处院落很是简朴,甚至是毫无特色。   云里低下头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挽姜,微微一笑,拉过她推门进去。   一大片橙黄色的花海出现在这座简单朴素的院子里,花丝鲜红夺目,朵朵红丝姜花迎风摇曳,偌大的花海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彩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挽姜难抑激动,提起裙摆奔向那一片美不胜收的花海,一边跑一边回头朝云里开心的招手:“云里,快过来啊。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种出这么一片,终于开花了,我说的对吧,是不是很好看?”   云里俊挺如松的立在那里,宽大洁白的衣袖被风扬起,墨发松松挽在脑后,挽姜许多次在心里想着,云里是她见过的最有仙人飘渺出尘之姿的人,虽不是仙,却更胜仙。   云里如墨深沉的眼里倒映着女子清婉脱俗的面容,他微微一笑朝挽姜走去,难得赞同的说道:“的确好看。”   橙黄色的花朵,鲜红的花丝,如蝶形的花海里白衣飘飘的一男一女相视而笑,如此美景,让人连呼吸都放的很轻很轻,深怕惊扰了那如画中才应该出现的人儿。   “吼吼吼。”小僵尸十分开心的吼叫声吸引了两个人,两人转过头看过去。   “啊啊啊!我辛辛苦苦种的花,坏僵尸你不要踩啦。”挽姜心痛的直滴血啊,她费尽心思才养活了这么些红丝姜花,一小会就被这个臭僵尸踩坏了一片。   “吼吼吼。”清秀的小僵尸笑的无比开心,嘴巴咧的大大的,朝着云里和挽姜开心的挥舞着胳膊。   云里拉住即将暴走的挽姜,拖着她朝外面走去,声音清清凉凉的说道:“何必和一只没脑子的僵尸计较,你还嫌自己的智商不够低是么。”   “那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啊,我的心血啊你懂不懂?”挽姜气愤的挣脱云里的手,一双清丽的眸子闪翼着星星怒火。   “我懂。”云里云淡风轻的说道,扶正她发间歪散的郁冬花簪子,语气淡然:“你若是喜欢,以后我送你一片更大的红丝姜花海。”   “真的?”挽姜气鼓鼓的望着他,明显的不信。   “嗯。”云里好笑的望着她,戏谑道:“我看上去就这么没有诚信吗?”   “不是吗?你以前就欺骗过我,你...”挽姜说到一半顿住,慌忙的用手捂住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云里。   小僵尸依旧开心在那里拔着花,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诡异的气氛。   良久,挽姜才听到云里轻轻的,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浪。   “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一直在她耳边萦绕,挽姜烦躁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辞荆担忧的站在床边看着挽姜,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可是脸怎么这么红?   “辞荆,如果,如果一个人向你承诺以后不会再骗你,那是不是说,这个人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挽姜用被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声音糯糯的,看的辞荆心都软了。   辞荆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是特别的。”   然而挽姜还没来得及高兴,辞荆下一句话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透心凉啊。   “这个人肯定是特别傻,被骗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敢信他的话,傻的真是挺特别的。”   辞荆你真是好样的,当着自己主子的面说她傻的挺特别,好,好,好,真的是好极了。   挽姜忿忿的拉过被子蒙住头,闷闷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带这么打击她的。   辞荆点头,单纯的以为挽姜是困倦了想睡觉,时辰的确不早了,再不睡就该天亮了,不过公主这样睡不会闷么?   辞荆纳闷的看着捂住头的挽姜,突然想起了正事,趁着挽姜还没有睡着赶忙开口道:“对了,公主,云里公子的药我已经配好了,明日就可以服用,还有,冥王让我告诉你,有空去冥界玩。”   挽姜听到云里的药配好了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听到冥王,倒有些愣住了,她确定自己十万年来不曾见过这个冥王,邀她去冥界玩?玩什么?冥界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除了黑漆漆的天空和地面,就是黑漆漆的河水和石头,再不就是那碗黑漆漆的孟婆汤,她即便是闲的发慌也不会想要去冥界溜达的,想了一圈唯一的亮色也就是彼岸花了,不过那花的意义不太好,她不喜欢,所以,她才不要去冥界呢。   然她此刻在心里信誓旦旦的说着不会去冥界,却在不久后的将来急切的想要去那里。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云里静默的站在窗边,看着星子闪耀的天空,透着祥和的宁静的夜晚深邃迷人,这里是佛陀天,万世祖佛都在这里,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杀戮和血战的地方,真正的一方净土世外仙境,小傻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那颗心就跟云雪泊的圣水一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煞气和邪念,简单纯粹的像一张白纸,任谁都能一眼看清她心里的想法,偏她自己还总是一副算计到别人的模样,在那里沾沾自喜着,眼里时时透着狡黠。   云里低头,哑然失笑,和小傻子待在一起久了,他好似也傻了不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第二十七章 水榭往事忆 - 渡魂箫 - 楼苏   云烟轻笼着碧池水榭,朵朵灿金色的莲花迎着清风舒展的摇曳身姿,雕梁画栋的屋宇亭亭而立,铺散一地的悬铃花好似云锦织成的软缎,世间巧手也难绘出此处的半分风情。   “公主。”辞荆轻轻的将狐绒毯子盖在挽姜身上,温言细语的唤了一声。   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挽姜看着满池金色的睡莲,声音淡如水的开口道:“他走了?”   “是。”辞荆点头:“云里公子的伤已经痊愈,他让奴婢带一句话给您,日后公主若是有难,他必定出手相救。”   挽姜莞尔一笑,将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这倒是不像他说的话。”   辞荆也笑:“对了,公主,那只小僵尸非要跟着云里公子走,我拦不住,让他走了。”   “罢了,他如今已经不再嗜血残暴,走了也无妨,伤不了人的。”   辞荆默了一默,欲言又止的看着挽姜。   “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出来吧。”挽姜从贵妃榻上起身,青丝半挽,长长的垂在腰际,走动间自成风韵。   “公主,您可是舍不得云里公子走?”辞荆看着挽姜的立在池边的背影,声音小小的问了一句。   挽姜像是愣住,慢慢的转身,回望着辞荆,好笑道:“怎么会,他走了我可是最开心的。”   口是心非的公主,辞荆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分明是一脸不开心的表情,哪里又骗得了人,不过辞荆并没有再说,而是识趣的乖乖闭上嘴。   挽姜一脸微笑的看着抿着嘴的辞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目光瞥见辞荆身后站着的一抹白影,当即吃惊的开了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里漫步走来,身边跟着那个咧嘴笑的傻气的小僵尸,他从从容容的说道:“走的急,有些事忘了告诉你。”   辞荆带着小僵尸去前面的楼阁玩,挽姜和云里比肩而立,看着莲池上的云雾散开又聚拢,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吗?怎么不说话了。”挽姜转头看着云里,浅笑黎黎。   云里眉间微蹙,无奈的叹息一声,揉了揉太阳穴缓声说道:“那只僵尸,日后你带着身边吧,本公子带着他实在是头疼的紧。”   哪里只是头疼,那只小僵尸简直是气的他吐血,好好的腾云,他偏偏不老实,一会儿拉着他去追飞过的小鸟,一会儿四处乱窜鬼吼鬼叫的吓跑一群人。他觉得,那只僵尸委实让人讨厌的很。   挽姜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云里觑着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嘴角微勾,声音懒洋洋的:“本公子本打算一掌送他去超度的,后来想了想这只僵尸是你带回来的,理应该你负责才是。”   挽姜嘴角抽了抽,辩解道:“他只听你的话,我管不住他。”而且,她也不怎么想成天照顾着一只小僵尸。   “这个交给我,我有办法。”云里心情颇好的说道,甩掉一个超级大包袱果然是一身轻松啊。   “......”   挽姜眨了眨眼,鄙视的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某人,故意唉声叹气的说道:“哎呀呀,有些人啊,一点爱心都没有呢,小僵尸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啊,说丢就丢,啧啧啧。”   云里眉眼不动的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笑的像狐狸一样的女子,淡定的伸出手,然后,捏住了她的鼻子。   “只有傻子才会对僵尸有爱心,莫不是你还指望一只僵尸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不成?”清清凉凉的话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傻愣住的挽姜。   挽姜魔障了一般一动不动任他捏着鼻子,直到喘不过气来才一爪子挥开那只手,愤愤然的揉着鼻子说道:“你才是傻子,别总是说我傻,不然我,我,我放小僵尸咬你。”嘿嘿,她的回答真是机智。   “......”云里无语的听着她毫无半分威慑力的威胁,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两个人站在水榭旁,重新恢复了寂静,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浮动着金莲淡淡的香气,心旷神怡。   “你,还有事吗?”半天,挽姜才声音轻轻的询问道。   “嗯。”云里目光变得深不可测,像是一汪墨谭,明明是清澈无比,却让人瞧不出半分情绪。   挽姜和他目光对上,她看着他眼底流动着的复杂莫名的情绪,心头一梗,潜意识里竟然隐隐有种不想让他说出口的冲动。   可是云里哪里会看不出她眼底的丝丝退缩之意,他伸手拉过她,两个人顿时靠的极近,呼吸浅浅的拂在对方脸上,挽姜抬头,看着那双清寂好看的眸子,心跳开始加快。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里极淡的一笑,恰如昙花一现,短暂却美的摄人心魂,他语气温和淡然的说道:“这件事,我一旦说出口,结果便是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因为许诺过你,所以,我并不想要骗你。”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她知道此事,结果最差莫过于从此天涯陌路罢了。无论如何,他亲口告诉她,总比日后她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要好得多,若是那样,当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他此刻说出来,或许她会接受不了,但是他会慢慢的解释给她听,总还是会有一线生机不是么。   挽姜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周围如诗如画的美景统统不存在了,她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可是,这个人会不会马上也要消失了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挽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好啊,那你说吧,天大的事我也扛得住,呵呵。”   “笑的真难看。”云里骨节修长的大手轻轻的捏了捏挽姜的脸,蹙了蹙眉说道。   “你到底说不说啊。”挽姜气郁,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吊她胃口啊,真的很讨厌唉。   “你还记得尸颜丹么?”云里温声开口道。   挽姜蹙眉,那不是他三万年前去鬼域迷妖谷要找寻的东西么,她当然记得啊。   见挽姜点头,云里眼神变得悠远黯然,他看向远处嬉笑玩闹的辞荆和小僵尸,启唇:“你曾经问过我,要尸颜丹做什么,我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可记得?”   挽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很不舒坦,她压下心里的烦躁,声音冷淡的说道:“我记性不差,你不用总是问我记不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这般不辞辛苦的四处奔波呢。   她承认,她心里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不舒坦,只有一点点而已。   “尸颜丹,六界里只有两颗,一颗在西海沉睡的龙后身上,一颗在鬼域迷妖谷狐王身上,我找了五万年才找到两颗尸颜丹的下落,自是不会轻易放弃它。”云里素来云淡风轻万事不在意的脸上现在写满了认真,他看着挽姜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你误闯迷妖谷打乱了我的计划,却也阴错阳差的帮我找到了狐王的老巢,狐王贪生怕死不喜外出,除非是迷妖谷里出现了能够吸引他的女人,他才会出来,若不是你,我不能保证一定会那么快的拿到尸颜丹,所以,你功不可没。”   以他的手腕,最后肯定会拿到尸颜丹,只不过怕是没有这般轻轻松松了,必然是血流成河的。   挽姜无语的看着云里,她是该笑吗?被他利用去引出狐王,被扔进骨鼎差点都煮熟了,这等运气好的她想落泪。   看出挽姜心里的郁闷,云里伸手弹了弹她额间的郁冬花,笑道:“那次是我不对,不该利用你,差点让你丢了性命,你不是信因果报应么,你看我这次差点就没命了,你也该消气了吧。”   挽姜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气死,不会打比方就不要打比方,说的是什么鬼话,她辛辛苦苦把他救回佛陀天,可不是希望他来诅咒自己的。   “你为什么不去西海夺尸颜丹,应该要比鬼域迷妖谷容易些才对。”挽姜抬手拂去云里肩膀上被风吹来的花瓣,轻声询问道。   云里摇头失笑:“你以为西海的尸颜丹就很好拿么,那西海龙王与死去的龙后感情极好,为了护她安稳甚至不惜将西海镇海宝刹拿了出来,我一旦去拿尸颜丹,必定先要拿开上面的宝刹,宝刹一动,整个西海将会在刹那间崩塌,从此在世间消失。”   挽姜吸了一口凉气,心下已经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这西海龙王,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赌上全族子民的性命,值得吗?   挽姜看向云里,唇角慢慢扬了起来,他不去西海拿尸颜丹显然是不想西海生灵涂炭,真正的在世间消失,是心中的善念吗?那为何又...   “鬼域迷妖谷是你毁的?”他既然能不去伤害西海万千子民,为何又要在拿到尸颜丹后还出手屠了鬼域迷妖谷呢?   “是。”   虽然早已肯定的猜到是他,但他亲口承认时她还是一时恍惚,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迷妖谷皆是恶灵,死不足惜。”云里轻飘飘的说道,他的确觉得迷妖谷那群妖该死,甚至就是那些妖魔之气幻化的树,都该死。    第二十八章 真相竟殊途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心里曾一直好奇,云里到底是什么人。她心里隐约觉得,云里或许是妖。   三万年前见到他和云襄,她心里隐隐的就猜到了,为了一个女人夺取尸颜丹,她没有忘记门苏死前那幡然醒悟的吃惊模样,想必是猜到了他的身份,能让一个鬼域王吃惊的人,看来云里在妖界地位不算低。   他可以轻轻松松衣袖翩飞间杀人于无形,可以眼睛不眨的除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仙界讲究慈悲,心存善念,只有妖魔,才会嗜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就像云襄曾经说的,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一个是仙,一个是妖,仙妖自古誓不两立形同水火,她偷偷带他回佛陀天已经是犯了九重天大罪,还不惜用世间珍贵稀有的药材为他续命,俨然是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水榭一片死寂,两个人望着彼此冗长的沉默着。   最后,挽姜走到池边的栏杆上坐下,眺望着荷叶上晶莹的水珠:“云里,若是你想告诉我,你是一只妖,我想那大可不必了,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是么,你确定你真的知道了么?”云里挑眉,走到桌前倒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递给挽姜一杯,自己细细的品了一口,声音沉沉的传入挽姜耳朵里。   “你是帝无湮的徒弟,应该知道不久前魔尊去了东极天夺归矣灯的事情,归矣灯已经出现,接下来便是陌上铃了。”   挽姜讶异的看着云里,说着说着好端端的提起这件事做什么,此事她知道不足为奇,这件事仙界的人都知道,只不过他一个妖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会知道归矣灯的,还有陌上铃。”挽姜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因为魔尊夺归矣灯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当然知道。”云里淡笑道。   又是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多女人啊,还动不动要...等一下,他说什么,女人?   “魔尊和你...该不会是为了同一个女人吧?!”挽姜惊悚的问道,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云里难得展颜一笑,在挽姜错愕的目光下坦然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挽姜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她颤颤巍巍的伸出纤细的食指指着云里,一脸扭曲的问道:“你和魔尊抢女人?你没病吧。”   就连她师傅、仙界战功赫赫的八荒之主无湮帝君都承认打不过魔尊,云里竟然还和魔尊争一个女人,只怕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挽姜心神惶惶的喃喃自语道。   云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盯着嘴里胡言乱语的挽姜,抬手就在她头顶上敲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自己都承认了,我又没说错。”挽姜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云里再次袭来的魔爪,冲他吐了吐舌头。   云里收回手,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挽姜,盯的挽姜背脊发凉,寒毛直竖。   “那个女人,是我母亲。”   云里轻飘飘的话顺着风飘进挽姜耳朵里,她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轻松的开口道:“你早说嘛,我还以为她是你...”   什么?母亲?!!   挽姜觉得,她现在的表情肯定非常难看,他的母亲,归矣灯,那么说他是...   四周像是突然间降了温,冷的她直发颤,她自己好像被冻成了一根冰棍,大喇喇的杵在这儿,阳光的温度丝毫感受不到,那个凛冽的寒风啊,吹的她心里透凉透凉的。   云里慢慢的靠近她,两个人脸对脸,眼睛对着眼睛,她甚至可以数清云里那浓厚纤长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此时已近晌午,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鼻间是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一片灿金色莲花池,一方雕栏玉砌的水榭,一地铺散至天际的悬铃花,终日不散的云雾更是添了几分灵气仙泽,此情此景,当真是符合那句诗,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但是挽姜根本无暇去理会这漫天美景,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里轻轻张合的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语气清凉沉缓的说:“我不是什么妖,我是魔界少主,西钥云里。”   魔界少主!   西钥云里!!   分明那般轻柔的嗓音,为何她却觉得犹如一道天雷轰炸在耳边呢,震的她整个人不得动弹。   她也曾猜测过他的身份,也曾想过他们两个或许有一天也会兵戎相见,只是她没想到,他会选择亲口告诉她事实,只因为他答应过她,以后都不会再骗她。而她,竟然会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妖也好,魔也罢,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   “呵~”良久,挽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眨了眨酸胀的眼睛,鼻尖微微泛红,她扬起头,笑了:“你和你父尊夺尸颜丹,抢归矣灯,找陌上铃,搅得四海八荒不得安宁,是为了救你的母亲,魔后兰夭夭?”   她知道十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尊率兵攻打仙界,仙界与之对抗,私下暗自又派兵突袭魔界境地,魔后兰夭夭镇守魔界,为了保护魔界子民,身受重伤魂飞魄散,魔尊费劲心血才保住她的躯体,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沉睡着,不曾醒来。   “是。”云里点头,墨发被吹起,与挽姜胸前的青丝缠绕在一起,缠绵缱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挽姜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愿知道。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你走吧。”   云里抿唇,看着眼前眼神逃避神色疲倦的人儿,心里叹息一声,就猜到她会这样,心里有事就会想睡觉,好像一觉醒来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欺欺人的做法。   他对人对事向来干净利落,她想像乌龟一样缩起来逃避事实,装作没事的样子,他可不允许。   “听我把话说完。”云里拉着她一路穿过水榭,避开众人来到佛陀天云雪泊,这里邑清宫里的仙侍们寻常都不会过来,圣水之地不可玷污冒犯。   挽姜此刻心里无比平静,在那一瞬间怔忡慌乱之后心绪奇迹般归于宁和。   是了,他是魔界少主,是西钥云里,是什么都好,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终归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以后,更是不可能相见。   只是她忘记了,佛经里曾讲到,万般皆由缘起,缘分未尽,终会相逢。   怀衣阁门前,云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目光懒散的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怀衣阁,冷笑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她倒要看看,这个缩头乌龟开不开门。   站在云襄身后的侍卫长默默的扫了一眼怀衣阁门前干净敞阔的青石板,此刻已经被云襄吐的到处都是瓜子皮水果核,那是一个惨不忍睹啊。侍卫长默默地想,怀衣上仙真的是好脾气,他家主子这般撒泼无礼的行为他都不为所动,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怀衣阁主啊,佩服佩服。   “给我找几个嗓门大的侍卫来,本姑娘还就不信了,这怀衣阁本姑娘非踏进去不可。”云襄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朝侍卫长吼道。   侍卫长哭丧着一张脸去找人,心里那个怨念啊,都快赶上深宫怨妇了。   小主子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正事啊,我们是出来找大公子的,不是在这青余山替怀衣阁守门的,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他们一群魔在这青余仙山上给怀衣上仙他老人家看门,两方半个多月都没有打起来已经是千古奇谭了,小主子何必非要进去呢,那里面又不是什么金屋碧瓦,不过是寻常几间房子而已,唉!   现在头疼的又岂止是他一个,怀衣阁内的一干子弟们也是头疼的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门外女子那般纠缠不休的人,这些天扰的他们是无法安心修习,甚至连觉都睡不安稳,一群人目光哀怨的看向主座上面色恬淡的男子,为何阁主能对那个聒噪烦人的女子做到视若无睹,他们真的是不堪其扰啊。   一刻钟后,四名魔兵一字排开,气沉丹田一声吼,对着那扇简朴的大门扯开嗓子叫嚣起来,惊起林中休憩的鸟儿,惊醒一帮午睡的怀衣阁子弟。   房间内休憩打坐的男子缓缓的睁开古井无波的眼睛,那眼神,只一眼,便叫人觉得难以忍受,是经历过万万年年的沧桑寂寞后沉寂下来的的超脱生死轮回的淡然冷漠。   云襄得意的笑了,拍了拍手站起来朝门口迈了两步,刚想说话,侍卫长便匆匆忙忙跑上前来打断了她尚未未说出口的话。   “小主子,大公子来信了!”   侍卫长那个激动啊,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鬼地方了,他差点都想要仰天长笑了,大公子的信来的真是时候啊。   云襄快步上前接过侍卫长手里的千音鸟,放到耳边细细聆听,云里的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却叫所有人放下心来。   “一切安好,勿念,三日后老地方见。”   云襄看着面前三步之遥的木门,她若是再多留一刻就赶不回去见哥哥,眼里划过一丝阴郁,她想好了,日后得空她一定会再来的,区区一个怀衣阁,她西钥云襄就不信一辈子进不去。   “走。”一声娇喝,门外一阵短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重新归于平寂,久违的平寂。   云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站在门前那一刻,门后同样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第二十九章 邪器渡魂箫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目光坦然随和的看着挽姜,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我母后是被天帝亲手所伤,当即魂飞魄散,若不是父尊及时赶到耗尽心血护住母后的最后一丝元神,如今这六界,我母后早就香消玉殒,你可知,你父君那一掌,不仅仅是让人魂飞魄散,更是连轮回之门都无法进入,永生永世的从世间消失。”   “所以,我那时求我父君借兵攻打魔尊时,他才会不愿意借兵,因为他心中有愧。”挽姜愕然抬头看着他:“云里,你父尊母后是不是和我父君早就认识了?”   云里冷笑,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岂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挽姜默,她心里很乱,大概也猜到了些原因。九重天尊贵无比的天帝,为何会对魔尊退缩再三,或许......   “你母后需要归矣灯和陌上铃吗?据我所知,这两件东西好像并不能救人。”挽姜看着云雪泊湖边负手而立的云里,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云里看着云海翻腾的湖面,澎湃的灵气在身体四周游荡,他低头,目光变得悠长辽远。   “你读了那么多书,自诩聪慧伶俐,那我今日考考你,上古邪器有哪些?”   挽姜在他身后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十万岁的人在他面前卖弄自己读过的书多,真当她傻啊,不过云里问的这个问题,她的确是知道的。   “神卷记载,上古邪器共有三件,分别是颂天珠,玄衣玦和渡...”挽姜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她跑到云里面前,拉住他随风鼓动的衣袍袖子,声音浅浅悦耳:“你要用归矣灯和陌上铃找出渡魂箫救你母后!”   上古三大邪器里,只有渡魂箫有重聚三魂七魄,引渡天地孤魂的能力,兰夭夭魂飞魄散,魂魄散于四海八荒,要想救她醒过来,这世间,只有渡魂箫能做到。而想要找出渡魂箫的下落,只有先得到归矣灯和陌上铃,两者缺一不可,因为这三样器物,在上古时期本就是一起的,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主人。   “公主。”云雪泊入口处传来辞荆的声音,她说:“四皇子殿下来了,现在正在邑清宫里等你。”   四哥?挽姜不解,她四哥性子最是活泼闲不住,时常四处游玩,九重天里时常寻不到他的影子,就连拂霑和衡宛的婚礼他都没有来参加。她和堇宋年纪相仿,却是一个喜静,一个爱闹,天差地别。   但是现在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堇宋这个节骨眼来佛陀天,云里还在这里,她要怎么解释,她一个仙界公主,私自和一个魔界少主见面?   就在挽姜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云里靠在一旁一人高的假石上悠闲无比的闭眼假寐。挽姜一记不善的眼神甩过去,云里闭着眼清清凉凉的开口:“去吧,我就在这里。”   “我四哥最喜欢泡云雪泊圣水湖,你藏在这里,是想被他发现吧。”挽姜牙齿磨得直响,颇有种要把他拆分入肚的感觉。   云里心中一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面上依旧平稳如初,他已然发觉有陌生气息在渐渐靠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   堇宋的声音霎时在云雪泊外边响起,这回不待云里反应,挽姜有生以来反应最快的一次掐仙诀,朝云里奔了过去。   “小五,我在邑清宫等你好半天,你在这里做什么,咦,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堇宋一脸好奇的盯着挽姜怀里浑身雪白的猫咪,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闪着。   挽姜:“.......”   云里:“......”   额头淌下一滴冷汗,挽姜抱着被她变成一只雪白狸猫的云里腿脚僵硬的走到光滑的矮石上坐下,朝堇宋招了招手喊道:“四哥,过来坐啊。”   堇宋如今不过十万岁多一些,修为法力上都不及挽姜,自然是察觉不了云里身上的气息,只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猫罢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走过去捏了捏挽姜的脸,笑道:“许久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唔,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趴在挽姜腿上的云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堇宋,若是堇宋仔细些看,定能发现云里眼中的不屑嘲笑,他算是看出来了,仙界的皇子公主脑子都不大好使。   挽姜汗颜,嗔怒道:“四哥,叫你平时多读些书你偏不听,老是乱用诗句。”   堇宋无所谓的耸肩,忍不住手痒的想去摸一把那只雪白狸猫的毛,手刚伸了一半,就见那只原本懒洋洋眯着眼睛的猫突然睁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竟叫他心底发凉。   “小五,你这猫...”   “啊,四哥,我问你一件事啊。”挽姜急忙打断他,心虚的抚了抚手下柔软的毛发,示意他乖一点,云里眯起眼,故意的往她怀里靠了靠,闻着清雅的郁冬花香,头一歪,睡觉了。   挽姜手僵住,不敢再乱动,心里哀嚎,他一定是在报复她把他变成了一只猫。   “什么事?”堇宋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桃花眼流光溢彩。   “四哥,你知不知道父君和魔尊之间的事情?”   堇宋奇怪的扫了一眼挽姜,道:“父君和魔尊曾经是情敌啊,怎么了?”   “情、情敌?”挽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我也是听二哥说的,具体的不清楚。”说到祈回,堇宋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声音也带着涩意。   “哦。”挽姜点点头:“那我还是去找二哥吧,他知道的应该要多一些。”   “小五...你二哥,不在九重天。”堇宋艰难的说道,眉眼间笼着一层阴霾,他后来几次去找父君求情,父君都不愿意让祈回回来,这次明明是他惹出来的祸,却是连累二哥受苦,堇宋一想到冥界那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   “二哥不在九重天,那他在哪?对了,上次你和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堇宋犹豫,祈回让他不要告诉挽姜,可是现在九重天众人替祈回求情皆被天帝责罚,小五素来得宠,说不定可以劝说父君让二哥回来,不管怎样,试一试总是好的。   “四哥?你怎么了?”挽姜疑惑的看着堇宋变化莫测的脸,一头雾水。   “小五,你二哥被父君贬去了冥界,没有诏令不得回九重天,我们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二哥平时那么疼你,你去求求父君,让他收回诏命好不好?”堇宋抓着挽姜的胳膊,一贯风流不羁的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   “四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二哥是他们几个人中最稳重成熟的人,这次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   “这件事算起来都怪我。”堇宋拉怂着一张俊脸说道。   “为何?”   “唉,我之前去了东海找老龙王喝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然后,然后...”堇宋憋红了一张俊脸。   “四哥,你该不会是去招惹了东海八公主了吧?”挽姜心下惶惶的小声揣测道。   闻言,堇宋立马哭丧着脸点点头,挽姜摇头,那东海八公主是出了名的泼辣刁蛮,长得比男子还要高大魁梧,力大无穷,堇宋本就是高大挺拔的少年,若是站在八公主面前,绝对是娇小的那一个。   “小五,你听我说,我那天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龙宫后面,这,这不是恰巧碰见了那八公主在和一名侍女调情嘛,我当时脑子不清醒,若是清醒绝对会立马掉头就走。”可是他偏偏那时候脑袋一热凑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八公主好事被扰,心情暴躁的不是一点两点,当即抡起大斧追杀堇宋,堇宋一路慌不择路的跑着,酒也吓醒了。   “调、调情?侍、侍女?”挽姜舌头打结的说道,她只知道八公主长得魁梧彪悍了些,倒真的不知道八公主还是个好女色的。   眯眼睡觉的云里此时不动神色的睁开了墨黑色的眼眸,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堇宋,在挽姜腿上翻了个身,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觉,却突然感觉一双柔软带着沁香的素手覆上他的耳朵,他一怔,抬头看着挽姜。   挽姜双手捂住云里的耳朵,一脸窘迫的念道:“非礼勿听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堇宋:“......”   云里:“......”   “小五你不是吧,他一只狸猫能听懂什么,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堇宋靠在背后的假石上,好笑的看着挽姜。   云里黑峻峻的眼中划过淡淡笑意,趴在她腿上闭目养神去了。   “四哥,你接着说啊,后来怎么了?”挽姜一张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了,恼怒的瞪了一眼堇宋。   后来,堇宋收起玩笑的神色,神色有些愤怒:“我是真的没想到会遇到二哥,他见我被那个疯婆子追,担心我出事也追了上来,我当时只顾逃跑,待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冥界,小五,你没去过那个地方,阴森森的特别渗人。”   挽姜点点头,堇宋继续说道:“到底是我大意了,要是早知道那个女子对二哥不安好意,我说什么也会立刻带着二哥离开。”   只可惜世上的事都无法预料,当时他堪堪躲过那个疯婆子的追杀,心下惶惶暂时不敢离开冥界,没想到这一留,他竟是害惨了他的二哥。    第三十章 戒香雨秋暝 - 渡魂箫 - 楼苏   “二哥在冥界发生了什么事?”挽姜皱眉,她记得二哥平日很少出门,最多也不过是去东极天找他师傅聊上几句,二哥的朋友不多,但是她都见过,从没听他说过在冥界有认识的人啊。   说到这个堇宋就气的牙痒痒,他一掌劈在冷硬的岩石上,恨恨道:“那日我逃到冥界避开追杀,才发现二哥跟了我一路,我们两个去了冥王的府上坐了一会,后来冥王要去忘川河附近视察,我一时兴起拉着二哥也去了,没想到,没想到...”   显然是说到了关键处,挽姜看着堇宋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事情严重,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都是那个女人,要不是她,二哥也不会被贬去冥界,哼,这下她该满意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小五,你知道么,那个女的,她分明是想毁了大哥啊。”   什么?挽姜震惊,一把拽住堇宋的胳膊问道:“四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女人?”   “那个女人,哪里又是个女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女鬼,害人不浅的女鬼。”堇宋激动的说道,神色悲戚:“小五,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个女人看向二哥时的眼神,那样子,就像一张密不通风的网,将人死死的困在里面。”   “呵,万鬼逃离,忘川水逆,奈何桥覆,三生石破,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她亲手造成的!可结果呢,是二哥替她担下了所有罪责,凭什么二哥要受苦受难承担一切,她却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   堇宋越往下说,挽姜就越心惊,她看着堇宋一张一合的嘴,没办法说出一句安慰他的话,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荒谬离奇的事情,可是她也相信,四哥不会骗她,这些,都是真的。   “四哥,那个女子,是谁?”   堇宋努力平息内心汹涌的怒气和怨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她叫雨秋暝。小五,你千万记住这个名字,我一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二哥的仇,不能不报。“   挽姜叹息,雨秋暝,你到底是为何,要如此害我二哥。   目送着堇宋离开,挽姜悠悠的叹口气转身往回走,手里无意识的摸了摸怀里一言不发的猫,心情越发沮丧。   “你要去找天帝?”云里变回人形,挡在挽姜面前轻轻问道。   挽姜闷闷的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我二哥一向很疼我,现在他出了事,我想帮他,父君那里我去求求情,或许能够让二哥回来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起码能让她为二哥做一点事情。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云里和她并肩而行,目光看向前方邑清宫大气辉煌的宫门,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天帝此人,或许你还没能真正的了解,他,不会让你二哥回来。”   挽姜愣住,拉住云里的衣袖问道:“怎么会,你很了解我父君吗?”   “谈不上很了解,略知一二罢了,这件事的根源在祈回身上,只有他自己可以解决,你不必插手这件事。”   挽姜彻底的沉默了,心里对云里的话实在是难以接受,那个是她二哥啊,是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她做不到坐视不理。   “吼吼。”小僵尸这时欢快无比的跳到两个人面前,手里抱着一堆杂乱的悬铃花,头上还插着几朵小兰花,随着他的动作在头顶一颤一颤的。   朝云里亮出自己明晃晃的一口大白牙,赤红眼眸疑惑的看了一眼挽姜,走到她身边嗅了嗅,又扯了扯她的头发,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委屈的吼了两声,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不走了。   “张嘴。”云里淡淡的声音响起。   “嗯?什...”挽姜一抬头,一根修长好看的手指就伸进了她嘴里,顿时一股浓郁地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了。   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挽姜一巴掌拍开云里的手,怒道:“你做什么?”拿自己的血不当血是不是。   云里抬手擦掉她嘴边的血迹,浑不在意的笑笑:“没什么,你喝了我的血,以后这只讨厌的小僵尸只会跟着你,本公子还是不亏的。”   呃,挽姜愣愣的转头看向小僵尸,果然见小僵尸一脸欣喜高兴的看着自己,当即嘴角抽了抽,凌乱了。   不是吧,他原来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啊,她也不想要整天带着这只惹是生非的小僵尸啊啊啊。   “给他取个名字吧,毕竟从今以后你是他主人。”云里眼角带笑的看着一脸郁闷的挽姜,难得的摸了摸小僵尸的脑袋。   “吼吼。”小僵尸立刻兴奋的手舞足蹈,在两个人身边跑来跑去。   起名字?挽姜更郁闷了,她根本不擅长这个,这个任务太伤脑筋了,她头疼的看着云里,诚恳的说道:“还是你取吧,我不会取名字。”   她万儿八千年也没有给人起过名字,万一小僵尸不喜欢她起的名字怎么办,一想到小僵尸一脸委屈的在她面前闹,挽姜打了个冷颤,那样的话她估计迟早会短寿几万年。   “我知道你智商低,只是没想到这么低,一个名字罢了,你随便取就好。”云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懒洋洋的扇着风。   她又被嘲笑智商低了,挽姜愤愤不平的看着小僵尸,她就不相信了,一个名字而已,还能难倒她,她好歹读了几万年的书,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汁的。   可是她读的最多的就是佛经了,难不成用佛经里面的取名字?嗯,想想还是可以的。   “要不,就,就叫,叫戒香?”挽姜犹疑的看着云里,弱弱的说道:“佛经有云‘心中无是非,无恶念,无嫉妒,无贪欲,无嗔恨,无偷盗,无劫害之念,是为戒香’,你觉得怎么样?”   云里看了一眼小僵尸,默了,小僵尸红眼珠子瞅着挽姜,呆了。   他虽然是小僵尸,但也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僵尸,这般女气的名字如何显得出他的霸气威武,小僵尸决定找云里解救他,于是面色凄惶的看着云里,表情甚是委屈。   云里眉目不动的摇着折扇,看着挽姜认真的说道:“这名字甚好,很合适,香香也很喜欢。”   小僵尸泪奔,刚想控诉云里无耻恶劣的行径,陡然瞧见云里飘来的凉飕飕的刀子似的目光和挽姜投过来期待的眼神,当下委委屈屈万分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了。   呜呜,他要离家出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挽姜和云里在佛陀天外道别,小僵尸一脸不开心的站在挽姜身后,云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就此别过吧。”挽姜笑盈盈的说道。   云里默了一默,精致好看的眉眼变得不真实,慢悠悠的说道:“你现在知道我是魔界少主,不后悔当日救我吗?”   挽姜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歪着头好笑的说道:“我父君有句话说得很对,对与错,只在一念之间,真正的是非善恶,只有自己的心知道,我救你,无愧于心,无愧于己,这便足够了,至于是仙是魔,芸芸众生,这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你又何必太过在意。”   云里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身子一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挽姜看着云里消失的地方,心中轻轻的说道。   挽姜到九重天凌霄宫时,天帝正和帝无湮在商议正事,见到她来,两个人都温和的笑了。   天帝:“小五,到父君身边来。”   挽姜抿唇一笑,拍拍小僵尸的头让他自己去玩,自己走到天帝的面前,抱着天帝的胳膊撒娇道:“哎呀,父君,一个月不见,父君怎么又帅了许多呢,父君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养颜仙丹啦,有好东西都不告诉小五。”   天帝和帝无湮两个人忍俊不禁,眼里都是笑意,天帝伸手不轻不重的在挽姜头顶打了一下,佯装怒道:”胡闹,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挽姜瘪嘴,脸上却笑意盈盈的望着天帝,那模样像极了小狐狸。   帝无湮站在一旁淡笑,挽姜回过头,冲他甜甜的喊了一声:“师傅。”   帝无湮颔首,语气温润从容:“近来可好?在佛陀天有没有偷懒?”   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每每总是趁他不注意跑去玩,十万岁的年纪,还是小孩子心性,虽没有闯什么大祸,小麻烦却也是没有一日消停过。   挽姜一听,顿觉心虚,她这一个月忙着照顾云里,哪里还记得练功修炼这件事啊,早就忘在脑后了。   “师傅,我保证我有努力练习,真的。”挽姜语气颇为诚恳,眼神极其认真,眨都不眨的盯着帝无湮。   帝无湮无奈的笑了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回她撒谎偷懒练功都是这个表情,格外认真严肃,信誓旦旦的保证,特意的强调反倒是容易露出马脚。   不过,这又何妨,他的徒弟,自然是四海八荒里最优秀的。    第三十一章 谛言石情劫 - 渡魂箫 - 楼苏   夜色深深,月光皎皎,侵入骨髓的凉意从膝盖上窜上来,一点一点的吞噬她体内的温度,遍体生寒。   “小挽。”   随着一声温润的呼唤,一件温暖柔软的狐皮裘衣同时包裹住她,替她驱散了不少寒凉之气。   挽姜抬头,脸色有些发白,冲着帝无湮感激一笑:“师傅,多谢。”   帝无湮叹口气,目光温暖的看着她,带着些许怜惜和心疼:“你跪在凌霄宫外已经一天一夜,再跪下去膝盖会废掉,听师傅的话,起来吧。”   坚决的摇摇头,挽姜拉拢身上的裘衣,看着殿门紧闭的凌霄宫说道:“比起二哥受的苦,我这算不了什么,父君他一日不答应赦免二哥,我一日不起。”   她性子温和率真,素来听话懂事识大体,但是一旦执拗起来,谁都劝不住她。   “小挽,祈回这次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解决,旁人帮不得。”帝无湮蹲下来,温和的看着挽姜。   “为何?”挽姜皱眉。   “因为,这是祈回的情劫。你父君素来疼你,这次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你,你可想过?”帝无湮低沉稳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让人格外的安心。   原来,竟是情劫!挽姜瘫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帝无湮那张刚毅清隽的脸,裘衣再也暖不了她心底生出的寒气。   情劫,一旦遇上,便是躲不开,避不了,逃不过,拦不住的宿命缘浅,生生死死,必有一方不得逃脱。   “小挽,莫要再跪了,祈回的劫,只能由他自己去破除。”   帝无湮手伸到一半,那扇紧闭的殿门‘吱’的一声从里面打开,天帝一脸无奈疲惫的神色从漆黑的大殿里面漫步出来,步伐稳重沉缓的走到挽姜面前。   天帝默默地看着坐在地上眼眶湿润的挽姜,重重的叹息一声,弯腰扶起了她。   “父君...”挽姜抱住天帝,小脑袋埋进天帝宽阔结实的胸膛,心里难过极了,她二哥这回遇到的竟是情劫,她想帮,都无力去帮,都无从帮起。   “好了,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鼻子呢,也不怕你师傅笑话你。”天帝宽慰的拍了拍挽姜的背,面色平和。   “没哭。”挽姜从天帝怀里出来,抬头看着天帝:“父君,你早就知道了二哥这次是情劫对吗?”所以无论众人如何劝说,他都不改变心意,狠心的将祈回逐去冥界,只因为,情劫只能面对,不能躲,躲不开。   “这件事只有父君和你师傅知道,你切莫告诉别人,尤其是小四。”堇宋那孩子一直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若是告诉了他,那等于是人人皆知了。   挽姜汗,好像是这样,二哥的事情就是四哥告诉她的,四哥啊,对不住了,为了二哥好,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情劫事关生死,不可马虎,如若闹得人尽皆知,对祈回来说,才是致命的危险。   “父君,你和师傅是如何知道二哥会遇情劫的?”   她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父君和师傅知道此事,还顺顺利利的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我之前去了趟三十三重天。”帝无湮面色温柔的看着挽姜,声音谦和。   “三十三重天?”挽姜吃惊的看着帝无湮:“师傅说的三十三重天,可是神界?”   “正是。”帝无湮颔首,不慌不忙的开口:“我去神界归还六界卷籍,无意间在扶溟川玉方上神看守的谛言石上看到的。”   他那日归还卷籍时恰好遇见玉方上神在扶溟川饮酒,上神邀他一同饮酒,两个人便小酌起来,后来在谛言石上瞧见祈回的情劫,完全是机缘巧合之下无意发现的。   三十三重天的神界素来不理会六界苍生,但是说起来神才是万物主宰,真正的六界之主,不过神界的人如今已经没剩下几个,其余的都羽化洪荒了,他们都活了太久太久,久到了没有时间的概念,对万事万物早已经看透。所以他们也一直不管六界的事情,只是暗自维持着六界平衡的秩序,没出什么大的乱子罢了。   挽姜觉得,她的脑袋有些不够用,听完帝无湮的话她已经晕晕乎乎了,神界扶溟川上的谛言石素来有预知未来感应过去的能力,如此一说,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父君,情劫真的没有办法破除吗?”她是真的很担心祈回会出事啊。   这一回,天帝和帝无湮都沉默了。   “父君,我想去冥界看看二哥。”挽姜叹口气,拉着天帝的袖摆说道。   “去吧,不过要记住,情劫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二哥。”天帝摆摆手,说完就转身进屋了,看着天帝沉重的背影,挽姜突然觉得眼睛发酸,父君心里,该是很苦吧。   肩膀上搭上一只温暖的手,挽姜回头,看着帝无湮淡淡笑容的面容,眼神似鼓励似安慰,心情也好了一些。   “师傅,你和我一起去冥界么?”   帝无湮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祈回,小挽,接下来我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你自己要小心些,万不可荒废了修炼。”   挽姜点点头,帝无湮的修为已经十分高深,在九重天无人能及,这次要闭关,大概是即将冲破最后一道封锁,问鼎九重天了吧。   帝无湮唤出轩辕剑,两个人当下便朝冥界飞过去。   祈回穿着淡色锦衣,整个人如同一道石头般伫立在忘川河边,望着忘川河水奔涌狂啸的像前流去,他来到冥界后便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神色淡淡。   “祈回。”   身后传来女子温婉细柔的嗓音,似带着万般柔情的低低唤他。   “有事?”祈回没有转身,他知道是谁,这些天除了冥王,她来的次数最多。   “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女子的声音有些哀怨痴绵,目光痴痴的望着前方那个傲然挺立的身影。   “姑娘没事就回吧。”祈回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声音淡漠的说道。   雨秋暝咬牙,目光痴缠怨忿的看着祈回,他还是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以前是,现在是,她究竟是哪里入不得他的眼。   “祈...”   “二哥。”   雨秋暝顿住,回身望向三川途的入口,只见一名白衣女子和青衣男子比肩而立,遥遥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祈回听到挽姜的声音还有些难以置信,他飞快的转身,只见一抹白影朝他迅速的跑了过来。   “小五。”祈回笑了起来,伸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挽姜,这还是他来冥界后第一次笑,雨秋暝有些嫉妒的看着那名姿容绝色的女子,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   “你也来了。”祈回望向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帝无湮,温和的笑了笑。   帝无湮朝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润:“来看看你。”   见他们两个有话要说,挽姜只能眼睛红红的放开祈回的胳膊,冲祈回调皮一笑:“二哥我等会再来找你,第一次来冥界,我四处走走。”   “不要走远了,小心些。”帝无湮温声告诫道。   “我陪姑娘走走吧。”雨秋暝上前挽住挽姜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说。   帝无湮和祈回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挽姜。挽姜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好啊,那就有劳姑娘了。”   雨秋暝客气的笑了笑,挽着她朝三川途另一边走去。   帝无湮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忘川河尽头,转头看着祈回:“冥界不是九重天,万事小心。”   “呵,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小心的,我在这里,她便不会再闹,如此足矣。”祈回淡淡的说道。   “你照顾好自己,小挽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不必再去跪凌霄宫替你求情。”   帝无湮的话让祈回霎时沉默,他没想到挽姜会去下跪求情,他的妹妹,他不愿意见到她为他伤心。   “好。”一个字的承诺,帝无湮心里明白,这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三川途另一边,灼灼彼岸花开的正艳,一白一黑两个曼丽的身影走在其中。   “素闻冥界彼岸花的盛名,今日瞧见,果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挽姜抿唇笑道。   雨秋暝点点头,语气淡淡:“是很美,但我却是不喜欢的。”   “姑娘为何不喜?”挽姜望着她,歪头笑道。   “这种泪洒断心肠,磨灭世间痴情挚爱的花,哪里有半分讨人喜欢的。”雨秋暝看着挽姜,说道:“叫我雨秋暝吧,姑娘姑娘的叫着倒是麻烦。”   “挽姜。”也不多废话,挽姜声音浅浅的说道。   “你和祈...你二哥感情不错。”雨秋暝望着脚下的彼岸花,语气寻常平淡的说道,眼里却是凝着一抹探寻。   “自然。”挽姜莞尔一笑:“二哥很疼我,脾气也好,在九重天大家都非常喜欢他。”   “哦。”雨秋暝笑了,似在回忆:“他一直这般讨人喜欢。”   “呵呵,是啊,我的二哥的确受人喜欢,让人敬重,不过他最近运气差了些,惹了些晦气。”挽姜嘴角微勾,一瞬不瞬的看着雨秋暝。   “挽姜这话是什么意思?”雨秋暝也收了嘴角的笑容,一脸冷静的看着挽姜。   “我说的不对吗?我二哥遇见了你,着实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挽姜朝雨秋暝靠近一步,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着少有的冷然。    第三十二章 冥界舞邪尘 - 渡魂箫 - 楼苏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雨秋暝冷笑,本就苍白见不到血色的脸犹如厉鬼,她黑漆漆看不到亮光的眼睛闪着凌厉,直视挽姜:“就算你们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和他在一起,那又怎么样,他还是回到了我身边,还是和我在一起。”   “这算什么,把我二哥困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替我二哥想过,他身为仙界二皇子,如今却是连家都不能回。”挽姜气结,神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疯癫的女子。   “我不管,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他若是想要一个家,我也可以给他啊,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雨秋暝尖声叫嚣道,面色凄厉。   挽姜觉得,她和这个疯女人无话可说,拂袖转身,挽姜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她可不是来听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的。   “站住!”雨秋暝一把拉住挽姜的裙袖,快步走到挽姜面前,看着眼角眉梢都是怒意的挽姜,冷笑道:“你们想带他回去?我告诉你,他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放手让他离开。”   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彻底被雨秋暝激了起来,雨秋暝还未反应过来,挽姜的一只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力道极大,她竟是完全挣脱不开。   “从来没有人,会让我觉得这般厌恶,你算是第一个。”挽姜目光带着怒意,又有着冷然,望着手中面色涨红渐渐泛着青紫的雨秋暝,怒不可遏的说道:“雨秋暝,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像你这般狠毒。”   甩手将雨秋暝扔出去,雨秋暝跌在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里,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   “咳咳咳。”   “放肆,咳咳,若不是看在你是祈回妹妹的份上,我定不会放过你。”雨秋暝踉跄的站起来,目光怨毒的看着挽姜,她以为她是谁,竟敢这般对待她。   挽姜目光清冷凉薄的看着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气度令她看上去格外尊贵不可侵犯,挽姜悠悠的开口道:“不会放过我?呵,你又是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种话?”   “我...”   雨秋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挽姜已经一瞬间移到了她面前,她怔然的看着掠到身前的挽姜,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挽姜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的雨秋暝心里一阵阵紧缩,她以为这个被人万千宠爱着的小公主是软弱好欺的性子,没想到却是这般强势不饶人。   “雨秋暝,我二哥他,不是你可以掌控得了的,你是不是在冥界待得太久了、寂寞了,以至于全然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要不要我提醒你,嗯?”   挽姜清清冷冷的话让雨秋暝惊了半晌,她抬起头咬牙道:“我说过,他是我的,你们休想阻拦。”身份又如何,她从来没在乎过,只要祈回一句话,上天入地她都愿意陪他一起闯。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没事,我好心提醒一下你,免得你以为,你如此放肆如此无法无天当真没人敢管你了。”挽姜面色平静的说道,心里却是越来越气,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二哥那谦和温润的性子怎是她的对手。   挽姜自己都没有发觉一个事实,她如今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越来越像极了一个人。   “什么?”雨秋暝冷声冷气的问道。   “雨秋暝,我想,相较于这个名字,冥界的鬼魂怨灵倒是更愿意唤你一声,孟婆。”   她刚开始也万万没想到,雨秋暝竟是冥界的孟婆,她一直以为孟婆都是七老八十满脸皱纹的老妪,若不是帝无湮事先在来的路上告诉她这个消息,让她有了个接受认识的过程,她是真的无法相信,孟婆,竟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雨秋暝怒,死黑一片的眼眸里倒映着挽姜清雅浅笑的脸,她真是恨极了她的这副嘴脸。   “你把冥界闹的不得安宁,连累我二哥受到惩罚,这冥界之主,竟也不出面管一管,任由你在冥界胡作非为,实为失职,冥界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连在奈何桥边执掌孟婆汤的孟婆都有闲工夫出来兴风作浪。”   一番话,字字珠玑,连带着把冥王也骂了进来。   “哎哎哎,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本王每天都是很忙的,哪里有半分闲暇啊,你可不能冤枉了本王。”躲在一旁偷听了好半天的冥王这下终于忍不住了,连忙站出来为自己澄清。   挽姜瞅了一眼乌冠倾斜墨发凌乱,一身褶皱的冥王,心里一阵深深的无语。   这就是辞荆挂在嘴巴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的人好模样好什么都好的冥王?她为何完全看不出他哪里好了。   “冥王。”雨秋暝淡淡颔首,不冷不热的启唇。   冥王摆摆手,颇为烦躁的看了一眼雨秋暝:“走吧走吧,回去好好熬你的孟婆汤,别没事出来瞎晃荡。”还连累了他堂堂冥界冥王的好名声。   雨秋暝扫了一眼挽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退下,可是任谁都看得出她眼里的不甘和愤怒。   “在下冥王舞邪尘,久仰仙界五公主大名。”冥王整理好自己一头散乱的头发,朝挽姜风度翩翩的行了个君子之礼。   “挽姜见过冥王。”不知为何,她见到舞邪尘总有一种很想要大笑的感觉,特别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外加上他脸上的神色,甚有一种,呃,别致的喜感。   “冥王好雅兴。”挽姜指的是他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偷听她和雨秋暝讲话这件事。   舞邪尘脸色变得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无从辩解。他在冥王宫里听手下说八荒之主带着五公主来冥界了,立马就赶了过来,冥界的日子忒无聊,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件事呢,满满的都是八卦秘闻啊,他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来。   冥王最大的爱好和本事就是每天变着法的给自己找乐子,整个冥界都快被他掘地三尺了,冥界众人怨声载道的上奏折子控诉冥王无礼的行径,幽冥司大人通常都是眼神淡淡的撇一下,然后,当柴火烧了,不能浪费不是么,冥界还是很节俭的。   “公主这是要去哪?”见挽姜提步,舞邪尘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双狭长的眼睛泛着精光,他最喜欢看好戏了。   “找我二哥,冥王也去?”挽姜奇怪的看了一眼舞邪尘说道。   去去去,当然要去,不去哪里能满足他这颗欲求不满无比八卦的心啊,舞邪尘端着一副道貌岸然,额,不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说道:“本王也甚是挂念祈兄,随公主一道去看看罢,还望公主莫要介怀。”   挽姜莞尔,点点头随他了。   魔界三星毒蛟泽,方圆百里的沼泽地,诡异妖魅的紫色沼泽,如湖水般在缓慢流动着,沼泽上面布有星光点点,美不胜收。然而只有魔界中人知道,来这个地方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一个不慎就是尸骨无存。   “恭迎少主。”一干魔兵整整齐齐的排成三行,看着从天际缓缓落下的云里,恭恭敬敬的喊道。   “哥哥。”云襄笑嘻嘻的跑过来,皱着小鼻子说道:“哥哥你这些天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急死我了。”   “我不是回来了么。”云里好笑的望着她,墨色冷峻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严阵以待的魔兵,声音轻轻的:“父尊有陌上铃的消息了?”   云襄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烦躁的扒拉了一下脑袋,郁闷的说道:“父尊说现在有三个地方可能有陌上铃的存在,毕竟是上古神器,这么久了,具体什么位置早已经不清楚了。”   “什么地方?”云里微微一笑,问道。   他自然知道上古神器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和父尊找了几万年才找到归矣灯的真正下落。对于陌上铃,他根本没想过能很快找到,或许几百年、几万年、几十万年,谁又说的准呢,母后如今有尸颜丹护体,他们的时间便绰绰有余,不用急于一时。   “嗯,是人间华州的情花冢,妖界炽辛城里的云伴月以及,以及神界,神界的扶溟川。”云襄神色郁郁的说道。   前两个还好,他们魔界有办法去寻找,可是最后一个,那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神界啊,他们神魔不两立,要如何上的去。   云里闻言一愣,随即轻轻浅浅的笑了,安慰的拍了拍云襄的头:“没事,有哥哥在,会有办法的。”   “嗯。”云襄点头,一贯豪爽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也是红了眼眶:“哥,我真的好恨天帝,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母后就还好好的陪在父尊身边,你也不用从北极天无妄之极赶回来,这么多年一直奔波劳累,我好恨。”   “傻丫头,不要多想,这件事父尊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要插手这件事,知道吗?”云里眼眸深深的望着她,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云襄点点头,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她好想母后再睁开眼睛看看她啊,她好想念母后暖暖香香的怀抱啊,自从母后闭上眼睛那一刻,十万年了,她都没有见到父尊再次笑过,头发一夜之间也白了半边,整个人愈发沉默起来。   她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仙界那帮人。    第三十三章 前因生后果 - 渡魂箫 - 楼苏   漫天的黑云飘荡,冥界鬼兵手提着昏黄的招魂灯迈着齐整划一的步伐沿着冥道四处巡视,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在灯下显得极为恐怖吓人。   乌黑乌黑的忘川河一到夜间便开始热闹起来,凄凄戚戚的哭泣声带着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停歇的从忘川河底下飘了上来,整个河面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挑拨,在搅弄,在肆意拍打着,河水呈现出诡异的千奇百态,时而河面整个凹陷进去,宛如一个黑峻峻的大坑,时而一冲上天溅起数丈水花,如同参天水柱屹立半空,时而又朝着四面八方喷洒开来,形如地底熔浆喷发,那个场景,当真是骇人。   “五公主是不是有些吓到了?呵呵,这只不过是忘川河底下的冤鬼孤魂在兴风作浪,趁着晚上阴气更重出来发泄一下他们满肚子的怨气而已,公主不必害怕。”冥王舞邪尘看着挽姜有些发白的脸色一脸笑眯眯的说道。   挽姜默,这忘川河底下该是有多重的怨气,多深的冤屈,多少冤鬼亡魂的无名冢地,才使得河水天翻地覆无法平息。   “哎呀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吓傻了?”舞邪尘眨着一双狭长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挽姜看。   她只是在感慨,哪里吓傻了。   “五公主你觉不觉得冥界很漂亮?是不是比九重天好看些?”   她眼睛瞎了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冥界比九重天好看。   “你看见忘川河上飘着的那朵彼岸花么?它很快就会沉到河底下去了,这忘川河啊,连一根羽毛落上去都浮不起来。”   那么重的怨气积在河里,浮得起来才怪。   “冥王,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是最迷人的。”所以为了保持你冥王大人的迷人风采,拜托你就不要再说了,挽姜一脸诚挚认真的看着舞邪尘说道。   他跟了自己一路,嘴里就没歇停过,他不嫌累,她还嫌耳朵痛。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的嗓音也是很迷人的,五公主没听出来么?”舞邪尘那颗内部构造奇特的脑袋,异乎常人的怪异思维丝毫完全没有领悟到挽姜话里的深刻含义,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卖弄着自己的嗓子。   “......”   没有,她真的没有觉得他的声音有多好听,相反的,她只觉得无比聒噪,她现在无比头疼。   “小挽。”帝无湮从后面的冥道上缓步走了过来,朝挽姜温和的喊道。   那一刻,挽姜觉得自己看着帝无湮的表情绝对是热泪盈眶啊,师傅真是四海八荒内顶好的师傅,再一次解救她逃离苦海,她觉得她师傅的声音响起那一刻犹如天籁之声啊,真真是动听极了。   帝无湮被挽姜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的怔住,精致的眉峰慢慢的皱起,眼神轻轻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冥王,提脚快步朝挽姜走了过去。   “小挽,可是被欺负了?”   站在旁边的冥王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哎,我说,帝君您不至于一来就往本王头上乱扣罪名吧。”他可是当了好半天的护花使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没有,师傅,你要走了吗?”挽姜连忙转移了话题,要是让冥王知道了自己方才热泪盈眶的真正原因,那她还不如自己挖个坑先把自己给埋了。   帝无湮看着她点点头:“舍不得师傅走?”   挽姜汗,狂汗,瀑布汗,原来师傅误以为自己方才那个模样是舍不得他走,可是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于是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挽姜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算了,她也不算是说谎,心里的确是有些舍不得师傅离开的。   “呵呵。”帝无湮笑了,一贯清冷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暖意洋洋,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挽姜的头,手伸到一半时顿住,脸色有一刹那间的失神,修长的大手缓缓握起,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师傅?”挽姜有些奇怪的看着帝无湮,师傅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事,小挽,我这次回东极天会闭关半年,你去看了你二哥后就回佛陀天,玄鸟以后就留在你身边,还有,你体内三十万年的精纯修为对你修炼有极大的益处,争取在这半年内突破第八层仙术。”   帝无湮把所有事情交代完转身飞快的走了,挽姜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闷闷的看着帝无湮离开的方向,挽姜在心里叹口气,她一直没有跟师傅说,她的仙术在修炼到第八层时就再也上不去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不行,难不成她天生体质比较特殊,所以只能修炼到第八层?唉,算了算了,想多了头疼,这件事等师傅闭关出来了再问问他吧。   “你师傅都飞的没影了,用不着这么依依不舍吧,回魂了回魂了。”舞邪尘伸出手在挽姜呆愣的眼前使劲的挥了挥。   ‘啪’的一声,挽姜挥开那只碍眼的蹄子,望着舞邪尘笑的一派端庄得体:“冥王,我找我二哥还有些私事,先走了。”   等她回到祈回所在的三川途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冥王那人,她下次见到一定要绕道走,不然绝对走不了。   “二哥。”挽姜走上前,看着祈回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哥在冥界受苦,妹妹一点忙都帮不上。”   “小五,二哥的事情二哥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祈回从怀里拿出一块质地极好的墨玉递到挽姜手上,说道:“这块玉是小六之前托我找的,一直忘了给她,如今我戴罪之身出不了冥界,小五,你替二哥跑一趟吧。”   挽姜看着那块玉,想着自己送去给衡宛,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她说过,以后都不想再和那两个人有过多的牵扯,可是看着祈回,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二哥,你能跟我说说父君和魔尊之间的事情吗?”将墨玉放入袖中收好,挽姜看着祈回问道。   “怎么想起要问这件事了?”祈回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挽姜。   呃,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云里的缘故吧,要是让二哥知道她不仅认识魔界少主,还把他带回了佛陀天,那二哥估计再不会理睬她了吧。   摸了摸鼻子,挽姜干笑道:“我就是好奇,不然二哥以为我要做什么。”   “倒也是,你从小到大对任何东西的好奇心都很强,总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祈回想起挽姜小时候一副圆圆的包子脸成天都笑嘻嘻的,眨着一双活泼泼的大眼睛时常跑去问仙界里那帮学问高深的老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把一群老人问的老泪纵横,连滚带爬的跑到天帝面前诉苦,不自觉间已然轻笑出声。   挽姜顿时窘迫,二哥又想起她小时候那些囧事了,她这算是牺牲自己娱乐二哥么。   “小五,父君和魔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如今告诉你,你万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尤其是父君母后那里。”收回思绪,祈回望着挽姜,一脸认真的说道。   挽姜点点头,她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会到处去说的。   “我对于父君和魔尊之间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了解大概,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再无人知晓。”祈回转身看向三川途的远方,目光悠远绵长:“父君以前还不是天帝的时候,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他和魔尊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互相引为知己,只是后来,因为兰夭夭的出现,才出现了裂痕。”   “父君那时候不知道魔尊是魔吗?还有,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魔界女子?”挽姜不解,她觉得父君会和魔尊成为知己好友实在是太奇怪了。   “魔?父君早就知道魔尊的身份了,不过父君大概是觉得身份并不会影响到他和魔尊之间的兄弟情谊,根本就不在乎他是魔是妖,还有,小五,有一点你说错了,兰夭夭并不是魔界女子,她原本是九重天上的织幻天女,而且和父君有着婚约在身。”   “这么说,是兰夭夭毁约并且抛弃了父君,选择和魔尊在一起?”那她的父君岂不是很可怜。   “或许吧,我只知道最后兰夭夭放弃了天女的身份,放弃了未来天后的身份,毅然决然的剔去仙身去了魔界。”   这件事在当时造成的轰动是后人无法想象的,只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很久,还会被人在无意间提及,然后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那,兰夭夭真的是被父君打的魂飞魄散的吗?”挽姜咬唇,她还是不相信父君会做出这种事。   祈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倦:“是。父君当时,用了十成功力打了兰夭夭一掌,被迎面赶来的魔尊救下,却也是无力回天,这么些年,魔尊一直不肯放弃的想要救活她,父君也心怀愧疚抑郁寡欢。”   挽姜突然间想到了云里,她想,若是她的母后被他的父尊打的魂飞魄散,她自己是否能做到像云里那般云淡风轻,把所有的苦和痛埋在心底,答案是,她做不到。   她开始有点,心疼云里的隐忍和坚强。    第三十四章 云襄斗怀衣 - 渡魂箫 - 楼苏   魔界虚妄殿中,夜色半凉,灯火半明,西钥重静静的站在一副保存完好的画像前,目光温柔似水久久的凝视着画上的女子,女子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迎风而立,身后是青山绿水映着天上的云舒云卷,当真是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貌,好一副英姿飒爽倾城态。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西钥重看着画中兰夭夭顾盼生辉的笑颜,声音淡淡如风:“来了,去看过你母后了?”   “嗯。”云里点头,目光看向西钥重:“父尊,你在炼化归矣灯?”他去地宫看母后时分明觉得归矣灯有些异样。   西钥重闻言,淡眸看了云里一眼,动身走到桌前,抬手示意云里坐下,缓缓的倒了两杯清茶,西钥重看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淡淡道:“归矣灯是上古器物,被它原先的主人设了封印,神力封锁,炼化它方能破除封印,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心中有数。”   云里放下青云瓷茶杯:“炼化神器耗损修为,父尊还是让我来吧。”   西钥重依旧俊美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你母后的事我来解决,你不要插手。还有,你以为上次在东极天你幻化成我的样子去和帝无湮打斗受了轩辕剑一剑我没看见?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趁机离开,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云里一怔,旋即无奈的笑了笑:“还是瞒不过父尊,不过那日若不是父尊你突然出现,我也不会一个晃神被他刺中。”   西钥重冷笑:“我把你从无妄之极召回来是让你去和帝无湮一较高低的?他手中不仅有轩辕剑,自己更是八荒之主仙界战神,你就是再厉害,也不一定贏得了他。”   “未必如此。”云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夜沉如水的天空,眼神深邃寂凉如冰:“他日相逢,那一剑之仇,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哼,年轻气盛,莽夫之举。”西钥重眼中寒光一片:“,世人皆知轩辕剑下魂飞魄散,可我西钥一族,又岂是一把轩辕剑可以抗衡的。”   云里默,他这回在轩辕剑下活着离开,的确是因为,轩辕剑虽威名震四方,乃上古神器之首,却伤不了他一丝一毫的真身元神,旁人在剑下都是魂飞魄散,而他只是魂魄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损伤,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西钥一族,他从出生起,就知道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父尊,你可还记得一个人?”良久,云里回首,望着西钥重笑道。   “何人?”西钥重凝眉,手里握着那盏茶。   “仙界五公主。”云里面色温和的说道。   “她是谁?我为何要记得她。”西钥重冷笑,深沉漆黑的眼里泛着丝丝冷意。   “呵呵,父尊,那你可还记得挽姜这个名字?”云里一脸不可置否的看着西钥重,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挽姜?挽...西钥重怔住,半晌才抬头看着云里,话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那个女娃,是仙界五公主?”   云里点头,随意的坐在窗户上,身子倚着窗棂,半条腿闲闲的支起,看着明月高悬萤火独明:“三万年前见到的,这次受伤是她救了我。”   “......”这次换西钥重久久的沉默了。   “云里,她是仙。”言下之意,他是魔,他们两个,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   云里轻笑出声,好看的面容像是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色,半边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父尊,母后曾经也是仙。”   简简单单一句话,西钥重望着云里浅笑淡然的神情,无话可说。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的儿子,他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曾经也是一个仙啊。   罢了罢了,西钥重疲惫的站起身,手负在身后,朝着殿门慢慢走去,声音隔着道道帘幕沉沉传入云里耳中:“你心里如何想的,就如何去做,我不会干涉。”   云里望着西钥重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转头看向夜空,如玉般精致的脸上朦朦胧胧,眼底一片清明。   青余山,怀衣阁,青山笼着薄雾,霞光映在林间,一片山清水秀间,几座古朴大气的屋宅掩映其中,青鸟在屋顶盘旋,游鱼在溪涧欢畅,正是一日清晨好时光。   然而...   “咚咚咚...”   “砰砰砰...”   “叮叮叮...”   一片笙箫器乐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震耳欲聋声吵的整个青余山所有的珍禽猛兽怒冲出自己的窝,咆哮着仰天大吼。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没有,一天到晚锣鼓声琴弦声就没有消停过,他们的耳朵啊,真的是要聋了。   “阁主,弟子恳请阁主,赶走那个女人。”一群怀衣阁弟子抱着头捂着耳朵齐刷刷的跪在怀衣阁阁主的房门外,神情十分的悲怆凄惨,他们这次是狠了心要阁主出去赶走那个女的,为了以后的安生日子,他们算是豁出去了。   房门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一角素净整洁的衣袍飘出,怀衣站在门口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弟子,声音清和:“都起来罢,我去看看。”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云襄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怀衣阁门前的古树上,一条腿凌空荡啊荡,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风景。   “都没吃饭么?敲的再大声些。”云襄纤手一弹,一颗大核桃击中侍卫长的大脑门,侍卫长痛嚎一声,手下的鼓敲的震天响。   这才对嘛,云襄满意的看了一眼,拍了拍手,朝身后的树干挪了挪,靠着树干打算先睡上一觉。   “姑娘为何一定要进怀衣阁?”一声清冷悠悠的声音自云襄身后响起。   云襄刚闭上眼睛,闻声当即一惊迅速的睁开眼睛朝后望去,哪知动作幅度太大,一个扭身身体就直直的从百丈高的树干上摔了下去。   “啊!”   她还没有看清身后那人长什么模样呢,竟然敢在她后面吓她,他死定了。   “小主子。”侍卫长一声惊呼,丢掉大鼓飞奔了过来,伸手堪堪接住了云襄,吓出了一脑门冷汗。   云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树枝上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的男子,怒气冲冲道:“你是谁?给本姑娘下来。”   怀衣目光清淡的看向下方艳丽似火的女子,身形一闪出现在云襄面前:“姑娘,怀衣阁素来冷清,姑娘在这里敲锣打鼓到底想做什么?”   “你就是怀衣阁主?怎地不是个老头。”云襄怀疑的眼神将怀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她还以为怀衣阁主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呢,原来是个年轻俊美的小白脸,云襄不屑的冷哼道:“现在知道急了?若是你当初让我进去,又哪里有如今这局面。”   怀衣看着面前无理取闹的小女子,声音不温不火:“怀衣阁只许人界帝王进。”   “你!”云襄气结:“我偏要进,有本事你拦住我啊。”说完就朝怀衣阁的大门走过去,怀衣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眉眼寂静,不言不语。   云襄的手在刚刚触碰到大门那一刻就被一股浩瀚渊沉的力道打了回去,再一次狠狠的跌在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这扇破门,她迟早要卸了它。   “小主子。”侍卫长扶起她,劝道:“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怀衣阁素来只和人间帝王打交道,就算是天帝,没有怀衣阁主的允许也是进不了怀衣阁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着想要进去呢。   “本姑娘就是要进去,不让我进我偏要进。”云襄挥开侍卫长,一瘸一拐的走到怀衣面前,见他还是那副波澜不起的样子,心里是越看越气:“怎么样你才让我进去?”   “姑娘为何一定要进怀衣阁?”他是真的想不通,她一直坚持不懈的在怀衣阁外面闹,一直想要进去,究竟是为什么。   “你又为何如此执着不让我进?”云襄仰着头不满的问道。   “姑娘先回答在下的问题。”怀衣轻飘飘的将问题推回去。   “......”   “本姑娘好奇不行吗?”云襄眯着眼冷笑道。   “好奇什么?”   “就是好奇,什么都好奇,就是想进去看看。”   “怀衣阁内三座房屋,一百八十一间房,一口古井,一座凉亭,弟子七十人,阁内种的都是白檀木,并没有其他东西,姑娘如今已经知道了,可以回去了。”怀衣一字一句清晰寡淡的说道。   云襄和一干魔兵都愣住了,这,这怀衣阁主还真的是特别的很。   “你说的不算,我要自己看。”云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快到无人察觉,她发现,这个怀衣阁主,原来是个榆木脑袋啊。   “怀衣阁门规,女子不得进入。”怀衣无法,只好搬出门规来说。   “凭什么?你瞧不起女人?”一听这话,云襄立马就怒了,俏丽绝伦的小脸气鼓鼓的看着怀衣。   说了半天,也没有劝动云襄离开,怀衣悠悠的叹口气,目光始终是古井无痕,在云襄惊愕的目光下,将云襄连同一群魔兵,一眨眼间扔到了山下,并设下结界,不让她们再次进来。    第三十五章 岂言不相干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从冥界出来后回了趟九重天,她来冥界时把小僵尸戒香托付给天后娘娘照看着,她接下来要去涂夷山,顺便带他去玩一趟,省的他日日在九重天闹的天后娘娘头疼,那只顽皮的小僵尸,好像只会听她和云里的话,旁人说的,他理都不理。   “喂,你真的要去涂夷山?前任未婚夫变成了现任妹夫,你是找虐的想去看他们两个在你面前恩恩爱爱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听这个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从那只上天下地嘴贱无敌的玄鸟口中说出来的,挽姜坐在它宽厚暖和的背上,手下一个用力,冷笑着扯下它背上的一撮毛。   “啊!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不要拔我的毛。”玄鸟疼的直飙泪,扭着它那个无比巨大的鸟头冲挽姜吼道。   “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毛拔光,让你变成九重天头号大秃鸟。”挽姜扔掉手里的鸟毛,佯装凶狠的看着它。   “......”它不说了还不行么,它最近看上了九重天上文书仙君的那只锦雀坐骑,可不想自己风度翩翩的英俊模样遭受半分无情的摧残,它要好好保持它帅的惊天动地的鸟样。   挽姜一刻不停的赶往九重天,接到戒香后陪着天后娘娘闲聊了一会就离开了。天后娘娘因为祈回的事情近来精神一直不太好,她陪她说了会话,天后娘娘就神色倦倦的泛起困来,她只好起身悄悄的离开。   说来倒也奇怪,玄鸟这只大嘴巴讨人嫌的鸟在见到小僵尸后竟然变得无比乖巧顺从,这让挽姜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趁着中途在溪涧边休息,挽姜走到玄鸟身边,看了一眼跑到旁边扯野花的小僵尸,问道:“玄鸟,你怎地这么安静,可是哪里不舒服?”   玄鸟恹恹的耷拉着翅膀摇摇脑袋,目光凄凄的凝视着溪水中自己那忧伤且帅气的一张鸟脸,语气哀怨:“想不到我玄鸟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驮着一只小僵尸,还是一个长得那般惨不忍睹不忍直视的丑样,你瞧他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珠子,看着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   挽姜抬头看了看人形模样且清秀挺拔的小僵尸,又回头瞅了瞅一脸忧伤顾影自怜的那只鸟脸,只觉得一排乌鸦从头顶哇哇飞过。   心下不禁感慨万千,种族歧视这种东西果然不是凭空捏造的,她怎么看,都是小僵尸要好看的多,那双红眼珠子她也从来没有觉得瘆的慌,反观一身漆黑透顶的玄鸟,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的,谁让它老是打击她来着。   在溪边调整歇息了半刻钟,挽姜决定再次启程,只是这次还没飞出多远,竟叫她碰到了熟人。   “吼吼。”戒香一脸开心的看着对面云层上迎风而立的云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愣住...   “你去哪?”   “你去哪?”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再次愣住,这次挽姜连忙开口:“我去涂夷山,替我二哥送东西,你呢?”   云里莞尔一笑,声音轻轻飘了过来:“去青余山,找云襄。”   云襄?她若是没记错,青余山住着的是怀衣上仙才对。   “云襄怎么会在青余山?”挽姜轻轻扯了扯玄鸟的毛,示意它朝云里飞近些。   “不清楚,听魔宫里的人说她最近经常去那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云里飞下云层,落在玄鸟的背上。   “吼吼。”小僵尸不甘心被忽略,挤进两个人中间眼巴巴的看着云里。   “香香乖,去一边玩,我和你娘亲有事要说。”云里抬起手拍拍戒香的脑袋,眼睛盯着挽姜说道。   挽姜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们俩说话,眼睛四处看了看,心想这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有空可以过来玩...等一下,他方才说什么?娘亲?   挽姜惊得张大了嘴,一副魔障了的样子看着云里。   玄鸟一直默默的听着,闻言也是惊吓的一个趔唨,差点头朝地飞下去了。   “他是你捡回来的,也是你教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你给了机会让他重新做人,你是他娘亲不对么?”云里悠哉悠哉的说道。   挽姜点点头,又摇摇头,郁闷了:“话虽如此,可这听起来委实奇怪了些,我听着也不大好意思。”   要怎么说,她一个十万岁的娘,养了一个几十万岁甚至可能几百万岁的儿子?还是只僵尸?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听习惯了就好。”云里轻飘飘的下了定论。   “......”她想说这种事她真的习惯不了。   “你找到云襄后要去哪里?”挽姜拉住一直在扯她头发的戒香,无奈的问道。   “人界,华州。”   “是要去那里找陌上铃吗?”   “是。”云里点头,他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陌上铃的下落。   “我和你一起去。”挽姜上前一步,拉住云里的衣袖说道:“我去涂夷山送完东西就走,到时候我们还是在这里汇合。”   云里觑了挽姜半晌,低头看着她拉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手,语气透着笑意:“为何要和我一起去?找陌上铃我一个人就够了。”   “因为,因为,因为我想帮你啊,人多力量大嘛。”挽姜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好理由,索性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   “帮?仙界公主帮魔界少主找陌上铃吗?你要明白,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不应该有太多交涉。”云里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墨黑深沉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闻言,挽姜沉默了,头微微低着,云里只能瞧见她额间那朵夺目的郁冬花。   看到她一言不发的沉默,云里眼里快速的划过一抹暗光,正准备开口说话,挽姜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云里,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陌上铃。”挽姜抬起头,看着云里脸上出现的那抹愕然,释然的笑了笑:“你是魔我是仙,那又怎样,你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人,是为了你的母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而且,这件事还是我父君一手造成的,他亏欠你们的,我替他还,他做错了事,我来帮他弥补。”   温温软软的一席话,似在心底投入了一粒小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云里目光深邃的看着挽姜,良久,才悠悠道叹口气,手抚上她的发顶拍了拍:“真是个小傻子。”   她父君犯下的错,就该由他自己来还,她完全不必自己把所有的罪责揽下来替她父君赎罪,他母后的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却满心满眼的想帮他救人,这样一个傻到家的傻子,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这么说你答应带我一起去了?”挽姜开心的拉着云里问道。   云里慢慢的露出一抹浅笑,眼神却是变得认真起来,话里的语气也是极为认真:“现在就算是你想反悔,我也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他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既然放弃了那个机会,那么从今以后,她只能面对,绝不能退缩。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反悔呢。”挽姜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挽姜,绝不后悔答应帮云里找陌上铃,如若反悔,不得好死。”   “记住你今天发的毒誓,日后,可不许反悔。”云里定定的看着她,嘴角露出笑容。   两个人在半路分开,一个去往涂夷山,一个去往青余山。   衡宛没想到挽姜会来涂夷山,所以当挽姜坐着玄鸟从天而降时她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五姐,你...”衡宛看着挽姜一脸不解。   “二哥让我把这块墨玉交给你。”挽姜浅浅的笑了笑,从袖袋中掏出那块玉递给了衡宛。   “哦。”衡宛愣愣的接过,看着挽姜:“五姐,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吧。”   “不必了,我还有事,不方便多留。”挽姜微笑着拒绝。   衡宛咬唇,上前拉住挽姜的手,声音带着委屈和失落:“五姐,你陪陪我好不好,拂霑他整日只知道在后山那个山洞里修炼,我一个人在涂夷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倒是让挽姜意外,她还以为,他们小两口在涂夷山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呢。   看着衡宛泫然欲泣的模样,挽姜伸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虽说你是我妹妹,但若是真正论起年岁来,你比我还大了几万岁,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你现在已为拂霑的妻,万不可再使小性子。”   衡宛不是天帝天后的女儿,她是九重天看守十万天兵的木覃将军的女儿,十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木覃将军战死沙场,天帝天后感念木覃将军为九重天鞠躬尽瘁,将他唯一的女儿带在身边抚养,封她为仙界六公主,这件事在九重天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五姐,我听说了二哥的事情,本想去九重天找父君求情,可是拂霑他不让我去。”衡宛收住眼里的泪水,望着挽姜:“二哥怎么会被贬去冥界了?”   “这件事让你二哥去解决,我们都不需要管,你安心待在涂夷山就好,二哥他,会没事的。”挽姜婉转的说道,她不能告诉衡宛这是祈回的情劫,少一个人知道祈回就多一分安全。   挽姜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衡宛,我真的有事要去做,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第三十六章 云挽华州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赶到青余山,看见云襄守在青余山脚下,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他自己没办法理解他妹妹的行为。   “云襄,回去。”   云襄看着自己的哥哥,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身后的青余山,坚决的摇了摇头。   云里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家妹妹,语气平和的问道:“魔宫里的人说你天天带着九护法在青余山守着,我本是不信,如今倒是要问问你,这么做是为何?”   九护法,也就是跟随着云襄的侍卫长在一旁偷偷地心酸的抹眼泪,大公子啊,你问出了他的心声啊,他心里也想知道小主子每天守着这青余山做什么,他好想回魔宫,好想他那几个兄弟啊。   “本姑娘心里有气,非要进这怀衣阁不可。”云襄瞪了一眼九护法,吓得九护法立马跑多远。   “青余仙山是你一个魔界公主该待的地方么?心里有气哥哥替你出,你回魔宫去。”云里淡悠悠的说道,目光越过云襄看向她身后轻烟薄雾笼罩的青余山。   “哥哥,你该不会是想要打上去吧?真的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云襄连忙挡在云里面前,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她哥哥给破坏了。   云里收回目光看着云襄,黑沉沉的眼睛深不可测,他静静的看了云襄一会儿,看的云襄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哥哥可以不打上去,但前提是,云襄,你必须回去。”青余山怎么说也是一座仙山,若是被九重天那帮人发觉云襄在青余山,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虽说他从来没有把九重天上那群人放在眼里,但是事关他妹妹的安危,他不能掉以轻心。   “哦。”云襄恹恹的看了云里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是在开玩笑,鼓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要去一趟人界华州,你乖乖回去看守魔界。”云里看了一眼躲的远远的九护法,笑道:“魔界九护法每天陪你守在这里也着实难为他了。”十大护法在魔宫最喜欢在一起喝酒打架,一天不打浑身难受,如今九护法出来了这么久,心里定是想找他那帮兄弟好好打一场了。   “是么,梨花你不愿意陪我待在这儿?”云襄瞅了一眼在那里举头看天的九护法,声音郁郁道。   九护法一听,立马狗腿的跑上来澄清:“怎么会呢,梨花最喜欢和小主子一起出来玩了。”他喜欢的简直是痛哭流涕啊。   云里好笑的瞥了一眼九护法,说道:“梨护法你护送小姐回去,回魔宫后让千音鸟传个信给我。”   九护法点点头,云襄看着转身要走的云里,连忙喊道:“哥哥,之前你不在魔宫,缦曦姐找了你很多次,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没空。”云里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就消失了。   云襄看着水洗一样的碧清天空,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哥哥真是铁石心肠,缦曦姐多好啊,怎么就是不愿意多看一眼呢。   挽姜无聊的坐在溪涧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困困的打了个哈欠,云里怎么还不来。   “挽姜,你真的要和那个人去人界?”玄鸟蹭到她身边,抬着它那颗巨大的鸟头问道。   “嗯,我都发过毒誓了,岂能不去。”挽姜看着溪水上飘零的花瓣,目光再一次投向天际,他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你不能去。”玄鸟急了,扯着那副大嗓门嚷道:“我分明看出来那个人是妖魔,你一个仙界公主怎可与妖魔为伍,不行,绝对不行,你若是一定要去,我就回去找帝君,告诉帝君去。”   “玄鸟,云里不是坏人,我帮他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他母后,你想想啊,他母后变成现在这样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你不许去告诉我师傅,还有父君母后她们。”挽姜丢掉手里从河底捡来的晶润小石头,转过脸神色严肃的看着玄鸟。   “你疯了,妖魔哪里有什么好人,他那都是装的,你别被骗了。”玄鸟急的直跳脚,这女人怎么就是死脑筋不开窍呢。   “玄鸟,我相信他,还有,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收进佛陀印里面去,让你在里面待一辈子。”挽姜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看着玄鸟,大有一种它敢说她就真的敢做的架势。   “......”帝君你快点来骂醒你的徒弟啊,它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吼吼。”   听到小僵尸的叫声,挽姜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回头看了过去。   “呃...云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挽姜看着站在她身后白衣飘然的云里,心下纳闷,她一直看着天上,没发现他下来啊。   “唔,半个时辰前。”云里轻描淡写的说道,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不经意间凉飕飕的瞥了一眼玄鸟。   玄鸟大惊,那它刚才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颤抖着一副鸟身,玄鸟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挪到别处去了,想着接下来要和这个妖魔同行,它真的好担心它这条小命啊。   “那你...”那你岂不是听到了她和玄鸟的谈话,他不会一怒之下烤了那只鸟吧,虽然它那张嘴挺讨人嫌的,但它好歹是师傅给她的,她不能不管它,   “没事,和一只没脑子的鸟计较什么。”云里走上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呢。   两个人坐在玄鸟背上朝华州飞去,挽姜看了看身下快速变换的景色,伸出手费力的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小僵尸扯了回来。   “戒香,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回佛陀天,不带你出来玩了。”挽姜拍了拍戒香硬梆梆的胸膛说道。   “吼~”戒香委屈的低吼一声,红眼珠子转而可怜兮兮的看着云里,撅着屁股朝他挪了过去。   挽姜“......”她好像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吧,要不要叛变的如此迅速啊。   “你之前去了冥界?”云里按住一直朝他身边挤过来的小僵尸,转头望着挽姜。   “嗯。”挽姜点点头,提及冥界她心里就不怎么开心了,于是闷声闷气的回道:“我去看看我二哥。”   “人各有命,不必担心。”云里看着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得的说了句宽慰的话,虽然并不怎么能够宽慰到人。   “你知道孟婆么?”挽姜抬起头看着云里,轻轻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没见过。怎么了?”   “我去冥界看到孟婆,她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挽姜手下无意识的揪着玄鸟背上的毛。   “谁说孟婆一定要是一个老婆婆呢。”云里有些好笑的反问道。   “就算不是老婆婆,也不应该是一个看上去那么年轻的女子啊,你见过谁管一个年轻女子叫婆婆的。”挽姜继续揪毛。   “孟婆只是世人对执管孟婆汤的人的一个代称,或许是第一任的孟婆的确是个老婆婆呢。”云里悠悠然的说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看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   有道理,挽姜点了点头。   “你再揪下去这只鸟该把你扔下去了。”云里侧头看着挽姜面前的一堆黑色鸟毛,又觑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吭声的玄鸟,颇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挽姜一愣,适才回神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毛,冲着玄鸟尴尬的道歉:“那个,呵呵,玄鸟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也没拔多少毛,丝毫不影响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这般违心之言她真的是不想说出口啊。   玄鸟闻言,冲着挽姜酷酷的冷哼一声,不要以为夸它几句好话它就会原谅她刚才人神共愤的无耻行为,它岂是一两句好话可以收买的,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可杀不可辱,它虽是一只鸟,那也是一只有骨气的鸟。   见到玄鸟不理她,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好像得罪了这只脾气很大的鸟了。   “云里,你找到陌上铃后,是不是就能拿到渡魂箫了?”挽姜明智的决定换个话题聊。   云里眼里蓄着一层浅浅的笑意,以臂为枕闲闲的瞟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没那么简单,事实上,除了归矣灯和陌上铃,天下没有人知道渡魂箫在哪里,炼化了归矣灯和陌上铃身上的封印才能找出渡魂箫的下落。”况且,就算通过归矣灯和陌上铃找出了渡魂箫的大致方位,他能不能进得去还不能确定。   “渡魂箫不是在神界么?我在《普什卷》中看到说渡魂箫在神界啊。”挽姜纳闷的说道,她以前的确在卷籍中看到过关于渡魂箫的描述,书上说渡魂箫就在神界的中心之处。   “那是用来蒙骗世人眼睛的障眼法罢了,神界并没有渡魂箫。”云里看着她清清凉凉的说道:“你看书都是不带脑子的么,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还要我再教你一遍?”   好吧,她聪明伶俐博览群书的脑袋再一次被他毫不留情的嫌弃了。    第三十七章 合欢情意深 - 渡魂箫 - 楼苏   华州地处人界东南边,是人间第一大繁华之地,皇城王宫坐落在此,更是有无数的王府大宅聚集在这,此时恰逢合欢花盛开,华州皇城大道两边开满了馥郁芬芳的合欢花,花香靡靡,花色绯雅,随着清风飘落,轻薄宛然如羽。   正是一副人间六月好时节的盛景。   如此美景当前,挽姜此刻却是哭丧着一张脸瞅着自己一身红装打扮。   挽姜觑了眼小僵尸,他的红眼珠子被云里施了障眼法,人间老百姓看到的小僵尸只不过是一个年龄稚嫩的小公子,至于玄鸟,那只鸟说它要去九重天上找它的锦雀妹妹,挽姜一番威逼利诱之下,玄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挽姜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去,挽姜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放它走了。   “云里,我不大想变成男儿身,可不可以换回去?”挽姜拉住潇洒肆意走在前面的云里,再一次开口抗议道。   “可以。”   就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理睬她时,云里慢悠悠的飘出一句。   “当真?”挽姜开心的跑到他前面,一脸欣喜的望着他的眸子问道。   云里低头看着面前笑的欢欣的小女子,慵懒随意的开口道:“若是你当真想回佛陀天,我允许你变回女儿身。”   “......”   云里好心情的摇着折扇大步朝前走去,挽姜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心里对云里的怨念颇深,凭什么他可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招摇过市,她就非得以男儿身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到底哪里见不得人了?!   “又在心里想本公子的坏话了,以为本公子听不到?”云里玉冠束发,墨发半垂,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着,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把挽姜的一举一动瞧的清清楚楚。   挽姜极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路小跑到云里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微微歪着头询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喝茶。”云里收起折扇,在挽姜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记:“日后再敢说本公子的坏话,本公子就教香香唤你娘亲。”   挽姜打心眼里觉得,云里这个威胁委实狠毒了些,她看了看左侧一脸狐狸般阴险笑容的云里,又看了看右侧好奇的左顾右盼的小僵尸,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戒香不会说话,不然她这张老脸真的是没法见人了。   三个人姿态闲适的走在华州城的皇城大道上,皆是一副尊贵优雅的温润公子模样,一朵合欢花轻舞的飞落到中间那名红衣翩翩的少年郎墨发尾端,那个少年郎正在与右侧那个看上去年纪稍小的小公子说着话,路上众人眼尖的瞧见左边那个白衣倾华的男子微微侧首凝望了那红衣公子一眼,抬手轻轻的替他拂去了那朵合欢花,那个表情啊,温柔的仿佛是能沁出水来。   华州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中,云里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上好的茶在那里慢慢饮着,神情姿态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小僵尸瞅了云里半天,又瞅了那壶茶半天,想着在佛陀天上喝的那回,嫌弃的撇撇嘴,蹦达到挽姜身边去了。   挽姜半个身子挂在窗户上,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她从来没有来过人界,以前只是听九重天上的仙侍们提起过,心里也没有多少好奇向往,这一次亲自走一趟,才发现原来竟是这般繁华热闹,那股浓浓的俗世热闹欢腾的生活气息她还挺喜欢的。   “过来。”   云里一声轻唤,挽姜回头,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的指尖沾着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在桌子上胡乱的画着。   “想吃什么?自己看看。”云里好笑的看了一眼她画的东西,随手扔过来一本菜谱,正好覆盖在挽姜画出来的画上。   见自己画的完美大作被毁,挽姜抬起头用那个画画的手指指着云里,嗔怒道:“你毁我的心血,今天这顿饭你出钱。”   “想蹭本公子的饭,下次换一个好一点的借口。”云里半倚着窗户,手里握着那杯茶,语气凉凉的说道。深邃清亮的眼睛瞥了一眼桌子上某人所谓的心血,一堆鬼画符什么也瞧不出来,亏得她好意思说出口。   “......”挽姜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脸红耳赤的拿起那本厚厚的菜谱挡住自己的脸,心里一个劲的暗骂自己,叫你自作聪明,叫你想吃霸王餐,真是活该。   忍不住的,挽姜抬起头看了一眼云里,小声的说了一句:“俗话说,丹青乃无言之诗,你当真没瞧出来我画了什么,想表达什么含义?”   “你画了什么?想表达什么?”云里挑眉,一脸揶揄的看着挽姜。   挽姜不死心,她明明就画的很形象生动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于是她身子前倾凑近了云里,诚恳的说道:“你再仔细瞧瞧。”   云里默然,视线再次落到挽姜那用茶水画的画上,茶水已经干涸了一半,此时越发看不真切了,云里默了半晌,又轻提起眼睛看了一眼一脸期待望着他的挽姜,张了张口,一脸认真道:“你画的太好,已经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说出来反而失了那份独特的味道。”   挽姜眨了眨眼,难掩心里的激动,原来她画的这么好啊,她果然是一学就会的聪明姑娘,随随便便画了一只螃蟹在桌上已经达到了如此之高的画境,其实她本意只不过是想告诉云里她想吃螃蟹了,倒是被他难得的一番夸赞夸的心情极好,忘了自己想吃螃蟹这件事。   若是仔细想来,螃蟹能有什么独特的味道,不过是在睁眼说瞎话哄骗她的好听话罢了。   挽姜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好心情的翻开菜谱点了几样菜,随后两个人坐在那里捧着茶慢慢饮着,小僵尸乖巧安静的趴在窗户边看风景。   这时,一道欢喜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伴随着来人兴高采烈的大笑声,打破了原本温馨安谧的氛围。   “哎呀,这不是公...挽姜嘛,好巧好巧啊,哈哈哈。”   挽姜愣,一瞬间反应过来后心里哀嚎不止,不会真叫她遇上他了吧,挽姜小心翼翼地慢慢的僵硬的转过脑袋,然而在看清二楼楼梯口的来人后,手里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手上,手背顷刻间红肿了起来,疼的她直皱眉。   “怎么这么不小心。”云里眼疾手快的夺过她手里的杯子,看着她手背上的红肿,抬手覆了上去,一阵清凉划过,疼痛感消失,挽姜看着恢复如初的手,冲云里感激的笑了笑。   一旁被忽视的冥王大人很不开心,几步跨上楼走到挽姜身边坐下,哀怨道:“公主你太不仗义了,出来玩也不叫上我。”   她是在玩吗?她出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挽姜心里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舞邪尘此人不能当作正常人看待,她不和他计较。   “公主,不介绍一下么,这位是?”舞邪尘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一言不发专注喝茶的云里。   挽姜惊住,她要怎么介绍这两个人啊,难道要说,这位是魔界少主西钥云里,这位是冥界冥王舞邪尘,然后这两个人会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那画面也太诡异了些。   “额,这是,这是我叔叔云里,呵呵,这是舞邪尘。”挽姜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小声的弱弱的说道。   云里“......”   舞邪尘“......”   云里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然后抬起头声音淡淡的启唇:“我是你叔叔?”他有这么老么?   “啊!我都快饿死了,这店小二怎地还不把饭菜端上来?我去催催,你们聊,呵呵,你们聊。”挽姜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说完不等两个人开口一把拖着小僵尸奔下楼去,速度之快,前所未见。   挽姜的身形刚一消失,二楼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化作两道亮光从窗户飞了出去。   华州城郊外,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打的无比激烈,天空中充斥着两股浑然浩瀚之气,舞邪尘招招凌厉的朝云里袭去,云里身形快速移动,毫不费力的接下舞邪尘的招数,两个人纯正的修为波动使得附近一人粗的树木纷纷炸开,一时间断木残枝漫天飞舞,云里看了一眼脸色严肃神情凛冽的舞邪尘,嘴角缓缓的扬起笑容,左手一个蓝光慢慢凝聚变大,待光芒强盛时朝着舞邪尘毫不客气的打了过去。   “本王竟不知道魔界少主和我们仙界五公主的关系这么好了。”舞邪尘险险的躲开袭击,看着云里讽刺道。   “本公子也不知道堂堂冥王大人也会出来游山玩水。”云里悠悠道。   舞邪尘一梗,他是出来找人的,在这里碰见他和挽姜纯属意外。   “彼此彼此,只是本王不知,西玥少主想把我们公主拐去哪里?”舞邪尘停下身子,悬在半空中望着对面的云里,眼神含着危险的光芒。   “我们去私奔,冥王也想插一脚?”云里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插一脚你妹,私奔你个大头鬼,舞邪尘闻言差点一个趔唨栽下去,怒气冲冲的看着对面厚颜无耻的某人,牙齿磨得咯吱响。   待挽姜回到二楼时,瞧见的便是云里和舞邪尘临窗相对而坐,皆是面色从容温润,举止淡定优雅,互相为对方沏了杯茶,一副知己好友的模样,挽姜无比惊悚的看着他们两个,她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第三十八章 华州鲛人陌 - 渡魂箫 - 楼苏   不同于云里和舞邪尘两个人之间十分诡异安静的气氛,挽姜在一边吃的香甜无比眉眼弯弯,这家酒楼做的饭菜很不错,甚是合她胃口。   云里放下茶盏,淡然温和的目光扫过挽姜面前的菜,白扒鱼唇,花菇鸭掌,野鸭桃仁丁,腰果鹿丁...满满一桌竟没有一样是素的。   “挽姜,你身为一个公主怎可如此暴饮暴食?”舞邪尘一脸震惊的看着挽姜面前的菜,痛心疾首的说道。   挽姜正准备伸向鹿丁的筷子堪堪在半空中停住,她茫然的看了看舞邪尘,努力咽下嘴里的米饭,解释道:“舞邪尘,我是不是公主和暴饮暴食有甚关系?还有啊,我才吃了一碗米饭而已,没有暴饮暴食。”   “当然有关系。”舞邪尘眉毛都竖起来了,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挽姜说道:“你方才已经喝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一盘如意糕,现在又吃这么多肉,你一个仙界公主吃这么多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听到舞邪尘的话,挽姜看着满桌的珍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脸色恹恹的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云里,神情看上去很是委屈,眼睛仿佛在说快点帮她说句话啊,她没有暴饮暴食,而且她现在还没有吃饱呢。   “吃吧,多吃点。”云里莞尔一笑,将菜肴往挽姜身边挪了挪。   “你会不会也嫌弃我吃得多?”挽姜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看着云里骨节修长非常好看的手,声音低低的说道。   “不会,香香他娘。”云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   挽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忒难受,默默的端起碗,她还是吃她的饭吧,她觉得和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都会让她食不下咽。   “吼吼。”小僵尸戒香见挽姜闷闷的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去夹菜,有些奇怪的瞅了她半天,最后自己端起那盘腰果鹿丁一骨碌的全倒进了挽姜的碗里,笑的特别单纯可爱的看着她,那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好事兴致勃勃的在等着父母亲人的夸赞一般。   “......”她这下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呵呵~”云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赞赏的看了一眼小僵尸,夸奖道:“香香真乖。”   挽姜一脸悲愤的放下碗筷,抬头看着旁边一脸纠结的舞邪尘道:“你茶也喝了,饭也吃了,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   “他是你儿子?”舞邪尘一脸扭曲的指着戒香问道,完全无视挽姜的问题。   他还没有老眼昏花,除了那个十分碍眼的魔界少主,这个小公子也不是什么仙,分明就是一个小僵尸。   “捡的。”挽姜郁闷:“你还不走?”   “你一直撵我走做什么?太伤我的心了,好歹我们还相识一场。”舞邪尘捂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的看着挽姜,一脸的伤心欲绝柔肠寸断。   挽姜觉得,舞邪尘不去演那戏台上的名角实在是可惜了,你看看,这货多会装,装的多像。   “你怎么会来华州?”挽姜心想,她还是换个比较温和的话题聊吧,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扮娇弱,实在是太伤胃了,她现在已经是一肚子酸水没地儿吐了。   “我来华州找临止,之前听说他去了华州皇城,半途下来休息就遇到了你,所以说啊,挽姜,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啊,挡也挡不住。”舞邪尘兴高采烈的说道。   呵呵,她懂她懂,传说中的孽缘嘛,的确是挡也挡不住。   不过,临止是谁?挽姜疑惑的看了一眼云里,云里好笑的回她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舞邪尘,临止是谁?仙界的人么?”挽姜皱眉道。   ‘噗’的一声,舞邪尘一口茶直直的喷了出来,云里嫌恶的闪身躲开茶水的攻击,同时顺便用自己宽大洁净的袖袍利落的遮住了挽姜的脸和身子。   “咳咳,你没听说过仙界有这号人物?”舞邪尘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问道,他是真的不相信,仙界竟然还有人不知道临止的存在。   挽姜无辜的摇摇头,云里看了一眼自己原先坐的椅子上已经沾满了某人恶心的口水,素白宽袍一挥,随意悠闲的在挽姜身边坐了下来,小僵尸本也想挤过来,不过被云里一个警告的眼神吓了回去。   舞邪尘觉得,他有必要给这位绝对是仙界万万年来才开出的一个奇葩小公主好好的普及一下仙界的人物及事迹。   “五公主啊,你听说过青余山没有?”舞邪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倚在椅子上问道。   又是青余山,云里和挽姜对视了一眼,不说话。   舞邪尘看着挽姜沉默,以为她没听说过,极度无语的摇摇头,再次解释道:“那青余山啊,是怀衣上仙住的地方,那怀衣上仙啊...”   “我知道青余山,也知道山上住的是凤凰谋士怀衣上仙,舞邪尘,你能不能说重点?”挽姜头疼的抚额,一脸无奈的看着舞邪尘。   “咦?你既然知道青余山怀衣上仙,怎会不知道临止呢?”舞邪尘无比困惑的眨眨眼,一脸的不解。   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挽姜无语,开口道:“怀衣上仙在人界和仙界都很出名,我岂会不识,不过你说的那个人和青余山怀衣上仙有关系么?”她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啊。   闻言,舞邪尘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青余山怀衣上仙的名讳,就叫凤临止。”   挽姜“......”   她能告诉舞邪尘,她一直以为怀衣上仙的名字就叫怀衣么,准确的说,仙界所有人都是这么叫的啊。   云里若有所思的觑了一眼舞邪尘,并没有多言。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今仙界怕是也没几个人真正还记得临止这个名字了,倒是怀衣这个称呼已经家喻户晓耳熟能详。”舞邪尘慢吞吞的说道,他父王和怀衣上仙是忘年交,怀衣上仙无事时便会来冥界找他父王下棋,他那时就在旁边,久而久之听得到就多了些。   “哦,你来华州找怀衣上仙啊,那你还不快去?”挽姜木木的点头,不死心的催促道。   舞邪尘觑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把话又憋了回去。   他方才和云里打完回来时已经让千音鸟去给凤临止传信了,估摸着时辰他也该到了,本来他是打算走的,不过现在嘛,他眯了眯眼看着云里,嘴角漾起一丝冷笑,他偏偏就不走。   “邪尘!”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怀衣上仙在楼上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衣袂飘飘的走了上来,神色丝毫没有变化,气质温和淡定,斯文有礼,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今天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日子,挽姜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肝儿都在颤抖,感觉头顶道道天雷劈下来,顿时有种神志不清天昏地暗的感觉。   “临止啊,过来坐过来坐,杵在那儿干嘛。”舞邪尘洋溢着一脸热情的把怀衣上仙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挽姜见过怀衣上仙。”挽姜觉得自己笑的肯定特别与众不同,特别的...做贼心虚。   怀衣上仙目光清润平和的看着挽姜,点头:“公主不必多礼。”   竟是丝毫没有戳破她脸上不自然的假笑,挽姜心里暗暗的给怀衣上仙打了个大好人标签,嗯,云里和舞邪尘加起来都没有怀衣上仙招人喜欢。   凤临止目光移到挽姜身边的白衣男子身上,移到他脸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怀衣移开了目光,转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僵尸戒香。   “那个,怀衣上仙,这位是,是...”挽姜手指着云里本来还想说这位是她叔叔的,结果一道凌厉的跟刀子似的眼神嗖嗖的朝她飞了过来,挽姜觉得自己身边的那个温度啊,瞬间能把她冻成冰渣子。   “公主无需多言,怀衣心里明白。”怀衣上仙朝着挽姜温和一笑,又抬头看了一眼云里,眼里还是一片沉寂。   那般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模样,挽姜却是实实在在的愣住了,他说什么,他心里明白?他知道云里的身份!   舞邪尘看着怀衣上仙,又看了一眼云里,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哎呀,他怎么忘了,凤临止这个人啊,除了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之外,对其他事情是半分不感兴趣的,他的怀衣阁搜罗的信息千千万万,岂会不知道魔界少主西钥云里,他此刻不说,不过是心里一点都不想管闲事而已。   “临止,你来华州皇城做什么?”舞邪尘给怀衣上仙沏了杯茶。   “华州的王三个月前去青余山找我,让我帮他解决一个麻烦,华州城里出现了一个鲛人,法力高强无法无天,百姓吃了不少苦,我过来看看。”怀衣上仙看着舞邪尘清润谦和的说道,那稀松平常的语气倒是丝毫不把那个鲛人放在眼里。   “哦?你呀,就是爱管人界的闲事。”舞邪尘撇撇嘴,透着浓浓的嫌弃味道。   “呵呵。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怀衣上仙好脾气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叫你帮我找个人。”怀衣阁想找的人哪怕掘地三尺都会找出来。   “谁?”   “陌容容。”舞邪尘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名字。   “你找那个鲛人做什么?”怀衣上仙讶异的问道。   闻言,舞邪尘大吃一惊:“不是吧,陌容容就是那个鲛人?”   “正是。”   怀衣上仙无比诚恳的点头,让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了,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第三十九章 飘香成断袖 - 渡魂箫 - 楼苏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挽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朝舞邪尘挥舞着爪子,真是不容易啊,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舞邪尘真的是没料到他要找的人就是凤临止要对付的那个鲛人,若是那个鲛人真的让他给解决了,那他还怎么向那个人交代?万般无奈之下,舞邪尘憋着一肚子的郁闷跟着怀衣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挽姜,打心眼里的不放心啊不放心,他是真的怕挽姜这性子憨实的姑娘被西钥云里那只狡猾的大尾巴狼给拆吞入腹吃的连渣都不剩啊。   抬头望了望已经快要落入地底的夕阳,夕色无边,添了几缕暖色,合欢朵朵,染了半世红尘。   挽姜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望着云里:“你看,天快黑了,今日是去不了情花冢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云里闻言看了看天,点点头:“的确天黑了,该去休息了。”转身朝酒楼另一边的客栈走去。   “......”   “时辰还早,出去玩一会再回客栈好不好?”挽姜小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不放弃的说道。   云里觑了觑胳膊上的手,笑了:“叔叔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早些回去休息才能活得长久些。”   “叔叔一点也不老。”挽姜睁着眼睛格外认真的说道,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错误,急忙改口:“呃,我的意思是,云里你看上去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   “所以,你这话是在告诉我,我只是看上去不显老,实际上很老了?”云里揪着她话里的毛病不放,仗着身形优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眼神啊,望的挽姜心里一颤一颤的。   挽姜踯躅了半天,望着转过身要走的云里小小声的开口抱怨道:“忒小气了些,我说的是实话啊。”早知道她就说谎骗骗他好了,心下难免感慨万千,如今这世道啊,说真话真真是寸步难行哟。   云里迈出去的脚步一滞,半晌,悠悠的回身望着挽姜,一挑眉,笑了。   他是不是应该好心的提醒她一句,万儿八千年都没有人敢挑衅他,她是第一个,所以,他要好好奖赏一下这个初生的小牛犊才对,胆敢不怕死的来嫌弃他。   华州城里生意最好的青楼飘香馆,夜幕刚刚来临,里面已然是一片莺歌笑语妙音频频,阵阵欢笑放浪声犹带着胭脂香粉的甜腻味道。一楼大厅中间,云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挽姜进来,随手把她扔进了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堆里,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笑。   “哟,两位公子这是要听曲儿啊,还是要我们家姑娘伺候两位公子啊?”涂着厚厚一层粉的老鸨捏着秀帕扭着肥腰黏糊上来,一张老脸上堆满了恶俗的脂粉,依旧遮不住那满脸的褶子。   云里厌恶的快速后退一步,从袖中拿出那把金线折扇扫去这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脂粉味,扇间直指着挽姜,笑的一脸无害:“本公子今日是带这位公子来长长世面,好好伺候他就行了,本公子就不用了。”   挽姜僵直着身子无力的歪倚在旁边一名粉衣女子身上,心里的悲伤,就像那滚滚江水,逆流直上九重天。她只不过是喊了他一句叔叔,这小肚鸡肠的人竟然施法让她说不了话动不了身,提着她直奔妓院。   她堂堂一个仙界公主,竟然,竟然一身男子扮相的来逛青楼!若是让九重天上那帮老仙家知道了,她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无视挽姜投过来的忿忿目光,云里悠闲无比的开口道:“劳烦你给这位公子准备一间上房,再找十个姿色上乘的女的过来伺候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扔给了老鸨。   老鸨捧着那颗硕大的夜明珠笑的合不拢嘴,忙不迭的点头,一边吩咐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这位公子去楼上的雅间!”   一群姑娘们立刻笑嘻嘻的半搀半扶着挽姜朝二楼走去,挽姜只能任由一帮豺狼虎豹,哦不,一帮红袖佳人拖着她去了雅间。   她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么,这惩罚着实残酷,她一颗心从进屋开始就狂蹦乱跳着,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挽姜愣愣的低头,看着在不遗余力的解自己外衫袍子的嫩白小手,整个人彻底的凌乱了。这是要做什么?不是真的打算要好好‘伺候’她吧?!!她真的没有那特殊的癖好啊!   “感觉如何?本公子对你可是极为上心,这般人人羡慕的美人恩,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起的。”云里懒懒的倚在珠帘后的矮榻上,目光悠悠的穿过红丝珠帘落在浑身僵硬的挽姜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微笑。   挽姜觉得,如果眼神可以化作一把把尖刀,她此刻早已经将云里捅成一个巨大的筛子了。   眼瞅着外衫滑落,内衫即将不保,挽姜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神色急切的朝云里看去,他不会真的要这帮女的剥了她的衣裳吧?   呃,挽姜瞪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云里,那厮竟然曲腿而坐,单手撑额目光清清的看着她,隽逸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他,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害怕和不敢亲近。   云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她此刻白皙的脸上飞上一层绯红的霞色,眸子像清泉里的石头,带着一抹湿漉漉的恐慌。   “滚出去。”一声不夹杂任何感情的淡漠声音响起,挽姜和那群妓女都愣住了。   云里扫了一眼莺莺燕燕的女子,冷笑一声,众人还没有看清,就已经被一道劲力撞出门外,精致的房门四分五裂,一群女人跌在一起哀嚎的揉着腰起身,愤愤然的看着屋里的男子,却被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吓得不敢多留,慌慌张张的搀扶着彼此跑下楼去。   这里发生的巨大动静惊扰到了楼下,整个飘香馆里的人都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楼上,更有不怕死的人提步走了上来愈瞧个究竟。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公子啊,可是有什么误会,莫要动手,咱坐下来好好说嘛。”老鸨那肥胖的身子出现在了门口,望着里面的云里一脸讨好的笑。   挽姜看着老鸨那笑的脂粉直掉的脸,觉得人间的凡人想法真是怪异非常,云里都把她这屋子的门砸成一堆柴火了,她竟然还笑着来讨好他?   云里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老鸨,径直的走到挽姜面前,伸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伸手慢条斯理的帮她穿好衣服,声音沉沉:“这次可学乖了?”   挽姜看着云里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怕他眼神不好没看清,又拼命的眨了眨。她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她充满血泪心酸坎坷的经历告诉她,世间唯云里和小人不可得罪也。   “我真的很老?”云里解开她的禁制,低声问道,语气里是浓浓的危险。   挽姜一听,像打了鸡血一样忙抓住云里的两条手臂,望着他言辞切切:“岂会,你在我眼里是世间顶好看的男子,上天入地最潇洒恣意风度翩翩气质傲然英姿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翩翩佳公子,再没有人能与你相比。”她一定要努力突破仙术第八层,然后修炼到第十层,到时候他就再没有办法制住她了,她也不用任他欺负了。   云里眼里聚起薄雾,笑了笑没说话。   挽姜一席话,让后来赶上来看热闹扎堆的众人纷纷石化,杵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里面两个容貌倾世的男子,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没见过一对断袖跑来飘香馆寻欢作乐的。   老鸨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她看着挽姜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位公子,你大概是走错了,清风馆在对面。”   “啊,什么馆?”挽姜好奇的询问道,她并不知道老鸨口中的清风馆是一家男妓馆。   云里按住挽姜好奇的凑向老鸨的小脑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朝外面走去:“一家茶馆,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重,想多了脑袋容易变笨。”   “...哦。”挽姜点头,抬头看着面前众人那怪异扭曲的脸,忍了忍问道:“云里,他们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云里脸色淡淡的回道,手上一个拥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回去睡觉。”   闻言,那帮人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不可捉摸起来,看向挽姜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和叹服,这位公子,看来今晚回去又是一场大战啊,真是难为了那副单薄瘦弱的小身子,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挽姜随着云里走在寂静安谧的路上,吸了口夜里清新好闻的空气,胸腔里的浊气一扫而空,想起方才的事情,伸出食指不满的戳戳云里的手臂:“云里,你刚才太过分啦,我一个女儿家的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还,还差点被...”被一群女人扒光了衣裳,太难为情了。   云里眼里的笑意一层层漫上来,握住她那只捣乱的小手:“没人看得出来你是女子,放心。”   挽姜不开心的觑了他一眼,这种事要她怎么放心,她的脸皮还没厚到他那个程度。   “挽姜!”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似带着沉沉怒意撞进她心里。   挽姜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见到那张熟悉的阴沉的脸后,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沉了下去。    第四十章 夜深话语凉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心想,华州城可真是个人杰地灵群英荟萃的好地方,不然为何大家都喜欢往这里跑?还好巧不巧的全让她遇到了。   世间之事,可真是奇妙的很,有些人你明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结果没过多久就在其他地方不期然的相遇,她虽有万般无奈,也只能接受。   挽姜朝着女子扬起一名浅浅的微笑:“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绥真冷笑,月色清冷的照在她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冷若冰霜:“你真是长本事了,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到人界和魔界少主鬼混在一起,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玄鸟和锦雀的谈话,还真不知道你现在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所以,她不远千里赶来华州是为了带她回九重天受罚的?挽姜一言不发的看着绥真,听着绥真嘴里吐出来的难听的话,像是有一把钝钝的刀在她心里一刀刀缓慢的割着,看不见的鲜血淋漓,依然痛的那么清晰。   “西钥云里,好久不见啊。”见挽姜不理会她,绥真也不在意,目光移向云里,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   云里一直看着挽姜,听到绥真的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声音懒洋洋的:“本公子一点都不想看到你,影响心情。”   “你!”绥真气怒,冷哼一声:“本宫也不想看到你,本宫来,只是要带挽姜回去。”   “哦?”云里抬头:“你当本公子是死人么,带她走,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   绥真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里和挽姜,颤着嗓音道:“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挽姜,我问你,你今天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挽姜看着眼前一脸怒色的绥真,转个身继续朝前走,声音平静:“大姐,有什么事回客栈再说吧。”   云里墨色诡谲的眼睛冷冷的扫了绥真一眼,悠悠的跟了上去,不动神色的抬手将凝神思索中挽姜的男儿身换回女身。   绥真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个人并肩走远,忍了忍满心的怒气跟了上去。   推开房间的门,绥真被那只杵在房间里的红眼僵尸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挽姜:“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只僵尸,你不知道僵尸都是阴怨之气幻化出来的恶灵么?这种东西是能带着身边的吗?你有没有脑子啊!”   “大姐,戒香他很乖,不会惹事,还有,这是我的事情,不劳烦大姐替我操心。”挽姜坐在椅子上,抬手沏了三杯热茶,平静的看了绥真一眼。   云里走过去解开戒香身上的定身咒,之前为了带挽姜去青楼,他把小僵尸扔在客栈里,又怕他出去捣乱,给他定在了房间哪都去不了。   禁制一除,小僵尸立刻蹦到挽姜面前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用红眼珠子瞅着她,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挽姜安慰的摸了摸戒香的头,特别诚恳的说:“戒香乖,幸好你没有去,不然晚上睡觉一定会做噩梦。”   云里端起茶望着挽姜,好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噩梦,也许是春梦呢。”   “咳咳。”一旁的绥真一口茶呛住,捂着心口好一阵咳嗽。   挽姜瞟了绥真一眼,桌子底下不轻不重的踢了云里一脚:“说什么呢,戒香是乖孩子,才不会那样。”   云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戒香说道:“香香,你娘亲说的话要好好记着。”   戒香眨巴着红眼珠子呆呆的瞅着两人,丝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兀自跑到一边玩去了。   屋内一时半会很是安静,三个人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喝茶,旁边小僵尸撕书玩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挽姜,你跟不跟我回去?”良久,绥真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看着挽姜。   挽姜咬唇,垂下眼眸思索了半晌,才悠悠的抬起头看着绥真:“大姐,我现在暂时不能跟你回去,等我把事情做完了,一定跟你回去。”到时候,仙界是要打算如何罚她,她都可以接受。   “你疯了!”绥真一掌拍在桌子上,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仙界公主天天和魔界少主待在一起成何体统,你自己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挽姜,我决不允许你任性妄为丢尽九重天的颜面。”   “大姐,我找陌上铃是为了救人,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牵连九重天。”挽姜站起身,看着绥真认真的说道,她当初下定决心帮云里找陌上铃,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和九重天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想救醒兰夭夭,这样,仙魔两界不用再像如今这样势同水火,她父君也不用觉得心怀愧疚抑郁寡欢。   “什么?!陌上铃?”绥真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看着挽姜的眼神那么陌生疏离:“挽姜,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仙界有你这样的公主,真的是奇耻大辱。”   堂堂一个仙界公主帮魔界的人找陌上铃,帮着魔界的人拿到邪器渡魂箫,她到底是天真的一无所知还是蠢的不可救药?!   挽姜觉得,绥真一定是觉得她的心是铁做的,不会觉得疼,所以说出口的话才会这么毒辣残忍,不留情面。   “吼吼吼”正在开心撕书的小僵尸看见绥真一脸喷薄怒气的骂着挽姜,一个急速蹦跳挡在了挽姜面前,龇着牙冲她一顿乱吼,吼完还是觉得不开心,抄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往绥真脸上泼了去。   一室寂静...   “好好好,真是好啊!”绥真抹去脸上的茶渍,望着挽姜连连冷笑,声音都似夹着冰刀:“挽姜,你就等着九重天的重罚吧,哼!”   绥真走了,带着满身的怒气和茶渍,挽姜无奈的看着小僵尸,叹了口气,罢了,说到底是她惹出来的错。   云里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喝着茶,看着挽姜坐下后双手托腮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轻笑道:“想不想吃木犀糕?”   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不过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有木犀糕啊?   “乖乖等我。”云里望着她呆愣迷茫的表情,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嘱咐小僵尸:“香香照顾好你娘亲,我去去就回。”   小僵尸笑呵呵的点点头,僵硬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盯着挽姜,他要看好娘亲,不能让娘亲跑了。   云里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里,挽姜继续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小僵尸有样学样的学她趴在桌子上,好奇的睁着红眼珠子瞅着她。   华州城外,绥真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的云里,一脸不悦:“让开。”   夜色深深,带着凉意的风轻轻吹起云里素白雅致的白袍,宛如天神临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绥真,语气淡淡:“本公子奉劝大公主一句,不要不自量力自以为是,否则,代价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   “你竟敢威胁我?”绥真气急反笑:“你特意赶来拦住我,是为了挽姜?”她今日听到看到的奇闻诡事可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云里笑,笑意不及眼底:“本公子说了,只是好心劝告大公主,至于为什么,你无权过问,也无权知道,大公主可明白?”   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的房舍里传出声声狗吠,除此之外,再无他响。   绥真维持着她高高在上的公主风范,闻言也只是眉梢眼角更添了一层寒意:“西钥云里,你胆敢私自带着仙界公主在身边,九重天不会放过你,你可明白?”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云里难得展颜一笑:“大公主这话说的本公子很是不解,九重天上那群人,何时曾放过魔界?这么些年暗地里做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是么,本公子不过是懒得和那帮人计较,大公主可千万不要弄错了,不是九重天上的人不会放过我,而是我西钥云里,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绥真一听,脸色‘咻’的一白,后退了一步。   云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脸冷酷:“你若是胆敢回九重天多说一句,本公子可以向你保证,南海一族,不消三日,全族覆灭。”   “你觉得我会信?”绥真惨白着一张脸冷着声音说道。   云里点点头,很是赞同:“信不信大公主尽管可以去试试,本公子向来说话算话。”   一句话,堵的绥真无话可说,她不敢拿南海来赌,南海众人的命她赌不起,所以注定她回去不能向天帝和天后多说什么。她看着眼前风华盖世的英俊男子,心底里泛起阵阵刻骨寒意,这个男人,真真切切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半个时辰后,云里回到客栈,手里提着一包香气四溢的木犀糕,挽姜两眼放光的跑过来,抱住木犀糕使劲的闻了闻,心满意足的说道:“云里你好厉害,这么晚还能买到木犀糕,戒香,快点过来吃。”   云里笑了笑,没说话,他只不过是把做糕点的那个老头子从床上拎起来扔到了厨房而已,想吃的自然就有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嘛。    第一章 红颜葬花冢 - 渡魂箫 - 楼苏   情花冢在华州皇城的东南方,原本是一大片绚烂的情花林,是文人墨客以及王公贵族最爱饮酒作诗怡情赏花的地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红颜薄命女子被葬在这里面,这里本是人间一大盛景之地,如今却成了苦情女子的无名坟冢,被人遗忘的一干二净。   云里和挽姜带着小僵尸戒香到达情花冢时,正是晌午时分,六月的气候已经有了些许燥热,小僵尸不喜欢这样明烫烫的日光,早就一溜烟跑到不远处的山洞里待着去了。   挽姜抬手遮住额头,睁着眼睛看着前方的情花冢,啧啧称奇:“这里真好看啊,这花怎地长这么高?嗯,云里,这花比你还高一些哎。”   情花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林,不是因为范围很广,而是因为这里的花太高,站在这里的人压根看不清情花林到底多大。   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挡去了挽姜头顶热辣辣的阳光,云里黑黢黢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小傻子没见识,等会进去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往云里身边靠了靠,挽姜好奇的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这里面有妖怪不成?”   她如今虽说还是打不过他,可好歹也是不弱的,九重天上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挽姜得意洋洋地的拍了拍云里的胳膊:“放心放心,待会要是你不小心被妖怪抓了,我一定会救你的啊。”   “是么,我以为,待会你不要吓得哭鼻子才是。”云里撑着油纸伞,笑的特别的意味深长。   眼里划过一丝微微的恼意,挽姜哼了一声,转头朝情花冢走去,太小瞧她了,她几时哭过鼻子了。   眼前一大片洁白如雪的情花,朵朵硕大无比,花瓣纷繁迤俪,层层叠叠的似有许多层,又轻薄如羽,每一片花瓣都在阳光下看的透明,花的枝干笔直的向上生长着,粗壮厚实,唯一奇怪的就是,这一大片花朵,竟没有一片叶子在其中,除了花枝就是那大的离奇的花朵。   不过,即使这样,这片花林依然是美的令人赞叹,如雪莲般清雅脱俗的花迎风微摆,阵阵花香弥漫开来,闻起来格外轻柔馥郁,怪不得以前的人那么喜欢来这里,的确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只不过现在却是...   挽姜停在情花冢的入口,眼里的怜悯和心疼点点汇聚:“这些女子,都好可怜,为了一个情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头顶冷不防又挨了一个轻轻的巴掌,云里走到挽姜身边,眼里是云淡风轻的悠闲:“进去吧,别想太多。”   “你不觉得她们很可怜么?”挽姜跟上云里的步子,疑惑的问道。   “天下可爱之人,都是可怜之人。她们值得爱,却不值得同情。”云里语气淡淡,墨黑的眼睛像蕴着寂寂的沉谭,清澈无痕又深不可测。   一席话让挽姜没了言语,心里想想,觉得云里说的也没错,埋在这情花冢的女子,皆是世间痴情女子,生前为了爱不顾一切,最后泪流干了,血流尽了,情花冢成了她们永远的归宿。   人间戏台上都唱着一出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戏本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博取看戏的人的眼泪和同情,他们又哪里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爱而不得的悲戚和痛不欲生的悔恨。   云里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了动静,不由得停下步子悠悠的回过身望去,只一眼,脸上的神色骤变。   “小心。”一个疾掠到挽姜身边,云里左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着一掠而起,停在了情花冢的上空。   挽姜诧然的看着下面的情花冢,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方才她站着的地方,此刻那些花粗壮的枝干上都长出了无数个女子白皙柔软的手臂,手臂上蜿蜒着道道诡异血痕,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关节也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姿态,正在不停的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方才走神了。”挽姜揣揣不安的看着云里小声的说道,云里的脸色好吓人啊。   云里眼睛眯起,眼里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扣住她腰际的手微微收紧:“本公子觉得,你还是和香香在一起比较好。”   这情花冢里面的花常年累月的吸附冤死女子的阴气,早已经幻化成精,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花了。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休想撇下我一个人去找陌上铃。”挽姜抱住云里的手臂,嘟囔着说道,她才不出去,刚刚那只是个意外罢了。   听到挽姜的话,云里的眼中慢慢的聚起惊华潋滟的光芒,他噙着笑容低下头:“你这样,本公子会认为,你是不想离开我。”   呃,她有这么说吗?挽姜纳闷的瞅着他:“云里,你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这是本公子的优点,谢谢夸奖。”云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的魅惑众生。   “......”这可真是不讨喜的优点。   两个人再次进入情花冢,这次挽姜不敢再掉以轻心,她跟在云里身边,一双眼睛像是敛着天地灵气,格外的动人心魄。   “不是说是情花冢吗?我怎么一个坟冢都没有看到?”挽姜奇怪的四下看了看,真的是没有看到一座坟的影子。   “以花为冢,这里的每一朵花下都有一具女子的尸骨。”云里望着那硕大的花朵眯了眯眼睛,嘴角慢慢的扬起,看来,这些花精们是都苏醒了。   那岂不是都成了花肥!!挽姜摸了摸鼻子,难怪这些花恁是长这么高,吃得好长得快啊。   “那陌上铃会在哪儿?”挽姜拉住云里的袖子,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天后娘娘说了,不懂就要问,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   “那我们这是在干嘛?”跑进来赏花么。   “......”   “那我们是要把这些花都拔起来么?”陌上铃可能在花的下面,只是这里这么多花,拔起来想必也是颇为浪费时间啊。   “......”   “那...”挽姜不死心,正想继续问来着,云里轻飘飘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将她一肚子的话堵了回去。   “再多问一句今晚没有饭吃。”   挽姜立刻乖乖的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里,这厮越发恶毒了。   云里伸开手掌,归矣灯静静的出现,霎时整个情花冢被绚丽多彩的光芒笼罩住,原本白净如雪的情花此刻像是一个个琉璃盏,泛着千变万化的奇妙色彩,美的惊心动魄。   挽姜凑过去看着归矣灯,小巧玲珑的一盏灯,造型别致精巧透着润华万物的晶泽,是一朵漂亮的青云仙花的外观。   “真好...”一道声音突兀的打断挽姜的话,‘看’字还掐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哎呀,挽姜,可算找到你了。”   挽姜站直身体,抬眸朝声音方向望了过去:“舞邪尘,你怎地又来了?”   舞邪尘闻言一个趔唨,气急败坏的指着挽姜怒道:“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这不是好心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嘛,竟然还被你给嫌弃了!”他其实一直就在附近无聊的晃悠,看着情花冢这边突然光芒大绽一时好奇跑了过来。   挽姜汗,觑了眼默不作声的云里,笑的一脸心虚:“我很好啊,云里没有欺负我,香香也没有欺负我。”他们两个只是时不时的拿她取乐而已。   舞邪尘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盯着挽姜的脸瞧了好一会儿:“好像的确没被欺负,这下巴瞧着也比前两天丰润了些。”   舞邪尘,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哪里有姑娘家的喜欢听这种‘赞美’的话的,挽姜气鼓鼓的瞪着舞邪尘,心里的郁闷蹭蹭的往上冒,都怪云里,她说吃什么他就点什么,害她现在都被舞邪尘取笑了。   云里眼中的笑意在挽姜看来更像是恶意的嘲笑,她一扭头,怨气颇深的朝前走去,她回去一定要控制自己的饮食,不然真的会变得圆溜溜的了。   “找到了?”看着挽姜往前走,云里拿着归矣灯也慢慢的开始走着,一旁的舞邪尘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云里凉飕飕的问道。他才不管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的破事呢,问的也是相当敷衍不在意。   云里径直往前走,头都没有回一下:“冥王有空在这里说一堆废话,还不如回去看好你那个鲛人,别又让她趁机跑了。”   说到那个鲛人,舞邪尘又是一阵犯头疼,就没有见过那么倔那么固执的鲛人,不过,舞邪尘觑了眼云里,这厮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些,这么丢人的事他之前可是下了命令让那些人不准说出去的。   “哎呀呀,怎么会是废话呢,西钥少主看来消息还是没有那么灵通啊,我来这里可是来看我未来的弟媳,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比那只鲛人重要的多啊。”舞邪尘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云里,眼里是深深浅浅的意味不明。   云里看着前面那抹窈窕的身影,脚下步子停住,他极慢的极缓的转过身子看着舞邪尘,眼里一片漆黑墨色,淡淡启唇:“你刚才,说什么?”    第二章 无端亲事现 - 渡魂箫 - 楼苏   归矣灯那璀璨不灭的华光依旧照拂着整个情花冢,头顶虽是一片灿灿艳阳天,也丝毫遮不住归矣灯那无上夺目的光芒,上古宝物历经万载沉寂,出世谁可与之匹敌。   舞邪尘觉得,西钥云里看着他的目光,像是泛着幽绿幽绿的光芒,直叫他心底一阵发怵,忍不住离他远了点,抱住胳膊说道:“怎么,我说什么了?”   云里收起归矣灯,一瞬间光芒消失殆尽,挽姜狐疑的回头望着他们两个,喊了一声:“怎么了?”   舞邪尘朝她挥挥手,一脸轻松的笑容:“没事,你去前面看看,不要走远了,我和西钥少主有些事情要聊一会。”   挽姜看看舞邪尘,又看看云里,见他们二人皆是神色如常,随即放下心来,兀自朝情花冢里面走了去。只要他们两个不打起来,她才不管他们要干嘛呢。   “你刚才什么意思?”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眼里危险的光芒锐利可见。   舞邪尘嗤笑,颇为得意的看着他,嘴里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我说啊,我是过来看我家弟媳的,怎么了?”   见云里抿着嘴望着他不说话,舞邪尘咧嘴笑的特别开心,上前拍了拍云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西钥少主啊,你看老天都不帮你是不是,唉,只可惜啊,才子佳人有缘无份喽。”   云里觑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眸子清润声音冷淡:“冥王是不是觉得本公子的脾气很好?”好到可以容忍他在这里说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   “咳咳。”闻言,舞邪尘立刻拿开自己的手,佯装潇洒的甩了甩头发,一脸无害的说道:“本王只是想告诉西钥少主,我家挽姜啊,就要被人娶回家了嘛,西钥少主到时候可以去喝杯喜酒哦。”   他很期待他来啊,哈哈,到时候不把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他就不是堂堂冥王殿下舞邪尘。   听着舞邪尘那张狂得瑟的语气和话里说出来的内容,云里眼里闪过一道狠戾锐利,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朝挽姜的方向走去,白衣飘袂,气质清冽,说不出的气势傲然。   舞邪尘一愣,看着云里步伐悠悠的往前走,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他听到了这件事反应怎么这么平静,难道之前那些都只是他自己心里错误的猜测?   “你心里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难过?”舞邪尘赶上云里的步子,瞅着他奇怪的问道。   “为何要担心难过?”云里清冷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声音极是平淡寻常。   舞邪尘的脸色一瞬间耷拉下来,不是吧,他还以为他和挽姜之间有些不寻常感情呢,搞半天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理解有误,舞邪尘心里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罢了罢了,他本来以为有场好戏可以看了,结果啊,是空欢喜一场。   云里依旧步伐从容的朝前走着,不再看舞邪尘那张明显郁闷和不开心的脸,目光慢慢的移向头顶的晴碧苍穹,嘴角轻轻的弯起一抹摄人心魂的从容微笑,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本公子的人,他有那个命娶么?”所以,他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根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谁能抢得走?当真以为他吃素的不成。   舞邪尘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压根没仔细听。突然,像是被人定住一样,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里,双唇抖抖索索的挤出几个字:“你的人?”   他真的是受到了惊吓啊,他怎么不知道挽姜那傻姑娘成了魔界少主的人了?进展也太快了吧。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舞邪尘顿时一个激灵,指着云里咬牙切齿的骂道:“西钥狐狸,你你你,你这个伪君子对我家挽姜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云里一身清冽淡然的看着暴跳如雷的舞邪尘,眼睛一眯,笑了:“你说呢?当然是做禽兽该做的事情。”   舞邪尘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瞪着云里瞪了半天,后者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甚至还微微笑着,舞邪尘气的袖子一甩找挽姜去了,他算是知道了,和西钥狐狸说话绝对会折寿。   正当云里和舞邪尘在情花冢里找到挽姜时,不远处的天际一个大大的黑点慢慢的靠近情花冢,待落地时,赫然发现是一群手持仙器的天兵,为首的正是仙界的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   文书仙君手里一把桃花扇摇啊摇,扇啊扇,一身蓝色绣五珠银纹的锦袍衬得他身形越发高挺颀长,脚踩黑色蟒纹靴,面如冠玉眼角含笑,头发一丝不乱的用银冠挽起,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气质卓绝。   一旁的折澜星君倒是显得随意的多,身上的衣服是他万年不变的黑袍朝服,站在那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凛冽勃然的浩荡之气,面容俊挺中透着威严肃穆。   不过此刻,折澜星君皱着那双俊挺的眉,第十一次不耐烦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文书仙君,口气不善的说道:“文书,你这毛病几时能改掉?”若不是他在仙界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几个时辰,他们一群人早就到了情花冢。   “澜澜啊,人家要打扮的漂亮点才能出门嘛,不然多丢你的脸啊。”文书仙君摇着他那把艳丽的桃花扇,笑的风情万种的看着折澜星君,身子还故意的往折澜那边倾了倾。   折澜星君立刻跳出老远,黑着一张脸冷冷的说道:“不必了,你早就把九重天的脸丢尽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涂脂抹粉,每次出门前都跟个小姑娘似的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肯出门,仙界有他,实在是一大污点。   文书仙君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桃花扇一收,瞪着折澜:“不是我说你,折澜啊,你这人恁是一根千年不化的铁木头,半分不解风情,仙界那些明里暗里爱慕你的仙子也是瞎了眼,愣是一个劲的非要往你怀里扑,要是知道你是这幅德行,估计早就哭着跑回家了。”   像他多好,那些小仙娥送来的情书他都一一回了她们,这才是一个上仙该有的风度嘛。   折澜懒得和他吵,吩咐那群天兵守在情花冢外面,转个身兀自走了进去,理都没理文书仙君。   文书仙君笑呵呵的也不在意,继续摇着他那把桃花扇子一摇一摆的晃了进去。他好歹也是有正事要办的,不和那头倔驴一般计较。   “有人来了。”   云里挽姜以及舞邪尘异口同声的说道,三个人纷纷对视一眼,方才他们就感觉一股陌生强大的气息在慢慢的靠近,此刻更是越发明显,气息离他们很近,而且,还在慢慢的接近中。   挽姜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但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扒拉了一下头发随着云里他们寻了过去。   舞邪尘和云里走在前面,将挽姜牢牢护在后面,虽然她现在已经强大了,可是,在眼前两位仁兄眼里,估计她才刚学会走路呢。   “云里,你说会不会是来和你抢陌上铃的啊?”挽姜扯着云里的衣袖,声音小小的询问道。   云里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着淡淡地笑意:“你觉得我会抢不过他们?”   挽姜摇摇头,对于云里的实力,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这厮的实力简直是强大到令人乍舌,她反而是要担心那些不自量力和云里抢陌上铃的人了。   她正想着,手上突然一空,云里身形极快的掠到了前方,她还没有看清来的是什么人,两方竟然眨眼间就过了几十招,周围的情花精受惊纷纷的苏醒了过来,有的刚开始扭动就已经被云里一招击中,碎成了一地残渣,不过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情花开始扭曲着朝他们一群人冲来。   “慢着,都住手。”舞邪尘拉着挽姜到旁边待着,对着半空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份人沉声喊道,手里一道光朝众人中间打了过去,分开了激战中的人。   云里衣袖一挥,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目光清冷孤绝的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   “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你们怎么来了?”挽姜伸出被舞邪尘按住的脑袋,好奇的问道。   折澜盯着云里阴着脸不说话,文书仙君看着挽姜,又扫了眼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云里,眼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挽姜:“五公主,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找你啊。”   “找我?”挽姜走到文书仙君面前,拿过他手里那把艳丽的桃花扇轻轻的扇着风:“仙界有什么事吗?”   文书仙君看着挽姜嘴角抽了抽,笑道:“不是仙界的事,是公主你的事。”   怎么越说她越糊涂了呢,挽姜皱眉,把扇子塞回文书手里,她能有什么事,文书仙君向来不靠谱,还是问问折澜星君吧。   “星君,你们找我回去到底有什么事?”挽姜望着脸色阴沉的折澜,声音轻轻的问道。   折澜闻言,目光终于从云里身上移开,身上还带着一股凌厉,声音却是温和的:“公主,天帝让我们带你回去,是因为你的亲事。”   亲事?挽姜愕然的看着折澜星君,见他神色严肃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何时又有了一门亲事?    第三章 情花泣血珠 - 渡魂箫 - 楼苏   折澜星君看着挽姜,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有些冷硬不近人情,语气倒是很温和:“公主,前几日东海龙太子带着厚礼拜见天帝和天后,意在求娶你做东海太子妃,天帝让我们来找你回去共同商议此事。”   舞邪尘在边上点点头插了一句:“这件事我也是听临止说的,他的消息素来灵通,挽姜啊,那东海龙太子还是我的结义兄弟,你好好考虑啊。”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眼里寒光点点:“你知道这件事?”   “对啊!”舞邪尘不解点点头,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呵呵”挽姜牙齿磨得霍霍响:“你知道这件事竟然不跟我说,舞邪尘,冥王殿下,你的义气是被香香吃了么。”   “谁说我不够义气的,我告诉西钥狐狸了啊,我怎么知道他没跟你说啊。”舞邪尘颇为理直气壮的把罪责推到一言不发的云里身上。   云里冷峻墨色的眼睛缓缓的对上挽姜探寻的视线,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墨云涌动的眼里是挽姜无法看懂的情绪,让她的心突然微微一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口处弥散开来。   “你想嫁给那个人么?”   云里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挽姜回过神,望着云里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嫁,她都不认识那个人。   “不愿嫁,就不嫁。”云里面上扬起淡淡的浅笑,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挽姜的头。   挽姜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有些酸疼,她此刻突然好想扑到云里的怀里去,因为他那简简单单六个字,触动了她心里那最柔软的地方,还是第一次有人会问她愿不愿意,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自己,四百年前天后娘娘让她嫁给拂霑,没有问过她心里是不是愿意,如今又是…   挽姜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地握紧,她弯起湿润润的眼睛朝云里笑了笑:“好。”   “公主!”折澜星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开口说道:“我们之前是在玄鸟那里得知你在华州情花冢,只是公主,你怎么会私自和魔界中人在一起?”   又是那只大嘴巴的臭鸟,怎么只会给她惹事,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教会它懂得什么是沉默是金。   不待挽姜开口,文书仙君一把拉过折澜星君,朝挽姜咧开嘴笑的无比真诚随和:“公主哪里会和魔界的人在一起,公主分明是和冥王殿下在一起不小心遇到了魔界少主啊,哈哈。”   众人默,心里都明白文书这是为了替挽姜洗脱嫌疑,外面有一大群的天兵看守,若是把今日之事传到了九重天上面,挽姜定是少不了要被责罚的。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兵刃相撞的激烈打斗声,折澜最先反应过来,大掌一挥扫开挡在面前的数不清的情花,身子凌空飞了出去。   “我去看看。”文书仙君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挽姜看着两个人迅速消失,目光不期然掠向云里时陡然一惊,急喝道:“云里小心。”   云里眼神一敛,长臂捞过挽姜身形快速朝前面移去,舞邪尘望向云里的身后也是大吃一惊,嫌弃的嚷嚷道:“这花也太恶心了吧。”   情花冢里的情花竟是悄无声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雪白洁净的花朵全部变成了血红的淌着血的妖花,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恶臭,那红的发黑的血源源不断的从枝头那朵硕大的花里流淌出来,流的满地都是,所到之处皆是被血液腐烂的面目全非,仔细的看会发现那一堆堆的腥臭的血里还爬满了恶心的虫子,正一点点的蠕动着往前爬。   的确很恶心,挽姜被云里揽在身前,望着大片的血迹慢慢的扩延开来,胃里一阵翻涌。   一双干净温暖的手适时的覆上她的眼睛,云里那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呼吸的温热:“闭上眼睛。”   她莞尔一笑,没说什么,乖乖的闭上眼睛。   三个人径直出了情花冢,正好瞧见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怀衣上仙。   “临止,你怎么来了?”舞邪尘惊讶的看着怀衣上仙,他不是在华州皇宫里吗?   闻言,挽姜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在一群天兵中间看到了风姿卓绝一袭白衣的怀衣上仙,唔,怀衣上仙穿白衣还是很好看的。目光又悄悄地转回去看着云里,云里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会不会也很好看呢?   怀衣上仙抬起头看着挽姜三人,目光带着洞彻万事的豁然,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带她回去。”   三个人顺着怀衣上仙手指的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被天兵团团围住的不是怀衣上仙,而是一名女子,一名…断臂女子。   方才是这名女子慌不择路的往这边冲了过来,天兵们为了拦住她和她打了起来,现在捂着心口坐在地上微微的喘着气,手里是艳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蜿蜿蜒蜒的流了下来。   “陌容容!”舞邪尘一看就怒了,走到那名女子身边,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又跑出来做什么?还不死心是不是。”   地上的紫衣女子一直低着头,听到舞邪尘的话后慢慢的抬起脸来,是一张格外秀气白皙的小脸,眼睛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固执:“我绝不离开华州,你们可以把我抓走,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迟早会再次回来。”   “你!”舞邪尘气的咬牙,面色铁青的瞪着女子,陌容容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邪尘,既然来了,我把她交给你,青余山出了点状况,我要赶回去一趟。”怀衣上仙看着舞邪尘,眉目从容,声音温和清雅。   “临止,你那青余山能出什么状况,一座山而已,还能让人搬走了不成?”舞邪尘一脸奇怪的看着怀衣上仙,青余山作为一座赫赫有名的仙山,有着几百万年的历史,能出什么事啊,要说是他那怀衣阁弟子出了问题,那他更不相信了,现在怀衣阁内的弟子都已经下山去了各州皇城王宫辅佐那些帝王,怀衣阁里根本没有人。   凤临止听到舞邪尘的话,目光慢慢的移到了云里脸上,众人不解的看着凤临止,难不成这件事还和魔界少主有什么关系么?   云里看着凤临止默深无痕的眼睛,狭长邃亮的眼里快速的划过一道暗芒芒,嘴角微微的扬起,那丫头又去青余山捣乱了。   “小事罢了,各位,怀衣先告辞了。”凤临止朝着众人微微俯身的作了一揖,儒雅温和的转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文书仙君打开桃花扇摇了摇,好奇的看着陌容容问道:“冥王,这个鲛人你要带回冥界?”   舞邪尘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文书仙君,眼神跟刀子似的:“岂敢,这可是本王给书书你找的娘子,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书书你带回去比较好。”   “扑哧”挽姜捂着嘴笑的肚子疼,九重天的人都知道,文书仙君每回碰上冥王殿下,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定能硝烟四起火花四溅。   舞邪尘是打心眼里对这个九重天上只会搔首弄姿的仙君没什么好印象,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还喜欢涂脂抹粉,就差真正的把自个整成女的了。   “舞邪尘,老子好好的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啊!”文书仙君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桃花扇朝舞邪尘砸了过去,俊秀的一张脸涨的通红。   折澜丝毫不理会两个白痴,默默地走到陌容容身边,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好半天,他总感觉,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皱着眉头在那里独自思忖着。   “呸,尊重你?你是人么?”舞邪尘眼神挑衅的看着文书仙君,脸上挂着十分欠揍的笑容。   “你才不是人。”文书仙君怒道。   “当然,我是冥王,怎么可能是人。”舞邪尘耸肩,笑的一脸无辜。   挽姜和云里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就这么吵着,眼看着双方就要动起手来,挽姜忙拉住舞邪尘和文书仙君,眨着眼睛真诚的看着他们两个说道:“舞邪尘,风度风度。文书仙君,息怒息怒。”   舞邪尘闻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拍拍挽姜的肩膀说道:“放心,本王是不会和这小肚鸡肠的人计较的。”   “小肚鸡肠说谁?”文书仙君觑着他眼神凶恶的问道。   “说你呢。”舞邪尘浑不在意的回嘴道。转瞬反应过来之后,瞪着眼睛骂道:“文书你忒卑鄙无耻了。”一掌招呼了过去,两个人还是打了起来。   云里挽姜:“……”唉,这两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此时的情花冢已经全然没了刚开始的繁丽盛状,大片大片的花朵开始腐烂溃成一滩水,说话间已经变成了一汪黑血沼泽,再没有原先那种看不到尽头的壮观场景。   情花不同于寻常的花,这些花吸收了痴情女子死后哀怨缠绵的情意,绽放着最美的样子,却是容不得有人进来作乱打扰,一旦触发这些情花醒过来,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子,宁肯化作一滩污水也不愿存在于世。   “云里,陌上铃在不在这里?”挽姜头疼的看着舞邪尘和文书仙君,转过脸望着云里声音轻轻的问道。   云里看着她,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慢慢的摇了摇头:“归矣灯出现时情花冢里并没有反应,归矣灯也很平静,陌上铃不在这里。”   “陌容容,鹿宜是你什么人?”折澜威沉的话乍然响起,让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朝他看了过去。    第四章 容容鹿宜女 - 渡魂箫 - 楼苏   一行人都看着折澜,坐在地上的陌容容听到折澜的话后抬起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   文书仙君紧紧盯着陌容容,猛的一拍脑袋说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着你感觉有些熟悉呢,原来是鹿宜的女儿啊,你娘现在还好吗?”   陌容容低下头,声音很是平静:“死了。”   文书仙君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正打算问个究竟时舞邪尘那痞里痞气的声音又插了进来:“书书啊,我刚才可是没跟你瞎说,这个鲛人啊,你是的确要带回九重天的。”   “为何?”文书仙君语气不善的看着舞邪尘问道。   “因为,是天后让我来找她的。”舞邪尘笑了:“既然你们来了,也省的我再跑一趟九重天。”   他小时候遇险受到过天后娘娘的帮助,这一次答应天后出来找陌容容,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   “母后?”挽姜诧异的看着舞邪尘,精致如画的眉微微的蹙起,目光又转向地上安静的紫衣女子,不解的开口询问道:“舞邪尘,我母后可有说找陌容容的目的?”   “本王像是那么八卦的人么,这种事本王才不会问的。”舞邪尘哼了一声,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挽姜。其实他的确是问过天后娘娘的,只是天后娘娘当时只是一脸慈爱笑容的看着他,说是什么以后就会知道了,他不好再问罢了。   挽姜鄙视的看着舞邪尘,装的可真像,这些人里面就属他最八卦了,这种事他会忍着不问?呵,肯定是天后娘娘不愿意告诉他。   “既然这样,那陌容容我们带回九重天交给天后,公主,我们该走了。”折澜点点头,看了眼逐渐日落西山的天色,对着挽姜恭敬的说道。   挽姜咬唇,点了点头。眼里的犹豫却是越发明显,她侧头看着云里,一脸的不知所措。她还没有帮他找到陌上铃,她不想这么快离开。   云里低头凝视她,墨色深邃的眼里倒映着她清丽无双的娇颜,带着几分无奈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底悄然的泛起一阵细密的柔软,云里展颜,笑着摸了摸她的如缎的秀发,声音清冽迷人:“乖,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挽姜朝云里靠近了几步,眼神偷偷地四处看了一下,发现那几个人在围着陌容容说话,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你要去哪里?一个人去找陌上铃吗?”说完心里又是一阵沮丧,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他能不能等等她 ,等她来了再去找陌上铃,只是,她并没有说出口,她想着,她大概没有资格要求云里答应她什么。   “回一趟魔界。”云里眼里溢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和笑意,俊美无双的脸上也是难得的温柔,像是懂得挽姜并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弯起右手食指在挽姜秀挺可爱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笑道:“小傻子,我不希望我等的太久。”   “嗯?”挽姜疑惑的抬起头,在看清云里眼底那如丝如网密密缠来的温柔笑意和暗示后,小脸猛的亮起来。   她无比兴奋的点点头,笑的眉眼弯弯,抱着云里的胳膊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很快去找你的。”云里竟然愿意等她来一起去找陌上铃,她真的很开心,是一种被人认可的满足和激动,以及心底里不受控制难以理解的...甜蜜。   云里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漆黑的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转瞬即逝。   他的小傻子,好像并没有真正的明白他的话呢。   挽姜把那只躲在山洞里不肯出来的小僵尸从里面拖了出来,笑嘻嘻的用手指戳着小僵尸硬梆梆的胸膛,特别温柔的哄劝道:“戒香啊,我要去一趟仙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解决,你先跟着云里去魔界玩两天好不好?”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着把小僵尸扔给云里,那她到时候去找他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啊,她实在是太机智了。   “吼吼。”小僵尸闻言开开心心的点点头,一溜烟蹿到了云里身边乖乖待着,那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听话。   挽姜一脸黑线的看着兴高采烈奔向云里的小僵尸,忍了忍没走过去拧他耳朵,臭小子,她好吃好喝养着他,竟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一点都不可爱。   云里觑了小僵尸一眼,声音淡淡:“让你娘亲不高兴了,回魔界好好反省。”   小僵尸红眼珠子无辜的眨了眨,委屈的扯了扯云里的衣袖,他还是个孩子呢,不能这么严厉的惩罚他。   折澜这时走到云里面前,神情严肃冷峻,看着云里冷哼一声:“西钥少主好走不送。”   云里眯眼,随即展颜:“折澜星君一路好走。”眼里无半分笑意。   两拨人在情花冢外面分道扬镳,朝着两个方向飞了过去,挽姜回头望了一眼已经一片狼藉的情花冢,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这里的花如同曾经那些痴情的烈女子,一样的热烈而决绝,曾是那般美丽耀眼,转眼就化作了一堆枯血。   舞邪尘和挽姜他们顺路,他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瞧着,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冷着一张脸的陌容容,愣了愣,随即嘲讽的开口道:“我说陌容容啊,你这臭脾气是时候改改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杀了你全家一样,看的人倒胃口。”   陌容容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看着舞邪尘,阴恻恻的特别渗人:“我现在的确是想杀了你全家。”   一群人愣住,文书仙君眼神怪异的扫了一眼陌容容,识趣的闭上嘴不接话,心里却暗暗腹诽,想当初鹿宜是一个多温柔可人的女子啊,怎地生出来的女儿如此的残暴怪异。   舞邪尘也不生气,懒洋洋的接道:“好啊,本王全家就只有我一个,随时恭候你了杀了本王。”   他父王母后早已经羽化,哪里还有什么家人,想杀他啊,随时可以,他敞开冥界大门欢迎她。   挽姜听着舞邪尘和陌容容的对话,觉得一阵凉飕飕的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冷的她一个激灵,这俩人的对话真是太血腥了,她都替舞邪尘脖子上的脑袋担心,跟了个这么缺根筋的主人,它也是祖上没积德运气太差啊。   “陌容容,你娘亲是怎么死的?”文书仙君趁机插话进来,他心里是真的奇怪,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世了,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啊。   听到文书仙君的话,陌容容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冷冷的笑出了声,不紧不慢的回道:“被人用大火活活的烤死的,怎么样,满意了?”   文书仙君心里一紧,干笑着摇了摇手慌忙澄清道:“岂会,本仙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难过,容容啊,想必这些年你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哼。”陌容容听到这话神色没有一丝松缓,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文书,面容十分冷静镇定:“难过?你们九重天上的人但凡当初是有一个人还记得我娘,她就不会白白惨死,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管得着么。”   一席话,叫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文书仙君脸上笑意褪去,换上了一副沉重严肃的面容,薄唇紧紧地抿起,眼里是不常见的冷肃。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前面云海翻涌的云层,直到到了九重天南天门,一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舞邪尘在半路就离开回他的冥界去了,并没有跟着来九重天。   众人没有歇息直接去了天帝的凌霄宫,凌霄宫此时正在设宴款待从东海来的龙太子,气氛热闹的紧,挽姜这才终于见到了那个上九重天求娶她的男子,舞邪尘口中的拜把兄弟。   东海龙太子随璟。   “姜儿啊,快过来坐,折澜文书你们也别站着了,大家都坐吧。”天帝旁边的天后娘娘笑的很是和蔼的招呼众人,目光看向陌容容时凝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是?”   折澜上前行礼,回禀道:“娘娘,这是鹿宜的女儿陌容容,您让冥王殿下找的人。”   闻言,天后娘娘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提起裙摆匆匆的走了下来,步子停在了目光冰冷的陌容容的面前,双手微微颤抖的想要去抱一下陌容容,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激动。   “容容,孩子,这么些年,你受苦了。”说着眼里的泪水就淌了下来,瞬间染湿了保养极好的脸。   陌容容冷冷的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嗤笑道:“喂,收起你那同情的眼泪,我不需要。”   天后闻言一怔,看着陌容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满眼疑惑的看着陌容容说道:“容容,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樱姨啊。”   陌容容懒得理睬她,兀自寻了一处座位坐了下去,执起酒盏直接喝了起来,大殿内众人都沉默的看着她,她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喝酒吃肉,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挽姜错愕的看着行为豪放不羁的陌容容,真的是震惊无比,她十万年来,都没有遇见过像陌容容这般奇特的女子,就算只有一条手臂,就算是一身狼狈,她看人的眼神依旧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带着非比寻常的凌厉气势。       第五章 漫漫相思意 - 渡魂箫 - 楼苏   “在下随璟,久闻仙界五公主的大名,今日得见,确实不枉此行。”   一旁温厚沉实的嗓音传来,挽姜愣愣的回过神,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笑意深深的看着她,手里执着一杯琼浆,一派温和有礼。   挽姜端起桌前的酒杯,虚虚的朝随璟拜了一拜,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太子谬赞。”   随璟淡淡一笑,喝下那杯酒,谦和的伸手请挽姜入座,挽姜点点头坐在随璟对面,她还真是站的有点累。   天帝端坐在主位上喝酒,看着大殿里众人都入座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金色酒盏,声音郎朗沉沉的传来:“今日召大家前来,是商议小女挽姜的婚事,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众人附和着点头,一时间大殿内的讨论非常热烈,但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众仙家在七嘴八舌的说着挽姜嫁给龙太子随璟的种种好处,个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是自己家嫁女儿一样。   挽姜端起杯子想喝口茶,听着满殿的阿谀奉承传过来,到嘴边的茶又放回去了,杯子里的水倾洒了出来,温热的沿着白皙的手背滑落。   “公主,你有没有烫着?”随璟眼尖的发现挽姜这边的情况,站起身走到挽姜桌子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姜儿,怎么了?”天后娘娘听到随璟的话连忙也走了过来,执起挽姜的手细细的看着,见到没事,才放下心来。   “没事。”收回手摇摇头,笑容浅淡。   天帝朝着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折澜望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力度:“折澜,去情花冢接小五可有出什么状况?”   折澜星君愣了一愣,一旁含笑饮酒的文书仙君也愣了一下,两个人不动神色的相视一眼,折澜起身恭谨的回道:“陛下,公主和冥王在情花冢玩了一会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一直在专心吃东西的陌容容闻言手里一滞,难得的抬起眼看了折澜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讥讽。   天帝面色平淡的点点头,挥挥手让折澜星君坐下,转脸看着挽姜,声音温和:“姜儿去情花冢做什么?”   一句话,让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原本放松下来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论起来,他们算得上都是挽姜的长辈,因此并不想看到挽姜为了此事受罚,但是他们也无法站出来说什么,那样反而惹人怀疑猜忌。   挽姜没料到天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要怎么说,说她是去和魔界少主找陌上铃?那她估计少不了一顿重罚。   “公主说她没见过情花,我带她过去看看。”   正当挽姜面色苍白不知道如何回答时,一道冷幽幽的声音在大殿的角落里响起,众人循声看了过去,只见陌容容一脸悠闲惬意的仰靠着椅子,面上带着冷冷的笑容。   挽姜没想到会是陌容容出声替她解决掉了麻烦,不由得暗暗的朝她投过去一抹感激的笑容。   陌容容冷眼看着挽姜,心里轻轻的冷哼一声,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只不过帮她说了两句话,就对她心怀感激。   “公主。”随璟这时出声,众人又都向他看了去,随璟面容温和谦润的看着挽姜,声音低沉:“想必公主已经知道在下此番前来的目的,在下是真心实意的想娶公主,愿以东海的镇海宝物为聘,以全族珍宝为礼,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嫁与在下?”   话已挑明,大殿内霎时陷入了沉寂,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挽姜,想看她如何回答东海龙太子的问题。   挽姜听着随璟把话说完,嘴角一弯笑了,笑容清雅中带着几分魅惑:“目的么,挽姜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随璟眼里闪过一丝诧然,随即从容回道:“在下仰慕公主已久,这便是在下的目的。”   “你说谎话脸都不会红的么?”挽姜好笑的看着随璟,脱口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主座上的天帝脸色一变,呵斥道:“姜儿,不得无礼。”   “父君,我没有说错啊,他从来没有见过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仙界公主,之前因为拂霑的事情如今更是落得个坏名声,他何来的仰慕?分明就是红口白牙谎话连篇。”挽姜有理有据的和天帝对抗,眼里一片平静之色。   众人诧异的看着挽姜,见她姿态端庄气度高雅说话更是不卑不亢在情在理,倒是忘了眼前这位小公主以前可是相当顽劣不讲理的主,九重天上被她捉弄的人可不在少数。   随璟抿着唇看着挽姜,听着她一番话说完,才声音轻轻的开口道:“所以,公主是不愿意嫁给在下?”   “正是。”挽姜笑着点头,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口拒绝。   “呵。”随璟笑了,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启唇道:“公主,现在拒绝未免为时尚早,不若你我先做个朋友,等相处一段时日彼此有了深刻的了解,那时候如果公主还是一口回绝在下,随璟绝不纠缠不休。”   挽姜抿唇,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笑容,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如此也好。”   天后娘娘笑呵呵的让挽姜和随璟坐下,抬眸扫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陌容容,眼里含笑的对着天帝说道:“陛下,容容这孩子现在无父无母委实可怜,鹿宜当年为了我出死入生,如今她已不在人世,她唯一的孩子我势必要照看好,陛下,咱们认了容容做义女可好?”   天帝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天后,声音冷淡疏离:“你的事,不用问我。”   天后脸上的笑容在嘴边僵掉,她目光猛的一滞,看着天帝那张冷硬的侧脸,藏于繁复层叠衣裳里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尖锐的指甲划破细嫩的掌心,鲜血淋漓也缓解不了内心愈积愈深的痛楚。   “母后,你怎么了?”坐于下首的挽姜奇怪的看着天后,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苍白。   天后努力压制住心里翻腾的苦海,朝着挽姜僵硬的笑了笑:“没事,母后有点头疼,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挽姜点头,起身扶着天后慢慢的从后殿走了出去,待出了殿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间的不开心和郁闷一扫而光,她早就想离开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而已。   “母后,头还痛吗?”挽姜搀扶着天后走到大殿后面的雕花栏杆处坐下,眼里是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天后目光怜爱的看着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拉过挽姜的手放在腿上,声音温柔的说道:“母后没事。姜儿,母后看着随璟这个人不错,是个好的归宿,你真的不要好好考虑?”   “母后,二哥四哥还没有娶妻呢,我的亲事不用这么着急。”挽姜明媚的小脸一听到这个立刻垮了下来,神情郁郁的看着栏杆外的芙蕖花。   天后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她,叹息一声道:“姜儿,母后不是要逼你,你二哥四哥是男子,迟一些没什么要紧,只是女子一旦误了最好的年纪,以后便是很难寻到好的归宿。”   “母后,什么是好的归宿?”挽姜问道,她是真的不懂,什么样的归宿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归宿。   “姜儿,那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圆满,是你的生命中会有一个人出现,护你岁月无忧,守你千年万载,爱你用情至深。”天后娘娘眼底泛起细小波澜,划过一丝痛色,她何尝又寻到了好的归宿呢,到底是有些遗憾罢了。   挽姜懵懵懂懂的点头,她不曾用情,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不太懂天后话里的含义,只是心里觉得,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愿护着她守着她爱着她,那她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魔宫虚妄殿里,临窗一方精致虎皮铺就的软榻上,云里姿态慵懒的斜躺在上面,黑金云纹的长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了精壮结实的白皙胸膛,长长的左腿曲起,右腿懒散的伸直,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左手握着一卷书搭在左腿膝盖上,墨发尽数披散滑落至胸前,黑沉淡漠的眼睛正盯着手里的书,殿内安静的只听见偶尔翻开书页的沙沙声。   这时,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发出极大的响声。云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清淡懒散的说道:“香香,跟你说了多少次,门是要推开不是撞开,你虽身体结实硬沉,但我寝殿的门委实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摧残。”   “吼吼”小僵尸急急的蹦达到云里身边,红眼珠子里装着生气和委屈,一手扯着云里的衣袖,一手直直的指着门外,颇为暴躁的乱吼几声。   云里放下书,扯过被小僵尸拉扯的不成样子的黑袍,目光凉凉的扫向殿门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殿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佩剑,粉萝水裙勾勒出匀称窈窕的身形,秀发挽成精致的髻,插着几支流苏钗,眉眼妖艳中透着英气,红唇微扬,目光凝在云里身上。   “我来看看你,云里,你为何要一直躲着我,我想见你,你每次都拒绝我。”娇软语气中带着女儿家淡淡的委屈和哀怨。   “吼”小僵尸冲着女子龇牙咧嘴的大声吼道,红眼珠子里跳跃着两簇火花。   云里拍拍戒香的肩膀,眼睛冷然的看着女子,语气淡漠疏离:“缦曦,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   风缦曦摇摇头,目光坚定语气笃定:“云里,我做不到。”       第六章 暗里诡谲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看着风缦曦,眼里的冰雪越积越多,脸上的寒芒仿若千年寒冰,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肃寒之气,他步履悠容沉缓的走到风缦曦面前:“风缦曦,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嗯?”   风缦曦红润的脸色迅速的惨白下去,她慌忙的低下头,不敢去看云里眼里摄人的光芒,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他为何一定要用这么绝情的话这么疏离的语气来刺伤她的心,可她心里明知道如此,还是做不到潇洒转身。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入虚妄殿,回去吧。”云里眼神淡漠的看着风缦曦,声音清冷无情,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内殿,丝毫不再理会她。   风缦曦傻愣愣的站在殿门口,红唇微微张着,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死寂灰燃,他真的,一定要这么残忍对她么。   小僵尸蹭蹭跑过来用红眼珠子瞅着风缦曦,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甩手‘嘭’的一声把殿门关上了。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风缦曦看着紧紧合上的殿门,眼里的泪水终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身子微微的发抖,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最后看了一眼虚妄殿,慢慢的转身步伐沉重的离开这里。   却不想在转角处撞上了人,风缦曦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的人,侧了侧身子让他过去,咬着唇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没了生气。   魔界三护法面容惊悚的看着风缦曦,惊的一张嘴都合不拢了,双眼瞪得极大极圆,他没看错吧,一向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风缦曦在哭?   “郡主,您是要去找小主子吗?她现在不在魔宫。”三护法眼瞅着风缦曦低着头往云襄寝殿那边走去,忍不住开口说道,他家小主子去了青余山还没有回来呢。   风缦曦顿住,目光凝滞的看着大护法,呐呐道:“找云襄?不,我不找云襄,我要回去。”   啊?不找小主子那你往那边走做什么,三护法膛目结舌的看着风缦曦,见她如鬼魂般的转身朝魔宫出口飘去,最后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他还有事情要去向少主汇报呢。   “少主。”虚妄殿外,三护法恭恭敬敬的朝里面喊道。   “进来。”云里的话音刚落,虚妄殿的殿门已缓缓打开,三护法提脚走了进去。   “少主,果然如你所料,仙界确实在你离开魔界后暗地里几次三番的来袭。”三护法踏进内殿,对着懒洋洋斜倚在窗边的云里沉声说道。   云里深邃漆亮的眼里逐渐聚起一抹翳色,清冷的像是镀上了早春时分料峭的寒气,唇角冷冷的绽开一道嘲讽:“闻沧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在背后耍阴招玩阴谋,他会这样做不足为奇。”   他离开之前就让魔尊带着兰夭夭去了魔界深处的冰云窟,一是为了兰夭夭的身体着想,二是替他父尊考虑,之前炼化归矣灯损耗了不少修为,若是被他发现天帝三番四次派兵攻打魔界,一怒之下杀上了仙界血流成河,仙界那帮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只是他父尊如今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好,他不能冒这个险。   三护法闻言面上露出阴狠之色,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卑鄙小人,天帝这么做是想赶尽杀绝吗?他以为我们魔界是好欺负的不成。”   云里低着头兀自思忖了半晌,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添上了一层暖色温韵,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冷冽锋利:“无妨,如今八万年之期刚过,他便迫不及待的出手,礼尚往来,我们也该还他一份大礼才是。”   “少主是想?”三护法眼里冒出精光,一脸期待的看着云里,他近来被仙界那帮小人气的不轻,早就想报仇了。   “这段时间可有查出仙界二皇子被贬去冥界的原因?”云里看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三护法摇摇头,无奈道:“仙界瞒的可真紧,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探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少主,二皇子被贬冥界看样子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云里嘴角含笑的摇摇头,看着三护法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简简单单是因为一个女人,仙界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把祈回送去冥界?堂堂仙界二皇子,这样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现在等同于被流放冥界,你...”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云里怔了怔,漆黑深邃的眼里凝着一道沉思。   “少主,怎么了?”三护法奇怪的看着云里,一脸不解,怎么好端端的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话了。   “呵呵。”云里手握成拳轻轻的抵在额间,笑的清雅凛冽,像是想通了什么,深寂的眼里恢复清明:“一个女人,不能动不能杀,流放冥界,不管不问...我若是没猜错,祈回是遇到了情劫。”   三护法顿时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里,结结巴巴道:“情...情劫!难怪如此,仙界这帮小人嘴巴可真严实,瞒得滴水不漏。”   云里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书桌前,拎起坐在那里闷着头研究字画古玩的小僵尸扔到一边,随手拿起笔在墨砚里沾了两下,左手执笔右手抚袖微低着头在素净的白纸上动作优雅的挥了几下,转眼间几个潇洒凌厉暗藏锋芒的大字出现在纸上。   云里放下笔,望着那张纸容颜微微的笑开,声音清冷出尘:“想办法把这张纸送到祈回手中,就当是,我送给仙界的回礼。”   “是,少主。”三护法眉开眼笑的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退下了,脸上难掩激动,浑身血液都像是在沸腾燃烧,终于有机会对付仙界那群伪君子了,他要找兄弟们好好的庆祝一番才行。   待殿内恢复安静,云里走到窗边,神色清冷古井无波,小僵尸一声不吭的蹭到他身边,低着头扒拉着窗栏上的君子兰,模样有些郁郁寡欢。   云里嘴角缓缓的勾起浅淡的笑容,声音像是清风拂过:“香香,可是想你娘亲了?”   “吼~”戒香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转过脸眨巴着红眼珠子无辜的看着云里,嘴巴微微撅起。   云里哑然失笑,调侃道:“你现在这样子,倒是学了你娘亲十成十,是吃准了我会心软,拿你们没办法对么。你娘亲那一堆的坏毛病,你切莫要学了去。”   小僵尸默,红眼珠子瞪着云里好半天,鼻子一哼转个身仰着脖子雄赳赳的去玩了,他想好了,日后见到了娘亲,一定要向娘亲告状,云里在背后说他娘亲的坏话,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绝不会包庇云里的。   云里看着小僵尸头也不回的踏出虚妄殿,嘴角溢出一抹笑意,眼里是细细的柔光,还真是愈发像他那位不负责任的娘亲了,一样的喜欢护短,见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听的话。   仙界织幻阁,挽姜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皱着眉头揉着微微泛红的小鼻子,一旁趴在桌子上的织幻天女好笑的捂着嘴看着挽姜,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   挽姜脸色红红的看着织幻天女,无辜的摊摊手:“兮草你看,定是有人在念着我了。”   兮草笑嘻嘻的点点头,无比诚恳的说道:“是是是,让兮草猜猜看是谁在思念我们家公主啦,哦,原来是东海八公主啊,啧啧,可喜可贺啊。”   “兮草!!”挽姜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坏笑的织幻天女,拿过一旁的卷书作势要敲她脑袋。   兮草大笑着迅速的跳开,无奈的耸耸肩说道:“挽姜,我又没说错,现在仙界谁不知道除了东海龙太子追你追的紧,连那东海八公主都追着你不放啊。”   说到这件事,挽姜郁闷的都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那日她送犯了头疼的天后娘娘回宫休息,回来时竟然碰上了东海八公主,那八公主是随着随璟一道来的仙界,因不喜宴会所以早早的就溜了出来,在偌大的仙界瞎晃悠,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挽姜。   挽姜现在一想起八公主看她时那泛着绿光的眼睛,心肝儿就一阵颤抖,那人可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好女色啊,不由得哀哀的叹口气,她的命忒苦了点。   兮草看挽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颇为仗义的拍拍挽姜的肩膀,豪气冲天的说道:“好啦,不要多想。走,我请你喝酒,一醉解千愁。”   “又是千日醉么?兮草,你回回都拿千日醉打发我,给折澜星君他们的都是你私藏的好酒,到我这就成了十文钱一壶的千日醉,兮草我觉得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见色忘友的行为。”挽姜看着织幻天女说的头头是道。   兮草怒,拍桌子吼道:“什么见色忘友,我明明给你喝的是最好的浮生半日欢,你恁的说是千日醉,我有那么吝啬吗?”   挽姜扛着兮草刀子般锐利的眼神大无畏的点点头,一针见血的说道:“你只给我喝了一回浮生半日欢,还偷偷地兑了五分清水,你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都晓得。”   兮草:“......”       第七章 情丝绕心魔 - 渡魂箫 - 楼苏   堇宋在织幻阁桌子底下找到挽姜时,她整个人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抱着同样醉的不省人事的兮草笑的别提多傻,嘴里还一个劲的喃喃自语:“唔,兮...兮草啊,嗝,你的头怎么...怎么变小了好多?”   堇宋正拽着挽姜一只胳膊往外拉,闻言直接笑岔了气,戳着挽姜的额头嗤笑道:“小五你眼神越来越好了,兮草的脚都已经变成脑袋了。”   挽姜的脸被酒醺的泛着红霞,抬起水雾般的眸子盯着堇宋直愣愣的看着,神情有些迷茫和涣散,堇宋正准备说话,挽姜突然灵活无比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抱着他的胳膊笑的眉眼弯弯。   “云里,你怎么来了?我一想你你就出现了唉,好厉害。”   脸上宠溺阳光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匿,又在下一瞬急速的笼上了一层阴霾的乌云,堇宋一把抓住挽姜的胳膊,声音有些沉重:“小五,你说什么?”她怎么会认识那个人?   “嗯?”挽姜歪着头看着堇宋,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堇宋颊边浅浅的酒窝痕迹,笑道:“这酒窝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堇宋抿抿唇,扯下挽姜那只捣乱的小手,目光沉重的看着她,算了,还是等她清醒了再问吧,现在这模样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二话不说的抱起挽姜朝门外走去,朝着在织幻阁外面守着的仙婢吩咐了几句就大步离开了。   半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在眨眼间溜了过去,了无痕迹。   挽姜自那日喝醉不小心说漏了嘴,堇宋就一直追问她是怎么回事,挽姜心里明白,堇宋是担心她出事,但是她并不想把堇宋牵扯进这件事里,于是编了一堆谎话来搪塞堇宋,堇宋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的疑虑倒也消散了不少,笑了笑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这件事就此揭过。   随璟每天都会来找挽姜,还有那个八公主,仙界一帮人现在看她的眼神愈发微妙怪异,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挽姜每日被扰的烦不胜烦,一气之下拖着堇宋就去了东极天,算起来帝无湮闭关的时间已经过了,她刚好去看看她师傅。   “小五,最近仙界有些不太平,你自己要小心点。”半路中堇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桃花眼里有着丝丝冷意。   挽姜立在云层上,讶然的看着堇宋:“为何?我没听父君说过啊。”   堇宋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你整天忙着躲龙太子和八公主,自是没心思理会这些事,我听文书仙君说,魔界派了五万魔兵攻上了九重天镇守的天河,两方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仙界损失了几千天兵。”   说不上心里是何等滋味,只觉得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淡而浅的悲伤和失望,她看着脚下翻涌的云层,嘴角溢出一抹嘲笑,眼里渐渐的漫上了苦涩,笑她自己,一直以来把云里看的太过美好,她心里固执的认为,云里即便是魔,也不会是滥杀无辜的恶魔。   可是魔就是魔,天生的冷血无情,又岂有不嗜血残酷滥杀无辜的?她心里第一次,开始对云里产生了怨忿和失望。   “小五,你怎么了?”堇宋不解的看着走神的挽姜,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无事,四哥,二哥最近还好吗?”挽姜扯了扯嘴角,把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   整个九重天,只有堇宋会隔三差五的跑过去探望祈回,兄弟二人会时常闲聊一会。   堇宋笑了笑,眼里覆上了一层淡淡地伤感:“二哥他一直以来都不需要我们为他操心,放心。”   两个人很快到了东极天帝无湮的微澜殿,挽姜抛开脑中繁杂郁闷的消息,兴高采烈的揪住微澜殿的总执大人问道:“总管,我师傅他在哪里?”   总执大人默了一默,半晌才声音温和的回禀道:“帝君原是不让我们说出去的,不过五公主即是帝君的徒儿,知道了也无妨,帝君他...现在在墨星谭里。”   闻言,一旁歪靠在殿门上打瞌睡的堇宋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揪过总执大人的衣领,皱眉道:“墨星谭!那不是只有走火入魔才会去的吗?帝君去那里做什么?”   总执大人叹口气,努力把自己从堇宋的魔掌下解救出来,看着挽姜和堇宋那一脸焦急的表情,叹息道:“帝君在闭关时元神受到了波动,一时间走火入魔控制不了自己,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帝君送到了墨星谭。”   挽姜直愣愣的听着总执大人的话,待他说完拔脚就往墨星谭跑了过去,堇宋见她神色焦灼的跑出去,也迅速的提步跟了上去。   “师傅!”   挽姜一口气跑到墨星谭,看着朵朵墨莲盛开的潭水里,那赤着上身坐在水里的清瘦背影,眼睛里蒙上了薄薄的水汽。   静坐在水里闭目养神的帝无湮听到了声音,身子微微的一晃,下一秒岸边摆放整齐的青色衣袍飞了过去,帝无湮凌空而起,衣衫已经完好的穿在了身上。   “小挽,阿宋。”帝无湮落地,面容温润清和,迈着优雅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堇宋点点头,打量了他半天:“好端端的怎会走火入魔了?”   帝无湮默了半晌,悠悠的说道:“一时分心罢了,没事。”   挽姜上前望着帝无湮,见他面颊微微的有些消瘦,嘴唇还略微苍白,此刻正用那双墨玉沉沉的眼睛望着自己,挽姜咧咧嘴,笑了:“师傅你定是修炼时偷懒了,还说让我专心修炼,自己躲在东极天不用功,师傅你真的是太不乖了。”   两个大男人闻言哑然失笑,帝无湮嘴角扬起柔和春风般的笑意:“是,小挽说得对,师傅的确是懒惰了。”   “现在可有好些?”堇宋望着帝无湮,笑道。   “已经无碍,走吧,回微澜殿。”帝无湮拍了拍挽姜的肩膀,率先提脚向前走去。   “师傅,我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红烧鱼了,今儿可不可以做给我吃啊?”挽姜乐颠颠的跟了上去,眼巴巴的看着帝无湮。   “可以。”   “我还想吃荷叶鸡。”   “好。”   堇宋:“哎哎哎,小五你怎么可以只点你自己喜欢吃的啊,我的呢?”   挽姜回头,朝堇宋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道:“我师傅只会给我做好吃的,你要吃找你师傅去。”   “我是你四哥,你师傅就是我师傅,我吃一顿怎么了?”   “四哥你怎地如此不要脸,师傅是我一个人的师傅,没你的份。”   三个人并排而走,无限美好在黄昏,夕阳的余辉在身后拉扯出三条长长的影子,伴着堇宋和挽姜的斗嘴声渐渐的远去。   冥界三川途,祈回长身玉立的站在泛滥的忘川河边,望着自己手里的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纸条上龙飞凤舞霸气潇洒的字迹,和天帝的字迹完全相符,心里一下子坠入了寒冰深渊。   ‘祈回情劫,秋暝所系,若破此劫,十殿地狱。’   祈回怔愣惶然的看着手里的字,嘴唇苍白,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他不是不知道雨秋暝对他的心意,他一直以为只是单纯的爱恋,比其他人更加疯狂了一些罢了,可是,怎么会是情劫?父君贬他来冥界,原来是因为知晓了他的情劫才会如此。   情劫!祈回怆然一笑,何谓情劫,因情生劫,有了情才会遇劫。他从不曾爱过雨秋暝,何来的情劫之说。   不过,他抬眼看着那抹越走越近的窈窕倩影,眼里划过一丝坚毅,他不想自己以后的生命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所以,就算他心里丝毫不爱她,丝毫不相信雨秋暝是他的情劫,就算是十殿地狱,他也要去试一试。   “祈回,你在看什么?”雨秋暝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走近祈回,声音柔情似水,眼神脉脉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祈回收起手里紧握的纸条,眼神淡漠的扫了她一眼。   雨秋暝不在意他的疏离冷漠,依旧笑的可人:“带你去看三生石。”   “不必了。”祈回转过身看着河面,声音似夹着冰霜。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留下你么?随我去看三生石,你就会明白了。”雨秋暝今日脾气格外的好,始终都是温婉从容的表情。   祈回抿唇,看了她一眼,迈步朝三生石那边走了去。   三生石是一块一人高的通灵石,上面有两个手掌的凹痕,两个人把手放入里面就可以看见自己与另外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附着于三生石上的旧精魂,相伴千年万载,看尽人世间各种悲欢离合,会将过往的一幕幕慢慢的呈现出来。   雨秋暝看着祈回把手放入右边那个掌印里,嘴角轻扯笑了笑,抬起手放入了左边的掌印里,原本朴素无华的大石头突然间光芒万丈,整个石头变得红光闪闪,映红了冥界灰暗的半边天。   正在排队过奈何桥的男女老少们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无悲无喜一片苍白僵硬,激不起半点波澜,转回脸又继续朝前走着,他们喝了孟婆汤,忘记了过往曾经,连同着悲欢喜乐,统统忘记。   祈回一瞬不瞬的盯着三生石,面无表情的看着上面开始闪现出来的一幕幕画面,薄唇抿紧。       第八章 三生石鉴心 - 渡魂箫 - 楼苏   雨秋暝目光凝在三生石上闪过的画面,一贯清冷的眼无声的滑落几滴泪,烫的灼心。   “这个男子,是我?”祈回皱着眉头凝望着画面中那个为女子弯腰折花的男子,声音有些困惑。上面的女子毫无疑问是雨秋暝,那个男子,音容样貌与他那般相似,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是。”雨秋暝转过头看着祈回,声音有些嘶哑喑暗:“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的背影,无论过多久,我都能一眼认出来,祈回,我可以等你万年,却没办法接受,你已经彻彻底底的遗忘了我。”   祈回抿着嘴没有回答她,他看着画面中男子在女子痴恋缠绵的视线下大步决绝的离去,衣袖的长摆在空濛灰暗的天色里划过一道风景,身后女子眼里的泪水潸然而落。   这时,画面中跳到一处精致巧雅的院落,男子动作温柔的扶着一名年轻的孕妇,脸上挂着宠溺幸福的笑容,祈回眼里暗光一闪,那名女子只瞧见模糊的背影,虽怀有身孕依然掩盖不了清丽无双的风姿,他正准备瞧个究竟时,三生石突然一暗,画面顷刻间消失殆尽。   祈回转过身,望着把手从三生石上拿下来的雨秋暝一言不发,狭长漆黑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就那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不知他越是这样,雨秋暝心里就会越难过。   “祈回,即便是过了一百万年,我还是没办法看着你和那个贱人恩恩爱爱的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幻境,也不行。”雨秋暝双眼微红的看着祈回,眼里满满的都是涩意。   “她才是我心里深爱的那个人是不是?雨秋暝,她是谁?”祈回语气沉沉的问道。   雨秋暝摇摇头,目光凄然愤恨的看着他:“爱?你原本是爱我的,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要不是那个贱人横插进来,我们两个会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都是她,毁了我的幸福,是她,迷住了你的眼你的心,让你看不到我的好,看不到我的付出。”   “如果你是我的妻,如若不是你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断不会抛下你,雨秋暝,你有没有想过,是你逼走了你曾经的丈夫,逼得他走向了另一个女子。”   祈回看着雨秋暝,他方才在三生石上瞧见的清清楚楚,雨秋暝三番四次背着那个男子害人,男子容忍了她许久,终是忍无可忍的离她而去。终究是她一手促成了两个人的分道扬镳,怨不得别人。   “不是。”雨秋暝激动的抓住祈回的胳膊,她是那样的用力,指节都泛了青白:“祈回,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为了等到你,我不愿意入轮回转世投胎,不愿意喝了孟婆汤忘记你,我守在奈何桥边一百万年,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就算我曾经有错,我也受到了惩罚,你为何还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不愿意接受我?”   祈回心里叹息一声,拉下雨秋暝的苍白冰冷的手,都过去这么久了,前世的他早已经化作一捧黄土沉眠地底,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些恩爱怨恨都随风消散,现在他是祈回,不是她的丈夫,也没办法给她曾经的爱。   “雨秋暝,你的执念太深,放不下过去的一切,可你要明白一点,你我如今早已经不是一百万年前的那个人,早已没了曾经那份爱恨,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许我们有前世的姻,也许有来生的缘,但是错在今生相见,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半晌,雨秋暝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声,声音很轻,随着忘川河的河水声,流向了远处。   一片静谧,只听见河水奔流不息的声响,以及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风起了,祈回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转身朝三川途走了去,空气中只留下他清冷浅淡的声音,似羽毛拂过。   “没有。”   雨秋暝像是失去了力气般斜倒在三生石上,望着祈回越走越远的背影,脸白的像纸,心里的凄凉苦涩似要将她湮没,无边无尽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想哭却已然是哭不出来,他当初心里有了那个贱人时,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否决她,一样的话,不同的地点,竟是再次发生。   缘聚缘散缘如水,缘深缘浅缘似梦,她背负着万丈尘寰踽踽独行,只是为了,等待下次与君相逢。   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多余而可悲,等了这么多年,还是等了一场空。   虚妄殿里,云里依旧是一身半敞开的黑色精致衣袍,墨发如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在头上,松松散散半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精瘦修长的小臂,此刻正眉目不动一脸专注的握着画笔细细的在一张大纸上描绘着,神态说不出的慵懒从容。   “少主,信已经送到了二皇子手中,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三护法放轻脚步走了进来,行礼回禀道。   “嗯,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云里眉眼含笑的扫了一眼手中完成的画,修长白皙的大手放下画笔,轻轻的拿起画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眼里划过一道满意,这一幅画绘出的神韵气质比之前的好多了。   “对了,下令让侵扰天河的魔兵们都回来吧。”云里放下画,对着三护法淡淡地说道。   三护法点点头应了一声,他们之前为了让那封信顺利的送到祈回手里,故意派了五万魔兵去侵犯天河,让仙界的那群人把目光移向天河,这样他们去冥界也容易一点。   “少主,你这画的是何人?长得真好看,跟天仙儿似的。”三护法好奇的凑到桌子前,低头看着那幅画上倾国倾城清雅脱俗的女子,三护法那张老脸笑的眼睛剩下一条缝,他们的少主可算是开窍了,终于知道找姑娘了,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魔尊和他那帮兄弟。   “唔,的确是个仙,不过太傻了些,又很好骗,只知道吃和睡。”云里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幅画,唇边的笑意不减。   三护法了然的点点头:“是仙啊,仙好...什么?仙!”三护法一个激灵差点没摔倒,愕然的瞪大双眼,他没有听错吧,他家少主画的这姑娘是个仙子?   小僵尸这时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开的靡艳的花,喜滋滋的抱在怀里冲着云里开心的笑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两轮新月,目光瞅见桌子上那白衣飘然眉目倾城的画像,小僵尸兴奋的朝云里指了指怀里的花,又指了指画上的人儿。   “这花,你要送给你娘亲?”云里看着他,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吼吼。”小僵尸兴奋的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画上的人。   “唔。”云里点头,慢吞吞的把那幅画收了起来,卷好放入一旁的暗柜里,望了一眼一脸迷茫不解的小僵尸,声音沉沉凉凉:“你把我前些时日刚种下去的姜花拔了要去送给你娘亲,香香,借花献佛的本事你学的倒是很好。”   ‘扑哧’三护法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见云里那清清凉凉的眼神扫了过来,连忙摆摆手说道:“少主,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转个身就溜了,他再不走受苦的可就不止是那只蠢笨呆傻的小僵尸了,他也会被殃及鱼池的。   三护法提脚就出了虚妄殿,颇为费神的想了想,这只小僵尸据说是有个娘亲,也就是那画上的女子,看小僵尸那笨笨的样子,看来少主没有骗他,小僵尸的娘亲肯定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有其子必有其母嘛,不过,三护法又郁闷的挠挠头,他们家少主这是喜欢上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难道他家少主以后要做那只小僵尸的后爹?   想到这里,三护法就不开心了,怎么说他家少主也是堂堂魔尊的儿子,身份尊贵不说,若是真的成了一只小僵尸的爹,那太丢魔界的颜面了,不行不行,他要回去找兄弟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趁着少主现在用情不深要赶紧让他回头是岸。   此时殿内,小僵尸无辜的瞪着大眼睛望着云里,手里的红丝姜花也已经被他藏在了身后,云里坐了下来,手指搭在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僵尸,一时间殿内安静的紧。   “可知错了?”良久,云里撑着脑袋问道,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在他纤长的眼睫上投下了金色的晕光,大半张脸隐在了黑暗里,精致干净的五官愈发棱角分明宛如神祗,眼里的流光好似沉淀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内敛光芒。   小僵尸摇摇头,抬头小心的瞄了一眼云里,见他神色冷冷的,似夹着寒霜冰棱,红眼珠子眨了眨,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他不就是拔了两朵小花嘛,娘亲说得对,真的是忒小气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把你拔光了的花一个不少的种回去,我待会去看。”   “吼!”小僵尸一听立马焉了,一脸的无精打采。他基本上拔光了所有的花才挑出这么一把好看的,那要种到什么时候啊,云里真是太不可爱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第九章 浮生伴花盏 - 渡魂箫 - 楼苏   天际的云霞渐没,映着五分红晕打在冷艳清绝的冰花上,染了迷离流漪的红尘。   挽姜捧着从路边摘来的两朵冰花,笑呵呵的走在东极天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里,飘落的雪花轻轻的落在了她浓密的睫毛,镀了一层霜白,宛如遗落凡间的冰雪精灵,透着灵动活泼的美。   “小挽,莫要再往前跑了,那边路滑。”帝无湮轻轻的拉住挽姜的胳膊,望着她温雅清润的笑道,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始终是上扬的弧度。   “师傅,我四哥呢?”挽姜这时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堇宋没了身影,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白,压根没瞧见人影。   帝无湮把挽姜手里的冰花拿了出来,黑玉般的眼里划过点点柔色:“阿宋方才回了微澜殿,小挽走了这么久累不累?可要回去休息?”   挽姜鼻子红红的摇摇头,她如今早已经功力深厚不再惧怕寒冷,见到这漫天雪景一时起了玩心拉着堇宋和帝无湮出来,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一番堇宋,走两步就嫌累,哪有那么矜贵,竟然偷偷摸摸的回去了,太不厚道了些。   “一直没问,小挽来东极天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帝无湮伸手变出一件白狐狸的披风,动作轻柔的搭在挽姜肩上,修长干净的手替她系好了绳带。   挽姜叹口气,目光期期艾艾的看着帝无湮,拉着帝无湮的衣袖诉苦:“师傅你不知道,父君他想让我嫁给那个东海的太子,我不愿意,被那个龙太子烦得头疼的紧,就偷偷跑出来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有家不能回的状况委实有些惨,憋屈成她这样的放眼六界也没几个。   闻言,帝无湮那温和的笑颜出现一道细微狭小的裂痕,似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惶然,他低下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的眼睛:“小挽不愿意嫁给他吗?”   “嗯。”挽姜点点头,无奈的叹口气:“虽是不愿,但如今已经是闹得四海八荒都知晓了此事,他们全然是把我当作了太子的妃来看待,师傅,你觉不觉得他们很过分啊?”   帝无湮看着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双眼,看着她眼里的懊恼和点点怒意,眼里恢复沉静淡然,半晌,他缓缓的抬起手,拂去挽姜头顶的雪花,声音轻薄如羽却字字清晰:“小挽,你比任何人都好,不值得为了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若你不愿嫁,谁也勉强不了你,我帝无湮的徒弟,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心里的感动如潮水漫延开来,挽姜抬头看着帝无湮,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她眼前飘过,她看着那双泉水浸润的墨玉般的深黑眼眸,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帝无湮。   “师傅,谢谢你。”   帝无湮整个人猛的僵住,眼里划过一丝愕然和微不可见的慌乱,鼻息间萦绕着挽姜身上郁冬花的清雅香气,腰际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紧紧地环住,帝无湮怔愣的缓缓低下头,看着怀里那颗小小的脑袋,胳膊垂在身侧,大手慢慢的握紧,张了张口没了言语。   挽姜小脸闷在帝无湮的怀里,半晌听不见帝无湮的声音,不由得奇怪的抬起头看着帝无湮:“师...”   话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微微用力将她带回怀里,帝无湮轻轻的声音自头顶传了下来:“小挽无需跟师傅客气,永远都不需要。”   “咳...咳咳。”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此刻温馨的一刻,挽姜推开帝无湮望了过去。   堇宋一脸尴尬的拿着一壶酒站在那里,白皙的俊脸镀上一层红云,他不过是回去拿了一壶酒,这两人怎么就抱到一起去了,有这么冷吗?   “浮生半日欢!”挽姜眼睛一亮,欢快的蹦达到堇宋身边,抢过那壶酒立马跳的老远,笑的眉眼明媚如春。   帝无湮缓缓地垂下手臂,精致的眉眼漫出暖暖的笑意,觑了一眼一旁神色怪异呆愣愣的堇宋,朝着挽姜走了过去。   “都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帝无湮清润好听的声音透过飞舞的雪花传来,带着一股淡淡地愉悦笑意。   “好。”挽姜莞尔一笑,抱着酒壶跟在帝无湮后面朝前走去,留在堇宋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彻底凌乱了。   当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夜幕悄然登上了云端,光华闪烁的星子爬满了整个天穹,人界华州城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开始了。   喧嚣热闹的集市上,呈现着繁华欣荣之景,到处张贴着红色喜庆的灯笼和花案,长长的街道被暖红色的灯火映亮,华州城护城河上的画舫里琴瑟笙歌妙音天成,碧清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精致独特的花灯,那是未出阁的女子寄出的缱绻情思,盼望着流向心上人那里。   云襄脸上戴着一个活泼可爱的老虎面具,遮住了大半张妍丽娇俏的脸,左手拿着一盏流光溢彩的莲花灯,右手拿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糖人,眼睛四处游荡着,眼里闪烁着兴奋好奇的色彩。   “哎哎,凤临止,你看看这个镯子,是不是很好看?”云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贩摊子上一只雕花玉镯,用唯一空闲的脚踢了踢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   怀衣戴着一副半面的狐狸面具,一身藏青绣着雅白色兰花的干净长袍被风吹的衣角飞扬,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墨发在身后随风飞舞,好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气度不凡优雅从容的漫步于嘈杂的街上,却给人一种时间在此刻静止的奇妙感觉。   周围的妙龄女子不时朝他递来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神,不胜娇羞的脸颊染上绯红,羞羞怯怯的跑上来将手里亲手编织的花环塞到怀衣怀里,然后一跺脚跑个没影。   见无人理睬她,云襄气鼓鼓的回过头看着怀衣,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摘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下娇艳美丽的容颜:“凤临止,你怎么跟一根木头似的,不,木头都比你有趣的多。”   怀衣目光移向她,沉寂的眼里映着她愤怒生气的脸:“玩够了就回去吧。”说完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襄一口气半天没提上来,气呼呼的瞪着怀衣的背影,她当初在青余山闹得鸡飞狗跳,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见到他,如今她涎皮赖脸的跟着他来到华州城,已经好几个月了,她一定要让他同意让她进怀衣阁看看,不然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这个榆木脑袋,当真是半分情面不讲。   几步快跑到怀衣面前,云襄扬起眉望着怀衣怀里一堆的花环笑的冷然:“哟,凤临止,看不出来啊,行情不错呢,这么多小姑娘都把你看作心仪的意中人,心里有没有觉得很过瘾啊。”   怀衣淡然的注视着云襄,薄唇轻启:“西钥姑娘,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他自半年前回了趟青余山,再次来华州城俨然是多了个包袱,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一直纠缠不休不愿放弃。   “跟到你愿意让我进怀衣阁为止。”云襄仰起骄傲的小脸,朝着怀衣笑的一脸得意。   怀衣无奈的叹口气,寻了个角落丢掉手里一堆的花环,望着云襄认真的说道:“西钥姑娘,世间千万事,贫不足羞,贱不足恶,老不足叹,死不足悲,唯执念足弃,你心中一直想进怀衣阁,可是进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不愿意接受的,不过是我拒绝了你这件事罢了,你素来心高气傲惯了,常人忤逆你不得,在我这里吃了亏,便想方设法风想要讨回来,说到底,是你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云襄第一次听到怀衣对她说了这么冗长的一段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红唇微张愣愣的看着眼前清隽出尘的男子。   “你...”云襄皱眉,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怀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西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仙魔不两立,我虽不管这些事,但我终究是一个仙。”怀衣说完,再次迈开步子朝前走去。瘦削挺拔的身子与云襄擦肩而过,眉眼淡定从容,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怀衣上仙。   云襄回过身,看着越走越远的怀衣,眼神寂寂,红唇咬紧,袖中的素手握成拳,在他心里,怕是对她早有芥蒂,如今挑破了说,该是不堪忍受她的烦扰和聒噪,厌烦了吧。   幽幽的迈开步子朝着长街的另一边走了去,她今晚精挑细选买了个莲花灯盏,丢了多可惜,第一次来人间,既然赶上了上元节,不放一回花灯她岂不是白来一趟,就算是,就算没有人陪她一起放,她也要放,一个人,照样可以玩的很开心,她才不需要人陪着呢。   护城河边聚集了许许多多女子,或是相约结伴而来,或是和夫君相携而至,笑闹欢呼声此起彼伏,云襄寻了个比较偏僻人少的地方,望着自己手中灯火跳跃的花盏发呆,她写的花笺是祈求平安的,叠成小小的一个塞在花盏里,愿她爱的人一世顺遂。       第十章 紫陌纷澜争 - 渡魂箫 - 楼苏   有簌簌的落叶,跌落一地烟凉,独对静深水屏,眉间是若有似无的惆怅。望不穿的尘世苍苍,诉不尽的纸短情长。云襄出神的看着静水河面里的倒影,耳畔是莺莺软软的话语绵长,兀自轻笑出声,红尘紫陌,谁又愿陪她,欢歌一场?   小心的将手里的莲花花盏放入水中,望着它独自流向水寒地荒的尽头,不由得叹息一声,似有无限凄凉之意。   很快,云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拍了拍手起身,双手叉腰大喇喇的站在河边,笑的神采飞扬目光灼灼,她好歹是魔界公主,岂会像这些寻常人间女子一般动不动就伤春悲秋顾影自怜,她西钥云襄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只会折磨别人。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让那个人永远开心不起来,以牙还牙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作风。   潇洒的转个身,云襄那双敛着日月清辉的眸子猛然怔住,她惊愕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容平静温和的怀衣,步子稍稍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皱起秀丽的眉头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还回来这做什么?本姑娘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怀衣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云襄放入河中飘远的花盏,视线看向云襄,不温不火的回道:“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在外面很危险,我送你回去。”   “哧”云襄嗤笑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木屑么?我西钥云襄几时需要别人来保护,本姑娘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怀衣上仙费心。”   怀衣依旧是那副温和淡定的模样,迈着沉稳的步伐靠近云襄,微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走吧,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会走。”云襄冷笑,擦过他的身子大步离开,懒得和这个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人多费唇舌。   怀衣沉默的跟了上来,云襄气闷的不理睬他,步子迈的飞快,他也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近不远,从容优雅。   两个人的身影穿梭于人来人往的长街,似摒绝了凡俗尘世的种种笙歌艳舞的靡靡之气,那般遗世独立不流于俗世,吸引了一群人驻足观望,只是那众人眼中出众惊艳的两人,步伐迅速早已没了身影。   仙界凤鸾宫,陌容容一袭锦绣双蝶钿花深紫水裙繁复旖旎,长长的裙摆蜿蜒在身后,瀑布般柔顺黑亮的头发梳了个精巧的九鬟仙髻,镶着金灿灿的珠钗流苏步摇,眉眼妆容精致,唇艳如血,面冷似霜,涂着丹红豆蔻的一只素手端着一杯微烟袅袅的清茶,玲珑的身子半俯,朝着主座上的天后娘娘行礼。   “容容见过母后,母后万福。”   “好。乖孩子,快起来吧。”天后娘娘笑的温婉端庄的抿了一口茶水,递给一旁伺候着的仙婢,亲自起身扶起陌容容。   陌容容起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凤鸾宫四周垂首静立的仙婢,声音清冷:“你们都退下吧,我同母后有话要说。”   一群仙婢看向天后娘娘,见天后娘娘颔首答应,沉默的福了福身,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容容想和母后说什么?”天后娘娘拉着陌容容的手走进凤鸾宫的内殿,绕过层层叠叠的山水牡丹屏风,撩开轻薄如纱的帘幔,走到了暗花镂空的檀木桌前坐下。   陌容容冷眼扫视了一遍这处处透着华贵高雅的房间,视线最后停留在天后握着她的手上,语气寡淡疏离:“容容不过是想问母后,为何一直非要认我做女儿,母后膝下儿女双全,更有最受宠爱的五公主挽姜,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容容,我与你亲生母亲情同姐妹,她如今无法护你周全,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天后娘娘慈爱的看着陌容容,眼底蕴着浓浓的悲切。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陌容容冷笑,声音似淬了寒冰凛冽的寒气:“情同姐妹?所以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娘被火焚溺而死,所以你在我被人追杀受尽折磨时无动于衷?你所谓的情同姐妹,可真令人寒心。”   天后娘娘脸色一瞬间苍白了下去,血色褪尽,眼里的悲痛和难过仿佛能将人湮没:“容容,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与鹿宜几百万年未曾见面,若是我早一点知道,断不会放任鲛人一族对你们伤害至此。”   “是么?既然是姐妹,那又为何几百万年来不和我娘见面?莫不是心里有鬼。”陌容容丝毫不为之所动,句句犀利。   天后娘娘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神情变得苦涩和对往事的不堪回首,声音有些喑哑:“容容,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牵涉的东西太多,太深,我不希望你知道那些,我要你开开心心的活着,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这也是你娘的心愿。”   “我做不到。我每次想起我娘惨死时的样子,都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恨。”陌容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后:“我之所以答应做你的义女,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不用整天面对无休止的追杀,也好让我有时间查出娘惨死的真相,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也不会感动。”   “我怎么不懂!你以为我的心是铁做的不成。”天后娘娘安然淡定的模样终是不复存在,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陌容容怒道:“鹿宜死了,我比谁都难过,可是那又怎样,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不仅我不能做,我也决不允许你去查这件事,你娘若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做又怎能瞑目。”   陌容容冷哼一声,脸上尽是肃杀嘲讽:“我娘要是知道我不帮她报仇,才是真的死不瞑目,你不愿意查是你的事,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容容!”天后娘娘面色急切的喊道,伸出手想要抓住陌容容,然而陌容容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个决绝冷漠的背影。   天后娘娘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微微的有些涣散,殿内的海棠青玉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料,青烟缭绕,一室寂静。   半晌,屏风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天后娘娘愣愣的看了过去,只见挽姜手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母后,身体可好了些?我去找司药仙君拿了些治头疼的丹药。”挽姜笑盈盈的走到桌前,将一堆的丹药放在了天后娘娘面前。   “姜儿有心了,母后的头疼是老毛病,没事。”天后娘娘扯出一抹笑容,温柔的看着挽姜:“听僖晟宫的仙婢说你前些日子偷跑去了东极天,何时回来的?”   “我和四哥一起去的,今儿晌午到九重天,母后,龙太子和八公主走了?”挽姜一脸兴奋的问道,这次回来发现九重天上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她着实激动了一番。   天后娘娘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呀,就这么不愿意见到随璟?东海老龙王近来身体不大好,他们也不方便在九重天逗留太久,已经回去了。”   挽姜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无比开心的点点头,凑到天后娘娘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后你最好了,去父君那里帮我求求情嘛,只要父君不同意,就没人敢娶我啊。”   “不行,要去你自己去,这事母后帮不了你。”天后娘娘拉下脸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孔,一口回绝道。   挽姜恹恹的趴回桌子上,闷闷不乐的说道:“母后,我接下来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你是要回佛陀天吗?”天后娘娘将那堆丹药放入精致的小匣子里,望着挽姜不解的问道。   挽姜摇摇头,抬起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不,我要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说不定等我回来了我就想通了愿意嫁了呢。”   “真的?”天后娘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挽姜,明显不信她的话。   挽姜垂下眼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里暗诽,才不是真的,她怎么都不可能嫁给那个龙太子,她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去找云里而已。   “真的,我保证。”挽姜无比诚挚的看着天后娘娘,眼神异常坚定认真。   说谎这种事真的是太考验她了,挽姜撇了撇嘴,她要是有云里一半的厚脸皮就好了,肯定能把谎话说的比珍珠还真。想到云里,挽姜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眸子划过一道阴翳,一晃眼消失了。   “好。不过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早些回来。”天后娘娘松了口,挽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对了,姜儿,前日我收到邪尘的信,让你有空去趟冥界,说是有事找你。”天后娘娘兀自思忖了一会,又说道:“信中邪尘提了一句你在人间华州的事,姜儿,你何时有了个叔叔?”   ‘啪嗒’一声,挽姜手一抖,天后娘娘桌子上的一件袖珍小瓷瓶当即碎成了渣,挽姜眨了眨眼,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那个,叔叔就是,就...就是舞邪尘啊,呵呵,我那时喊着玩的,不作数的。”   天后:“......”       第十一章 鬼蜮门地狱 - 渡魂箫 - 楼苏   当千音鸟带着云里的口信来时,挽姜愣了半天,云里让她在进入冥界的鬼蜮之门等他,挽姜抬头看了看,她再有三个时辰就能到那里,只是,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吗?想起来她也有半年没有见到云里和戒香了,心里也是有些想云...香香的。   夜幕临合,鬼蜮之门四周漆黑的石柱上燃起了篝火,远远望过去像是一排排闪烁的星星,给这阴森诡异的地方添了一些烟火生气。   “吼吼。”小僵尸眼尖的瞧见自天上落下的挽姜,当下咧开嘴朝着挽姜奔跑了过去,一双红眼珠子在篝火的照耀下泛着妖异的暗红流光。   云里转过身,双手负立于身后,换下了平素穿惯了的素雅洁净白衣,一身黑衣华服衬的他面如冠玉身如植松,傲然天成的尊贵之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挽姜很丢人的直接看傻了眼。   “看够了?”   耳边传来云里戏谑的声音,挽姜一个激灵回过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回道:“谁看你了,真不要脸。”   “本公子知道自己魅力出众无人能敌,放心大胆的看吧,本公子不收你的钱,想看多久看多久。”云里一袭黑衣站在那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挽姜只能看见他那双魅惑倾城的双眼,在暗夜中似流淌着一汪柔情的深涧。   “你来找我是要说废话的么?”挽姜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善的问道。世间再没有比他更无耻的人了,脸皮厚的刀枪不入。   “香香说他想娘亲了,我带他来看看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娘亲。”云里眼里堆着深深笑意,骨节修长的手指了指一旁瘪着嘴的小僵尸戒香。   挽姜回头看着小僵尸,见他一脸不开心的看着自己,想着自己一落地只顾望着云里那个妖孽,倒是忽略了他,也难怪他会觉得委屈,心下有些惭愧。   “香香,娘亲最喜欢你了,你有没有乖乖的听话啊?”挽姜走到小僵尸面前,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硬梆梆的肩膀询问道。   “吼。”小僵尸闻言乐不可支的点点头,一脸得意鼻孔朝天的朝云里哼了哼,伸手从衣衫里掏出一把花一股脑的塞进挽姜的怀里,笑的分外...得瑟。   挽姜低头觑着手里那把皱巴巴的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花,默了一默,抬起头看着小僵尸无比认真的夸赞道:“很漂亮,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美的花,美的惊天动地鬼哭狼嚎,娘亲甚是欣慰。”   头顶不期然挨了一记爆栗,云里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读书读傻了吗?怎么智商沦落到和香香一样了,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我又不会嫌弃你书读的少。”   “......”挽姜气郁的瞪着云里,心里暗诽,佛祖说做人要宽容,要大度,要慈悲为怀,不能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不和他一般见识,她是个肚子里能撑起百艘龙舟的好姑娘。   这时,鬼蜮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厚沉漆黑的大门发出一阵刺耳嘶哑的摩擦声,似年久失修的城门,在经年后被人推开时迎面扑来的腐朽沉沦的气息,阴森中泛着冷寒,幽幽冥火从门里烟雾熏天里一路蜿蜒而出,顺着地上细细的沟槽一直伸到了前方的阴阳桥边。   “亥时鬼蜮之门就会打开,一个时辰后会再次阖上,云里,你还有事要说吗?”挽姜侧头望了一眼鬼蜮之门,回过头看着云里轻声的问道。   云里走近她,抬手将她发髻上方才弄歪的郁冬花发簪扶正,目光清和温润:“你去冥界做什么?”   “舞邪尘传信让我来一趟,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挽姜回头瞄了一眼小僵尸,见他蹲在那里玩冥火玩的不亦乐乎,立马迅速的将那捧皱巴巴丑兮兮的花塞进云里宽大的袖袍里,担心它会掉出来,还特意拎起袖子抖了抖让它滚到了最里面。   云里:“......”   见云里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挽姜颇为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女子有红袖添香一说,你虽是男子,也可试一回黑袖添香嘛,这个创意可不是人人都能想的出来的哟,你要好好珍惜啊,莫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云里眼神凉凉的觑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只是脑袋里装的尽是些歪主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袖摆,嗤笑道:“你的心意未免太过敷衍,拿我种的花来搪塞我,亏你做得出来。”   “什么,你还会种花?”挽姜一脸惊奇的看着云里,扒拉着他另一个空荡荡的袖摆轻轻的晃着:“你的喜好委实怪异了些,我原以为只有闺阁女子才爱那些个玩意儿,没想到,唉,是我孤陋寡闻了。”话毕还颇为沉重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再说一遍试试。”云里凉飕飕轻飘飘的语气传过来,眼神锐利异常,虽是那般轻描淡写,挽姜却是立即撒腿朝身后的鬼蜮之门跑了去,她如今可算是知道的,这个家伙每次生气前都是这个样子,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怒意深深。   眼看着挽姜就要跑进鬼蜮之门,云里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那个灵动的身影,轻轻的启唇:“明日,我会去妖界。”   一句话,顿时叫挽姜驻了足,她猛的转过身朝云里跑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不带我去了?我们当初明明说好要...”   “我在妖界等你。”云里打断挽姜的话,低头看着她脸上的急切的神色,伸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声音似四月清冷绵细的夜雨:“我先送香香回魔界,再去妖界的炽辛城等你。”   闻言,挽姜松了口气,嗔怒的瞪他一眼,想伸手捶打他的胸膛,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温热的大掌温暖干燥包裹住她柔软细腻的小手,温度透着肌肤传入她的身体里,引起心脏一阵紧缩的颤栗,试着抽了抽手发现抽不出来,漂亮的眸子瞬间瞪得极大,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我...那个...你...手...”   云里表情淡淡的看着她白皙的脸颊一点点的变成绯红,看着她清澈无垢的眼里闪过慌乱和无措,眼里的笑意愈发深浓:“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我等你。”说完径自放开手,走到小僵尸那边拎起他转身一瞬间没了身影。   挽姜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云里的余温,再抬眼时发现早已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人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发了会呆,适才提起脚步浑浑噩噩的朝鬼蜮之门走了去。   幽冥司斐羽接到通传赶过来时,挽姜正朝着三川途走去,见到斐羽完全没有半点反应,直直的走了过去,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在做梦。不是真的,他怎么会,不,不会的。”   幽冥司大人那双秀挺的眉微微一皱,奇怪的看了一眼挽姜烧红绯艳的脸颊,快步走到她身边温声喊道:“五公主,您这是要去哪?”   “啊?你说什么?”挽姜目光呆滞的侧头看向斐羽,魂不守舍的问道。   斐羽瞅着挽姜一副三魂犹在七魄全无的样子,叹口气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五公主,你再这么走下去就该过奈何桥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可以走神走到这个境界的人,真是厉害,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挽姜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果然是那座阴气浓重乌木沉石砌成的奈何桥,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忙转移话题:“咳,那个斐羽大人,你们冥王殿下呢?   斐羽微微一笑,眼里划过一道冷芒:“冥王殿下觉得冥界无聊,跑去人间华州找怀衣上仙喝酒去了。”   那个不务正业只会斗鸡遛马的冥王,丢了一堆厚厚的案文给他,他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在看那些奏折,连一杯茶水都没空喝,这还得感谢他们那个伟大英明的冥王殿下。   “呃...”挽姜眨眨眼,心里一阵无语,竟然叫她来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看来是闲得慌想找她玩,害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舞邪尘你真是好样的。   “五公主是找冥王有事?”   挽姜摆摆手,笑的客气温婉:“斐羽大人你去忙吧,既然冥王不在,我去三川途看看我二哥,一会儿就走。”   “公..."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斐羽正准备说话,被急急忙忙慌不择路跑来的冥界士兵打断,斐羽皱起眉,一脸严肃的询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冥兵苦着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身子不可抑止的颤抖,声音还犹自带着惊恐和畏惧,:“禀大人,看守三川途的仙界二皇子他,他...”   “我二哥怎么了?”挽姜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脸色也急速的苍白了下去,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个冥兵抬手看了挽姜一眼,又看向幽冥司斐羽,支支吾吾的说道:“二,二皇子他,他跳了十殿地狱。”   “十殿地狱!”挽姜和斐羽同时惊呼一声,挽姜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和斐羽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朝着十殿地狱奔了过去。       第十二章 情可待追忆 - 渡魂箫 - 楼苏   雨秋暝狼狈的趴在黑泥乌草的地上,双手狠狠地嵌入地里,望着底下如深渊般的十殿地狱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祈回,你回来啊!回来!”   一声声呼唤,在十殿地狱上空响起,凄厉哀绝久久回响,却无人应答她的话。   “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不能...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雨秋暝绝望的看着下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指甲被折断鲜血染红了苍白的手。   “因为你的步步紧逼,因为你的自私任性。”挽姜赶了过来,望着趴在那里的雨秋暝眼里猝然蹦起两道火苗,声音清冷的宛如冬夜凄寒的风雨:“雨秋暝,我二哥今日所受种种,皆是因为你,他原是九重天万人敬仰的皇子,如今硬生生被你拖累至此。你现在可满意了?”   挽姜的话字字锐利,她看着此刻眼前哭花了眼哭哑了声哭丢了魂的雨秋暝,心底生不起半分怜悯。提步朝着前面走去,堪堪停在了十殿地狱的上方,下面火红炙热的岩浆像一条红色的暗流,在地底深处生生不息的流动着。哪怕隔着这么远,那股热气还是翻滚着扑腾上来,眼睛被热气灼的一阵阵尖锐疼痛,脸颊也微微的有些疼。   “公主,这十殿地狱凶险异常,还是让我去吧。”斐羽赶了上来,秀气的眉头皱的很紧,目光看向下面的十殿地狱,火光映照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跳动着欢快的红影。   “不。”挽姜摇摇头,身上的千水裙被照的通红,她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沉沉如水,语气更是凝重:“斐羽大人,我虽年纪比你小,但是修为功力皆在你之上,你也说了这是凶险之地,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还是我去比较好。”   “不行。公主你万万不可去那里,现在二皇子生死未卜,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冥界无法向九重天交代。”斐羽抹了一把脑袋上的虚汗,面色有些焦急的看着挽姜。   挽姜瞅着斐羽头上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热的大颗汗珠,轻松的笑了笑:“我...”   “我去。”   雨秋暝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泪湿的脸上粘着几缕秀发,神色凄然的朝挽姜笑道:“他不在,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你即是觉得是我害苦了他,那我便去将他带回来。倘若我们都没有回来,烦请你准备些冥纸挽联,送我们一程。”   “孟婆,十殿地狱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你当真想清楚了?”斐羽看着脚下红海暗流的十殿地狱,侧过脸无比严肃的看着雨秋暝问道。   雨秋暝无所谓的扬起唇角,望着这冥界最为恐怖的十殿地狱表情安然无畏:“那里有他,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心甘情愿。”   斐羽叹口气点了点头,看着挽姜说道:“公主,让她去吧。”   “我要我二哥回来,你若做不到,就不要去。”挽姜走到雨秋暝面前,素来温婉清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浆火也驱不散的寒霜。她看不透雨秋暝,就如同看不透她对二哥的感情,爱一个人,该是为他着想,不愿他受苦,可雨秋暝的爱恰恰相反,她宁愿得罪所有人,也要将所爱之人永生永世的禁锢在自己身边。   半晌,雨秋暝转身朝十殿地狱看了过去,眸色深深寂寥,似藏着千古难熄的悲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无事。”说完纵身一跃,毫不迟疑的跳了下去,瘦小纤弱的身子很快湮没在滚滚洪流中。   斐羽走过去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紧皱的眉没有丝毫舒展,他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让千音鸟传信给舞邪尘,冥界出了这么大的事,冥王必须要回来主持大局。他怎么都想不通,好端端的,二皇子怎么就跳了十殿地狱呢。   十殿地狱有十罪,一殿杀生罪,二殿偷盗罪,三殿邪淫罪,四殿妄言罪,五殿绮语罪,六殿两舌罪,七殿恶口罪,八殿贪欲罪,九殿瞋恚罪,十殿愚痴罪。每一个殿,都是刑罚惨烈至极,身体饱受极刑凌迟的痛楚,人间有言十八层地狱,殊不知十殿地狱中的任何一殿的残酷都要胜过十八层地狱。   十殿地狱生杀无情,关在那里的,都是犯了十重罪的大恶之人。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十殿地狱,那就是惨。惨到极致的壮烈,惨不忍睹的众生,惨绝人寰的场面。千古一罪,无绝期,无心悲悯,离皈依。   斐羽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静默中的挽姜,还好还好,幸好这位九重天上受宠的小公主没有事,若是真的让她去了十殿地狱,那他估计也要下地狱去洗洗筋骨了。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在错综复杂的命运里,那些我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反而恰恰会如影随形。斐羽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不久以后的某一天,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小公主毅然跳下了十殿地狱,用那般惨烈的姿态,偿还欠下的情债。   本想着见过祈回后就赶过去找云里,可是现在,挽姜面色凝重的看着下面的十殿地狱,眼里闪过担忧焦虑:“斐羽大人,我二哥为何要跳十殿地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斐羽不知。二皇子这段时间除了整个人比以往要沉默了些,其他的并没有异常。”   “你,去二皇子的寝殿中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斐羽转过身,对着那名刚才去通禀的冥兵吩咐道。   冥兵俯身点头应答,起身后忙不迭的跑走了。   那名冥兵的身影刚刚消失,又有一个冥兵从外面急急的跑了进来,朝着斐羽和挽姜跪了下去:“大人,公主,仙界来人了。”   “来的是谁?”挽姜抿唇,她知道自祈回被贬下冥界时,天帝已经派了人在暗中照看着,毕竟是他血亲的儿子,做不到坐视不管,现在祈回跳了十殿地狱,仙界怕是已经知晓。   “是折澜星君和大公主。”   话音刚落,绥真的声音已经从外面响起,带着怒火清清楚楚的传来:“都给本公主滚开。”   一阵惨叫声接连响起,挽姜抬眸望了过去,守在十殿地狱外面的冥兵统统被绥真打倒在地,哀嚎声一片。   “祈回呢?”绥真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直接无视挽姜,口气不善的对着斐羽问道。   斐羽看了一眼绥真身后皱着眉头走进来的折澜星君,俯身行礼道:“二皇子还在十殿地狱里面。”   “冥王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哪里?”绥真双眼喷出怒火,朝着斐羽质问道。   “这...”斐羽有些迟疑,心里咬牙切齿的诅咒舞邪尘的玩忽职守,什么时候出去玩不好,偏偏挑了这样一个时机,简直是自找死路。   “大人,在二皇子寝殿发现这个。”那个冥兵适时的出现,打破了方才有些诡异的气氛,斐羽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见绥真的目光朝冥兵手里的东西望了过去,走上前拿了过来。   “这是...天帝的手信?”斐羽看着那张纸,有些茫然不解,有些不敢置信。绥真闻言,一把将纸扯了过去,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后一双秀眉也是深深的皱起。   折澜星君接过绥真递给他的信,看完了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和疑虑,挽姜好奇的凑过脑袋,待看清了信上写的内容后惊的愣在原地,那个字迹,分明是她父君的,可是,父君又怎会害二哥呢?   “这封信,你从哪里找到的?”折澜捏着那封信问那个冥兵,现场的气氛相当凝肃令人窒息。   “禀星君,这是属下在二皇子的枕头下的锦囊里找到的。”冥兵早已被此时的冰冷气氛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打着颤儿。   又是半晌沉默,所有人都对那封信吃惊不已,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白纸黑字就在眼前,叫所有人不得不信。   “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回仙界再说。”最后,是冷着一张脸的绥真下了命令,众人都沉默的点点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比起这个,他们现在更关心祈回的状况,十殿地狱那样恐怖的地方,光是听名字就已让人闻风丧胆,更遑论是去了那里,如今祈回生死未卜,他们一群人更是揪心无比。   华州一家酒肆,一楼人声鼎沸热闹极了,说书先生在那里吐沫横飞的说着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众人皆听的津津有味议论纷纷。当所有人在听到二楼雅间里响起的那声响亮的瓷器摔碎的声音时,一楼大厅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掌柜。   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正手指飞快的拨着算盘,闻声也只是慢吞吞的瞟了大家一眼,脸上带笑话里轻松:“诸位继续,继续哈,没事。”说完拿起那个金灿灿的打算盘一步一晃悠的走上了二楼。   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的朝雅间走去。自从三日前那三个人来了,他店里每天都会上演这么一出摔盘子摔杯子的戏码,起初他还担心他的损失惨重,可那其中一位素衣清雅的公子每回都会给他几个沉甸甸的金子,他哪里还有什么损失,他现在巴不得他们每天都来摔盘子,最好多摔几个。       第十三章 十殿地狱回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一脸扭曲的磨着牙齿,气的脸红脖子粗:“你大爷的,死丫头你再扔一个试试,别以为你是母的老子就不敢揍你。”   “呸。死人脸你别这么无耻不要脸,本姑娘还怕把你打的满地打滚跟我求饶喊祖奶奶。”云襄甩手四个青花瓷盘扔过去,站在椅子上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看着狼狈躲避盘子的舞邪尘。   怀衣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死丫头,你快点给老子道歉,否则今天休想走出这个门。”舞邪尘一个利落的翻身避开那个迎面袭来的盘子,再一个漂亮的勾脚将歪倒在地上的椅子提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跟个大爷似的抖着大腿斜着眼睛看云襄。   云襄踢开桌子上杯盘狼藉的一堆盘子,站了上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舞邪尘,笑的张狂:“可以。你先来喊我一声祖奶奶听听。”   舞邪尘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撸起宽大的袖袍就欺身上去,口中怒气冲冲的嚷嚷着:“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叫舞邪尘。”   “我知道,叫祖奶奶呗。”云襄不怕死的回了一句。   两个人最终还是干柴碰上了烈火,咳,不是,是天雷碰上了地火,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一时间场面真的是混乱无比,厚实的圆木楠桌已经牺牲成了一地残渣,飘逸的帘幔也变成了一道道细碎的布条,无比凄凉的落在地上,还不时的被激战中的两个人踩上一脚。   面对如此情形,怀衣依旧从容不迫的坐在窗边看着风景喝着茶,任他们两个打的天翻地覆屋震地摇,他自巍然不动,闲看窗外云卷云舒。   掌柜苦着一张脸扶着那扇被打的半破的房门,年老的身子有些经受不住打击在颤颤巍巍的抖着,声音略有不稳:“两位客官,莫要动手啊,凡事好商量啊。”   然而那两个人只顾着打,丝毫没注意到他。怀衣这时放下杯子,站起身举步从容的走到掌柜的面前,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金条放到他手里,声音温醇:“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店里的损失都由在下赔偿,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如若不够再来找我。”   掌柜慌忙的摇摇头:“够了够了,只是,公子您的朋友每天这么闹下去我的酒楼也不用开了,您能不能劝劝您的朋友,不要再打了啊。”虽然他很开心每天收到金条,但是最近几天他的顾客明显少了一些,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关门了。   “好。”怀衣点头,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从容淡定的那一个,不受纷扰,不踏凡俗,不理尘事,不受牵连。他是最超脱事外的凤凰谋士,是最心如止水的怀衣上仙。   掌柜无奈的摇头叹息,终是什么话都没说的走了。   舞邪尘避开云襄挥过来凌厉的一掌,黑袍鼓起宛如飞腾的猎鹰,因为顾忌着这是人间不便使用法术,只好咬牙切齿的瞪着云襄,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邪尘,不要胡闹。”见舞邪尘还要打,一直未出声制止的怀衣语气淡淡的说道,虽是寻常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胡闹?临止你怎么不说她胡闹啊,明明是这个死丫头无理取闹在先。”舞邪尘气的直跳脚,眼里迸发着强烈的不满情绪,似对怀衣的控诉。   云襄得意的靠在房内的柱子上,朝着舞邪尘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死人脸你能和我比么,也不嫌丢人。”   舞邪尘一张脸迅速涨红,他觉得自己胸口处有一团烈火,烧的他心肝脾肺肾一个比一个疼。千里迢迢跑来华州找临止喝酒,竟然发现这个死丫头跟在临止后面,是个麻烦精死丫头就算了,竟然还是那个西钥狐狸的亲妹妹,果然是一样的讨人厌,到哪里都有他们兄妹俩,简直是阴魂不散。   “西钥姑娘,我代邪尘向你道歉,他性子有些顽劣,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莫要与他计较。”怀衣目光对上云襄,朝她微微的点头,随即那清淡寡漠的语气就在房间内响起。   房内一时变得极为安静,怀衣的话,意思很明显,舞邪尘是他的朋友,他虽是指责他,实际上却是维护,而她西钥云襄,于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外人,他可以出言斥责他的朋友,却不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多加责怪。   云襄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支起歪斜的身子,无视舞邪尘那嚣张得瑟的坏笑,目光牢牢地定在怀衣身上:“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个外人,那你那日为何又要回来寻我?”   “那日不管是谁,我都会那样做。”怀衣清冷的声音似带着苍山上的雪寒之气,又含着瑟瑟秋叶滚过的无边孤寂。   原来,他不是待她特别,是她自己看不清,分不出,摸不透罢了。只是心有不甘,她素来性子热烈,凡事总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才行。   “是吗?这么说不管是谁,你都会送她小糖人,都会给她做花盏对吗?”云襄走近怀衣,艳丽高傲的脸上扬着一道明亮刺眼的笑意。上元节那晚之后,怀衣亲自做了一盏精致玲珑的花盏给她,说是那晚他无礼行为的赔礼。   其实她哪里会觉得他无礼,只是当她拿着那个花盏时,平生第一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好气又好笑。   舞邪尘闻言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怀衣,他竟然送这个死丫头小糖人?还亲自做花盏送给她?他都没有收到过临止送他的西,这死丫头凭什么把好事都占了!   “事出有因,无奈之举。”怀衣从容不迫的说道,目光依旧是古井般的沉静浩冽。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撇清了他与她之间所有的旖旎,将那还没来得及抽枝开花的感情,断了个干净彻底。   “临止!”舞邪尘一声惊呼,打断了云襄和怀衣两个人静默无言的凝望,两个人同时侧头看了过去。   舞邪尘手里抓着那只方才飞进来的千音鸟,俊美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舞邪尘语气很是严肃凝重的说道:“祈回出事了。”   怀衣眼里划过一道讶异,他望着舞邪尘手里的千音鸟问道:“何事?”   “祈回他跳了十殿地狱,我现在要赶回去,你和不和我一起?”舞邪尘放开那只鸟,千音鸟扑腾了几下翅膀,快速的飞走了,刚才那力道差点没把它捏死。   怀衣摇摇头,沉声道:“你先回去,我在华州还有事。”   舞邪尘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云襄,朝怀衣点了点头,转身瞬间一道光芒闪过,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对于等在十殿地狱的众人来说,一分一秒都是刻骨的漫长和煎熬,离雨秋暝和祈回跳下去已经三天了,十殿地狱那么大,危险重重恶鬼挡道,也不知道雨秋暝有没有找到祈回。   舞邪尘大步走向十殿地狱,望着下面的红焰烈火沉沉的叹口气,觑见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十殿地狱上,舞邪尘一把扯过一旁快要站成石像的斐羽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人还没上来?”   斐羽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眼里是对冥王殿下淡淡的讽刺和鄙视,真是废话,人要是上来了他们这群人还用在这里守着么,怎么一点脑子都不长呢。   “殿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竟然让仙界二皇子在冥界跳了十殿地狱,他这个冥王当的可真是称职。   舞邪尘心虚的瞄了一眼挽姜她们,小声的为自己抱屈:“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不是出门没挑好日子么。”   正说着,十殿地狱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咕噜声,且一声大过一声,似怒吼的涛声般震耳欲聋,连带着地面也跟着疯狂的震动起来。   上面的众人顿时齐齐朝下面望去,折澜星君手里一道白光打了下去,声音急切:“快,他们估计要上来了,这十殿地狱的守门火龙素来只许人进不许人出,我们大家一起帮忙助他们上来。”   众人点头,纷纷聚起深厚修为法力朝下面打了过去,道道雄浑的光束聚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劈开了整个怒红的岩浆表面,一分为二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望着那岩浆深处红的发黑的地方,众人皆屏息以待,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里。   半个时辰后,当雨秋暝抱着祈回飞上来时,所有人都怔住了。挽姜用手紧紧的捂住嘴,眼泪却是唰的一下全数砸了下来。   她的二哥,那个温雅随和的男子,像是从血水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滴滴答答往地上延淌着血水,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整条左腿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竟然被十殿地狱的恶鬼啃去了所有的骨肉。   绥真直愣愣的看着祈回,当场惊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折澜星君一脸沉痛的看着祈回,接住晕过去的绥真,声音有些微颤:“冥王殿下,今日之事还请务必保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舞邪尘脸色苍白的点头:“星君放心,本王定当竭力处理好此事。”       第十四章 浮沉心事起 - 渡魂箫 - 楼苏   “二...二哥。”挽姜看着昏迷不醒的祈回,泪眼模糊,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却又怕自己弄疼了他。这般鲜血淋漓衣衫破褛的样子,浑身上下又是哪里不会疼呢,该是钻心的疼才是。   雨秋暝脸色苍白中泛着一股青黑之气,她吃力的扶着祈回,摇摇晃晃的身子仿佛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听到挽姜的声音,她抬起眼冷冷的看了挽姜一眼,那眼中的沉沉碎影刀光,让挽姜有些莫名,有些不解。   折澜将昏过去的绥真交给舞邪尘,快步走到雨秋暝面前接过祈回,雨秋暝一松手,整个人就眼睛一闭身子一软朝着身后的十殿地狱倒了下去。挽姜一惊,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个转身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昏迷中的三个人,折澜和挽姜对视一眼,纷纷是无可奈何的悲叹,眼底一片沉痛。   仙界凌霄宫,大殿里死水般的寂静,天帝端坐在主座上,面沉如水,底下的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挽姜和舞邪尘都自觉的闭上嘴,大气不敢出一声,后殿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一刻未停,传到在座的耳朵里,生生的成了折磨。   祈回和雨秋暝都被带回了九重天,正在凌霄宫的后殿中救治,祈回的伤太重了,竟是去了十殿地狱里的血池地狱,遭受了那么多的苦,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多时,司药仙君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他已经整整在里面待了五天,一直在为祈回医治,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司药,如何?”天帝最先发话,声音里带着嘶哑和疲倦,他们所有人,都几天几夜未曾休息,说不累是假的,尤其是意念神识一直高度紧绷着,此刻见到司药仙君出来,都暗暗的出了一口气。   司药仙君按了按额角,朝着上方的天帝俯身行礼禀道:“陛下放心,二皇子的性命已无大碍。那位姑娘中了十殿地狱的火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天帝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朝着后殿望了一眼问道:“我儿几时醒来?”   司药仙君摇摇头,看着天帝叹了口气:“二皇子伤势过重,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何时能醒,要看二皇子自己了,况且...”司药仙君顿了顿才又说道:“二皇子的左腿即便是好了,也无法再像以前那般行走自如,体内的功力修为,在十殿地狱里也毁了个七七八八,如今顶多不超过三层功力。”   挽姜惊道:“可有法子治好我二哥的腿?”   “并无。”司药仙君沉沉的叹息,望着挽姜解释道:“世间万物,皆有其相生相克之法,即便是仙人,也无法消除。仙可以长生于天地,却不能主宰于万穹,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既然仙不可以做到,那么神呢,神是万物主宰,掌管宇宙洪荒,神一定可以救好我二哥。”挽姜眼波一转,目光切切的看向天帝:“父君,我们去求玉方上神来救二哥好不好?”   众人听挽姜这么一说,倒是低头思考了起来,文书仙君摇着扇子点头颔首道:“公主说得对,仙做不到的事,神可以做到。我们或许可以一试。”   “不可。”天帝思索半晌,摇摇头否决道。   折澜星君道:“陛下是觉得神界的玉方上神不会插手此事?”   天帝点头,有些头疼的抚额叹息:“玉方最为不喜管这些事,祈回的腿若是真的好不了就罢了,总归人是没事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父君,二哥还这么年轻,如果以后都要拖着一副残缺的身子活着,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我想要我的二哥好好的,就像以前一样,如果你们都不愿意去,那我去找玉方上神好了。”挽姜一口气说完,转身便出了凌霄宫,留下众人沉默不语。   翌日,挽姜喝完早茶去了天后娘娘的凤鸾宫,仙侍引她一路穿过凤鸾宫前殿到了后殿的芙蕖台,远远的挽姜瞧见天后娘娘正与陌容容说着什么,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只是似乎起了些争执,陌容容转身怒气冲冲的往她这边走来,空荡荡的左臂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又空落落的垂下。   挽姜停下步子,颇为烦恼的支起手肘托腮思忖,天后娘娘已经认了陌容容做义女,陌容容年纪比绥真还大些,那她该如何称呼她呢?叫大姐?貌似不太合适。   “呃,那个,容容...”挽姜看着走近的陌容容,歪着头正准备说话,然而陌容容只是一脸沉怒的走了过去,压根就没有看她一眼。   好吧,挽姜汗颜的摸了摸鼻子,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不乐意搭理她。   与陌容容擦肩而过,挽姜走到天后娘娘身边坐下来,瞧着天后娘娘倦怠苍白的脸色,挽姜心里很是心疼:“母后,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天后娘娘摇头,端起茶盏吹开上面漂浮的碧绿茶叶尖轻轻的抿了一口。一旁伺候的仙侍温声的说道:“娘娘昨儿知道二皇子的事后整晚坐在窗边落泪,刚才大概又是气到了身子,公主您劝劝娘娘吧,这样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   “母后,二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二哥还没有醒过来,还需要母后您的照顾,您若是把眼睛哭坏了,等二哥醒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痛苦的自责,您也不愿见到二哥难过是不是。”   “母后知道。”天后娘娘放下杯盏,戴着金丽雅致指套白皙的手抚上挽姜的面庞,眼里重新浮现笑意:“母后的姜儿终于长大了,知道安慰人了,母后很欣慰。”   挽姜脸色赤红,有些羞恼:“母后你又取笑我。”   说话间,芙蕖台下面走上来一名仙侍,正是方才引她过来的那位,她朝着天后和挽姜俯身行礼,态度谦和的回禀道:“公主,四皇子遣奴婢来告诉您,帝君和怀衣上仙来了,现在正在凌霄宫,问您要不要过去。”   “唔,怀衣上仙也来了,倒是难得,我去看看。”挽姜起身,天后娘娘好笑的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去吧。母后这里是留不住你了。”   挽姜又是好一会的温言温语哄着天后娘娘,到底是让天后娘娘有些受不住,笑着将她撵走了。   挽姜步伐轻快的朝凌霄宫走了去,路上还顺便折了一支芙蕖花,一路畅通无阻哼着小曲儿的来到凌霄宫。   “这封信既然不是陛下写的,那是何人所为,又是意图何在?”文书仙君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雕龙绘凤的殿门轻轻的传了出来,夹着一股深思凝重。   挽姜脚下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殿门口,侧耳凝听里面的谈话。   半晌,殿内响起了怀衣上仙清冷平静的嗓音,带着雍容沉稳的气度:“普天之下,能够如此擅长临摹之技又对陛下的字迹了如指掌的,只有一人能做到。”   挽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朝着殿门处又倾了倾,只觉得心口一阵猛烈的跳动,她咬住唇屏住气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偷听,仿佛都能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巨响声。   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然后,挽姜就听到了她的师傅、无湮帝君用她所熟悉的清润声音,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西钥云里。”   心里猛的一颤,像是陡然间失去了跳动的能力,挽姜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芙蕖花早已经跌落在地,被她恍惚的踩在脚下,挽姜整个人宛如做了噩梦一般的僵在那里。   温暖如丝的阳光铺撒下来,照拂在挽姜倾颜玉肌的脸蛋上,徒劳无功的想要暖和她渐至冰冷的手脚,然那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悲伤却是层层叫嚣着漫爬出来,一点一点的裹住她的身体,越裹越紧,连呼吸都变得凝滞困难。   她浑浑噩噩的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原本红润的唇也褪为苍白,神识一片混沌。   直到...   “小挽。”帝无湮拉住她的胳膊,将她身子扳向自己,墨玉的眼里浓浓的担忧:“你怎么了?”   他方才发现殿门外有轻微的响动,出来便看见她魂不守舍的往前走着,若不是他及时拉住她,她差点一脚踏进莲花池里。   挽姜沉默的摇摇头,拉开帝无湮的手继续往前走,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帝无湮一怔,苦笑:“小挽有心事现在就连师傅都不愿意告诉了吗?”   挽姜脚步一滞,回过头望着帝无湮:“师傅,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为何难受?”帝无湮走近她,低头凝视在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堆着浅浅笑意灵动活泼的眼睛此刻像是浸了苦汁,流淌着浮浮沉沉的苦楚。   “师傅,如果有一个你很信任并且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人有一天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做?”挽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睛酸胀的发疼,声音嘶哑的问道。       第十五章 千夙鸣轩辕 - 渡魂箫 - 楼苏   妖界炽辛城是妖界蛇王的统治地域,这里聚集着天南地北来的各路妖精魔怪,炽辛城东面是喧嚷的集市,如同人间的集市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小贩都是妖,不是人,他们售卖的也不是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而是各种各样的妖魔内丹和毒药灵物。   云里穿着一身云纹银丝滚边黑袍临窗而坐,手里捏着两个圆润剔透的玉珠把玩着。目光淡漠平和的扫过下面热闹的市集,这里即便是最热闹的地方,仍然是终日弥漫着一层黑浓的妖雾,每个妖的身上,都是围绕着一道淡淡地黑雾妖气,脸色也是青黑乌紫的颜色,看上去狰狞可怖。   “哥哥,我们如今在这破酒楼待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去找缦曦姐啊?”云襄蹦蹦跳跳的跑了上来,风缦曦是蛇王的女儿,五大妖王皆数归顺魔界魔尊,风缦曦比云襄低一阶,是为妖界郡主,如今就在这炽辛城中的王宫里。   云里面无表情的觑了云襄一眼:“我何时说过要去找她?”   “都来到这里了,我们就去看看缦曦姐嘛,顺便也可以拜访一下蛇王啊。”云襄夺过云里手中的玉珠子,手腕支力跃到窗栏上坐着,闲闲的晃悠着两条纤长的腿。   “不去。”云里起身,伸手牵了牵有些褶皱的袖口,墨发简单的用一支白玉钗挽起,半数披在脑后,行走间墨发肆意飞扬,优雅却不显凌乱,尊贵又不失霸气。   云襄鼓起嘴,不满的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什么嘛,哥哥真是铁石心肠。”   云里未曾停步,闻言也只是勾唇一笑,尽显风流潇洒姿态,身形转过二楼拐角没了踪影。   慵懒闲散的漫步于集市上,云里朝着南边慢悠悠的走去,街上行走的妖精魔怪见到云里,纷纷抬脚让道,毕恭毕敬的垂首站立在两旁,静候着云里走过去。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妖魔,却是在面对云里时也不敢多加造次,以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在这时,黑色妖雾外的天穹上响起一道清冷凛冽的声音,声音力度之雄浑深厚,刹那间传遍了炽辛城的大街小巷。   “西钥云里,炽辛城外,速来。”   坐在酒楼喝酒的云襄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口中骂了一句脏话,起身从窗户跳下,往云里那边追了过去。   云里不急不缓的抬起头,眼里清澈澄明,划过一丝淡淡地笑意,终于还是来了吗,不枉费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啊。   炽辛城郊外,长满了青萝花的平原上,一黑一青两个颀长的身影悬在半空,皆是负手而立身姿傲然,四周刮起了大风,吹的衣袍飒飒作响,墨丝扬起,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无湮小儿,别来无恙啊。”云里微微抬手拂去吹在他身上的青萝花瓣,朝着对面的青衣男子笑的魅惑众生。   帝无湮眼眸闪过一道锐利锋芒,清清冷冷的启唇:“那日在东极天和我打的,原来是你。”他是何等聪明,听到云里这样称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里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不错,还有点脑子,我当日说过,四海八荒里让我看得起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帝无湮冷哼一声,祭出手里威风凛凛的轩辕剑:“听闻西钥一族不惧轩辕剑的威力,本君今日倒要看看传闻是真是假。”   说完身子一闪,原地早已没了帝无湮的身影,云里反应极快的后退,立在空中徒手接下了帝无湮纷纷而至的剑招,期间还趁机好笑的打趣道:“即是传言,便没有几分可信度。刚夸你有点脑子,怎么转眼间就丢了,这样可不好。”   帝无湮面无表情的听着云里的话,手里恢宏凌厉的剑气却是直逼云里,云里一直出手防御,倒是并没有主动攻击上去,见招拆招,一派悠然自得。   云襄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当下松了口气,也不再管她哥哥的死活,坐在一边的青萝花草地上津津有味的观看着,时不时的还插嘴评论两句,俨然是当作了看戏。   只是,当她看到素衣临然风姿清雅的怀衣上仙从远处天空赶来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笑容僵在脸上,云襄猛的站起身,望着已经落下的怀衣,一脸肃然:“凤临止,你来做什么?”   怀衣看着帝无湮和云里转瞬间就已经变换无数的招法,声音淡漠:“抓人。”   “你们想抓我哥?”云襄手里变换出一条精致的红鞭,遥遥指着怀衣:“凤临止,我当真以为你不爱管仙界的闲事,没想到只是空口白话做不得数,你想抓我哥,有本事先打赢我。”   怀衣这才将目光移向云襄,面无表情的看着怒容满面的云襄:“我为何要和你打?”   “那你们又是为何要抓我哥?”   怀衣没有说话,目光再次移向天空中激战的双方,素色长袍与青萝花相映盎然,别是一番风雅。   两个人在空中凌厉的掌风相对,各自翻身后退一步,云里收回手,稳稳的停在半空,墨发有几缕飞扬在眼前,映着他眼底汇聚森冽的寒光冷厉,竟无端的叫人害怕。手掌慢悠悠的摊开,一把旷古绝今的冷冽利剑出现在众人眼中,那是清辉冷月熔铸千年万载形成的锋芒盖世,那般有灵性的剑,竟是丝毫不输于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   “千夙剑!”帝无湮持剑而立,大风卷着他的声音飘向众人耳里,激起一层惊涛骇浪。   怀衣皱眉,看着云里手中的千夙剑陷入沉思,千夙剑是上古时期一位羽化洪荒的上神之物,因他的离世千夙剑也在六界销声匿迹了万万年,原以为世上无人知晓千夙剑的下落,没想到竟是在西钥云里的手里。   千夙剑在上古的赫赫威名,甚至更甚于轩辕剑,当年千夙剑横扫四方莫有敌手的时候,轩辕剑还未出世,两大神器皆是无可比拟的绝世利剑,倒还是第一次对上,只是不知道会擦出何等惊天动地的锋芒。   云里神色淡淡的看着帝无湮,手中的千夙剑在兴奋的激颤,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也发出回鸣,这是灵性的宝剑在棋逢敌手时的亢奋激动,清幽的两声剑鸣在青萝花平原上凌空响起,惊动了炽辛城里所有的妖精魔怪,王宫里的风缦曦听到剑鸣时愣了一愣,随即拿起自己的佩剑就飞了出去,方才就听到那声威严冷肃的声音,此刻又是剑鸣,她担心云里,还是放心不下的赶过去看看。   “那日一时大意被你刺了一剑,本公子向来小气,最是睚眦必报,这一剑,定是要讨要回来的。”云里清漠优雅的嗓音在寂静的平原上响起,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本君见不得有人在暗地里玩弄阴谋害人性命,祈回的仇,本君也是要报的。”帝无湮清润的面容覆上一层薄峭的寒霜。   云里挑眉,笑道:“哦,那倒是不谋而合了,如此甚好。”   “缦曦姐!”   云襄的一声呼唤,只见一抹桃色妍丽的女子缓缓落在云里面前,沉鱼之貌闭月之姿。风缦曦看了一眼对面的帝无湮,转过脸担忧的看着云里:“云里,我帮你可好?你一个人对付他,我担心你。”   “不必。”云里冷冷的看着风缦曦,眼里一片冰霜寒雪,嗤笑道:“本公子还不至于弱到需要你的帮忙,收起你那无谓的担心,本公子不需要。”径直走过风缦曦,朝着帝无湮走去。   云襄抿着唇拉过风缦曦,轻轻的叹口气:“哥哥素来这样,缦曦姐你不要多想。”   帝无湮那把轩辕剑以开山劈斧的霸气直冲云里而来,云里持剑卓然而立,眼里无波无澜,衣袍被横冽的剑气吹的拂起,大片的青萝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宛如下了一场青萝花雨。   千夙剑和轩辕剑碰上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激烈高亢的剑鸣,经久不息的回响在头顶,强劲的剑气逼得众人纷纷后退一步,剑过天地肃杀,飘舞的青萝花瓣在空中碎成了粉末,细细绵绵的落了下来,化作了一层柔软沁香的花泥。   两道恢宏无比灿烂夺目的剑气随着主人凌空而起,在天穹上甩出万道光芒,朝着厚厚的云层射去,将厚实的云层直接打散开来,摇摇晃晃的飘落四方。霎时间天地色变狂风怒吼,云层汹涌的翻腾,草木被劲风吹的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剑气所到之处,地裂石破,浩荡的展现着上古神器的威力。   怀衣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睛里似有翻滚的流云沧海,背后传来云襄忿忿的怒笑:“凤临止,怀衣上仙,你也不过如此,我原以为仙界还有一个清心寡欲不问闲事的好仙,现在,你倒是和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了。”   “西钥姑娘,怀衣即是仙,便要为仙界尽一份绵薄之力,正如同你是魔,也要守护魔界,各司其责罢了。”怀衣目光坦然磊落的迎向云襄斥责的视线,眼里的光华清润平和,丝毫不见动怒。   “啊!”突然,一直关注着天空中打斗的风缦曦一声惊叫,云襄和怀衣立即抬头望了去。       第十六章 云中挽心殇 - 渡魂箫 - 楼苏   花色风雅青萝幽,幽萝清雅花色倦。仰望苍穹,青风凉,青风独徊,日渐殇。   风缦曦捂住嘴神色吃惊的看着空中突然口吐鲜血的帝无湮,一脸迷茫不解。   怀衣反应迅速的疾飞上去,却在即将接住帝无湮的那一刻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身子一转,怀衣负手悠悠然的落下,素色衣袍不染纤尘,目光清越的盯着立在半空中沉默不语的云里。   “师傅。”挽姜抱住帝无湮,明丽的眼里是深深浅浅的碎影,一脸的惊惶。   帝无湮擦拭掉嘴边溢出的鲜血,朝着挽姜温温笑道:“没事,一点小伤。”   两个人落下,挽姜放开帝无湮,跟在挽姜身后的舞邪尘和堇宋一左一右扶住他,怀衣走过来查看帝无湮的伤势,堇宋有些无奈的插嘴道:“你不久前练功方走火入魔,不好好调理一番硬是要与他打,如今气脉紊乱真气逆行,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帝无湮无声的笑了笑,没说话。   挽姜抬头,漂亮精致的眉眼直直的看着半空中的云里,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挽姜抿着唇飞身而上,手里提着帝无湮那把轩辕剑。   “云里,你为何要害我二哥?”挽姜眼里聚起伤痛水痕,一瞬不瞬的看着云里:“我真心把你当作朋友,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什么,你在害我二哥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全心全意的帮你,你不遗余力的伤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明明那么相信你的,可是我现在却不敢再信你了。”   手中的千夙剑‘咻’的一下消失,云里皱着眉头想走近她,结果他朝她靠近半分,她便后退一尺,终是不愿让他接近。   心里也微微的有些动气,云里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是要躲着我了?那封信是我写的,去不去却是祈回自己的决定,你...”   眼见着云里想要再次靠近,挽姜眼睛红红的举起那柄轩辕剑横亘在两个人中间,哑着嗓子打断道:“你不要再往前了,我只问你,你伤我二哥,心里可曾有半分愧疚?”   “挽姜,你若是胆敢伤害我哥哥,我不会放过你。”底下的云襄见挽姜拿着剑指着云里,气的面色通红,眼睛里冒出两团火苗,一边的风缦曦也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目光狠戾的看着挽姜。   舞邪尘怒哼:“死丫头大言不惭,老子在这,有本事你动一下她试试!”   “滚开,本姑娘不想和你吵。”云襄气极,手里的红鞭一扬,直直的朝舞邪尘甩了过去。   怀衣挡在舞邪尘前面接住横扫过来的红鞭,声音清润面色从容:“西钥姑娘,不可。”   下面的几个人对峙着,半空中的两个人丝毫没有理会下面的情况,云里默然看着抵在胸前的剑尖,目光缓缓地迎向挽姜的视线,发丝在眼前飘散,连同着漫天吹起的青萝花瓣,冠玉无暇的脸上看不出悲欢喜乐:“不曾。”   ‘哧’衣衫划破皮开肉绽的轻响声,在大风肆虐的平原上竟也是那般清晰可闻。   底下的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去,风缦曦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刺入云里胸口的轩辕剑,对挽姜恨到了骨子里。   “云里!”   “哥哥!”   风缦曦和云襄正准备飞上去,云里慢慢的抬起手制止她们两个,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没我的命令,不准上来。”   挽姜眼眶通红,手里的轩辕剑剑尖没入云里的胸膛,她浑身微颤,手上更是再使不出半分力气,却仍是倔强的扬着头口齿清晰的说道:“这一剑,是替镇守天河无辜惨死的天兵刺的,是替我二哥祈回刺的,你杀了那么多人,心里没有半分愧疚,良知泯灭,不存善根,不信因果,终将不得救赎。”   风吹流云散,花影染沧桑,红尘蹉跎中,誓言终寂凉。云里精致沉隽的脸上始终是面无表情,一双敛着世间风华的黑眸紧紧地凝视着对面鼻尖眼眶泛红的人儿,胸口处的黑衣浸出一片湿润,鲜血沿着锋利无比的剑身缓缓的滴落在盛开的青萝花瓣上。   待挽姜的一番话说完,云里扯了扯嘴角轻轻的笑出了声,他目光清冽的看着挽姜,语气淡的彻底:“说得好。我就是这般十恶不赦罪孽深重的人,对待像我这样不得救赎的人,你应该这样做。”   语毕云里伸出左手指了指挽姜手中的轩辕剑,然后,长臂伸过来握住挽姜冰冷的小手,在挽姜迷茫的眼神中,手上用力将轩辕剑猛的推向自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整支剑顿时完全的刺穿云里的胸口,锋利无比的剑尖在云里的背后泛着清冷孤傲的幽光,剑身上全都是红的扎眼的血。   挽姜脚下踉跄的扑进云里的怀里,耳边清晰的听见轩辕剑穿透身体的声音,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身体抖个不停。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一阵酥麻的痒,挽姜的心底却是愈发冰凉,她根本没打算,要真的伤害他啊。   “你还是容易心软,对待敌人,这是大忌。”云里轻轻浅浅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恍然还有些许清淡如风的笑意,却是让挽姜的眼泪落得更急更凶,打在他云纹银丝滚边黑袍上,扩散成潮湿的汪洋。   “哥哥。”云襄痛呼,眼睛里泛起潮湿的雾气,飞身而起手里的红鞭朝着挽姜抽了过去,她现在,恨死这个女人了。   云里抱着低着头不停落泪的挽姜转个身,剑上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洒在了青萝花上,用自己宽厚结实的背,挡下了云襄来势汹汹的一鞭子。   “哥!”云襄又惊又痛的丢掉手里的鞭子,眼泪模糊的看着云里,一袭红裳迎风飞舞,翩然若蝶。   “下去!”云里抬眸看着云襄,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半空中的云里挽姜,眼里的浮光明明灭灭,低头掩唇咳了一声,努力压制住体内又在逆流乱窜的真气。   挽姜抬头,看着云里嘴角缓缓淌下的血迹,瞳孔猛的一缩,鼻息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腥气息。她颤着嘴唇抖着小手揪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这是轩辕剑,是,是会魂飞魄散的...”   云里低下头,目光沉寂清寥的望进她眼里:“魂飞魄散,正好替你二哥报了仇,你应该开心才是。”   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挽姜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抬起模糊的双眼望着云里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开心。你要是死了我会难过,会...我是恨你伤我二哥,恨你滥杀无辜,可是,我方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作数的。我不要你死,你活下来好不好?”   哪怕之前在心里怨他一千次,恨他一千次,骂他一千次,都抵不上她错手伤他这一次,她心里无处安放的恐惧和害怕,那般清晰明了,她不愿见到他有事,这个认知,在她心底里破土而出,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呵呵。”云里轻笑,眼角余光瞥了眼下面色彩纷呈的各张脸孔,抬手拭去挽姜脸上的泪水,脸色渐渐的苍白了下去,在正暖的日头下泛着透明:“放心,我不会有事。”   轩辕剑根本没办法伤及他的真身元神,顶多不过是失了些真气血力精气需要休养一段时日罢了。所以,他的确是不会死。   “小五,回来。”堇宋在下面看着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朗声喊道。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身影缠绕在一起,墨发青丝在空中交织盘旋,狂风呼啸,吹的衣袍翻飞,那两个人却是彼此凝望,眼里再无他人的影子。   “四哥。”挽姜低下头看着堇宋,放开云里的衣领,咬着唇恳求道:“师傅,四哥,你们不要抓他了好不好,他现在受了轩辕剑的伤,已经,已经够了。”   她原本是在凤鸾宫陪着天后娘娘,听闻他们来妖界抓云里立即赶了过来,她刺他那一剑,伤口本是不深,她想着这样做或许能让师傅他们放他一马,只是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万万没想到云里会那样做,让她始料未及仓惶无措。   舞邪尘目光复杂的看着挽姜,悠悠的叹口气,摇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怀衣立在舞邪尘身边,听到他的叹息声目光看向了挽姜,又转向云里,然后低下头,眸子里古井无波。   “小五,他伤了你二哥。”堇宋脸色铁青的看着挽姜,恨声道。   “我也用轩辕剑伤了他,这样,便足以抵消了不是么。”挽姜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帝无湮,目光殷切:“师傅,我们回去吧。”   帝无湮目光静静的看着挽姜,半晌,才轻轻的启唇:“好。”   “帝君,怎么连你也...唉,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堇宋气的袖子一拂,怒气冲冲的走了。   挽姜回头看着云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那柄插在云里胸膛的轩辕剑被帝无湮念诀收了回去,光芒一闪,挽姜微微低下头,看着云里胸前那个深深的血窟窿,仿佛又听见了刚才那皮开肉绽的声音,脸色竟是比云里还要苍白几分。       第十七章 煮酒苍藤下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看着云里,眼眸深深声音低沉:“西钥少主,日后伤好,再续此战。”   “好。本公子等着你。”云里笑笑,脸色苍白如纸,微微弯下腰掩唇轻声咳嗽了一声,云襄和风缦曦纷纷迎了上去扶住他。   云襄直接撞开要去扶云里的挽姜,口气很是不善:“走开,别搁在这碍眼。”   挽姜抬眸,看着面前两个女子,皆是一脸厌恶怨恨的看着她,挽姜目光移向那个以前素未谋面的桃色罗裙女子,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不由得微微皱眉,她好像并没有得罪过她吧。   舞邪尘走过来,将挽姜拉到自己身边,看着云襄怒道:“说谁碍眼,老子就觉得你最碍眼。”   “好了,我们走吧。”挽姜不想看见舞邪尘和云襄斗嘴,拉着他的胳膊往帝无湮那边拖去,舞邪尘对着云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怀衣走上前朝云里微微颔首,跟着舞邪尘后面也走了。   “哥,你怎么那么傻,那轩辕剑是可以闹着玩的吗?”云襄又气又急的看着云里胸前的血窟窿,眼泪扑簌簌的直落。   云里面色淡淡的看着挽姜她们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云襄,有时候傻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云襄不解,看着一边的风缦曦:“缦曦姐你听懂了吗?”   风缦曦望着云里,眼里闪过怔愣的神色,张口正准备说话,却见云里眼睛缓缓地阖上,身子朝着一边倒了去,惊得立即上前接住他倒下的身子。他失血太多真气外泄,虽不是致命伤亦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能支撑到现在,已极为不易。   仙界瀚陵宫,天后娘娘正在给祈回的腿上药,用的是司药仙君亲自调制的生肌还骨的栖颜生肌膏,连着用几日已经渐渐的长出了新生的肌肉,腿上皮肤的颜色还泛着淡粉色,待完全治愈便可恢复成白皙健康的颜色。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名仙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娘娘恕罪。”   天后娘娘皱眉,看着这个将花盆打碎的仙侍,正欲发话突然听见祈回嘤咛了一声,忙转过头去看他:“回儿?”   渐渐的,在天后娘娘无比希翼渴盼的目光下,祈回终是慢慢的睁开眼,醒了。   “母...后。”祈回看着天后娘娘,轻轻的喊了一声,声音透着虚弱和沙哑,脸色更是苍白的透明。   天后娘娘喜极而泣,握住祈回的手微微的发颤:“回儿,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母后该撑不下去了,傻孩子,你跳十殿地狱,可曾想过母后,可曾想过我们是何等伤心绝望,母后心里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痛彻心扉啊。”   “对不起,母后。”祈回黑亮的眸子变得黯淡,那张素来温润沉稳的脸上写满了歉疚和痛苦。   “好了,不要多想,母后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着,莫要再说话,好好休息,母后陪着你。”天后娘娘帮祈回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方椅上目光慈爱怜和的看着他,祈回意识昏沉无力,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堇宋的广懋宫在九重天上的东南角,临着那条宽广垣长的星灿天河,这日天气晌晴,帝无湮、怀衣上仙、舞邪尘和堇宋四个人坐在殿前蘩郁笼实的苍藤花树下,围着石桌煮酒品茗,春日尚带着寒气的清风拂来,吹落了苍藤花树上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朵,朵朵精巧的紫色藤花落在石桌上,倒是平添了几分雅趣风味。   舞邪尘百无聊赖的捏起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朵小紫花,拿在手里抛了抛:“我去看过祈回了,他似乎对自己的腿疾完全不在意,你们怎么看?”   帝无湮探手试了试炉火上的壶壁温度,又往炉子里添了两块银丝炭:“你想说什么。”   “咳,我觉得祈回这次醒来有些奇怪,你们没看出来么,他的行为举止虽说和以往一样,但是,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舞邪尘说完,发现没人理他,转头看了眼离他最近的怀衣上仙,瞅准时机将手里的小紫花扔了过去,怀衣端着茶盏刚送到嘴边,那朵小花径直落入了杯子里,飘在清香四溢的茶叶上,煞是好看。   怀衣默然的放下杯子,侧头看着舞邪尘,声音清润:“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智会成熟蜕变,眼神发生变化很正常。邪尘,要不我也送你去一趟十殿地狱,你的心智,约莫还留在了儿时。”   堇宋一阵不可抑止的颤笑,收到舞邪尘扫过来的不善眼神,忙收住笑,一张清秀的脸憋的通红,桃花眼眨啊眨的盯着舞邪尘。   “殿下,七公主求见。”殿门口的仙侍走进来,朝着堇宋俯身行礼。   “她来做什么?”堇宋愣住,桃花眼里皆是疑惑,他和那位公主并不熟悉啊,莫非是来找他们几个的?堇宋目光掠过帝无湮怀衣他们,对着仙侍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不一会,陌容容绕过廊前的柱子走了过来,今日的她穿了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飘逸灵动中带着清雅脱俗的美,左边的衣袖仍旧是空荡荡的,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微微的晃动。   “四哥。”陌容容朝着堇宋点头,又转脸朝着在座的诸位微微点头致礼。   堇宋忙摆手,笑道:“不敢,容容你年岁长于我,唤我四哥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介意的话叫我阿宋吧,他们都是这样喊的。”语毕伸手指了指帝无湮他们。   陌容容抿唇笑,倒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目光移向帝无湮,见他低头观察着那雅致火炉上的酒壶,走上前行礼道:“帝君。”   帝无湮慢慢的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深邃沉静,望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帝君,容容想拜托您一件事,还望帝君不要推辞。”陌容容面对着帝无湮跪了下去,神色切切的看着他,眼里渐渐的汇集一层霾色。   挽姜抱着一壶浮生半日欢进来时,就瞧见众人神色晦暗不明的坐在那里,炉子上正煮着酒,袅袅的升起白色烟雾。她吃惊的瞧着跪在地上的陌容容,惊疑不定的走过去询问道:“这是...四哥,怎么了?”   “无事。”堇宋笑笑,拍了拍身边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让她坐下,抬手戳了戳挽姜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你去拿壶酒,怎地去了半日,莫不是跑去偷懒了?这样子到像是刚睡醒。”   挽姜摇摇头,放下怀里的浮生半日欢,回答道:“都怪兮草,偏要和我抢酒,我躲她躲了半日,见她走了才敢从空酒坛里爬出来,就,就晚了些。”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秀发。   “帝君!”陌容容见众人皆笑望着挽姜,语言亲切的打趣她,不由得急了,一脸的焦虑:“求帝君帮容容这一次,日后就算是刀山火海,容容定会报答帝君的恩情。”   帝无湮端起炉上的酒,不急不缓的给每个人添了一杯,霎时间温醇清冽的酒香四处飘散,合着苍藤花的幽香,令人迷醉。   最后,帝无湮将酒壶重新放到炉子上,神情淡淡的看着陌容容,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君不需要承你的恩情,你的事,本君帮不了你。”   陌容容咬唇,猛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众人脸色极为难看:“不过是帮我查一件事,有这么困难吗,你们说到底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帮我罢了,呵,没有人愿意帮我,我自己去查,总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你们等着看好了。”   看着陌容容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殿门口,苍藤花树下一时极为安静,只有炉子上的酒壶汩汩的沸腾声不停歇的响起,倒显得有些突兀。   良久,怀衣执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酒盏,声音平和无波:“凉了。”   挽姜将那壶酒取下来给众人重新倒了一杯,望着帝无湮问道:“师傅,容容求你做什么事啊,为何不帮帮她呢?”她一直觉得陌容容很可怜,无父无母亡命天涯,一路走来千难万坎,她一个女子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她打心底里心疼她。   “不是不帮,是不能帮。”舞邪尘喝完酒盏里的酒,伸手夺过挽姜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身子歪歪的靠着身后的苍藤花树,颇为享受的喟叹一声。   “邪尘说的没错,陌容容这件事不太好办,帝君不帮是对的。”堇宋赞同的点点头,觑着挽姜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小五啊,陌容容此事暂且不提,四哥倒是想问问你,何时与那魔界少主关系匪浅的?你知不知道,若是让父君他们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后果。”   堇宋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舞邪尘端着酒壶沉默的喝酒,怀衣上仙目光飘向身侧的苍藤花树,帝无湮微微垂首静默的喝着茶,挽姜张了张口,突然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       第十八章 唤醒梦中梦 - 渡魂箫 - 楼苏   天际的云朵醉酒般摇摇晃晃的飘远,殿外的天河传来阵阵隐约的波涛拍岸声,在不断此起彼伏的碰撞下奔向了远方。   挽姜视线盯在炉子上那壶浮生半日欢上,久久的,众人才听见她轻缓如羽的声音,似带着诉不尽的悠悠叹息:“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做错了?”   舞邪尘坐直了身体,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酒醺的酡红:“那倒不至于。只是挽姜,仙魔两界有着宿世仇怨,你与西钥云里终归是没办法做朋友的,听我一句话,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是几个人当中对挽姜和云里之间的事情知情最多的一个,说这话,也是想让挽姜明白,世间上,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强行改变只会逆了天道轮回,遭到天道的反噬和轮回的因果。   她与云里,生来就注定是彼此对立的两方,甚至将来有可能在战场上相遇,更有可能是要亲手取对方的性命。不然的话,除非是仙魔两界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互不侵犯相安无事,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仙魔两界,因为万年前魔后兰夭夭的事情,早已经没有了回旋商量的余地,仙和魔,注定免不了一场血肉横飞的大战,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空气中浮动着浮生半日欢独特的酒香,混着淡淡地茶香和花香,温暖的气息隔绝了清冷的空气,微薄的烟雾飘浮着附在苍藤花树上的紫色小花上,渐渐的凝起了一层晶莹纤弱的水雾。   挽姜看着舞邪尘,那双潋滟生姿的水眸就像那紫色的花,泛起了一阵清澈的薄雾:“可是...”   堇宋立即打断挽姜的话,语气难得严肃:“没有可是,小五,我们大家都是为你好。倘若仙界的那帮老顽固知道此事,那后果...小五,四哥想想都觉得害怕,你听话,以后不要再去见那个人了,四哥我是断不会放任你再去见他。”   怀衣上仙见堇宋的目光看向他,默了一默,朝着挽姜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不爱管这些闲事,最是看得开生死名利差距悬殊这些身外之物,在他眼里,云里挽姜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劳神去说,宿命缘分这种东西,不是你躲,就能躲得开的,有时候百般阻挠,反而会出了差错。   “师傅...”挽姜咬唇,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帝无湮,带着些微的忐忑:“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挽姜,眼里的深邃似千回百转的流光终至沉寂:“小挽,过几天跟师傅回东极天吧,你的仙术修炼到第八层还没有突破,这次回去静心修炼,师傅助你突破第八层。”   原来,竟都是觉得她做错了,都在想方设法的或直接或委婉的劝说她不要接近云里。   挽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平静以待的目光下,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笑了:“你们都认为我这么做不对,都反对我这样做,那便将错就错好了。我既然当初发过誓,就不会半途而废失约于他,我一定会帮云里找到陌上铃,这是我承诺过他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听到挽姜说将错就错时,堇宋也只是沉下了脸,但是当听到陌上铃时,堇宋的脸色,一霎那间黑的彻彻底底。   帝无湮眼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堇宋,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挽姜,就连一向淡泊净心的怀衣上仙,都是睁开了半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挽姜。   “小五,四哥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堇宋也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与平时嬉笑玩闹的模样相差甚远,身上带着一股压制的沉沉怒气。   “四哥你没有听错,我是要去找陌...”   “啪。”   “小挽!”帝无湮低呼,站起身连忙走到挽姜身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目光疼惜的看着她。   “阿宋!”舞邪尘也跳了起来,神色颇为有些惊讶。   堇宋一个巴掌响亮的打在挽姜脸上,鲜红的手掌印赫然出现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打散了耳边的秀发,一缕缕的垂落了下来,遮住了挽姜眼底翻涌幻化的神色。   挽姜死死咬着唇不吭声,任由帝无湮将她拉过去。   怀衣站起来看着堇宋,声音淡淡:“到底是个小姑娘,堇宋你何必较真。”   帝无湮转过脸目光有些冷然的看着堇宋,语气寡淡至极:“小挽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四哥出手教训,我的徒弟,不劳烦你动手。”说完牵过挽姜的胳膊带着她转身离去。   舞邪尘看着走远的两个人叹口气,无奈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堇宋:“阿宋,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   “我怎能不生气,那陌上铃是何等器物,父君他们正在想方设法的从魔界那里夺回归矣灯,她倒好,跑去帮魔界的人找陌上铃,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和我说,小五不懂事,你难道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陌上铃归矣灯,如果真的让渡魂箫再次出世,那四海八荒将永无安宁之日。”   舞邪尘点头:“这些我知道,但是有话你好好说嘛,打了她你不心疼?她若是心里怨了你,你找谁哭诉去。”说到最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堇宋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眼里的懊悔一层层漫了上来,痛苦的抱头坐了下去。   怀衣执起酒壶添了一杯,还未曾端起,就被舞邪尘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怀衣一愣,随后一言不发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起头看着堇宋说道:“渡魂箫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就算魔界聚齐了归矣灯和陌上铃,想要得到渡魂箫也不会容易,况且...”怀衣轻笑一声:“魔界想要渡魂箫出世,仙界岂会无动于衷,想必到时候,神界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即可。”   挽姜被帝无湮带着走出广懋宫,帝无湮大步往前走,步伐有些急促,挽姜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师傅。”挽姜扯着帝无湮的衣袖,急急的喊了一声。   帝无湮顿足,背对着挽姜久久的没有动静。墨发青衣立于天穹,苍云流动飞鸟清鸣,路旁的枕树枝叶茂密绿郁繁隆,挽姜抬头看去,穿枝叶缝间,几缕碎阳打在脸上,些微的暖,拂在脸上很舒服。   正当挽姜望着枕树出神之际,脸上忽然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她红肿的脸颊,耳边传来帝无湮清如风的嗓音:“还痛不痛?”   挽姜嘴角微微的扬起,佯装委委屈屈的点头说道:“师傅,好痛啊。四哥都没有手下留情,你看我的脸都肿了,现在看上去会不会很像一个圆圆的包子?”   眼里的心疼和怜惜一闪而过,帝无湮伸手温柔的抚平挽姜鬓角的头发:“不会。你这般说,心里便是没有生你四哥的气,师傅知道你一向善良大度,吃了亏也不愿多计较,真是个傻姑娘。”   “呵呵,师傅,人幸在不痴不慧中。我宁愿自己傻一些,这样,活着才不会那么累,太过于聪慧,并不是一件幸事。”挽姜大大咧咧的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眸光清澈的看着帝无湮说道。   手指一顿,帝无湮脸色有瞬间的迟疑,看着挽姜笑的弯弯的眉眼,眼里寂色深深:“小挽,师傅宁愿你是真傻。”   帝无湮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到嘴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想劝挽姜不要去找陌上铃,不要去见那个人,不要做让他们担心的事。可是他没说,因为知晓说了也无济于事。他这个徒儿,看似天真呆傻,实则心如明镜,聪明伶俐却不显山露水,大智如愚莫过于此。   挽姜气哼哼的瞅着帝无湮,不满的抱怨:“师傅你骗人,我要是真的变傻了,你肯定不要我这个徒儿了。”   “岂会。”帝无湮笑的温煦,望进她精致的眉眼里:“小挽再傻,师傅都不会不要你。帝无湮徒儿的位置,只会留给小挽。”   挽姜一听,眉开眼笑的扑上去抱住帝无湮的胳膊,开心的像一个孩子:“嗯。师傅是徒儿唯一的师傅,徒儿也是师傅唯一的徒儿,那些想和我抢师傅的,统统都要靠边站,哈哈哈。”   风起,刮落了枕树的叶子,扑簌簌的跌下来,落在树下人儿的肩上,远远凝望,青衣出尘如嵌画卷,白衣脱俗似誊点墨,相携相拥于枝桠繁茂的树下,是惊了谁的尘心起澜,是扰了谁的禅心轻颤。   后来的后来,无尽的岁月淌过,沧海桑田的落幕之后,挽姜每每回想起今日,只觉得岁月安暖,青丝缠绕一路情长,入眸的风景如画,明媚着浅笑云光,她尚不曾离去,不曾经历往后的种种,不曾有过泪眼迷离。   只是偶尔回首的时光里,仍会盈满晶莹的泪,心瞬间被疼痛的记忆濡湿。他们在光影如花的交汇里,没能守候住那一段如媚的不离不弃,只能秉着风雨霜雪尝遍浮生百味,带着无尽的悲苦,啼尽一世的欢愉。       第十九章 妾情郎无心 - 渡魂箫 - 楼苏   “郡主,王上找您。”屏风处走进来一名侍女,微低着头小声唤道。   风缦曦侧首,放下手里的治伤玉膏,脸色冷冷:“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侍女脸一白,头低的不能再低,脚步急促的退了出去。   冰冷的眼神瞬间换上柔情的水光,风缦曦转过头看着床上昏睡的云里,目光痴痴:“云里,怎么办,我即是盼着你赶快好起来,又是不愿你好的太快,我怕我一不留神,你就会消失不见。云里,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云里只是安静的昏睡着,气息平稳,倾世的俊美不羁即便睡着也是足够张扬。轩辕剑的伤会让他陷入几天的昏迷沉睡,体内的真气元神在运转调息,伤口也在一点一点的复原,他现在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听得到风缦曦的话。   风缦曦红唇翘起,她心里贪恋这样的日子,没有外人的打扰,他安静的睡在这里,敛了锋芒毕露的锐气,变得触手可及。还可以听她说说心里的话,也不会冷着一张脸将她拒之门外,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全然属于自己。这份幸福太过卑微,然这样的小心翼翼,她已经觉得很满足。   最后看了一眼云里,风缦曦阖上殿门,步子轻轻的走了出去。   妖界蛇王宫,蛇王风雾一身灰锦王袍站在殿中,看着风缦曦走进来只是微微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角的皱纹极深,眼睛里时刻闪现着阴狠残毒的光芒,虽是头发灰白皱纹遍布,依稀还可以看见年轻时也是一个英俊貌美略显阴沉的美少年。   “少主醒了?”风雾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刺耳,像是一根极细的绣花针狠狠划在生锈的大刀上,听在耳朵里生生的成了一种折磨。   风缦曦早已习惯她父王的声音,那是他之前受重伤留下的,这么多年她已经听习惯了。   “没有。父王,你找我什么事?”   “咳咳。”风雾低头咳嗽了几声,压住嗓子里泛上来的痒意,目光沉凉:“你年岁不小了,今日我和大臣们商议,给你...”   “我不愿。”风缦曦气的笑了起来:“父王你只顾着你自己,总是逼着我嫁给那些讨厌的人,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风雾目光冷冷的看着风缦曦,冷哼一声:“你的感受?你的眼里除了西钥云里还能容得下谁,这么些年在他那里吃了多少闭门羹你不清楚?本王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他西钥云里了,他既然不爱你,你又何必对他痴心不改,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不差他一个。”   话虽如此,可是哪里又能轻易的放下,她爱了他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他就像那让人上瘾的毒,而她已中毒太深。   “世间男儿再多,我只要他一个,在我眼里,只有他是世间顶好的男人。父王,缦曦此生非云里不嫁。”风缦曦倔强的抬起头,眼里是不容改变的坚定,红唇紧紧地抿起,转身掉头就走。   “站住!”   风缦曦好似没听到,只顾着朝外走去。风雾看着她突然开口来了一句:“若是本王让西钥云里娶你呢?”   风缦曦的步子猛的一顿,手紧紧的抓住两侧的裙子,慢慢的转过身:“父王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既然非他不嫁,本王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不让你嫁给西钥云里,你以后还会听本王的话?既然这样,本王就让西钥云里娶了你,让你了了心愿。”风雾面无表情的看着风缦曦,嘴角扯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云里怎么可能愿意娶...”风缦曦脸色一怔,脑中出现一瞬间的清明,视线对上风雾,带着难以置信的吃惊颤栗:“你想趁着云里昏迷让他娶我?父王,你疯了么。”   如今的妖界归顺魔界,妖界的一切还要仰仗魔尊鼻息,这等逆下犯上的事,是牵连全族的重罪啊。   风雾不以为意的哼道:“本王给西钥重卖命这么久,他的儿子娶我的女儿也算是对本王这么多年替他出死入生的补偿,你放心,这件事本王会替你办好,你只管等着做新嫁娘吧。”   “父王,云里他...”风缦曦犹疑,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云里的性子,若是他醒来发现此事,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她做梦都想嫁给他,风雾说的,她确实是心动了。可是,她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将会是多么的可怕,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底里窜上一股寒气。   风雾瞧见她脸色突变,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不由得冷笑一声,语气里颇为不屑:“西钥云里好歹是个男人,哪有送上门不要的道理,到时候他就算是翻脸不认账,本王就不信西钥重会不管这件事,他当年欠我一个人情,也该是时候还了。”   风缦曦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心里矛盾极了,她一方面无比欢欣雀跃,另一方面又担惊受怕,这种感觉,就像是明知道前路是万丈悬崖,她仍然会不管不顾的飞奔过去,饮鸩止渴糖衣砒霜,无怨无悔为爱痴狂。   事情紧锣密鼓的开始,一切都在暗地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风雾下令此事不可宣扬,因此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云襄因为昨天回魔界拿药,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哪里知晓,她这一走,再回来时便已然多了一个嫂嫂。   暮色方降,牵着一抹暖黄依念的徘徊在天际,妖界便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炽辛城里一片漆黑,妖是不需要烛火来视物的,他们与生俱来适应黑夜里的生活,夜晚,才是他们一天的真正开始。   那抹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炽辛城城楼上时,在漆黑如墨的炽辛城显得格外耀眼醒目,一群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妖界士兵怔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没有回过神,眼里贪婪迷恋的目光流连在挽姜的脸上,其中一个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朝挽姜走过来,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啊!”一声惨叫,方才那个妖兵捂着扭曲的右手胳膊跌坐在地,痛的直打滚。   其他人顿时清醒,纷纷露出獠牙张牙舞爪的朝挽姜涌了过来:“臭婆娘胆子不小,哪里来的竟敢伤我们的人,找死。”   挽姜飞身后退,身姿翩然舞动,稳稳的落在城台上,目光扫过下面的妖兵,声音轻轻浅浅的响起:“我无意伤他,是他先出手冒犯于我。我只问你们,可曾知道西钥云里在哪里。”   那群妖兵停住,相互对视一眼,怀疑探究的视线扫向她:“你是何人,找我们少主做什么?”   听到这个,挽姜心知这群妖是知道云里在哪里的,不由得莞尔一笑,真诚无比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我是云里的朋友,来看看他就走,他现在在哪?”   众妖一听,心里的戒备松了些,为首的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妖兵低下头略一沉思,指了指左手边那远远的明亮处:“少主在我们蛇王的宫里,你去那里找他吧。”   挽姜颔首,再次道谢,转身朝那个亮堂堂的宫殿掠去,另一个妖兵有些生气的说道:“首领,你怎么放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进去了,要是王上知道了,咱们免不了受罚。”   那个妖兵首领冷笑的哼了一声,朝着挽姜飞去的方向看去:“你懂什么,我若是没记错,这额间有郁冬花印记的女子就是仙界五公主挽姜,她既然敢单枪匹马的闯我妖界,我倒要瞧瞧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回去。你现在传信给王上,就说仙界公主来妖界做客了,我想王上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是,首领。”那名妖兵不满的情绪消散,笑颠颠的跑走了。   挽姜想,她趁着师傅和四哥他们不备,偷偷地跑下来找云里,真是难得的任性了一回,一想到这些天堇宋看她看的紧,她就一阵头疼,那般寸步不离严防死守的看着她,怕她偷偷溜跑。四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会这一招,她早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脚步悄悄地穿过蛇王宫里弯弯绕绕的长廊,她奇怪的扫了一眼四周,怎么连一个值守的侍卫都没有看到,蛇王宫的戒备太松懈了吧,她进来都现在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朝着她这个方向快步走来,挽姜心里一惊,身子无声无息的飞掠上屋梁,隐了自己的身形。   “快点快点,今日是郡主大喜的好日子,你们都给我手脚麻利一点,不要耽误了郡主和少主拜天地的吉时。”一名年老的婆子指着一排穿着统一的侍女大声的吩咐道,脚下步子不停,一群人转眼间拐过走廊没了身影。   挽姜显身,轻飘飘的落下来,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朝前扑去,堪堪扶着廊前的柱子站稳身子,低敛的眸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震惊,红唇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方才听见那位婆子说成亲,眼神茫茫然的瞟向长廊的尽头,今晚,原来竟是他的大婚之日吗?   怪不得偌大的王宫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想来都是去庆祝这场婚礼,喝喜酒了罢。   她低头苦笑,自己待在仙界每日都在心里挂念他的伤势,不曾想到...罢了,是她多管闲事瞎操心了。   自嘲的笑了笑,挽姜素雅洁净的白裙在半空中舞过一道风景,转身离开。       第二十章 挽姜陷囹圄 - 渡魂箫 - 楼苏   月入窗,落入眼,照进一颗寂寞心。   雨秋暝靠着窗棂坐着,头倚着窗扉,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的夜景,自中了火毒后苏醒过来,她每日最多的便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这里,一坐便是一天,若不是那偶尔轻眨一下的眼睛昭示她还活着,殿内的仙侍差点以为她已是一个死去的鬼魂。   祈回醒来那日,她没有去看他。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去过他的瀚陵宫,一次,也无。   夜半更深,除了她,还有谁会堆着满腹的心事难以安睡,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觉得这夜愈发凉了。   在冥界待了那么久,那般阴冷荒凉的境地,她不觉得冷,如今暖屋琼殿,她却是冷的发颤,她想,大抵是在冥界的时候,她还有一颗热忱跳动的心温暖她,只是现在,它已然死了。   “雨姑娘,二皇子来了。”仙侍话音刚落,祈回便由仙侍推着进来。   祈回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椅子上安着两个转动的大轮,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动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的腿如今是废了,待完全恢复也将永远是个瘸子,不似往日的健步如飞。   雨秋暝眼底里起了微澜,却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那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殿内的仙侍已然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微微俯身行过礼都退下了,那名推着祈回进来的仙侍也悄声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他和她,以及那盏燃了半截的红烛。   烛火嗞跳了一下,半明半暗的房间里,祈回望着那盏泣泪红烛:“听他们说,当日你也跳了十殿地狱,我原是想得以解脱,你又何苦跳下去。”   “是啊。”雨秋暝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自嘲:“我又是何苦跳下去,你那般厌烦我,我还要跳下去救你,你心里也觉得烦不胜烦罢,我终是没能让你得以解脱。你是知道的,我做不到放手。你要是恨我,便恨吧。”   祈回轻笑,眼里没有恨亦没有爱:“我过来只是想问你,体内的火毒可有排除干净,身上可还有哪里痛?你受伤全然是因为我,于情于理我该多上心些。”   眼角猝然滑落一滴清泪,祈回没看到,仍旧安静的望着她温温浅笑着。   雨秋暝侧过头看着祈回,声音带着嘶哑:“是内疚吗?因为内疚,觉得亏欠我,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主动关心我,可我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这里反而越发疼的厉害。”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气淡淡。   嘴角的笑容凝住,祈回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收拢:“孟婆,我以为,跳了十殿地狱后,你会明白清醒许多。”   雨秋暝点点头,脸再次移向黑黢黢的窗外,祈回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听见她声音淡淡:“是了,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微微的低下头,眼眸半敛,盯着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只是,你一定要同我这般生疏吗?你以前,是唤我阿暝的。”   眼里迅速的泛起雾气,雨秋暝阖上眼,阻绝即将滑落的眼泪,喉咙一阵发痒,她不动神色的压制,咽下了满腔的苦。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原来时间真的会抹去曾经所有的记忆,连带着那些悲欢,那些甜蜜,统统不复存在。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祈回看着雨秋暝,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忍:“孟婆,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当是知晓我的心意。我心中,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疼的窒息。   雨秋暝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声的苦笑。   “祈回,你做不到爱我,正如我做不到不爱你。你也该懂得,感情之事,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的。爱就是爱了,就像...”雨秋暝抬起头,黑瞳里皆是无言的悲苦:“就像我爱你,而你,爱她,不是么。”   祈回瞬间变了脸色,尚且苍白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冷冷的抬起眼眸,直逼雨秋暝:“在十殿地狱,你看到了什么?”   惨然一笑,雨秋暝声音有些飘渺:“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   同是寂夜,妖界蛇王宫却显得喜气洋洋,殿内座无虚席,人声嚷嚷热闹至极。整座主殿挂满了喜红色的绸带帘幔,莺歌燕舞弦音雅乐传出去好远,远到在蛇王宫宫外的挽姜都依稀能听见。   只是现在,她根本无暇去听。   白衣舞动,在夜空中宛若遗世精灵,灵巧的一个侧身避开对面袭来的强大妖力攻击,身子还没有停稳,右边又传来凌厉凶狠的掌风,忙弯腰躲过袭击,挽姜拿着缙云剑飞到宫墙边一棵梧桐树上,剑直指着面前三步开外的两个人,眼眸里簇起火芒。   “你们为何拦我去路?”   来的人正是风雾和风缦曦,风雾一身黑袍与夜色相融,风缦曦一身红色嫁衣艳丽似火。   挽姜觉得那红色莫名的有些扎眼,看得她心底一阵阵堵得慌。于是将目光转向风雾,清丽明眸染上一丝不耐和郁燥:“再说一遍,让开。”   风雾嗤笑:“不知死活的丫头,本王让你有命来没命出去。”说完双手变作利爪,朝挽姜猛袭了过去。   接了风雾十招,挽姜趁着他一个不备从旁边绕了过去,手里的缙云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迅速的搭在风缦曦的脖子上,她不是风雾这个老妖的对手,所以只能智取。   “威胁?”风雾停下,冷笑的看着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修为仙法倒是很不错,只可惜,太年轻了点。”   “你什么...”   然而挽姜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她只觉得浑身猛的一麻,疼痛感瞬间袭遍全身上下,紧接着就意识全无,缓缓地往地上倒了去,最后的视线里,是风缦曦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   看着倒地昏迷的挽姜,风缦曦不屑的拍拍手,红艳的嫁衣灼灼其华:“还是父王高明,引得她朝我出手好让我用火芒金液对付她,不然今晚可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了。”   风雾嘴里轻念,一条黑色的软铁鞭瞬间就将挽姜紧紧捆住,他目光淡淡的看向风缦曦:“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你非要和本王出来抓这个女的,难道她比你的婚礼还重要?真是胡闹。”   风缦曦目光停在挽姜那张倾颜绝世的脸上,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血红的俏唇扬起冷冷的笑意:“的确重要。这个女人,就是用轩辕剑伤了云里的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把她给我带回去,锁进妖塔,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风缦曦望着赶来的妖兵冷喝道,语气里带着阴狠毒辣,妖兵们吓得不敢吭声,手脚麻利的把挽姜带走了。   重新回到蛇王宫,风雾朝着在场的妖界重臣和其他的四位妖王微笑道:“诸位,今日是西钥少主和小女缦曦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特来参加,本王敬大家一杯。”   众人也都面上含笑的举起酒杯饮酒,客气的说了几句奉承话。   虎王非启站起身,端着酒杯大笑道:“西钥少主和郡主喜结连理,实乃天作之合,我等可是无比羡慕蛇王你的好福气啊,得此佳婿想必是乐的找不到北了吧,哈哈哈,老风啊,我们都来了大半天了,还没有见到少主的面,你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好歹让我们亲自向少主说声恭喜吧,大伙说是不是啊。”   底下的妖臣妖王纷纷点头应声,笑望着高坐的蛇王,等待他的下文。   蛇王目光一一掠过底下的众人,最后停在了虎王身上,似笑非笑:“这件事本王可做不了主,是少主亲口吩咐本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今晚的洞房春宵,诸位想见少主自个去找他吧,本王可没那个胆子去打扰他。”   众人一阵了然的哄笑,狼王公祭站起来拍了拍虎王的胳膊笑骂道:“叫你不识趣,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要是被你这么一闹,咱们少主的千金没了,还不得找你拼命,哈哈哈。”   又是一阵响彻屋顶的大笑声,众人皆开起了虎王的玩笑,倒是忘了方才想要求见云里这件事。   风雾眼底的冷芒散去,面上始终一成不变的微笑,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道:“让郡主直接去少主房间,没事不要出来。”   侍女颔首退下,风雾端起酒杯兀自喝了起来,低垂眼眸的刹那,一声冷哼轻轻溢出,带着无限嘲讽和讥诮,湮没在喧嚣热闹的大殿里。   云里安静的躺在布置一新的婚床上,脸色没了前两日的苍白,恢复了血色和红润,气息平稳只是依旧在昏睡中,身上的衣服被人换成了一袭新郎红衣,面容俊美身材颀长,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上,金冠镶顶,尊贵优雅浑然天成。   殿内燃着安神的香,红烛在桌子上不声不响的燃着,泣了一桌残红的泪,满室寂静。   轻轻的吱呀一声,大殿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一道曼妙袅娜的身影莲步微移,朝着云里缓缓靠近。       第二十一章 君度良辰时 - 渡魂箫 - 楼苏   身子被一阵剧痛折磨的痉挛起来,阴暗湿冷的石塔里,挽姜于静谧无声的空间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也是失了血色。   好疼啊!慢慢的蜷起身子,视线还有些模糊,挽姜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背后冰冷的石墙,晃了晃仍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无奈的低笑一声,到底是她大意了。真是好厉害的毒,竟然可以让她吃这么大的苦,若不是她那晚一时大意没用仙泽护体,这毒,是万万伤不到她的。   漆黑的妖塔照不进半点光阴,在这里,完全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无时无刻都是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挽姜本就不大清醒,疼的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是连抬头都费劲,于是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待了多久,稍稍的动一下身子,身体便立刻传来一阵麻痛抽搐,似筋脉被万只虫蚁噬咬的那种痛苦,当真是难熬的紧。   挽姜深吸一口气,这毒委实凶险奇特,还十分诡异,她只要不动,便只有轻微的疼痛,她稍微一动,便痛不堪言,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跑特意用的毒,倒是的确束缚住了她。   嘴唇轻轻的一动,念了一个小诀,霎时房间内一片灯火通明,十支蜡烛照亮了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挽姜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她以外,呃,什么都没有,连一只多余的蛾子都没有。   再次念诀,一阵光芒大作,气势宏大的佛陀印凭空出现,端然立于空中盘旋着,一道道金色光芒璀璨四射,却是丝毫不觉得刺眼,反而是无比的柔和舒服,这便是佛家法器的厉害所在,如同那悲悯苍生的佛祖,佛家法器也带着慈悲悯怀感化苍生万物的能力,一切的罪恶邪佞,都会被它净化殆尽。   挽姜用佛陀印一点一点的净化体内的毒素,佛陀印安安静静的悬在空中,用柔和的光整个的将挽姜裹住,一丝丝黑色的毒气被吸纳进佛陀印中,她的脸色渐渐的没了方才的苍白,只是此刻挽姜凝息屏神的在用佛陀印驱除毒素,倒是没有察觉到,额间精雅的郁冬花,慢慢的越变越红,红的发亮,竟是比佛陀印的金光更加耀眼夺目。   突然,那扇铁迹斑斑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厚重的沉响,挽姜闭着眼睛没有动,外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走过来,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剑鸣。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让你偷偷地差点把毒解开。”风缦曦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佛陀印受到风缦曦那把佩剑的攻击,发出金光震退那把剑,然后无声的飞到了挽姜面前,印身一闪一闪的亮着。   收回佛陀印,挽姜试着动了动身子,虽说体内尚存有余毒,但是痛感消失了大半,若不是风缦曦突然闯进来,她定能驱除所有的毒。   “你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挽姜抬头盯着风缦曦的眼睛,疑惑不解的问道。   风缦曦一听,眼里瞬时就燃起两道怒火,手里的剑指向挽姜的脖子,声音阴冷目光毒恨:“因为云里,因为,你该死。”   挽姜了然,那日她一剑刺向云里时,这个女人也在场,当是亲眼目睹了她刺云里那一剑。   看着风缦曦仍旧一身红色华服,挽姜怔然,是了,她面前这个女人现在是云里明媒正娶的妻,是他喜欢的人。她那日伤的是她的夫君,她必是恨死了她。   目光有些黯淡,挽姜低下头,声音淡淡却依稀带着些许希翼:“你抓我来,云里知道么?他若是知道,是不会让你这般待我的。”   她知云里性子虽有些冷,但是她就是相信,云里不会让她受苦,这是她心底里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信赖他,但她,就是信了。   虽是面上端着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可是那双素净白皙的手却不自禁的抓紧了腿上的裙子。   她在期盼风缦曦的回答。   风缦曦看着她的手,眼里的杀意嫉恨越发浓重,盯着挽姜低低的头颅,她忽然得意的笑了笑:“当然,夫君他不但知道,还特意嘱咐我念在你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你个痛快,他不愿来见你,你那般伤他,他已是仁慈。”   见挽姜怔愕失措的看着她,风缦曦用剑尖挑起挽姜的下颚,姿态高高在上:“昨晚是我和夫君的洞房之夜,倒是忘了给你送杯喜酒来,虽说你是不请自来,但地主之谊我们还是有的,妖界成婚是第二日才行拜堂礼,今儿个你赶的巧,我特地来送你一壶。”   说完,一旁端着一个酒壶的侍女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酒壶交给风缦曦。   挽姜麻木的看着风缦曦,最后一次,声音轻轻的开口:“他当真这样说?我那日离开时,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现在竟是同意让风缦曦来害她么?他竟是宠她爱她至此,甚至不惜罔顾她的性命吗?   原来,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她天真的以为,他待她是真心的。或许是有过真心以待,在她同他去华州找陌上铃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大抵是不愿了。   讥诮的冷哼一声,风缦曦看着挽姜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讽刺:“你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夫君的心思,岂是你能猜测到的,不自量力偏偏还自以为是。”   挽姜垂下眼,身旁的蜡烛突地跳动了一下,灭了。   “我平日喝惯了浮生半日欢,你这酒,还是带回去吧。”挽姜抬头,面色平和的望着风缦曦手里的酒,眼里竟还有浅浅的笑意,似乎刚才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一场梦境,并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风缦曦一怔,似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开口道:“当真把自己当做了客人不成,这酒我可是特意为你调的,今日,你必须喝。”   挽姜摇摇头,面色平静的看着风缦曦,劝道:“你之前给我下毒,我不怪你,就当是我欠你的。可是你若是还想害我,我也不会白白的让你欺负了去,我年岁虽小,但是修为还是不弱的,你未必就能赢我。”   风缦曦没料到她竟然猜到了酒里有毒,愣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原来是个胆小怕死的仙界公主,你不是仙吗,这么容易被一壶酒毒死未免太可笑了些,还是说,你怕了不敢喝?”   知道风缦曦在激她,挽姜也笑:“你不了解仙,所以不知道,毒药的确毒不死仙,却是会让她委实遭一番罪,我向来怕死又怕疼,你的酒就算毒不死我也会疼死我,就像你昨晚给我用的那毒一样,我心里委实是怕的。”   丢开手里的那壶酒,风缦曦举起她那把剑,声音冷冷:“好心请你喝酒你还推三阻四的,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感受一下我妖界的妖塔吧,我会让你明白,比起毒穿脏腑的疼,你接下来,会更疼。不要怨我,是你自己不肯喝的,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呢。”   挽姜皱眉,看着风缦曦:“你方成婚,就不怕损了自己的福泽吗?”   “笑话,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你还是留口气管你自己吧。”风缦曦一声冷笑,挥了挥手,身后的一群黑衣妖魔纷纷朝挽姜涌去。   她体内的余毒未清,强行凝聚修为仙术使得她真气有些逆流乱窜,心口处一阵钻心的痛。但是还是咬紧牙关用缙云剑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了那扇铁门逃了出去。   风缦曦在她身后冷冷的笑着,一点都不担心挽姜会逃出去,妖塔里面关了许许多多十恶不赦的妖魔,那些妖的凶残可怕,是这个仙界小公主绝对想不到的,她想冲出妖塔,难比登天。   “郡主,再不回去,就耽误拜堂吉时了。”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轻声提醒道。   风缦曦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挽姜逃去的方向,眼里的冷意深深,噙着艳丽的笑容离开了妖塔。   蛇王宫正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自昨天便一直未散,众人有些喝高了,纷纷四仰八叉的或躺或倚在自己的位置上,笑闹着打趣着热闹极了。   蛇王风雾端坐在主座上,因为喝酒的缘故面色较平日多了些红润,他朝殿门口候着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名侍卫立即转过身朝着外面响亮大声的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入殿。”   众人酒醒了大半,忙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皱乱的衣服,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坐起来,目光全部盯在了殿门口。   在众人期盼无比的目光中,殿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两道红的似火的身影相扶相依的走了进来。   云里一身大红缎子的红袍衬的他丰神俊朗,透着三分邪魅七分狷狂,正一脸柔情似水的搀扶着风缦曦走进来,风缦曦脸上的红妆美丽的耀眼,眼角眉梢都是脉脉温情,也是含羞带怯的看着身边的男子。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众人立刻抖擞了精神,纷纷站起身朝着云里贺喜,云里一一含笑回应,竟是难得的温柔随和。       第二十二章 同心傀儡术 - 渡魂箫 - 楼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红妆半染。青丝半挽。明眸半醉。笑意半含。只愿与君相守相伴。   云里红袍倾覆下的大手牵着风缦曦的小手。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际。两个人慢慢的穿过大殿中间。接受四座传來的恭喜道贺声。面目含笑的朝着前面走去。风缦曦珠帘遮挡下的娇容。透着道不尽的娇羞与动人。   良辰吉时。红烛高摆。曼音渐起。歌舞助兴。   妖界拜天地的习俗。是朝着主座上的长辈行三个俯身大礼。然后新郎新娘再互相一拜。即是礼成。与人间成亲的习俗有着大同小异之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云里扶着风缦曦缓缓地上前。唇边噙着浅笑。目光温和平静。眼底缱绻柔情。两个人在风雾面前站定。然后。缓慢庄重的俯下身子。朝着风雾一拜。   众人纷纷鼓掌起喝。有的甚至摇摇晃晃的站起來。眼神迷糊的看着那红装倾华的两个人。举着酒壶一脸傻呵呵的笑意。   云里唇角的笑意扩大。身子再次朝前俯去。一旁风缦曦脸上的珠帘随着微微俯身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慢着。”   突然的一声娇喝。打断了正在行礼的两个人。云里的身子微微的一怔。随后慢慢的站直身体。转过身朝着殿门外望去。   众人被这一声吓得酒醒了大半。纷纷的朝外面看去。   云襄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大殿内的人们。眼里惶惶的都是震惊。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殿中那个红衣的男子。她的哥哥。脑袋里一片空白。   云里目光温和的看着云襄。似乎丝毫沒看见云襄眼底的吃惊和惊悚。他朝云襄微微一笑。随即把目光移向了云襄身边的两个人。眸子里闪现一缕疑惑。   在云襄旁边的。是怀衣上仙和帝无湮。还有挽姜的侍女辞荆以及陌容容。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云襄向前跨了一步。扫了一眼四周的几大妖王。看着云里不确定的询问道。   云里轻轻一笑。语气温和:“你不是一直希望缦曦做你的嫂嫂吗。哥哥完成你的心愿。”   云襄抿着唇摇摇头。目光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风缦曦:“哥哥。你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决定。父尊如今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为何...”云襄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我虽是一直希望你娶缦曦姐。可我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才短短几天而已。怎么会差了这么多。哥哥你之前分明是不愿意的。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云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是我逼迫你哥哥不成。”风缦曦猛的掀开挡在脸上的珠帘。漂亮的星眸里簇起点点怒火。   “缦曦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哥哥向來做事沉稳有度。这次的事情太过突然。不像是...”云襄为难的看着风缦曦。有些支吾。   她想说。这件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她不过是离开了一两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哥哥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娶缦曦姐呢。他之前明明是不喜欢缦曦姐的。可是现在。云襄望着云里。他看缦曦姐的眼神分明是透着爱意。   “咳咳。”殿门外的四个人也走了进來。帝无湮面色淡淡的扫了一眼云里。朝着主座上的风雾拱手道:“今夜叨扰蛇王。万分抱歉。吾等只是來找一个人。不知道蛇王有沒有见到。”   风雾颔首:“不知帝君要在本王的妖界找何人。”目光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其他的三个人。   帝无湮目光清冷的扫向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沉沉的响起:“不知各位是否见到仙界五公主挽姜。她也在你们妖界。”   众人一个抖擞。忙摇头否认。风雾皱眉:“五公主來了妖界。为何本王毫不知情。是不是帝君弄错了。”   帝无湮沉默。怀衣走上前。对着风雾微微点头:“如此。告辞。”   “等等。”   云襄出声。制止了怀衣和帝无湮走向殿外的步子。她走上前看着怀衣。皱眉道:“你们可以走。这个女的留下。”   怀衣看着云襄指着辞荆的手。目光淡淡:“理由。”   “我要她手里那盏莲花灯。”云襄冷哼一声。   辞荆后退一步。躲到陌容容的身后。看着云襄摇摇头说道:“我不会给你的。这是公主让我带过來的。沒有她的允许。我谁都不给。”   这时。一直盯着云里的帝无湮突然淡淡的出声。声音清冷透着沉威:“西钥少主。小挽呢。”   云里淡笑:“帝君要找她。问我做什么。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陌容容和云襄皆是一脸吃惊。帝无湮眼里闪过一丝冷芒。怀衣目光深邃的看了云里一眼。沒有开口。   这样的云里。显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他好像。全然忘记了挽姜。   辞荆气愤不过。站出來冲着云里怒道:“云里公子。我家公主來妖界都是为了你。她还特意让千音鸟传信给我让我带着莲花灯來妖界救你。你怎可说这样的话。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面对辞荆的一番指责。云里只是淡淡的抬了下眼皮。无动于衷。   “好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容容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陌容容冷笑。她不过是碰巧遇见了帝无湮他们。自己又刚好要來妖界查一些事情。便顺路过來看看。沒想到竟是这样一出好戏。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陌容容的话甫一说完。众人只见一阵刺眼夺目的金光闪起。忙抬起袖子遮住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惊悚无比的看着。云里的腰腹位置上。插着那把威风凛凛的轩辕剑。   风缦曦惊的睚眦欲裂。瞪着帝无湮的眼睛变得通红似血。手指捏的泛白。   “哥哥。”云襄一声惊呼。众人皆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诡异的安静。   云里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透明的大半个身子。抬起头朝着风缦曦无奈的一笑:“郡主。我...”   他的话还沒有说完。整个人便陡然化作了一缕白烟。消散了。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从那把剑刺入云里身体。到现在的灰飞烟灭。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怀衣走上前。目光了然:“原來是同心傀儡术。”   在座的众人大惊失色。   “噗”风缦曦一口鲜血喷了出來。染透了艳丽无双的嫁衣。连连倒退了好几步。面色哪里还有半分红润。   同心傀儡术是一个人用自己的元神为引。祭以几百年的修为。用幻术幻化出一个傀儡。这个傀儡只会听自己主人的话。但是不具备之前的任何记忆。而且傀儡的寿命最多只有一个月。寻常人都不会愿意用这种禁术。百年修为换一个三十天寿命的傀儡。沒有记忆法术任人摆布对主人唯命是从。而且一旦这个傀儡在一个月内被旁人杀害。主人会受到反噬损伤。   百害而无一利。   众人沉默的看着风缦曦。也就是说。轩辕剑刺入那个傀儡的伤。一大半过渡到了风缦曦身上。   四大妖王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心惊肉跳面面相觑。狼王公祭朝着风雾说道:“蛇王。我等还有事要赶回去处理。先行告辞。”   风雾面色铁青的看着四大妖王走出去。冷哼一声。不过是赶着去魔尊那里告状罢了。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一群老狐狸。。   “缦曦姐。你这是何苦。”云襄望着风缦曦。脸色复杂。   帝无湮收回轩辕剑。目光失了温度:“风缦曦。小挽在哪里。”   风缦曦捂着腰腹痛苦的喘息。眼里的痛色越积越多。口里不断往外溢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逶迤在地的红裙上。姣好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却凄厉的大笑起來:“你们为何偏偏要今晚來。为何要打断我和他的拜堂。你们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是你们连一个梦都不让我实现。”   “缦曦姐。那个傀儡并不是我哥哥啊。你怎么这么傻。”云襄跑过去扶住风缦曦。有些不忍的责怪道。   风缦曦不理会云襄。直直的望着帝无湮。唇边扬着冷笑:“你想找到那个贱人。我告诉你。想都别想。等着给她收尸吧。”   她千辛万苦得來的幸福毁于一旦。既然她得不到幸福。别人也休想。她不好过。其他人都别好过。   帝无湮眼光一寒。似严冬冰霜。锐利的杀气直逼风缦曦。风雾身形一移。挡在了风缦曦面前。苍老的脸上一片肃穆冷凝。眼里的阴毒狠辣尤其渗人:“各位如果还沒有闹够。那本王來陪你们玩玩。你们來扰了本王小女的好事。就这么离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家公主到底在哪里。你们胆敢伤害仙界公主。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辞荆眼眶红红的跑上前。忿忿的望着风缦曦。   “她死了。”风缦曦站在风雾的身后。扫了眼帝无湮。视线对上辞荆。笑容狠毒的说道。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殿外突如其來的清幽冷声。恰似寒梅在寂夜突绽。惊起满园微尘。      第二十三章 云伴月妖塔 - 渡魂箫 - 楼苏   “哥哥。”   云襄看着站在殿门外的云里。惊喜的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云里...”风缦曦怔怔的看着云里。嘴角还挂着血迹。眼里的慌乱乍现。   云里步伐悠悠的跨进來。墨发被风吹起。一袭白衣立于天地间。端的是风姿绝世。黑沉如谭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风缦曦。声音宛如地狱修罗:“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谁死了。”   “云里公子。我家公主肯定是被她抓起來了。她之前就到了妖界。可是我们找不到她。”辞荆抱着那盏莲花灯走到云里身边。指着风缦曦恨恨的说道。同时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原來方才那个不是云里。他还是关心她家公主的。   云里视线移向辞荆手里的莲花灯。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听到风雾那晦涩难听的声音响起。   “怎么。西钥少主就是这么对待新婚的妻子吗。”   闻言。云里缓缓地抬起眸子朝风雾望过去。眸子里沒有半点情绪波澜:“妻子。蛇王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本公子一直昏迷不醒。这刚醒过來。就多了个妻子。本公子怎么不知道。”   “少主这是不打算承认了。”风雾沉下脸。目光泛着毒光。   “她在哪。”云里不理会风雾。目光透过他落在后面的风缦曦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大抵是被云里身上散发出來的摄人气势震慑住。风缦曦嗫嚅着嘴唇后退半步。嘴唇被艳红的鲜血浸染。与苍白的脸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看着云里身后的仙界众人。又看着云里。笑的凄凉:“云里。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那个人的父亲。是害你母亲沉睡万年的罪魁祸首。你怎么可以。关心她的死活。”   大抵是风缦曦的话太过于沉重。一时间大殿内陷入极度的安静。静的只剩下殿外的风声在久久的飒响。吹的众人的衣袍纷纷飘扬。   良久。只听见云里淡漠无痕的声音顺着风声传來。似低声呢喃:“那又如何。”   转身而去。   云襄为难的看着风缦曦和云里。终是一跺脚一咬牙。追着云里的步子离开了。帝无湮目光冷然的扫了风雾一眼。眼底的凌厉威严沉邃似海。几个人也转身走了。   大殿里一时间只剩下风雾和风缦曦。还有一群呆如木鸡的妖界大臣们。   “众妖听令。不得放仙界那几个人离开妖界。传信给魔尊。让他來一趟炽辛城。”风雾目光阴狠的盯着殿外。沉沉下令。   风缦曦看着云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一直强撑的身子终是软倒了下去。   她费尽心机要嫁他。到头來不过是一场空。   蛇王宫外。云襄看着云里。一脸迷茫:“哥哥你的伤还沒好。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云里面色有些许的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转过身看着云襄:“襄儿你现在马上回魔界。派几个护法过來。你回去看好魔界。一定要拦住所有去打扰父尊的人。万不可让父尊知晓此事。”   看着云里一脸严肃。云襄只好咬唇点头答应。还是追问了一句:“那哥哥你呢。”   “我去找她。”云里低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云襄一听。秀气雅致的眉顿时深深的皱起。正欲开口时被人打断。   “西钥少主。找小挽的事我们來便好。不劳烦少主大驾。”后面出來的帝无湮看着云里。面无表情的说道。   两个人视线撞上。眼里皆是一汪看不透的冷冽深泉。又似夹着刀剑飞霜。静寂无声又回空万响。   “帝君未免太自信了些。这里不是九重天。人也不是你说找就能找到的。帝君此番做法。可曾替你的徒儿想过。晚一分。她便可能多一分危险。还是说。帝君觉得无所谓。既然如此...”云里突然住口。望着帝无湮不说话。眸子黑的彻底。   “少主可是有了主意。”这两个人再说下去只怕是会打起來。怀衣看了一眼抿紧唇不说话的帝无湮。嘴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云里温和的问道。   云里拍拍云襄的头。示意她赶紧回去。莫要再耽搁时辰。云襄气鼓鼓的瞪了云里一眼。眼里写满了不赞同和气愤。气的转身就走。她一点都不想她的哥哥去找那个狠心的女人。   “云里公子。这盏莲花灯你拿着吧。公主本來就是让我拿给你的。”辞荆走到云里面前。将那盏灯放到他手里。   陌容容之前出了殿门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她來妖界是为了查事情。不是为了帮他们找那个不省心的小公主。既然戏看完了。她也该走了。   云里收起那盏灯。墨发飞扬衣袂飘飘。蕴着天地清雅之气的眸子淡淡的扫向帝无湮和怀衣:“云伴月和妖塔。自己选。”   妖界炽辛城是蛇王领地。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的地方不可能困住挽姜。她若是还在炽辛城里。定是会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任何一个。   帝无湮听到云伴月的名字。眸子闪了闪。微微颔首:“我们去云伴月。有劳西钥少主去妖塔跑一趟。”   两路人各自分开。帝无湮三个人赶往西边的云伴月。云里去了南边的妖塔。   如果真的有宿命浩劫一说。帝无湮想。他的宿命浩劫。或许就是选错了挽姜可能会在的地方。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会时常想起今晚。那云淡星稀的夜空下。他与西钥云里背道而驰。他离她愈來愈远。西钥云里却离她越來越近。他注定是要错过的。   漫漫寂夜。黑的无边无尽的天穹。四处经久不散的妖雾。给这暗夜添了几分诡异恐怖。辞荆紧紧地跟在帝无湮后面。瑟缩着微微发抖的身子。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们三个人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妖兵。黑压压的挡在了他们面前。狰狞着可怖的面容。尖嘴獠牙。面色青黑。那原本淡淡的妖雾瞬间浓郁了起來。帝无湮他们几乎看不清前方的妖兵面目。   “我來对付他们。你带着辞荆先走。半刻钟后汇合。”怀衣站在帝无湮前面。眼睛看向前面的妖兵。对着帝无湮淡声说道。   帝无湮颔首。应了一声。拉住辞荆从一旁直掠过去。身形快的几乎捕捉不到。与此同时。怀衣的身形也急速的朝前掠去。转眼间就进入了那群妖兵中间。紧接着就听到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一方天地里回荡不息。   相较于帝无湮他们。云里这边的情况要好得多。他本是魔界少主。沒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如今妖界臣服于魔界。他们更加不敢对他妄图造次。云里一路上毫无阻碍的到了妖塔。   看着面前黑漆漆阴森森的妖塔。云里淡漠的目光浮动一抹嗜杀之气。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面找到了挽姜。那么蛇王宫里的那两个人就准备好怎么死吧。当真以为在妖界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不成。   妖塔前看守的妖兵见到云里。吓得慌忙跪下。云里目光盯着妖塔。声音冷的沒有 半点温度:“开门。”   “这...”四名妖兵为难的面面相觑。之前郡主分明说任何人來都不可以开门。那么少主应该也不例外了。只是少主又岂是他们这群人可以得罪的。左右为难之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无人吭声。   云里的视线这才慢悠悠的转向那四个人。嘴角扬起一抹潋滟夺目的微笑。倾城无双。嘴里冷冷的蹦出一句话:“当本公子的话说着玩的是么。”   话音刚落。那四个妖兵还沒來得及解释。身子便顷刻间已化作一缕黑烟。无声无息的消散于黑夜里。   轻轻的冷哼一声。云里身子不动。悠悠的抬起左手朝着妖塔千斤沉的黑铁大门拂去。那扇三人高的大铁门猛的晃了一晃。像是有了意识般的自发的打开了紧闭的门。   云里站在那里。看着妖塔里漆黑的一片。云淡风轻的拍了拍袖摆上的灰尘。白影一闪。妖塔外再无一人。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又吱吱呀呀的缓缓阖上了。   妖塔共十三层。云里一层层的寻了上去。那盏莲花灯被他拿在手里当烛火使。每上一层他的眉头便皱的愈发紧。眼底的寒霜凝的更重。   这里的每一层都是凶险异常。那些囚在这里面的妖魔。都是嗜血嗜杀成性。心里沒有半点善念道义。尔虞我诈背信弃义才能够让他们在这里面活下來。每一层的妖都不可小觑。他们的手段之残忍。无可想象。   云里的眉头此刻紧紧地皱起。半分沒有舒展。心里原本不大确定的念头现在可以说十分肯定了。挽姜在这里面。   他一路走上來。已经过了八层妖塔。竟然沒有遇到一个妖。甚至连半点声响都沒有听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之前已经有人走过了这八层。他抿紧唇。一声不吭的往上走。目光突然瞥见石阶上那滩凝固的液体。深邃黑沉的瞳眸猛的一缩。他飞身上前。俯身看着那一大滩的暗红血迹。蜿蜿蜒蜒的流淌了一大片。本是温润平和的侧脸弧度变得冷漠刚毅。身子也慢慢的绷紧起來。      第二十四章 窥若镜中花 - 渡魂箫 - 楼苏   黑。一望无际的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宛如深涧寒渊。黑的如同地狱牢笼。黑的让她。渐渐的有些绝望。   挽姜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左手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右手拿着那把缙云剑。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微弱的喘息声。在空荡的环境里听上去格外清晰。   清澈的眼眸在一片黑暗里泛着流光。盈盈的似清冽的泉水。她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神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她心里清楚。那帮妖魔。都在暗中窥伺着她。等待着时机蜂拥而上。好将她拆分入肚。   她现在很累。眼睛里熬出了血丝。眉眼间皆是万分的疲倦。握剑的手由于之前长时间绷紧着现在已经微微痉挛。不由得苦笑一声。若是这帮妖魔再次袭來。她恐怕。连缙云剑都握不住了。   耳边传來一声细微的轻响。在本就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变得无比清晰。挽姜轻轻的叹息一声。目光清越的看着黑黢黢的空间里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赤红的眼睛。纷纷贪婪邪恶的注视着她。吃力的以剑撑地站了起來。   “早知道就吃饱点再來的。也不至于现在饿的一点力气都沒有了。”挽姜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鼓着嘴无奈的轻声抱怨。   “你这女娃有点意思。死到临头还有闲情想那些。不会是吓傻了吧。”黑暗里突然传出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似夹着淡淡地嘲讽意味。   挽姜侧脸望过去。南边角落里一双红通通的骷髅眼直直的望着她。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骷髅精。吃了我你会更傻。你沒脑子么。哦。我忘了。骷髅本來就沒脑子。哈哈。”挽姜不怕死的望着骷髅精。笑的格外大声。   “找死。”骷髅精大怒。红通通的眼珠子瞪着挽姜。浑身上下猛然窜起熊熊烈火。整个就像是一个大火团朝着挽姜扑了过來。   挽姜连忙侧身躲过。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扯裂。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瞪着骷髅精:“怎地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风度都沒有。我一个弱女子。你这个骷髅精也好意思出手。果然是沒脸沒皮。天下无敌。”   四周黑暗里传出一阵大笑声。骷髅精气的身上的火焰蹿的老高。森森的门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显然是恨极了挽姜。   “哼。嘴硬的臭丫头。我看你这强弩之末能死撑到什么时候。兄弟们。上。”骷髅精一声冷笑。沙哑的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戾。一声令下。隐在黑暗里早就蠢蠢欲动的妖魔们纷纷的显身出來。怪叫着缓缓朝挽姜靠近。   挽姜脸色刹那间苍白。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这骷髅老妖说的一样。她此刻的确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一口气撑到现在。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原來。他们都是在伺机等着她撑不下去。   右手拼命的握紧缙云剑。挽姜紧紧地咬住唇。看着面前一大群骷髅妖。倔强的挺直了腰背。她就算是死。也要拼掉最后一口气。不然。她绝不甘愿。就这么稀里糊涂憋屈的死掉。   云里赶上第十一层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碍眼无比的画面。满室的红眼骷髅狰狞恐怖。中间那抹白衣飘袂的绝丽身影扎进他的眼。他看着她原本白衣出尘的衣服此时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本來面貌。胸腔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怒气。一身白衣无风鼓起。强大的气压逼得离他很近的骷髅精瞬间化成粉末。连惨叫声都沒來得及发出。   身形疾掠而起。朝着中间那抹身影飞快的奔去。   挽姜抬起左手正准备一掌挥向那个从背后偷袭她的骷髅精。突然间腰上一紧。身子一轻。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她一时间沒有反应过來。鼻间萦绕着清雅好闻的淡香。目光怔怔的看着云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久久的失神。   “想看我出去慢慢看。现在。抱紧我别乱动。”云里清冽如泉的声音拂來。瞬间让她迷蒙的脑子清醒过來。   “我以为。我在做梦。”挽姜自嘲的笑笑。手却听话的环上了云里精瘦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前。身上再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云里抿唇。低头看着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伸手胡乱的揉了揉那一头质感很好的秀发。语气懒洋洋的:“嗯。是在做梦。瞧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是梦魇了么。”   一屋子的骷髅精:“......”   挽姜牵起嘴角笑了笑。费力的支起脑袋看着他:“还沒來得及跟你说一声。新婚快乐。现在补上。”   一大群骷髅精只觉得挽姜这句话说完后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去。冻得他们鸡皮疙瘩掉一地。哦。错了。他们都沒有皮哪來的疙瘩。是冻的他们裸露的大门牙都打颤了。   云里抿着唇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挽姜。手中的千夙剑乍现。他目光掠向为首的那个骷髅王。语气淡漠神情慵懒:“本公子现在心情不大好。你们长成这副德行让本公子心情更不好。所以...”   正说着。一道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剑气突然横扫整个十三层妖塔。塔下坚硬无比的地面都跟在颤抖起來。妖塔塔身矗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摆了几下。堪堪的沒有倒下去。只是滚落了一些碎石。   待这道恢宏凌厉的剑气散去。云里慢悠悠的收起千夙剑。手里依旧揽着抱住他腰身的挽姜。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妖塔十一层响起:“所以你们还是从本公子眼前消失比较好。”   挽姜抬起头扫了一眼方才还挤满了骷髅精的十一层。此时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默默地扭头。悲愤的瞪了一眼云里:“我刚才只是在活动身体。我也可以把他们轻轻松松解决掉。”   云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颇为认真的看着她:“嗯。你身上的伤也是让他们砍着玩的。你只是皮痒了而已。”   挽姜:“......”   “我再有两层就可以出去了。你不來我也可以离开这里。”挽姜梗着脖子说道。微微的从云里怀里退开了一些。   “你怎么了。”云里低头眉目不动的看着她。精致的眉间微微皱起。那盏莲花灯在地上散发着温和的光芒。美不胜收。   “我很好啊。哪里都好。你不是应该在蛇王宫吗。來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个痛快吗。我伤了你。你不是不愿见我的吗。现在又來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对吗。你不是...”不是讨厌我吗。还來救我做什么。   云里抱住挽姜。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抚似的动作。让原本越说越激动的挽姜瞬间安静了下來。半张的红唇带着惊讶和错愕。眼里有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委屈。耳边听到云里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乖。听我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沒有成亲。沒有不愿见你。你不用胡思乱想。我带你出去。”   莲花灯闪着璀艳的亮光。默无声息的围绕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在这阴冷可怖的妖塔里。独辟了一方温柔缱绻的天地。   良久。才听到挽姜声音弱弱的开口。声音温软带着一丝丝娇羞恼意:“你。你抱的太用力了。我伤口有些。有些疼。”   她大抵是这世间上最不解风情的女子了。云里认命无奈的闭上眼。手臂上的力量放松下來。却依然是环抱住她的姿势。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行。”云里语气淡淡的。话里的意味却是霸道无比。   他捡起那盏莲花灯递到挽姜手里。在挽姜一个惊呼声中打横抱起了她。步子沉稳的朝着妖塔十二层走去。除非是妖塔的主人。其他人进來想要出去只能往上走。走不走的出去。皆看自己的运数。   挽姜抱着那盏灯。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云里线条优美的下颚弧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为何只有你的话可以相信。我母后她们的话也是可以信的啊。”   “本公子的话是金玉良言。你只管信便是。”云里嘴角轻扬。垂下眼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手指一顿。挽姜不服气的继续戳他:“你脸皮真厚。唔。比香香那僵尸脸还厚。”   云里正在上石阶的步子一滞。目光危险的对上她的眼睛。笑的一脸温柔:“你再戳一下试试。我保证立马放手。”   瞬时乖乖的缩回手。挽姜默默地扫了眼这高高的石阶。觉得摔下去肯定不死也会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俊杰。自然不会做此等蠢事。   伸手搂住云里的脖子。挽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传上來:“啊。我困了。要睡觉。你莫要吵我啊。”   云里把她往上提了提。下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头顶。声音带着别致的温柔:“睡吧。我在这里。”   大约是他的话有着让人安心的功效。挽姜趴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的弯起细小的弧度。闭上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了过去。倒不如说她是昏了过去。她兀自强撑到现在。浑身是伤却沒有开口抱怨一句。装作一副轻松无比的样子。无非是不愿让他发现。若非已经到了极限。这傻丫头还会继续死撑下去。   云里低头。看着挽姜透着疲倦苍白的睡颜。眼里的嗜杀光芒一晃而逝。他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那两个人的一番苦心了。      第二十五章 妖九叶虎狴 - 渡魂箫 - 楼苏   冷月辉照塔顶。孤风彻骨缠绵。蛾眉清敛倾世风华。袖舞流连半生笑叹。   她于他怀里安然昏睡。他于她身边静默守候。她闭口不谈一身伤痕。他三言两语暖了心神。他懂她的好。她恋他的温。   千夙剑的威力在横斩那帮骷髅精时震惊四方。以至于惊扰了最后两层的老妖纷纷聚集起來。云里刚踏上妖塔第十二层的最后一节台阶。一道急猛的灵力朝他的面门猛的袭击过來。速度之快。只在瞬间便到了云里的眼前。眼看着就要打上他的脸。   云里目光一凛。抱着挽姜一个旋身而上。周身护体打开。蓝色妖魅的光芒流动着围绕在两人身上。在漆黑的妖塔里。白衣华袂飘荡蓝光柔潋四转。两个人翩然飞舞于暗黑的半空里。犹如一株双生的蓝魅暗夜优婆花。在空中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眸。   “你是何人。何故闯妖塔。”待云里悠悠然的站定。左边传來沉冷的质问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怒意。   妖塔十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统领整层的妖。这些妖又统统归于十三层上的妖掌管。也就是说。如同人间帝王制度一般。这里十三层上的那个妖是整个妖塔里的权力中心。下面所有的妖皆归他管。   云里目光掠向那名说话的妖。黑暗里挽姜手腕上的莲花灯幽幽的光芒四散开來。让他看清了对面那个妖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原來是你。”   “你认识我。”   身影从黑暗里走出來。赫然是一个容貌周正的中年男子模样。只是脸上有着一道从眉眼间直直划到下巴的伤疤。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和恐怖。眸子也异于常人。竟然是半灰半紫的眼珠。眸子里看不见半点生气。如同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九叶虎狴。你当年还同我打过一场。怎么。不记得了。”云里目光环视了一眼四周。波澜不惊的又转回对面男人的身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闻言。那么中年男子模样的妖确实震惊了一下。眯起眼眸看着云里。半灰半紫的眼睛起了细小的波澜:“你是西钥云里。当初那个小鬼。”   “想不到你竟跑到妖塔里待了这么久。不准备出去了。”云里脸上挂着客气温和的微笑。看似风度翩翩温柔无害的模样。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晓得。眼前这货是披着羊皮的黑心狼。妖魔两界令人闻风丧胆少主殿下。   九叶虎狴摆摆手:“累了。这里挺好。算是一个安身之所。”   九叶虎狴当年也算是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是自己一步步靠着勤奋和天赋修炼成精。期间也是吃了许多的苦。后來与西钥重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也算是成了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与当初尚年幼的云里见过一两面。只是百万年前他突然从六界消失。自此彻底的淡出了六界。六界传言他是魂飞魄散。倒是不曾想他躲在妖塔里过了百万年。   九叶虎狴面色恢复成了之前的淡然无畏。他觑着云里怀里的女子:“你进來是为了救她。”   云里低头觑了一眼昏睡的挽姜。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有些低:“九叶虎狴。你与我父尊虽相识一场算是有些交情。但如今我的人在你这里受了重伤。我还是有必要讨个说法的。你说是不是。”   虽是询问征求的语气。可是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毋庸置疑的霸道和怒意。九叶虎狴沉默。他心里明白。云里此番势必要妖塔付出些代价才肯罢休。   “你想怎么做。”良久。九叶虎狴在云里深沉如海冷漠如渊的视线下败下阵來。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云里笑:“本公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这妖塔的妖。四六划分。”   九叶虎狴叹息:“也罢。那三成的妖任由你处置。”   “错。本公子要的是六。”云里抬起眸。黑沉瞿亮的眼睛比夜穹繁星还要夺目。眼底冻结了厚厚的冰霜。   九叶虎狴一个趔唨倒退了半步。四周阴暗处传出來一阵阵细微的倒抽凉气的声音。显然是被云里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   “哼。我看这分明是不讲道理。当我们大伙怕了你不成。九叶。待我们把他打的满地求饶看他还如何嚣张。”暗里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带着气壮山河的大嗓门。震的塔顶都颤了颤。   云里身子颀长挺拔。在他面前反而还矮了一只胳膊的长度。他就像一个巨人。膀大腰圆一身蛮肉。脸大如盆声若洪钟。   “住口。”九叶虎狴一声怒斥。叫那个大怪物立即噤声。   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庞然大物。云里抱着挽姜走到妖塔的出口。迎着冷夜的凉风。低头看了一眼挽姜。心念一动。一件大狐皮裘袄立即出现。将挽姜遮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脸色比白狐的皮毛还要白上几分。   “三日期限。六成或者是全部。你们自己选。”云里面无表情的说完。抱着挽姜从高高的塔顶一跃而下。身形瞬间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夜里。   待云里走远。九叶虎狴转身一掌朝那个庞然大物打了去。声音带着威怒:“你下次说话前动动脑子。那个人是你可以顶撞的吗。你今晚还能活下來那是你运气好。再有下次。西天佛祖都救不了你。”   大怪物被这一掌打的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了数步。身子撞上了结实沉硬的石墙才停了下來。心有余悸的看着九叶虎狴:“那个人有这么可怕吗。我们不一定打不过他啊。”   “哼。”九叶虎狴重重的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他算是我的小辈。我都沒有把握赢过他。你以为你能贏。全塔的妖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对手。”   九叶虎狴再一次望向黑沉沉的妖塔出口。心里无奈的叹息。他沒有和云里动手。是他心里清楚。一旦动手。将会牵连更多的性命搭进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走。这样还可以给妖塔里的妖谋一条活路。   云里抱着挽姜一路直飞蛇王宫。畅通无阻的到了蛇王殿。在看守蛇王殿的妖兵震惊的目光下一脚踹开了大殿的殿门。   “少主这是做什么。”风雾从大殿上走下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平静的看着云里。   “把所有的御医叫來。”云里不理会风雾。低声对侍卫吩咐一句。抱着挽姜直接进了内殿。留下风雾脸色难堪的站在那里。   风雾转过身望着内殿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的女儿被伤的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他倒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反而对这个仙界小公主关心的紧。   转身朝外走了出去。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目中无人的魔界少主低头承认了缦曦。   待一大帮妖界御医在云里迫人的视线下战战兢兢的替挽姜开了伤药退了出去。方才齐齐的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太可怕了。内殿的气压低的他们差点喘不过气來。不过是方才诊脉时不小心说了一句伤势过重。殿内的温度猛然就降了下去。吓得他们立马噤声。生怕小命不保。   殿内再一次恢复安静。云里目光冷冷的看向桌子上那一大堆的丹药伤膏。脸色有些差。抿着唇久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悠悠的把视线投向床上闭目安睡的挽姜。移步走向床榻。在空闲的位置坐了下去。   大掌一伸。桌上那瓶止血的药径直飞入掌心。握着那瓶药。云里目光移向挽姜白瓷细腻的脸上。不可置否的低头轻笑:“如今你我位置倒是反了过來。换成我给你上药了。你这般睡着也好。沒了往日的聒噪。我也不至于被你吵得头疼。”   将药瓶搁置在床头。云里站起身。伸出手给整个内殿设下结界。强大的蓝光结界罩下來。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目光淡淡的检查了一眼。转身又坐了下去。双手扶起挽姜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他接下來要给挽姜上药。为了避免那些不长眼的人突然闯进來。他还是设个保障比较好。有备无患。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伸手毫不犹豫的伸向挽姜。利落的扯开了她腰间的系带。一袭带血的千水裙在他的掌下缓缓地滑落。露出了里面滑腻白皙泛着莹莹玉泽的肌肤和那抹若隐若现的藕荷色肚兜。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原本素净洁白的衣袍。在妖塔里沾上了挽姜的血。变得血迹斑斑褶皱深深。他素來有洁癖。最是不能忍受脏污凌乱。这次倒是破了例。第一次完全的忽视了这些。   大概。那时候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不重要的了吧。   是了。不重要了。   云里低下头。望着怀里乖巧安静的人儿。无声的扬起嘴角。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举世风华。人在面对更重要的事情面前。那些原本自己以为很重要的东西。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   搁在被褥上的手抬起抚上挽姜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青丝。淡淡的郁冬花香在这一方天地里飘散。云里低头。薄唇轻轻的落在挽姜的青丝上。眼底慢慢的渗出点点温柔的碎光。   小傻瓜。快点好起來。      第二十六章 蛇王诡计谋 - 渡魂箫 - 楼苏   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天涯陌路相忘于江湖。也不是阴阳相隔天人永分离。而是你明明之前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偏偏又在关键的时刻好死不死的醒了过來。   譬如现在...   挽姜万万沒想到。她甫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云里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她更加沒有想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沒有理清现状來得及说一句话就再一次的疼晕了过去。   彻底晕掉之前。挽姜想。等她醒过來。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去狠狠的咬云里这货。给她用的是什么药。竟然能疼成这样。   云里握着药瓶看着再次晕过去的挽姜。淡漠的眉眼间皆是无奈。他倒是沒料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醒过來。这种药药性极烈。洒在伤口上的疼痛即便是男子也承受不住。唯一的好处就是愈合的非常快。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   抬起手在挽姜身上点了几下封住她的穴道。避免她再次疼醒过來。手里的药粉也细致均匀的敷在挽姜身上的伤口上。手指飞快的拿起纱布将伤口缠了起來。包扎的技巧娴熟漂亮。   其实挽姜若是沒有疼晕过去。待她清醒了也会再次晕过去的。因为她此刻正躺在云里温暖的怀里。浑身上下就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沒有半点遮物盖在身上。当真是与云里坦诚相见了。若是自己知晓。怕是会羞愧的昏厥了吧。   清理完伤口。云里抱着她换了个姿势。两个人成了面面相对的打坐姿势。挽姜一头青丝早已披散下來。长长的滑落在胸前。面容苍白恬静。云里看着她半晌。目光微微一凝转眼间一身素净的里衣妥帖的穿在挽姜身上。遮住了原本旖旎的风光。   温暖的大手牵起挽姜冰凉的小手。与她十指掌心相对。淡淡地暖意透过两个人的肌肤传入到挽姜的体内。昏迷中的她只觉得一阵舒适。方才那股莫名的剧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绝的温厚内力在体内调息流转。云里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挽姜的面容。直到见她苍白的面色开始泛起了红润的霞泽。他才不紧不慢的收回手。将她重新抱在了怀里。   “少主。”   这时。一道轻轻的恭敬嗓音在殿外响起。透过结界无比清晰的传了进來。云里一听。知晓是魔界那几个护法來了。轻手将挽姜放在床上盖好被褥。起身朝外走去。   來的正是魔界的二护法、七护法、八护法和十护法。   云里转瞬间出现在殿外。四名护法连忙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少主。”   “起罢。不必多礼。”云里走上前。望着为首的二护法:“父尊近來如何。”   二护法低头温声回禀:“回少主。魔尊他一直在冰云窟陪着娘娘。期间倒是问过一次少主的情况。让少主有空去一趟冰云窟。其余的倒是沒有什么。”   “少主。我们來时看到蛇王在蛇王宫外召集了所有妖界重臣。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是不是和少主有关。”八护法这时逮到机会忙不迭的把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題问了出來。   目光悠然的落在了不远处金屋瓦顶上。几只寒鸦零星的栖在那里拨弄着羽毛。云里缓缓地勾起唇角。眼里寒光凛凛:“一把老骨头了还想要兴风作浪。自找死路。”   四大护法面露不解的看着云里。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云里觑了眼四大护法。露出微笑:“我召你们來。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届时还要你们帮个忙。”   闻言。四大护法都表情惊吓的看着云里。二护法连忙摆手:“少主有事吩咐我们几个便成。我们全凭少主调遣。这拜托二字。愧不敢当。”   “如何当不起这拜托二字。你们自小便陪着我父尊。一起相依相伴走过这么多年。父尊母后拿你们当亲人。我西钥云里自是也把你们当作亲人看待。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让我听到。否则。罚去看守魔宫十万年。”   虽是说的罚。但他们都明白这是少主的恩。是于他们的大恩。他们十大护法。和魔尊情同兄弟。和魔后把酒言欢。如今魔界成了这样。他们的职责。就是誓死守护魔界下一任的魔尊。也就是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少主。   “是。”四大护法齐声洪亮的回答道。语气里皆是欣慰和感动。   一个时辰后。风雾带着所有的妖界重臣站在蛇王殿的石阶下。四大护法站在石阶上形成一排。稳稳当当的拦住了一干人的脚步。两拨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各不相让。   “几位护法。你们这是做什么。本王现在是连自己的宫殿都回不了是吗。”风雾站在众人的前面。负着手看着面前的四人。苍老的脸沟壑深深。目光始终是流淌着阴狠的毒汁。   “蛇王。我等奉少主之命守候在此。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您这蛇王宫这么大。不缺这一座殿宇。还是移步别处吧。”七护法双手环胸抱着一把剑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风雾。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冷峭。   他早就看这个蛇王不顺眼了。五大妖王里就只有这个蛇王心思诡谲满肚子坏水。看似也不是心甘情愿臣服魔界。每次看他眼睛里闪烁的光心里都瘆的慌。好在这些年沒有出什么大乱子。他本以为他安分了。沒想到现在竟然敢把鬼主意打到少主身上。是不是岁数大了活腻了。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风雾眼里划过精光。拂袖冷哼一声:“原來在护法眼里我们都是闲杂人等。倒是好生让人寒心。我等为魔界卖命这么久。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更是牺牲了无数弟兄。在你们魔界眼里却是连狗都不如。诸位弟兄。咱们走吧。魔界看來是不欢迎咱们。”   底下黑压压的一群妖臣纷纷的摇头叹息着转身要走。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妖臣更是直接出声质骂。二护法冷着脸上前一步。制止住即将下去揍人的七护法:“够了。还嫌自己不够添乱是不是。回去。”   “诸位。我代七弟向诸位道歉。他向來说话心直口快沒脑子。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大人大量莫要与他计较。”二护法脸上扬起笑容。朗声对着下面的人说道。   “二护法此言差矣。七护法这番话摆明是瞧不起我们。我等是好心好意來拜见少主。不让见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无礼的对待我们。我们妖界虽说不敌魔界。但也不是一定要依附仰仗魔界的鼻息活着才行。”一个年纪老迈的妖颤颤巍巍的从人群里走出來。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面含薄怒的瞪着二护法。   风雾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听着。扬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他倒要看看他们接下來怎么做。   二护法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不动神色的掠过风雾。   “我等不过是來问问少主。是否承认郡主是他娶的妻。当日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少主和郡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这件事少主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对。妖界虽沒有人界那么多繁琐的规矩。但是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我们郡主的清白。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沒了。”   四大护法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越來越吵的妖界重臣。俨然不打算再理会这帮无中生事的妖。只是放任自己耳朵忍受着越來越大声的吵闹。   ‘吱’的一声。一直紧闭的殿门终于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了。   众人顿时來了精神。齐齐的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一抹清雅的白晃入眼帘。那名风华绝代的男子。栽于黑天金殿之间。端的是凛然出尘之态。   “你们既然是來讨个说法。我便给你们一个说法。”云里目光清涟的扫向石阶下的众人。淡漠的语气沒有半分情绪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梅护法。设香桌。茶护法。摆烛案。昙护法。置酒水。杏护法。奏鸣曲。”云里一句句说着。四大护法应声回答。转身就去准备云里吩咐的东西。   阶下众人一派茫然。皆疑惑不解的看着云里。风雾看着云里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拱手询问道:“少主要在这殿门口设烛台香案。敢问少主这是要做什么。”   “蛇王稍安勿躁。待会自会明白。”云里伸手拍了拍惹了些尘埃的衣襟。看着风雾不紧不慢的说道。   云里的举动显然吊足了一群人的胃口。众人站在那里沉默的等待着。不知道云里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多时。四大护法已经折身回來。动作迅速的摆好了案桌香台。十护法拎着两名妖界乐师丢了过來。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笛子。他自己也会吹。加上他刚好三个人。少主也沒说要几个人。应该足够了吧。   一切准备完毕。四大护法安静的垂手立在云里身后。殿外满满当当都是妖。却也静的出奇。偌大的场地里只余低低诉语的风声慢萧萧的拂过。   风雾沉默的看着一袭白衣倾华的云里。见他淡漠的眼底渐渐浮现的缕缕笑意。心里突然猛地咯噔一下。      第二十七章 与子执手归 - 渡魂箫 - 楼苏   人言。命里的那份遇见。痴守。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融入了生命。化作了骨血。浸染了灵魂。阴错阳差的相遇。是轮回的纠缠。   更是缘分的未散。   是几世的情。在今生的不期而遇里。等待一世花开的梵音。   在众人翘首以盼带着惊疑和好奇的视线下。云里缓缓地回到了殿内。踏入门槛前对四大护法轻轻的吩咐了一句:“把东西都摆出來。”   转身进入殿中。   四大护法飞身而起。强大的灵气飘散于众人头顶。众人纷纷低头。瞧着自己腿边多出來的一张檀木椅子。心里更加悬了起來。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的坐了下去。一时间黑压压的一群人皆坐在了蛇王殿外偌大的空地上。看上去很是热闹。可是实际上压根沒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这阵仗委实吓到了他们。他们即便是有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往外吐啊。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十护法飞身至殿梁上盘腿而坐。掏出那把笛子悠悠的吹奏起來。底下两名乐师也开始弹琴鸣箫。四方妙音不绝。皆张了张口不敢开口。   转头又瞧见七护法和八护法将殿阶上所有的东西换成了喜庆的红色。添置了红毯一路到达殿门口。纷纷绷直了身子不明所以。   直到最后二护法从怀里拿出那座黑金水玉做成的魔凰碑。众人才是真真切切的惊恐万分了。瞪着一双眼珠子不稳的站了起來。其中要数风雾脸色最为难看。他一张脸黑如锅底。眼里是不可遏止的滔天怒火。   这阵势。他要是再看不明白那他这么多年的蛇王当真是白做了。好一个西钥云里。竟然跟他玩这一招。他不奉陪了。   起身一挥袖摆就要离开。   “蛇王。我家少主说了。在他沒有出來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违令者。诛族。”八护法一脸似笑非笑的觑着风雾。眼里是淡淡的嘲讽意味。还想煽动众人逼他家少主。简直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家少主那一肚子坏水。他想和少主斗。还不如挖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   丢人现眼还不自量力。   “王上还是暂且坐下吧。”一名老者摇头叹息。劝了风雾一句。   风雾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坐了下去。关节捏的咯吱响。   靡靡雅音。荻荻青风。案桌高摆。红烛跳跃。魔凰碑大气的摆在那里。众人的眼球被魔凰碑拽住。一直盯着魔凰碑看。心里的惊讶和胆颤几乎将他们脆弱的小心脏溺毙。   终于。冗久的等待中。那扇紧闭的殿门再一次缓缓沉沉的打开。瞬间吸引力所有人抬眸望过去。   人群猛的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于还有椅子摔倒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甚为有趣。显然是震惊到了极点。   云里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嘴角扬起温温浅笑。红衣长袍拂过。身子端然的走出來。俯瞰众生之态。   墨发整齐的挽在头上。用白玉紫晶冠束住。半披的墨发上垂有一根红色发带。红袍精致箐华世间。红色宽大的翡玉腰带系在精瘦的腰间。两枚白玉坠子绕着流苏微微摆动。衣襟袖摆上淡淡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流转成心间的愉悦。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沉默。死水一般的沉默。除了事先知晓此事的四大护法。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的看着云里。久久的回不了神。   不是因为他穿着一袭倾世红袍出现。也不是因为他容颜盖世的俊美。而是因为。他此刻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仙界五公主。挽姜。   一袭嫁衣红裙灼灼其华。盛开的裙摆随着轻风微荡。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莲。美的不胜人间。朵朵金线织绘的浮莲缀于奢华璀璨的嫁衣上面。像是翩然若飞的蝴蝶。独留一抹动人在世间。   青丝长长的垂下。散落一地风华。简单的挽成了一个小髻。插着一只与额间郁冬花形状相同的白玉花簪。那是他送与她的。她一直带着。不曾取下。与云里发间的白玉冠相映成双。闭目安睡。容颜清美。浑然不知此刻她与他的出现。惊颤了多少人的心魂。   “蛇王。这个说法。你可还满意。”云里抱着挽姜。笑的魅惑倾绝。目光里却是半分温度也沒有。   风雾一张老脸铁青。冷哼一声。   十护法依旧在殿梁上吹着那曲《凤求凰》。音音切切如诉低语。云里笑了笑。目光掠向众人:“你们说我娶了你们的郡主。本公子念在你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和你们计较。今天。在这里。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西钥云里娶什么人。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若不想娶。谁能奈我何。我若执意娶。天道又如何。”   一席话。震的一群人心肝儿抖了抖。噤声不敢说话。   七护法在一旁挠了挠脑袋。心里直嘀咕。他们十个人自出生起便跟随魔尊西钥重。算是西钥云里的长辈。这眼瞅着云里抱着挽姜走向案桌。七护法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个魔尊。一个少主。怎地就都走上同一条路了。世间女子那么多。为何这两人偏偏就是死心眼的喜欢仙子呢。真是让人费解。   云里望向怀中安睡的挽姜。眸子慢慢的溢出柔和暖色。小傻子。我这么做。你会不会怪我。风吹起两人的青丝缠绕在一起。红的倾城的衣袍成了天地间最美的风景。这一刻。便是永恒。   就算是你会怪我。我也不后悔这样做。小傻子。为何偏偏是你呢。   面对着那座魔凰碑。云里抱着挽姜缓缓地跪了下去。朝着魔凰碑郑重的三拜。   “我西钥云里。愿娶挽姜为妻。守她一世情深不铸。护她岁月安稳无虞。若有违背。无间地狱烈火焚身。众生台前魂飞魄散。”   座下皆惊。鸦雀无声却又分明裹着轰隆雷鸣。殿梁上的十护法闻言笛声一顿。眼里闪过吃惊。见云里悠悠的目光扫过來。忙不迭的继续吹了起來。   他家少主。还是平时那副话少的样子比较好。这样的语出惊人。他们真的会被吓死的。   二护法递过來一把尖利冷峭的匕首。云里腾出一只手接过。然后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掌心划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同时二护法也拿着另一把将挽姜的右手掌心划开一道血痕。拿起挽姜的手与云里的手一同覆上魔凰碑。   魔凰碑的外观像是一座会流动的水晶浮碑。里面清晰可见黑金水玉在缓缓流淌着黑晶色的水。这是魔界的圣物。是历代魔尊和魔后定下誓约结为夫妇的见证。所以方才二护法拿出魔凰碑时。底下众人才会那般吃惊。云里此举。分明是诏告所有人。他的魔后。只有挽姜。他唯一认可的妻。是这位仙界小公主。   在云里和挽姜的手覆上魔凰碑那一刻。黑金水玉的魔凰碑流淌的水突然变成了妖冶的蓝色。蓝光大盛。慢慢的。在魔凰碑的正中间浮现出血红色的十六个大字。印着昭昭日月乾坤。誓起郎朗天地情深。   ‘执子之手。与子同归。连理天成。誓愿不悔。’   这是。魔凰碑认可了两个人的结合。   云里收回手。接过挽姜的手放在掌心里。抬手抹去她手心里的伤痕。抱着她悠悠起身。   这一切。都是在挽姜昏迷时发生。她全然不知晓。在自己昏迷期间。已然变了身份。不是仙界五公主。不是佛陀天小主人。而是他西钥云里的妻。是魔界未來的魔后。   到底是宿命罢。即便是躲。也躲不开。何况他们从未躲过。倒不如坦然的接受。于心无愧。于情无悔。   “若是有人胆敢再把本公子和风缦曦那个女人扯在一起。本公子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无门求死不能。”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眼神倨傲冷漠带着凌厉的霸气。他的话。沒人敢不信。沒人敢忤逆。   这一边怀衣和帝无湮刚刚离开云伴月。帝无湮皱着眉头。目光朝着南边遥遥望去。怀衣看着他:“帝君不必太过于担心。五公主不会有事。”   辞荆之前就离开了。未免避免仙界的人怀疑挽姜的去向。辞荆去了九重天找堇宋。   帝无湮颔首。眼里的担忧却是沒有散去:“我去南边看看。”   说完就要走。怀衣拉住他。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挽姜若是在妖塔。这个时候估计也被西钥云里救回蛇王宫了。你去妖塔只是白跑一趟。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关心则乱。这个道理诚然不假。   帝无湮抿唇。迈出去的步子收回來。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身影猛的从前方窜了出來。朝着帝无湮飞奔过來。   “帝君救我。”   帝无湮正准备让开。闻言身子一顿。下一秒抬眸看了过去。那名女子竟是前不久与他们分开的陌容容。   不待他考虑。陌容容已经到了帝无湮面前。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帝无湮的手臂。面容脏乱头发散乱。一身的狼狈。   “帝君。”陌容容目光急切的看着帝无湮。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帝无湮低眸看着陌容容。拉开她拽住他袖摆的手。另一只手猛的挥出一道强大的灵力。远处正往这边跑过來的几个人瞬间碎成一地残渣。风一吹便沒了。      第二十八章 仇深浓情时 - 渡魂箫 - 楼苏   陌容容见那帮人消失了。方才虚脱的跌坐在地。淡紫色的纱裙也被扯破开來。白皙的手臂露出來。手臂上深深浅浅的布满了伤痕。新的旧的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狰狞恐怖。   见帝无湮和怀衣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陌容容慌忙抱起胳膊缩起來。不让他们瞧见自己身上丑陋的痕迹。心里的自尊再一次被狠狠地践踏。   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些象征着屈辱的疤痕。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惹上魔界的人。”帝无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大树。神情淡淡。   怀衣目光掠过陌容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之前便与帝无湮说好了。在云伴月找不到挽姜他先回仙界一趟。天帝之前找他有事商议。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沒事。帝君若是忙可以不用理我。容容自己可以走。”陌容容从地上爬起來。一张俏丽的脸蛋冷若冰霜。目光毫无温度的看着帝无湮。说出的话更是冷冰冰的。   帝无湮看向她:“你如今是仙界七公主。已经入了九重天仙籍。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连累仙界。更不要害及无辜。”   他话语淡淡。神情再是寻常不过。字里行间无不是对她的淡声告诫。他在告诉她莫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仙魔两界本就恩怨深结。若是再因为她自己的事情使得两界恩怨爆发。这个罪责她是躲不开的。   陌容容冷笑连连:“连累。你们当初不肯帮我。就是怕我连累你们吧。帝君你好自私。你为仙界着想。但你可曾站在我这边想过。我只是想找出害我娘亲的幕后之人。你们万般推辞也就罢了。想让我停手。不可能。”   说她害及无辜。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无辜更可怜。她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又有谁怜悯过她。觉得她是无辜的。   听着陌容容带着怨毒仇恨的话语。帝无湮眉峰皱起。眼里的暗芒一闪而过。声音也沉了下去:“本君只问你。找到幕后之人又怎样。”   “剥皮拆骨。挫骨扬灰。”陌容容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这些年四处奔命流离失所。时刻都在担心会有人冲出來取她性命。自从她娘亲惨死。她就沒有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身上那纵横交错数不清的伤疤。她咬紧牙活到现在。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沒有倒下去。不找到那个幕后之人。她不会善罢甘休。   帝无湮本就冷漠的双眼在听完陌容容的话后瞬间堆满了冰霜。抿着薄唇。帝无湮直直的逼近陌容容。高大的身材给陌容容一种前所未有的逼迫感。她略有慌张的后退一步。不料踩到了一块碎石。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沒有袭來。陌容容睁开眼。看着紧紧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大手。视线顺着修长的手臂上移。撞上帝无湮那冷漠深邃的眼睛。那般好看的眼睛。似能让人沉溺进去。   “陌容容。本君最后再说一次。你娘亲的事情不要再追查下去。若你执迷不悟还想查出那个幕后之人。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似乎沒料到帝无湮会有些薄怒的跟她说话。陌容容怔愣了好半天。反应过來后立马推开帝无湮。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陌容容有些歇斯底里的朝着帝无湮吼道。眼里有晶莹闪过。顺着脸颊滚滚而下。一粒粒浑圆白皙的珍珠答答落下。在青薄的夜色下泛着幽幽白光。   鲛人不似寻常女子。一般不会哭泣。一旦哭泣。必然是伤心到了极致。   陌容容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心里自嘲的笑了。她只哭过两回。第一回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娘亲惨死。这一回是第二次。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心里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哭泣。为何在明白帝无湮的话后这么难过。大概是这种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一时难过不已吧。本以为如今的生活比以前好许多。她的身边多出了一群人。却原來还是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他们终究是把她当作外人看待。所以才会毫不关心她的事情。也不愿意告诉她实情。   她心里的苦楚。在他们眼里连九重天上的霞烟都不如。她的血海深仇。又有几个人能懂。   蛇王宫正殿内。云里已经换回了一身雅洁素白的长袍。长身玉立身姿俊挺的立在床边。窗外的风吹起他脑后的墨发在空中无声的张扬开來。衣摆也微微鼓动着。正是晴好的天气。但是屋内的气压低沉沉的。显然某个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喝药。”某个脸色黑黑的男子。   “不喝。”某个耍小性子的女子。   “理由。”云里抚额。将手里的药碗放下。居高临下的觑着挽姜。浑身冷气直冒。   挽姜转了转眼珠子。乌黑漆亮的大眼睛里丝毫沒有惧意。她抬起头。笑的贼兮兮的:“我要听你讲故事。”   她可是记着呢。上回这厮受伤在佛陀天沒少压榨她。还逼着她讲故事给他听。她现在看到故事书的小册子头都会痛。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翻身。她才不会傻到放过他呢。   云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挽姜。眼里的笑意在挽姜看來更像是讽刺。她靠着床榻嘴里故意的哼了哼:“哎哟。伤口好疼啊。越來越疼了。嘶。好...”   ‘疼’字还卡在喉咙里沒有发出來。云里已经掀起袍子在床侧坐了下來。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端起那碗药递到挽姜嘴边:“先喝药。喝完了我给你讲故事。”   挽姜低头觑着拿完黑糊糊的药。默默地往床里缩了缩。眼角瞥见云里投过來的危险目光。忙讪讪的端过药:“我喝。我喝就是了。”干嘛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看着她。她不过是想等药凉一些再喝嘛。   在云里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挽姜艰难的喝完了药。药汁苦的她皱起一张明媚的小脸。还沒有从苦药里缓过神來。嘴里就被塞入了一个甜甜的东西。顿时消除了所有的苦味。   挽姜抱过云里手里的一盘蜜饯甜果。将药碗塞进他手里。眉开眼笑:“好了。你快点讲故事吧。”   “想听故事。本公子有什么好处。”云里单身撑着床榻。身子微微前倾。眉眼间一片温润清和。   挽姜眨了眨眼。了然的点点头。低头在一堆果子里扒拉出一个最大的。慷慨的递到云里的嘴边:“喏。赏你的。”   云里:“......”   兀自嘿嘿地笑了两声。挽姜见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大果子。就是不张嘴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将手里的果子朝他嘴边又递了递:“吃吧。很甜的果...”   话还沒说完。突然间眼前一黑。一股清雅淡疏的香气裹着男子特有的霸道气息扑面而來。紧接着唇上便传來了温软干燥的触感。似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温柔不失缱绻。   一个手抖。甜果‘啪’的落到被褥上。又顺着光滑的被褥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最后停在了椅子腿边。红彤彤的格外惹眼。   青窗绿纱香风散。旖旎情思一室开。吹进赤子丹心里。痕起碧波荡漾來。   “唔。的确很甜。”   良久。异常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云里带着愉悦的笑声。似雨落芭蕉的脆滴声。在她心底惊起千层浪。   红唇微微的张开。挽姜目光怔愣的看着云里。看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笑意慢慢的扩大。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看着他眼里如沐春风的暖意。耳朵里再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整个世界诡异的寂静。   她方才。是被亲了。。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亲了。。   见挽姜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呆坐着。目光涣散沒有焦点。云里微微的皱眉。不悦的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挽姜吃痛的回神。忿忿的瞪着他。   “喝药喝傻了吗。怎么一副后天痴呆的笨样。本公子故事已经讲完了。”云里收回手。慵懒的斜靠在后面的床栏上。长腿懒散的支起。正用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挽姜觉得。云里真是四海八荒六界九州最无耻的人了。沒有第二。   “你方才。为什么。为什么要偷亲我。”虽是有些难以启齿。挽姜还是红着一张滴血的脸看着云里问道。   云里觑了一眼挽姜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红的似血的脸颊。微微一笑:“本公子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亲。你这是想污蔑本公子。”   挽姜:“......”   “那你为什么要光明正大的亲我。”挽姜咬咬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云里换了个姿势。右手撑在床的里侧支着脑袋。目光悠闲随意的扫向挽姜:“本公子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亲你。”   挽姜怒:“这个是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你。你。我这次便当你是无心之失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我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云里好笑的看着挽姜憋红了俏脸。懒洋洋的接道:“定要亲回來是么。沒问題。本公子给你这个权利让你亲回來。”      第二十九章 情深深几许 - 渡魂箫 - 楼苏   她一贯的好脾气被云里直接摧毁殆尽。气的脑壳都开始有些疼。不明白世间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瞪了他半天。后者都好整以暇的瞅着她。身子懒洋洋的半躺在床尾。撑着脑袋好笑的看着她。白皙俊美的脸上似蒙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日光。   她突然间觉得他出现在房间里十分碍眼。他此刻躺在她床上更加是碍眼无比。   忍不住爬了过去。一只手去推搡他。口气不善:“我要睡觉了。你快点走。快点。”   “我走了你睡得着么。本公子还是勉为其难的陪你吧。”云里任她推着。身子纹丝不动。她那点力气。简直是挠痒痒一样。   长臂一伸。揽住挽姜的腰身将她往怀里一带。挽姜重心不稳失去支撑直接整个的扑到他怀里。与他贴的严丝合缝。还沒有來得及喘口气缓过神。又是一个天旋地转。然后她就脑袋晕乎乎的发现自己被云里压在了床上。手脚被云里直接不客气的压住。因为顾及着她身上的伤。倒是沒有整个人压下來。两个人中间微微的留了空隙。   “谁要你陪。你在这里我会睡不着的。”挽姜眼睛喷火的瞪着云里。咬牙切齿的说道。   故意的倾下身子凑近挽姜。两个人鼻尖相对。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來。云里目光深邃沉静的望着身下的人。嘴角扬了扬:“口是心非。明明就很想本公子留在这里陪你。”   挽姜气的呼吸一梗。手脚被制住动弹不得。她突然抬起脑袋撞了一下云里光洁白皙的额头。两个人的额头撞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云里愣住。低头看着挽姜额间迅速泛起红红的一大片。瞬间无语。   见挽姜疼的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云里直接被气笑了:“果然是嫌自己脑袋还不够笨的。这下是笨的彻底了。”   “咳咳。”   一道咳嗽声出现在殿门口。打断了床上两个人打情骂俏动作激烈的‘美好时光’。   挽姜顿时一个激灵。脸颊染上绯红。拼命的钻进云里的怀里试图隐藏自己不被发现。真是太丢脸了。   二护法捧着一卷册子站在殿门外尴尬的看着床上的云里挽姜。心里一阵哀嚎。他不过是过來送一下卷书。怎地就这么凑巧的发现这两个人在床上滚在了一起。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激烈。晚上岂不是不用睡了。   二护法有些心虚的瞥了眼朝他走过來的云里。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他打扰了他家少主的好事。他会不会要被贬回去看守魔宫了。少主可是一向阴险狡猾的很。他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妥当。   “什么事。”云里走到外面。伸手关上寝殿的门。   二护法将手里的案卷交给云里。轻声回禀道:“少主。属下失职。让那个女人跑了。”   “无妨。”云里翻开案卷随意的看了几眼。转而合上:“小小的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派人盯着她。找机会毁掉她身上的幻术。”   二护法点点头。当年魔尊便下令活捉陌容容。就是为了除掉她体内的幻术。若不是有心饶她一命。她早就轮回投胎不知道多少次了。   “少主。”二护法扫了云里身后的殿门一眼。有些踌躇的问道:“少主是打算瞒着夫人吗。”   云里轻笑。将手里的案卷递还给二护法。有些无奈的笑道:“她现在还小。我与她成亲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她。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同她讲。你们不要吓着她。”   “西钥云里。”   过了一会。天空中突然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帝无湮青衣墨发出现在大殿前方的环柱上。目光冷然无痕的看着下面的云里:“小挽呢。”   乌沉沉的妖界天空。只有零星几点阳光洒进來。浓腾的妖雾弥漫。两个人隔着雾看向对方。眸子里都浮沉着晦暗不明的深邃微光。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浅笑疏离。气氛突然间就变得诡异莫名起來。   “帝君沒找到你的徒儿吗。那真是可惜。”云里摆摆手让二护法离开。身子慵懒的斜倚着殿门。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觑着帝无湮。   周身漫出凌厉的气势。帝无湮目光滑向云里身后的寝殿。眼里眸光一闪:“她在里面。”   说完身子瞬间到了寝殿门口。云里慢悠悠的伸出手拦住他。微微侧头:“帝君撇下那位受伤的七公主來这里。怕是不太好吧。”   “西钥少主倒是消息灵通。”帝无湮目光冷冷的看着云里。冷哼一声。   云里丝毫不把帝无湮话里的讽刺放在心上。依旧笑的清雅惑人:“帝君既然知道那件事。又何必瞒着那位七公主。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帝君要明白一个道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   “西钥少主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是改一改比较好。否则这火。终有一天会烧到自己身上。”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连珠的话语。碎成无数的齑粉。   “云里。你在和谁说话。”殿内。挽姜温软的声音轻轻的传來。门外的帝无湮身子一震。这次云里沒有拦他。看着他飞快的推门而进。自己无声的笑笑。转身离去。   他宽宏大量留给他们俩一点叙旧的时间。唔。就半炷香的时辰吧。绰绰有余了不是么。   挽姜有些吃惊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帝无湮。眨了眨眼睛:“师。师傅。”   帝无湮走到床边。一言不发的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眉峰微敛:“脸色这么苍白。小挽哪里受伤了。”   “师傅我沒事。一点小伤罢了。过几天就好了。”挽姜摸了摸鼻子。笑的眼睛弯弯似月牙。   无奈的叹口气。帝无湮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抬手沏了杯茶。袅袅轻烟间。挽姜看见帝无湮目光温温的朝她投过來。   “小挽。明日随师傅回九重天。你的伤回仙界让司药看看。”   “师傅。”挽姜掀开被子。赤着脚直直的朝帝无湮跑过來。在帝无湮面前站定。切切的望着他:“我的伤真的沒有大碍。而且。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帝无湮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他沉默的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将鞋子拿过來。又沉默的走回去低下身亲自给挽姜穿上。然后站起身目光沉沉的望着挽姜。面容俊美又带着微不可察的冰冷。   “小挽留下來。是为了他么。”   帝无湮眼里的疼痛一晃而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藏在衣袖里的大手紧握成拳。捏的骨节泛白。青筋凸起。   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她不会知道。他问这句话时。心里是多么的忐忑不安。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间上 。细细的疼痛蔓延开來。不会致命。只会无休止的疼下去。   “唔。我答应过云里的。要陪他找陌上铃。等我去过了云伴月再回仙界。”挽姜有些踯躅的看着帝无湮。目光清澈诚恳。不染一丝尘垢。那般坦率的直视他。竟叫他说不出指责的话。   明知道她在做错事。他还是不忍心责骂她。   明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他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阵阵酸涩的苦。抑制不住的冒出來。   “小挽。若你执意要去。师傅陪着你一起去。”他既然沒办法阻止她。那他陪着她一起面对。无论将來仙界会如何决断。他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她。就算是有错。他一个人來承担就好。   沒料到帝无湮会这么说。挽姜愣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师傅。你大可不必...”   “我想。帝君你是必须要回去一趟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來一道清冽温润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揶揄。打断了挽姜的话。   两个人循声望过去。见云里懒懒的靠在殿门上。眉梢眼角都是轻松的笑意。正不慌不忙的看着帝无湮。   “西钥少主什么意思。”帝无湮眯起眼眸。眼里的锋芒闪过。似严冰料峭。   云里直起身。步伐悠悠的朝两个人走过來。目光盯着挽姜。笑的风流不羁。   “帝君的东极天若是不想要了。便继续留在这里吧。想留多久留多久。”云里懒散不在意的语气传來。帝无湮霎时冷了脸。   挽姜好奇的扯住云里的衣袖。问道:“师傅的东极天怎么了。”   云里低头。见她只穿了洁白素雅的里衣。眼里的不悦深深。掌心摊开。一件长袍出现。瞬间盖在了挽姜身上:“也沒什么。不过是东北方整个的塌陷了而已。”他也是方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八荒的突然塌陷。不是一件小事。   闻言。帝无湮和挽姜猛然一惊。帝无湮的脸色瞬间难看起來。东极天的东北方有无数的山陵谷地。八荒有半数的人住在那里。万万年來都沒有出过事。怎么会说塌就塌了呢。   “师傅。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八荒那么大。东北塌了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到牵连。你不在。他们怎么办。”   帝无湮目光清越的看着挽姜。视线又移向云里。终是抿紧薄唇。朝着挽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小挽。照顾好自己。”      第三十章 仙界天玑柱 - 渡魂箫 - 楼苏   八荒地陷。在六界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东极天。皆是唏嘘不已。   帝无湮赶到东北方的时候。见到是场景是那般的惨烈。原本是山陵和谷底的东北整个的陷入了地底。高耸的山陵丧失殆尽。转而变成了一汪浩瀚的海水。在喧腾咆哮着滔天巨浪。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海水腥咸的气味夹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猛烈的刺激着感官。   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帝无湮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具具残肢断臂。看着海水着浮浮沉沉的衣物器具。看着尸鸠在海面上越积越多。黑压压的一群争先恐后的争夺着海里的尸体。腐肉是他们最爱的美食。这里宛然成了他们的盛宴之所。   他只是无声的看着。沒有动作。可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帝君现在很愤怒。越是平静。愤怒越深。   “帝君。刚刚收到消息。南海那边也出了事。海里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将南海直接隔成了两半。好多鱼兵蟹将都丧生了。南海龙宫都毁了一大半。”一名看管八荒将领的统领急急忙忙的跑上來。站到帝无湮的身后禀道。   慢慢的收回视线。帝无湮转身看着他:“召集所有的将士。将这些人都好好的安葬了。一个断臂都不能留下。安排活下來的人去其他地方。本君不希望再看到多出一具尸体。”   “你继续盯着四海八荒。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我去一趟九重天。”帝无湮说完。转身召來玄鸟直飞九重天而去。   这件事出现的太过古怪。八荒不会无缘无故的塌陷。南海也不会突然的裂开。两件事如此巧妙的一起发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去找天帝商议一番。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題。   刚到达九重天南天门。帝无湮就看见文书仙君苦着一张脸的朝自己这个方向奔來。脚下的步子极快。在看到帝无湮的时候猛的停住。   “帝君。”文书停下步子。朝着帝无湮微微的俯身行礼。   帝无湮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凌霄宫。问道:“仙君这是要去哪。”   文书仙君闻言长叹一口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帝君大概是刚从东极天赶过來所以不知道。仙界方才接到东海來信。说是东海海底突然间多出了许多拳头大的黑洞。里面一直往外冒着黑浆。黑浆所到之处无一活物。东海短短一天内已经损失了许多族类。天帝命我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唉。不多说了。帝君。我先走一步。”   帝无湮颔首。让开身子让文书仙君过去。自己也即可赶往凌霄宫。这件事。越发严重了。   凌霄宫内不止是天帝在。怀衣上仙、折澜星君、司药仙君等一干仙界重要人物都在。连一向爱游山玩水的堇宋和大伤初愈的祈回都在。   一个个皆脸色肃穆。殿内气氛十分沉重。事态严重。帝无湮开门见山的问道:“如今只有西海和北海还沒有出事。事发突然可有找出原因所在。”   天帝疲倦的以手支额。苍老的眼睛看向帝无湮:“朕已经派人去查看天玑柱。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一次四海八荒的灾难是否和天玑柱有关。”   九重天分管四极天。东西南北各有一根天玑柱支撑。四根天玑柱和四海八荒息息相关。一旦倒塌四海八荒必受祸乱。   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支撑着九重天的天玑柱倒塌引起的。百万年前天玑柱塌过一次。当时四海八荒的遭遇与现在基本上相似。都是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各种毁灭性的灾害。   折澜星君点头。附和道:“上一次天玑柱塌了。四海八荒是同一天出事。这一次四海八荒出事的时间虽然不是同一天。而且现在西海和北海还沒有出事。但不可排除沒有天玑柱的原因。”   话音刚落。殿外仙兵的声音就响起了。顿时叫大殿内所有人沒了言语。   “禀陛下。北海传來消息。北海海水一夜之间失了大半。海面上长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苋。珊瑚都疯长成丈长的大树。海水还在不停的缩减。北海族人都逃到西海去了。”   堇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來。大步朝外走去:“我去北海看看什么情况。”   人影刚消失。又传來了西海的消息。   “回禀陛下。西海來报。西海海水温度在不断地升高。海底不断有热气喷冲上來。现在已经是死伤无数。西海龙王正在竭力降低海水的温度。希望陛下派人支援。”   “我去吧。”折澜星君也起身。朝着天帝躬身行礼。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陛下。”殿外的仙兵再一次通禀:“司战仙君回來了。”   众人立即回身望过去。司战仙君风尘仆仆的踏入大殿。直接开口:“陛下。果真是天玑柱塌了。四根柱子皆数倒塌。”   殿内的气氛冻至极点。良久。天帝悠悠的一声叹息。带着数不尽的疲惫辛劳:“现在六界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诸位可有什么对策。”   “陛下。臣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此次天玑柱倒塌的原因所在。只有找到病症。才能对症下药。”司药仙君朝着天帝俯身回答道。   天帝闻言点头:“司药所言在理。那诸位可有谁知道此次祸起的缘由。天玑柱不会无缘无故的倒塌。上一次倒塌也是因为:“兰...”话音猛的一顿。天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來。抿着唇一言不发。   每次提及那个人。都会让他枯干的心。再狠狠地疼一次。   众人一阵冗久的沉默。祈回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似水。无波无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腿上搭了一条宽大柔软的毯子。双手放在腿上。整个人从进來到现在都只是十分安静的聆听着。不插嘴不抬头。静默的像一尊塑像。   帝无湮站在窗边。目光掠向窗外的芙蕖花。眼里一片沉黑。隐隐的有光华流淌。比芙蕖花还要好看几分。   “无湮。”天帝唤他。帝无湮转身。看着殿内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不由得苦笑:“这件事我也不清楚缘由。”   他是的确不知天玑柱为何突然间全部都塌了。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天玑柱塌。定是仙界出了反骨之人。是劫难的预兆。   众人皆失望的收回目光。纷纷的摇头叹息。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題。仙界已经许久沒有出过什么大的乱子。这一次凭空出现这样的事情。说不震惊是假的。他们身为九重天的仙人。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件事头疼成这样。自从八荒塌陷。到现在的西海出事。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沒有合过眼好好的睡一觉了。整个人一直绷着。就怕再出什么事。   此时。挽姜却是浑然不知四海八荒发生的事情。因为她已经跟着云里到了妖界的云伴月。   望着那个入口。挽姜好奇的探着脖子朝前看着:“云里。这里会有陌上铃吗。我觉得不太可能。陌上铃毕竟是上古神物。怎么会在妖界呢。”   云里手里拿着一盒某人吃了一路的木犀糕。目光凉凉的扫过來:“有沒有陌上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已经身子越过挽姜。踏进了云伴月。   挽姜瞅着那个水帘似的入口。回头看了看四大护法。笑着挥挥手:“我们进去啦。你们要好好守在这里啊。”   “是。夫...五公主。”四大护法毕恭毕敬的行礼。差点脱口而出喊了夫人。还好他们够机智。不然被少主知道了。他们就惨了。   挽姜汗颜。有些奇怪的瞅了一眼半个身子俯下去的四大护法。摸了摸鼻子。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魔界堂堂的四位护法都对她如此客气恭敬。每一回见到她都会行大礼。还一个个的无比乖顺听话。魔界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吗。她还以为魔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呢。是她误解他们了。   四大护法不知道。因为他们对挽姜的恭敬。挽姜在心里直接给整个魔界的人打上了好人标签。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在挽姜心中竟然变成了一个好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转身踏入水帘中。挽姜眼前一黑。顿时心里一慌。还沒來得及开口。就有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在黑暗里牵住她的手。云里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抓紧了。不然丢了本公子可不负责。”   挽姜忙不迭的点点头。抓紧他的手。又发觉这里漆黑一片自己点头他也看不见。于是侧脸说道:“放心。我会抓的紧紧地。怎么也不会松手的。”   身边一时安静下來。挽姜奇怪的晃了晃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云里。你怎么不说话了。”   “走吧。”云里牵过她。将她整个人半揽在身侧。带着她朝着黑洞洞的前方走去。   “我有一个问題。”挽姜轻轻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显得格外的空旷清晰。   “问。”云里脚步不停的往前走着。   挽姜四下望了望。往云里怀里缩了缩:“你不是一直把归矣灯带在身上的吗。为什么不拿出來探路啊。”这样摸黑的往前走。万一他们两个走偏了怎么办。      第三十一章 伴月人不归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步子一顿。挽姜侧头望过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云里淡淡的气息拂在脸上。像羽毛一样轻柔。   “我左手揽着你。右手拿着你的零嘴。本公子是有三头六臂么。”云里戏谑的声音响起。顿时叫挽姜俏脸通红。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偷懒把零嘴丢给云里了。想想的确是的。他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拿归矣灯。但是又免不得摇摇头腹诽。沒有手拿不会让她拿么。她又不是小孩子会耍赖。至于两个人瞎子一样的走半天吗。云里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幸亏有她提醒。不然他们两个还不知道要这样走多久了。   她在心里腹诽云里的白痴。又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委实是聪明伶俐。一张小脸上洋溢着欢快活泼的笑意。   殊不知。云里是故意不想拿出归矣灯。不想照亮这里。因为黑暗里。她会将全部身心交托于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纵然是黑的彻底。但是他们知道身边有彼此。便不会觉得害怕。不会觉得这一段漫长黑暗的路。有多么难走和艰辛。   他们能够互相依偎着彼此。走过这一段黑的沒有尽头的路。   但是显然。他的一番苦心。又被某个不解风情的小傻子毁了。   挽姜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左手朝云里袭去。在他身上一顿胡乱摸索。口中还一个劲的念道:“咦。云里你的手呢。怎么摸不到。你快点把木犀糕给我。”   云里抿着唇看着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小手。眸子在黑暗里褶褶生辉。微微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乱摸一下试试。本公子立马扔你出去。”   身上的小手一僵。挽姜沒好气的捶了一下云里的胸膛。不惧他的威胁。鼓着嘴抱怨:“你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快点把木犀糕给我。”还沒有吃完呢。她刚好饿了。   嘴里立即被塞进一块甜糯香气的糕点。同时手里又多出了一盒东西。挽姜眨了眨眼睛。吞下口中精巧的小糕点。抱着那盒木犀糕看着云里拿出归矣灯。一时间黑暗的空间变得无比明亮。归矣灯璀璨绝世的光芒将原本阴暗冷涩的空间变得暖煦无比。   挽姜讶然的看着前方。扯了扯云里的袖摆:“云里你看。前面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云里抬头望过去。手臂揽过她朝那个闪闪的东西走去:“那个才是云伴月真正的入口。走吧。快点把东西吃完。”   心情愉快的点点头。挽姜拿起一块糕点趁着云里不注意塞进他嘴里:“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吃吧。”让你刚才往她嘴里塞來着。她可是很记仇的。   默然的低头扫了一眼挽姜。嘴里是浓浓的甜腻香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把那块糕点咽了下去。   一边走一边吃。挽姜还不忘好奇的探究一下传说中的云伴月。现在他们一直在朝着前方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靠近。四周在归矣灯的照拂下很是亮堂。可是在远处的地方还是一望无际的黑。这里大的似乎有些沒有边际。归矣灯华光盖世都沒办法将这里完完全全每个角落都照亮。   “云里。云伴月是不是很美。”挽姜抬头问道。清澈的眸子在华光下变得似璀璨的琉璃。   云里闻言笑了起來。俊美深邃的脸庞染上温暖的光晕:“嗯。是很美。”美到她见过之后就再也无法忘怀。   一听这话。挽姜顿时來了精神。快速的吃完手里的几块木犀糕。拍了拍饱饱的肚子满足的喟叹一声:“吃饱了。你快跟我说说。云伴月有多美啊。”   “本公子觉得。你跟某一种动物愈发的像了。”云里不理会她的问題。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什么。”挽姜凑近他。好奇的问道。   云里只是丢给她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不打算回答她这一个问題。转脸朝前方看过去。声音轻松闲适又带着一丝严肃:“待会进去。不要多看旁边的东西。记得抓紧我。任何人喊你都不要理他。”   “嗯。”挽姜疑惑:“云伴月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有。但是他们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你莫要大意。跟紧我。不要走出我身边三步开外。”云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话里说的却是丝毫不能让挽姜云淡风轻的起來。   她怎么觉得。云伴月并不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地方呢。   两个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走到那个闪闪发光的地方。挽姜回过头望去。早已经看不见來时的路。这一段路看似很短。其实很长。她走到现在脚都有些麻了。   两个人在那个入口面前站定。云里依旧是握着挽姜的手。只见他侧过脸。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淡淡地肃穆:“准备好了吗。”   挽姜看向那个里面似是一个很大漩涡的入口。默默地点了点头。手里不自禁的抓紧了云里的手。云里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声音沉稳似带着让人信服安心的魔力:“别怕。有我在。”   说完双手绕过挽姜直接将她整个的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一阵剧烈的颤抖。圆形的入口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形状。有隆隆的雷声滚过。不一会儿又重新归于平静。   挽姜只觉得一阵无休止的天旋地转。身子被云里紧紧地抱住。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沒有半分害怕。只是这巨大的晃荡让她差点将方才吃进肚子里的糕点全数吐了出來。真的是太能折腾了。估计等她进去时已经被晃晕过去了。   终于。晃动停止了。一瞬间变得极为平静。挽姜只觉得云里抱着她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刚一落地。挽姜就使出全身力气猛的推开了云里。自己无比迅速的冲到云里身后的草丛中张嘴吐了起來。   她憋到现在委实是忍不住了。   在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出來之后。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方素雅大气的锦帕。挽姜不客气的拿过來擦了擦嘴。扶着旁边的树干虚脱般的站了起來。眼前还是有小星星在晃。   “本公子今日终于是瞧见你的能耐了。唔。能吃又能吐。”云里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觑着她。嘴边挂着无比欠揍的笑容。   挽姜一梗。气呼呼的将那方锦帕揣进怀里:“这东西归我了。就不还给你。”   “你觉得本公子会想要那个脏兮兮的帕子。”云里颇为嫌弃的看着挽姜。眼里是张狂无比的讽刺。   深呼吸一口气。挽姜突然笑的无比灿烂的看着云里。眼里是活泼泼的算计:“哦。是吗。嫌脏啊。那这样呢。”   说完她猛的扑向云里。在云里错愕之际麻溜的蹭着他胸前的衣服再次擦了一遍嘴唇。然后。她笑嘻嘻的退出來。看着云里白皙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心情愉快的拍了拍手朝前走去。   敢嫌弃她脏。她现在还嫌弃他更脏呢。   挽姜欢快的走着。乌溜明亮的大眼睛四处扫望着。好奇的东看西瞅。将云里方才进來前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啊。”挽姜看着左前方突然一声尖叫。吓得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的退回到云里的身边。揪着他的衣服死死的拽着不放手。   云里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清爽利落的蓝色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面容俊美如玉。身子傲挺如松。有清风路过。扬起他洁净雅致的衣摆。风度翩然气宇天成。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欺负本公子的蛮横去哪里了。”云里微微低头。此时此刻还不忘记说她两句。挽姜气郁。身子又往他身后缩了缩。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回头再跟他说理。云里真是忒沒有风度了。现在这样还不赶紧应付眼前的情况。他们两个的私人恩怨何时不可以解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啊。   挽姜再一次看向左前方。心里那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次冒了上來。她捂住嘴努力的憋回去这难受的滋味。大眼睛盯着前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心里的恶心多于恐惧。   前面有一群精怪朝着他们走过來。她望着这群精怪。终于是懂了为何云里说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分明是活着的怪物。   为首的是一个牛身人面的怪物。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长长的拖在了身前的地上。枯乱如杂草。牛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往下滴血。有些伤口在腐烂溃脓。一阵恶臭扑面而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牛身人面的怪物一路朝这边走來。嘴里一路还在吃东西。他吃的是自己的眼珠子。黄色的眼珠子。只见他伸手直接抠出自己左眼的眼珠子塞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咬破眼珠子时冒出的黄色汁液顺着嘴角流淌出來。待他整个将眼珠子吞下去。左眼又会立即长出來一颗眼珠子。   然后他就会伸手去抠自己的右眼珠子塞进嘴里。如此周而复始一次次循环。看的人胃里一阵恶心。   挽姜毛骨悚然的看着这个怪物。再也沒有一丁点想要吃东西的想法了。      第三十二章 十殿破情劫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个牛身人面的怪物身后跟了一群奇怪的其他怪物。什么样的精怪都有。有的是长着一颗肥硕的大脑袋。但是身体上只有一副骷髅架子。身体内的肠道直接缠绕在了骨架上。就像是攀着大树生长的藤蔓。看上去怪异狰狞。甚至能看到那些肠道在缓慢的蠕动着。   有的是半张猪脸半张猫脸的精怪。无比诡异的扭合在一张脸上。两条细细的猫腿。三只猪手。毛发参差不齐。等等这样的一大群的怪物朝着他们这边走过來。   “唔。长得的确是有些吓人。”云里双手环胸看着一群精怪慢慢的朝他们靠近。声音懒洋洋的:“你们吓到了我家胆小的小傻子。本公子要给小傻子壮壮胆才行。”   挽姜怒。在他背后跺脚:“你说谁傻呢。我一点都不傻。”   “嗯。你一点都不傻。”云里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语气相当的敷衍懒散。   挽姜挥开头顶那只碍事的大爪。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快点解决这群怪物啊。交给你了。”   “那你做什么。”云里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觑着她问道。   挽姜拍了拍云里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然是看着你了。要是他们偷袭你我可以告诉你啊。”   云里:“......”   大抵是懒得理会挽姜的一番胡言乱语。云里身形一展朝着那群怪物直掠过去。速度快的让人反应不过來。一眨眼间数具怪物的身体就被打上了半空。挽姜望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个骷髅架子在空中碎成了几截。肥肥的大脑袋滚落到地上。被一只无脸精怪一脚踩的稀巴烂。   真是。太血腥了。   挽姜抱着胳膊蹲在树底下。这是一棵千年的红桑树。树上枝桠沉甸甸的挂着桑果。看上去十分诱人。挽姜只是看了看。就放弃了。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沒有。看见什么都吃不下了。   目光掠向四方。亏她还真的相信了云里说的话。以为云伴月很美。现在发现那家伙真是谎话连篇。这里面哪里美了。除了云伴月这个名字还有点美。这里半点都不美。   从那个漩涡似的入口进來。这里更像是云伴月里的另一方天地。脚下的泥土是青雘垩土。唯一的植物就是红桑树。刚开始她还以为四周那些都是嶙行怪状山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扭曲成各种姿势的妖怪骨头堆积成山。骨头都已经发黑。大概是之前擅闯云伴月的妖魔被这里的精怪吃了。留下的一副残骸吧。   “你这随时随地都能发呆的本事愈发有长进了。”   耳边传來戏谑的调侃声。挽姜回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里。讶异无比:“你都解决完了。”   站起身朝云里的身后望去。一个精怪的身影都沒有了。地上干净的连渣都不剩。   “走吧。”云里牵过她朝前面继续走去。墨发被风吹起在空中划过翩然的弧度。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挽姜撇撇嘴。跟在他身侧:“陌上铃到底在云伴月的什么地方啊。我越看越觉得这里不可能会有陌上铃。”   风里传來低声轻笑。似在笑她的憨傻无知。云里曲起食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谁说陌上铃一定会在这里。它也可能在神界。你不找怎能断定它不在。”   “那我们接下來去哪里。”挽姜摸着额头看向四周。唔。除了那一座座枯骨垒成的小山。什么都沒有了。   云里目光悠然投向远方。嘴角浅浅勾起:“找到云伴链。下往月坠河。”   “......”那是什么东西。等等。要下河。   无比严肃的想了想。挽姜抬手抱住云里的胳膊。一脸庄重的看着他:“云里。我会不会被淹死。”她下过水一两回。还是在东极天的时候。那个湖泊是帝无湮用术法幻化的。水只到膝盖深浅。这个月坠河听上去就感觉极深。听说下水要憋住呼吸。她沒气了还怎么活。   仙人好歹也是要呼吸的。   “你这脑袋。看來确实中看不中用。月坠河沒那个本事淹死你。倒是你。能把自己蠢死。”云里笑道。   此人嘴真毒。心肠更毒。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两个人一路斗嘴的朝前走。期间又出现了几次那些千奇百怪的精怪。都被云里挥一挥衣袖。解决了。   这边两个人在忙着找云伴链和月坠河。九重天那边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四根天玑柱的倒塌。给四海八荒带來的灾难是巨大的。仙界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安抚六界。一直支撑着九重天四个极天的天玑柱万万年來沒有出现过异常。却在一夕之间纷纷倒塌。此等有违常理天道的怪事。一时间在六界内炸开。闹得不可开交。   “无湮。”   帝无湮正从凌霄宫出來。步子朝着南边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身后有人唤他。闻声转身望过去。   “祈回。怎么不在瀚陵宫好好休息。”帝无湮走上前。面容含着一抹浅淡的温笑。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祈回询问道。   祈回转动椅子朝着芙蕖池那边移去。帝无湮沉默的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池水叮咚。芙蕖常绽。往昔他们两个时常坐在这里饮酒闲聊。如今再次來这里。竟添了几分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目光微微下移。看向祈回那双始终覆着绒毯的双腿。眼里的惋惜和悲哀一晃而逝。帝无湮轻声启唇:“祈回。你可曾后悔。跳了十殿地狱。”   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盛开的芙蕖。祈回噙着浅笑摇摇头:“不悔。无湮。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从來。沒想过后悔。”   “她呢。”帝无湮走到芙蕖池边的阑干处撩起衣袍随意的坐下。青衣长袍与身后的浅绯芙蕖相映生辉。衬的天地间黯然失色不少。   “回冥界了。”祈回轻笑。眼里沒有半点情绪起伏:“她终归还是有职责在身。不便在仙界久留。”   帝无湮黑漆瞿亮的眼睛里一片肃穆之色:“她是你的情劫。你...”   “是不是情劫。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无湮。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分寸。”祈回笑着打断帝无湮的话。将腿上的绒毯往上提了提。眼里光华一闪。再一次淡声开口道:“都说历情劫者必有死伤。你们说雨秋暝是我的劫。那日我和她都跳了十殿地狱。也算是阎王殿里走了一遭。捡回來一条命。就算是情劫。也该破了。”   帝无湮点点头。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是了。情劫已破。你往后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情劫虽说是劫难。但你若与孟婆有缘。未免不失为一段佳话。劫难这种事。要看因缘造化。不是所有的劫。都注定无法善终。”   一只燕鸟飞过。几声清鸣回响。祈回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无湮。小五她。最近还好吗。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见到她了。”   说到挽姜。帝无湮眼底里的柔声荡漾开來。还沒來得及晕染成迤俪画卷。猛然间想起了那个男子。眼神一刹那的暗了下去。有冷冽的光芒闪过:“小挽很好。她过些时日就会回來。”   “她去了哪里。”祈回抬起头询问道。   帝无湮沉默。抿了抿唇。有生以來第一次撒谎。还是对着自己多年的好友:“她回了佛陀天。佛祖带她去西极天讲经悟道。算起來有些时日了。”   祈回不疑有他。淡笑着点点头。眼里是愉快的笑意:“放眼整个九重天。也只有小五有这个殊荣能够跟随佛祖参悟经礼。她以前那顽劣冲动的性子。这些年在佛陀天倒是改掉不少。”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祈回脸上露出一抹凝思。他抬起头看向帝无湮:“几日前偶然听闻。之前东海龙太子來九重天求娶小五。这是怎么回事。”   帝无湮看着天际露出的霞光。眼神微微一闪:“随璟此人。最是看重权力地位。他此番目的。大概是想夺到下任龙王的位置。”   “他本就是东海龙太子。上位也是迟早的事。何苦要來连累小五。”祈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沉了下去。   帝无湮摇摇头。转过头看着祈回:“东海情况比较特殊。历來是能者上位。随璟虽是龙太子。龙王的位子也不一定就轮到他坐。况且。如今的东海还有一个文武不输男人的八公主。随璟想要上位。免不得要争夺一番。”   “那是他们东海的事情。但是随璟把主意打到小五身上。这一点我是万般不能容忍的。”祈回冷哼一声。他从小疼爱的妹妹。岂能成为他们东海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既然不爱他妹妹。何必要來招惹是非。   帝无湮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小挽不愿意。沒人能强迫她。她即是我帝无湮的徒儿。我万万不会让人欺负了她。你放心即可。”   闻言祈回点点头。呼出胸腔里一口浊气。眼神清明干净带着无比的诚恳:“有你这个师傅。是小五的福气。”   “你有事在身我也不好耽误你的时间。我去一趟母后那里。小六昨日哭哭啼啼的跑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过去看看。”祈回转动椅子的轮子朝着凤鸾宫而去。话语里带着一丝疲惫。   “六公主...拂霑上仙呢。”帝无湮望着祈回的背影。轻轻的问了一句。   祈回沒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慢慢的滑出了帝无湮的视线。      第三十三章 绥真祸东海 - 渡魂箫 - 楼苏      衡宛想。她一意孤行的嫁给拂霑。到头來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独自倚在凤鸾宫殿前的雕栏上。手里抱着一摞纸卷。目光直直的看向凤鸾宫的大门。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祈回进來时。瞧见的便是衡宛突然大放异彩的眼眸。却在看清楚來人时一瞬间灰暗了下去。   她在这里等拂霑。已经两天两夜了。她坐在这里。等着、望着、盼着。可是那个人。始终是沒有出现。   “小六。”祈回滑动椅子慢慢的靠近她。面色平静温润。气度风范丝毫沒有因为腿疾而损失半分。   衡宛脸色有几分白。她看着祈回扯了扯嘴角笑了:“二哥。”   祈回点点头。叹口气道:“二哥听说你回來了。过來看看你。拂霑他怎么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闻言。衡宛的眼里泛起水雾。她眨了眨眼。泪水直接掉下來。砸在手里的纸上。晕开一大片的痕迹:“二哥。他不要我了。他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   吸了吸鼻子。将手里打湿的纸张捧起。带着哭腔的声音似有无限苦涩:“二哥。拂霑心里根本沒有我。他从來都沒有放下过五姐。他心里一直爱着五姐。”   清风刮落了衡宛手里厚厚的一摞纸。慢慢的飘洒了一地。祈回低下头。看着那一封封字迹工整漂亮的信。瞳眸猛的一缩。这一大堆的信。满满当当写的都是对挽姜的思念和牵挂。里面凝着写信人数不清的悲喜笑泪和道不出口的情思忧戚。   他认得。这纸上的字迹。是拂霑的。   衡宛凄惶的看着一地的书信。笑的悲凉:“他每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來。也不会多和我说一句话。更不会陪我聊天。我原以为他是在潜心修炼。沒想到。沒想到他却是躲在房间里对着无数的白纸诉说着他对五姐的思念。二哥。夫妻间本是要坦诚相待。可他却是丝毫沒有将我当作他的妻。做什么也不会和我商量。我该怎么办。”   一张张单薄的纸。一份份浓稠的情。一笔笔相思浸染。一滴滴泪痕未消。   祈回抬起眼。眸子变成无尽的黑:“小六。有些事。只适合藏在心里。谁也不能说。有些人。只能够远远观望。强求便是错。当初你执意要嫁他为妻。是心甘情愿。现在你被他伤透了心。是...”   “是咎由自取。”衡宛抢过祈回的话。哭花了脸:“二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懂。能真正做到的却沒有几个。我明知道他心里住的人不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他。说得底。是我争强好胜不服输罢了。我想着。以后万万年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他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可是我输了。我可以年复一年的等着他。我可以一辈子守着他。可是他却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他给自己的心上了把锁。我进不去。他出不來。”   祈回叹息的摇摇头。眼里的黑凝成了流动的苦汁:“小六。拂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你再多给他些时间吧。他想清楚了自然会來找你。”   “二哥。五姐呢。”衡宛点点头。拿出秀帕擦拭了一下红肿的眼睛。声音哑哑的问道。   看着衡宛蹲下身去捡那散落一地的信。祈回拧起眉。有些无奈:“小五去了西极天。这些信莫要留着了。早些烧了吧。”留着只会徒增难过。   “不。这些信是我从拂霑那里偷出來的。我就是想着。等他发现了自己的信不见了。就该來寻我了。他就算是不在意我。也不会不在意这些信的。”衡宛收拾好一地的信。牵强的笑道。   陷在情网里的人。哪里还有半分清醒的神智。   芸芸众生。多得是相思苦离别泪。古往今來。多少人堪不透生死。多少人堪不透情爱。   九重天的众人早已经各自赶往四海八荒帮忙。这一次天玑柱的倒塌。仙界损失惨重。伤亡无数。四海八荒惨象连连。   “陛下。仙界的仙兵已经全数派往四海八荒。若是这个时候魔妖两界來袭。仙界怕是...”司战仙君方正严肃的脸上聚满忧思。俯身朝着天帝沉声说道。话里行间无不是对现在九重天的状况担心。   天帝正在案桌后面批改折子。闻言手中的朱笔一顿。白纸上顿时沾上一滴红墨:“将看守天河的仙兵暂时调过來驻守南天门。防止魔界偷袭。司战。怀衣上仙回來了让他即刻过來一趟。”   司战仙君点头。应道:“怀衣阁囊括九州六界各方讯息。除了神界。世上怕是沒有怀衣阁查不出的事情。怀衣上仙亲自查找天玑柱倒塌的原因。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这时。殿外看守的仙兵走进來。双手呈上一份书笺交给天帝:“陛下。东海來信。”   待仙兵退下。天帝慢慢的拆开手里的信。一边沉声对司战仙君说道:“朕最近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其他。堇宋去了北海。祈回腿脚不便待在仙界。倒是小五她们几个。也不知道去...”   “陛下。”司战仙君看着天帝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有些奇怪的试探的喊了一句。只见天帝面色极为难看的拍案而起。手里的信笺被狠狠的捏起。瞬间成了齑粉。   “马上去东海。给朕把大公主抓回來。”天帝怒不可遏的一声吼。吓得司战仙君一个激灵。忙不迭的答应。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司战仙君退出凌霄宫奇怪的挠挠头。想不明白大公主怎么会跑去东海了。现在四海八荒都有难。南海出事她可以回仙界。怎么会是去了东海呢。而且貌似还惹出了什么大祸。看刚才天帝那般生气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小事。   他还是赶紧去东海看一趟吧。最近仙界也委实是够乱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真是折腾死他们这帮人了。   妖界云伴月。云里和挽姜已经进入云伴月整整四天了。四天里他们一直在云伴月里面瞎晃悠。解决那些冒出來的精怪们。怎么也找不到云里说的那个月坠河和云伴链。挽姜心里免不了有些气馁。恹恹的拉住云里的衣袖。正在慢悠悠走着的某个人停下步子。回过身望着她。   “又饿了。”   挽姜瞪他一眼。她又不是猪只知道吃和睡。扯着他的胳膊抗议道:“这都已经四天了。你说的那个河到底在哪里啊。我好累。走不动了。”说完丢开他的衣袍大喇喇的直接往地上坐去。丝毫不管地上是否泥污。   云里居高临下的觑着某个赖皮的人。黑沉深邃的眼里都是笑意。他看了看远处。转而低下头看着她。懒洋洋的开口:“嗯。你若是走不动。就待在这里吧。本公子一个人或许可以快一点。”   他这是在嫌弃她。他这是在指控她动作慢。   挽姜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來。指着云里的鼻子不满的直哼哼:“你越是嫌我慢。我越是要跟着你。不就是一条破链子和破河嘛。我还能怕了它不成。”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前走去。脸上斗志昂扬。青丝用郁冬花簪挽成漂亮的垂云髻。长长的垂在脑后。秀丽如瀑。   云里微微的一笑。眸光掠向不远处的地方。他知道云伴链和月坠河在哪里。这几日故意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完成某样东西。想起那样东西。一向自信傲然万事不放在眼里的西钥大公子眉峰微微的拧起。有些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他还真是有些头疼。   平生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不过。他提脚朝前方那抹倩影走去。世无难事。他终究还是完成了不是么。   当挽姜看到云里劈开一座山陵拿到那条云伴链时。不由得拿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揩了揩眼角。真是太不容易了。找了几天终于找到这条链子。望着这条通体发黑的链子。挽姜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原來长得这么普通。跟寻常铁链一点区别都沒有。”   云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听出她话语里淡淡地失望。朝她伸出手:“过來。”   “怎么了。”虽是询问。手却还是乖乖的伸了过去。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云里握住那双温暖柔嫩的小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到怀里。低头看着她。手指向他们两个人十步外的空地:“下月坠河。”   月坠河。挽姜顺着云里的手看过去。呃。一片平坦的荒地。哪里有什么月坠河。这厮不会是傻了吧。正兀自腹诽着。云里已经拿起那条云伴链。长长的链子似有千金重。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轻松的将那条长链的另一端甩向那片空地。一端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在挽姜错愕的视线下。云里抱着挽姜飞身而起。身子凌空停在荒草地上方。接着朝着那片荒草地直直的坠了下去。   这摔下去肯定会痛死。挽姜吓得血色全失。双手攀到云里的脖子紧紧地搂住。眼睛更是闭的牢牢地。一张小脸整个的皱在一起。   云里肯定是疯了。      第三十四章 月坠河洞天 - 渡魂箫 - 楼苏   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袭來。挽姜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于是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随即一怔。双眼顿时睁开。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刚才不是在往那片荒草地上撞了过去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是...在哪。”挽姜抬起头茫然的问道。   放开她的身子。云里扔掉手里那条长长的云伴链。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说道:“月坠河河底。”   呃。挽姜目光移向那条粗链子。摸了摸鼻子点点头。原來那片荒草地下面就是月坠河啊。怪不得她沒有觉得痛。大概荒草地就是月坠河的结界吧。只有找到云伴链才能进得來。   挽姜转过身将整个月坠河河底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精致的秀眉越皱越深。她转头看着云里:“我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为什...”   一阵诡异的声音渐渐响起。挽姜头皮一麻。话还沒有说完就朝着云里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睁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四处看着:“什么声音。”   摸了摸挽姜的小脑袋。云里低下头看着她:“沒事。你方才想说什么。”   “咳。我是想说。这既然是河底。怎么一丁点水都沒有。月坠河里面沒有水吗。”挽姜望着他。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來。这月坠河里外透着诡异。外面是荒草地。里面又是空的。若非叫做月坠河。她都要怀疑这不是河。而是一个地下深洞了。   四周的异响渐至大声。云里目光淡然的掠过去。说道:“你说的水。來了。”   什么。挽姜惊疑的看过去。顿时惊住。只见那边突然间涌出來滔天的大水。正朝着站在中间的他们两个奔袭过來。速度之快。眨眼间便已到了他们身边。   云里反应极快的抱着挽姜一掠而起。身子换个方向朝着一块大石头飞去。稳稳地停在了石头上。挽姜朝下面看了一眼。那水已经彻底将下面淹沒了。那根粗粗的云伴链也不见了踪影。整个河底的河水还在一点一点的上涨着。眼看着又要漫上他们栖脚的这个大石头。   “唔。湿了。”挽姜低头。发现自己白色的绣鞋鞋尖已经湿了一大片。微微的凉意顺着脚趾窜上來。这月坠河河底的水可真凉啊。   云里目光看向她脚上湿了大半的鞋。制止了挽姜要施法弄干绣鞋的手。声音清和温润:“先不要动。法术对月坠河河水只会起反效。鞋子会彻底湿透。”   听到云里的话。挽姜郁闷的放下手。忿忿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河水。什么鬼河。什么破水。竟然这么奇怪。   “我们先过去。”云里伸手指向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声音轻轻的拂过挽姜的耳朵。一阵酥麻的痒意直接窜入心底。   两个人执着对方的手飞身而起。白衣倾城夺目。宛如在暗夜里诧然绽放的韦陀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绝代风华。   进洞。才发现这里面并沒有多大。洞口极小。里面也仅仅能容纳四五个人。所幸他们是两个人。空间并不显得狭仄。   “把鞋脱了。”云里指尖一动。几方烛台在各个角落里亮起。地上也多了一层柔软的毯子。挽姜刚刚坐下去。听见云里的话。脸色一瞬间红了。   “那个。沒事的。过会儿它自己干了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的。”挽姜整个人往洞壁靠过去。扬着大大的笑容看着云里。   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在一个男子面前露出自己的脚呢。太难为情了。   云里沉默的看着她。见她眨巴着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望着自己。一双腿直直的伸在干净的绒毯上。两只脚正无比闲适的左右晃悠着。清隽俊美的面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云里蹲下身抓住那双小脚。见挽姜挣扎。抬起眼冷冷一笑:“再动就把你丢出去。月坠河河底不能施以术法。你确定你能游回來。”   **裸的威胁。挽姜气急败坏的看着他把自己脚上湿了的那只鞋子脱下來。精致的脸颊红了个彻底。   云里嘴角噙笑。面色从容的站起身拎着她那只鞋子放到了角落里的烛火旁边。借助烛火的微薄热气让鞋子变干。转过身正欲朝着挽姜走去。却猛的顿住脚。   挽姜笑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素手纤纤的指了指地上的另一只鞋子:“喏。这个也拿过去吧。”反正她在他面前是一点面子都沒有的。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动手将另一只鞋子也脱了。   看着挽姜曲起双腿坐在那里。微微摇摆的烛光在她精致秀雅的五官打上一层柔和的淡影。使她看上去格外的温婉动人。云里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拎起那只鞋。走回去将鞋子放在那一只的旁边。   “云里。这个水好像在不停的往上涨。会不会淹到这个洞里來啊。”挽姜探头朝洞外看去。确实发现河水又涨了不少。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半夜里他们两个睡着了。这水漫进來岂不是直接把他们两个淹了。   “会。”云里走过來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探出去的身子拉回來坐好。云淡风轻的说道:“月坠河河底白天干涸。夜里开始冒出河水。一点点往上涨。直到整个河底被河水填满。”   挽姜爬起來就要走。嘴里念叨:“那还等什么。赶紧走。我可不想睡了一半被淹。”   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回來坐下。禁锢住她乱动的身子。云里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赤着脚你打算往哪里走。还有。本公子在这里。这水还沒那个本事敢淹你。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挽姜不服气的扯着他的衣襟:“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月坠河河底无论白天夜晚都是一片漆黑。洞里的微光在黑暗里显得很是耀眼。一道魅色蓝光闪过。强大的结界出现在狭窄的洞口。云里好整以暇的看着挽姜:“小傻子的脑袋越來越笨了。”   挽姜:“......”   半晌。挽姜慢吞吞的挪到远离云里的角落。背对着他默默地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不就是忘了自己是仙嘛。顺带着也忘了可以用法术设结界的事了。一定要这么打击她么。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仙界公主。太沒有面子了。   “躲那么远做什么。过來。”身后响起云里淡然好听的嗓音。挽姜坚决的摇摇头。就是不过去。   “真不过來。”这一次她分明听到了云里话里的笑意。在她听來更像是嘲讽的笑。   她无比坚决的摇摇头。不过去。   背后半天沒了声音。她缩在那里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微微的动了下身子。又悄悄地往身后挪了挪。她心里安慰自己。偷偷地瞄一眼就好。看看这家伙在做什么。她还是不会过去的。   于是她又慢慢的。缓缓地动了动身子。然后猛然转过脸。打算瞧瞧云里是不是不声不响的溜了。结果翘挺的鼻梁直接撞上了一个不明硬物。疼的她立即捂住鼻子低下头。泪水差点都要夺眶而出了。   “好端端的你撞本公子的下巴做什么。唔。上回你撞我的额头。这回是下巴。莫非你是撞上瘾了。这倒是个奇怪的癖好。”   耳边传來云里笑意盈盈的愉悦嗓音。挽姜气的泪眼汪汪的抬起脸。怒道:“你才撞上瘾了。谁让你离我那么近的。你的下巴是铁打的么。怎么那么硬。”   懒懒的支起胳膊靠在洞壁上。云里好笑的看着她:“不错。有进步。小傻子学会强词夺理血口喷人了。”   挽姜爬过去用手指戳他的胸膛:“你强词夺理。你血口喷人。你真不要脸。”   抬手握住挽姜那只捣乱的小手。云里慢条斯理的坐起身。面如冠玉优雅随意:“坐好。我有东西给你。”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挽姜瘪嘴。与云里并肩而坐。学着他的样子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懒散的伸着。两个人的影子在烛火的照映在背后的洞壁上拉的好长。   听到挽姜嫌弃的话。云里伸进衣袖里正准备拿出來的手一顿。觑了挽姜一眼凉凉的笑了:“那你还是别要了。”   挽姜一愣。皱起鼻子不满的望着他:“真小气。你总是欺负我。”   “好话坏话全叫你说了去。我怎么说都是吃亏的。你这般伶牙俐齿不饶人。谁能受得了你。”云里笑着捏了一下她皱起來的小鼻子。从衣袖里伸手拿出了那样东西。   倒是真的沒料到云里说的东西会是一截红绳。挽姜愣愣的看着云里掌心那条绳子。终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这红绳怎地扭曲成这样。好像一条大虫子啊。”挽姜捧着肚子笑的倒在绒毯上。眼睛晶润润的煞是动人。   云里俊脸一黑。将那条红绳重新收回袖子里。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挽姜。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凌厉异常。在温暖的烛光下都驱不散那寒意森森。   挽姜收住笑。小脸憋得通红。她爬起來扯了扯云里板起來的脸颊。放软了语调:“好嘛好嘛。我错了。那条绳子还是很好看的。不是说给我的吗。怎么又收回去了。我又沒说不要。”   “本公子现在不想给了。”   第三十五章 红绳情丝绕 - 渡魂箫 - 楼苏   她虽是沒什么眼力见儿。但也晓得此时的云里生气了。托着腮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男子。挽姜郁闷的摸摸鼻子。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闹情绪的大男人。这件事委实让人有些头疼。   “唔。云里。那条红绳是我十万年來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了。真的。我对天发誓。”挽姜摆正姿势。无比严肃的举起三个手指头说道。   见云里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眼神不好也看不出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当他还是在生气。于是再接再厉的说道:“你把它给我吧。我很喜欢那条红绳。从來沒有见过造型如此独特别致的绳子。定是四海八荒里唯一的一条。”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条丑的十分独特别致的绳子定是四海八荒里最难看的了。再也找不出第二条。   “睡了。”云里这回看着她冷笑一声。眉眼深邃如渊。翻个身背对着挽姜和衣而睡。   挽姜等了半天。见云里气息匀淡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不免呵欠连天的放弃了。脑袋晕乎乎的躺下去睡觉。她早就困了。强撑到现在只是因为某个人似乎在生她的气。她不过是笑着说了一句绳子很难看。至于大半天的理都不理她么。   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动不动就生气。她真的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耐着性子哄了他半天。某个人还丝毫不领情。哪有送人东西还这样的。她还是睡觉吧。真是越想越头疼。   挽姜刚刚睡着。云里就睁开了漆黑深沉的眼睛。他一个灵巧的翻身而起。望了眼外面已经漫上了洞口的河水。身子轻轻的靠在洞壁上。低头凝视着挽姜恬静柔美的睡颜。眼里的郁色一闪而过。他拿出衣袖里那条红绳静静的看着。   他花了四天时间才编出这条稍微满意的红绳。真的。有那么丑吗。   再一次凝望了一眼挽姜。云里抿着唇。将手里那条红绳放在了烛火下。窜动的火苗转眼间将红绳烧成了灰烬。   大手轻轻一挥。旁边空着的绒毯上立即出现了一堆红线。云里随意的拿起几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细巧的红线。在暖黄色的烛光下侧脸看上去温柔认真。正低着头织着手中的红线。   他以前从來不曾想到过。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在一个不甚美好的地方。在一个沒有星子的夜里。他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固执的在灯下编了整晚的红绳。   只因为。一心想让那个人满意。只因为。那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想要生生世世疼着宠着的人。   一夜安眠。挽姜闭着眼睛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嘴里嘟囔:“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云里站在洞口。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说道。然后步伐朝烛台迈过去。拾起她的那双鞋子放到她脚边:“你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挽姜有些汗颜。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又不想被云里揭穿。于是指着外面说道:“不能怪我。这里昼夜漆黑。我们在河底也不能见到阳光。睡到现在很正常的。”   云里笑了笑。再次走到洞口。望着外面再次干涸的河底说道:“你睡着时我出去看了一下。月坠河河底很宽。除了石头什么都沒有。我们抓紧时间。趁着白天找到机关线索。”   “嗯。好。”挽姜穿好一只鞋。转而去拿一只:“这月坠河还真是奇...咦。”   拿着鞋子的手停在半空。挽姜低着头瞅着自己脚踝上多出的那条红绳。莹莹泛白的玉踝上系着一条红的纯粹的绳结。白与红的映衬。竟美的不可方物。   “这条红绳...好像不是昨晚那条。”挽姜拨弄着脚踝上的那条绳子。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云里。你干嘛在我脚上系绳子。我又不是宠物。”   仙界那帮人沒事就喜欢养只仙兽瑞宠什么的。还喜欢给自家宠物套脖圈脚环。她又不是宠物。带这个做什么。   被指责的某个人走过來。目光盯着挽姜白皙凝玉般的脚踝。沉淼深寂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温柔。他蹲下身手抚上那条红绳。语气懒散随意:“本公子赏你的。胆敢解下的话。放香香咬你。”   挽姜:“......”   她心里委实不大待见这条红绳。但是转念一想昨晚某个人幼稚的行径。难得今早又恢复了正常。她还是认命的接受吧。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是比昨晚那个要好看多了。   等等...   挽姜张着嘴无比惊悚震惊的看着云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这该。该不会是你昨晚亲...亲手做的吧。”   “唔。人间集市上一个铜板三个。本公子好心送你一个。”   怔愣的看着云里。挽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是这么‘贵重’的礼物。那你还是好好留着吧。若是我一不小心弄丢了。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当真以为她傻啊。这般丑的绳子哪里会有人卖。挽姜心里暗诽。定是因为昨晚某个人半夜爬起來重新编了一条。估计是在害羞所以不敢承认。她低头瞧着脚踝上那条夺目的红绳。低着头抿唇无声笑了。当初在佛陀天。他送她的郁冬花簪委实漂亮的紧。沒想到换成了编织红绳竟然丑成这样。她要好好留在它。日后还可以拿出來取笑他。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从來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扔了吧。”云里站起身。声音淡淡地从挽姜头顶传來。听不出情绪起伏。   挽姜拉住他的手。抬起头好笑的望着他。一双眼睛盈盈如月:“怎地又这样。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这红绳虽是廉价。但我很喜欢。比起每回生辰他们送我的一堆稀奇玩意。我更喜欢你送的这个。”   他送的是心意。她岂会不懂。那些个昂贵的东西。美丽却沒有半分情义。她向來是不喜欢的。   晃了晃自己白皙的脚踝。挽姜笑着摇摇他的手:“还有沒有。这只脚也來一个呗。”人间不是说成双成对才好看嘛。他干嘛如此小气。只系了一只脚的。另一只沒有多可怜啊。   “......”云里抿着唇看着她。眼底深深浅浅浮动着流光。他弯下身。与她面面相对靠的极近。呼吸相缠目光相交:“你可知这个红绳是何意义。”   “唔。我是不知的。你说与我听听罢。”挽姜好奇的看着脚上的红绳。拉着云里的手说道。   微微一笑。云里直起腰。见她穿好鞋。将她拉了起來。说道:“不知道便算了。”   后來。挽姜一次次不死心的在他耳边念叨。终是将云里惹烦了。将她另一只脚上也系上一条同样的红绳。挽姜得偿所愿。开开心心的跟在他身边。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闲话。云里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一下说的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某个人。   仙界凌霄宫。天帝怒容满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绥真。脸色铁青:“朕最后问你一次。你跑到东海去做什么。”   绥真抬起头。姣好的面容上青青紫紫布满了伤痕。眼里是惊惶和害怕:“父君。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那里。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哼。”天帝冷哼一声。眼里的厉色骤满:“好一个不知。你若不知。天底下还有谁知道。当时你为何偏偏要去那里。如今东海争吵着要上仙界讨一个说法。朕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声怒吼响彻屋顶。殿外的仙兵个个噤若寒蝉。身子挺的笔直无比。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天帝发怒了。   绥真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身子直抖:“父。父君。我。我错了。我。龙王的死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龙王他。对了。他死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父君。我是无辜的。”   “什么话。”天帝眼神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绥真。丝毫沒有半点温度。   “龙王说。说...”绥真艰难的吸口气:“他说他唯一的夙愿。就是让挽姜嫁给龙太子做太子妃。他愿与仙界永结同好。”   闻言。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寒意。绥真只觉得胸口一窒。身子微动才发现竟是沒办法呼吸了。不由得异常惊恐的看着天帝。瞪圆了一双眼睛。   “大难临头不知悔改。绥真。朕何时教导过你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的。你自己闯的祸。还想叫小五背黑锅。朕警告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天帝怒意勃发的话听起來格外沉威凶猛。   禁制一除。绥真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一张脸涨的通红。乌紫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   眼里的怨恨一闪而逝。绥真爬起來看着天帝。头发有些散乱。长长的垂在眼前:“父君。你不相信我就罢了。但烦请父君想一想。如今龙王死了。东海不可能会善罢甘休。父君若是将我交出去。我敢保证。南海也会闹上九重天。为今之计。只有将挽姜嫁给随璟。才能平息东海的愤怒。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父君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      第三十六章 此恨无绝期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的沉默让绥真眼睛一亮。她再接再厉的说道:“父君。天玑柱在这个时候倒塌。如若魔界來袭。仙界还需借助四海的力量。要是您将挽姜嫁给东海太子。一來可以安抚东海。仙界与东海往后必定是亲如一家。二來。也可以壮大仙界的兵力。令四海八荒彻底归顺于仙界。”   “父君。这个法子是再好不过的。仙界让身份尊贵的五公主嫁到东海。正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消除此次间隙。否则。父君若是不愿意。大可将我交给东海。我想。届时东海南海必定有一场大战。这个结局。是父君你想看到的吗。”绥真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语清晰字字珠玑。   殿内安静的只有风吹纸笺的声音。两个人都沒有说话。天帝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明暗的光线打在脸上。轮廓大半隐入黑暗。   良久。天帝抬起头。目光凉薄的扫向绥真:“下去吧。这次的事情。无论是为了什么。龙王已经死了。你这段时间待在仙界哪里都不许去。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绥真冷笑着离开凌霄宫。看着芙蕖开遍金阶明耀的仙路。心情大好。   她这段日子在南海待着。越想越觉得心里的郁火燃积。气愤难平。   当初若不是西钥云里的威胁。她早就把挽姜勾结魔界的事情禀告仙界了。何苦像这般说不得。就算不能说。她如今也想到了办法。   这次刚好趁着东海这件事将挽姜嫁到东海去。以绝后患。绥真好心情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她之所以敢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确定一旦她出事。南海那群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谁让他们的把柄捏在她的手上呢。除非是死。否则他们永远都不敢拿自己的把柄來赌。   她一定要阻止挽姜和西钥云里。她看得出。西钥云里对挽姜。绝非一般。   让随璟娶了挽姜。彻底与那个人斩断联系。她就不信。他西钥云里还能阻止。   慢慢的她已经走到了天后的凤鸾宫。伸手摸了摸嘴角。一阵阵发疼。脸色瞬间阴沉。东海那帮人把龙王的死怪罪到她头上。对她是半点不客气。她堂堂仙界大公主。若不是顾及身份。她定要东海那帮人好看。   刚踏上凤鸾宫宫门前的第一级玉阶。就听到里面传來激烈的声响。绥真步子一顿。不再多想当即冲了进去。   大气华贵的凤鸾宫。此刻是琉璃碎青瓷裂。满殿狼藉椅毁桌塌。一地滚落的珍珠玛瑙光彩闪眼。破裂成渣的瓷器杯盏到处都是。   绥真望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陌容容。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放肆。胆敢在这里撒野。真是个沒规矩的野丫头。”   陌容容麻木的转过脸望着绥真。见她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讽刺嫌恶。还有怒意。嘴角的冷笑慢慢的出现。然后。在绥真始料未及之下。抬手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顿时让绥真本就五彩纷呈的脸变得更加色彩斑斓。   “你打我。你敢打我?”绥真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尖声凄厉的叫喊着。   “这是怎么回事?”天后沉威薄怒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接着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传來。那些跟在天后身后的仙婢们纷纷放下手里的花篮动作麻利的去清理殿内的狼藉。   天后沉着脸走过來。望着脸颊都有些红肿的两个人。低喝道:“身为仙界公主。你们可有半点自知。如今竟像那人间的泼妇动起手了。本宫的凤鸾宫几时经得住你们这般折腾。”   整个凤鸾宫的仙婢大清早的就跟随天后去了桃林里收集花瓣。所以才会让陌容容这般直接的闯进來毁了所有东西。   “母后。是她砸了您宫里的东西。我看不过去才打她的。谁知道她不仅不认错。还打孩儿。”绥真捂着脸。神色委屈的看着天后。手指指着陌容容。眼底的尖利如刀子。   天后这时看向陌容容。才发现陌容容正盯着她。那眼神。竟是喷薄的冰冷和彻底的怨恨。她心里一惊。忙伸手去拉陌容容的手。   “容……”   “卢樱。你好狠的心。我娘亲待你如同亲人。你却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她的性命。你这样的毒妇。根本不配做天后。”   殿内的仙婢方才已经被绥真打发了下去。听到陌容容的话。绥真怒不可遏:“陌容容。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陌容容冷笑。压根不理会绥真。她只是看着天后:“你们瞒着我。却瞒不了所有人。若不是去了一趟妖界。我到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当年要不是你为了挽姜让我娘亲去拦住魔尊。她不会修为尽丧法力全无。更不会在后來死的那么惨。这笔账。我一定会慢慢的讨回來。你们给我等着。”   那天与帝无湮分道扬镳之后。她直接离开了妖界。不料刚出了炽辛城。又是一大批的魔兵围了上來。她一路逃一路杀。最后终是受伤过重从云层中直直的掉落下去。醒來时发现自己竟然在鸾鸟族的领地。修养几日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一次与鸾皇随意的聊天中才得知。当年鹿宜若不是为了保护天后。也不会落下满身疾病修为尽丧。   “容容。我沒有害你娘亲。当时的情况你根本不明白。我承认。若不是你娘亲竭尽全力拦住魔尊。我现在早已经不在了。你娘亲的大恩。我一直记在心里。鲛人一族本來只有几十载的寿命。因你娘亲的大恩。我将你与你娘亲的寿命永远的从冥界司命薄上划除。可以与仙人一样长生。容容。我待你不薄。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说的最后。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她多么想让陌容容从心里接受她。一直在费劲心力的讨好她。鹿宜当初为了她出死入生。现在她不在了。她想好好的照顾她唯一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心里装的只有仇恨。只有报仇。她放不下她娘亲的惨死。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这孝顺。现在成了她活下來的心魔。成了她活着的唯一期盼。   天后心痛的想。陌容容从前有多爱她的娘亲。现在心里的恨就有多深刻。她沒有办法消除她的仇恨。因为陌容容说得对。鹿宜的死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是她也脱不了干系。   陌容容眉眼冷冽的看着天后。右手紧握的发白:“我娘亲死了。因为你而死。你以为你做的那些能补偿我娘亲吗。卢樱。除非你让我娘亲活过來。不然。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一个踉跄的后退。天后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双唇看着陌容容。张口说不出一句话來。   她根本沒有办法。能够让鹿宜死而复生。陌容容她。分明是永远的不会原谅她。   潇洒的转身。视线撞上一直沉着脸的绥真。陌容容冷笑的朝殿门口走去。空荡荡的左袖在身侧荡漾着。孤单寂寥。   “哦。对了。”陌容容走到殿门处停下步子。转过身望着天后。脸上扬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作为报答。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最宠爱的小女儿。仙界五公主挽姜。现在正在妖界和魔界少主厮混在一起。两个人看上去感情可是好的羡煞旁人呢。”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天后看着陌容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想着方才陌容容说的话。只觉得心口处有一口气憋在那里。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陌容容刚走到芙蕖池。就看到一身紫袍的怀衣上仙从天际下來。步子稳当迅速的走进了凌霄宫。   她随即立马跟了过去。躲在窗子底下偷听。   天帝的声音响起:“怀衣。可有查出原因。”   躲在外面的陌容容将身子贴紧墙壁。等了半天也沒有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声音。心下奇怪。刚想偷偷站起來从窗缝里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怀衣的声音正好想起。   “陛下。怀衣认为。为了六界安宁。这件事应当揭过不提。”怀衣的声音带着不同以往的低沉。暗含风雨欲來的啸声。   殿内响起桌椅猛的擦过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陌容容就听见天帝惊疑的声音传來:“此话怎讲。这里沒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陌容容伸手按住激烈跳动的心。她有些兴奋的蹲在那里。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怀衣要说的事情。定是足以震惊整个六界的大事。   她就是要看着仙界乱起來。就是见不得仙界这帮人过的逍遥自在。   又是半晌的沉默。静悄悄的殿内。怀衣叹息一声。沉越的声音再次慢悠悠的响起。却好似震天的惊雷。震的仙识俱颤。   “天玑柱倒。九重天乱。四海八荒。怨气不散。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仙有一人。天生反骨。如若留之。必有祸患。如若毁之。六界难安。”   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应声折断。哗啦啦的纸张翻飞声里。只听见天帝开口。带着些许的微颤:“那留不得毁不得的仙人。是谁。”      第三十七章 独聆婴孩泣 - 渡魂箫 - 楼苏   月坠河河底的温度。凉到人的心底里去了。挽姜抱着胳膊跟在云里的身后。吸了吸呼吸有些不大顺畅的鼻子。低头低着脚边的碎石子。   他们都已经找了好几天了。也沒有找到任何线索。这里除了天黑会涨水。日出会干涸。好像也沒有什么。黑漆漆的永远也沒有光亮。伸手摸了摸肚子。她都好几天沒有吃东西了。都快忘了红烧鱼是什么味道。若不是因为她是仙。几天不吃也沒有事。她早就饿死了。   “云里。这里肯定是沒有陌上铃的。我们上去吧。”挽姜再一次拉住云里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   她好想出去大吃一顿啊。   转过身直面挽姜。云里拿出一件狐裘给她穿上。话带无奈:“说了多少次。冷了就打开你的仙泽护体。你总是不长记性。我们再找找。今天若是还沒有找到。我们就出去。”   月坠河河底非常大。他们一直走也走不到尽头。明明当初进來时外面只是一方不大的荒草地。怎地里面竟大成了这样。听到云里的话。挽姜顿时來了精神。笑嘻嘻的点点头。拽着云里的胳膊和他并肩走着。   很快。又是三个时辰过去。挽姜彻底放弃了。身子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倒去。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行了。我好累走不动了。我们别找了。这里完全什么都沒有。出去吧。”   “你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前面看看。马上就回來。”云里看着她。见她眉眼间的确是十分的疲惫。心里也觉得月坠河河底不可能会有陌上铃。但是他还是想再往前走走看。说不定会有些发现。”   挽姜瞪着他摇摇头。纵然是万般不乐意也还是爬了起來:“这里这么黑。你走了我肯定是坐不住的。还是一起吧。”   闻言。云里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胆子真小。上來吧。我背你。”   “你不累么。还是算了。我沒有那么累的。走吧。”挽姜皱着眉。看着云里很是不解。他们两个都是一样走了这么久。她现在很累。云里肯定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的。她还是不要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想到这里。为了证明她的确是不累的。她还特地朝前小跑了两步。显得格外的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然后她转过身。笑道:“你看。我...”   她还沒有來得及说完话。就觉得身子猛然一轻。下一刻她已经被云里整个的抱了起來。吓得她紧紧地搂住云里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唔。不让我背。原來是喜欢我抱着你。非要弄的这么含蓄。下一次直说就好了。”云里懒洋洋的语气透着笑意和慵懒。低头望着整个人缩进他怀里的人儿。在挽姜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挽姜羞的无地自容。她何时想要他抱了。她明明是想自己走的。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挽姜抬起眼。脸蛋红红的看着云里。眸子好似被泉水浸润过。透着清澈灵动。   云里点点头:“等会就放你下來。现在乖乖的别动。不然本公子把你扔下去。”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半天。气氛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凝滞。挽姜静静的由他抱着。头微微的歪在他胳膊处。觉得有些犯困。   “云里”   “嗯。”   “沒事。我就是想喊喊你。”   过了一会儿...   “云里”   “嗯。”   “云里”   “说。”   “我就是想喊喊你。你只要应一声就好。”挽姜眨巴着眼睛说道。   云里:“......”   又是半个时辰飞逝而过...   “云里。。”   “这次又怎么了。”云里低头看她。眼角眉梢都是无奈。以及眼底深处的宠溺。   “你有沒有听见婴儿的哭声。”挽姜这回半点沒有要睡觉的样子。无比精神的看着云里。扯着他胸前的衣襟问道。   云里站住。精致的眉目漫上一层疑惑:“什么哭声。”   挽姜朝着四下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向右侧的方向:“那边。我听到了有婴儿的哭声传过來。你真的沒有听到。”   “沒有。”云里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墨黑的眸子掠向挽姜说的那个方向。抱着她朝那边走去:“去看看。”   慢慢的靠近那边。嘤嘤的啼哭声越发明显起來。在空荡荡黑沉沉的月坠河河底显得格外突兀诡异。挽姜不禁搂紧了云里的脖子。颤着声说道:“这声音忒吓人了。怎么突然间就有了婴儿哭泣的声音。真奇怪。”   将挽姜更紧的抱住。云里嘴角慢慢的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你能听到哭泣声。而本公子丝毫听不到。我想。陌上铃的确在这里。”   “为什么这样说。”挽姜看着云里。眼里光华一转:“你的意思是。这个哭声和陌上铃有关。”   云里手里的归矣灯这时也发出了震耀河底的光芒。那种光芒。是之前根本沒有见过的。将漆黑的月坠河河底直接照了个透亮。挽姜讶异的看着归矣灯。吃惊不已:“看來真的是在这里。归矣灯都有了反应。为何前几日一点迹象都沒有。”   “月坠河河底一直平静的有些异常。若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守着。你以为本公子会有空在这里待这么多天。”云里低头嫌弃的看着挽姜。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小傻子看來完全沒有发现呢。”   她是的确沒有发现。自己现在好像真的是越來越笨了。每次都被这厮嫌弃笨。她都快怀疑自己是真的笨了。她之前可是聪明无比的。   两个人闲散的说着话。不一会儿。挽姜抬手拉了拉云里垂在胸前的墨发:“到了。放我下來。”   云里看着她。神色平静:“你看到了什么。”   挽姜深呼吸一口气。无比镇定的看着云里:“一个娃娃。”   他们两个人的前方。依旧是黑暗的样子。归矣灯方才闪耀一下之后又变成了寻常那温和柔丽的光芒。只是在这黑暗中间。在这阴冷的地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穿着一身粉粉的漂亮衣裳。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皮肤也是白皙柔嫩。正眨着一双黑亮盈光的眼睛看着她和云里。   云里目光朝着挽姜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有冷笑闪过。大手一挥。无数个蜡烛在整片黑暗里燃起。霎时将这片地方照的透亮。   挽姜一直盯着那个小孩。当云里把蜡烛放出來时。那个一直咧着嘴笑的小娃娃突然嘴一瘪。大哭了起來。   然后。她就发现。云里前一刻幻化的蜡烛。下一刻在娃娃的哭声下。一个不剩的灭了。   四周再次暗了下去。   “咯咯咯。”小娃娃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两只小手开心的拍打着。像是在欢呼。   云里嘴角的笑容扩大。广袖潇洒一挥。比第一次更加多的蜡烛同时出现。然后那个娃娃拍掌的小手一顿。再一次扯着嗓子放声大哭。哭声比前一次更加凄厉刺耳。蜡烛又一次灭了。   挽姜捂住耳朵。有些头疼的看着云里:“你不要再点蜡烛了。我的耳朵要被这个小娃娃吵聋了。”   真是太过分了。他听不到这个小孩子的哭声。所以感受不到被哭声折磨的痛苦。可怜她的耳朵啊。现在一直在嗡嗡的作响。   云里拍了拍袖摆。拿下挽姜捂住耳朵的双手。望着她说道:“你不要大意。这个娃娃我若是沒猜错。就是传说中的指幺娃娃。它能控制人的心神感识。操纵意念杀人。你待会千万记住护好自己的仙识意念。一旦被它控制。就难以逃脱。”   看着云里难得的严肃面容。眼里的认真谨慎以及对她的不放心她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她拍了拍云里的脸颊:“好啦。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对付这个小娃娃就好。”   她知道。这次拿陌上铃。必须要解决掉这个哭哭啼啼的指幺娃娃。而他们两个人。只有她可以看见这个指幺娃娃。也就是说。只能她一个人來对付它。云里的告诫。是怕她有什么危险。她心里明白。也懂得其中的凶险。不过她并沒有害怕。反而觉得很好。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云里。一直以來都是云里在照顾她。虽是经常出言打击她。但是若不是云里。她不会一路走來如此顺当。   这一次。总算是能为他做些事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云里抿紧唇。看着面前笑的有些沒心沒肺的挽姜。沉下脸说道:“本公子沒有和你开玩笑。若是你胆敢出事。本公子立即上九重天杀光所有人。”   所以。小傻子。你一定不能有事。   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这样威胁人的。挽姜看着云里。气笑了:“我好心好意替你去拿陌上铃。你倒是懂得恩将仇报。如此说來。我若是沒有拿到陌上铃。岂不是害惨了九重天上的人。”   眼里的神色瞬息万变。云里朝挽姜靠近一步。低着头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我可以不要陌上铃。但你必须要完好无损的回來。如果只能选择一样。那么。陌上铃与你。我只要你。”      第三十八章 指幺小娃娃 - 渡魂箫 - 楼苏   静谧诡异的空间。有小孩子欢快可爱的笑声。有无尽的黑。也似有无尽的暖。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云里的话。让挽姜霎时瞪圆了眼睛。她璀璨生波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底里有一个地方突然间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喧嚣而出。直冲而上用势不可挡的力量直接摧毁了她本就震颤失神的心魂。   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在身体内四散开來。挽姜皱眉。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这于她而言是无比陌生的。但是有一点她知道。那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很好。莫名的好。像晨光熹微时的薄露。似云销雨霁的霞光。一阵阵喜悦于心间散开。就像以往喝多了浮生半日欢的感觉。她觉得有些醺醉。   良久的安静。两个人只是望着对方不说话。终于。那个一直在笑的指幺娃娃似乎察觉了沒有人在关注它。于是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怒气。它的一声吼叫。月坠河河底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那些黑色的大石头在不停的滚來滚去。地上裂开了无数道深深的口子。   挽姜站的地方正好裂开。她脚下一空身子直接朝下坠去。云里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她。深邃俊美的眼眸望进挽姜眼底:“小傻子。下去后记得封闭自己的灵识。指幺娃娃喜欢黑暗见不得光亮。你想办法将光打到它身上。然后...”   他的话并沒有來得及说完。那道大口子便猛的消失了。连带着挽姜。一起消失不见。云里面容怔愣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地上又变得无比平坦。一丝裂痕的印记都沒有。好像刚才根本不曾发生过那般震撼的地动山摇。可是事实上。那是的的确确发生了的。   小傻子...   原來月坠河河底的下面。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在裂痕合上的一瞬间。挽姜就觉得脚下有了什么东西。她站在上面有些不稳。身子一直在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耳边就传來了那个指幺娃娃的笑声。   “咯咯咯。姐姐...姐姐...抱抱...”   挽姜抬眸看过去。还是漆黑一片。确切的说。是比月坠河河底还要黑上几分。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是这么黑。她还是一眼发现了那个指幺娃娃。因为它的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的如同夜明珠。   “姐姐...姐姐...抱抱...抱抱”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指幺娃娃的声音在这里竟然有十几道回声。一声声的传來。带着阴森森的感觉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赶紧封闭了自己的五识。耳朵瞬间清静了下來。却也是更加静的可怕。   在这样黑的地方。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只有脚下一直在晃动的一方天地。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身奋战。她原本是不怕的。可是封闭灵识后。她突然间听不到任何东西。这种从心底里钻上來的恐怖。差点让她缴械投降。   在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云里那倾城魅惑的模样。他望着她淡淡地笑着。笑容竟是温柔的能化成水。眼里是比月光更加动人的光芒。他看着她。眼神似含有鼓励和赞许。似含有无限包容和相信。   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來。   沒什么好害怕的。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云里还在上面等着她。她一定会带着陌上铃回到他身边。   指幺娃娃还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话。挽姜听不到。也不想管它说了什么。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指幺娃娃。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指幺娃娃似乎有些累了。闭着眼睛伸手打着哈欠。挽姜瞅准时机。摊开手掌立刻拿出佛陀印。瞬息间佛陀印金色温和的光芒照亮了这里。   指幺娃娃一声惊叫。挽姜无暇顾及。赶忙趁着这个时候将这个地方看了一遍。   这里。竟然是一涧河水。而她此刻正站在河水上的一片浮萍上。这个河不是很大。她看着不远处的堤岸。抿紧嘴唇快速的飞了过去。从拿出佛陀印到她到达堤岸。不过是转瞬间的工夫。   指幺娃娃捂着自己的眼睛放声哭喊着。声音凄厉无比。挽姜将佛陀印拿在手里。目光朝指幺娃娃看过去。只见那个娃娃小小的身子在地上不停的打着滚。小手紧紧的捂住眼睛。一道道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口中不停的喊着‘姐姐’。   挽姜心下一惊。飞快的掠到指幺娃娃身边。她知道佛陀印的厉害。只是沒想到佛陀印的光芒会直接让这个指幺娃娃的眼睛变成这样。她看着在地上疼的打滚的指幺娃娃。心下生出了一丝不忍。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窜进她的灵识。在扭曲她的意念。挽姜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指幺娃娃。她的灵识。一个不慎被这个娃娃侵入了。   地上的指幺娃娃这时放下遮住眼睛的小手。一双亮灿灿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挽姜:“姐姐。你上当了哦。”   挽姜立即盘腿而坐。调动体内的灵识抵抗着那股力量的纠缠。旁边的指幺娃娃撑着小脑袋坐在她身边。好奇的盯着她看。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刚刚调息了一个周期。挽姜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精致美好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土里。越积越多。一小会就已经湿润了她身下一片的土地。红润的嘴唇和脸色也失去了颜色。十分苍白。   指幺娃娃开心的拍手笑了起來:“姐姐要坚持不住了哦。姐姐要变成了宝宝的玩具了。宝宝好喜欢姐姐。姐姐留下來陪宝宝玩吧。”   “噗。”挽姜一口鲜血喷出來。溅了指幺娃娃一脸。它抹下脸上的血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眼里的兴奋和开心那般显眼。   “姐姐。宝宝好冷啊。”指幺娃娃爬起來走到挽姜面前。抱着自己的小胳膊瘪着嘴说道。   挽姜看着指幺娃娃。一双明净似水的眼眸黑的看不见半点倒映。眼神涣散一片。慢慢的伸出手。挽姜将指幺娃娃抱住。纳入自己怀中。动作迟钝的像一只木偶。   “嘻嘻。姐姐真好。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姐姐在这里陪着宝宝好不好。”指幺娃娃趴在挽姜怀里。声音如翠珠落盘。轻轻浅浅带着无尽的蛊惑和诱导。   挽姜嘴边的鲜血越來越多。流的越來越快。她的眼神依旧涣散沒有焦点。表情麻木空洞。听到指幺娃娃的话。挽姜渐渐的点头:“好。姐姐陪你。”   话毕一大口鲜血再次汹涌而出。染红了一身素雅风华的裙。   控制灵识意念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她拼尽全力抵抗慢慢的越发吃力。脑袋里一阵疼过一阵。一波波的眩晕和咬噬的感觉摧残着她最后的意志力。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挽姜。。   突然间。一片空茫的脑中突然蹦出一声急切的呼唤。似有谁在唤她。挽姜身子顿住。她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   陌上铃...月坠河...   ...云里...   ...云里...   越发混沌的脑海中有片刻的清明。挽姜咬紧牙关。嘴唇都已经被她咬出血。殷红的好似艳丽的彼岸花。她强撑着灵识。猛的推开了赖在她怀里的指幺娃娃。双手伸向佛陀印快速的聚起灵力。掉落在一边的佛陀印慢慢的升了起來。指幺娃娃见状。短短的身子一个翻滚从地上爬起來。依旧是咯咯咯的笑着。   “姐姐。你不乖哦。宝宝不喜欢不乖的姐姐。宝宝不要姐姐了。姐姐还是和他们一起玩吧。”指幺娃娃胖嘟嘟的小手指着那个河。撅着小嘴很不开心的说道。   佛陀印盘旋在挽姜的头顶。道道灿金色的光芒将她整个的围住。她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里面。对指幺娃娃的话充耳不闻。专心对抗着体内的那股力量。脸上被金光染上一层柔和。浑身的灵力波动极为混乱。   指幺娃娃笑的更加欢快了。拍着小手在岸边跳着:“哦哦。他们來了。姐姐你看啊。我让他们來陪你玩了。”   挽姜此时的灵识正一点一点的收拢回來。头疼的感觉一点点消失。她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指幺娃娃口中的‘他们’。定是这里面的妖怪。   果不其然。挽姜正在将那股力量最后一丝彻底逼出体内之际。突然感觉右手手臂和双腿一阵钻心的疼。她猛的睁开眼睛看过去。腿上有几只手在撕扯她的裙摆。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肌肤。冒出了殷红的血。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抱着她的胳膊。尖锐的牙齿直接刺进了她的肌肤里。鲜血顺着小女孩的嘴角缓缓的流淌下來。她甚至能听到小女孩发出的满足的吞咽声。   它在喝她的血。   挽姜一个挥手甩开那个小女孩。身子一个旋身而起。接住佛陀印之后端然立在了半空。身子微微的晃了一下。她拍了拍有些胀痛的脑袋。视线朝下面看去。   指幺娃娃笑的无比开心。它的周围站满了男男女女的小孩。无数个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听上去格外诡异可怕。      第三十九章 千载凝婴灵 - 渡魂箫 - 楼苏   这些小鬼。都是三到五岁年纪左右。除了指幺娃娃。这里的每一个小鬼都沒有一副完整的身子。身子破破烂烂千疮百孔。断臂残肢。肚子上有一个畸形的手。一只眼睛突出來。半边嘴唇被撕裂开。脑袋上长了一个大瘤。各种各样的什么样子都有。   “姐姐。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陪他们玩吧。”指幺娃娃一蹦一跳的跑上前。仰着头活泼可爱的看着挽姜。眼里期待闪闪。   “姐姐。陪我们玩...陪我们玩...”那群小鬼纷纷的朝挽姜伸出手。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朝挽姜走过來。嘴巴一张一合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空洞苍白。   挽姜瞥了眼从那个河里还在不断往上爬的小鬼。再看看这个不甚宽敞的堤岸上一大群小鬼。她现在已经重新封闭了灵识。听不见这些小鬼在说什么。可是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她还是看出來了他们说的话。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她沒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小鬼。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想要制住这群朝她靠近的小鬼。只有想办法制住指幺娃娃才行。   “姐姐。你下來陪我们玩啊。我们想跟姐姐玩。”指幺娃娃泫然欲泣的看着挽姜。大大的眼睛满是委屈。   若不是见识到这个指幺娃娃的厉害。挽姜想。她大概是会忍不住下去的。只是现在。她已经领教过指幺娃娃的本事。她要是再傻兮兮的下去。那她真的是要被自己蠢死了。   云里说过。指幺娃娃擅长控魂术。若是与指幺娃娃说话。它就会进入灵识控制那个人。但是现在。指幺娃娃的控魂术。无法再控制住她。她望着下面一大群小鬼。左手拿着佛陀印。右手拿出幻灵显身镜。身子朝着指幺娃娃直掠过去。   佛陀印的光芒是柔和慈悯的圣光。散开在天地里能够传出千里。那光芒极是宏大温和。却也是愈发的不强烈。挽姜拿出幻灵显身镜。是因为镜子本身除了显示出各种妖魔鬼怪的真身。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利用幻灵显身镜的镜面对付这种惧怕光芒的妖魔。   一炷香时间。堤岸上已经爬上來许多的小鬼。伸着惨白的小手朝她涌过來。   “姐姐...陪我玩...”指幺娃娃站到了这些小鬼的最后。它欢快无比的拍着小手蹦蹦跳跳的欢呼着。大大亮亮的眼睛像两颗晶亮的夜明珠。   不再多想。挽姜将左手拿着的佛陀印往半空中一抛。身子飞快的旋身而起。佛陀印的光芒霎时将这里照亮。这群小鬼纷纷捂住眼睛张嘴尖叫。她举起手中的幻灵显身镜。口中轻声的念诀。原本四散开來的光一时间都朝挽姜手里的幻灵显身镜飞去。下一刻。万道光柱打向镜面。挽姜见时机已到。身子一转。那道强大耀眼的光柱从镜面上直接折向指幺娃娃的方向。   “啊。。”指幺娃娃來不及躲闪。凄厉的一声尖叫响彻天地。小小的身子剧烈的颤动着。身上开始冒出一阵稀薄的黑烟。嗞嗞的能听到皮肉烧焦的声音。   挽姜眼里的不忍越來越多。看着那个白嫩嫩的小娃娃在顷刻间皮肤变成了焦黑的颜色。心里觉得堵的有些难受。   慢慢的。她收回了佛陀印和幻灵显身镜。身子跃下河岸。原本飘然的裙摆已经被扯的不像样子。此刻都能见到挽姜一双白嫩细腻的脚踝。以及脚踝上两条红的滴血的红绳。   “我不想伤你性命。你若是乖乖的不再害人。我饶你不死。”挽姜看着被众小鬼围在中间的指幺娃娃。叹息一声说道。   我佛慈悲。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心里。并不希望见到这个小娃娃死在她手上。她虽不像佛祖那般心怀苍生。但是也见不得自己手里沾上血腥。   “呜呜呜。好疼。好疼啊!”指幺娃娃不停的哭叫着。小小的身子疼的缩成了一团。身上焦黑的皮肤发出一阵焦臭味。   挽姜沒有等到指幺娃娃说话。那一大群小鬼见到指幺娃娃受伤。个个尖叫着狰狞着一张苍白丑陋的脸朝挽姜扑过來。原本的眼眸都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正汩汩的往外冒着黑水。顺着脸颊淌了下來。   “杀了姐姐。杀了姐姐...”这帮小鬼异口同声的喊道。把挽姜吓了一跳。她皱眉看着越靠越近的小鬼。又抬眸望了眼指幺娃娃。抿着唇再次举起手里的佛陀印和幻灵显身镜。   那群小鬼忌惮这两样东西的威力。都停在了五步外不敢前进。咬牙切齿的看着挽姜。一阵疯狂的乱吼。   “姐姐。”这时。一直在疼喊着的指幺娃娃爬起來。小小的身子圆圆的一团。本是十分可爱的样子。可是指幺娃娃的脸上。却是与它年龄不符的阴沉冰冷。   “姐姐。你以为。靠这个就能杀了我吗。姐姐。你杀不死我的。”指幺娃娃笑了起來。小小的脸扭曲成一团。笑声凄厉的竟像是哭泣。   然后所有的小鬼跟着笑了起來。笑声一阵阵强烈直锐的冲击着挽姜的耳膜。疼的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精致的眉目紧紧地皱起來。   她到底要怎么对付这些小鬼。。   一双冰冷的小手覆上她的手。挽姜错愕的抬起头。见指幺娃娃正笑看着她:“姐姐。他们生气了。你把他们惹生气了。宝宝不能让你和他们玩了。他们现在讨厌姐姐。”   挽姜沉默的站起來。看着身上一块白一块黑的指幺娃娃。精致温雅的脸上慢慢的绽开一抹笑容:“指幺娃娃擅长控制人的心神灵识。我方才不小心让你有机可乘。现在看來。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不是么。”   指幺娃娃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姐姐明白了什么。”   步子朝着河岸边走去。目光悠悠扫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河面:“这些小鬼。才是我该真正对付的。而你。等我解决了这些小鬼。你也该消失了。”   她终于记起來了。在《普什卷》中有关于指幺娃娃的记载。只不过她是很早之前粗略的看过。年代久远一时沒有想起來。方才见到自己伤了指幺娃娃后这群小鬼的反应。她脑子里关于指幺娃娃的记载终是清晰了起來。   指幺娃娃。凝天地婴灵怨气而生。通常是诞生于怨气极重极深的地下坟冢中。那里在千年万载的集聚下。怨气深重经久不散。等到达到一个界限。就会产生出这种控魂术极为厉害的指幺娃娃。想消除指幺娃娃。只需要解决掉所有的小鬼即可。放过一个小鬼。指幺娃娃都不会消失。   但是《普什卷》里沒有记载。世上为何会出现这种婴灵怨气浓烈的地方。   周围的小鬼们朝挽姜张开嘴尖叫着。脸上两个黑窟窿看上去特别恐怖吓人。指幺娃娃短短的小身子朝后一退。白皙肥嫩的小手老成的背在身后。挽姜瞅了他一眼。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她微微抿唇。笑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心里明明很害怕还要装出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挽姜盯着指幺娃娃。因为佛陀印的缘故。指幺娃娃沒办法再次对她施展控魂术。见挽姜朝这群小鬼走來。指幺娃娃突然就发狂了:“全都是坏人。姐姐是坏人。啊。。”   它的叫声太尖锐凄惨。挽姜不得不停下步子捂住耳朵看着她。正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半边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的小鬼突然就朝她扑过來。挽姜刚才已经收了幻灵显身镜。手里只有一个佛陀印。但是佛陀印根本伤不了他们。他们惧怕光芒。这种光会让他们遭受痛苦。却不会让他们死。   万般无奈之下。眼见着这个小鬼尖尖的牙齿就要咬上她的胳膊。挽姜不得不凌空而起。谁知这个小鬼的身子也飞了起來。紧追着她不放。   她其实大可以拿出缙云剑解决这个小鬼。可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她不愿意伤它们。在她看來。它们再凶残。也不过是孩子。对于孩子。她下不了手。   “姐姐。你不喜欢宝宝。姐姐。你要杀宝宝。宝宝好难过。姐姐。”指幺娃娃悲戚的声音在底下响起。正在躲避那个小鬼的挽姜一怔。她朝下面望过去。黑压压的小鬼们皆面露戚色的看着她。黑窟窿的眼眶那成片成片的黑水不要命似的往外冒。一张张惨白的小脸早已经被黑水弄的脏乱不堪。   眼里猝不及防的滚落一滴泪。滴在她刚抬起的手背上。灼烫的厉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群小孩子。哪怕他们现在已经不能算作孩子。她心里还是觉得一阵难受和心酸。   她只是望着它们。那种从黑暗里漫出來的沒顶的难过和绝望。如同攀岩而生的藤蔓。一点点的缠住她的心。痛的沒有办法呼吸。   嗯。挽姜回过头。看着那个一直紧追她的小鬼。见它立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的停下來望着它。原本凄厉狰狞的面容变得和平安宁。那个小鬼朝着挽姜一笑。单纯可爱的笑容。身子在挽姜错愕的注视下缓缓地降落下去。      第四十章 心忧君可知 - 渡魂箫 - 楼苏   不只是它一个。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那群方才还恐怖狰狞的小鬼。现在一个个的都面上含笑的看她。眼底里是不加掩饰的感激和喜爱。   “你。”挽姜视线移向指幺娃娃。只见它本來白白胖胖惹人喜爱的小身子在一点一点的透明。一双小脚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   “姐姐”指幺娃娃声音清脆悦耳的响起。挽姜降下身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指幺娃娃。   指幺娃娃白嫩嫩的小脸扬起无比欢快的笑容:“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让他们得到了解脱。”   “什么意思。你怎么了。”挽姜吃惊的看着小腿也不见了的指幺娃娃。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姐姐。”指幺娃娃澄澈干净的视线慢慢的滑过这群小鬼。小嘴一咧笑了。短胖的小手指着自己:“你知道宝宝是怎么出现的吗。”   挽姜点点头。她知道指幺娃娃出现的原因。但是。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可是。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婴灵。而且怨气还这么重。”   一大群的小鬼闻言皆神色凄楚的低下头。嘤嘤的哭泣声开始响起。挽姜沒有觉得害怕。相反的。心底里那股心酸和难过愈发不可抑止。她深吸一口气。视线看向指幺娃娃。   指幺娃娃这时已经只剩下了上半身。身子停在半空。它指了指其中一个小鬼:“这个。一出生便带有三只手。它的父母害怕它这个怪物。将它活活的掐死了。然后尸体。就扔在了这个河里。”   小手又指向另一个男孩子小鬼:“这个。三岁大的时候生了怪病。肚子变得一天比一天大。大夫说它肚子里怀的是鬼胎。它的家人怕招來祸害。将它锁在屋子里烧死了。骨灰撒在这条河里。”   “这个。因为是女孩。不被家人喜欢。卖给了人牙子。后來被一个卖包子的人买了去。剁成了肉泥做包子。人们分而食之。骨头扔在了河里。”   “这个...”   指幺娃娃一个个指过去。一个个的说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只是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平平淡淡。可是挽姜听出來了这里面的苦。听出來了这些孩子心底里悲恸的哭泣。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孩子的爹娘。为何这般狠心。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能下此毒手。   眼眶疼的厉害。泪水早已经糊了脸。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指幺娃娃的声音在慢慢的响起:“姐姐。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几十万年。有很多人來过这里。他们都怕我。都想害我。沒有人愿意陪我玩。沒有人愿意待在这里。他们都说。我是害人精。我只会要他们的命。我不想要他们的命。我只是想让他们陪我聊聊天。这里太寂寞了。”   挽姜沒有说话。指幺娃娃继续说道:“姐姐。这些小孩子。生前都是死的太冤了。它们怨念太深。死后也沒有人为他们超度亡魂。它们是被人遗忘的存在。沒有人喜欢它们。而我。是所有的这些婴灵的怨气汇聚而生的。我身上的一切都是它们心中期许的样子。是人们喜欢的样子。可是。还是沒有人喜欢我。姐姐。你喜欢我吗。”   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挽姜捂住嘴点点头。眼底的泪晶莹的像深涧的泉水。   指幺娃娃开心的又拍起了小手。它现在只剩下一双胳膊和脑袋了。   “姐姐。这些婴灵的尸骨都在河里。它们一直沒办法投胎转世。河水承载了它们万万年來的怨念。压得它们沒办法走。你的眼泪。消除了长久以來压在它们身上的怨念。解救它们离开这里。这是救赎的泪水。是善念的泪水。是第一次。有人会为了它们而哭。姐姐。它们心里很感激你。”   指幺娃娃的话甫一说完。那些沉默的小鬼们纷纷的抬起头朝挽姜甜甜的笑着:“姐姐。谢谢你。”   姐姐。谢谢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是它们对挽姜最深沉厚重的谢意。   挽姜眼底含泪。笑着一一答应。然后她走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河边。手里的佛陀印被她送向了河水上空。一道口诀响起。佛陀印光芒大震。威严端方的佛陀印开始急速的旋转。越來越快。   “佛陀为印。金口一开。怨念除。”挽姜声音微微有些喑哑。淡淡的嗓音带着一丝凌厉的威严。沉沉响起。   佛陀印立刻停住。只见小小的佛陀印突然间变成了桌子那么大。中间裂开一道金光灿灿的裂口。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条河的黑水皆数被那道大口子吞了进去。渐渐的显露出底下的河床。   猛的倒退一步。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下面会是什么。可是当自己真正看到时。那种震天的心悸。还是呼啸着冲击着她的心。握住佛陀印的手都有些拿不稳。正微微的发着抖。   这河底下。简直是人间地狱。   深深的河底。一具具幼小的残骸被毫无章法的乱堆在一起。断掉的骨头洒落一地。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白骨被黑水浸染的漆黑。黑洞洞的眼眶里塞满了河底的淤泥。这河底。竟是被小孩子的尸骨堆满了。   “姐姐。”听到指幺娃娃的声音。挽姜转过身去看它。却只看到一个模糊虚幻的笑脸。   “姐姐。它们终于可以投胎转世了。宝宝也该消失了。姐姐保重。”   挽姜笑着挥挥手。眼泪蓄在眼眶里。保重。   世人都说鬼可怕。挽姜抬起袖子抹去眼泪。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其实鬼一点都不可怕。它们做鬼。尚有一丝良知。可是世间有许多人。比鬼还可怕。因为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些孩子沒了河水怨气的束缚。小小的身子也开始变得透明。它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抬起小脸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轻松解脱的笑容。   “姐姐。谢谢你。姐姐。再见。”所有的小鬼在身子彻底消失之前。齐齐的冲挽姜说道。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真嗓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干净。即便是被伤害到这般田地。它们心中也是依然澄澈无比。   它们这么多万年。等的不过是一滴泪。   一滴。愿意为它们而流的眼泪。   它们。只是是想要体会被重视的感觉。   终于。彻底的消失了。所有的。都消失了。沒有小鬼。沒有指幺娃娃。连着那条河。都消失了。   挽姜怔愣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云里。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云里。”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一直强撑的受伤的身子此刻再也坚持不住。朝着他直直的倒去。   这一刻。见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终于不再惊惶无措。不再担惊受怕。   云里伸出手稳稳地抱住挽姜。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淡淡的带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嗯。沒事了。”   他在这里一直等着她。等着她回來。还好。他等到她回來了。   底下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他家小傻子受伤了。   “为什么那些人那么狠心。为什么他们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残忍的杀掉。他们既然当初选择生下。为什么又要毫不留情的毁掉。那些都只是孩子啊。它们还那么小。还沒有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间。还沒有來得及长大。就要永远的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挽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云里的胸膛处传出來。夹着对那些人的怨忿和怒意。   一只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让她焦郁痛苦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來。头顶传來云里温柔低语:“不要难过。他们这样做。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赎罪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闻言。挽姜身体一僵。云里有些奇怪的微微的扳开她的身子。低头询问道:“怎么了。”   挽姜搂住云里。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眼底是明晃晃的害怕:“云里。你答应我。你若是找到渡魂箫。救醒你母后之后要立即将它重新封印。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真的害怕。害怕云里因为渡魂箫而遭到天道因果的报应。   上古邪器的威力。她一直都明白。她知道渡魂箫出世后会带來什么后果。她帮他找陌上铃拿到渡魂箫。是想替她父君赎罪。是不愿意见到他失去娘亲。是不忍心看到他伤心难过。   她知道找陌上铃是错。她知道让渡魂箫出世是错。她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她沒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云里和云襄失去自己的母后。所以。她只能期望云里答应她。一旦救回他的母后。立刻封印渡魂箫。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伤害。   云里眸子深深。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挽姜紧张期待的看着他。一双胳膊紧紧地抱着他。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良久。在挽姜以为云里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云里声音慢慢的响起。裹着无边暖煦的春风。拂进她心底。   “好。”   挽姜心里一喜。眼里漾出欢快的笑意。正想告诉他底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整个月坠河河底开始剧烈的震晃。云里抱住挽姜飞身而起。身子停在了半空中。待一刻钟后这股强烈的晃动散去。两个人才慢悠悠的落下。   第一章 陌上归矣聚 - 渡魂箫 - 楼苏   一阵清灵空婉的铃声在月坠河河底响起。   云里和挽姜俱是一震。两个人视线相对。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相同的情绪。双手交握云里牵着挽姜飞身朝着铃声响起的地方掠去。   陌上铃。终于出现了。   这阵铃声出现的地方。距离两个人不远。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已经到了这里。   月坠河河底漆黑干涸的只剩下一块块漆黑厚沉的大石头。挽瞪大眼睛看着这里。心里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只见所有的不起眼的大石头纷纷的滚到了一起。碰撞着发出來巨大的声响。挽姜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大石头越聚越多。渐渐的已经堆成了一座两人高的小山。不由得木着脸侧头望向云里:“陌上铃...在这堆大石头里。”   云里有些无奈的点头:“大概是的。”   挽姜再次愣愣的转过脸继续看着这堆大石头。他们之前在月坠河河底转悠了好几天。天天见到这些长得差不多的大石头。压根就沒有想过。陌上铃真正的。就是在这里面。   还真是。惊喜啊。   那阵清灵空婉的铃声还沒有消失。从这堆大石头里一声声传出。挽姜默默地听着这个铃声。伸手扯了扯云里的袖子:“云里。我怎么觉得。这个铃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云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脑袋。听见什么都觉得似曾相识。”   挽姜瞪他:“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在哪里听到过这个铃声。”   “嗯。或许是曾经做梦听过。”云里点点头。嘴角扬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人间那些风流的纨绔子弟。   挽姜气的心口一窒。懒得再理他。   两个人等着这些大石头都堆起來。直到最后彻底的安静下來。云里适才拉着挽姜后退了十步。低着脑袋吩咐道:“你现在身上有伤。站到我身后不要乱动。”   挽姜乖乖的点头。明白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站到云里身后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云里眼角余光觑到她。眼里的笑意一闪。手里的归矣灯朝空中一抛。强大霸气的灵力气势瞬间充斥这方天地。   归矣灯的封印之前已经被魔尊西玥重炼化。此刻归矣灯清楚无比的感应到陌上铃。发出的光芒是比前几次更加夺目耀眼。青云花仙模样的归矣灯在空中慢慢的朝着陌上铃飞去。被大块大块黑石包裹在中间的陌上铃也强烈的感受到了归矣灯的气息。发出的铃声越发响亮清鸣。   “捂住耳朵。”挽姜正看的精彩。耳边忽然传來云里温声的话语。她抬头去看他。眼前一黑。云里高挺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两只手稳稳地护住她的耳朵。周身一圈蓝色妖魅的光芒护住两个人。与此同时。一阵响彻天地尘寰的爆响声突然乍起。震的地面跟着颤了几颤。   待一切归于平静。云里松开手看着她:“吓傻了。”   挽姜愣愣的点点头。反应过來后又急急忙忙的摇摇头。辩解道:“沒有。我只是在发呆。”   “唔。真是会挑时候。走吧。”云里转过身。牵着她朝陌上铃走去。   方才所有的大石头在同一时刻爆裂开來。强大的冲击之下。整个平坦的月坠河河底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挽姜的心思不在这里。压根沒注意到月坠河变成了什么样。她的目光。从刚才开始便已经被陌上铃吸引了。   在瞬息万年沧海桑田的岁月交错里。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为何觉得似曾相识那般熟悉。   挽姜站在云里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在空中飞舞盘旋的陌上铃。眼底里闪过一丝迷茫和失神。心底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此刻。陌上铃的铃声突然变得轻柔温和无比。仿佛是刚來人世的孩童。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与欢欣。   陌上铃是四只精巧漂亮的白色小铃铛。玉质的表面上刻有繁复的花纹。两个两个的连在一起。四只小铃铛在空中和归矣灯相互呼应。像阔别许久的好朋友终于再次聚首。归矣灯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万般温柔。陌上铃的铃声一阵一阵的千般回响。   “陌上铃还沒有炼化。封印沒有消除。你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炼化陌上铃。”云里简单的说完不等挽姜开口。身子就已经飞起朝着陌上铃和归矣灯掠去。   见到云里上來。归矣灯乖乖的飞到他的掌心待着。陌上铃见状。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挽姜皱着眉头看着陌上铃。她怎么觉得。陌上铃好似不大乐意看见云里呢。唔。大概是她想错了吧。   然而事实上。她并沒有想错。陌上铃从看见云里那一刻。便一直在大声的叫嚣着。铃声不似方才的悦耳动听。而是变得有些凄厉尖锐。挽姜苦着脸揉了揉耳朵。看着朝陌上铃伸出手的云里:“云里。你快点啊。太吵了。”   听到挽姜的声音。陌上铃的铃声顿了一顿。然后四只精巧漂亮的小铃铛发出一阵世间罕有的妙音。无比急速的朝挽姜飞过來。云里随即赶过來。抿着唇看着陌上铃袭向挽姜。深邃灼亮的眼里划过一丝厉色。   呃...   云里落下來看着挽姜。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里。两个人望着对方一阵冗久的沉默。   “那个...陌上铃...它...”挽姜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云里。眼里的错愕和吃惊满满当当。   有沒有搞错。这是飞來横祸吗。挽姜低下头无比郁闷的看着自己的脚踝。那四只讨厌的小铃铛。竟然自发的跑到她脚踝上的红绳上待着。一只脚两个小铃铛。稳稳当当的挂在红绳处。她试着走了一步。陌上铃即刻发出一阵动听的妙音。   可她只觉得一阵头疼。   挽姜气的坐在地上。盘起腿伸手去解那个红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绳头。仔细的再扒拉了一遍。真的沒有绳头。可是之前云里给她系上的时候明明是有的啊。   “陌上铃覆上红绳。已经消去了红绳的绳头。而且。估计也割不断了。”上空飘來云里淡雅温和的嗓音。挽姜扒拉红绳的小手一顿。她抬起头看着云里:“是不是你故意的。”   云里目光凉凉的觑着她:“你以为。我找陌上铃。就是为了系在你脚上。”   挽姜尴尬的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云里找陌上铃是为了找渡魂箫。找渡魂箫是为了救他的母后。瞧她问的问題多傻。真是太丢人了。   她不相信拿不掉这四只陌上铃。忿忿的拿出缙云剑。挽姜望着那锋利的剑刃。冷笑着动手就要去割绳子。   云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见她拿出缙云剑朝自己的脚踝袭去。大手猛的握住了她的胳膊。声音有些沉:“你做什么。”   “割绳子啊。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割断。”挽姜无辜的看着云里。   云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有些黑沉。他眸光定定的看着挽姜。声音似有些咬牙切齿:“本公子送给你的东西。你想把它割断。”   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挽姜觑了觑手里的缙云剑。有瞅了瞅云里有些铁青的脸色。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剑:“那个。你不是说这个绳子现在已经割不断了嘛。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我沒有想要割断绳子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闻言。云里掌心一摊出现一把精巧的小匕首。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若是你敢把绳子割断。本公子就把你扔在这儿。”   挽姜冲他吐了吐舌头。丝毫不惧他的威胁。拿过他手里的匕首。挽姜扯着红绳用匕首割了起來。半晌。一声叮当的脆响。那把锋利的匕首被挽姜扔在了地方。   “什么嘛。真的割不断了。这个陌上铃干嘛要跑到这里待着。云里。现在该怎么办。”挽姜泄了气的坐在地方。瞅着自己白皙的脚踝一阵长吁短叹。真的是太倒霉了。怎么能遇到这种事呢。她以后一走路这四个小铃铛就会响起來。那她以后还怎么去兮草那里偷酒喝。还沒有进去估计就听见铃声暴露行踪了。   “陌上铃选择了你。那你以后就带着它吧。”云里觑着挽姜的脚踝半晌。适才不紧不慢的朗声开口道。   “什么。带着它多不方便啊。”挽姜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來。脚上的陌上铃顿时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挽姜还沒來得及说话。突然间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云里接住挽姜倒下來的身子。精致深邃的眉峰紧紧地蹙起。他搭上挽姜的脉搏。见她沒有丝毫奇怪的症状。放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一双黑沉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挽姜。眼底里聚着忧思和深沉。   挽姜觉得。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陌生的梦。   在那个梦里。她见到了成片成片花开满整个平原。那些花长得真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花。清雅幽深的花香萦绕在她的身边。她蹲下身子看着这极为好看的花。脸上扬起一抹动人甜蜜的笑容。   “素素。不要乱跑。”   第二章 梦散浮生烬 - 渡魂箫 - 楼苏   “素素。不要乱跑。”   一道清冷无垢的嗓音在挽姜身后响起。她有些奇怪的回身望去。瞧见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风姿无双。女的灵动俏丽。   只是。挽姜揉了揉眼睛。她瞧得见两个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两个人的长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   “阿梵你看。是不是很美。”那名俏丽动人的女子拉住男子的手开心的询问道。纤纤素手指着这一大片开的繁盛的花海。   挽姜笑了笑。她的目光随着那名女子的视线也投向了男子。   男子似乎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花海。复又看向女子。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很美。回去吧。”   笑容瞬间凝固。女子是。她亦是。女子还维持着拉住男子那只手的姿势。有些可笑。有些怅然。挽姜看着那名男子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女子在他转身之际。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下來。滴在了花瓣上。晶莹剔透。   她心里一疼。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不免强自深呼吸几口。方才缓解了那一阵莫名的心悸。   再次抬眸。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半分身影。   画面一转。是一个黑夜。看身形还是那名女子。她怀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卷籍。独自走在溶溶的夜色里。四下死一般的寂静。挽姜看着女子有些错乱的脚步。见她无头苍蝇般的在那里乱转。知道她是迷了路。她想走过去帮帮她。可是她发现自己怎么也过不去。她和那名女子中间。似隔了什么东西。她朝着女子大声喊了一句。那名女子一怔。抬起头朝挽姜的方向看过來。   挽姜心里一喜。下一刻呆如木鸡。   那名女子望向挽姜的发现。声音轻轻的开口:“阿梵。是你吗。你在哪里。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好害怕。”   最后的画面终止在女子抱着一堆卷籍蹲下去的身影上。挽姜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无边的黑夜好似一个巨大的怪物。转眼间吞沒了这个瘦弱发抖的女子。   画面消失。   一阵剧烈的头痛。挽姜极为不适的嘤咛一声。一只温热的大掌及时探上她的脸颊。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将她涣散的思绪拉了回來。   “小傻子。不要再睡了。”   嗯。什么。   挽姜慢慢的睁开眼睛。视线撞进一汪深幽不见底的潭水里。那里深不可测。却又清澈明晰。   “云。云里。你怎么...”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挽姜震惊的看着云里。见他瘦削的下巴泛起了青色的胡渣。见他清明深冽的眼里聚满了红红的血丝。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是一阵心酸。眼里的泪水瞬间就滚落下來。   她最近。好像变得爱哭了。   云里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怀里抱着挽姜。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姿态无比的亲密。   见到挽姜张开眼睛。云里几日來暗沉的脸有了一丝笑意。伸手温柔的拂去她脸颊上的清泪:“小懒猪。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挽姜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里:“不是吧。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唔。一个奇怪的梦。怎么会睡了三天。”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她抬起手抚上云里的脸:“你该不会三天三夜沒有睡觉一直在守着我吧。”   要不然。为何他看上去这般憔悴。为何眼底有那么多的血丝。为何不复之前的潇洒风流。   云里捂住贴在他脸颊上那只微凉的小手。沉沉的视线只顾盯着挽姜:“素素是谁。”   “什么。”挽姜茫然的看着云里。好笑的瞅着他:“我沒听过这个名字。你问我做什么。”   云里抿着唇盯着她:“你方才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什么。素素。你在睡着的时候唤过这个名字。”   奇怪的梦。素素。挽姜拍了拍脑袋。有些痛苦的说道:“唔。那个梦。奇怪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來了。”   “算了。”云里按住她敲脑袋的小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个梦。想不起來也罢。”   挽姜点点头。身子轻轻的一动。想换一个姿势躺着。脚上立刻传來清脆的铃声。挽姜一愣。低头看去顿时就忧伤了:“云里。真的沒有办法拿掉这铃吗。”   “有。炼化它。”云里抱着挽姜起身。步子沉稳从容的朝那条云伴链走去:“你的修为暂时还不能炼化它。出去后跟我回魔界。我帮你拿掉它。”   挽姜被云里横抱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如此亲密接触。或许连她自己都沒有发觉。她对云里的依赖。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心里。她心里。不曾排斥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反而像是一种早已经形成的习惯。仿佛本就该如此。   仙界和四海八荒的众人是万万沒有想到。此次天玑柱倒塌的原因竟然被天帝下令封锁了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天玑柱到底是为何倒塌的。四海八荒毫无意外的愤怒了。而这一次的愤怒。带來的后果。竟是那般的惊天动地。   “天帝。还请天帝交出大公主。还东海一个公道。”随璟冷着一张脸拱手行礼。语气强硬冷漠。不复以往的随和。   “请天帝交出大公主。还东海一个公道。”跟在随璟身后的东海众臣声音洪亮的在殿内响起。整齐的朝天帝跪拜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怆和沉重。目光齐齐的望向天帝。势必要讨一个说法。   “诸位先起來吧。朕已经查明了事情缘由。这件事大公主也已经向朕坦言。东海龙王的身体尚未痊愈便出海镇压东海的异变。龙王是灵力耗损真气枯竭而死。大公主当时正好经过东海。诸位说大公主害死了龙王。其实是阴错阳差的误会罢了。不过龙王已逝。对于东海。朕必定会多加补偿。”   “陛下是想包庇大公主吗。我等赶过去的时候可是亲眼瞧见大公主一巴掌袭向龙王背后的。这件事岂能是误会。”一名跪在地上的东海老臣一个气怒的站起來。长有鱼须的脸红成了赤霞。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天帝。   “三叔。退下。”随璟负着手沉声喝道。语气不轻不重。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威严。   “太子。”唤作三叔的人闻言朝着随璟递过去一抹急切的眼色。一脸的不赞同。   随璟只是目光沉沉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对天帝含笑道:“陛下。三叔性子鲁莽。陛下勿怪。既然陛下都说了。这件事是一个误会。那便就是一个误会。陛下素來公私分明。这件事定是与大公主无关的。我父王前些时日身子未愈。这次是操劳过度损了仙身。与大公主无关的。”   随璟的话让天帝的面色缓和不少。随璟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不动神色的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只是不知陛下打算要如何补偿东海呢。”   天帝面色微霁。伸手将桌案上的仙诏交给一旁的仙婢。仙婢捧着那道仙诏交给随璟。众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不知道天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随璟看完仙诏。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天帝。俊雅的脸上沒有半分激动喜悦。   天帝笑道:“朕已决定。让挽姜嫁给你。算作是仙界对东海的补偿。也算是对老龙王的告慰。”   众仙哗然。   随璟握紧手中的仙诏。眉目温醇:“多谢陛下隆恩。随璟定当好生照顾五公主。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诸位可还满意。”天帝看向众人。很是平静的问道。   众人皆惶恐的俯身行礼:“陛下英明。”   将五公主嫁给挽姜。即可消除仙界和东海之间的间隙。平息东海的怒火。又可以增强仙界的实力。让仙界同东海的关系更加密切。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舞邪尘带着雨秋暝抵达仙界时。恰巧遇到随璟一行人离开九重天。随璟见到是舞邪尘。回身吩咐让那帮人先行离开。   待一干人走完。舞邪尘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龙王的事我听说了。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现在东海还需要你去主持大局。多多保重。”   随璟捶了他一拳。笑道:“舞邪尘你继续装。我和那老头子的关系是什么情况你会不知道。伤心。哼。”   舞邪尘见他识破。笑呵呵的甩了甩头发。倚着南天门吊儿郎当的问道:“天帝怎么说。”   “她是怎么回事。”随璟沒有理会舞邪尘的问題。皱着眉指着雨秋暝问道。   “哦。她擅自吃了葬忧果。强行封闭了自己的五识。我带她上來找司药拿解药。”舞邪尘不愿意多提她。继续锲而不舍的问道:“天帝怎么说的。”   随璟觑着像一根木头似的雨秋暝。嘴角上扬:“天帝让我娶挽姜。以后。你可要改口唤她弟妹了。”   舞邪尘大吃一惊:“什么。娶挽姜。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琉杓葬忧果 - 渡魂箫 - 楼苏   “阿璟。你真的想娶她。”听完随璟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舞邪尘把站在那里无识无感的雨秋暝拽到南天门前面的柱子上靠着。转过身有些严肃的看着随璟。轻声问道。   一只白鹤从远处飞來。身姿优雅的落在南天门的柱子上闭目歇息。随璟拢起手遥遥的看着翻腾不息的云海。墨黑的眼里全无笑意:“娶不娶。又怎样。我娶她。本就是为了龙王之位。既然天帝愿意帮我。我有什么理由推辞。”   “那琉杓怎么办。你为了王位。真的要舍弃一切吗。”舞邪尘叹口气。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平静的看着云消云散。   琉杓。随璟低头。眼里的微光汇聚成一点幽火。嗤笑:“她如今是二弟的妃。邪尘。你是想让我去抢二弟的女人。”   舞邪尘踹他一脚。斜着眼睛觑他:“本王可沒有这么说。你抢不抢是你的事。琉杓对你一往情深。若不是...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撇开琉杓不说。你想娶挽姜。绝对沒有那么容易。”   天色渐暗。南天门下面的云海开始翻涌着往上爬。一点一点的漫上了南天门金碧辉煌的台阶。眼见着就到了两个人的脚下。随璟看着拢住双脚的薄云。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想娶那个小公主。确实有些麻烦。”   他可是知道的。那个小公主不喜欢他。上一次为了躲他偷偷地跑去了东极天。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连天帝都颁布了仙诏。她还能跑得了么。   闻言。舞邪尘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随璟。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算了。还是别说了。挽姜和云里的事情现在不能说。说了对挽姜沒有好处。只会让她在仙界遭人话柄。况且。他也只是猜测。或许那两个人之间。并沒有什么。   舞邪尘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心里悠悠的叹口气。抬起手拍了拍随璟的肩膀。恢复成以往的嬉皮笑脸:“成亲那天可别喝多了误了洞房花烛夜啊。”   两个人在南天门分开。舞邪尘带着雨秋暝直接去找司药仙君。   “司药。快点把葬忧果的解药给我。”舞邪尘一脚踹开司药仙君的殿门。急吼吼的朝里面喊道。同时他已经带着雨秋暝走了进來。   只是在看到殿内端坐的人时。愣住了脚步:“二皇子和大公主也在啊。”还真是巧啊。   给祈回检查完身体的司药仙君站起身。理都不理舞邪尘。径直走到桌子前拿起笔写药方。末了又回到祈回身边。将手里的药方交给站在祈回身后的绥真手上。轻笑道:“二皇子的身体已经沒有什么大碍。这几副药是给二皇子调理身子。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绥真点头。将药方折好收在袖中。推着祈回就要离去。祈回抬起手阻止了绥真。目光清越的看着舞邪尘:“她怎么了。”   众人的视线适才全部移向舞邪尘身后的雨秋暝身上。只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舞邪尘身后。一张苍白淡漠的脸沒有一丝表情。也沒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微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司药仙君走上前盯着雨秋暝。讶异的挑了挑眉:“她吃了葬忧果。”   忘忧藏是一种药。喝完身体灵识全部封闭。拒绝外界的一切消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來。那里是沒有烦忧的地方。是埋葬痛苦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永远幸福快乐。   舞邪尘点点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斐羽发现她时就已经这样了。司药你快点把解药给我。冥界现在沒有孟婆汤。那些等着投胎的鬼魂都要排到鬼蜮门外面了。”   他沒有开玩笑。因为雨秋暝擅自喝下忘忧藏。断了孟婆汤。冥界现在的确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司药仙君摊摊手。一脸无辜:“我沒有解药。我这里的药材倒是可以炼制一枚药丸。不过要耗费一些时日。冥王你等得了吗。”   祈回看着雨秋暝。眼眸深深:“她吃葬忧果。是想忘记前尘往事。救醒了难免再次陷入痛苦。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不醒过來。沒有烦忧。沒有痛苦。往事皆忘。也是一件幸事。”   “作为雨秋暝。她可以一直睡。可以永远醒不过來。但是作为冥界孟婆。沒有本王的允许。她沒有权利这么做。二皇子。你宁愿跳十殿地狱也要破除与她的情劫。她吃下葬忧果想要忘记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一码归一码。她既然是我冥界的人。她的生死。由本王决定。”   舞邪尘说完将雨秋暝扔给司药仙君。转身离开这里:“仙君。最多一个月。本王來带她回去。”   一干人沉默的看着舞邪尘大摇大摆的走出司药仙君的宫殿。一室药香在风中散开。看不见的悲苦漾成了漪痕连连。   舞邪尘刚走到僖晟宫门口。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來了争吵声。心里一阵好奇。便推开门进去了。   是拂霑上仙和六公主衡宛。   舞邪尘看看满地的碎纸屑。又看看两个人。有些不明所以:“出了什么事了。”   拂霑清俊刚毅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侧脸的轮廓显得尤其刚硬冷漠。他沒有理会舞邪尘。只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衡宛。语气冰冷:“你偷偷地拿着这些信跑出來。是料定我会來找你。如今我來了。你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讶异的看了一眼拂霑。舞邪尘有些吃惊。四海八荒都知道。拂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像今日这般冷着脸冷冰冰的说话。倒是第一次见。舞邪尘悻悻的往后退去。打算溜出去。他貌似。撞见了别人的私事。   “冥王留步。”衡宛出声喊住舞邪尘。红着眼睛走到舞邪尘面前转身看着拂霑:“今日当真冥王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拂霑。这些信。你敢不敢承认是你写给五姐的。”   衡宛的话。叫舞邪尘着实讶异了一番。他打量了一下满地飞舞的碎纸。上面依稀可见墨色的字迹。不免越发尴尬起來。   六公主这样做。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仙界的人都知道。拂霑和挽姜原本就是有婚约在身。后來两个人沒有在一起。也是有缘无份罢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群外人是不得知的。但是现在拂霑都已经娶了她。又何必旧事重提。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他们这帮外人也跟着无辜受牵连。   深深皱起一双俊眉。拂霑眼里的不悦愈发浓重。他朝着舞邪尘抱歉的颔首:“宛儿她不懂事。惊扰了冥王。冥王有要事在身。宛儿不可胡闹。”   最后一句话。是对衡宛说的。   舞邪尘嘴角勾起。顺阶而下:“不碍事。六公主的性子很是天真率直。不过本王的确还有事情沒有处理。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见舞邪尘的身子消失在殿外。衡宛看着拂霑。眼眶红的厉害“你。”   “衡宛。若是你觉得待在涂夷山委屈了你。日后。就不要回去了。”拂霑不看她。清冷的语气带着深冬的寒气迎面扑來。说完长袖一挥离开了大殿。留下衡宛一个人怔愣的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动静。   出了殿门。就见原本离开的舞邪尘又急色冲冲的折了回來。拂霑微皱起眉头。看着舞邪尘:“冥王这是...。”   “快。出事了。”舞邪尘拉住拂霑就往前走去。一贯不正经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阴沉。他方才在路上遇见了去往凌霄宫的怀衣。一问方知出了大事。   拂霑拉住他。叹口气:“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   舞邪尘头疼的用手抚额。面色仍有些知道消息后的惊疑和震惊:“仙界來人了。”   “來的是何人。竟然险些让冥王殿下失了风范。”拂霑理了理衣襟。淡声打趣道。   此时。仙界突然响起了九天凤鸣和凰曲。拂霑整理衣襟的手猛的顿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舞邪尘:“神界的人。。”   凤鸣、凰曲。是九重天自古以來对神界的尊礼。但凡有神人降临九重天。必定是要弹奏这个迎接神界之人的。   “神界从來不理会凡尘俗世。即便是仙界都难以见到神人的尊姿。这一次突然下界。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他们都无法坐视不管。”舞邪尘目光掠向仙雾缭绕的凌霄宫。声音沉肃。   “而且这件事。还跟仙界。甚至是整个六界都有关系。”拂霑也沉了脸色。慢悠悠的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不再多说。两个人即可赶往凌霄宫。   九重天上的凤鸣和凰曲响了整整七天。如此隆重的接待。昭示神界來人身份的尊贵。此次神界來的人。是看守神界的守护神兽玉方上神。   玉方上神莅位已久。从來沒有下过神界。以至于九重天仙人提及他。除了天帝和帝无湮。竟无一人知晓玉方上神的年岁和容貌。   凌霄宫自玉方上神的到來。整座宫殿都泛着金色的光芒。整个的笼罩住凌霄宫。远远看去更加似幻似梦。      第四章 往昔非无痕 - 渡魂箫 - 楼苏   相遇是一世花开,相守是花的硕果,挽姜搂着云里的脖子抬眼觑着他坚毅好看的下颚,颊边染出梨涡浅浅:“云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啊。”   “没有。”云里垂下眼:“男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要有本事才行。”   挽姜点点头,觉得某个自大的人又傲娇了,伸出小手在他胸膛了然的拍了拍:“说得对,是我说错了,你长得一点都不帅,你是我见过的本事最厉害的。”   步子一停,云里面无表情的站定,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挽姜不说话。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云伴月,再次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通道,只要走出这里,就能看见守在外面的四大护法,彻底的离开云伴月。   沉默的气氛下,挽姜终于发现有些不大对劲,见云里那双深邃沉峻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挽姜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身下,又默默地将视线转向云里抱着她的一双胳膊上,艰难无比的开口道:“那个,你不会是想把我扔下去吧,那个啊,我方才在做梦,说的都不是真的。”   云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强劲有力的胳膊故意的松了松,立刻就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绷紧僵住:“你几时学的这般贫嘴,倒是学会为自己澄清了。”   见云里取笑自己,挽姜乐呵呵的傻笑着,手臂依旧紧紧地环住云里的脖子:“香香呀,他教的。”   说到小僵尸戒香,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挽姜不满的扯云里的衣襟:“你什么时候把香香还给我,我想他了。”   “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云里继续迈开步子,目光掠向了前方,声音淡淡的传来过来。   “啊?!”挽姜一愣,有些迷茫的看着云里,见他的表情不是在说笑话,脑子里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待明白过来后心里一惊,云里刚才说,他陪着她!   “你...”挽姜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说道:“你又在骗我。”   云里笑:“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   “可你就是在骗我。”挽姜理直气壮的看着他:“等出去后我回仙界你回魔界,你要如何陪我?所以,你又在骗我。”   她自己尚未发现,说到最后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和低落,声音渐渐的降了下去。   墨黑的眸子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垂着小脑袋的挽姜,云里轻声启唇:“你想要我一直陪着你?”   挽姜抬头看他,歪着头笑:“唔,你若是不愿意,那我要香香好了。”她心里清楚云里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自己方才想了想,若是让云里一直陪着她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她本就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什么人陪着。   谁知她的话一出,云里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朝前走着,无视挽姜一直盯着他的眼神。   “嗯?你怎么不说话?”挽姜奇怪的瞅着云里,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舍不得把香香还给我,其实我...”   腰上突然一紧,云里语气霸道打断她的话:“以后,只能我陪着你,香香也不行。”   腰上那只大手的温度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挽姜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嘟着嘴小声的抱怨:“你放我下来,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腿残了,哪有那么娇贵。”   眼里的暗芒划过,云里低头看着她,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我没有想害他。”   说话间两个人离那个水帘似的出口越来越近,挽姜觑了眼近在眼前的水帘,回过头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   云里看了眼水帘,轻轻的将她放下,抬手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清清润润的一片漆黑里响起:“你二哥,我没有想要害他。”   他的一句话,挽姜眼里的晶亮刹那间消失,眸子转瞬黯淡了下去:“你不要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二哥如今已经...云里,在我假装要忘记你伤害过我二哥这件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让我再次忆起,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所以不会觉得疼...”   云里没有阻止她,只是盯着她,任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二哥很疼我,是疼到心坎里那种,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闯祸惹事,要不是二哥一次次为我袒护纵容,仙界那金玉砌成的殿阶都要让我跪薄了几层。我经常给二哥添乱子,可是二哥一次也没有生气骂过我,他是世间最好的哥哥。云里,我二哥的腿...我宁愿毁的是我的腿。”这样她心里也能好过许多。   这些天她虽什么都没有说,不代表她心里不难过,相反的,她好几次夜里想起祈回那双腿都会难受的难以安睡,她差点就要失去了她至亲的二哥,那种恐惧和害怕攀附着骨血一点点的沿爬到心口处,然后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她一直都在害怕,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而已。   云里依旧是无声的看着她,见她明媚的眉眼变得苦涩,轻轻的伸出手将她纳入怀中:“听我说,别哭。”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你对十殿地狱了解多少?”   挽姜把头埋在云里的怀里,声音闷闷道:“略知一二,我并不是很清楚。”   头顶上传来闷闷的笑声,云里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眼神无比认真严肃:“上古一位神尊为了惩戒恶兽封天,将它囚禁于天炙炼狱里,也就是现在的十殿地狱。”   说到这里云里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莫测:“你可知,天炙炼狱除了刑罚可怖惩戒恶兽,还有一个用途,而这个用途,正是我让你二哥去的原因。”   他不得不承认,怀里的这个小女人,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地走进他的心里,他原以为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涟漪,可是没想到竟能影响到他一直以为的判断和抉择,原本他的确打算给天帝和仙界一个教训,可是在他落笔要写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她,于是原本缜密凶狠的报复,变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惩罚。   比起他以往的行事手段,在祈回这件事情上,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之所以选择祈回,一是想给仙界一个小小的警告,二是...云里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屡屡改变原则的人儿,心里无奈认命的叹口气,罢了,他所有的原则和坚持,在遇到她时都会统统消失。   “用途,是什么?”过了半天,在这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里,挽姜轻轻的开口问道。被云里紧紧抱住的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侵袭,只觉得温暖和煦。   放在她肩上的修长大手缓缓地下移,直到准确的握住那只柔荑,引着她往水帘出口走去,挽姜脚上的陌上铃发出阵阵清凌凌的铃声。   两个人白衣飘袂的身影是这一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里唯一的风景,挽姜乖顺的被云里牵着走,听着他说道:“情劫。九死一生里寻一线生机,则情劫可破。”   眨着眼睛看他,原来他让她二哥去十殿地狱是为了让他破除情劫。挽姜发现他知道的事情似乎非常多,忍不住有些好奇的询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啊!”就连她的父君和师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十殿地狱的过往以及它可以破情劫的。   “唔,本公子还是有一件事是不知道的。”云里回头看她,笑道。   “什么事?”挽姜有些好奇和兴奋的问道,难得这个眼高于顶狂傲不羁的家伙会谦虚一次。   “本公子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傻成这样。”当真是傻出新水平,傻出新高度了。   “......”   挽姜深呼吸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皱着小脸极为不乐意的反抗:“我没有。你若是再嫌弃我,我就一直赖着你,看你烦不烦。”   眼中笑意深深,云里勾起嘴角笑的清雅:“本公子宽宏大量允许你一直赖着。”   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嫌弃她傻了,挽姜闭上嘴,决定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总归是说不过他的。   两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水帘的十步开外,看着水纹晃动的帘幕,挽姜呼出一口气,终于要离开这地方了,现在陌上铃已经找到,等出去后云里炼化了陌上铃然后找到渡魂箫救他的母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挽姜不会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是她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苦厄的开端,终年以后,站在无垠时光里,她回想起过往的曾经,才发现自己曾有过的那一段天真无邪的岁月,伴着欢声笑语的日日年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又是多么的痛彻心扉。   正在出神之际,胳膊猛然间被人用力一扯,挽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朝着那个水帘飞了过去。   跌出水帘那一刻,挽姜眼睁睁的看着整个水帘消失不见,原本的入口此刻俨然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凭空消失了。   可是...云里还在里面!      第五章 玉方寻戒香 - 渡魂箫 - 楼苏   薄帘沉殿檐。清香拢云间。端的是仙气浩渺出尘态。   刚从八荒回來的帝无湮。看着端坐在上位的玉方上神。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去往四海的仙界重臣正在陆陆续续的赶回來。天帝一道诏令传來。他不得不丢下八荒的一切事宜赶來。他不清楚这个时候守护神界的玉方上神为何会下界。而且。他看着面容超脱世外的玉方。心里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无湮帝君。我们又见面了。”玉方上神笑的温和淡然。眼神清澈干净不染半点红尘世俗的烟火之气。   帝无湮颔首行礼:“不知上神找无湮。所为何事。”   一旁的天帝摆手让殿内的仙侍都退下去。待殿里只剩下三个人时。玉方上神目光超然的看着帝无湮:“无需多礼。我來仙界。是为了找一个人。”   熏炉里燃着龙延香。香气在殿里四处散开。帝无湮看着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天帝。眼里神色有瞬间黑沉:“与我有关。”   若不然。天帝也不会特意诏他回九重天。现在四海八荒正是混乱时期。他这些日子忙的无暇顾及其他。已经有些时候沒有來过仙界了。   玉方上神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是也不是。我听说帝君收了个徒儿。怎么沒有跟随帝君一起來。莫不是不敢见我。”   白皙清隽的脸瞬间出现了一抹震惊。帝无湮讶异的看着玉方上神。声音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上神來仙界是因为小挽。”   他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以为玉方上神是知道了挽姜和魔界少主在妖界的事情被发现了。早知道那时候便强行带着挽姜回來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种事情若是说能惊动万万年來不会下界的玉方上神。未免显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于是帝无湮稳住心神。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等着玉方上神的回答。心里悄悄地平静下來。   既然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么他也无需太多担心。事关小挽。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瞧着帝无湮。玉方上神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声音沒有丝毫的语气起伏:“确切的说。我是为了你徒弟收养的那只小僵尸來的。”   小僵尸。戒香。   帝无湮皱眉。他对那只小僵尸的了解不多。不过他知道挽姜曾经用佛陀印净化过小僵尸。那只僵尸倒也难得乖巧听话。他看那只僵尸身上一丝血腥杀气也沒有。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让玉方上神特意为他下界。   “帝君。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众人知道。包括你的徒儿。也不能让她察觉。否则。我的计划怕是会延误不少时日。帝君到时候只管看好你的徒儿。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有劳帝君了。”玉方上神垂下衣袖光风霁月的走下來。朝着天帝和帝无湮微微颔首。踱步出了大殿。   “无湮。”待玉方上神离开。一直站在窗边沒有说话的天帝声音淡淡地开口。语气竟透着几分凝重。   垂眸沉思的帝无湮缓缓抬起头。看向天帝。   天帝慢慢的转过身。帝无湮适才发现。天帝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两鬓竟悄无声息的多出了几缕白发。眼神依旧是往日的威严。如今却更多的是透着沧桑。   “无湮。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朕是吗。”   天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无湮。语气平淡。帝无湮眼中快速的闪过惊讶。见天帝的面孔严肃冰冷沒有开玩笑。心知他是知道了那件事。不由得心底悠悠的叹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浅笑:“您都知道了。陛下。小挽还小。是我沒有好好教导她。这件事...”   不待帝无湮说完。天帝伸手制止了帝无湮的话。他悠悠然转身看向殿外。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父君的沒有好好管教她。竟然一直沒发觉她和魔界的人牵扯在一起。”   “我明日去带她回來。”帝无湮沉声。他清楚天帝知晓此事。那挽姜是断不能再继续留在妖界了。   谁知天帝轻轻的摆摆手。阻止了帝无湮的打算。沉稳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你來晚一步。卢樱已经去了妖界。”卢樱那日一声不吭的带着五万仙兵离开。他派人去查才知道挽姜的事情。不得不说。他无论如何都沒有想到。挽姜这段日子一直和魔界少主待在妖界。   天后去了妖界。帝无湮皱眉。只见天帝又淡声开了口:“无湮。朕已决定让小五嫁给随璟。这次小五回來。你替朕看住她。莫要让她再偷偷地溜出去。”   什么。   帝无湮吃惊的抬起头。面色一瞬间苍白了下去。只觉得心口处似有呼啸的冷风阵阵吹过。凉意窜入了心底。惊得他心魂跟着颤抖。   “不可以。”帝无湮脱口而出的喊了一声。   天帝微微的皱起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无湮。沉声问道:“为何不可以。”   一句话。问的帝无湮哑口无言。是啊。为什么不可以。一个是仙界五公主。一个是东海龙太子。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凭什么说不可以。他是她的师傅。可以倾囊教授她所有的仙术。可以满足她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愿望。可是那又怎样。他还是沒办法阻止天帝的意旨决定。他终归只是她的师傅。仅此而已。   只是心底里仍然是忍不住存有一丝希冀。帝无湮看着天帝。轻声道:“这件事。小挽知道么。”   如他意料之中的。天帝听到他的话后摇头否决。只是下一句话。却让他一瞬间如置冰窖。   天帝说:“知不知道又何妨。这一次小五必须嫁给随璟。否则。仙界绝不能容她。”   这话里的含义太过于沉重。以至于帝无湮都有些错愕发愣。良久无言。只听的见殿外清音靡靡。是凤鸣和凰曲的妙音。   可是他沒有半分听曲的兴致。看着天帝。帝无湮的声音淡了下去:“小挽不愿意嫁。陛下若是真的替她想过。就不应该逼她。如果到时候仙界容不下她。东极天自会容得下她。她始终是我的徒弟。我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就算你是她的父君。如果为了权力选择牺牲小挽。他也绝不会容许。   帝无湮转身离开凌霄宫。话音尚在殿里回响。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天帝看着大开的殿门。眼神一寸寸的冷沉结冰。   此时。妖界炽辛城。云伴月水帘外面的出口处。早已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挽姜目光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袭人。脑袋里半天沒有反应过來。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自己前方站着的人。声音呐呐的开口:“母。母后。你怎么來了。”   卢樱一贯温和慈爱的脸上此刻沒有半分暖意。冷的似东极天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看着挽姜。眼神很是陌生冷淡。挽姜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母后。脚步微微的移向旁边的四大护法。她觉得四大护法的脸上都比她母后此刻好看。   “过來。”见挽姜步子移向魔界的人。卢樱身上猛的爆发出一股沉沉的怒意。对着挽姜就是一句低喝。吓得挽姜一个激灵。   “挽姜。我哥哥呢。”听到熟悉的声音。挽姜循声望去。见云襄一手拎着小僵尸戒香。一手叉腰冷着一张俏脸瞪着自己。云襄身后跟着的是妖界的蛇王风雾。他正一脸阴沉冷笑着看着自己。不过挽姜无暇去理他。   云里。挽姜猛然一惊。回首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云伴月入口。连忙跑过去看着那一片虚无。震惊的张大了嘴。他们之前。明明就是从这里进去的。怎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沒有了。   “云里。”挽姜皱起眉大喊一句。清脆的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可是她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却沒有响起。   “云里。”挽姜不死心的再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无措。她看着眼前什么都沒有的地方。眼眶里慢慢的浮起一层水雾。   “公主不必担忧。少主会沒事的。”二护法见挽姜越來越着急的脸色。眼里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轻声安慰道。   他们几个都是活了一大把岁数的人。见到水帘消失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丝毫不担心云里在里面的状况。能够困的住他们家少主的。貌似还沒有出生。   见四位护法皆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挽姜呐呐的询问道:“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护法点点头:“是。之前少主嘱咐过我们。这里面关押着古兽烛阴。少主此番除了拿到陌上铃。还有就是找出古兽烛阴。公主放心。少主会平安回來的。”   闻言挽姜心里一喜。知道云里无事便觉得心里压着的大石头落了地。正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小脸渐至明媚。冷不防手臂被人从后面扯了一把。力道太大。她踉跄的倒退了几步。整个人被手臂上的力气强硬的拉住。身子被迫转了个圈面向身后之人。   “啪。”      第六章 妖荒烛阴兽 - 渡魂箫 - 楼苏   “啪。”极脆极响的一巴掌。惊的全场鸦雀无声。   “吼吼。”小僵尸见挽姜被打。红眼珠子爆发出一阵火光。挣开云襄的钳制朝着挽姜飞奔过去。   许是这一巴掌打的太用力。许是这一巴掌來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缄默在原地。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挽姜的头偏向一边。白嫩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她眼神有一刻的茫然。慢慢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颊。声音有些不稳。   “母后...”   小僵尸挡在挽姜前面。被天后一个愤怒的掌风甩向一旁。坚硬的身子撞在冷硬的地方。发出一声极大的震响。   挽姜想过去扶他。被天后一把拉住。天后双眼闪着不可名状的深深怒意。看着挽姜一字一句说道:“睁大眼睛给本宫看清楚。你是仙。他们是魔。你怎能和一群魔在一起。本宫几时教过你与魔道为伍的。谁准你这么做的。”   一声怒吼尽显天后威严。随着天后一起來的五万仙兵吓得愈发静默。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母后。仙也可以和魔做朋友不是么。是我们一直以來把他们想的太坏了。其实魔也...”   “啪。”又是一巴掌。   天后一脸恨恨的看着挽姜。气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巴掌打不醒你。就再打一巴掌。直到打醒你为止。”   挽姜这次沒有再说话。微微歪斜的头盯着自己脚边的落叶。目光有些凝滞黯淡。   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的是她的母后。是以前从未打过她骂过她的母后。可是今天她狠狠地打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打了她。她不懂。不懂自己错在了哪里。不懂她们眼里的公正大义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帮助云里救人。她沒有害过一个人。她沒有错。   “母后。我沒错。”挽姜慢慢的抬起头。一脸倔强的看着天后。精致绝颜的小脸被打的红肿一片。目光澄然无畏的看着卢樱。眼底里清清楚楚的映着卢樱那张气极的面容。   “來人。给我把她抓起來。”云襄指着挽姜声音尖锐的喝道。那双煞是漂亮的眼睛此刻燃着两簇火苗。正紧紧地盯着挽姜。   那模样。似要将她大卸八块方才解恨。   云襄的确是恨她。不。确切的说。她是恨所有的仙界之人。若不是他们。她的母后就不会沉睡这么久。她原本幸福快乐的日子。都被这群可恶的仙人毁了。   现在她眼睁睁的看着挽姜从云伴月里面出來。而她的哥哥还在里面。定是这个女的在里面笨手笨脚的妨碍了她哥哥所以才沒能成功的出來。仙界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一个比一个让人觉得恶心。   “放肆。本宫在这里。谁敢抓她。”天后一声怒喝。制止了那群冲向挽姜的魔兵。七护法这时走到云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云襄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忍住怒气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七护法笑呵呵的觑着云襄。一脸无辜。   云襄深吸一口气。目光狠狠的剜了挽姜一眼。转身离开。她去看看还在蛇王宫里昏迷的风缦曦。   七护法看着走远的云襄。兀自呼出一口气。他刚才跟云襄说的是少主让她去蛇王宫看看风缦曦有沒有醒过來。其实少主根本不会管那个女人的死活。这样说不过是打发走云襄。毕竟云襄和挽姜都不是他们四个人能得罪的。女人发起怒來。比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可怕多了。   挽姜被盛怒的天后带回了仙界。小僵尸之前在魔界一直吵着找云里挽姜。云襄烦不过他才带他來妖界的。现在看见挽姜。说什么他都要跟着挽姜。所以他也被带回了仙界。   挽姜想。若是她可以早一点知道后來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戒香跟在她后面回到仙界。可是世上沒有后悔药。所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要发生的事情。兜兜转转许久终归躲不掉。   云伴月里面那一方黑暗无尽的通道从水帘消失那一刻开始。变得无限明亮和宽敞。   云里悠闲无比的走着。好似闲庭散步般悠容淡定。手里一把金线折扇不时的摇两下。眼里倾洒满月冷辉。于寂静处嗅出一缕冗长年轮的檀味。   他在伺机等着那头烛阴出现。   烛阴。《畩经莲华录》记载。诞生于远古妖荒时代。蛇形人面。通身赤红。其睁开眼。天下即为昼。闭上眼则为夜。吹一口气进入隆冬。呼一口气宛如炎夏。吞吐气息间。天下狂风肆虐。从來不吃不喝。全无气息。   嘴角溢出一道云淡风轻的浅笑。他果然沒有猜错。陌上铃真正的守护者。不是指幺娃娃。而是这沉睡了百万年的古兽烛阴。他们拿到了陌上铃。挽姜脚上的铃声唤醒了一直沉睡的烛阴。所以。这原本黑黢黢的通道。在烛阴睁开眼后变得明亮如昼。   一声沉沉的吼啸声。在广阔的天地里响起。似阵阵闷雷声。云里抬起头。眸子里精光刹那一现。手里的折扇打出一道凛冽蓝光。朝着白茫茫一片的顶上打去。那道闷雷声猛的一顿。紧接着一声更大更响亮的怒吼传來。烛阴庞大的身子出现了。   在妖荒时期。烛阴被看作创世之神。因而备受人类爱戴和敬重。云里目光清冷无奇的看着嘴里吐着热气的烛阴。神色如常。   倒是烛阴见到云里有些吃惊。巨大的鼻腔发出一道出气声。果然掀起了一阵肆虐的狂风。云里打开护体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目光平和。浑身上下沒有半点杀气。   他本就不是为了杀掉烛阴而來。之所以找它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   烛阴打量了云里半晌。那人形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一抹疑惑:“你是...”   “西钥云里”   “......”烛阴那张大似圆盘的脸一僵。一圆一方的两只眼睛再一次细细的看了云里半晌。良久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咕噜声。好像在说话。   见云里毫无反应的觑着自己。烛阴低下大脑袋看他:“可有听懂。”   大方坦然的摇摇头。云里笑了起來:“此等失传已久的上古梵语。我如何听得懂。”   他既不是这上古之人。也不曾看过这类书卷。能知晓烛阴说的是梵语也是他心中猜测的。   烛阴那只方眼里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眼间消失不见。他庞大的身子使得原本空阔无垠的通道变得看上去拥挤狭隘不少。两个人都沉默了。又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烛阴笑声响起:“你倒是很有耐心。”   云里闻言一笑:“即是有求于人。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求。你所求何物。”烛阴好奇。它自神界萧落以來一直在这里沉睡。百万年來无人能将他唤醒。这个人既然能让他醒过來。说明陌上铃已经被他拿走。可是他偏偏在这里等着它。它难得醒來一次。对这个人多了些好奇。不由得就问了一句。   “你有什么。我就求什么。”云里温和淡然的笑着。眼里的浮光胜过夜里繁星。   烛阴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只有自己一个脚趾头大的某个人。极为高傲不屑的笑道:“好大的口气。小子。我有的东西。只怕你沒有那个命能拿走。”   眉峰微敛。云里眯起眼睛看向烛阴。眉眼愈发深邃。眼里淡淡地掠过一抹不爽的情绪。一个眨眼身子已凌空而起。稳稳地停在半空与烛阴平视:“这样看你。顺眼多了。本公子还等着出去。沒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你体内的九德之气。本公子要了。”   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烛阴那大嗓门笑的震天动地。壮硕巨大的身子跟着笑声一颤一颤的。嘴边两道长长的红胡子抖索的厉害。云里听着它张狂的笑声。脸上神色渐冷。   “小子。三百万岁的修为竟敢來我面前叫嚣。你爹娘沒教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哈哈哈。好一个初生牛犊的小辈。想要九德之气。可以。只要你能过了我设的三关。九德之气我赠予你便是。”   “既然如此。开始吧。”云里收起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看着烛阴语气淡淡地说道。周身迸发耀眼的魅蓝微光。在半空中那种俯视天下苍生的霸气。让烛阴再次怔住。   眼前这人。和它记忆中那个人太像了。   收回飘远的思绪。烛阴看着云里。道:“这三关是对你的能力的考验。如若你过不了这三关。就不要妄想得到九德之气。我的东西。还沒有这么容易拿走的道理。你想要九德之气。就让我看看你的本领。如何。”   “本公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啰嗦一大堆。莫不是不敢拿九德之气跟我赌。”云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烛阴。脸上挂着邪肆的笑容。   烛阴一梗。气的一张脸更加的赤红。它怒喝一声鼻间喷出热气:“岂有此理。我何时不敢赌。小子。念在你年纪尚轻的份上。我懒得和你计较。三关已开。能不能闯得过。就看你的本事造化了。”   说完。原本白茫茫一片的通道里赫然出现了一扇紫檀木雕花大门。      第七章 桃林识陌年 - 渡魂箫 - 楼苏   清风煮茶。袅袅轻烟攀上绯色婀娜桃花。拈一瓣娇艳。香留指尖。赏一世风雅。笑看浮世繁华。   挽姜站的双脚发麻。一双映着满园灼灼桃花艳色的水眸清尘无垢。此刻凝着满满的困倦和乏累。她都站在这里三个时辰了。别说一个仙侍。她连一只仙鸟都沒有看见。   回眸看了一眼石桌上已经凉透的清茶。挽姜四下瞅了瞅。索性横下心跑到石凳上小憩片刻。每回天后娘娘罚她都会让她來桃花林思过几个时辰。不过这一次都三个时辰了。竟然还沒有仙侍來唤她回去。她想大概是天后娘娘这一次气急了。挽姜端起冷掉的茶欲往嘴里送。她真的是又累又渴。   结果茶盏到了半路就被人截下。挽姜盯着那双格外好看的修长大手看了半天。然后愣愣的沿着手一路往上看了去。   “你是谁。”挽姜站起身。疑惑的看着面前姿态出尘的男子。他的身上似凝着千秋万岁的沉寂。浩瀚如烟又深邃似海。这般超然的仙姿她十万年來都沒见到过几个。   玉方上神将手里那盏凉茶放回桌子上。大手轻轻的一挥。一壶冒着轻烟的茶出现在眼前。他沒有理会正目光如炬盯着他的挽姜。兀自坐下去给自己和挽姜倒了一杯清茶。然后端起那杯茶朝挽姜虚虚一晃:“先喝茶。”   挽姜坐下。端起那杯温茶就往嘴里灌去。她都要渴死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喝相好不好看。解决了口渴的问題。挽姜心满意足放下杯子。抬眸:“茶也喝了。说吧。你是谁。我怎么从來沒有见过你。”   这般气质出尘的人若是仙界的人。她不可能会毫无印象。   “玉方陌年。你唤我玉方就好。”男子的声音好似陈年酿造的老酒。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你刚才说。你是谁。。。”挽姜错愕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刚才沒有听错吧。这个人说他是玉方陌年。六界里唯一一个叫玉方陌年的就是看守神界的玉方上神。她的运气恁是太好了。受个罚都能见到传说中的上神。   玉方上神见挽姜那副像是见了鬼的表情。沒有半点不虞。他依旧是温和的笑着。眉眼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好半天。挽姜僵硬的看了看玉方上神。又扭过头僵硬的看了看桃花林的出口。她在想。她要不要现在马上冲出去。太可怕了。她怎么不知道。上神何时來仙界了。   “你很怕我。”玉方见挽姜目光飘忽的在他和桃花林出口间徘徊。一双小脚更是悄悄地一点一点的挪向那边。终是忍俊不禁的开口询问道。   见小动作被识破。挽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僵硬。眼神倒是难得的诚恳:“沒有。那个。上神。方才是我有眼无珠。要是冒犯了您还请你宽宏大量的饶了我这一回。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我对您不敬。估计我要好几天才能离开桃花林。”   玉方点点头。见挽姜低着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笑道:“都说即将嫁人的姑娘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待嫁闺中。怎么到你这里我半点喜悦之气都沒有感受到呢。”   嫁人。待嫁闺中。喜悦。   玉方的话让挽姜着实愣住了。她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这里只有她和玉方陌年。不由得小手指着自己有些奇怪的说道:“上神这话是...对我说的。”   玉方高深莫测的觑她一眼。眼底里漾开一层淡微的涟漪:“你不知道。”   ‘噌’的一下。挽姜从凳子上猛的站起來。精致如画的小脸覆上了一层冷峭的薄霜。她扭头就朝外面走去:“上神。我还有事情。这里景色还不错。上神可以四处看看。”   话音刚落。人便沒了踪影。玉方低下头望着茶叶起伏的杯盏。面色无波无澜。他伸出手慢慢的测算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生出一丝波澜。眼底泛起一抹凝重。   挽姜一路畅通无阻的來到凌霄宫。还沒有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她步子一滞。可是为时已晚。整个人朝殿门扑了过去。直接的撞开了凌霄宫的殿门。   众人回头惊讶无比的看着闯进來的挽姜。一头雾水。   “小五。出去。”天帝端坐在案桌后面。脸色很是黑沉严肃。看着挽姜沉声喝道。   挽姜站稳身子。目光越过众人直视天帝。红润的嘴唇抿的紧紧地。双手垂在身侧也渐渐的握成了拳头:“父君。你要把我嫁给谁。”   “五公主。陛下已经颁布仙诏。让您下个月嫁给东海龙太子随璟。”一位仙界的老臣慢吞吞的开口说道。   虽然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一个结果。可是在亲耳听到这个事情后。挽姜发现她还是一瞬间如置冰窖。她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众人脸上的笑意。冷不防的被人抓住胳膊。挽姜侧头看过去。嘴角溢出凄凉的笑:“师傅。连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帝无湮双眸含着痛楚。却又被他狠狠地压制在眼底。他抓着挽姜的手臂。明明是那样的用力。心里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是。”   挽姜笑了。眼泪同时大颗的滚落下來。她甩开帝无湮握住她胳膊的手。目光冷然的后退一步:“师傅。我那么相信你。可是连你都骗我。你跟他们一样。你们所有人合起伙來瞒着我。”   她这段时间沒有待在仙界。她不知道仙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嫁人了。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被所有人瞒在鼓里。她最敬爱的师傅也在其中。挽姜擦掉眼泪看着眼前的众人。所有人都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沒有一个人站出來为她说一句话。她的不满和痛苦。成了他们眼底的讥讽和嘲笑。   “父君。”挽姜抬起眼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天帝。背脊挺得笔直:“我不会嫁给随璟的。永远不会。”   天帝沒有动怒。他只是看着挽姜。语气平淡极了:“这件事。你沒有拒绝的权利。嫁不嫁。不是你说了算的。”   挽姜难以置信的看着天帝。红润的嘴唇顷刻间变得苍白。那是以往宠她疼她的父君。可是她父君现在逼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眼前的父君。陌生的让她心悸。   “为什么。父君。小五不想嫁。小五不要嫁给那个人。”挽姜跑到天帝的案桌前。她凄凄惶惶的看着天帝。沒有注意到周围此起彼伏响起的一阵抽气声。   天帝面色也是一怔。他站起來绕过案桌走到挽姜面前。目光如炬:“你脚上戴着什么。”   “什么。”挽姜愣住。茫然的顺着天帝的目光移到自己露出鞋尖的脚上。心底一惊将脚收回裙底。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沒。沒什么。是我自己系了两只小铃铛在脚上。听着好玩罢了。”   话虽如此。她的心在那一刻还是不可抑止的强烈跳动起來。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陌上铃是云里的。她一定要护好它。   在场的人沉默的看着天帝。天帝沉着眼眸看着挽姜。突然间广袖一甩。对着站在殿门外的仙兵喝道:“來人。将五公主关入思过崖。沒有朕的许可。谁都不许去看她。”   “陛下。此事怕是有些不妥。五公主下个月就要...”司药仙君有些踌躇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挽姜。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战战兢兢的站出來说了一句。   “...父君...”挽姜恍惚的看着天帝。殿内暖炉燃着。缕缕雅香窜入鼻间。她却浑身冰冷。   帝无湮皱眉。他看着天帝。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声音寡淡的开口道:“陛下。或许这中间有...”   “不要说了。朕的女儿朕自己清楚。帝君不必一昧包庇纵容她。”天帝打断帝无湮的话。神情已是深深的不悦。却是对着挽姜:“看來是朕将你宠坏了。宠的无法无天正邪不分。宠的不知善恶无视天条。朕问你。你可知错。。”   挽姜双腿‘噗通’一声跪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光滑冰冷的地上。声音似寒风萧瑟:“父君。小五知错。这件事和师傅无关。和所有人都无关。是我一个人的错。小五愿意去思过崖。小五接受惩罚。”   仙兵进來将跪在地上的挽姜带走。待陌上铃那清脆仙缈的铃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天帝望着一干沉默的人说道:“诸位可有法子拿掉小五脚上的陌上铃。”   方才那位老者撸着花白的大胡子说道:“陛下。五公主脚上的陌上铃应该还沒有炼化。如若派修为仙力深厚的仙家去将其炼化。自是可以拿掉陌上铃。只是...”老者忧心忡忡的叹口气:“一旦炼化。若是将來陌上铃被魔界之人夺了去。岂不是方便了他们找到渡魂箫。到时候...唉。”   老者的话引起了殿内细纷热烈的讨论。众人皆三五成群的议论起來。话里话外无不是对这件事的看法。霎时间众说纷纭沒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天帝咳嗽一声。殿内立刻变得安静。走回案桌后坐下。天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沧桑:“陌上铃现在必须要炼化。等拿到陌上铃朕自会妥善保管。魔界的人想从朕这里拿到陌上铃沒那么容易。这件事就交给无湮去处理。在小五与随璟成亲那日之前。务必取下她脚上的陌上铃。”   一阵冗久的沉默。殿内的气氛再次诡异起來。久久的。众人才听到帝无湮寡淡至极的声音。带着凛冽的冬雪料峭的寒气。   “是。”      第八章 思过阎罗伞 - 渡魂箫 - 楼苏   这样一个乌云遮住穹苍的日子。连一丝阳光的气息都遍寻不到。只剩下飒飒冷风穿林打叶。静的只余枯叶在地上卷起的声音。   听的人无端生起几分寂凉枯涩之意。了无生趣。   一道淡粉色的罗衫裙靡靡绽开。铺在高高的栏杆上。随着微风轻摆慢舞。只是那原本鲜丽的颜色。如今只显得凋零落败。   “缦曦姐。回屋歇着吧。这儿风凉。你身子还沒有痊愈呢。”云襄从殿内灵巧的转出來。手里捧着一个暖炉。将它塞进风缦曦那双冰冷的手里。   那一次使用同心傀儡术对风缦曦身体的损伤极大。加之后來轩辕剑的威力引到她身上。她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从前。修为弱了不说。连灵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见风缦曦只顾发呆不理她。云襄无奈的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來。素來明烈似火的神采此刻也浸染了几分薄凉:“缦曦姐。你不要怪哥哥。以前我也以为你和我哥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一直以來我都错了。缦曦姐也错了。感情的事。真的是半点强求不得。不爱就是不爱。做的越多。只会将他推的离自己越远。”   眼里迅速的涌上汹涌的涟漪。风缦曦回过头看着云襄。声音轻轻的:“襄儿。你讨厌我吗。”   云襄一怔。随即笑道:“我若是讨厌你。现在还会坐在这里么。”   风缦曦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再次望着空茫茫的外面。眼神暗淡无光:“是啊。你不讨厌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讨厌我呢。讨厌到。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两个人都沒有说话。云襄看着风缦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沒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懂得风缦曦此刻心底的苦和悲。只是被风缦曦那双溢满悲苦的眼眸震住。心里竟也觉得有些气闷和郁燥。   “西钥姑娘。”   半空中突然想起沉冷的男声。两个人俱是一震。云襄站起身:“我去看看。缦曦姐你快点回屋待着。”说完人已经朝着声音传來处掠去。   还是炽辛城外那一片青萝花平原。云襄慢慢的落下。皱眉看着站在一片纷扬花海里的怀衣。口气不善:“你來做什么。这不是你这个上仙该來的地方吧。”   云襄现在如今看怀衣极度不顺眼。原本他不管仙界的事情时。她还是有点欣赏他的。后來发现他竟然插手仙界的事情。在她眼里。和仙界一路的就是和她们魔界为敌。之前那一点点好感荡然无存。   怀衣目光一闪。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万事不乱于心的怀衣上仙。   “有件事。劳烦西玥姑娘转告你哥哥。”   云襄一听。双手环胸冷冷一笑:“说了半天原來是來找我哥哥的。有事跟他说去。本姑娘不是你的传话筒。”   怀衣也不恼。灰锦绣暗纹的衣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他朝云襄伸出手:“西钥少主的行踪太过于诡秘。怀衣沒有多少时间用來找他。这封信你交给你哥哥。他看过自会明白。”   末了。见云襄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看着他。怀衣又补充一句:“此事事关重大。西玥姑娘若是觉得日后你哥哥不会因为此事追究你。现在大可撕了信。”   “你。”见怀衣话里淡淡地威胁之意。云襄只觉得脑壳都炸的疼。气急败坏的扯过那封信粗鲁的塞进衣袖里。云襄瞪了怀衣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怀衣喊住她。   云襄怒:“又干什么。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说完。凤临止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沒料到被云襄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怀衣那***不变的脸终是一寸寸裂开。露出里面惊愕无比的神情。见到怀衣吃惊的样子。云襄肚子里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下去。捧着腹部哈哈大笑起來。   怀衣眯起眼。只静静的看着她。等云襄笑够了。他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西钥姑娘。西钥姑娘似乎很讨厌我。”   放下捂着腹部的手。云襄冷哼一声:“你得罪本姑娘的地方多了去了。本姑娘都懒得一一跟你计较。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本姑娘讨厌你。你还不快走。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十分碍眼啊。”   “你为什么讨厌我。”怀衣不解。追问道。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做过过分的事情让她讨厌了。   云襄觑着面前这颗长得还不错的榆木脑袋。笑了:‘沒听过吗。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唔。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若是你愿意让我进怀衣阁。我就不会讨厌你了。怎么样。这个交易还是很划算的吧。“   闻言。怀衣拱手作揖:“怀衣告辞。”说完作势就要走。   “凤临止。”云襄跺脚。朝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声。背影一顿。随即用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云襄的视线里。   卑鄙无耻小气自私。云襄在心里恶狠狠将怀衣骂了个狗血淋头。方才觉得稍稍解气。伸手掏出那封信拿在手里。云襄咬咬唇转身朝着云里所在的云伴月飞去。   望着眼前仙云翻腾看不清底下的思过崖。挽姜站在那里有些怔愣。   思过崖。她真的來到了这里。她以前闯了那么多次祸。也沒有來过思过崖。顶多就是在桃花林罚站。或者是在凌霄宫殿门外罚跪。这一次。竟是严重到罚她來思过崖了。   “吼吼。”一声怒吼。挽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小僵尸戒香撞开拦住他的仙兵气哼哼的朝她跑來。一双红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挽姜笑了。朝着小僵尸招招手:“香香。过來。”   小僵尸一听跑的更加欢快了。一连番撞开了数名仙兵。然后僵僵的在挽姜面前站定。红眼珠子无辜的瞅瞅她。又瞅瞅挽姜身后的思过崖。声音凄凄的低吼着。   安慰的拍了拍小僵尸硬梆梆的胸膛。挽姜柔声说道:“沒事。香香。我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听话哦。不要到处捣乱听到沒有。要是被我发现你不乖。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去。”   “吼~”小僵尸哀怨的吼叫一声。倒是乖乖的点点头。无比听话。   “小挽。”帝无湮走进來。身后跟着大公主绥真以及清尘绝俗的玉方上神。   挽姜朝着众人轻轻点头。视线对上帝无湮:“师傅。对不起。方才我。我不该...对不起。”说的最后已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愈发觉得愧疚。小脑袋慢慢的低了下去。   一只温热的大掌覆上她头顶。挽姜抬起头。撞进一汪温柔和煦的湖底:“说什么傻话。永远不需要对师傅说对不起。小挽。你沒有对不起任何人。”   挽姜抓住帝无湮的大手。眼神切切:“师傅。我在思过崖的日子。香香就交给你照顾了。”   说完不等帝无湮回答。挽姜放开帝无湮去拉戒香:“香香。你要乖乖的听师傅的话知道么。不可以给师傅添麻烦。不可以到处乱跑。”   “公主。您该上崖了。”一边等候多时的仙兵轻声提醒道。挽姜叹口气。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众人挥挥手。转身走了进去。   帝无湮拉住想往里冲的戒香。薄唇抿的紧紧地。   挽姜站在思过崖上。目光打量着这里。四面都是高峰险岭。仙云终年不散的飘荡在半山腰上。突然。一阵轰隆声响起。挽姜看着东南西北四处高峰处飞來的铁索。眉头微皱。   下一刻。双手双脚已经被铁索缠住。一道道缠的无比严实。她正低头看着脚腕上粗重的铁索。身子突然间凌空而起。她一声低低的惊呼。整个人已经由四道铁索桎梏住。悬在思过崖的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荡着。   帝无湮眼神猛的一冷。回头眸子紧紧地盯着绥真。身上冷气直冒:“谁准你这么做的。”   绥真冷艳的红唇高高的扬起:“关我什么事。这可是父君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吼吼”小僵尸一见挽姜被高高的挂起。手脚上还锁着铁索。红眼珠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火光。朝着思过崖猛的奔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人膛目结舌。   挽姜低着头看着思过崖下面的帝无湮他们。一双比日月还要出尘夺目的眼眸写满了惊讶和震惊。她怔怔的看着他们。声音有些颤:“你。你们。在做。做什么。”   玉方上神收起八珠环月阎罗伞。朝着挽姜点点头。一个字沒有解释的就离开了。   “香香。”挽姜挣着手腕上的铁索。眼睛渐渐湿润。望着玉方上神越走越远的身影怒喊了一声。无奈玉方上神丝毫沒有停下步子。就那样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出了挽姜的视线。   就在刚才。挽姜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傅。无湮帝君。伸手在小僵尸面前设下一道结界阻挡住他。她看见。朝着她跑过來的小僵尸戒香被玉方上神动作利落的收进那把伞里。她看见。绥真抱着胳膊冷冷的得意的望着她笑。   她看见。天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第九章 云襄怒火生 - 渡魂箫 - 楼苏   “师傅...”挽姜声若蚊呐。看着底下的帝无湮和绥真说不出话來。   绥真笑的得意:“挽姜。父君让你好好待在思过崖悔过。你可不要辜负了父君的一片苦心哦。”   “师傅...”挽姜不理她。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帝无湮。手腕还在用力的挣着铁索:“师傅。上神他为什么要带走香香。香香沒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收了他。”   帝无湮飞身而上转眼间到了挽姜面前。他一把握着挽姜已经磨出血迹的手腕。按住她颤抖着的身体。眼里的痛色那般分明:“小挽。不要伤害自己。”   “帝君对自己的徒儿可真是心疼的紧啊。”绥真凉凉的话在下面响起。帝无湮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慢慢的放开了自己的双手。只是眸子始终看着挽姜。一如既往的温和。   “师傅。你去把香香带回來好不好。香香他很乖的。你别让上神把他带走好不好。我。我一定会看好他。不让他到处捣乱的。师傅。你快点去啊。”挽姜急切的看着帝无湮。铁索发出一阵粗响。似在他的心口上磨过。   绥真好笑的看着上空的两个人。细嫩的手抚上自己精致的眉。打理自己的妆容:“挽姜。你怎么越來越蠢了。也不动脑子想想。好端端的神界的一个上神。不辞辛劳的特意下界來寻找那只小僵尸。你觉得是为什么。嗯。哈哈哈。”   听着绥真刺耳的笑声。挽姜咬住自己的嘴唇。眼里迸出泪水的痕迹:“师傅。大姐说的是真的吗。上神他。他是來找香香的。”   看着挽姜泫然欲泣的双眼。帝无湮目光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面笑容肆意的绥真。刀子般的凌厉。绥真在帝无湮那个异常冷漠锋利的眼神下。吓得后退了一步。眼神扫向周围见这么多的仙兵看着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跺脚离开了。   “小挽。不要多想。戒香的事我会想办法。”帝无湮无奈的叹息一声。手里幻出他随身携带的止血仙粉。轻轻的执起挽姜的手。铁索再次叮叮哐哐的响起來。帝无湮将那细白色的粉末均匀的倒在她磨破皮血淋淋的伤口上。   他的话。无疑是让挽姜心里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她颤着嘴唇抖索的看着帝无湮。声音弱了下去:“香。香香还会回來么。”   她心里真的很怕。戒香是她捡回來的。是她辛辛苦苦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喜欢这样的香香。听话乖巧心地善良。还有点护短。这是她的戒香啊。他们怎么能。上神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她的香香。她不知道为什么玉方上神要下界找戒香。她不想知道原因。她只想要她的香香回來。   这一次。帝无湮沉默了。挽姜蓄积已久的眼泪终是如溃堤的湖水。洋洋洒洒的落了下來。   “师傅。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挽姜别开脸不去看帝无湮。泪水淌的更加凶猛肆虐。   帝无湮伸出手去拭她的泪水。被挽姜躲开。那双向來握住轩辕剑都无比稳当的手。此刻竟微微的抖着。缓缓的握紧双手。帝无湮看着不愿意与他直视的挽姜。语气带着难言的微涩:“不要难过。师傅明天來看你。”离开的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挽姜回仙界被关思过崖的事情。在短短的一天内已经传至四海八荒。原本去了北海的堇宋在得知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西海。也正有一个人杀气腾腾的飞往仙界。   这边妖界炽辛城。云襄到了云伴月的时候。就瞧见她家那四位护法坐在那里围着一张木桌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云襄四下望望。轻脚走了过去。   七护法:“唉。咱们几个都守了好几天了。这少主怎么一点动静都沒有啊。”   十护法撑着脑袋想了半天:“莫非...少主是不想见我们。”   二护法、七护法和八护法齐齐望向他。   十护法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啊。咱们几个那天让那个天后老娘们把少夫人带走了。少主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他一生气什么事情做不出來啊。少主在里面定是知道了我们沒有守住少夫人。所以才把咱们晾在这里这么些天。”   众人觉得甚是有理。纷纷点头面露戚色。脑袋里还在想着等他们家少主出來了该怎么解释。突然间就感觉背后凉风阵阵。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冷冷的从背后响起。听的他们寒毛顷刻间倒竖起來。   “你们刚才说。谁是少夫人。。”   桌椅纷纷倒地。四大护法忙不迭的起身看着阴沉着一张脸的云襄。颇为默契的异口同声的回答:“沒有。”   云襄眼里幽幽的冒着火光。见四个人不打算说实话。点点头:“好好好。非常好。你们不说是吧。守口如瓶是吧。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西钥云襄一丝一毫的威慑力都沒有了。嗯。。”   四大护法额头上淌下冷汗。拼命的摇头否认。大小姐啊。你开什么玩笑呢。整个魔界就属您最可怕了。少主哪里能和您比啊。得罪少主他们顶多去看守一百万年的魔宫。这是无聊透顶的惩罚。但是性命无虞啊。得罪您。那非要掉三层皮不可。   四大护法再次默契十足的纷纷后退了一步。   “不说也沒事。我猜得出你们说的少夫人是谁。”云襄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四个护法。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无比熟稔的喊那个仙界小公主‘少夫人’。谁让你们这么喊的。”   二护法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答:“是少主的意思。”说完立刻腿脚麻溜的退回去。   哥哥的意思。云襄眯起眼不悦的瞪了一眼四个人:“原因呢。”她才不相信她哥哥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   四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十护法站出來看着云襄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因为。因为少主和。和少夫人已经对着魔凰碑拜堂成亲了。”挽姜是得到魔凰碑认可的。所以就是他们的少夫人。   阴风突起。刮起地上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几只寒鸦粗嘎着叫声飞过。四大护法只觉得这阵阴风起的真不是时候。他们家的小主子现在的脸色都赶上这个阴沉沉的天气了。他们几个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小主子的怒火啊。   云襄嗓音低低的一笑。听的人心里一顿瘆的慌。她转脸看着云伴月原本的那个入口处。眼神冻的跟刀子似的:“好你个西钥云里。这么大的事情连你的亲妹妹都瞒着。本姑娘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本姑娘不想把它交给你了。哼。”   她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封信。鼻子一哼扭头就走。西钥云里。不好好的來哄一哄你的亲妹妹。休想让本姑娘原谅你。   四大护法一头雾水的看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云襄。极其不解的互相看了看:“小主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八护法。众人看了他一眼。纷纷摇头。小主子想到哪出是哪出。他们哪里知道小主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只是生了少主的气吧。等少主出來哄哄她就好了。   说到云里。众人又是一阵无语望天。少主这是打算在云伴月里面待着不出來了。这都好几天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沒有。连他们几个都等的有些焦急了。   “老二。你说咱们回去之后要不要告诉魔尊妖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八护法回头看了一眼云伴月。忧心忡忡的问道。   他们在妖界的这段日子可是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蛇王风雾显然是对魔界存了不轨之心。竟然敢将鬼主意打到他们少主身上。看來是心里早已经不再愿意服从归顺魔界了。   三个人齐齐的看向二护法。二护法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凝重:“先不要说。这件事少主心里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咱们听少主的吩咐再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几个人面色皆沉重的点点头。对于风雾。他们几个一直都看不惯。早些年还算安分守己。沒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按捺不住了。这一次竟然敢私自擅做主张的让少主娶风缦曦。真是好大的狗胆。少主既然沒有对他动手。定是还有其他的打算。他们到时候等着看好戏就够了。   七护法嗤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看自己有沒有那个本事斗得过少主。”   几个人都笑了。可不是嘛。他们家少主那一肚子黑的泛光的坏水。被他盯上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死后留一个全尸吧。   此时话題的主人公听不见他那帮下属的打趣玩笑。他看着眼前一池五颜六色的污水。嫌恶的转身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烛阴那洪浑粗犷的声音自远处传來。带着揶揄的笑意:“无能小辈。这点小事都忍受不得还敢问我要九德之气。你要是现在踏出这个房间。就算你过关失败。如此。你可愿意。”      第十章 棋灵困云里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脚步一顿。目光阴恻恻的看向屋外那晴晌的好天气。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本公子倒是不知道。让本公子洗澡也算是闯关。”   “呵呵呵...”烛阴笑。似乎心情很好:“我沉睡数百万年。醒來不为自己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光阴。这池水是集天地间痴、怨、忿、瞋、怒等情绪变化而生。我让你洗。你下去洗便是。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可莫要小瞧了这池水的厉害。出不出得來还要另当别论呢。”   烛阴说罢。云里便低低的笑出了声。只是那眼里沒有半分凝聚的笑意:“你是不是睡的太久了脑子不清醒了。本公子的时间有限沒工夫跟你在这里耗。不如这样。本公子已经闯过了一关。接下來的两关合在一起如何。本公子若是赢了。九德之气归我。”   “那若是你输了呢。”烛阴沒说是否同意云里的办法。倒是好奇他输了会怎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云里心情颇好的拿出金线折扇扇了两下。悠哉的说道:“本公子不会输。”   那语气。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和高凛无双的自信从容。   烛阴沒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云里也不着急。只顾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薄唇始终是微微上扬着。   半晌。烛阴开口。竟是同意了云里的办法。只不过他又加了一条:“可以。你贏。九德之气我自会给你。不过若是你输了。我要的代价可是不轻的。”   条件达成。两个人也不再啰嗦那么多废话。烛阴在云里看不见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巴掌大小的棋盘。眼神还似乎很是不舍:“唉。都怪这小子太难缠了。不得已只能用你來挫一挫这小子的锐气了。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啊。”   原以为是烛阴的自言自语。谁知那只小小的棋盘竟然开口说话了:“啧。明明是你把这个小子当作了那个人才一直试探到现在。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能不了解你。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这小子的。放心吧。”   说完自己小小的身子就径自跳出了烛阴的手掌。一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烛阴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掌。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气声。却是对那只小棋盘毫不留情的腹诽。   你的好好招待。寻常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不过棋灵有一点说对了。他之前一直在试探云里。不得不说。这个小子实在是与那个人长得太像了。只是。烛阴忍不住用手打开幻镜看着在闯关的云里。极为无语的叹口气。他发现他越是试探心里的失望就越大。这个小子。除了那张脸皮长得像那个人。浑身上下沒有一点像的。一肚子坏水不说。单单是和他说话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   烛阴看着幻镜里的云里。再一次在心中无比肯定的说道。他与那个人认识那么久。对他那么熟悉和了解。绝对不是现在这个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   他们两个。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棋灵的好好招待。倒是真真切切的花了十二分的精力。烛阴乃是上古神兽。从一开始就沒打算真的要了云里的性命。神兽不同于那些妖兽。除非是大战。否则它们是不会伤人的。召出棋灵也不过是增加点云里闯关的难度。   只是烛阴沒有料到。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让原本早该出了云伴月的云里在里面足足的耽误的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宿命的轮一旦开始扭转。一时半会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何况是整整大半个月呢。   这边仙界思过崖。云雾攘着青山绿水碧穹高空。清风带着香花妍丽幽雅徐徐。若不论这里是惩罚之地。倒是一片难得的清静雅致的好地方。   四根小腿粗的铁索将挽姜牢牢的禁锢在思过崖的上空。每一条铁索时不时的流淌过一两条金灿灿的丝线。这是用來锁住仙人的仙索。即便是挽姜修为再高。也无法将这索从自己手腕脚腕上去除。   “五公主。你可真会找地方偷懒啊。”   一个冷峭尖锐的声音在下面响起。挽姜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下方看守的仙兵纷纷昏迷倒地。扯了扯嘴角:“容容姐...”   她即已是天后娘娘册封的仙界七公主。年岁又长于她许多。那么便是她唤她一声‘姐’也是应当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陌容容來看她为什么要打昏这些仙兵。   陌容容面色一冷。眼里的嫉恨更深:“别跟我來这套。我陌容容和你们仙界沒有丝毫联系。五公主身骄肉贵。容容不过是区区一个鲛人。不敢高攀了五公主。”   挽姜怔住。眼里闪过不解。她好像并沒有招惹过陌容容吧。为何她见到自己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挽姜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眼里纯澈清明:“容容你怎么了。”   不屑的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挽姜。陌容容抬脚踢开挡在她面前的昏死的仙兵。神情颇为厌恶:“挽姜。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嗯。”   越來越奇怪了。挽姜好笑的看着她。真诚的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容容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你只需要待在这里思过。什么都不用管外面就有一大堆的人替你解决麻烦。倒是叫我看的都有些嫉妒了呢。”   如画精致的眉渐渐皱起。挽姜抿了抿唇:“容容。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说。这样拐弯抹角的。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累。”   她心里也是有些动气的。这些天被关在这里哪也去不了。她的心情一点都不好。每时每刻都是心急如焚。心里一直担忧着被玉方上神抓走的戒香。帝无湮日日又來炼化她脚上的陌上铃。她知道。她的父君希望在她出嫁的日子來临之前。拿走陌上铃。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挽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她还沒有把陌上铃交给云里。她还沒有看到云里救回他母后。她不能将陌上铃交给她的父君。   被挽姜呛了一次的陌容容脸色立马难看下去。她飞身上去一把掐住挽姜的下巴。用了十成的力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你这张脸。不。确切來说是你的眼睛。你这种从出生到现在都沒有体会过人世间疾苦的公主。每次看到你纯净无垢不染纤尘的双眼。我都有种想要毁掉它的冲动。”   她讨厌挽姜的眼睛。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肮脏丑陋的世间。她迟早有一天。会毁掉这一双让她觉得无比碍眼的双眼。   凭什么她可以被那么多人放在心里疼爱。凭什么她做错了事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替她求情为她脱罪。凭什么。   陌容容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错愕的挽姜。手下越发用力:“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在发疯。呵呵。我沒疯。疯的是你们。你们都是一群疯子。”   下巴疼的厉害。挽姜睁开陌容容的钳制。眼底生出薄怒:“陌容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道鹿宜是怎么死的么。”陌容容盯着挽姜有些淤青的下巴。声音轻飘飘的问道。   鹿宜。挽姜怔愣一下。鹿宜是陌容容的娘亲。这一点之前她听说过。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陌容容要问她这个问題。她从出生以來都沒有见过鹿宜。之前也是听说鹿宜是被鲛人一族用大火溺毙的。但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见挽姜摇头。陌容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顺着脸颊流出:“我娘亲是因为你死的。都是因为你。你竟然能够这么心安理得的活着。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娘用她自己的命换回來的。”   “不可能。”挽姜被陌容容的话惊的心神俱颤。她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陌容容。冷声道:“鹿宜明明是被鲛人害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娘亲。”   懒得再跟挽姜废话。陌容容伸手摸了摸她这张倾城无双的小脸。笑的很是动人:“你说。我要不要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划上那么几刀。这样的话。等你嫁给了随璟。他还会不会宠爱你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陌容容。你疯了么。”挽姜郁结。不知道怎么话題一下子就跑到自己脸上了。   陌容容冷眼觑她:“不过现在嘛。也无需我动手了。我虽然恨你入骨。但是也不想惹祸上身。外面现在已经闹的不可开交。挽姜。你猜猜看。你还有沒有那个命嫁给龙太子。哈哈哈。”   说完话。陌容容好心情的看着挽姜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装模作样的安慰她:“唔。其实也沒有什么。不过是那西海的龙王闹上了仙界。好像是吵着要天帝说出这次天玑柱倒塌的缘由。挽姜你知道天玑柱倒塌的原因么。”      第十一章 仙界起风波 - 渡魂箫 - 楼苏   她觉得一阵心烦意燥。看着眼前这张妍丽如花的脸。让她这几天积郁的心情愈发烦躁。   “陌容容。我不知道天玑柱倒塌的原因。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与其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去帮四海八荒度过这次灾难。你身为仙界七公主。仙界有难你怎可坐视不理。”   如今天玑柱已经塌了。知不知道原因又怎样。终归是要齐心合力的帮助四海八荒度过此次劫难才是最重要的。   像似听到了什么笑话。陌容容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腰來。眼角都笑出了泪:“我为什么要帮仙界。因为我是七公主吗。呵。真是笑话啊。你听好了。就算是仙界一夕之间毁了。我陌容容也不会出手相救。我只会看着它一点点的毁灭殆尽。然后鼓掌庆祝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见挽姜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自己。陌容容用她仅剩的右手摸向挽姜光滑细嫩的脸。语气轻松极了:“你不必这么惊讶。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与仙界。永生永世都是仇人。你别指望我会出手相救。仙界有难我不添上一脚已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你娘。”挽姜皱眉。有些难以忍受的躲开陌容容的那只手。眼里一片了然。   “你只答对了一半。”陌容容收回手。转身看向五彩霞光的山峦。眼神有些飘忽:“另一半。是因为你。”   身后半天沒有声音。陌容容有些奇怪。回头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挽姜。怒道:“你有沒有在听我说话。。”   无奈的叹口气。挽姜有些头疼的看着陌容容:“原因呢。”   她真的是觉得她和陌容容沒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她不能理解陌容容的想法。陌容容对仙界的仇恨她隐约能猜到一些。之前她听折澜星君他们也说过一点细枝末节。只是她沒想到陌容容对仙界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母后的一片苦心。大抵是要白费了。   见挽姜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陌容容眼里簇起两团火苗。她逼近挽姜。脸庞竟显得有些狰狞:“因为我恨你。你拥有了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你可以开怀大笑无忧无虑。我却只能夜夜噩梦陪伴。你样样都比我好。之前我也是只是嫉妒你罢了。嫉妒你命比我好。”   “但是自从我知道我娘亲的死和你有关。我就开始恨你。恨不得让你立刻去死。”陌容容快意的说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疯狂:“挽姜。但凡你活着一天。我定要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她拥有的一切。她必定要摧之毁之。她终有一天。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卑贱到尘埃里去。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癫狂的陌容容。张了张口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突然。一道凌厉雄浑的灵力猛的朝这边袭來。陌容容迟了一步。被灵力打中胸口。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來。染红了绯色的罗裙。   “滚。”帝无湮挥袖将陌容容扔了下去。自己稳稳当当的站在挽姜身边。眼里凝着万年不化的风雪寒冽。   他看着陌容容。眼睛微微的眯起。因是站在挽姜前面。挽姜沒有看到。但是陌容容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帝无湮眼底里翻涌升腾的杀意。陌容容心里一紧。看着这个气质高华傲然绝世的男子。浑身冰冷。他想杀了她。   “最后再说一遍。滚。”   眼里嫉恨一闪而过。陌容容捂着受伤的心口仓惶离去。   挽姜从來沒有见过帝无湮对谁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愣在那里看着陌容容越走越远的身影两个人都沒有开口说话。   帝无湮转身。目光有一瞬间复杂。很快又变成了那个温和淡雅的帝君。他伸手将挽姜的发丝挽在耳后。声音清润:“小挽以后离她远一点。知道么。”   挽姜点点头。不用帝无湮说。她也不想靠近陌容容这个人了。她现在一看见陌容容头就会疼。   “师傅...香香还好吗。”挽姜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轻声的问了一句。自从那日玉方上神带走了戒香。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担心。   帝无湮手指一顿。面色平和的笑道:“他很好。”   目光移向挽姜的脚踝。帝无湮目光有些失神。再过三天挽姜就要嫁给随璟了。天帝让他这两天务必将陌上铃取下來。他怔怔的看着。一时间竟失神了。   “师傅。。”挽姜看着失神的帝无湮。憋了口气大喊了一声。   帝无湮回神。有些歉疚的朝挽姜笑笑:“抱歉。师傅现在帮你炼化陌上铃。”说罢便动手开始炼化。   挽姜低着头看着帝无湮手中灵气环绕的五彩玲珑的陌上铃。声音轻轻的开口:“师傅。你能不能...不要拿走陌上铃。”   帝无湮的手。微不可见的僵住了。   只听见挽姜继续声音轻轻的说道:“你要是拿走了。云里一定会很难过。他一直想救他的母后。我沒有帮他看好陌上铃。他...他一定会怪我...”声音说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即便如此。耳力很好的帝无湮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无声。崖里的风渐渐大了起來。两个人的墨发在空中飞舞缠绕。帝无湮半蹲在挽姜面前。此刻他微微低着头。竟是沒有办法抬起头看挽姜。他害怕他抬头。看见她眼底里是对另一个男人的关心和重视...   见帝无湮低着头沒有反应。挽姜眼里的失望快速的闪过。却也是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做无疑是让帝无湮为难。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沒事了师傅。我不过是说着玩的。对了师傅。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之前看陌容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貌似仙界又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小挽不必担忧。”帝无湮笑笑。一贯的云淡风轻。   可是事实上他心里清楚。仙界如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   两人都沉默了。到底是因为戒香的事情生出了几分裂隙。这样的安寂。一时间两人倒显得无话可说。气氛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挽姜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师傅。再过几日我就该出嫁了吧。我...二哥和四哥他们。叫他们不要再去找父君求情了。”   帝无湮虽然不愿意说。她又怎会不知晓。她的两个哥哥。定是不会同意天帝的决定。这几日。想必也是大闹了一番。只是这一次即便是她自己。也无法让父君改变心意。何况是二哥和四哥呢。   将头撇至一边。挽姜目光清清的看着仙云飘渺的山崖。声音轻的似风飘过:“师傅。你...保重身体。”   炼化陌上铃是极为损耗修为灵力的一件事。帝无湮这些时日闷声不吭的日日前來炼化。虽是什么都沒有说。可是挽姜还是看着帝无湮的气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了下去。   她若是真的成了东海太子妃。日后大约也不能再陪在师傅身边学习仙术了。如此一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何不一次说完呢。   “师傅沒事。”帝无湮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笑容有些僵硬苦涩。似有些犹豫。看了看挽姜。叹口气道:“祈回为了请求陛下收回仙诏。被陛下一掌打在心口。震断了几根筋脉。现在...还在昏迷中。”   这件事仙界现在是人人皆知。除了挽姜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不知道。仙界现在人人惊惶不已。二皇子为了不让五公主嫁去东海如今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然而四皇子似乎是铁了心和天帝对着干。这些日子仍是每天跪在凌霄宫门外一脸坚决。天帝明显是被气的不轻。这几日脸色始终是阴沉沉的。   “什么。。”挽姜又惊又怒。一激动身子也跟着扭动起來。牵扯到了被铁索磨出的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父君怎么可以这样做。二哥身子岂能经得住父君的一掌。师傅。我二哥他...”   “不要动。”帝无湮眼疾手快的制止住挽姜。眉峰紧紧地蹙起。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祈回沒事。司药仙君一直在瀚陵宫守着他。筋脉受损修养些日子自会痊愈。小挽。冷静下來。”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的平息。挽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的涌上來。因为她。连累二哥四哥跟着受罪。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可是她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她现在被关押在这里。只等着成亲那天來临天帝直接将她嫁去东海。她知道。这一次。她的父君是铁了心的要将她嫁去东海。那个宠爱她的父君。这一次不会再听她半句话了。   “师傅。我...我想见我母后...”半晌。挽姜平静下來。却是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脚声音低低的说道。自从她回到仙界。天后娘娘将她带去桃花林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见到过天后娘娘了。她现在很想她的母后。很想她的母后來陪她说会话。   她知道她的母后在生她的气。怪她和那群魔界众人混在一起。换做是她。她也是生气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天后娘娘这些日子对她不管不问是错的。只是现在。她是真的很想念她的母后。      第十二章 衡宛诉凄凄 - 渡魂箫 - 楼苏   “小挽。待你出嫁那日便可见到天后。这两日暂且好好休息。”帝无湮温和的说道。   “帝君真是一片苦心啊。明明是母后不想见她才不愿意來看她。帝君何必隐瞒。”不知何时绥真竟然也來了。身边还带着近日以來一直郁郁寡欢的衡宛。   “...五姐”衡宛看了一眼被锁在思过崖上面的挽姜。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帝无湮一向淡漠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讥讽。他目光冷冷的看着下面洋洋得意的绥真。沉稳温和的嗓音似有千斤重鼎:“大公主说笑了。天后素來疼爱小挽。如今不过是忙着筹备婚礼所需物品來不了。况且...天帝早已下旨。除了本君。任何人不得踏入思过崖。大公主若是想來试一试思过崖的惩罚。本君可以帮这个忙。”   “不。不是。帝君不要怪罪大姐。是我要大姐带我來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五姐。”衡宛挡在绥真前面。看着手里已经凝聚起灵力的帝无湮颤着声音说道。   铁索发出细微的响声。帝无湮回头。看见挽姜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终是一言不发的收回灵力。傲然甩袖凌空而立。那淡漠冰冷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下面的两个人。   挽姜看着眼眶红红的衡宛。歪头问道:“你看上去怎么憔悴许多。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衡宛早已经回了仙界。自是也不得知衡宛和拂霑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是看着衡宛那苍白消瘦的容颜。出于关心问了一句。谁知竟让衡宛当即掉落眼泪。一双红红的眼睛有些幽怨的看着挽姜。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五姐。拂霑他不要我了。”良久。衡宛才压抑着哭泣声低低的回了一句。声音凄凄戚戚。比崖谷的仙风还要多几分哀怨缠绵与道不尽的凄凉。   挽姜张口哑然。对于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接受。她侧头看了看帝无湮。帝无湮察觉到挽姜的目光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衡宛的话。拂霑和衡宛的事情早已经是闹得仙界人尽皆知。由于四海八荒的事情挡在前面。倒是沒有多少人去关注罢了。连天帝天后都是一副懒得多管的样子。底下的仙界大臣自是也不愿意惹事上身。   “怎么会这样。”挽姜吃惊的瞪大眼睛。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当初抉择的结果么。如今看來更像是一场笑话。   绥真看着哭哭啼啼的衡宛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她今天本來是打算去瀚陵宫看看昏迷不醒的祈回。哪知衡宛非要她带她來思过崖。如今人已经带到了。绥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鼻子一哼转身就走了。她本就与挽姜相看两厌。帝无湮在这里她來不过是自讨沒趣。   绥真离开。帝无湮也从上面飞了下來往崖外走去。只是在经过衡宛面前时。声音淡淡地丢下一句:“六公主。慎言。”   他在警告衡宛不要将拂霑那些事说给挽姜听。衡宛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帝无湮话里的意思。看着帝无湮刚毅冷漠的侧脸愣愣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愈发的委屈起來。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关心五姐的感受。她的感受又有谁在乎过。。   出了思过崖。迎面直接撞上來一个人。帝无湮利落的闪身躲开某个不带眼睛出门的家伙。伸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呃。原來是帝君啊。好久不见。呵呵。”舞邪尘有些尴尬的收住步子。脸色僵僵的笑着。   帝无湮眼眸一闪:“出了什么事。”   舞邪尘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痛苦的揉了揉额角:“仙界最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接二连三的都挤一块去了。天帝让我过來带挽姜去僖晟宫。说是。明天就出嫁。”   舞邪尘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每次來仙界都遇不到什么好事。他今日不过是來仙界带回吃了葬忧果的雨秋暝。谁知刚踏上九重天。就被拉去了凌霄宫。然后。就來到这里了。   帝无湮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白皙俊美的容颜在暖当当的日头下呈现出微微的惨白。不过是还剩几天的时间。为何又要提前了。   “西海叛离仙界了。天帝想尽早解决东海的事情好专心对付西海。”舞邪尘一想起这件事就一个头两个大。好端端的西海怎么说叛变就叛变。看着帝无湮抿紧唇的样子。舞邪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天帝正要召你过去。我去找挽姜。”   说完舞邪尘身形一闪进了思过崖。留下帝无湮一个人怔愣的站在那里。只见他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那浑身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不禁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挽姜看到舞邪尘时还沒有來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被舞邪尘袖子里挥出的药粉弄的昏迷过去。意识彻底失去之前。挽姜咬牙切齿的想着。舞邪尘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和她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念诀解开思过崖的铁索。挽姜身子软软的倒下來。舞邪尘小心的接住。看着怀里沉睡的容颜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挽姜。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事情也该结束了。”   药粉是來之前天帝让司药仙君给他的。看着天帝那喜怒莫辩的神情。舞邪尘只好奉命行事。   衡宛错愕的看着舞邪尘眨眼间解开铁索便要抱着挽姜离开。几步跑过去拦在他面前:“冥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带我五姐去哪里。”   舞邪尘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六公主。本王现在赶时间。你确定你拦着我耽误时辰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她自然担不起。衡宛放下手臂。拧着眉看着舞邪尘怀中的挽姜:“我自是拦不住冥王殿下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冥王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成亲。”舞邪尘懒得再说废话。紫色华服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影。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僖晟宫里那一大帮人还等着他呢。他可沒工夫在这里跟这个小公主耍嘴皮子。   衡宛心里一惊。连忙跟着跑了出來。却发现舞邪尘走的太快。她根本找不到他去了哪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衡宛跺跺脚。转身朝着天后的凤鸾宫跑去。   僖晟宫果然热闹。舞邪尘抱着挽姜进來时。不仅天帝天后在。大公主折澜星君一干仙界重臣他们也在。甚至于。连前一日方醒过來的雨秋暝都在。   帅气的挑了挑眉。唇角缓缓的上扬。这般兴师动众的模样。挽姜这傻妞出嫁的排场可真是大啊。   “來了。赶紧开始吧。”天帝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走到舞邪尘面前接过昏睡的挽姜。后面一大群女人连忙蜂拥而上。半掺半扶着挽姜进了内殿。   文书仙君看了一眼脸色尤其难看的帝无湮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五公主迟早是要嫁给龙太子的。要是因为西海的事情提前日期。倒显得是我们胆怯了。”   众人一阵沉默。文书仙君说的不无道理。西海刚开始叛乱。仙界就迫不及待的将女儿嫁去东海。里面的深意不言而喻。定会被误解为是害怕西海打上仙界。想拉拢东海的势力与之对抗。   天后走下來目光平静的看着文书仙君。问道:“仙君难道不知西海那三十万海族士兵已经出动。现在将小五嫁去东海。都不一定來得及挡住西海众人。难道仙君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若是有。仙君你大可以说出來。陛下在这里自会给你个结论。”   一滴冷汗从文书仙君的脑门上淌下來。文书仙君连忙掀袍跪了下去:“微臣不敢。陛下圣明。”   “父君。可需要孩儿出面让南海出兵。”绥真走到天帝面前。乖巧沉稳的说道。   天帝摆摆手。目光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罢了。南海此次也是元气大伤。朕已经通知随璟明日率领十万士兵迎亲。到时候那十万士兵加上仙界的兵力。西海想叛乱仙界也要看看有沒有那个本事。”   众人点头。恭送天帝离开。待天帝走远。天后才转身看着诸位。笑道:“各位先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明日也好送我们小五出嫁。”   折澜星君面色淡淡地拱手:“多谢娘娘。我等告辞。”带着一大群仙界重臣离开了僖晟宫。   舞邪尘朝着面无表情的雨秋暝使了个眼色。行了个礼也退下了。   “帝君还有事。”天后娘娘面上含笑的看着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如同隐形人的帝无湮。好心的开口问道。   半晌。帝无湮缓缓的抬起眼眸。目光静如潭水深邃凛冽。他朝天后微微的一点头。径自走了。   天后娘娘微不可见的皱起保养得宜的秀眉。转瞬间又恢复成一派喜气洋洋。笑着拉着绥真走进了内殿。   里面那一群仙侍都是资历很老的。对于新娘子出嫁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天后她们进去的时候挽姜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已经被梳理好了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青丝挽成精致的髻。在头顶形成一个漂亮的凤凰髻。脑后插着琉璃石镶嵌的金玉流苏。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第十三章 天帝净婆丹 - 渡魂箫 - 楼苏   天后看了一眼昏迷的挽姜。转身走到一旁的楠木金丝椅上坐下。绥真递上一杯花茶。天后端起來轻轻抿着。一派悠闲。   “母后近來似乎...”绥真在旁边坐下。目光扫了一眼挽姜。嘴角上扬:“似乎对小五有些生疏了...”   她自是知道这内里的缘由。若不是挽姜私自跑去和那帮魔界的人搅和在一起。天后不会动这么大的怒火。绥真看着自己手心里捧着的那杯花香四溢的茶。笑的愈发愉快起來。在她看來。挽姜此举无疑是自作自受罢了。明知道母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魔界那些人。还一个劲的往那帮人那里钻。自讨苦吃。   察觉到绥真嘴角的笑意。天后不轻不重的放下那盏茶杯。目光平淡的看着绥真。却叫绥真唇角的笑容一瞬间沒了。   “小五是你的妹妹。绥真。本宫希望你记住了。”天后娘娘不怒自威的嗓音在内殿里响起。那群仙侍心里再好奇也不敢朝这边看一眼。手下的动作倒是愈发利落起來。   绥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知道此时不应该再多嘴。眼里的怨恨一晃而过。尖尖的指尖狠狠的嵌入掌心。无论她怎么做。在父君母后心里都及不上挽姜。她永远是父君母后宠爱的小公主。   “是。女儿谨记母后教导。”   这一套繁琐的程序下來。一天的时间便悄然划过去了。等挽姜睁开眼睛时。已是一方绣着金线灿耀的红帕遮住眼帘。入目是一片喜庆艳丽的红。无边无尽的红。   挽姜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猛的一下子站起來伸手就掀掉自己头上的红帕。视线里还是刺眼的红。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张扬肆意的冲击着她的双眼。突然间就觉得一阵窒息的难过。挽姜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清泪直直的掉落下來。   “公主。”一声惊呼。刚踏入门槛的仙侍见到挽姜。吓得手里的金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击声。   “让开。”挽姜抹去脸上的泪痕。提起繁复奢华的嫁衣裙摆提脚就要冲出门外。一群仙侍连忙跑过來拦住挽姜。嘴里劝道:“公主现在不能出去。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出嫁的吉时。公主还是坐下來歇息吧。”   挽姜十万年來从來沒有对仙侍发过火。她性子温和善良在仙界的人缘颇好。只是今天。显然已经是到了发怒的边缘。挽姜伸出手凝聚灵力一掌挥向这些仙侍。一群仙侍哪里是挽姜的对手。有几个撞上身后的殿门当场一口鲜血就吐了出來。望着挽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颤栗。   “挽姜。”天后的怒喝声在大殿外响起。仙侍仿佛是见到了救星。纷纷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到天后那边去了。   挽姜冷眼看向天后。一把扯下头上嵌有红宝石的凤冠。重重的扔在了天后脚下:“母后。我做错了什么你和父君一心想把我嫁给随璟。要是你们不想看见我。我立马回佛陀天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但是让我嫁给随璟。对不起我做不到。”   跟着天后进來的文书仙君也是被这样的挽姜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天后。赶忙出來打圆场。咳了一声道:“那个挽姜啊。有话好好说。这凤冠价值连城是仙界独一无二的。摔坏了岂不是很可惜。咳。随璟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龙太子。挽姜你为何不愿意嫁给他呢。”   眼里的怒气丝毫沒有因为文书仙君的话有所消弭。反而有增长的架势。挽姜眯着眼睛看着不说话的天后。声音轻似鸿羽:“那你们呢。你们又是为何硬是要将我和他凑成一对。你们这样做。可有问过我的意愿。我不想嫁给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母后。不要嫁。”   见挽姜毫不退步。天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好半天再次睁开。眼底一片平静:“小五。我和你父君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听话。不要再任性了。赶紧回屋待着。东海迎亲的凤辇也快到了。”   这一日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细暖温煦的阳光照拂在每个人脸上。僖晟宫更是四处洋溢着热烈喜庆的欢闹气氛。不远处从几座大气巍峨的宫殿里发出來的奏乐声音音入耳。仙乐弦歌舞碧穹。风姿曼妙吹流锦。   挽姜慢慢的闭上眼睛。不让众人看清她眼底的失望和坚决。一袭靡丽高雅的嫁衣衬得她容颜倾城身姿柔雅。站在殿门口亭亭玉立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足够夺人眼球。那般绝美出尘的姿态。那样与世无双的惊艳。   只是...   “母后。对不起了。”一声轻似风的话语飘落。众人还沒有反应过來。澎湃的灵力便朝着他们打了过來。文书仙君一惊。赶忙挡在天后面前伸手用灵力抵挡这股强大的灵力。再抬起头时便看见一抹翩然绝美的身影从头顶划过。似凤凰般翱翔于九天之上。轻巧无比的朝着外面飞去。   “公主。”   “挽姜。”   众人的呼唤夹着急切和怒气。挽姜回过头看着下面怒容满面的天后和惊愕无比的文书仙君。涂着鲜红胭脂的嘴唇绽开一抹浅笑。眼里的歉意深深。决然的转过脸。挽姜抿着唇一脸坚决的朝前飞去。对不起了母后。小五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天后...”文书仙君欲言又止的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天后。一脸担忧。   带着精美护甲的手轻轻抬起。天后阻止后面想要追出去的人。声音淡淡的对仙侍们吩咐道:“不用追了。你们赶紧将殿里收拾好。一会儿公主回來了重新给她梳妆。”   仙侍们乖巧的应声。心里却是无比奇怪。看天后这样子分明是一点都不担心跑出去的五公主。好似笃定了五公主会回來的一样。   半柱香后。僖晟宫的仙侍们再次惊呆了。看着被天帝带回來的五公主一个个都傻愣在那里。直到天帝那凌厉的眼神扫过來。众人这才忙不迭的跑过去扶起不能动弹的挽姜进去梳妆。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压抑无比。   “陛下这是...”文书仙君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挽姜。转过身來恭敬小心的问道。他怎么看。五公主现在都不大好的样子。   天帝淡漠的眼眸看向文书仙君。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朕给她吃了净婆丹。三天内她哪里都去不了。”   一番话叫文书仙君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不禁有些同情的偷偷看一眼挽姜。净婆丹能够封住仙人的仙术灵力以及修为。更能让人三天内不能说话不得动弹。这下子别说跑了。三天的时间只怕是到东海都绰绰有余了。天帝这一次。看來是真的狠下心要将五公主嫁去东海了。文书仙君心里无奈的叹口气。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边仙侍们忙着给挽姜重新梳妆。将散乱下來的头发重新挽起。那顶之前被她摔出去的凤冠再一次被仙侍们小心翼翼的戴在挽姜头上。垂下的流苏整齐的贴在挽姜光洁的额头上。眉间的郁冬花夺目耀眼。   眼角被细致的贴上璀璨的花钿。描眉点唇简单几笔已是倾城无比。仙侍们不由得在心里默叹。五公主当真是仙界最好看的公主。难怪天帝天后如此宠爱。这样的容貌。沒有几个人见了之后会心生不喜的。   梳妆完毕。仙侍们恭敬的退出去。大殿里只剩下天帝天后以及文书仙君。天后走到挽姜的身后。看着镜子中那张娇美清丽的容颜。抬起手播弄了一下挽姜脑后垂下來的长长的流苏:“小五。你一直以來都很听话。这一次怎么会如此胡闹。东海不比仙界差。你嫁过去就是太子妃。不。应该说是王后。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面无表情。一双灵动活泼的双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活力。显得无比黯淡沉默。挽姜沒有去看天后。耳边听着天后有些疑惑的话语。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事到如今。她已然是连话都说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天帝也走了过來。满意的将挽姜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眼里难得有了些笑意:“不错。小五。你嫁给随璟将会拥有无上的尊荣。整个东海都是你的。你不可再胡闹了。”   两个人都看着挽姜。挽姜却是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天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觑了一眼挽姜说道:“小五。你不愿意嫁给随璟。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此话一出。大殿里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盯着挽姜。似乎在等待挽姜的回答。   眼皮一颤。挽姜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睁开眼睛。对上天后探寻的视线。挽姜只是默然的看着。眼里沒有半分情绪。像一个精致美丽的瓷娃娃。只是这瓷娃娃。眼底浸满了寒凉的失望。   她现在。还有说话的权利么。还有选择的权利么。   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她的父君和母后。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无条件宠爱她疼溺她的人了。   一切。都变了。      第十四章 良辰美景时 - 渡魂箫 - 楼苏   “哥哥。哥哥。”云襄站在云伴月外面。看着眼前虚无的一片急的不行。可是她再怎么声嘶力竭的喊。云里都沒有出现。   四大护法面面相觑。二护法看着心急如焚的云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主子。少主一时半会应该出不來。您...是魔界出了什么事吗。”   云襄虽是一贯脾气有些大。但是心底不坏。爱憎分明更是勇敢无畏。魔界的人倒也不是怕她。云襄身份尊贵。又是火爆脾气。他们平时都愿意让着她。偶尔被打一顿也都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只是现在。在二护法问完了之后云襄竟然沒有半点怒火。只是焦急无比的看着云伴月。脚下不停地走來走去。   俗话说。反常即是妖。云襄现在的举动。显然是太过于反常了。   “小主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出來吧。你这样的让我们几个的心都悬起來了。”七护法苦着一张脸看着云襄。其他几个人都点点头。   云襄顿住脚步。一把揪起十护法的衣领。漂亮的大眼睛怒火熊熊的燃烧着:“杏花。我哥呢。他怎么还不出來。”   十护法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觉得云襄那眼睛都快将他身上戳出两个火窟窿:“这个。少主不出來定是有他的原因。小主子稍安勿躁哈。稍安勿躁。”   “我问你我哥他大半个月待在里面到底在干嘛。。他要是不介意自己头上多了顶绿帽子。那他就待在里面好了。”一把扔开十护法。云襄怒气冲冲的就要离开。被八护法眼疾手快的拦住。   “让开。本姑娘要去揍人。”   八护法看了一眼众人。皱着眉问道:“小主子。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绿帽子。”   云襄眯起眼睛。眼角微微有些抽搐:“算了。來不及了。你们三个跟我走。杏花你留下等哥哥。他要是出來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他看过自会明白。”   将一封皱巴巴的信塞进十护法的怀里。云襄拖着另外三只就走了。留下十护法一个人一头雾水的拿着手里的信。一脸茫然。   他们家小主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啊。   东海龙太子亲自來仙界迎娶五公主。当五彩凤辇抵达南天门时。整个仙界便已经听到那层响不绝的仙乐。锣鼓喧天的好不热闹。   这一日。仙界所有的牡丹花都开了。一朵朵从南天门延伸到整个九重天。牡丹的香气伴着清音美酒。九重天上凡事有点身份地方的都來了。仙界最受宠爱的公主出嫁。他们不來岂不是扫了天帝的面子。况且。连神界的玉方上神都來了。他们为何不來凑这个热闹。如此盛况。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僖晟宫早已经坐满了仙界之人。为首是天帝天后。旁边最尊贵的客座上是一脸超然世外的玉方上神。正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对于满殿的恭喜道贺声充耳不闻。只顾看着那只小小的杯子。仿佛是什么极为新奇的玩意。让那些原本想借此机会交结上神的仙家们纷纷偃旗息鼓。转而同其他人聊了起來。   随璟一身利落精致的新郎装扮出现在大殿门前。叫本是极为喧闹的大殿一瞬间沒了声音。众人都含笑看着这个丰神俊朗的英俊男子。随璟长得俊俏。如今喜事当前。更加显得俊朗非凡身子挺拓。只见他撂起衣摆朝着主座上的天帝天后郎朗一跪:“儿臣拜见父君、母后。祝父君母后福寿安康。寿与天齐。”   “起罢。”天后面上也是客气高兴的笑容。天帝虽是沒说话。众人不难看出此刻天帝的脸色也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看着随璟起身。天帝目光沉越的扫向一旁伺候的仙侍。仙侍会意颔首转身进入内殿。不一会儿。坐了有些时辰的仙界众人们才终于见到了今日盛宴的主角。仙界备受宠爱的五公主。挽姜。   被四个仙侍扶着走出來的挽姜披着一方精美绝伦的红帕。上面的金线凤凰与大红衣袍上的凤凰如出一辙。瞬间闪进众人的眼。众人面上含笑。心里却不免一阵唏嘘。当初六公主衡宛出嫁时。无论是新娘身上穿的嫁衣还是整个排场。显然是都不如眼前这一位的。   仙界五公主誉宠九重天。当真是万众无一。   “小五。从今日之后。你便是东海日后的王后。切莫再要如以前那般耍小性子了。随璟是你的夫婿。以后你们两个要和和睦睦的打理东海。不用辜负了本宫和你父君的一片苦心。”天后走下來。看着披着红帕看不见面容的挽姜。声音无比的温柔慈爱。   东海老龙王已逝。如今东海又是与仙界联姻。之前随璟回來东海便已经继承了东海龙王之位。这样也算是沒有委屈了挽姜。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好好照顾挽姜。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随璟挥退一边的仙侍。亲自抬手温柔的搀扶着挽姜。侧首凝视挽姜的视线也是端的温情脉脉。让仙界一群人甚是满意。   天帝颔首。沉声的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小五是朕的女儿。你要是敢欺负了她。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下面端坐着的人一阵哄笑。文书仙君摇着折扇笑着打趣:“陛下您大可放心。给龙王十个胆子他也不会欺负咱们的五公主的。别的不说。五公主容颜倾城无双仙姿清越。哪有人下得了狠心欺负咱们五公主啊。只怕是宠着都來不及啊。大伙说是不是。”   底下的人闻言都是笑着应是。天帝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笑意。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随璟点头。殿外此时响起了三声锣鼓敲击声。司药仙君笑道:“龙王赶紧让五公主上凤辇吧。锣声一敲。该入辇了。”   不再多说。随璟直接扶着挽姜走出去。天帝天后以及玉方上神也走下殿。众臣起身纷纷跟在后面朝外走去。舞邪尘和折澜星君落在后面。待与众人拉出些距离时。舞邪尘方低声问道:“星君。帝君呢。”他从昨儿起就沒有见到过帝无湮。今天是他唯一的徒儿出嫁的日子。他沒有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啊。   折澜星君一张脸上并沒有什么笑容。也沒有注意到舞邪尘。反而是紧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盯着挽姜的背影。他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舞邪尘一梗。顺着折澜星君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我说。折澜你这样盯着我的弟媳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啊。”   听到舞邪尘欠揍的声音。折澜星君脸色一沉。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前迈去。但是沒走两步又停了下來。回过头看着舞邪尘:“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我说。咱们的八荒之主跑哪去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以缺席。”舞邪尘白了他一眼说道。   折澜一愣。低下头想了半天。才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昨天帝君好像有些喝多了。我瞧见他坐在四皇子殿门口那棵枕树下喝了一整晚的酒。现在。应该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吧。”   “什么。他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啊。喝酒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啊。不行不行。我去给他醒醒酒去。”舞邪尘跳脚。二话不说就要往殿门口走。被折澜星君一把拉住。   “算了。今日不止是帝君沒來。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大公主他们几个都沒有过來。五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了。你现在去应该也來不及的。咱们出去送送五公主吧。”折澜星君叹口气。负手朝外面走去。   舞邪尘低下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是跟着折澜星君走了出去。祈回沒來还可以理解。毕竟天帝那一掌下手不轻。这会还沒有醒过來。绥真可能是在照顾祈回。至于堇宋和帝无湮为什么沒來。唉。舞邪尘头疼的拍拍脑袋。算了。他哪里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來。   众人都聚集在南天门。望着那顶璀璨的凤辇。天后笑道:“时辰不早了。随璟。小五被本宫和她父君宠坏了。你多担待些。”   随璟看了一眼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挽姜。笑着颔首:“母后放心。挽姜值得世上最好的宠爱。随璟定护她一生。”   “去吧。”天后笑着点点头。眼里闪出了盈盈泪花。上前抱了抱沉默站着的挽姜。轻声的说道。   所有人都是笑着道贺。笑着道别。沒有人发现。那嫁衣如火的宽大袖摆之下。掐的冒出鲜血的双手。以及那红帕下的娇颜上。一脸滚烫的泪水。   凤辇慢悠悠的晃出了众人的视线。留下的一帮仙界重臣被天后带回去喝喜宴。南天门只剩下天帝冥王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最重要的玉方上神。   玉方上神目光悠远的看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一群人。视线转向天帝:“玉方在仙界叨扰多日。今日即以看到公主出嫁。玉方也该回神界了。”   “上神难得下界一次。何不游玩一番再回去。”文书仙君摇着折扇一脸笑意的说道。      第十五章 双栖雪螟蝶 - 渡魂箫 - 楼苏   浮生万卷。卷卷沾染红尘墨。笔笔述出相思意。相思入笔情入骨。搀起多少往事揉进画中。朱砂难描台砚重重。终归是。一程风雨一程殊途。天涯不及咫尺路。道尽人间万般苦。   绥真惨白着一张脸从前面跌跌撞撞的跑过來。打断了文书仙君和玉方上神的对话。抖着唇惊惶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父。父君。我。我...祈回...”   “何事。”天帝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父君。祈回不见了。我找遍了九重天也沒有找到他。”绥真捏着自己的裙摆。声音颤抖的说道。   “多派些人去找。他身子未愈不可能离开仙界。”天帝沉声。看了眼面色平淡的玉方上神。思绪转了转终是问道:“上神。小儿的情劫已破。那神界的谛言石上是不是...”如果情劫破。谛言石上就会再无祈回的名字。他问这话只是想确定这一点罢了。   “嗯。情劫。”玉方打断天帝的话。始终淡然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丝迟疑:“陛下说的是二皇子祈回的情劫。”   “正是。”   “呵...”玉方白衣拂风。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抬起头看着疑惑不解的众人。声音清和的响起:“情劫乃天道之劫。岂会如此轻易的就破了。本神下界之时方查看了一番谛言石。陛下。本神确定。二皇子的情劫并沒有破除。”   什么。沒有破除。众人惊愕的看着神色淡然的玉方上神。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神。二皇子之前明明已经跳了十殿地狱。情劫为何还沒有破除。”折澜星君刚毅的脸严肃无比。声音也有些难以置信。   十殿地狱。往往是有去无回。祈回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几世修來的福气。怎么会还沒有破除那个情劫。众人早以为祈回的情劫已除。现在來一个上神告诉他们祈回的情劫压根沒有破除。他们心里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当初得知祈回有情劫这一件事情。   玉方上神闻言也是微微皱眉。他看向折澜星君声音温和的问道:“十殿地狱确有破除情劫的作用。本神倒是沒想到二皇子有如此勇气胆识。只不过。若是去十殿地狱破除情劫。必须是受情劫的两个人一起跳。否则。情劫还是破除不了的。二皇子当日跳的时候。另一个人应该是沒有跳下去才对。”   什么是晴天霹雳。除了玉方上神。在场的所有人无疑是震惊的说不出话來。连向來沉稳冷静的天帝在听完玉方上神的话后都恍惚不已。舞邪尘惊的双目圆睁。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什么意思。难道雨秋暝不是祈回的情劫。祈回的情劫另有其人。。”   怎么会怎样。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人。上天真的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知道是谁。我知道。”尖锐的声音不禁让众人侧目。绥真身子抖个不停。红唇也失了血色。她呼吸急促的看着众人。双手微微发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副半卷的画卷。她目光死死的看着那副画像。眼神说不出的惊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她。父君。”   天帝沉着脸伸手接过画。众人视线又齐齐的望向天帝。只见天帝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脸色。在看到画后一瞬间沉的能滴出水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气威压迅速的朝四面八方扩散。南天门所有的牡丹花瞬间全部化作齑粉烟消云散。众人还沒有反应过來。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天帝一手掐着绥真的脖子将她慢慢的提起來。手上青筋凸起。   “陛下。”众人惊呼。   “父...父君。孩儿说的...是真的。这画是...是我从祈回寝殿里的暗...暗室中发现的。”绥真一张脸涨的通红。双脚不停的在半空中乱踢。脸色渐渐的开始泛出紫色。   玉方上神捡起地上的画轴。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挑。原來竟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看着绥真气息渐渐弱了下去。慌忙跪下去劝道:“陛下手下留情。”   天帝浑身散发的怒气委实太过于恐怖。折澜星君他们也不由得提起一颗心看着绥真。心里是万分不解。怎么只是看了一幅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画竟有这么大的能耐。看天帝此时的眼神。那样子分明是想置绥真于死地啊。   “陛下三思。”舞邪尘虽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仙界大公主。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天帝掐死他的女儿。他的心脏还沒有那么强大。而且这件事要是传到了四海八荒免不得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终于。天帝慢慢的松开手。绥真虚脱的跌倒在地。捂着自己淤青红紫的脖子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都咳了出來。天帝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冷寒:“说。怎么回事。若是胆敢有半点欺瞒。朕亲自动手取你性命。”   天帝的话无疑让众人又是一番惊吓。方才惊吓已经够多了。所以此刻他们虽然震惊。面上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玉方握起那幅画背在身后。目光清凌凌的看着绥真。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咳咳。父君。我今天早晨无意间发现祈回寝殿里有一间暗室。咳。看着祈回昏迷在床上我一时好奇就进去了。谁知道。谁知里面竟然全是挽姜的画像。整整一间房挂满了画。我当时很是震惊。还沒有來得及反应。突然间脑袋一痛...咳。等我醒來。就发现祈回不见了。父君。孩儿若是有半句假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父君。那件暗室里的画像都还在。你大可以去看。孩儿沒有说谎。”   绥真的嗓音粗嘎难听。似被沙砾磨过一般。带着涩涩的沙哑。她神情痛苦不堪的坐在地方。捂住脖子的同时拉着天帝的衣袍。脖颈的疼痛甚至让她沒有办法抬起头來。所以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沒有看到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彻底惊呆了的折澜星君和舞邪尘他们。   舞邪尘踉跄的后退了半步。看着同样面如土色的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天的骇然和震惧。   怎么...会是这样...   “陛下。现在还是尽快找到二皇子比较好。”玉方上神淡淡的看了眼回不了神的众人。好心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天帝回神。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绥真。苍老的眼里不经意的闪过疲惫。点点头吩咐道:“折澜。调令三万仙兵。哪怕是将九重天翻过來。也要给朕找到祈回。”   “何须如此麻烦。费时又费力。”玉方的话让天帝一愣。正准备离开的折澜星君也不由得站住。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天帝眼中光华一闪。嘴角牵了牵还是沒能够成功。这件事对他來说。未尝不是一个惊天的打击。只听得天帝朝着玉方温和的说道:“如此。有劳上神了。”   他们都忘了。这一位是神界的上神。神若是想找一个人。不过须臾间。   在几个人专注的注视下。玉方不疾不徐的将那幅画交给天帝。并不理会天帝脸上的复杂神色。手腕翩然一转。一只冰雪般的蝴蝶端然出现在玉方的手掌心。正一阖一动的扇着美丽洁莹的翅膀。随着翅膀的动作。无数粒晶莹的冰粒细末纷纷的从翅膀上落下來。纷纷扬扬的好似一场雪花盛景。   “这是神界的双栖雪螟蝶。跟着他自会找到想找的人。”玉方微微一笑。薄唇微动对着蝴蝶念了一句。双栖雪螟蝶收到命令后振翅飞起。纤巧的身子灵活的朝着南天门外飞去。   众人默。舞邪尘看着那只越飞越远的蝴蝶。苍白的脸直接失了最后一分血色。他慢慢的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苦笑的回过头看着天帝:“陛下。我和折澜他们去吧。仙界现在...还需要陛下主持大局。”   天帝手中的那幅画被他狠狠的握紧。脸色很是难看。他悠悠的望向双栖雪螟蝶飞远的方向。怒气再一次的不可遏止的往外冒。竟是直接否决了舞邪尘的建议。   “无妨。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天帝看向折澜星君。眼神冷冽如刀:“立刻调遣三万仙兵随朕出发。”   折澜星君看着天帝阴沉的可怖的面容。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俯了俯身领旨办事去了。   天帝怒哼一声。目光冷然的看向前方。眼里沒有一丝温度。宽大的袖袍一展。已是快速的朝双栖雪螟蝶的方向飞去。   舞邪尘和文书仙君对视。看着玉方上神也慢悠悠的跟了上去。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前一刻他们还在庆祝九重天上的喜事。下一刻就心惊胆颤的跟随天帝去追那早已走远的东海凤辇。舞邪尘看着仙云浩渺无边无尽的苍穹。唇角幽幽的溢出一声叹息。   这婚事。怕是要毁了。   嘴里轻诀微动。舞邪尘面前立刻多了一只千音鸟。低眉附着千音鸟薄唇一张一合的开启。千音鸟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转身快速的朝另一个方向飞快的飞走。      第十六章 祈回入凤辇 - 渡魂箫 - 楼苏   岁月如流。华光溢彩的故事也终会有黯然失色的一天。命运似刀。百转千回的爱恋也总会有无力承载的一刻。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要滚落心血碾碎情骨。饮着天地不容的苦情酒。悲狂的笑着天道的捉弄。只是那眼角越淌越多的泪。是不舍还是后悔。早已无人能看懂...   凤辇很宽敞。四周飘着红色的帘幕。层层的包裹住里面那风华绝代的身姿。挽姜坐在凤辇里面的四方花梨木漆金软榻上。红帕下一双潋滟清澈的眼睛无神的盯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脸上的神情早已经麻木至面无表情。   外面依旧是仙乐声声传入耳。隔着层层的帘幕。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凤辇里面的人。他们沒有随璟的命令也不能擅自掀开帘幕。立在凤辇四周的八名仙侍每人手上捧着一篮绯红的牡丹花瓣。一路笑着将花瓣撒下去。一行人一路走过來就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的花雨。   不过这一切的热闹都与凤辇里的人儿无关。挽姜丝毫不关心外面是如何的热闹喜庆。凤辇里安静异常。静的能听见风呜呜的啸过。吹的大红的裙摆也跟着轻微的拂动。   一道隐晦的轻响声自身后的帘幕处传來。渐渐的朝着挽姜靠近过來。挽姜正在出神之际。眼前兀地一片亮堂。红帕幡然落地。   “...小五”   挽姜抬头看去。双眸不掩半分惊色。怔愣的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祈回。榻边的红烛燃着。映着眼前的人儿面容清丽雅约。眉目间是淡淡地悲伤。   看着挽姜。祈回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像是猛的放松了下來。身子一晃朝着挽姜旁边的软榻上猝然倒去。一双腿半跪于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双手正用力的撑着榻沿。额角冷汗涔涔。   挽姜眼神焦急的看着祈回。目光移向他那双早已残废的双腿。双手紧紧的握起。她很想问她的二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动不了。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变成了奢望。   察觉到挽姜的视线。祈回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安心温暖的笑容。胸口起伏的厉害。声音倒是很平稳:“别怕。小五。二哥沒事。”   挽姜不会知道。祈回为了能赶上凤辇。不惜耗尽了全部的修为灵力注入他早已不能行走的双腿上御风而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耗空了灵力。已经是极度的虚弱和衰竭了。   慢慢的拖着软绵绵的双腿靠在软榻边上。祈回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挽姜。笑了:“小五。见到二哥不开心吗。怎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或许是祈回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看上去跟常人沒什么两样。挽姜听着祈回的打趣扯了扯嘴角。眼里漫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二哥。见到你小五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见到二哥安然无事。小五也放心了。谢谢二哥为小五做的一切。小五此生能有二哥。是小五的福分。   二哥。小五不想嫁给那个人。二哥。小五想回家。   祈回低头。目光移向他苍白的沒有血色的手。声音还是那般轻松寻常:“小五。二哥知道你不愿嫁给随璟。二哥也不愿意将自己心爱的小妹交给一个只有野心的人。可是小五。原谅二哥不能帮你。二哥...做错了一件事。二哥也回不去了。”   “小五。如果有一天...二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二哥。”祈回抬头。漆黑温和的眼眸定定的看向挽姜。眼底深处藏在难以察觉的苦涩和悲凉。   挽姜微低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祈回。眼神无辜又困惑。看着她的模样。祈回俊颜一展笑了:“小五。若是这一天來临。记得不要原谅二哥。二哥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此话一出。挽姜白皙的面容褪去了所有的红润。她不聪慧也不愚笨。祈回悄悄的出现在这里本就让她觉得怪异。而他说出來的话更是让她觉得无比奇怪。心里陡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和紧张。   “王上。”外面的仙侍低声行礼的声音透过纱幔传了进來。挽姜和祈回俱是一愣。祈回最先反应过來。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意念一动地上的红帕重新盖在挽姜的头顶。强撑起身子白光一现消失在软榻边。   祈回的身影刚刚消失。随璟便掀开幕帘走了进來。二话不说走到挽姜面前挑开她面上的红帕。那方精致的帕子再一次被无情的扔在了地上。挽姜觑了一眼帕子。平静的抬起头看着随璟。不得不说。身穿大红服饰的随璟看上去的确是清隽潇洒卓然伟岸。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成亲的喜悦和激动。有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漠。   随璟笑。浑不在意的在挽姜身边坐下。抚了抚挽姜的鬓发。眼里好似情深一片:“挽姜。你看。你最终还是成了本王的人。这是上天注定的。你注定了是我随璟的妻。谁也阻止不了。”   毫不意外的得到挽姜的一记冷冰冰的眼神。随璟好笑的捏住挽姜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头转向自己:“挽姜。当初你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嗯。你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该对本王客气些。”   他当初亲自上仙界诚心诚意求娶她。结果被她当众戏弄一番。后來更是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好歹是东海龙太子。位极尊贵哪里受过那般不受尊重的对待。那段日子他住在仙界可谓是他这一生以來终生难忘的一段日子。每日里那些仙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和讥笑。他若不是极力忍住沒有在仙界滋事。又哪里來的眼前的这番状况。   思绪一顿。随璟嘴角扬起淡淡嘲讽的笑容。说起來。还得感谢这位小公主有一个好父君。不然他也娶不到她不是么。   挽姜抿紧唇目光冷冷的看着随璟。眼里的骄傲和不屑清晰明亮。明艳的小脸被四周红粉的帘幕衬的越发动人清丽。看的随璟心情愉悦不少。也忽视了挽姜那让他心头不快的眼神。难得好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圆白的丹药捏在手中。   “这是陛下给我的净婆丹的解药。服下两粒即可解除药性。看在公主如此乖巧听话的份上。本王暂且给你吃一粒。”随璟拿着那粒小小的药。眼神带笑的看着挽姜。将那粒药丸喂进挽姜的嘴里。   “咳...咳咳”挽姜咳嗽了一阵。眼眸似浸过泉水般润泽湿凉。嗓音微微沙哑:“咳。随璟。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不必娶我。你如今已经是东海龙王。自是可以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随璟收好小瓷瓶。懒懒的往身后的软榻上靠去。目光凝在挽姜的脸上:“委屈。公主说错了。本王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相反的。本王觉得很开心。难道公主不开心么。”呵。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会背叛自己转身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他早就明白。这世上只有爱自己才会永远不会遭到背叛。   知道随璟这话是故意激她。挽姜还是怒了:“本公主一点都不开心。我不喜欢你。不...我是讨厌你。”   这话已经是说的再直白不过。饶是脸皮厚如随璟也变了脸色。他猛然间坐起來翻身一把按倒挽姜。两个人双双陷进柔软温暖的软榻里。浑身不得动弹的挽姜被随璟死死的压在身下。随璟一只手撑在挽姜的耳边。另一只手却放在了挽姜细嫩的脖颈处。   只听得他幽深的声音响起。带着森森的冷意:“五公主。你最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你以为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且不说这凤辇即将到达东海龙宫。如今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你是我随璟的人。除了我。你以为谁还会要你。”   脖颈上的手开始用力。挽姜呼吸渐渐的有些吃力。她倔强的瞪着随璟。眼里的光芒比星辰还要亮。随璟眼底的赞赏一闪而过。倒是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正巧这时凤辇外传來了仙侍们的惊呼声。随璟一个利落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挽姜。转过身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凤辇外传进來仙侍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惧:“回。回王上。魔界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魔界。随璟和挽姜都是一愣。不再耽搁。随璟迈开步子就要出去。却在走了两步后折回來将挽姜扶起:“乖乖待在这里。刚才那样的话。本王不希望听到第二遍。”   随璟掀开帘幕。看向拦在凤辇前面的一行人。有些讶异的挑眉:“不知几位拦住本王的凤辇...有何贵干。”   云襄手里的鞭子一甩。直指随璟:“把挽姜交给本姑娘。其余人留下。”   东海的随行重臣见云襄嚣张的样子冷哼一声:“放肆。魔界的人真是无法无天蛮不讲理。五公主是我们东海的王后。岂有交给你的道理。”   “呵...”云襄气笑了。眉目染上薄薄的杀气。目光凌厉异常:“东海王后。本姑娘今儿个就告诉你。哪怕是仙界的天后。本姑娘也要定了。”      第十七章 与卿长别离 - 渡魂箫 - 楼苏   眼见着双方就要打起來。随璟抬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东海士兵。看着一脸怒气的云襄温声问道:“这位大概是魔界的云襄公主吧。本王冒昧问一句。云襄公主非要带走本王的王后。理由是什么。”   站在云襄身边的二护法七护法和八护法纷纷站到云襄前面。每个人脸上都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随璟心里一阵讶然。他之前貌似沒有得罪过他们吧。   其实他若是知道。自己娶的这位五公主是他们魔界早已得到魔凰碑认可的少夫人。魔界未來的魔后。大概就能懂得魔界之人此刻的心情了。绝对是杀了随璟都难以泄愤的耻辱啊。他们堂堂的少夫人竟然被仙界这帮人莫名其妙的嫁给了东海龙王。还是在他们家少主不知道的情况下。要是少主出來后发现...三大护法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们几个已经可以预料接下來的日子有多么的凄惨了。   “哪來那么多废话。一句话。赶紧把人交出來。”八护法见随璟一副磨蹭的模样都心烦。冲上來直接一道灵力打向他。随璟侧身躲过。眼里也多出一丝怒火。冷哼一声直接与八护法打了起來。   其他人眼瞅着自己主子都打起來了。也纷纷的抽出剑和魔界众人打成一片。霎时间刀剑铿锵杀伐之气令的天地滚云翻涌。狂风大作吹的呜咽声声起。   云襄二话不说撂倒挡在她面前的几个东海士兵就要往凤辇里冲。正和两个护法交战的随璟眼角瞥见云襄的动作立刻一掌挥开八护法。转身一道白光打向云襄。   “小心。”七护法惊呼。   云襄翻身躲过。手里的红鞭毫不留情的甩向随璟。随璟一把抓住袭向他的红鞭。一个用力将云襄拽向自己。云襄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丢掉手里的红鞭凌空一个转身奔向凤辇。同时手里凝聚魔力一掌挥向凤辇。   凤辇原本严严实实的帘幕瞬间化作一堆粉末散尽。五彩的烫金柱子支撑着整个凤辇。云襄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挽姜。看着挽姜望向自己时疑惑的眼神。云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里越发气自己那个自作主张的哥哥。咬紧牙关云襄飞身而上到了挽姜面前。要不是看在自家哥哥在乎这个人的份上。她才不会來救这个讨厌的女人。   “好大的胆子。”随璟怒极。扔掉手里的红鞭。浑身强大的仙气爆发。双手合十默念口诀。一道华光闪过。二护法神色一变。却是对着云襄大喊道:“小主子快躲开。”   然而他的话终究是迟了半步。随璟手里的东海镇海宝物龙绶剑以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朝着云襄的背后袭去。云襄愕然回头。瞧见的就是那柄剑尖泛着冷厉寒光的宝剑迎面袭來。   挽姜惊:“云襄。快让开。”   可是为时已晚。那把剑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云襄的眼前。剑刃划过空气的刺裂声都清晰可闻。云襄绝望的闭上眼睛。她知道以她的功力。这一剑注定是躲不过了。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碰上云襄心口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极快的闪过。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带起一阵肆虐的大风。等到众人定睛再看时所有人都惊愕恐惧的瞪大了眼睛。不少的东海士兵更是吓得丢掉了自己手里的剑。   天地空阔。只余风声唳唳。云高雾散。几只青鸟啼鸣掠过头顶苍穹。静。死一般的寂静。静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呼吸。静的一瞬间宛如天黑雨起。   怀衣抱着云襄快速掠到柱子边方停下。回首看过去时一贯淡漠冷清的眼里也掩不住多了惊愕和震惊的色彩。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云襄被他按在怀里。好不容易推开僵住身体的怀衣。在看向挽姜时也募地惊恐的瞪圆了一双明眸。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半分不敢动弹。   失了帘幕遮掩的凤辇只有四周的烫金柱子屹立在那里。里面的陈设摆件一览无遗。角落里的红烛早已经熄灭。空余袅袅轻烟升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软榻上的那名风华潋滟的女子。脚下半步也不敢向她靠近。   只因为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來的铺天盖地的悲恸和绝望。隔得再远也能撞开心底里脆弱的隐蔽。那眼里漫无天际的伤痛。仿佛是真实的在他们身上割了一刀。窒息般的疼。   挽姜浑身僵硬。目光涣散的瞪着凤辇顶端的穹顶。感觉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消失殆尽。透着无尽的冰冷。   “咳咳...小。小五。不要怕...”祈回紧紧的抱住挽姜。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将她护在怀里。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一滴滴的滴落在挽姜艳丽红霞的嫁衣上。   两个人躺在柔软的软榻上。挽姜整个被祈回抱住。亲密无间的挨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她半夜里做噩梦跑到哥哥床上要哥哥抱着她睡一样。只是小时候哥哥的身体温暖的像个小火炉。现在却慢慢的越來越凉了。   “沒事了。小五。”祈回艰难的抬起头。左手有些发颤的抚上挽姜已经泪水模糊的脸颊。眼里的神色是极尽的温柔。只是他刚刚伸手抹去了挽姜脸上的泛滥的泪水。下一刻他口里的鲜血又再一次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挽姜的脸上。片刻间就染湿了她半边白皙无暇的脸颊。   大抵是那鲜红的血太过于灼烫。挽姜身子一颤。却是直接的放声痛哭:“二哥...”   众人被哭声猛的惊醒。随璟脸色惨白到了极点。踉跄的后退几步直接跌倒在地。仓惶的看着凤辇里的两个人。眼里是兵荒马乱的惊恐。   那把剑明明是刺向魔界那个公主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浑身发抖的看着祈回背上那柄闪闪发光的龙绶剑。只觉得天昏地暗。   沒有人说话。因为再多的话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云襄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看着已然哭的声嘶力竭的挽姜。终是沒办法开口说一个字。   任何所谓的安慰。都不过是一根轻羽落在海面的重量。起不到半分实质性的效用。   身下的人儿哭的太伤心。眼眶已经红肿一片。原本清脆如铃的妙音也嘶哑起來。祈回心疼的看着挽姜。声音轻的仿若耳语:“小五乖。不要哭。二哥沒事。”   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來。将挽姜胸前白色的里衣衣襟顷刻间染成了刺眼的红。挽姜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祈回。只觉得心口一瞬间被人狠狠的撕裂开:“二...哥。二哥。二哥...”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反复复的喊着。整个天地间都能听到挽姜一声比一声绝望无助的哭喊声。闻者落泪。   祈回满足怅然的一笑。将脑袋轻轻的埋在挽姜的耳边。鼻间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挽姜发丝间淡雅的清幽香气。祈回只觉得脑海有一刹那间的清明。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不少。附在挽姜的耳边。祈回抱着她。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小五。再唤我几声二哥吧。”以后。大概沒机会听到了。   挽姜艰难的侧头。两个人挨得极近。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轻柔的仿佛羽毛拂过。看着祈回凝视自己的深邃黑亮的眼眸。像黑曜石一般闪动着温柔的涟漪。挽姜眼角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泛滥而出。滑进黑亮的秀发里。   “二哥。二哥。二哥...”挽姜一声声轻轻的说着。泪水汹涌的似决了堤的湖水。   祈回听着挽姜一声声饱含痛意的呼唤。心里柔软安宁的不像话。嘴角上扬笑的温柔如风。他缓缓的抬起手。极慢极慢的。用尽了浑身最后一丝的力气。轻轻的刮了刮挽姜挺翘可爱的鼻子。像以往小时候很多次一样。兄妹间无与伦比的亲昵之态。   “小五。好好活下去...”   手无力的垂落下去。祈回安然的阖上眼眸。最后的记忆里。是儿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着自己飞奔而來的欢快身影。   。。二哥二哥。夫子今天教我写字了。小五学会写字了哦。小女孩说完仰着小脸期待无比的看着他。   。。二哥的小五果真是聪明伶俐。小五写了什么。让二哥看看好不好。他含笑的抱起小小的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道。   小女孩在他怀里状似不大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悄悄的抬起头机灵的瞅了瞅笑的一脸温柔的哥哥。终是眉眼一弯。重重的点点头。笑嘻嘻的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小本子打开给他看。   。。二哥你看。小五会写二哥的名字了。夫子说二哥的名字就是这样写的。   他微微低头。盯着小本子上歪歪扭扭爬满了整张纸的两个字愣了半晌。   。。那作为奖励。二哥教小五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不好。小五要写二哥的名字。二哥写小五的名字。   。。这是为何。他好笑又不解的看着嘟囔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小女孩。   。。因为小五喜欢二哥啊。小五最喜欢二哥了。二哥也要永远的喜欢小五。   良久...   。。好。   他有一个藏在心底几万年的秘密。如今这个秘密将跟随他永远的沉睡下去。小五。二哥沒有跟你说过。在二哥心里。最喜欢的也是小五...   喜欢了...   很多很多年...      第十八章 襄衣坠云底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目光怔愣的看着闭眸一动不动的祈回。那般安然宁静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冰冷的身体即便是隔着衣物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的二哥。已经...   “啊。。”   仰起头悲恸的大哭。心底里有一个地方永远的塌陷了下去。成为了此生无法弥补的空洞。   “二哥...不要。不要丢下小五...二哥。我们说好的。我们要做一生一世的兄妹...二哥。你回來好不好...”   回來...好不好...   全场都沉浸在死一般的静穆之中。云襄看着陷在绝望悲伤之中的挽姜。抿了抿唇提脚准备走过去。却不料被身旁的一只大手拉住。   “放开。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云襄不客气的挑眉。一脸不耐烦的冲着怀衣吼道。   怀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云襄。手上加大了力度:“不想死。现在马上离开。”   说完径自放开了手。袖袍一扬大步朝着挽姜走过去。云襄愣在原地。二护法飞上凤辇。拉住自家还在出神的小主子焦急的问道:“小主子有沒有受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云襄愣愣的转过头看着二护法。眨着眼睛抬手指了指挽姜:“那。她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她一起走的。”   二护法担忧的看了一眼对着已经死去的祈回喃喃自语的挽姜。无力的叹口气道:“这里就交给我们几个吧。小主子赶紧回去。”   “可是...”云襄迟疑。看着那白袍被鲜血染遍的男子。皱眉道:“不行。要走一起走。本姑娘...”   “谁都别想走。”一声沉怒威严的声音自云襄和二护法背后响起。众人大惊。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一身澎湃仙力的天帝冰冷着一张脸快速的朝着凤辇飞來。手里的灵力毫不留情的打向正回头看他的云襄。   “小主子。”二护法大惊失色。赶忙想要挡在云襄前面替她挡住这一击。谁知从侧面又突然出现一个人直接攻向他。二护法面色一沉。堪堪躲过文书仙君的一掌灵力。两个人你來我往的直接打了起來。一时之间倒是难分胜负。   这边云襄却沒有那么好运。天帝的修为显然是和魔尊西钥重一个级别的。云襄勉力接了三掌。被天帝一掌打中心口。身子猛的倒退几里。云襄捂住心口闷哼一声。惨白着一张脸努力将满嘴的血咽了回去。   “小主子快走。”七护法和八护法同时朝着云襄大喊一声。两个人合力一掌击向冥王舞邪尘。   舞邪尘身子后仰躲开这一击。眼角眉梢不复以往的吊儿郎当和闲散懒惰。俊脸带着森森的怒意抿紧双唇一言不发的就冲着两大护法打了过去。   云襄半跪在地上。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天帝。吐出來的话却是对着三个 护法:“本姑娘既然來了。不把人带走岂不是白來一趟。你们几个都给我专心点。胆敢受伤就不要回魔界了。”   天帝站在云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倔强的云襄。冷漠无情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怔愣。眼前面容妍丽娇俏可人的一张脸。眼睛长得很像她的娘亲。一样的倔强不服输。一样的明烈灿烂骄傲如昔。   “啊。祈回。”   步子正要向前跨去。身后突然传來绥真惊恐无比的尖叫声。凄厉的穿过耳朵直达心底。天帝猛的顿住步子。顷刻间掠到了凤辇之上。却在看清凤辇上的情形时高大的身子晃了晃。苍老的眼里迸出异常凌厉狂怒的光。大掌一挥。祈回背上那柄沾染鲜血的龙绶剑被利落的拔出扔在了地上。   玉方上神方才第一时间看到祈回便赶过來查看。此时也是慢慢的放下了搭在祈回手腕处的手。看着一群人望着自己期待小心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仙力耗尽身体极度衰竭。龙绶剑摧毁了二皇子本就虚弱的元神魂魄。现在...已是无力回天。”   玉方的话音刚落。凤辇的盖顶瞬间四分五裂的炸开。众人惊恐的看着浑身怒意暴涨的天帝。大气都不敢出。   “找死。”天帝咬牙怒喝一声。身形如风的闪过。金光大绽。强大到无可抵抗的仙力以着势不可挡的劲头全数朝云襄袭了过去。   “小主子。”三大护法焦急的看向正低头吃力的要站起身的云襄。惊恐得睚眦欲裂。无奈被文书仙君和舞邪尘困住。半点都甩不开这两个人。   ‘嘭’的一声巨响。碧洗水色的天地间炸开一朵灿烈的金色花朵。汹涌的灵力激的四周的云层纷纷散开。成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浮云随风远去。霎时间变成了晴空万里不见云。风清朗轩日照千里。   久久的。待那朵金灿的花朵消失。众人屏息的看着那烟云散开的中心。一抹红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破败的蝴蝶直直的从里面掉落出來。朝着万丈的云层下面坠去。浑身上下都是靡丽的艳红色。众人眼睛一缩。看着浑身是血的云襄眼眸阖上一动不动的朝下面坠去。都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唾沫。发怒的天帝陛下。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起的。   天帝看着一直往下掉的云襄眉目一拧。抬起手正准备再次袭向云襄时一道黑影闪过。连同云襄一起瞬间消失在飘渺的云层下。   “陛下。把她交由怀衣处置。”   三大护法见云襄掉下云层。差点沒呕出一口老血。看着天帝的目光简直能杀人。八护法避开舞邪尘的左手。朝着天帝咬牙切齿的怒骂道:“闻沧。今日之仇魔界他日必定加倍奉还。届时定取你狗命。”   三个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手中的灵力大增。抬起手共同将灵力凝聚在一起。一道冲天的光柱霎时出现。三大护法将那道庞大的灵力柱甩向天帝和舞邪尘的方向。趁着他们侧身躲避的时候借机离开。朝着云襄坠落下去的地方追了过去。待众人反应过來时早已找不到魔界之人的身影。   “挽姜...”舞邪尘轻盈的飞上凤辇。眼眸含着悲痛。看着浸泡在血水里的祈回。俊脸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他们不久前还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还在冥界三川途边讨论过六界事宜。可是短短的时间。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跳了十殿地狱。如今更是亲眼见他死在自己面前。从此阴阳两地永相隔。黄泉路上无处寻。   绥真突然发疯般的扑上去想要撕扯开挽姜和祈回。结果半天都沒有将两个人拉开。绥真怒极 。脸上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掉。她抬手就给了挽姜一巴掌。清晰有力:“挽姜。你怎么不去死。”   “住手。”舞邪尘大步上前抓住绥真的手。眼里的怒气也冒了上來:“这件事怪不得挽姜。你又何必迁怒于她。当时情况你我都沒有看到。先冷静一些。”   “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因为她。祈回又怎么会死。她才是祈回的...”绥真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天帝扫过來的冰冷的目光。她还是将那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只是不甘的瞪着挽姜。满眼的怨气恨意。   玉方右手微抬。祈回紧紧抱住挽姜的双臂赫然松开。无力的垂落在软榻上。挽姜自始自终都是一言不发的躺在那里。目光沒有半点神采。脸颊上沾满了祈回的鲜血。绥真那一巴掌打的很重。脸颊迅速的肿起。嘴角也溢出了一抹血痕。   天帝走进來。目光停在了浑身是血的祈回身上。眼里冷寂冰冷的寒光掩藏住深处的悲哀荒凉。他尊为天帝。一心放在政事上。对自己的儿女素來不怎么上心。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责。万万年來也只用心宠过挽姜一人。算起來也是因为...   慢慢的闭上眼。天帝敛去眼底的无奈和叹息。身边传來脚步声。随璟的声音在凤辇里响起。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陛下。请节哀。”   随璟身后的一大群东海的人跟着纷纷喊道:“请陛下节哀。”   天帝睁开眼。看向随璟。眸子冷的沒有半点温度:“到底怎么回事。”   舞邪尘小心的将祈回挪到一边。伸手轻轻的将挽姜扶了起來。看着眼前目光失神神情麻木盯着祈回一动不动的挽姜。舞邪尘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目光望向了随璟。   随璟低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挽姜。拱手回禀道:“陛下。两个时辰前魔界之人突然拦住我们的去路。本王见他们欲对公主不利。拿出了龙绶剑准备解救公主。岂知魔界的人太过于阴险狡诈。他们夺走了龙绶剑。是...是二皇子突然冲出來挡住那一剑救了公主。是随璟的疏忽。竟沒有发现二皇子也在这里。”   舞邪尘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來找祈回的。自是知道祈回为何在这里。听到随璟的话。文书仙君悲哀的叹口气。目光悲伤的看着早已沒了气息的祈回。情劫的威力。果然还是躲不过么。   “哈哈哈~”   突然出现的一阵笑声让众人再次愣住。舞邪尘低头看着怀里大笑着泪落不止的挽姜。担忧的问道:“挽姜。你怎么了。”   第十九章 众口诋过失 - 渡魂箫 - 楼苏   所有的视线都朝着挽姜移过來。挽姜笑着笑着就哭了。浑身无力的倚在舞邪尘怀里。她目光愤恨的看着随璟。眼里的血丝缠缠绕绕遍布开來:“他说谎。明明是他杀了二哥。是他害死了二哥。是他。是他杀了我的二哥。是他...”   天帝皱眉。从怀里拿出净婆丹的解药喂进挽姜的嘴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小五。你所言当真。”   挽姜点头。身体渐渐的恢复。舞邪尘扶着她站起來。挽姜半边脸惨白至极。另外半张脸却是鲜血淋漓。被泪水浸染的模糊开來。看上去很是渗人可怖。她双眼红肿的看着阴沉着脸的随璟。嫁衣下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随璟。云襄他们沒有要杀我二哥。是你。是你要杀云襄。云襄躲开了。然后那把剑朝我飞來。是二哥...二哥替我挡了那把剑...”   “要不是你拿出那把剑。二哥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我的二哥。你把二哥还给我。”挽姜推开舞邪尘朝着随璟扑过去。被天帝一把拦住:“不准胡闹。”   “公主。随璟拿出那把剑是为了护你安危。是那群魔界的人杀了二皇子。你怎可为了魔界的人随口诬陷于我。今日在场的都是亲眼看见魔界的人杀了二皇子。公主不信可以问他们。”随璟一脸正义严词的说道。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俊美的脸也染上了几分怒意。   天帝冷厉威严的目光扫向随璟身后的一大群东海众人。一群人立即吓得双腿跪地。身子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陛下。今日的确是魔界那群人杀害了二皇子。与龙王无关。公主所言并非真实。望陛下明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天帝放开傻掉了的挽姜。语气冷漠刚硬。   “不...”挽姜凄惶的摇头。她扑上去揪起一名老臣的衣襟。双目通红:“你们为什么要撒谎。明明是他杀了我二哥...”   那名老者挣脱开挽姜的双手。老脸涨的通红的喘息着:“公主。臣等所言句句属实。公主私心想要包庇魔界。老臣无话可说。”   站在一边的随璟一脸忧心谦逊的扶起老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众人沒有察觉的地方。嘴角轻轻的扬起得意的笑容。东海的人不是傻子。若是今日的事情归罪到龙王身上。他们同样会遭到严酷的惩罚。与其这样。不如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五公主一个人身上。现在魔界的人早已经跑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挽姜踉跄的倒退了一步。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全部熄灭。她苦笑着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纤弱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百口莫辩不是么。这些人捏造虚假的理由。就是为了逃脱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过。   “我为何要私心包庇魔界。你们是不是还想说。是我事先和魔界的人串通好的要害二哥的。二哥就在这里。你们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发誓。若是你们说的话有半句谎话。必定天道毁之死无全尸。”挽姜泪眼模糊的指着祈回的尸体。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众人恨声说道。   众人缄默。他们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天帝。见天帝冷着脸根本不打算开口说话。一名年纪较轻的东海之人咬牙站出來说道:“公主。臣斗胆问一句。若不是公主与魔界勾结。那么今日魔界之人为何要來拦住我等的去路。况且。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亲耳听见。魔界口口声声说的是要我们交出公主殿下您。当着陛下和诸位的面。公主又敢不敢发誓公主和魔界之人半点瓜葛都沒有。”   不待挽姜回答。一旁的绥真已经尖着嗓子讽刺道:“她当然不敢。咱们的五公主可是和魔界少主关系匪浅。曾经结伴在人界华州游山玩水呢。”事到如今。她早已经把当日云里的威胁抛之脑后。只恨不得立刻让眼前的这个人碎尸万段。   绥真的话顿时令众人哗然。东海的人看向挽姜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鄙夷和痛恨。各自的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他们不过是想推脱罪责。倒是不曾想到五公主竟然真的和魔界有染。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罢了。   仙界二皇子死了。这件事在六界非同小可。东海的人唯恐祸及自己。纷纷不遗余力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挽姜一个人身上。一时间凤辇内只听见那帮人将矛头全部指向挽姜。   “陛下。折澜带着三万仙兵來了。”见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文书仙君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撇过脸不想看这群东海之众。不料恰巧看到了赶向这边的折澜星君一行人。   來的不止是折澜星君以及那三万仙兵。还有...九重天上数得上人名的人物。都过來了。   “这是怎么回事。”天帝不悦的瞪向最先到达的折澜。语气里也带上了丝丝怒火。   折澜星君叹口气。觑了眼面无表情站在凤辇中央的挽姜。拱手轻声的回禀道:“陛下。二皇子的事情...天后娘娘已经知道了。”   他那日去调遣九重天仙兵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祈回房间里那些画就跑到了天后手里。这也怪他自己疏忽。若是先一步收起那些画就好了。   “陛下。祈...”天后一脸急色匆匆的赶过來。刚刚落稳脚步就朝着天帝跑了过來。却在半路上戛然而止。一双保养得宜的眼睛募地圆睁。惊得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软榻上那一个冷冰冰的人...   “回儿。”天后扑到祈回身边。抱着早已经冷透的身体失声痛哭。哭的形象全无也不在乎。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祈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母后不能沒有你啊。”天后娘娘紧紧地抱住祈回。手抚上祈回冰冷的瘦削的脸颊。眼泪掉的更急更凶。   天帝的心情原本就很糟糕。此刻被天后的哭声吵得更加是头痛欲裂。猛然的怒喝道:“哭有什么用。别哭了。”   天后的哭声兀地一滞。双目失神的望向天帝。满眼的失望和怨忿。   “凭什么。难道本宫连哭是权利都沒有了吗。闻沧。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天后发了疯般的嘶喊声显然吓坏了一大群人。此时的天后哪里还有半点天后的气度和形象。早在看见祈回的那一刻。天后就疯了。   “母后。都是她。要不是她。祈回就不会死。是她害死了祈回。”绥真红着一双眼睛跑到天后面前。手指着挽姜恶狠狠的说道。那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挽姜是她深恶痛绝的敌人。而不是她的妹妹。   天后身子一晃。顺着绥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瞧见满脸血迹苍白着脸看着她的挽姜。   挽姜看着失魂落魄的天后。艰难的张了张口:“母...母后。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小五害死了二哥。   “母后。你听我说。二哥他...”挽姜跑到天后面前。握住天后冷冰冰的手急切的想要解释。可是她不知道。此刻因为祈回的死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天后。已是半分也听不见她的解释。   天后看着眼神惶急急于澄清自己的挽姜。眼神冷冷的看向挽姜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带着尖锐护甲的手慢条斯理的拿开挽姜冰凉的手。在挽姜错愕怔住的目光下。狠狠的甩了挽姜一巴掌。   “挽姜。你和兰夭夭那个贱人一样。都是永远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相较于暗云诡谲闹得不可开交的仙界。云伴月简直是闲到度日如年的地步。   在那方黑白棋子错落分布的天下棋局里。云里自在悠闲的走着。一把金线折扇被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拿在手里把玩着。那一袭白衣步履从容的男子栽于黑山白水间。只一个浅淡的笑容都是举世无双的风华潋滟。   只是若是眼尖的人就会发现。这个看似闲庭散步举止从容的男子。眉眼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闷和郁燥。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自头顶上空传來。云里脚步一顿。额角的青筋愉快的跳了跳。同时一道迅猛的蓝光毫不客气的朝着声音处打了过去。   “怎么。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小子。还敢大言不惭的找我要九德之气吗。只怕你是沒那个福气拿走了。”烛阴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云里的脸直接黑了下來。   西钥公子难得吃了大亏。略有些咬牙切齿的眯眼看着那白茫茫的头顶:“本公子沒想到上古神兽也是这般的蛮不讲理。”   可不是蛮不讲理么。当初说好的只要他赢了这个棋灵就将九德之气交给他。这盘以天地为局的棋下了整整大半个月。原本以西钥公子的能力自是不需要这么久时间的。只是烛阴这家伙见棋灵落败后万分不乐意的要求云里和棋灵重新來一盘。结果...一盘又一盘。西钥公子的耐心被磨了个干干净净。正准备撂袍子揍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上当了。      第二十章 识破棋中计 - 渡魂箫 - 楼苏   西钥公子这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万万年來头一遭被一兽一灵合伙给算计了。   这滋味可真不怎么美妙。某人现在的心情尤为糟糕。估计要不是棋灵腿脚溜索逃得快。即将被盛怒的某人捏死了。   棋灵和烛阴合起伙來耍了一个阴谋。棋灵的棋局重点不是在对弈。关键是这棋局和别的不一样。贏的越多。反而危害越大。之前云里第一次赢了棋灵的棋局已是开启了棋盘内的运格。后來他每贏一次。棋格就会变幻一次。现在嘛。这棋格即便是烛阴和棋灵自己。也沒那个信心一定能走的出來。   察觉到云里的气郁。烛阴嘿嘿直笑。带着分明可见的幸灾乐祸:“你小子倒是真的聪明。棋灵竟然输在了你手上。不过只可惜...下棋不过是个幌子。这也怪你自己。若是你输给了棋灵。指不定就不会开启这棋盘里面变化无穷的棋格了。所以说啊。你现在这样。完全是自找的。哈哈哈。事到如今。小子你可认输。”   云里淡淡地瞥了眼空中出现的烛阴那张笑的不怀好意的老脸。神情半点都沒有变化。懒洋洋的打开折扇。云里漫不经心的看着精致无比的扇骨。口气一贯的随意慵懒:“是么。本公子的生命里从來沒有认输这种玩意。烛阴。叫那只躲着不敢出來的棋灵听好了。惹怒本公子的人。是活不到寿终正寝的。”   话音未落。云里整个人突然间身形快速的移动起來。偌大的棋盘上只剩下云里來來回回不停歇闪过的白影。看的人眼花缭乱一阵晕眩。不知道云里在搞什么名堂。烛阴索性也就不管他了。他是笃定云里破不了这个以棋灵毕生精力弄出來的棋格。   作为一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上古神兽。他虽然欣赏云里的修为和胆识。但是却不看好他能破这个棋格。原因么。自然是觉得云里的年岁还是太小了点。这种远古流传下來的棋格。岂是一个小小的后辈轻而易举就可以破除的。   站在烛阴身边一直未敢开口说话的棋灵听到云里的话脖子一缩。极为哀怨的看着烛阴:“这下好了。这个小子是不会放过我了。我可不管。是你要我坑他的。你出的馊主意。他要是想报仇让他找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烛阴乐了:“这个馊主意你当时不也是双手赞成的么。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错了。棋灵啊。好歹你也活了一大把岁数。沒想到竟然还会怕一个小辈。真是有出息。越活越回去了啊。”   棋灵气急败坏的瞪烛阴。脸涨的通红:“你有出息你去啊。我就是打不过他怎么了。人间有句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懒得和你计较。”   更何况。棋灵觑了眼云里。害怕的抖了抖身子。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一个人。那满肚子坏水整天就知道算计人。跟狐狸似的。他作为一个根正苗红满腔正义的上古棋灵。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得罪这个狐狸。绝对是自讨苦吃。   “你去哪。”见棋灵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快步走出去。烛阴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棋灵回头瞪烛阴:“当然是赶紧回去啊。难不成我还真的等这小子出來找我报仇啊。”明知打不过人家还不赶紧跑。他又不是傻子。   烛阴好笑的摇摇头。沒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走了。   云里这时停下來。脚尖一踮立在一枚巨大的圆滑棋子上。双手负于身后稳稳当当的立在上面。眉眼清润好似寒冬欺雪赛霜的冰凌。   “...不过如此。”良久。云里轻松疏懒的声音响起。夹着淡淡的笑意和不屑。   烛阴见他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就想打击他。庞大的身子挪了挪。洪亮大声的开口道:“小子狂妄。有本事你倒是出來啊。既然觉得不过如此。何必还赖在里面不出來。”   云里眼神凌厉的扫向空中烛阴那张惹人厌的大脸。嘴角溢出轻笑:“本公子一直觉得奇怪。上古神兽竟然会出现在云伴月这种地方。现在看來。本公子大概是知道答案了。”   “你知道什么。”云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叫烛阴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面含警惕的看着他。   慢悠悠的打量了一眼整个浩大的棋盘。云里眼里的笑意一点点的漫上來。却是带着几分讥讽和嘲弄:“想不到上古神兽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本公子若是沒有猜错。一旦本公子解开了这棋格。你和那只棋灵身上的封印。也该解除了吧。”   所以说。所谓的让棋灵和他对弈根本不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打赌。只是想借以打开这个暗藏在棋盘中的棋格。再借助他的手打开这个困住他们几百万年的封印。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烛阴。   云里冷眼看着烛阴那迅速阴沉下去的脸。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这世上敢利用本公子的人还沒有出生。二位的胆子倒是很大。你们是凭什么觉得。本公子会帮你们。”他看上去有那么好心么。这两位显然是不够了解他。西钥公子素來只会落井下石。出手相救很明显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半晌的沉默。烛阴看着一脸冷然看着他的云里。终是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沒想到你这些天待在里面不出來是因为这个。我们倒是被你骗了。你说的沒错。这个棋格的确是封印。我和棋灵因为这个封印在这里面待了整整八百万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云里挑眉。翩然落地。墨发在身后轻舞的飞起。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烛阴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绵长。声音也沒了之前的洪亮:“我和棋灵。是心甘情愿來这里的。当年我们做错了一件事。那个人...虽然沒有惩罚我们。可是我们自己心里却是备受煎熬和折磨。后來。我们决定将自己的元神魂魄封印在棋灵的棋盘里。双双沉睡。只是沒想到。睡的太久了。如今连我们自己。也都忘了如何解开这个封印。”   若是能够自己解开。他才不会要这小子帮忙。想到这里烛阴又是一阵气郁。心里直骂棋灵的不靠谱。当初亲手设的封印竟然忘的一干二净。是睡的太久了脑袋也迟钝了么。   随意的坐在一颗硕大的棋子上。云里斜倚在上面目光懒洋洋的看向烛阴:“当本公子是傻子么。棋灵乃棋盘灵识幻化而生。与棋盘有着心意相通的本事。你们若是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棋格。又是哪里來的自信本公子一定解得开。”   烛阴笑:“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棋灵因棋盘而生的确能通棋盘心意。但那是八百万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棋灵。早已经脱离了棋盘的限制。又怎么会知道破除封印的办法呢。”顿了一顿。又道:“既然是打赌。不赌一把怎么知道结果。现在看來。我赌赢了不是么。”   的确。云里不可置否的扬眉一笑:“本公子可以帮你们解开封印。但是...”   见云里松口。烛阴暗暗的松了口气。若是云里坚决不愿意帮他解除封印。他还真的沒有办法离开。只是。他谨慎的打量着漫不经心的云里。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但是什么。你还要什么。”   “我要你所有的九德之气。”云里沉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闻言烛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赤红的脸因为怒气变得通红:“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就不怕自己沒那个本事吃下吗。”   “呵呵...”云里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凉飕飕的道:“你以为本公子是在和你谈条件。错了。本公子这是在通知你。届时还请两位乖乖的将九德之气交给我。否则。本公子要是心情不好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烛阴冷笑:“我若是不给呢。”   云里看着怒意暴涨的烛阴。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给也沒事。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到时候两位怕是要继续留在这里面了。本公子随时可以离开。但是二位能不能离开。本公子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裸的威胁。烛阴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看着云里。牙齿咬的嚯嚯至响。若不是两个人一个在棋盘里。一个在外面。指不定真的会打起來。   良久。烛阴平息自己心底里的怒火。狠狠的瞪着云里:“好。九德之气可以都给你。但是我有一个问題。”   “问吧。”刚得到了好处的西钥公子显然心情很不错。笑眯眯的看着烛阴。一脸和善的说道。   烛阴气呼呼的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之前拿走陌上铃的。是什么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里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面上依旧是不动神色。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小子管。你只需回答我即可。其他的不关你的事。”烛阴因为九德之气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看云里各种不顺眼。说话的语气也是火药味十足。   一个利落的翻身而起。云里面无表情的盯着烛阴。眼神阴恻恻的:“不关我的事。你的事本公子懒得管。但是你向本公子打听本公子的娘子。这件事你说关不关本公子的事。烛阴你是不是活腻味了。若是想死。本公子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第二十一章 宠极必有衰 - 渡魂箫 - 楼苏   真是与世隔绝太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云里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烛阴。他不介意帮这个老家伙松松骨头长长记性。   烛阴好半天才从惊讶里回过神來。一脸纠结的看着云里:“你小子竟然也能成亲。。”   其实他想说的是。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啊。长得倒是很不错。就是心肠忒坏忒阴险。嫁给他的姑娘该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呃...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是会成亲的人。”烛阴见云里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下來。赶忙改口说道。他还指望靠着他出去呢。现在可不能再把这记仇的小子给得罪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这小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成亲的人。他心里也是好奇那个拿走陌上铃的人终究是有何本事。竟能让这个小子答应娶她。   云里似笑非笑的看着烛阴:“本公子想娶就娶。与你何干。”   “......”   书上云。慧极必伤宠极必衰。事态更迭王朝交替。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跟着天后纷纷赶來的仙家们。在看到凤辇内的情形时心里都是狠狠的一惊。他们的目光定在那倒在血泊里的人身上。或年轻或苍老的容颜上布满了惊惧和恐慌。吓得齐齐的跪下。半点也不敢吭声。天帝似乎遗忘了他们一袭人的存在。也沒有人敢起身。就这样一直跪着。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沉默着。浮云似乎都静止在天穹上。风止。乌云挡住阳光。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也带走了身上全部的暖意。天。一下子就黑了。   半晌。在死寂的沉默里。挽姜慢慢的抬起头。清丽的容颜苍白的吓人。在满脸血迹的映衬下。冷白的脸僵硬着。纤长的眼睫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神灰暗:“母后。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一句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除了天帝。皆是震惊恐惧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天后的话也在他们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震动。现在听到挽姜的话。众人的目光都扫向天后。   天后凄然笑着。无视天帝阴沉怒意的脸。涂着国色丹蔻的指甲尖利的掐进挽姜的脖子。声音凄厉似哭:“本宫说。你这个贱人。和兰夭夭一样的贱。都是狐媚的害人精。本宫的回儿死了。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本宫要你给回儿偿命。该死的明明是你。”   “娘娘。”众人惊呼。看着挽姜渐渐不对劲的脸色心里一阵焦急。舞邪尘上前一步拉开挽姜。低头扫了一眼挽姜下巴处滑落出來的血迹。眼神猛的一缩。   不待他开口。天后一把推开他再次抓住挽姜。双手狠狠的掐住挽姜的胳膊。眼神怨恨:“你去死。你去死。你把本宫的回儿还给我。你怎么还不去死。”   挽姜木然的由着天后掐着。身体上到处都疼。可是即便是再疼。也比不上天后嘴里说出來的话更加让她疼至心底。那些话。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每一剑都毫不留情的插在她的心口。她不能动。因为一动。都是钻心的疼。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后。挽姜一阵惶然。她看着天后。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來。这个抓紧她的胳膊不放口口声声要她去死的人。是她的母后。这个眼神怨恨神情悲伤绝望的人是她的母后。这个状似疯癫迅速憔悴了的女人。是她的母后。   她的母后。在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她还要活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她还活着...   母后。在你心里。真的有真心疼爱过小五么。   凤辇周围站了很多人。仙界的东海的齐刷刷的站了一片。可是挽姜什么都看不到。她只顾看着抓着自己的天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母后。我沒有害死二哥。我是小五啊...”   母后。我是你的小五啊。你怎么能。怎么能不要小五了。   “你滚开。你滚。本宫沒有你这个女儿。你不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只要本宫的回儿。你把回儿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呜呜呜。回儿啊。你不要离开母后。母后不能沒有你...不能...”天后用力的推开挽姜。慢慢的蹲下自己的身子抱着头呜呜的痛哭着。看到天后这个模样。在场的不少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后这是。疯了。   眼里的嫌恶和怒意一闪而过。天帝朝着仙兵摆摆手吩咐道:“天后焦虑过度忧思成疾。把天后带回去好好照看着。沒朕的吩咐不得踏出凤鸾宫。违令者。逐出仙界。”   有仙兵应声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天后。众人只是沉默的站着。沒有为天后说一句话。在仙界。帝后之间感情不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天帝今日此举。分明是想要将天后软禁在凤鸾宫中。众人的视线不由得投向了怔愣的站在那里的挽姜。心里微微的叹口气。看來在天帝的心里是更加偏向五公主的。   天后被仙兵拉着往外走。天帝走到挽姜身边。看着低头不语的挽姜。伸出宽厚的手掌抚摸上她的发顶:“你母后是一时气话。算不得数。小五不要往心里去。你永远是朕的小五。朕...”   “陛下小心。”   身后传來仙兵的惊呼。天帝眉头一皱正准备转身看看。身体猝不及防被人猛的往旁边推了过去。距离挽姜最近的舞邪尘极快的伸出手扶住天帝。天帝身形矫健的一跃转身。却在转身的刹那猛的怔住。身子立在半空仿佛是静止了一般。舞邪尘也是震的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衣袖下的手握的泛起青筋。   天后手里拿着那柄龙绶剑。整个剑沒入挽姜的肩膀。看着挽姜痛苦的神色。天后笑的疯狂而快意:“你去死。你死了我的回儿就会回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住手。”天帝的一声怒喝穿透凤辇。遥遥的传出百里。众人只觉得耳朵一阵阵发麻。眼前的影子一闪而过。众人还在诧异。天后就已经撞上了凤辇上的烫金柱子。沉闷的一声响。柱子上裂出几道裂痕。天后直直的摔下來。沒了动静。   “母后。”绥真大惊失色。惨白着脸跑过去扶起昏死过去的天后。怨恨的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天帝:“父君。你怎么可以对母后如此无情。她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野种对母后出手。父君。你太让我失望了。”   绥真说完也不管天帝的脸色。让仙侍扶着昏迷的天后。最后阴狠的瞪了一眼挽姜。几个人朝着九重天的方向离开了。   绥真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惊愕的瞪圆了双眼。折澜星君看了一眼呆住的众人。目光担忧的看向倒在舞邪尘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挽姜。躬身对天帝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五公主的伤还是要尽快回去让司药医治才行。”   天帝面色阴沉点点头。玉方蹲下身手指指尖出现一道幽黄色的光芒。光芒一闪。转眼间从挽姜的伤口处钻了进去。龙绶剑是东海的镇海宝物。威力自是一般的兵器不可比拟的。挽姜肩膀处汩汩的往外冒着血。一张俏丽的小脸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天后方才的那番话。   “元神有些受损。不过现在沒事了。回去好好修养。”玉方微微一笑。站起身望向天帝:“玉方在此次下界的事情已解决。现在也该告辞了。”   还沒有动。腿边传來拉扯的力度。玉方微微低头。视线对上苍白虚弱的挽姜。挽姜固执的拽着玉方的衣摆。缓了缓痛楚慢慢的说道:“上神。救...救我二哥。”   玉方挑眉。有些无可奈何的蹲下身平视挽姜:“五公主。二皇子的元神被龙绶剑摧毁的一丝不剩。玉方也救不了他。”   神。并不是万能的。神也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眼底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希冀黯淡了下去。那双紧紧拽着衣摆的手陡然放开了。挽姜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握起。身子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上神。你...把香香还给我好不好。他很乖的。他沒有害过人。你为什么要带走他...我。我二哥已经离开了。香香他。他不能再离开我了...我不能失去他。”   她现在仅剩的。真的不多了。她的母后要她去死。她的二哥因她而死。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那般快乐无忧的岁月。   戒香是她在青余山捡到的。是她将他带回佛陀天用佛陀印变成现在这样善良无害的模样。在她心里。早已经将戒香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她不能。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至亲至爱的人了。   看着挽姜红衣如火面色虚弱的模样。随璟眉峰一皱正要说话。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侧头望过去。舞邪尘的脸上阴沉沉的夹着怒气。却是抿紧唇盯着他。眼里的警告和失望清晰可见。随璟心里一惊。勉强的朝舞邪尘笑了笑将头转了过去。额头却沁出冷汗。      第二十二章 西海犯仙界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个世间一点都不美。哪里都是血意浓重的样子。哪里都有生灵涂炭的的过去...   西海龙王率兵三十万直接打上了仙界。令仙界之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因为祈回的缘故。挽姜和随璟的婚事终是成了泡影。那一日的情形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众人仍觉得仿佛是昨天从发生过的事情。那样的清晰恐怖。一场婚事。本是一桩美好的姻缘。却因为祈回的死。变成了九重天如今的禁忌。   天帝下令当日的事情不得肆意传扬。可是这又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总有那么些谣言在暗地里被传的纷纷扬扬。隐晦而让人兴奋。   比如。二皇子是被五公主用龙绶剑害死的。   比如。仙界二皇子喜欢的人不是冥界孟婆雨秋暝。而是九重天的五公主。他自己的妹妹。   又比如。仙界五公主其实并不是天帝天后的女儿。而是从外面抱回來的野种。   .......   那一日凤辇里。挽姜并沒有等到玉方的回答。天帝的手掌放在挽姜的头顶。挽姜瞬间毫无知觉的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过來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凌霄宫里面的大床上。殿内静悄悄的沒有一丝半点的声音。挽姜慢慢的挪动身子下了床。想要去外面看看。结果脚刚踏向床榻下的玉阶。就被一道厚实的结界弹了回來。   狼狈的跌坐在床上。牵动了肩膀处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迹很快透过似锦如幻的白色里衣渗了出來。渐渐的染红了大半个肩膀。   殿外传來一阵脚步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仙侍鱼贯而入。脚步急促又不失稳当的朝挽姜走來。竟直直的越过了那道结界走了进來。   “公主。您伤口还沒有恢复。躺下歇息吧。”一名仙侍重新给挽姜上好药。站起來走到一边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要出去。把这个打开。”失血过多的嘴唇显得干燥苍白。挽姜看了看被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声音轻轻的说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道透明的结界。   “这...”仙侍面露迟疑。看了看挽姜摇摇头说道:“公主恕罪。陛下有旨。奴婢们不能放你出去。”   挽姜沉默了半天。精致的眉眼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听见她淡淡的声音传來:“随璟呢。”   不明白挽姜为何问东海龙王。仙侍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名仙侍站出來说道:“西海犯我仙界。东海龙王跟随陛下去捉拿西海逆贼了。”   闻言挽姜猛的抬头突然站起身。那名说话的仙侍吓了一跳。只见挽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里翻涌着恨意和怒气:“你说什么。随璟他跟在父君身边。为什么。他才是害死二哥的凶手啊。你们为什么要包庇他。为什么不替二哥报仇。”   仙侍们纷纷被眼前的人儿吓得倒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在床榻的边沿。一名仙侍惶恐的跪了下去。光可鉴人的地面随即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那名仙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回。回公主。奴婢们不...不知此事。公主息怒。”   挽姜无力的靠着床榻。低下头朝众人摆摆手:“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仙侍们忙不迭的颔首退了出去。殿门再一次被关上。大殿里放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白天里显得有些昏暗的内殿照的十分亮堂。空荡荡的大殿里。挽姜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静的那样让人心悸。   “二哥...”良久。只听见一声轻微的痛吟。带着满腹无处诉说的悲苦怅恨。   南天门外。折澜星君领着三十万仙兵与西海三十万士兵抗衡着。双方都不愿意后退。目光狠狠的瞪着对方。恨不得将对方身上瞪出几个洞來。   “昊洌。你当真要与仙界为敌。”折澜目光直直的穿过密密麻麻的士兵。复杂的落在最后的一名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身上。   慢慢的。那名黑衣男子抬眼觑了一眼折澜。目光死水无波:“让开。”声音低沉雄厚。带着冰冷的疏离和冷硬。   折澜一滞。眼睛微微眯起:“如此。先让本君來讨教一下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既然选择了与仙界为敌。便是他的敌人。他此生将守护仙界安宁作为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容不得他人半点损毁破坏。想要找仙界的麻烦。先过了他这一关再说。   西海龙王冷笑。不理会折澜的话。目光悠悠的越向折澜身后的南天门。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万年了。他再也沒有來过九重天。自从熙儿出事之后。这个地方与他來说已经沒有任何意义了。如今再次踏上这里。注定是水火不容势同仇敌。   “叫闻沧出來。本王不和你打。”看着恢宏大气的南天门。西海龙王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感情的波动。无波无澜的好似沒有感情一般。   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全部热忱和感情。都给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逝去了。也带走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感情和生机。西海的众人都看在眼里。自从他们的王后去世。他们的龙王再也沒有笑过。以前英气勃发笑容满面的西海龙王。因为挚爱之人的逝去。以后的所有岁月都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折澜眼眸一缩。眼底的怒气上涨:“昊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你现在回头还來得及。否则。仙界不会轻饶了你。”   西海的一干士兵闻言纷纷的亮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脸戒备的看着折澜。西海龙王转过头看向折澜。眼里死寂深沉:“不会轻饶。你以为事到如今。本王还会在乎这些吗。”   “你可以不在乎。难道这三十万的西海士兵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赴死吗。”折澜手指着那黑压压一大群士兵。面色阴沉的看着西海龙王。   西海龙王挑眉。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是转瞬即逝。他慢悠悠的开口。带着说不出的危险之感:“本王自是不忍心的。难道闻沧就真的忍心让仙界这帮仙兵赴死吗。当然不会。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何不有话好好说呢。”   似是沒料到西海龙王会突然的改口。折澜星君有些愣神在看着他半天沒有反应过來。半晌。方才犹豫迟疑的问道:“你要说什么。”   “本王不和你说。把闻沧叫出來。本王当面和他说。”傲慢的看了一眼折澜星君。西海龙王不再理会折澜那张气得发黑的脸。径自走到了三十万士兵身后的龙辇里闭目养神去了。   折澜咬牙瞪了西海龙王半晌。终是一拂袖转身进了南天门。   天帝來的很快。跟着天帝來的还有文书仙君舞邪尘和随璟他们。   见到西海龙王。天帝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声音沉沉的传來。带着天帝的威压:“昊洌。你以为区区三十万士兵就能打到仙界。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即刻收手退兵。”   西海龙王慢吞吞的从龙辇里坐起身。视线平静的对上天帝深沉冷冽的双眸。对视良久。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旁边的众人却分明的感受到阵阵高压迫向他们。   良久。西海龙王轻嗤:“三十万士兵虽然打不倒仙界。却也是能够让仙界元气大伤的。届时如果魔界和妖界來犯。本王想。仙界那时候说不定真的会从六界消失也说不定呢。”   这番话显然是胆大包天猖狂至极。在场的仙界之人纷纷的变了脸色。文书仙君一把合起折扇。扇子直指西海龙王:“昊洌。你作为四海之一的龙王。本应该大力协助陛下治理西海。如今做出此等逆下犯上的事情竟不知悔改。还敢口出恶言对仙界有不轨之心。”   文书仙君这话是直接骂西海龙王了。只是西海龙王丝毫不以为杵。眼里深寂阴冷的神色都沒有发生半点变化。他走出龙辇。神色如常的穿过一大群西海士兵走到天帝面前:“本王可以退兵。但是本王有一个要求。”   “说。”天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什么情绪都沒有。   西海龙王看了看天帝身后严阵以待的仙界仙兵。眼里的讥讽一闪而过。又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将五公主交给本王。本王马上退兵。”   “挽姜。”舞邪尘惊讶的挑眉。警惕的看着西海龙王:“龙王从來沒有见过挽姜。这次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随璟冷嗤一声。极为不屑:“肯定是想用五公主要挟陛下。仙界谁不知道五公主最受陛下疼爱。他这样做分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西海龙王冷眼扫了随璟一眼。不置一词。   天帝摆手。阻止文书仙君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凌厉的眼神对上西海龙王傲然无惧的双眼:“给朕一个理由。”   “因为熙儿。”西海龙王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折澜星君皱眉。有些凝重的问道:“西海龙后不是已经早...”死了吗。   第二十三章 重怒密函信 - 渡魂箫 - 楼苏   佛有菩提。枝叶广蘩葳蕤。根茎粗实严密。栽长于净水河边。贪饮着无根之水。吸收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气仙泽。百年结出菩提果。吃其果能驱除人心底的欲念邪气。然世间无欲无求无恶无念的人少之又少。每个人心里都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消除的欲念。   纵有千颗菩提果。难敌一夕欲念生。   我们为了所爱之人。都有疯狂不顾一切的时刻。   西海龙王目光冷淡的扫向惊讶的众人。眼神一寸寸的冷成冰:“将五公主交给本王。或者是本王血洗九重天。诸位好好想想。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说完不理会众人再次走进龙辇里坐着去了。   一个人的性命和整个仙界众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要做出一个抉择。却很困难。   西海攻上九重天的消息很快传开。一时间越來越多的仙家聚集到南天门前。望着坐在龙辇里沉默不语的西海龙王。仙家们纷纷将视线转向天帝一行人。   “陛下。西海龙王此等举动分明是要与仙界为敌。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他一个教训。”司战仙君站了出來。一身铠甲衬的身姿挺拔壮实。脸色肃穆。   折澜星君叹口气。轻声道:“仙君切勿轻举妄动。西海今日分明是有备而來。我等不可大意。九重天的仙兵现在不能有半分损伤。一旦仙界仙兵受损。魔界和妖界便会趁机攻上仙界。届时。仙君可有把握对付。”   一席话。叫司战仙君哑口无言。想了想终究还是放弃了。   “好了。时辰已到。天帝考虑的如何了。”西海龙王负着手慢慢的走到众人面前。丝毫不惧一干仙力超群的仙家。面色始终是冷淡漠然。   天帝沉默。目光冷冷的看着西海龙王。但是众人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威压。   “朕不能将小五交给你。”良久。天帝威严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南天门回响了几遍才消失。   听到天帝的话。舞邪尘倒是暗暗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天帝会为了仙界舍弃掉挽姜。   “啪啪啪。”西海龙王赞赏的鼓掌。一脸平静:“这么说。天帝是准备牺牲掉这些仙兵的性命了。本王倒是无所谓。只是本王沒想到。那位五公主。原來竟比仙界三十万仙兵的性命加起來还要重要。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啊。”   西海龙王的话顿时令仙界三十万仙兵骚动起來。他们纷纷惊惶的交头接耳讨论着。看着天帝一脸麻木无情的表情。心下不禁有几分不满和怒意。却又是在天帝面前半分也不敢发作。只是眼里的不满愈发多了起來。   他们三十万人的性命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仙界的公主。他们这些年为仙界出死入生。单单为了击退魔界的骚扰就已经失去了众多的兄弟。如今那些兄弟都是白死了吗。竟然为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公主将他们的性命视如草芥。想到这一点沒有人的心里不是愤怒的。   而看着众人愤怒。西海龙王就更加高兴起來。有趣的欣赏着眼前仙界众人色彩纷杂的脸色。他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本王沒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竟然天帝不愿意交出五公主。那就开战吧。是输是赢总要有个结果不是么。”   “慢着。”眼见着西海龙王就要号令开战。本不应该插手仙界事情的舞邪尘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昊洌。你让我们交出五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与你无冤无仇。你...”   “好一个无冤无仇。那个女人。本王要她死。”西海龙王冷声打断舞邪尘的话。滔天的怒意上涨。仙兵们纷纷惊恐的后退。   一道雄浑怒张的灵力打向西海龙王。西海龙王侧身灵敏的躲过。冷笑着看着天帝:“怎么。本王就是要那个五公主死。就算是天帝不愿意将她交出來。等本王攻进九重天。照样杀了她。”   “陛下。”折澜星君看着怒气上涨脸色铁青的天帝。小心翼翼的将方才一名仙兵递上來的信交给天帝。心里却也是对西海龙王的话吃惊愤怒的紧。   “下界传來的密函。”   天帝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震怒。精致霸气的龙袍下一双大手捏的青筋泛起。眼底的血光一闪而过。若不是极力忍耐。他现在就想撕了眼前这个人。伸手接过折澜星君手里的密函。那是他几天前派人下界查一些事情。现在看來是有了眉目了。   打开密函。天帝慢慢的看了下去。越往下脸色越难看。待到整封密函看完。天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只听他一声怒吼。带着滔天的怒火。将在场的人震的半晌回不了神。   “來人。将五公主给朕带过來。”   “陛下。出了何事。”站在天帝身边的随璟低声的询问道。天帝冷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置一词。随璟一梗眼里怒意一闪而过。面上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不再说话。   不出一会儿。挽姜便被几名仙兵带过來。沉默的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由着众人打量好奇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一袭单薄的白衣显得她愈发的纤痩虚弱。   “混账。”等到挽姜在天帝面前站定。天帝直接怒气冲冲的一巴掌甩在挽姜脸上。挽姜一个不慎直接摔在了地上。   “陛下。”舞邪尘文书仙君等人纷纷惊呼。舞邪尘正准备去扶起挽姜。天帝沉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谁都不许扶她。都给朕让开。”   那群仙家见天帝发怒。早已经躲得远远的。站在一块望着摔倒在地的挽姜窃窃私语。   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天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孽障。你可认错。”   挽姜捂住脸抬起头眼睛湿润的看着天帝。却是一脸倔强:“不认。父君不由分说打了小五。连原因都不肯说。小五何错之有。”   她在凌霄宫里发呆。那道结界让她哪里都去不了。突然之间被仙兵带到这里。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被一巴掌打倒在地。挽姜捂着脸自嘲的笑了笑。她最近是不是犯了煞。为何所有人都要甩她耳光。虽然只是一巴掌。可是心底还是会疼的。   被至亲至爱的人打。疼的永远不是身体。而是那颗跳动的心。   挽姜说完。天帝恶狠狠的瞪着她。脸色铁青的将手里的密函甩在她脸上。挽姜一懵。拿起掉落在腿上的密函。待看清楚密函上的内容时。那双敛尽世间千万风情纯澈无比的眼眸惊惶的瞪大。嫣红的嘴唇不可置信的微张着。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得动弹。   “你还有什么话说。真是朕的好女儿。竟然瞒着所有人做出此等六界不容的事。好大的胆子。”天帝冷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挽姜却已经无暇顾及。她目光死死的钉在那封密函上。看着上面的内容。嘴唇发颤的喃喃自语:“不。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这一定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说到最后。手里的那个密函仿佛是灼烫了她的手。挽姜惊恐的将那封密函扔了出去。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竟然...   那封密函滑落在舞邪尘的脚步。舞邪尘皱眉看着脚下的密函。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它拿了起來。上面的内容清晰的映入眼帘。折澜文书以及随璟纷纷凑过來看。几个人看了密函上的内容。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震。目光震惊的看向地上的挽姜。众人不解的看着舞邪尘几个人。对那封密函愈发好奇起來。只是碍于天帝不敢上前看罢了。   站在一旁沒说话的西海龙王挑了挑眉。看着脸色极度难看的天帝:“看來天帝是改主意了。”   天帝冷眼扫过去。冷哼一声:“怕是要让龙王失望了。逆女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应当交由众生台处置。朕不管你为了谁。想要冒犯仙界者。死。”   天帝说完。目光扫向随璟:“仙界三十万仙兵和东海十万海族从今日起全听你调遣。若是西海之人胆敢踏入南天门一步。天雷劈之。”   “是。”随璟低头。额角冒出冷汗。面色有些苍白。   仙界的天雷。岂是这些海族之人可以承受的起的。这一道雷劈下去。绝对是灰飞烟灭。   “将五公主关进仙牢。即日起。不准任何人进去看她。违令者。永世打入畜生道。”天帝说完。不理会众人惊吓过度的神情。铁青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仙家们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坐在地上双目失神的挽姜。又看了看舞邪尘手里捏的皱皱巴巴的密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地悠悠。苍茫辽阔。几只仙鹤端然立于南天门上风姿绰约。仙云起起伏伏动荡不定。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舞邪尘缓缓的蹲下身子。目光平视挽姜。声音轻颤:“挽姜。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沒有...沒有...”   舞邪尘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口。素來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冥王殿下似乎失去了巧言笑语的本事。俊逸的脸上有些惨淡的灰白。显然是被密函上的内容打击到了。      第二十四章 输九德之气 - 渡魂箫 - 楼苏   见到舞邪尘。挽姜失神的眼眸有了丝光亮。她抓着舞邪尘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舞邪尘。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不知道。五公主觉得。谁会信。”西海龙王趁着舞邪尘晃神间一把夺过舞邪尘手里的密函。看完了密函上的内容阴冷的笑道。这个五公主看起來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把整个仙界都玩弄在鼓掌之中。   “我真的不知道。”挽姜放开舞邪尘。双目黯淡。形容憔悴。   舞邪尘低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安抚似的摸了摸挽姜的脑袋:“好了。我相信你。不要多想。一切会好起來的。”   “舞邪尘。我师傅呢。我好害怕。我想要师傅。”挽姜低低的说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摆。骨节泛白。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无法接受的事。先是被天后带着一群人赶去云伴月将她带回來。再是她被关在思过崖。然后香香也出事了。紧接着她被逼婚。被逼着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然后。然后她的二哥也死了。母后因为二哥如今已经状似疯癫。她自己。自己现在又面临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只是真的好累啊。师傅。你在哪里。小挽害怕。   “别怕。你师傅暂时有点事。等他回來了我让他去看你。”舞邪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看着挽姜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被仙兵带下去。   等到挽姜身影消失在南天门内。舞邪尘方才悠悠的叹口气。帝无湮一直都在仙界。只不过。他头疼的用手抚额。之前帝无湮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封了自己体内的修为灵力用着和凡人无异的身子一连喝了数十壶浮生半日欢。这些日子一直在堇宋的广懋宫昏睡着沒有醒來。   至于堇宋。之前雨秋暝吃了葬忧果醒來之后他因为暂时有事托堇宋将雨秋暝送回冥界。只是堇宋这一去竟然沒有回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连挽姜大婚那日也沒有出现。   云伴月外。十护法忧心忡忡的望着云伴月。脸上的担忧和焦急一览无遗。魔界的大护法沉着脸坐在一边。看着走來走去的十弟终是不耐烦的怒道:“坐下。晃來晃去的晃得我头疼。”   “大哥。少主怎么还不出來。”十护法可怜巴巴的看着大护法。他在云伴月外面守的都快要发霉了。   大护法闻言皱眉。沒好气的瞪他:“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一直待在这里么。”   十护法懊恼的拎起酒壶灌了一口酒。伸出袖子直接擦去嘴边的酒:“那你來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这句话他沒敢说。不然一定会被揍得很惨。   大护法叹口气。揉了揉阵阵犯疼的额角:“小主子不见了。”   他说的随意。可是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的凝重和焦虑。十护法直接吓得跳脚:“你说什么。小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一个酒杯朝十护法砸了过去。十护法心惊肉跳的躲过去。望着一脸不善的大护法敢怒不敢言。就知道以大欺小。他回去要告状。   “你还有脸问我。当初小主子要去仙界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老二他们几个灰溜溜的拖着伤回來。三个大男人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丢不丢人。。”大护法说到这个就气。魔界十护法的威名在六界也是响当当的。这样的三个人竟然还照顾不好一个小主子。他都不好意思说那三个蠢货是他的兄弟。   “小主子现在在哪里。魔界沒有派人出去找吗。”等大护法把云襄在仙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十护法。十护法连忙焦急的问道。   十护法现在根本不关心自家那三只倒霉催的兄弟。他殷殷的望着大护法。眼神焦急。小主子比那三只重要多了。   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护法端起酒喝了一口。重重的放下酒杯:“其他的几个兄弟都已经出去找了。只是...小主子失踪这件事沒有告诉魔尊。”   他來云伴月就是为了告诉云里这件事。魔尊现在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他们担心这件事被魔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将所有的兄弟叫出去找人。自己來云伴月找云里商量这件事。谁知少主竟然还沒有从里面出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两个人正说着。云伴月突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桌子上的酒壶都被震的摔了下去。两个人怔愣的看着地上碎成渣的瓷器。眨了眨眼纷纷看向云伴月那个消失的出口位置。   一瞬不瞬的盯着云伴月半晌。那声巨响过后云伴月竟然再一次的归于平静。望着安然无恙的云伴月。十护法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真是太能折腾人了。   十护法气哼哼的坐下。屁股还沒有坐热。大地突然间就开始了剧烈的颤动。比刚才那一阵震颤还要猛烈直接。桌椅摇晃的厉害。两个人一跃而起奔向云伴月。身后的桌椅纷纷碎裂成渣。   这阵异常强烈的震颤足足持续了半刻钟。云伴月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狭长的裂痕。大护法拎着傻愣住的十护法向后飞起退开数十步。刚刚退开云伴月就轰然炸开。强光剧烈的出现照亮整个妖界的苍穹。一阵似虎似龙的咆哮震的人双耳炸疼。大护法紧紧的盯着云伴月。面色凝重如水。在看到那道幽蓝魅光冲天而起时神情一瞬间放松了下來。   云里白衣飘袂的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十护法怔怔的看着面色淡然云淡风轻的云里。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嚎叫起來:“少主哇。你总算是出來了。再不出來魔界就要乱了啊。”   “出了什么事。”云里淡淡的瞥了一眼走过來的烛阴和棋灵。眼睛微微眯起。   棋灵一见到云里本能的就往烛阴身后躲。烛阴庞大的身子真的是太有安全感了。   十护法目光呆滞的瞅了瞅体形巨大无比的烛阴。连云里的话都自发的忽略了。大护法叹口气。甩手一掌拍在自家兄弟的脑门上。恭敬的对着云里说道:“少主。鸾鸟一族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和我们对着干。还有。小主子失踪了。”   原本看着烛阴的云里闻言视线移向大护法。清雅无双的模样带着让人恐惧到心底的煞气:“你刚才说什么。”   一滴冷汗自大护法的额间滑落。大护法直接跪了下去。艰难的开口:“属下失职。沒有找到小主子。请少主责罚。”   “襄儿去了哪里。”云里沒有理会兀自自责纠结的大护法。目光幽冷的转向十护法。声音清冷。   十护法看了看大护法。颤颤巍巍的说道:“前几日小...小主子带着二哥七哥和八哥去了仙界。后來被天帝一掌打下云层。二哥他们沒有找到小主子。那个和小主子一起下去的怀衣上仙也沒有找到。对了。小主子那日留了一封信给你。”   云里接过信。目光淡淡的掠向大护法:“起來罢。襄儿的事情不要告诉父尊。魔界即刻起全力寻找云襄。”   转身看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烛阴。云里眼神一冷:“愿赌服输。九德之气拿來。”   烛阴好笑的看着云里。赤红色的身子看上去有些吓人:“小子着什么急。我还能耍赖不成。唔。看样子你似乎的确有些着急。也罢。九德之气你拿去吧。”   说完赤红色的身子一阵红光大作。烛阴整个人被红色的光笼罩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好一会儿那道红光才消失。烛阴的原本庞大无比的身子此刻却是和他们无异。身量小了丈余。十护法好奇的盯着他。兴味十足。   手里一团赤红色的东西柔软的发着光。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的颤动着。烛阴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抛扔给了云里。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东西给你。咱俩两清。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哈哈哈。”看着烛阴拖着棋灵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云里低头看着手里的九德之气。嘴角勾起清冷的笑意。手腕翻转将九德之气收了起來。   盯着那封皱巴巴的信。云里沉默了好一会才打开。原本云淡风轻清雅宁和的神色在看清信上的内容时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手里的信刹那间变成了齑粉随风而逝。清逸无双的眼眸冷锋一闪。抬起头盯着头顶乌沉沉的天空。浑身的气焰汹涌而出。吓得十护法拉起大护法蹦出好远。   少主发怒了。   “传令下去。五大妖王率领五十万妖兵随我攻上仙界。魔界调派十万魔兵寻找云襄。其余的守护魔界抵御鸾鸟族。”云里说完身形瞬间消失在两个人面前。十护法和大护法面面相觑。惊恐的看着对方不明所以。   云里的命令很快传到五大妖王那里。除了心怀叵测的蛇王风雾。其余几个人都听令召集妖兵迅速的汇集。云里面色冰冷的坐在炽辛城蛇王宫的王座上。看着站在下面一脸平静的风雾。眼睛微微眯起。俊逸的容颜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却无端的让人恐惧害怕。      第二十五章 鸾皇显真容 - 渡魂箫 - 楼苏   风雾抬头。神色肃然的看着云里:“蛇王宫的十万妖兵全凭少主调遣。只是本王身体不适不能随行。还望少主见谅。”   良久。云里站起身。一步步慢慢的走到风雾面前。漂亮精致的脸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风雾。风雾直视云里。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跳动。   错开风雾径自朝殿外走去。云里冷声夹着万千兵马的杀伐之气。殿内的帘幕全部无风飘动。宛如狂风肆掠而过。   “风雾。凡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下次。即便是父尊來了也救不了你。本公子可不是顾念旧情之人。”何况。对于风雾这样的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旧情。仗着自己跟着魔尊西钥重几十万年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简直是自找死路。   话音落。轻舞帘幕顷刻破碎成一地的布屑。零零落落的飘散一地。   大殿里风雾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一名穿着灰衣的侍卫弯腰走了进來。恭敬的站在风雾身边:“王上。少主走了。”   风雾转过身垂眼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万年之久的侍卫。宽大的藏青色衣摆风力一鼓。那名侍卫被强大的力道打向殿上的柱子上。又狠狠的摔下來。风雾冷眼看着。侍卫捂着自己的胸口战战兢兢的走到风雾面前跪下。低头不语。   “少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鸾鸟一族找魔界麻烦的事情和我们有关。”风雾怒声问道。   侍卫心里一惊。慌忙抬起头看了风雾一眼:“王上。这不可能。鸾鸟族如今已经被那个女人控制住。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少主刚出云伴月。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是我们所为。”   风雾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他竟然敢威胁本王。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让那个女人加紧对魔界的攻击。真是沒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侍卫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风雾暴戾的眼神扫过落在地上的碎红。藏于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魔界三星毒蛟泽。流动的紫色沼泽上面星星点点的光泽看上去美丽魅惑。四周漂浮着终年不散的浅紫色烟雾。气氛凝重诡异。带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面色严肃的几千魔兵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及她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双方僵持在三星毒蛟泽旁边。浑身裹着一层薄薄的紫色薄雾。对方的面容在雾里看的很不真切。迷迷糊糊的窥见一个脸庞身形的轮廓。   “给我灭了这些魔。”女子冷声下令。身后的人听话的就要往前冲。动作整齐划一。   一道灵力突然出现在双方中间。阻断了两方人马想要拼杀的冲动。空中飞快的降下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的在女子面前站定。   “陌容容。你发什么疯。给我回去。”   女子正是陌容容。见自己的计划被打断。陌容容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冲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吼道:“堇宋。本姑娘打不打魔界关你什么事。识相点给本姑娘让开。”   堇宋桃花眼里怒意上涨。伸出手钳制住想要挣脱的陌容容。脸色阴沉的好似暴风雨來临前夕的模样。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咬牙切齿的味道。   “如今仙界忙着四海八荒的事情。你身为仙界公主竟敢私自带兵作乱。若是魔界之人一怒之下攻上九重天。你陌容容就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千古罪人。”   这话说的狠。带着威胁和恐吓的意味。只是堇宋显然不知道陌容容与仙界的过节。所以在看到陌容容那张平静的沒有一丝变化的脸时。直接怒了。   “陌容容。。”   陌容容冷笑着一把挣脱开钳制。眉眼间冰冷漠然的看着他:“本姑娘沒有动仙界半分兵力。这些人可不是你仙界的人。你沒资格在这里命令我。更何况。魔界攻上仙界与我何干。本姑娘攻打魔界是为了报私仇。至于魔界会不会迁怒于仙界。这个就不是本姑娘关心的了。”   堇宋气结。前些日子他将雨秋暝送回冥界后正要赶紧返回仙界。毕竟挽姜的事情还沒有解决。他也放不下心。岂料无意间遇上仓惶逃跑的鸾鸟族人。待他问清楚了缘由后直接气蒙了。陌容容竟然成了鸾鸟一族的新皇。她竟然敢杀了原本的鸾皇篡夺皇位。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鸾鸟一族不愿意服从她的命令。结果她直接二话不说就下令斩杀那些不服的人。短短几天鸾鸟一族死了几千人之多。   他沒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到那种血流成河的残酷场面。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断了一只手臂的名义上的仙界七公主所为。   “陌容容。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仙界何时薄待过你。你一心想要报仇我不管。但是你胆敢连累仙界。这事本公子管定了。跟我回去。”   侧身后退躲开堇宋伸过來的手。一干鸾鸟族的士兵团团的将陌容容护在中间。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堇宋。堇宋挑眉看着眼前的鸾鸟族士兵。半晌眼神一缩。指着陌容容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他们这是...陌容容。你竟然敢对鸾鸟族使用幻术。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鲛人一族自古就有神奇的幻术。这是鲛人与生俱來就拥有的魔力。鲛人织幻在人间如同神话般的传说。从古至今无数的帝王都寻找过鲛人。在凡人眼中。鲛人的幻术可以令他们长生不老和圆了自己此生曾经遗憾沒有完成的事情。他们将鲛人奉若神明。鲛人的眼泪颗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珠。鲛人的幻术更是倾城难买的无价之宝。   只是人间的传说往往是真假掺半的。鲛人织幻并不是一件好事。一旦鲛人开始织幻。那么就是代表着与天道逆行。凡人所谓的鲛人织幻能够长生不老不过是鲛人吸取了那个人在阳间的寿命。在鲛人为其织就的幻境里。那个人此生所有的遗憾终将得到圆满。包括长生不老。   梦境不止。便是永世长生。为了此生追求的长生不老。放弃了千千万万次轮回的机会。永远的留在了那个虚假的美梦中。   幻术不仅仅是能够织就美好的幻境。更重要的是。它能控制人的心神意念。一旦被幻术控制。这个人如同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木偶。沒有半点自己的意识和思考能力。听命于施幻之人。直至死亡。   鲛人一族将织幻一术视为本族禁术。寻常不得擅自使用。他们从小便被下了禁制。开启幻术对他们自己本身并沒有好处。   “你擅自开启幻术。代价是什么。”堇宋一双精致的眉深深的皱起。看着被幻术控制住的鸾鸟族士兵。脸沉如水。   陌容容无所谓的一笑。半点不在意的说道:“代价自然是我付得起的。我既然敢用还会怕天谴吗。那种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少來骗我。本姑娘不吃那一套。”   额间的青筋因为陌容容的话一直在跳。堇宋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笑容嚣张的人。他一定要带陌容容回仙界。不能让她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仙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心里也记挂着还被关在思过崖的挽姜。若是魔界再來插一脚。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不再多说废话。堇宋直接挥袍而上。掌风掀起十几个鸾鸟族士兵飞起数丈。转眼间就逼近了陌容容身边。陌容容沒料到堇宋会直接动手。又惊又怒的伸出右手挡开堇宋袭过來的一巴掌。身子连连后退。还沒有站稳眼角就瞥见紧随而來的堇宋。   “给本姑娘拦住他。”见堇宋马上就要到了自己面前。陌容容掉头就跑。一边还不忘吩咐那些中了幻术的鸾鸟族士兵。心里对堇宋恨的咬牙切齿。   堇宋哪里容得她逃走。当下甩开鸾鸟族的士兵紧追了上去。两个人在魔界上空打的不可开交。   底下的魔兵面面相觑。看着上空中的两个人纷纷看了自己伙伴一眼。见那群來鸾鸟族的士兵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魔兵顿时咧开嘴眉开眼笑的扑上去乱杀一通。这些日子这个女的一直带兵找魔界的麻烦。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沒地方撒。现在这群傻傻的鸾鸟族士兵正好给他们出出气顺顺心。   陌容容避开堇宋的灵力。看见底下僵硬站着不动的鸾鸟族士兵被魔界的人杀得所剩无几。顿时气红了一双眼睛。怒极的陌容容红着眼睛看着堇宋:“谁要你多管闲事。本姑娘绝不回仙界。”   堇宋冷笑。看着发狂的陌容容手上一个波光柱快速猛烈的打过去。陌容容沒有躲过直接被打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一道绳索缠上陌容容。将她整个的绑住。看着挣脱不开的绳子。陌容容彻底怒了。   “堇宋。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我是鸾鸟族尊贵无比的鸾皇。你不能这样对我。”   堇宋被一脸理直气壮的陌容容气笑了。眼里却是冰冷冷的。手里牵着绳索的一头。堇宋将陌容容拉过來:“有什么话回去跟父君母后说。我不奉陪。”      第二十六章 姐妹终离析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在广懋宫里那棵苍翠了百万年的树下找到帝无湮时。他还是一副沉睡不醒的样子。   望着脚下堆积如山的空酒壶。再看着帝无湮那泛着微红熏醉的脸。舞邪尘无奈的叹口气。唤來仙侍去找些醒酒汤过來。   仙侍回來的很快。将手里一大罐的醒酒汤递给舞邪尘。舞邪尘讶异的挑了挑眉:“用不着这么多吧。”这一大罐子全喝下去肚子也会撑破的。   仙侍愣了愣。看了眼昏睡不醒的帝无湮小心的措辞道:“之前折澜星君给帝君喝了两罐醒酒汤...”   所以。是喝了两罐还沒有醒过來是么。他给他喝一罐不是一点用都沒有。   舞邪尘惊悚的看向睡的安详无比的帝无湮。深深的无语了。   “他不会把仙界的酒都喝光了吧。。”舞邪尘严重怀疑帝无湮喝光了仙界所有的酒。看这喝酒的架势分明是至死方休啊。   仙侍迟疑:“这个。帝君只是喝光了四皇子殿下私藏的所有酒。”仙界的酒还是有的。   堇宋喜欢藏酒在仙界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宫殿里私藏的好酒估计抵得上大半个仙界的酒了。只是这么多酒竟然被一个人一口气喝的所剩无几。堇宋回來了估计要哭的眼泪哗啦了。   “唉。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好端端的跑到阿宋这里喝闷酒了呢。”冥王殿下想破脑袋都沒有想明白。走到帝无湮面前蹲下。望着昔日里沉稳睿智内敛聪慧的八荒之主如今醉成这幅德行。忍不住摇头叹息。   仙侍在一旁小声的附和道:“帝君是那日从思过崖回來后就开始喝酒。冥王殿下。帝君是不是在思过崖那里受了什么刺激啊。”   舞邪尘闻言嗤笑一声。挥挥手打发了兴致勃勃的仙侍。兀自一个人看着昏睡的帝无湮。想着仙侍方才的话。不由得轻笑出了声:“呵呵。你怎么可能在思过崖那里受刺激呢。这天底下能刺激你的只怕是还沒有出生才对。”   扶起帝无湮。舞邪尘在他的身后盘腿而坐。双手凝聚灵力覆上他宽阔的背。源源不断的雄浑灵力注入帝无湮体内。   “帝君啊。你再不醒來。你的小徒儿挽姜...真的要出事了。”   风清云白,苍翠万年之久的大树遮住了浮光。细碎的光照在两个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投出一大片的阴影。   挽姜被关在晶石寒铁锻造的仙牢里。与其他所有的牢房隔绝。整日整夜里都见不到一个人。   她被关了三天。滴水未进。天帝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來看她。   牢里什么都沒有。连个多余的石块都不存在。人间牢狱是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但是仙牢却不同于人间。反倒是干净整洁无比。   这三天的时间里。挽姜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沒有换一下。若是走近了细瞧。就会发现她那双原本潋滟灵动的眼睛。仅剩下一星半点的光泽。   龙绶剑的剑伤尚未痊愈。魂魄虽无大碍。但是身体难免会遭到些损伤。几日下來一张手掌大的脸蛋更是瘦的厉害。下巴显得越发尖了。眼睛也比以往大了许多。一眼看过去黑墨般的双眼竟有些让人害怕。   三日的时间不短不长。足以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足以让她懵懂无知的单纯臻至成熟。   仙牢四面无墙。一阵突然刮起的冷风吹來。挽姜微微的瑟缩了一下双腿。抱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脚腕处因微微的动作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铃声。   挽姜恍然。行动有些缓慢的撑着手臂坐了起來。目光看向自己掩盖在裙下的双脚。慢慢的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将衣服往上掀起。   白裙底下。一双好看的玉足细腻好似美玉。泛着盈盈润泽。   她沒有在意这些。她只顾看着自己脚腕上那条红绳。这红绳真的很难看。编织的歪歪扭扭。绳上的每一个结都粗细不尽相同。手法尽显生硬和笨拙。   看着脚腕上的红绳。她不禁想起了那名男子。眼底稀稀疏疏的笑意渐渐淡去。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陌上铃。久久的失神。   陌上铃还是在她脚上。炼化它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先前帝无湮耗损修为也只是将它的封印消除了一些。若不是天帝突然将她提前嫁去东海。陌上铃或许早就被拿走了。   仙牢里沒有黑夜白昼之分。永远都是明媚的敞亮。带着侵入肌骨的阴寒。寸寸钻入。攻城掠地。   绥真静悄悄的走进來。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睡着了的挽姜。眼角眉梢似有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冷气。   陷入睡梦中的人儿似乎睡的并不安稳。精致秀雅的眉轻微的皱起。眉眼间绕着一股莫名的悲戚之色。   “阿梵…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走…”   “我等你回來…阿梵…”   “……”绥真盯着胡言乱语说着梦话的挽姜半晌。见她还不醒。碧青色的水裙舞袖直直的对着挽姜扬起。盛开的舞袖如同展开的蝴蝶翅膀。挽姜在碧青色的舞袖下飞了起來。毫不犹豫的撞向了寒晶铸成的牢门上。   “唔…” 背上剧烈的疼痛快速的窜入四肢百骸。挽姜痛吟出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青色身影。   “你…”挽姜伸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靠着牢门缓慢的站了起來。   绥真冷哼一声。心情愉快的看着挽姜吃痛的模样:“哎呀。我只是好心的想叫醒你。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挽姜。你不会怪大姐的对吧。”   语气里沒有半点愧疚和歉意。反而是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和漫不经心。   挽姜闭上眼。咽下喉咙里的血。声音轻轻的:“这里是仙牢重地不得擅入。若是让父君知道你违抗命令擅自跑到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你以为你还是仙界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五公主么。你以为。除了我。谁还会來这里看你。哦。不对。应该这么说。你不妨猜猜看。现如今仙界里的人。有几个会站出來为你求情。嗯。”   “既然如此。你应该离我远点才好。若是不小心连累了你也进了仙牢。我岂不是罪加一等。”挽姜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绥真。扶着牢门慢慢的往一边走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依稀记得似乎做了个梦。梦里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她的心口一阵一阵的泛着疼。大抵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忘了也好。   “呵。本宫是來带你这个弑兄不孝的罪人去众生台问罪。本宫要亲眼看着。看着你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到深渊里。看着你自作自受最终自取灭亡。”绥真笑的猖狂肆意。目光带着报复性的得意和高傲。   挽姜沉默的看着她半天。继而转身朝着牢门口走去。背影微有些弯曲。在一片光亮的牢里显得几分难以掩藏的苍凉孤寂。   挽姜走到仙牢门口。望着外面望不见尽头的出口。右手扶着冷冰冰的牢门寒晶柱。沒有回头。也不想回头。沒有过多的情绪。亦沒有只言片语的攻击。   只是平淡寻常的话语。里面的凄苦和失望又有几个人能读懂。   “你两百万岁生辰的时候。我送了你一株祝余花。你随手将它扔了。你说那是我随便在山上挖的一株野花。你说。我沒有真心的要祝福你。你说...”   挽姜笑了笑。笑容微苦。眼底有晶莹划过。   “可是你不会知道。那株祝余花。是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才从极阴极寒的冰雪之地里养育出來的。为了那株花。我每天费尽心血的给它灌注精气灵源。一个人待在雪山里一百年沒有出去。我想送你一株世间独一无二的冰雪祝余。可是你把它扔了...草木会枯。是厌倦了一直繁冗的绿。苍翠了万年。也等不到懂它的人。绥真。人心也是会枯萎的。我一厢情愿的努力和付出。你何曾有过半点珍惜。”   提脚走出仙牢。脚踝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颤音。挽姜吸口气。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我把你当姐姐。你把我当仇人。我们...大概是真的沒有缘分做姐妹。”   慢慢的朝着出口越走越远。绥真低着头站在牢里。阴影遮去了她的面容。瞧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空气似有些沉闷。静静的只余挽姜脚上陌上铃的声音一声声的响起。愈來愈远。   “呵...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抵消你的过错。挽姜。祈回是你害死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绥真歇斯底里的冲着走远的挽姜喊道。连她自己都沒有发现。自己眼底那丝丝的微乱。   白色的身影一怔。背影看上去愈发的孤凉。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挽姜抬手覆了覆眼睛。终是走了出去。   我曾满心欢喜的想要靠近你。曾一点点的努力着想要让你敞开心底。可是我终究是无能为力。终究是不得不放弃。   你的心里有一道高高筑起的城墙。而这道城墙唯独只是为了不让我进。   大姐。我曾仰望你。在我许久前的过去。      第二十七章 反骨九重天 - 渡魂箫 - 楼苏   似乎一夕之间。所有的祸事都接二连三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还沒有來得及说一句话。还沒有为自己解释一字半句。就被判了永世难忘的滔天罪行。   众生台前。早已经站满了各路仙家。一个个神情凝重的看着被绥真带着走上來的挽姜。众生台九九八十一阶的台阶上扑了一层荆棘卷针织成的长毯。那是惩罚犯了大过大错之人的严厉责罚。   众人原以为。这位仙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定是不会愿意走上这条毯子。岂料她竟是直接脱掉鞋子一言不发的走了上來。脚下已经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模样叫在场许多人都默默地将头转了过去。   八十一阶的路程。不是很远。但是对于挽姜來说。却仿佛是一辈子也走不完的历程。   白色千水裙下的双腿已经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嘴唇被自己咬出血痕。脸色苍白如纸。她想。她现在的鬼样子。定是很吓人的。   疼。钻心的疼。疼的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栗发抖。每一根细细的针刺入肌肤的痛楚都是那么的清晰彻底。背脊早已经汗湿一片。额角的汗水滴滴答答的掉下來。掉在了自己即将踏上去的台阶上。每一步的落下。都有无数个针尖刺进脚底。每一次的提脚。都会被上面的荆棘倒钩撕扯下一块皮肉。   沒有人说话。甚至是风。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最后一层台阶。挽姜的视线已经模糊一片。凭着一口气撑着。咬牙走上了最后一个阶梯。都说疼到麻木就不会再感觉到疼。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这么疼呢。不用低头去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脚已经烂了。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神色。她也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众生台上。天帝静默的站在众人的最后面。身旁是天后和折澜星君他们。   见挽姜走上來。众人纷纷沉默的让开一条路。挽姜看着与自己遥遥相望的天帝。绥真已经率先到了天后身边。不知道在天后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天后原本悲恸绝望的脸上浮现一抹快意的笑容。几日來的憔悴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慢慢的。挽姜朝着天帝走去。每一步都是血迹斑斑。一路走过。众生台上蜿蜒出一道血路。仔细的看甚至还会发现那血迹里零星细碎的皮肉。   “众生台上众生平等。你犯的过错。自有众生台定夺。你可有话说。”不等挽姜走过來。天帝直接开口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天帝的威仪和沉稳。   挽姜停住。低头似在思索着天帝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悠悠的抬起头。眼神不复方才的平静和黯淡。里面好像倒映流转着星河璀璨。那般夺目生动。她微微的歪着头。神情憨然可爱带着一股子的天真味道。声音清雅和煦:“犯错。父君。小五沒有犯错。即便是有错。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她指着自己血淋淋的双脚和受了龙绶剑一剑的肩膀。无辜的看向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的仙家。   “孽障。”天帝闻言一掌挥向挽姜。挽姜在那极为强悍的一掌下膝盖一弯直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众人面色骇然。因为他们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断掉的声音。   “我沒有...”挽姜抬头。惨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显然是被疼痛折磨的。即便如此。她还是倔强的不肯认错。眼神更是坚定无疑的看着天帝。   天帝怒哼。甩袖转身对着众生台的上空朗声念道:“仙界五公主。逆行天道罔顾人常。欺瞒众人私自与魔界少主结为连理。实在是天理难容六界之耻。今特请众生台判其过错罚其德失。以正六界之风。”   那日的密函。是关于挽姜和云里结为夫妻的事情。自从祈回那日离世。他就暗地里派人去妖界查了挽姜在妖界的事情。这一查才发现。挽姜竟然在妖界和西钥云里成了亲。这件事在妖界闹得纷纷扬扬。而仙界甚至是整个六界却都还毫不知情。他身为人父。自己的女儿嫁人了自己一无所知。这是天大的讽刺。是对他的嘲笑和轻视。   “慢着。”一声急促的喊声自众生台下响起。   众人探头看去。西海龙王身形一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昊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仙界重地。”司战仙君最先发怒。指着西海龙王骂道。   西海龙王既然敢率兵攻打仙界。自然是不打算与仙界握手言和的。这一次他闹上仙界无非是想要讨一个说法。一个能够让他满意的说法。只是很显然。现在这个说法并不能够让他满意。   “西海逆贼。仙界重地岂是容你放肆的地方。今日叫你有命來沒命出去。”一名白发苍苍的仙界仙君袖袍一伸。从袖袋里飞出无数个闪着银光的暗器。似漫天星子飞过。很美。也很危险。   西海龙王冷笑的看着那名老者。神情淡定从容。那些漂亮的银面暗器直直的朝着西海龙王飞來。眼看着就要到了眼前。西海龙王身形快速的闪了起來。那些暗器好似有了灵魂。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渐渐的西海龙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起來。他今日前來并沒有带一兵一卒。完全是一个人來的。若是这些仙家都上來插一脚。难保他自己不会有危险。   “都住手。”最后。天帝的一声令下。那名老者不甘的收回了他的宝贝武器。神情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天帝冷眼觑他一眼。哼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他的对手。西海龙王当年的战绩放在九重天也是名列前茅的。若不是他让着你一把老骨头。你那宝贝早就被他的西海宝刹给吞的连渣都不剩。”   一顿话说的那名老者面红耳赤。长长的白色胡须一颤一颤的。看來是被天帝的话气的不轻。可是又无从反驳。西海龙王早些年的战绩的确是六界闻名的。   “你來做什么。就不怕朕下令杀了你外面的那三十万海族士兵。”天帝的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更是带着分明是怒火。   西海龙王身子落下。稳稳地站在众生台上。和一大群仙家对峙着。一边是一大群仙界修为上乘的仙家。一边是人单影只法力高强的西海龙王。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优劣差别。   “本王來自然是想知道仙界是怎么惩罚这个女人的。不过现在看來。本王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在包庇她。”西海龙王冷冽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挽姜。眼底沒有半丝怜惜。   “龙王此话怎讲。”站在仙家里面的随璟走出來。面含浅淡笑意。眼底冷冰冰:“众生台素來功过分明。龙王这是怀疑众生台还是怀疑我们所有人。”   众仙家不善的目光丝毫沒有影响到西海龙王。他淡淡一笑不予理会。发白的鬓角染的是岁月的痕迹。慢慢的走到挽姜面前。西海龙王声音冷的像东极天的冰川雪池:“五公主。如果有一天。你心爱的人死了。你会不会给他报仇。”   挽姜抬头。视线撞上西海龙王冷冰冰的目光。微微愣了半晌:“会。”   冷风呜咽。凄凄簌簌滚落天边卷云。西海龙王满意的一笑。嘴角微勾:“不错。五公主是个聪明人。本王也是这样觉得。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自己放在心里百般呵护的人。怎么能容许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怎么能不亲自为她报仇。”   微微的俯下身子。西海龙王直视眼神有些茫然的挽姜。声音轻的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五公主。因为你。本王的熙儿死了。本王和五公主想的一样呢。决定给熙儿报仇。”在挽姜错愕的目光下慢慢的直起身子。西海龙王心情愉悦的一笑。冷肃的面容添了几缕俊逸:“五公主。你害死了熙儿。所以。你该死。”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害死熙儿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西海龙王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仙泽无穷的天空。眼神缱倦柔软。熙儿。等本王给你报了仇就來陪你。你不要害怕乖乖的站在那里等本王。本王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们说好的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摇头否认的挽姜。西海龙王浑不在意的转身看向天帝身后的苍穹。朗声念道:“仙界五公主。天生反骨遗祸仙界。造成天玑柱塌四海浩劫。八荒地陷灾祸连连。四海八荒生灵涂炭哀灵四起。恳请众生台主持公道还四海八荒一个公道。让所有逝去的无辜英灵得以安息。”   西海龙王话音一落。众生台上顿时陷入了诡异恐怖的寂静中。除了一脸阴沉的天帝。所有人都是一脸骇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挽姜。眼中满是震惊和惊吓。挽姜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再无声响。   “陛下。天玑柱倒塌真的是因为五公主。”   文书仙君艰难的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发颤。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天帝的脸上早已经是乌云密布。他紧紧地盯着西海龙王。声音沉冷:“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一句问话。所有人都明白了。西海龙王说的。都是真的。   五公主挽姜。是仙界天生反骨之人。   西海龙王冷笑:“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天帝想瞒也未必瞒得住。本王怎么知道那是本王自己的事。天帝还是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置这个仙界祸害吧。”      第二十八章 降罪众生台 - 渡魂箫 - 楼苏   你有沒有这样无助过。自己身边站了满当当的人。可还是觉得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那是一种从心里将她排斥在外的孤独。她被这些人从心里划除。不带一丝留恋的。决绝的与她划清了立场。   明明很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境地。可是她却连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这样的狼狈绝望。她只能咬紧双唇强迫自己面对。哪怕明知。这只会让自己看起來更加的可悲。但她沒有退路。亦沒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五公主实属仙界祸害。望陛下顾念苍生严惩这个贻害仙界的罪魁祸首。”   “陛下。天玑柱事关四海八荒的安危。臣恳请陛下下旨夺去五公主的仙籍。贬入人界。”   “五公主私自勾结妖魔两界。更胆大包天私自与魔界少主私定终身。又连累仙界和四海八荒跟着受难。更有甚者。五公主良知泯灭残害嫡亲兄弟。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罪大恶徒。仙界诸多劫难皆因五公主而起。如不严惩五公主。仙界将不得安宁。六界也将一派混乱。”   仙界那些道高望重的仙家们统统跪在了天帝面前。嘴里说的话铮铮无情的直击挽姜。半分往昔的情面都不留。如何不叫人心寒。挽姜渐渐的冷静下來。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群她无比熟悉甚至曾经喊过叔伯的人。现在一个个严肃无比的在指责她。沒有一个人是在替她求情为她说话。沒有一个人会相信她是冤枉的。   “哈哈哈~”   众人顿时安静。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笑的眼泪直落的挽姜。文书仙君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忍。正准备说话。众生台下跌跌撞撞的跑上來一个仙兵。带着惊恐的语气大声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魔界率兵五十万攻上九重天了。”   “魔尊。”天帝脸一沉。   仙兵摇头。脸都吓白了:“不是。是...魔界少主。他说。说让陛下即刻交出五公主。否则的话。就要血洗九重天。南天门外的仙兵已经被他们杀的差不多了。”   “本王的人呢。”西海龙王脸色难看的盯着仙兵。沉声问道。他不管那些仙兵。但是西海的士兵若是被魔界的人杀了。那他不仅沒有让仙界元气大伤。反倒是给仙界出了不少兵力。   仙兵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西海龙王:“西...西海的人被魔界少主杀了大...大半。剩下的都逃了。”   “西钥云里。”西海龙王咬牙切齿的怒道。袖袍一甩纵身飞下了众生台。   天帝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缓了缓胸中的郁气吩咐道:“折澜。你带三十万仙兵过去拦住西钥云里。哪怕是全军覆沒也不能让西钥云里踏进南天门半步。”   折澜星君心里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天帝。天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拿这三十万的仙兵性命去堵住西钥云里进入南天门的脚步。三十万仙兵的性命只是因为天帝的一句话转眼间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   旁边文书仙君见折澜星君的神色不对劲赶忙扯了扯他的衣摆。折澜星君终是脸色十分难看的领命去了。文书仙君担心折澜星君一个人不是西钥云里的对手。朝着天帝微微俯身行礼后也跟着折澜星君匆匆忙忙的走了。   “陛下。本王也去帮忙。”随璟紧随其后。转身离去。飞下众生台的最后一瞬间。随璟看了一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挽姜。眼底里有些怅然。随即又恢复坚决。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包括将祈回的死陷害给挽姜。虽然心里微微有些不忍。但是他只能这么做。从有记忆那刻起。他就清楚的明白。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适度的取舍。   随璟想。他和挽姜注定是无法做成夫妻。强行的将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他有着自己的抱负理想。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真的沒有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膝盖那里疼的厉害。挽姜倔强的想要站起身。不顾已经受伤严重的双腿。终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來。额角滴下冷汗。她看着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天后。无声的笑了笑。   “母后...”   “不要叫本宫母后。你不配。”天后打断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挽姜脸色一白。笑容僵硬在脸上:“我只是想知道。二哥葬在了哪里。我能不能去看看二哥...”   “不准。你害死了回儿。你沒资格去看他。”天后冷眼看着挽姜。不复以往的慈祥和蔼。   话正说着。众生台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众人一愣。然后纷纷抬起头看向天穹。目光带着凝重。众生台的惩罚要出现了。   晃动了好一会。挽姜双唇咬出血迹。膝盖钻心的疼。身后传过來温热的一双手。挽姜回头看着冲着自己笑的有些苦涩的兮草。嘴角弯了弯。   “兮草。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扶我一把。   兮草眼睛通红。声音带着沙哑:“挽姜你不要这么说。我们永远是朋友。”   这时。众生台上空的天穹出现一道金色的裂口。一抹金光闪现。那道金色裂口再次阖上。   ‘叮’的一声。地上多了一块金瓦。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符。   天帝拿起金瓦。待看清金瓦上面的内容时。久久的沉默了。   “陛下。”众人惊疑不定的小声开口。   天帝沉默的看着金瓦。目光悠悠的穿过众人落在挽姜身上。握着金瓦的手慢慢的握紧。青筋凸显:“今降众生令。专惩有罪人。帝女挽姜触犯天威逆行天道。弃六界法则不顾。妄自勾结邪门歪道造成四海八荒之乱。违抗仙诏反骨遽成。正邪不分不辨善恶。昭...”   挽姜沉默的听着。在所有人或沉痛或惊愕或不解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的走到了天帝面前。天帝猛的顿住目光凌厉的看着挽姜。挽姜不看他。直接从天帝手里拿过去那片金瓦。   “此女罪孽深重。若不严惩六界难宁。众生台特令。帝女挽姜。即日起从仙籍除名。受九十一道往生雷。剔除仙身逐出仙界。永世不得位列仙班。贬为凡人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以偿此生罪孽。”挽姜轻声的念着。神情沒有一丝丝的变化。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那般淡定的说着。却叫在场的一干人。神色骤变。   口齿清晰的读完金瓦上的话。挽姜无所谓的将那片金瓦随意的扔在了众生台上。金瓦发出碰撞的激声。摔出去好远。   天帝神色一变。厉声喝道:“挽姜。”   挽姜眉眼寡淡。微风吹拂着她散落的发丝。微微的有些遮住了眼帘。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得眼前更加模糊:“触犯天威逆行天道、勾结邪门歪道、违抗仙诏反骨遽成、正邪不分...呵。好一个众生台。好一个不辨是非只会趋炎附势的众生台。”   “你胡说什么。。”绥真怒极。扶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天后怒声骂道:“众生台公正无私。你妄想就这样逃脱你的罪责。”   挽姜冷眼看过去:“我胡说。自始自终。你们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们凭什么就说是我的错。我哪里做错了。。”   后退一步。挽姜纤手指向天帝:“我帮云里找渡魂箫。是因为父君你。我想替你赎罪。我不想看着父君你时时心里愧疚。我不想让魔界那帮人永远记恨你。不想魔界永远与仙界为敌。我这么做。哪里错了。”   “我不想嫁给随璟有错吗。我不想嫁给害死我二哥的人有错吗。你们宁愿去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相信我...”   脸上的泪痕未干。乌黑的青丝粘在脸颊上。添了几缕凉薄的味道。   泪眼模糊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天帝及其他人。挽姜嘴角上扬裂开。笑容天真率然:“我知道。你们眼睛都瞎了。耳朵也聋了。看不见也听不到真正的事实...”   报复性的话语还沒有说完。天后冲出來一巴掌又狠又重的甩到挽姜脸上。挽姜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冷硬的众生台上。撞的她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   “你不知道你哪里错了。本宫就告诉你。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去勾引回儿。不应该惹得回儿爱上你。若不是你总喜欢黏着回儿。回儿怎么可能会爱上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天后疯狂的冲着挽姜吼道。声音尖锐凄厉。直冲云层。   站在后面的兮草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掉的又急又凶。看着失魂落魄跌在地上的挽姜。她甚至不敢上前去扶她。她根本不配做挽姜的朋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看着她离自己。愈來愈远。   宛如一道天雷轰顶。挽姜愕然的捂着自己的脸。惊恐至极的瞪大了双眼。丝毫沒有察觉自己满脸的泪水。无神的喃喃自语:“不。这怎么可能。二哥...我们是亲兄妹。我们...不会的。我们是兄妹啊。”   第二十九章 此恨悠悠期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个总是会笑的一脸温柔的哥哥。那个总是将她护在身后保护她的哥哥。那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她的哥哥。爱上的人。是她。!   这一定不是真的。多么的可笑荒谬。母后一定是在骗她。   无处遁形的残酷铺天盖地的袭來。不给她半点后退的机会。   天后冷声一笑。冰冻三尺的寒冷:“亲兄妹。你不过是十万年前在昆仑丘捡回來的一条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我们可怜你才将你带回仙界。若是早知今日。本宫当初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踏进南天门。”   “够了。”天帝怒道。不善的看了一眼天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十万年前的事情。卢樱。不要忘了你当年承诺过朕的事。”   天后脸色一白。气的浑身发抖:“我当年是承诺过你。但是这并不包括本宫的回儿会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闻沧。你是沒有心的。我这么多年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什么都沒有得到。如今回儿被她害死。你竟然不闻不问还想要纵容她。她不过是一个沒爹沒娘的野种。本宫的回儿那么优秀。最后因为这个女人无辜惨死。本宫这口气咽不下去。”   天帝威严的面容透着冷厉。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兀地又猛然松开。看都不看旁边目光涣散僵硬在原地的挽姜。转身撂袍就走:“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來人。将五...挽姜带回仙牢。三日后押上星曙台受刑。”   挽姜呆愣的站在原地。双脚的血已经止住。看上去血肉模糊惨烈至极。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突然的塌了。空荡的发疼。   见天帝身影消失在众生台下。天后收回平静的目光。视线冷冷的递向挽姜。一大群仙界有些尴尬的看着天后。进退两难。他们今日似乎听到的许多不该听到的秘密。   天后此时根本不管他们。秘密再隐晦又如何。在刚刚经受丧子之痛的天后眼里。只有让挽姜痛苦绝望。她心里才会感到一丝的快意和安慰。   走到面色惨白的挽姜面前。天后轻轻的挽起挽姜耳边垂下的青丝。目光冷清如月。指尖冰凉:“你不是我卢樱的女儿。我之所以宠你。待你比亲生女生还要好。不过是想得到陛下的青睐。我只有对你好。陛下才会多看我两眼。很可笑是不是。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要瞒你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不等挽姜回答。天后已经凑近挽姜。眼眸直直的看着她:“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很好奇。问我你的三哥去了哪里吗。”见挽姜张了张口。天后笑了:“是了。我当初跟你说过。你三哥生下來身体不好几万岁就夭折了是不是。”   “三哥...”挽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在她的记忆里。仙界从來沒有三皇子。她从來沒有见过她的三哥。关于三哥的记忆也是一片模糊。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的确是跟在天后娘娘身后仰着脑袋问过这件事。   脸颊传來尖锐的疼痛。天后手上尖利的护甲已经划破挽姜的肌肤。沿着脸颊滚落着血珠:“那是本宫骗你的。三儿他不是夭折。阿宋和三儿是双生子。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本宫怎么会舍弃了三儿。为了你。本宫失去了那么多。可是你回报给了本宫什么。你除了一次次的带给本宫伤害。你还能带來什么。”   挽姜怔住。满目惊涛骇浪般的深彻痛楚。纤细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原來是她害死了素未谋面的三哥。是她的错。   “母后...对不起。”挽姜闭眸。精致的眉眼失去了往日的率真无忧。此时此刻的她。早已经被绝望的海潮湮沒。再也不可能像以往那般快乐无虞了。   天后转身。发丝拂过挽姜的鼻间。冷香阵阵:“本宫说了。你不是本宫的女儿。从今往后。本宫与你母女情断。你的确对不起本宫。本宫也沒打算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因为祈回的死。加之仙界三皇子那件秘而不宣的事情。她如今对挽姜的恨。已经彻底的摧毁了十万年來苦心营造的虚幻的母爱。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天后走了。走在最后的兮草泪眼朦胧的回头看了看挽姜。冷风中的身形孤单纤瘦。仿佛随时会倒下。   这一日对于仙界许多人來说。即便是过了万万年。也是难以忘怀的一日。这一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他们不曾知道的事情。那些原本尘封已久的秘密全部被血淋淋的揭开。毫不掩饰的暴露于人前。他们尚且被这样的惊天秘闻震惊的说不出话。难以想象那个年岁尚浅的小公主。在旦夕之间饱尝众叛亲离的滋味是何等绝望悲怆。   南天门外。折澜星君及文书仙君紧盯着前方。面容紧绷神情肃穆。眼底里已经熬出了淡淡的血丝。眼下已是一层薄薄的阴影。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精神一直高度的紧绷着。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和倦怠。哪怕现在他们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致。他们也不能休息。   不过情况不好的也不只是他们。对面的魔界众人同样的也是一脸疲惫。双方僵持在南天门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让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头疼的不是这五十万的魔兵。而是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一袭倾华白衣脸沉如水的男子。   “魔界少主。我们这样打下去也不能分出胜负。你何不下令退兵。仙界并沒有想要为难魔界。少主这样一声不吭的打上仙界是不是太过分了。”文书仙君揉了揉一直在跳的太阳穴。语气疲惫的说道。   三天里他们已经和魔兵交手了十几回合。即便是仙也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刻。他就不相信这群魔兵一点都不会觉得累。   云里精致好看的眼里也有着几缕血丝。眼底淡青色一片。流云暗纹素白锦衣无风自动。背后纷纷扬扬的墨发张狂不羁的飘散着。身上散发的狂暴杀气让人不敢靠近他十步。眼神冷冽如冰的扫过文书仙君。云里启唇。声音略微的沙哑:“挽姜。”   折澜星君手里的方戟猛的指着云里。沉声道:“不可能。仙界不会将五公主交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云里身边的十护法气的直咬牙:“放你娘的狗屁。那是我们魔界的少夫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接回少夫人。啊。。”   “哼。少夫人。若不是出了点意外。挽姜现在已经是我随璟的妻。东海龙宫的王后。你们魔界要找少夫人。跑到仙界來耍什么疯。这里沒有你们要找的人。”随璟穿着一身飒爽的铠甲走出來。俊脸笼着一层阴霾。目光阴狠的看着西钥云里。   云里眯眼。众人还沒有看清他是何时动作的。云里已经到了随璟的眼前。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正捏着随璟的脖子。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随璟再说一句挑衅的话。下一刻他就会成为一具再也说不出话的尸体。   “西钥少主。有话好好说。”文书仙君见随璟脸色难看起來。赶忙出來打圆场。   “把挽姜交出來。本公子饶他不死。”云里冷眼看着随璟。眼底的杀意越來越浓。文书心里一惊。手心里沁出薄汗:“西钥少主。五公主的事情本君做不了主。你这不是...”这不是在为难他嘛。   大护法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去将闻沧叫來。你最好快点。若是晚了时辰。这位东海小白脸细嫩的脖子估计一不小心就要断了。”   十护法挑眉看了一眼大护法。见大护法一记眼刀子扫过來。赶忙递过去一个狗腿讨好的笑容。大哥威武霸气。大护法瞪了他一眼。转过脸不想见到自家的白痴兄弟。   “星君。”一名仙侍从南天门里急急忙忙的跑过來。胆怯的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里。吓得一颤。抖着身子说道:“星君。天帝让您现在立即去星曙台。”   折澜星君收了手里的方戟。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仙侍看了眼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声若蚊呐的说道:“是。是五公主。今日是五公主受刑之日。不知怎么的。帝君醒过來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打上了星曙台。现在。现在那边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天帝让您过去...劝劝帝君。”   仙侍的话好不容易说完。她还沒有來得及喘口气。眼前白影一闪带起一阵狂风。冲着南天门直掠过去。   “西钥云里。”折澜星君脸色无比难看的瞪着那个已经进了南天门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追赶了上去。文书仙君和逃脱魔掌的随璟紧随其后。留下大护法和十护法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十护法迟疑的问道。   大护法凝眉。摇摇头否决了:“不必。少主的能力仙界沒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我们留在这里接应少主。以免这群狡猾的仙兵趁机欺负咱们的人。”   闻言。对面疲惫不堪的仙兵一个个悲愤的望着神情肃穆认真的大护法。眼里的怒火蹭蹭的燃烧着。论狡猾谁能比你们魔界的人更狡猾。要不是你们突然攻打仙界。他们也不用火急火燎的被派到这里來。现在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提防他们。明明是他们要警惕万分才对。      第三十章 般若往生雷 - 渡魂箫 - 楼苏   众生有罪。苦海般若回头崖。净除尘心涤污垢。赤子丹心有朝回。   然。浮世乏重。玲珑心也蒙尘。赤子含冤无处诉。终是。苍天无眼罪覆身。慈悲菩萨妄自称。   心中有怨。有苦。有委屈。有着一切一切的不甘和愁寂。人世短暂几十载。尚可在奈何桥上潇洒过。一碗孟婆汤便能忘却前尘往事。开始一段崭新的轮回。可是沒人告诉过她。若是仙犯了错。受了委屈。该怎么遗忘。该怎么做。才能找回曾经那个单纯无邪的自己。   抬头看着白色的云朵。琐碎的光穿过云层打在脸上。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暖意。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很快。她就要死了。这样也好。她可以解脱。所有人都会开心的。再也不用因为她而变得陌生冷漠。   “罪女挽姜。时辰已到。押上星曙台。”一名板着脸的老臣颤巍巍的站在星曙台的旁边。所有人缄默的站了三层。密密的围在一起。中间站的是面无表情的天帝和天后。   挽姜回头。一头青丝尽数披散在身后。她脸上的伤口已结痂。额头的淤青看上去有些吓人。面色苍白血色褪尽。视线慢慢的扫过所有人。司战仙君、司药仙君、司雨仙女、兮草、衡宛、拂霑、舞邪尘...   看着眼前的众人。挽姜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向天帝天后。声音嘶哑:“父君。母后恨我。是因为二哥和三哥。你恨我。是因为我与云里成亲这件事吧。因为他是兰夭夭的儿子。而你。最恨的就是魔尊。”   自己曾经沒有从对手手里抢过心爱的女人。如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那个心里痛恨了百万年的男人的儿子。这口怒气和不甘。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她之前不明白。不明白一直宠溺她的父君为何一夕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是从那日那封密函信开始的。这三天里她一直在想。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天帝不在乎她嫁给谁。不在乎那个人是好是坏。唯独不能容忍。她嫁给云里。那样代表着他曾经惨烈的失败。是对他极大的羞辱和讽刺。   不去看天帝天后瞬间难看阴沉的脸色。挽姜笑了笑。转身朝着星曙台走去。父君。小五不知道自己嫁给了云里。真的不知道。罢了。就这样吧。既然沒有人会相信。沒有人愿意听我说。那也沒有说的必要了。小五现在。真的累了。   还未走近星曙台。就被星曙台上刺眼夺目的一大摊暗红色的血迹吸住了眼球。挽姜沉默的看着那一大摊血迹。心里一阵喧嚣的烦闷。沉默的走过去站在了中央的位置。刚刚站定。星曙台上五条血迹斑斑的铁链从四方袭來。分别缠上挽姜的手脚。最后一条铁链缠上挽姜的脖子。一个用力的拉起。挽姜顿时被吊在了上空。   “挽姜。”底下的兮草一声低呼。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里全是泪。似乎是害怕接下來的场面。兮草捂着嘴快速的转身跑了。她害怕接下來的局面。是她此生都沒办法克服的梦魇。   拂霑脸上发白的看着上面的挽姜。暗蓝色的长袍精致的绣着蟒纹。前些日子为了四海的事情他一直在处理事情并沒有回到仙界。要不是衡宛一份急信让他回來。他恐怕是...抬眼看着那个面容平静的女子。袖中的大手紧紧地握起。可是回來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做不了。天帝的命令。众生台的惩罚。一桩桩一件件大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低头自嘲的苦笑。眼底的苦涩悲伤浓密的漫上來。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手心里一片濡湿。   九十一道往生雷。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挽姜此次。定是要魂飞魄散的。连轮回都无需再经历。彻彻底底的从世间消失。   “陛下。能不能再等等。”一直沉默的舞邪尘走上前。俊朗风流的脸一派憔悴。   天帝一顿。侧头问道:“为何。”   舞邪尘目光怜悯的看着挽姜。声音低沉:“阿宋还沒有回來。让他们兄妹俩。再见上一面吧。”以后。怕是沒机会了。   天后冷哼一声:“一个罪女罢了。堇宋沒有她这个妹妹。可以开始了。”   站在星曙台上面的那个老臣目光犹豫的看向沉着脸的天帝。见天帝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心想着天帝大概是默认了天后的话。于是手上的白色图纹石块猛的按入一个圆形的小孔。一阵巨响。星曙台上空瞬间汇聚了乌沉沉一大片乌云。强烈的压抑威迫感压的人心神晃动。忍不住纷纷后退了几步。   星曙台的威力。沒有一个仙人是可以承受的起的。   舞邪尘气郁。双目染上淡淡地猩红。转头看向上面的挽姜。却发现她正对着自己淡淡地微笑着。丝毫不顾自己头顶上方黑压压的一层厚云。舞邪尘顿时愣住。   挽姜轻轻的朝舞邪尘摇摇头。眼底里是感激的笑容。眉眼间沒有半分的惊惶和害怕。有的只是。死水一样的平静。舞邪尘微微的皱眉。他总觉得。挽姜冷静的不正常。心里一股不安的念头渐渐的冒了出來。微撇过头去不忍心看她。   往生雷在乌云里噼里啪啦的作响。雷电的威力隔得很远依然可以清晰无比的感受到。那种天地间与生俱來的威力。即便是仙人也沒办法承受。威压下的恐惧。都足以将人湮沒。   眼前依旧是那一大片的血迹。许是有些日子了。已经泛着暗黑色。血腥味淡淡的弥散在空气中。挽姜看着那一大滩的血迹。心里一阵叹息。不知道这是何人的鲜血。仙界最近难道也有人受了往生雷的惩罚。为何这样大的事情她丝毫都不知道。   感觉到往生雷的威力。挽姜看向底下的天帝天后。目光清澈无痕。好似清泉浸润般的温雅和灵动。与以往一样的纯净清灵。可是底下所有人也都看的分明。那双曾经时常含着浅笑微煦的眸子。眼里泛斥着无声满目的晶莹。   父君。母后。小五若是死了。你们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真的。有一点点就够了。   第一道往生雷劈下來的时候。挽姜正要阖上眼眸。那种难以承受的剧痛让她瞬间瞪大了双眼。从四肢百骸里传上來的巨大的痛楚。一刹那将她眼里聚集已久的泪水逼出。顺着惨白如纸的脸颊淌下。钻进脸上脖子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痛。   死死的咬紧双唇。挽姜泪眼模糊的低着头颤抖着。身子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立着。还沒有來得及从这阵苦不堪言的剧痛中缓过來。第二道往生雷已经再次毫不留情的直劈下來。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转眼间到了挽姜的身上。   “嘭”   “啊。。”   再也忍受不住这样折磨的痛苦。挽姜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痛呼声。眼角迅速的迸出泪水。很快沾湿了鬓角的秀发。一滴滴的鲜血。从挽姜腿上脚上滴落。身下的星曙台很快染上了一滩鲜红刺眼的血。   在场的人。纷纷的侧过头不忍心再看。衡宛紧紧的抱住想要冲上去的拂霑。拼命的摇头。眼里的哀求和无助惶然悲切。拂霑张了张口。看着衡宛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不去看。怕自己看了之后会心碎。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绝望。怕自己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   无数个原本面容严肃的仙家。在看到挽姜身下越聚越多的血水时。也不由得避开了眼。他们痛恨五公主给仙界带來的磨难和浩劫。他们是仙人。为了仙界即便是牺牲掉一个公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仙界最严酷的刑罚。   皮开肉绽的声音传來。侧过脸的仙家们不由得吓得脸色僵硬。他们可以选择不看。可是耳朵还是能听到。往生雷劈下时肌肤一寸寸被炙火焚烧的声音那么清晰。骨骼一节节如同被敲碎。经脉一点点的断掉。这些声音太过恐怖。不少的仙人纷纷不堪忍受的绝尘而去。   身上的痛楚那么强烈。连意识都是那么的清醒。往生雷的残忍。让她连昏死过去的权利都沒有。只能生生的忍受着这样极致的痛苦。饱尝求死不能的悲怆。   “小挽。”第四道往生雷即将劈下之际。一道震怒惊恐的声音自天际传來。众人回首望去。眼前一道青影闪电般疾驰而过。朝着星曙台上的人儿疾掠过去。同时手里的金光一闪。轩辕剑瞬间斩断桎梏住挽姜的五条铁链。青影刚至。稳稳的接住掉下來的人。   “小挽。对不起。师傅來晚了。”帝无湮抱着挽姜坐在满是血水的星曙台上。丝毫不顾已经弄脏了的衣袍。神色痛苦心疼的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人儿。素來沉稳内敛的模样荡然无存。双手颤抖的抚上挽姜冰冷湿润的脸。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伤口。   “...师...傅”挽姜艰难的睁开眼。双眼涣散。声音轻的几近呢喃。头重重的朝着帝无湮怀里一歪。人已经彻底的晕过去了。      第三十一章 无湮护挽姜 - 渡魂箫 - 楼苏   执着的偏念腐蚀了经世的流年。人的誓言和承诺会在滋生的怨恨下溃散如沙。   帝无湮想不明白。为何他放在心间上宠着疼着的徒儿。他从來不会指责惩处的徒儿。如今伤的这么重。他宝贝了三万年的珍宝。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狠毒的对待。   “无湮。你要做什么。”见帝无湮抱起挽姜要走。天帝沉怒的看着他说道。语气是深深的不悦。   帝无湮侧首冷漠的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众人。侧脸的弧度紧绷:“回东极天。陛下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本君不会不要自己的徒儿。”   天帝震怒:“你放肆。她如今已是仙界罪大恶极之徒。身为八荒之主你岂可徇私枉法。把她放下。这件事与你无关。”   “罪大恶极。本君的徒儿绝不会做出有损仙界之事。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君心里清楚。”帝无湮顿了一顿。神色始终不减半分的怒意和冷冽之气:“你们都说小挽有罪。本君作为小挽的师傅沒有教好她也是难辞其咎。既然如此。这剩下的八十七道往生雷。本君便替她受了。”   “帝君万万不可。”帝无湮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一群仙家们纷纷出言制止。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來形容了。简直是面如死灰。如今仙界的安危还需要帝无湮这个八荒之主。昔日的仙界战神來维持。若是他受了这往生雷。谁來守护仙界安宁。   似是知晓这群仙家们的心中所想。帝无湮嘴角浮现一丝冷漠的笑容。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他岂会不明白这群人心中自私自利的想法。仙界的人都只知道贪图安乐。真正的麻烦來了。只会一个比一个躲的远。   察觉到帝无湮的嘲讽。底下的仙界们面上都有些尴尬。却也是硬着头皮说道:“帝君。一人做事一人当。五公主她竟然已经犯了错。就应该由她自己承受。帝君虽是五公主的师傅。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些都和帝君毫无关联。帝君大可不必为此心生愧疚。”   “本君的徒儿。本君心甘情愿替她受罚。与你们何干。”   往生雷太过可怕。让人连昏厥半柱香的时间都沒有。挽姜嘤咛痛吟一声。悠悠的转醒。浑身上下都是伤。鼻息间全是血腥味。   沒有多想。耳边便传來帝无湮冷声坚决的话语。当即眼睛一酸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下來。   “师傅。不要。”不要伤害自己。不要替我受过。如果师傅因为我而受伤。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小挽别怕。师傅在。沒事的。”帝无湮动作很是温柔的将挽姜放下。顺便用仙术禁了她的行动。   帝无湮转身。毫不犹豫的朝着星曙台走去。   “师傅。不要。”挽姜坐在地上。眼泪掉的凶猛。视线模糊。   “帝君三思啊。”底下的人一片混乱。那模样。就差要给帝无湮跪下去了。   帝无湮不理会众人。转眼到了星曙台的中央。见他果真要替挽姜受往生雷的惩罚。舞邪尘快速的飞身而上拦住帝无湮。   “无湮。不可。”   淡淡的抬眼看着舞邪尘。眉眼清冷:“我是她师傅。有何不可。你让我和你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刑。本君做不到。”   舞邪尘脸色一白。横亘在帝无湮身前的手臂终是无力的垂下。   “帝君。本宫问你。今日你替这个罪女挡下了往生雷又如何。且不说仙界不会轻易的饶过她。六界也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辈子吗。”   天后的话让那些仙家纷纷赞同的点头。看向挽姜的目光更加的不善和痛恨起來。挽姜知道。他们是在怪她连累了帝无湮。   “师傅。小挽求你。求你不要替小挽受罚。”挽姜目光哀戚的看着帝无湮。泪眼婆娑:“师傅。这一切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结束这一切吧。师傅不要再管我了。我...只会给师傅带來麻烦。师傅以后。以后再收一个听话懂事的徒儿。我不配当师傅的徒弟。”   我从未帮助过师傅。从未替师傅做过什么。师傅对我的照顾。真的已经足够了。   帝无湮眼神一动。看着疼的脸色苍白却仍朝他浅笑着的挽姜。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根本不清楚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原以为小挽已经嫁给了随璟。岂知醒來时便听说挽姜在星曙台受罚。心里的慌张和恐惧令他失了往日的沉稳。一路疯狂的朝这里奔來。想要阻止仙界对她的惩罚。可是他的徒儿现在哀求他不要再管她。他怎么能做到坐视不管。小挽。你是宁愿自己被伤的伤痕累累。也不愿让师傅替你分担是吗。   “小挽犯了什么错。对她用往生雷这样严酷的惩罚。你们当真是铁石心肠吗。”帝无湮回头看着众人。冷冽的声音好似夹着寒冰霜雪。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清润温和。   “她犯下的错。罄竹难书。天玑柱因她而倒。四海八荒因她而生灵涂炭。西海因她与仙界决裂不惜攻上九重天。祈回因她而死…现在南天门外还有五十万魔兵虎视眈眈的要我们交出她。帝君觉得。她该不该死。。”   天后说完。冷笑着看着沉默了的帝无湮。帝无湮垂手而立。目光震惊的看向挽姜。挽姜对上帝无湮不相信的视线。无声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天后的话。   师傅。现在的我。不值得你为我挡往生雷。其实我。已经沒有资格再当做你的徒儿了。师傅是世间顶好的师傅。而徒儿却是世间难容的罪人。师傅。我已经回不去了。仙界。东极天。四海八荒。哪怕是佛陀天。我都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挽姜勾结魔界。弃仙界安危于不顾。逆下犯上谋害仙界皇子。如此。帝君还想要包庇她吗。”还能包庇得了她吗。   最后一句话。绥真并沒有说出口。她看着满身血污坐在那里的挽姜。眼里闪过快意的报复。这么多年。她每一次看到挽姜就会想起自己惨死昆仑丘的三弟。她才是仙界真正的公主。凭什么叫一个來历不明的野种爬在她头上受尽宠爱。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好在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了。她还是仙界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而挽姜。绥真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今日的种种。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别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公子的人你们也敢欺负。”一道霁月清风般的声音自所有人身后传來。众人惊讶的回头看去。却瞧见一脸阴沉满是杀意的云里冷冷的站在那里。   “西钥云里。”有人咬牙切齿的叫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叫一个魔界之人不声不响的进入仙界。如此出神入化的修为。怎能不叫他们心生忌惮。   若是放在平时。云里说不定还会好心情的耍他们一会儿。只是现在他的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快速的掠到挽姜身边。云里伸出手直接解开了她身上的仙术禁制。   “对不起。我來晚了。”云里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挽姜的脸。墨黑深邃宛如浩瀚星辰的眼里清清楚楚的凝着怜惜和心疼。   帝无湮握拳。提脚就要往挽姜这边走來。绥真却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一句话。叫帝无湮怔愣在原地。脚下仿佛是千斤重。心里如同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   绥真说:“西钥少主这是特意赶來见你夫人最后一面的么。倒是來的很及时呢。”   众人一阵哗然。似乎是才想起挽姜同西钥云里的关系。不由得纷纷怒骂道:“真是不知廉耻。竟然敢勾搭魔界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仙界。”   “是啊。太无法无天了。魔界的人一直找仙界的麻烦。作为仙界的公主竟然还私自与魔界的人厮混在在一起。怪不得天玑柱会塌。都是这生了反骨的妖女造成的。”   “对对对。就是因为她。要不是她。西海的海水不会一夕之间炙烫如岩浆。西海那个一直沉睡的龙后也不会死。西海龙王更不会打上九重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简直就是仙界的劫难啊。”   ......   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和谴责。天帝冷眼看着。始终是未置一词。他目光冷冽的注视着那个白衣倾华风姿盖世的男子。背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收紧。骨节泛白。   这就是她和那个人的孩子。的确很优秀。不。云里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人。优秀的。让他满心的想要将之毁掉。   帝无湮如同被人定住一般立在那里。耳里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的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和沉默。可是心脏那里却在叫嚣着膨胀着发疼。他紧紧地盯着那面面相视的两个人。脸色一点点的灰败了下去。   挽姜木木的看着云里。他掌心的热度贴在脸上。缓解了脸上伤口的疼痛。沒有动。沒有说话。她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眼眸深寂。仿佛要将他望进骨子里。   “不要怕。我带你走。跟我回魔界好不好。”云里的目光很是温柔。声音轻轻的。似羽毛划过她的心里。漾起细细的涟漪。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挽姜慢慢的抬起手。极慢极慢的动作。叫那些聒噪的人渐渐的沒了言语。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终于。细嫩的胳膊环上云里的脖颈。挽姜将脸埋在他的脖子处。紧紧地抱住了云里。      第三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帝无湮仓惶的倒退一步。身体内的真气一瞬间全部逆流进心间。他伸出手紧按住心口。微微喘息着。压抑着体内四处蔓延开的痛意。   小挽......   头顶黑沉沉的乌云一刻也沒有散去。整个星曙台上飘散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挽姜的白衣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浓郁的血迹和炙火焚溺的痕迹几乎沒有一星半点完好的地方。云里看着伤痕累累的挽姜。眼底里聚集的杀气和怒意越发高涨。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的柔和。   轻微的侧头。温热的大掌温柔的抚上挽姜的后脑。云里声音清和带着一丝温柔:“乖。我带你离...”   “我恨你。”   声音太轻。轻到只有云里一个人听见。微弱的气息拂在他的颈侧。他手掌一顿。慢慢下移抚上挽姜血淋淋的后背:“我不后悔那样做。”   “可是我后悔。”挽姜紧紧的抱住云里。嘴角漾出嘲笑的笑容。却是笑她自己:“我好后悔。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要知道父君和你母后的那些事。若是不知道。我也不用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更不用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云里默。四周一片沉寂。沒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和温情。眼里的冷漠和讥讽直射向两个人。可是他们并不知晓。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根本沒有半分的缱倦和温情。   半晌。两个人都沒有再开口说话。风凄凄诉过。鸟倦倦而飞。挽姜勉力的强睁着双眸。身前的怀抱温暖有力。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就此睡去。一声轻轻的低笑在身侧传來。挽姜慢慢的侧头。撞进云里深邃漆黑的眼里:“小傻子。如果重新來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明知道你可能会恨我。我也不后悔。”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云里。身上一点力气都沒有。若不是云里扶着她。她早已经滑下去了。   “你喜欢我。”良久。挽姜轻轻的说了一句。沒有激动。沒有迟疑。   “不”云里轻笑:“是爱。”   比起浅薄的喜欢。我对你的爱。要比这深沉浩瀚的多。只是你一直粗心大意不知道罢了。   “为什么。”挽姜靠在他怀里。伤口不小心被扯到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要爱上她。   云里低头警告的瞥了她一眼。不让她继续乱动。抱着她的胳膊却是半分不敢过于用力:“说不清楚。或许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注定了你是我的。”   注定了我们要成为夫妻。注定了云里挽姜的名字要放在一起被人提及。   毫不客气的嗤笑戳破了云里的花言巧语。挽姜也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題。她看着不远处神色各异的众人。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说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你擅自做主趁我昏迷时与我拜天地。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说你爱我。那是你自私的爱。你根本就沒有替我考虑过。”   云里。倘若你当时决定娶我时有过一时半刻的迟疑犹豫。或许我就不用面临今日这般惨痛的局面。   你所谓的爱。将我推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我。根本不会感激你。   哪怕你说你爱我。   我也不要原谅你。   乌云发出沉闷可怖的雷鸣声。在所有人疑惑不解探究好奇的目光下。云里慢慢的放开挽姜。两个人相望而视。云里看着一脸平静的挽姜。抬手轻轻的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挽姜拿开云里的手。直直的望进他眼里:“我是很傻。傻到分不清真假对错。既然你说你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师傅要替我受了剩下的几十道往生雷。但是我不能连累他。你既然爱我。那便替我受了往生雷如何。”   元气大伤。挽姜的声音显得很是低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两个人的四周又被云里设了结界。外面的人即便是帝无湮也丝毫听不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只是瞧着两个人脸色的神色都不大对劲。却是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云里沉默的看着挽姜。见她脸上扬起报复性的笑容。眼底的深邃明光寂灭浮沉。终于。云里放开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沒有半点情绪:“好。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么我答应你。”   你说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即便是赔上我的命。   因为对我來说。你才是我的命。   结界散退。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一步步沉稳的走向星曙台中央的云里。又纷纷的转头看着挽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这是要做什么。”舞邪尘震惊的看着走到之前挽姜受刑的那个位置。忍不住问道。   拂霑脸色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闻言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大概是。要替挽姜受罚。”   虽是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拂霑自己清楚。自己心里已是惊的无以复加。他不知道云里和挽姜之间经历过什么。但是他知道云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六界闻风丧胆的魔界少主。手段的狠辣果决丝毫不亚于他的父尊西钥重。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竟然会为了挽姜甘心受往生雷。这是怎样的一种在乎。他比谁都清楚。   视若生命。毁天灭地。   舞邪尘想。大抵是他们都疯了。不然一个个的怎么都变成了这样。他想起怀衣曾经说的一句话。心之所向。皆是虚妄。都说是虚妄的存在。为何他们一个个的还是要这样执迷不悟的冲上去。   其实他哪里会懂。所谓的虚妄。不过是与心里那个人比起來。一切都显得不重要罢了。   在最重要的人面前。其他的一切。都会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可有可无。随手可弃。   眼睁睁的看着云里上了星曙台。除了依旧是平静无比的挽姜。沒有人不是震惊惶然的。天帝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男子。目光冷凝:“西钥少主这是要替挽姜受过了。朕有言在先。往生雷的威力巨大。只怕是西钥少主修为超绝也抵挡不了这八十多道往生雷的威力。不若早些放弃吧。”   “夫妻本是一体。本公子岂会让她一个人受苦。本公子也把话放在前面。剩下的往生雷本公子一人承担。从此以往。挽姜与仙界再无半点瓜葛。她只会是我魔界的人。你们若是胆敢再伤她分毫。本公子保证让仙界从六界彻底消失。”   这话委实过狠。不少年纪较浅位列仙班不久的仙家们不禁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步子悄悄的往赶过來的折澜星君文书仙君那边靠了靠。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实在是过于杞人忧天了。这八十多道往生雷抗下來。大概也是仅剩一口气了。届时就算是想要灭了仙界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天帝一声令下。众人不再多话。纷纷抬头看向白衣凛然的男子。云里无视他人。目光深邃的看着挽姜。   挽姜一动不动的坐在冰冷的台上。不言不语也沒有过多的情绪。她只是紧紧地看着云里。两个人视线相交。丝毫沒在乎旁人说了什么。   “小挽。”帝无湮轻唤。已经走到挽姜面前。   抬头看去。挽姜咧嘴轻轻的笑。眼神无声的询问。   帝无湮看着她清澈静雅的双眸。到了嘴边的话再一次收回。无声的摇了摇头。笑容略微有些发苦和僵硬。小挽。你宁肯让她替你受罚。也不要师傅替你是吗。在小挽的心里。师傅连这个资格都沒有了么...   ‘轰’的一声巨响。挽姜猛然的回过头看去。身子一瞬间紧紧地绷住。往生雷毫不留情的劈在云里身上。云里一声不吭的望承受着。额角的青筋凸起。面色渐至苍白。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眉眼深寂。寥若孤星。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里。帝无湮亦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三个人形成了诡异的画面。却又丝毫不显得突兀怪别。   读不懂无垢的浮云。什么寂灭在心里肆掠。看过了往事重重。再换不回昨日回首间的年华旧梦。那时合欢浅靡。乌篷船沿河摇摆而过。过谁家酒楼。一声声弦歌拂落。赏墙外杏柳。误当作别家洒脱少年郎。   思绪一时竟回到了那时和云里在华州的情景。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们一路笑闹着走过。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现在的样子...   眼角猝不及防的滑落晶莹的泪水。挽姜看着嘴角溢出鲜血的云里。心里狠狠的绞痛起來。   骨骼碎裂皮开肉绽的声音撞进每个人的心底。所有人适才真正的相信。这个天地间睥睨桀骜的男子。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忍受了仙界的极刑。那一刻。所有人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有敬佩有嘲讽。更多的。则是那份感慨和叹息。   第十一道、第十二道、十三...十七...往生雷的轰隆声一刻也沒有停止过。而云里。始终是闭着眼一言不发。嘴角的血越淌越多。   终于...   “够了。给我住手。”挽姜朝着底下的天帝大吼道。眼神凄厉神情痛苦。她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发了疯似的朝云里跑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一往而深时 - 渡魂箫 - 楼苏   我此生倾心以求。在姻缘树下诉意千年。浮光星辰遂变。山河天地斗转。万万年的等待期许中。逐渐清晰了你的容颜。或许真的是缘分。或许是前生你我便已相遇。让今生后來出现的你。一点一点的钻进心里融进骨血。我未曾发觉。然已相思入骨。   初识的岁月。相逢醉了彼此的眉间。那些懂得。那些温暖。那些未说出口的悸动。已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的刻在心上。我以为那是浅尝辄止的心悸。却不料已融成了了刻骨铭心的爱意。   挽姜仓惶的跑到云里面前。不顾一切的再一次紧紧的抱住了他。眼泪淌的汹涌急速。   其实我一直沒有告诉你。在你我相遇的日子里。我已然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你。是我太迟钝。时至今日才明白内心的声音。那种陌生又强烈的心情。我此刻真的懂了。   “云里...对不起。”挽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眼前人白衣破损墨发染血的样子。心里痛苦的不能自抑。手轻轻的抚上云里瘦削清隽的容颜。将沾了血迹的墨发拂到脑后。指尖微颤。   云里睁开眼。眼底清明深冽。似有光华淌过。变得璀璨如星:“既然恨我。就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别哭了。”   挽姜拼命的摇头。抱着云里的手上一片温热。挽姜清楚。那是云里的血。心里疼的几乎沒办法呼吸。挽姜吸了吸鼻子。哑声开口道:“我是恨你。恨你自作主张恨你瞒了我这么久。可是。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我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帮你找陌上铃和渡魂箫。不后悔...爱上你。”   说完。挽姜将脸埋在云里的发间。沒有看见云里那一霎那间陡然发亮的眼眸。比星辰还要美丽。比日月还要夺目。那般清亮凛冽的眼神。眼底簇着闪耀的星点。一点一点的晕染开來。温柔的碎光盈斥着墨黑的眼眸。亮的发邃。   “你刚才说什么。我沒有听清楚。”云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下巴在怀里的小脑袋上蹭了蹭。举止亲昵温馨。却不知道这一幕。在帝无湮的眼里。是多么的刺眼心碎。   挽姜抬起头。难得的温顺:“我说我爱你。对不起。是我明白的太晚。你下來好不好。我不要你替我受罚。”   因为爱。所以见不得他受苦。见不得他受半点伤害。她以为自己心里的恨云里的。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让他替她受往生雷的惩罚。可是亲眼看到时。除了震裂心魂的心碎和怆然。再无其他。   她恨他。亦如她爱他。   “两位想要打情骂俏也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对。这样明目张胆搂搂抱抱。是不把我们这一大群人放在眼里了吗。”绥真冷冷的话语打断两个人的对视。挽姜回头看着众人。慢慢的放开了云里。   帝无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星曙台走了下去。挽姜看着脸色严肃的天帝。强撑着满身的伤与他对视:“剩下的往生雷。我自己承受。让云里离开。”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疼的浑身直颤的人儿。云里额角青筋跳了跳。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喝道:“小傻子。本公子刚以为你聪明了一点你就又开始犯傻。给本公子乖乖的站好。不要说话。”   话音落。云里周身蓝色妖魅的光冲天一闪。身子即刻摆脱星曙台的桎梏。走到挽姜身边将她一把打横抱起。目光冷然的看着台下的众人。两个人白衣都已经被鲜血染透。更是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在两个人的脚下汇聚。越积越多。一眨眼间便已经聚成了一大滩。醒目而妖娆。   “西钥少主这是要违背之前答应的事了。”见他如此。司战仙君不屑的冷哼一声。鄙夷的讽刺道。   云里冷眼扫过去。神情坦然自若:“本公子是魔。你们仙界的人是不是都不长脑子的。”   言下之意。连带着所有的仙人都骂了进去。他是魔。根本不会傻到去听一帮迂腐的仙人的话。这些人。简直是蠢的无可救药。   “小傻子。你看这群只知道大义正理的人是不是愚蠢之极。你竟然被这样一群人伤成这样。本公子现在很生气呢。”云里云淡风轻的抱着挽姜。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只是在场的都是仙力不错的人。所有人都听见了云里那裹着讽刺嘲弄的声音。以及话里如同实质的冷冽杀气。   骨骼早已碎裂。经脉悉数断尽。时时刻刻痛到极致。挽姜抬头看着面色淡定从容的云里。眼里的惶急和害怕那么明显。她心里清楚。云里即便是再厉害。受了这么多道往生雷身体必然是遭到了巨大的损害。他现在这样。一定是拼命强撑着。   抬手扯住云里胸前的衣襟。挽姜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容:“云里。放我下來。”   她极力的想要表现的像平常一样的轻松淡然。可是那发颤的声音和控制不住的哭腔。已经清晰的显露了她心底无处安放的害怕和恐惧。   她在害怕。云里知道。手臂用力将挽姜抱紧在怀里。给她一抹安心的笑容。抬眼看着剑拔弩张的仙界众人。嘴角邪魅的上扬。若不是那有些苍白的唇色。众人压根就忘了他方才刚从星曙台上下來。   仙界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在星曙台上受了刑还能一脸镇定自若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此刻。众人看向云里的目光。已然是惊悚恐惧到了极点。这人的修为。实在是令人畏惧胆寒。   “朕听闻西玥一族可以无惧轩辕剑的威力。今日朕倒是想了解一下此事是否当真。无湮。”天帝侧首望向低头不语的帝无湮。声音冷清清的吩咐道。   帝无湮抬首。眸光寂静。视线慢慢的看向挽姜。见她咬着唇朝着自己摇头。帝无湮心里一疼。强迫自己不去自己看她。目光转向天帝:“不必试了。是真的。”   天帝挑眉。笑了:“是不是真的。帝君说了可不算。有句话叫眼见为实。朕。要亲自确认。”   天地无声。所有人都明白。天帝这是打算。不让云里有机会走出仙界了。   轩辕剑虽是杀不死云里。但是真气修为也会耗损许多。一旦他支撑不住。仙界又岂会放他回魔界。   “陛下。你这是想要惹怒那个人毁掉仙界么。”这时。天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语气森然。   天帝皱眉。眼里怒火一晃而逝:“朕做什么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仙界难道会怕了魔界不成。早晚都要撕破脸皮对上。朕这么做还可以为仙界抢得先机。折澜。昊洌去了哪里。”   西海龙王在众生台上听见仙兵禀告说西海之人已经被云里打杀大半时就怒气冲冲的离去。按理说不应该沒有和云里对上。现在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沒瞧见。实在是太奇怪了。   折澜摇头:“臣出去时南天门那里只有魔界之人。西海的人都离开了。”   “哼。大概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偷偷地逃跑了。沒用的废物。”天帝不悦的冷哼一声。原本还打算利用西海对付魔界。现在看來还是要仙界出马了。   挽姜看着气氛瞬间凝重起來的仙界众人。双手紧张的紧握住。声音颤抖的哀求道:“云里。你不要管我。快点走。”   快点离开这里。他们分明是冲着你來的。再不走就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你不信我的能力。”云里低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挽姜。   挽姜摇头。因为疼痛而始终皱起的眉愈发紧皱起來:“我信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已经受了重伤。而我又只会拖累你。云里。等你伤好了。再來接我离开好不好。我等你。”   如果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离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和自私。你根本变不会受伤至此。是我害你变成了这样。是我害你一直受伤。就当我是在弥补心里的愧疚吧。云里。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骗你。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來带我走。你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毕竟曾是仙界的五公主。就算如今被剥夺了仙籍。但是我还有师傅他们。他们会帮我的。我不会有事。”见云里眉头一皱似要说话。挽姜急忙打断他。一脸郑重的说道。   云里深沉寂凉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抱着挽姜慢慢的走下來。血蜿蜒了一地。分不出是云里的还是挽姜的。只是扎眼的厉害。帝无湮看着那细细长长的血路。眼里黯淡的看不见半点光亮。   “你听到我的话沒有。云里。把我放下來。”终于察觉到云里根本沒有将她的话听进去。挽姜又气又急的抬头看着他吼道。眼角泪花闪闪。见云里还是面无表情的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下走去。挽姜终是怒了:“云里。你若是不放下我。此生我必定恨你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立竿见影。成功的让云里停下了步子。   挽姜心里暗暗的呼出一口气。咬牙拼尽力气从云里的怀里跳下來。身上的骨骼一阵刺耳的作响。疼的她脚步一软就要倒下去。身后一双手及时的扶住她。腰间的大手传來力道温柔。带着温热的温度。挽姜闭上眼努力缓解这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白衣下的指甲早已经嵌入了手掌。渗出丝丝血迹。      第三十四章 云挽陷危局 - 渡魂箫 - 楼苏   明月星辰的夜幕慢慢降临。挽姜笑容清浅的模样成了黄昏时分唯一的风景。天际的云霞渐至靡红。那挥之不去的笑颜。宛如那朝艳的夕阳。哪怕是过了许久许久。仙界的人们回想起今日。还是会清晰的记得。那个女子曾经站在半醉的霞光里。回首朝着那名男子温柔浅笑的画面。   一道浅浅的笑靥。成了尘封万年情染世间的永恒画卷。   “你说过的任何要求。我哪一次沒有答应你。你明知道你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所以是抓住了我这一个弱点是么。可是你有沒有想过。今日我若是离开这里。日后还有何颜面來见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我还算是男人么。”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挽姜鼻间一酸。她仰起头摸了摸云里的脸。逼回眼里的泪水:“呐。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愿的事。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在黑妖林。在华州。在妖界。都是你在保护我。云里。我们是夫妻不是么。”所以。这一次。让我也保护你一次吧。让我心里不再那么愧疚和自责。   云里按住那只冰冷的小手。四周的众人早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她。只能是她。   “是。我们是夫妻。”云里也笑。语气清冷低沉:“所以更应该患难与共。这一次。哪怕代价是你会恨我。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因为丢下你。我会更恨自己。”   挽姜痛苦的闭上眼。心里一阵甜蜜的心痛。涨满了整个心口。眼泪湿了脸颊。也更加的苍白起來。体内的血仿佛似要彻底的流尽。一直沒有停止过。   “既然都不愿意走。那都留下來吧。谁都别想走。”天帝怒哼一声。身边的仙家已经形成了一个圈。将挽姜和云里围在里面。   帝无湮静静的沒有动作。见云里紧紧的将挽姜护在身后。沉默的拿着手里的轩辕剑走了出來。   “无湮。”舞邪尘惊叫。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却是徒劳。   “师傅。”挽姜也看见了帝无湮。脸色苍白的看着帝无湮越走越近。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云里的袖袍。   云里眉目不动的看着走近的帝无湮。神色安然的与他对视。良久。帝无湮黑漆漆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盯着云里轻声说道:“你说你爱小挽。本君不信。你才认识小挽多久。你了解她么。”   云里眼神一冷。正要说话。帝无湮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淡淡的继续道:“小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你知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小挽跟你走。凭什么私自做主娶了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沒有。天色愈发的暗了下去。只剩余辉倾洒在这里。添了几分朦胧和静谧。然云里和帝无湮身上冒出來的不相上下的杀气。却是硬生生的破坏了这里的静谧美好。   “就凭她心里爱的人是我。”云里眯眼。杀气毕露:“本公子可以用余生全部的时间慢慢的了解。帝无湮。你只是她的师傅。如今连她的父君母后都沒有站出來说什么。你又是凭什么來插手本公子的事情。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左右她的人生吗。”   无辜牵连的天帝天后脸色难看的看着云里。天后更是毫不客气的出口撇清关系:“西钥少主不要弄错了。这个罪女和本宫以及陛下半点关系也沒有。她区区一个犯了仙界重罪的人。本宫为什么要去关心她的事情。”   “说的好。”云里赞赏的点头。袖袍下的大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那个冰凉的小手:“本公子也觉得挽姜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沒有。当初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抱走了她。她现在便是我魔宫的人。几时轮到受你们的欺负。这笔帐本公子日后慢慢的和你们算。现在。若是不想死。都给本公子让开。”   帝无湮一动不动的继续挡在云里面前。眼神冰冷。这样的帝无湮。对挽姜來说无疑的陌生的。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帝无湮身上。生怕帝无湮会突然出手伤害云里。以至于丝毫沒有听见云里说了什么。可是帝无湮听见了。也看见了挽姜对他那有些防备的眼神。   心中的苦楚将他沉沉湮沒。帝无湮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慢慢的睁开。恢复成以往那个沉稳内敛万事不盈于心的八荒之主。只见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轩辕剑的剑尖直直的指着云里:“那一次沒有打的痛快。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云里无惧。面色坦然的颔首:“可以。本公子也不想一直看见你。省的心烦。”   挽姜惊惧。咬牙冲出來挡在云里面前:“师傅。云里已经受伤。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帝无湮这一次并沒有改变心意。他神情冷肃的一挥掌。挽姜跌进一个透明的结界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里和帝无湮打了起來。心中一痛。一口血喷出來。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若是沒有那十几道的往生雷。帝无湮沒有把握能够打败云里。可是现在的云里。虽然依旧强势。可是他还是瞧出了他的破绽。打出的掌风和灵力越來越弱。帝无湮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云里明明伤的那么重还能和他打到现在。这是何等的毅力和强大。不过就算如此。哪怕他是胜之不武。他也不想要手下留情。   若不是因为他。小挽不会受到仙界这么严重的惩罚。明知道仙魔本是宿世仇敌。还要來招惹小挽。他实在是该死。   心里的怒气和怨恨喷薄而出。杀气锋芒毕露。手里的轩辕剑挽出漫天的剑花。剑剑杀意浓重。   “不要。云里。。”趴在结界里的挽姜一声惊恐的痛呼。睚眦欲裂的看着帝无湮那把轩辕剑直逼云里血意模糊的后背。心中一口气硬生生的堵在那里。竟是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不要。云里。你千万不要有事。   痛。无边无尽的痛。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滔天的痛意。全身上下沒有一处是不痛的。在一片剧烈的痛楚中。挽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手指痛的沒办法动。眼前的光芒刺眼的厉害。她想伸出手挡一挡。却发现是徒劳无力。   这里是...仙牢。   待挽姜渐渐适应眼前的光亮。赫然发现这里就是之前她待过的仙牢。四周依旧是沒有墙壁的栏杆。冷风乌啦啦的灌进來。遍体生寒。   铁链掉落地上的声音传來。挽姜沒有回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现在根本动不了。也不想动。更何况。她知道來的人是谁。曾经朝夕相对的生活了三万年。帝无湮走路时的脚步声。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身上一暖。狐裘的披风将她整个的盖住。淡淡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挽姜沒说话。帝无湮也沒有开口。他缓慢又小心的将挽姜抱起來搂在怀里。手里拿着一瓶精致小巧的瓷瓶。   “小挽。这是师傅从司药那里拿來的仙丸。吃下去就不会那么痛了。”倒出一颗晶莹碧绿的药丸在手里。帝无湮清润温和的话语在挽姜头顶响起。一如三万年里他每一次的淳淳话语。带着让人安心无比的魔力。   ‘啪’的一声。药丸滚落。挽姜放下疼的厉害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声音清凌凌的:“云里呢。”   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帝无湮握紧手里的药瓶。声音微哑:“小挽是在怪师傅。”   挽姜闭眸。不想回答帝无湮的话。帝无湮垂首看着挽姜面无表情的小脸。眼底苦意沉沉:“他沒事。那日...魔尊突然出现救走了他。我并沒有伤到他。”   她那日怒极攻心直接昏死过去。竟整整七天未醒。魔尊西钥重救走重伤的云里。也宣告着仙魔两界的往日宿怨近日深仇彻底再无回旋的余地。   仙魔两界。势必要打起來的。   听到帝无湮的话。挽姜心里暗自松口气。眉目也舒展开來。只是目光依旧清凉:“那就好。我现在浑身都疼。师傅这样抱着我只会让我更疼。还是放开吧。”   这样冷漠的话语。这样疏离的语气。冷冰冰的沒有一丝温度。帝无湮惶然的低下头看着挽姜。手上力道渐松。心里一阵阵的恐惧和发苦:“小挽...一定要这样和师傅说话么。因为师傅险些伤了他。所以在小挽心里。对师傅有了怨气和不满...”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挽姜目光越过仙牢的大门。悠悠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地:“师傅是我尊敬爱戴的师傅。我曾以为。师傅会永远的站在我这边。可是我忘了。师傅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师傅。还是仙界的无湮帝君。更是掌管东极天的八荒之主...而我。沒资格去怨师傅。师傅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仙界。”   这些话如同看不见的刀子。刀刀割在帝无湮那疼痛窒息的心口。帝无湮痛苦的闭眸。沒有开口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帝无湮想。他不是称职的帝君。不是称职的八荒之主。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要怎么开口跟她说。他之所以一定要和云里动手。从來都不是为了仙界。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天道。他只是心里有恨。有不甘。有追悔莫及...      第三十五章 师徒两相离 - 渡魂箫 - 楼苏   你有沒有这样痛苦过。这世间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却因他的一时失去理智的怒意。生生的在她心里留下了伤疤。两个人原本亲密的关系。也生出來隔阂和间隙。终是不复以往的单纯无忧。   慢慢的放开挽姜。帝无湮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往仙牢门口走去。白皙好看的大手紧紧的抓住那森冷的寒晶铁链。他沒有回头。声音低低的传來:“小挽。在你心里。师傅永远不及西钥云里重要。你可以轻易的原谅他。却不会轻易的原谅师傅。师傅用了三万年的时间。抵不上他短短几年便在你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小挽。你能告诉师傅是为什么吗。”   你可以原谅他私自做主娶你。原谅他一次次的瞒你欺你...唯独不愿意。原谅师傅这一次...   为什么。在你心里师傅到底算什么。。   挽姜眸子一动。腿轻轻的动了一下。陌上铃轻声晃动。   “师傅。都说天玑柱是因我而倒。我是天生反骨之人。大抵是因为真的沒有心罢。所以师傅即便是为我做了再多。只要稍稍做错了。我就不想要再原谅师傅了。况且。师傅想要伤害的人。是我的夫君啊。遇见一个人。从來不是因为时间早晚的缘故。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即便是出现的再晚。他终究还是会來。而我。也会等他來。”   话音落。挽姜抬眸望去。仙牢外哪里还有帝无湮的半分影子。望着空荡荡的仙牢。挽姜无声的咧开嘴笑了。这样也好。她如今已是仙界罪大恶极之人。不能再连累师傅跟着她受苦。她知道帝无湮的性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离开这里。可是她并不想让帝无湮因为她而受到仙界的谴责敌对。   所以。师傅。原谅徒儿的自私和任性。从今以后。师傅不要再管徒儿了。徒儿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师傅。   师傅。如果可以。小挽想永远的做你的徒儿。八荒之主唯一的徒儿。可是小挽是福薄之人。沒有那个福气继续做师傅徒儿了。   对不起。师傅。   回到自己暂住的宫殿。帝无湮禀退了所有的仙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里。   堇宋带着被捆住的陌容容一脚踹开帝无湮寝殿的门时。铺天盖地的酒味迎面而來。连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堇宋看着斜躺在软榻上的帝无湮直皱眉。   “帝君。你这是做什么。小挽还被关在仙牢里。你不打算救她了吗。”他一回來就听闻挽姜出事了。奈何天帝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除了帝无湮。沒有人能够靠近仙牢半步。   而天帝之所以让帝无湮去。无非是想让帝无湮赶紧炼化挽姜脚踝上的陌上铃。大家心里都清楚。仙界从今以后。再也沒有那个受尽宠爱的五公主了。   “她恨我…”   帝无湮突如其來说了这么一句。叫原本怒气冲冲的堇宋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叹口气说道:“罢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小五现在情况很糟糕。我去想办法救她出來。陌容容先交给你。不能让她跑了。等解决好小五的事情。再将她交给父君。”   “……”   见醉醺的帝无湮压根不理会自己。只是拿着一壶酒闷闷的喝着。堇宋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将被牢牢捆住的陌容容塞进帝无湮充满酒气的房里。将绳索的一端系在殿内的大柱子上。转过身就走了。   陌容容浑身上下用仙索捆住。除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双脚。当真是不得动弹。   默默的走到一旁摆放着茶水的桌子前坐下。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的簌簌风声。带着飘零的落叶翩然远去。   良久。帝无湮放下手里的空酒壶。慢慢的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壶尚未开过的酒。连一个眼神都沒有施舍给陌容容。就这么径直的重新回去坐下喝酒。   “帝君这是要借酒消愁。呵呵。真是想不到。堂堂的八荒之主有朝一日竟然躲在自己的寝宫里喝闷酒。说出去谁会信呢。”陌容容揶揄的讽刺道。满脸冷意。   帝无湮不理会她。仰躺在软榻上喝着酒。目光凉凉清意。空落落的落在头顶雕砌精致的殿梁上。   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尴尬。陌容容低头扫了一眼不能动弹的身体。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听说那日挽姜和西钥云里大婚时。连魔界圣物魔凰碑都拿出來了。魔凰碑据说很是漂亮。只可惜我沒有亲眼见到。否则也好亲自同挽姜说声恭喜呢。”   ‘嘭’的脆响。酒壶在光洁的大理石地上碎成一地残渣。肆意流淌的清酒无声的染开。清冽的酒香愈发的充斥在整个房间。   陌容容还沒有看清。脖子上就传來一股大力。死死的将她禁锢住。根本沒办法呼吸。   帝无湮缓慢的俯下身望着她。眼神黑黢黢的看不出情绪。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你沒资格谈论小挽的事。若是再让本君听到。这个就是你的下场。”   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面无表情的看着陌容容说道。语气森然。让陌容容十分确定若是她再说挽姜半句。绝对会变成那个碎裂的酒壶。   “不...不说了...”陌容容只能任由帝无湮扼住脖子。唯一的右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沒办法拿开帝无湮的大手。拼尽全力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陌容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松开手。帝无湮一言不发的往软榻那里走去。顺便重新拿起一壶酒。仰头直接灌了下去。干净素雅的青衣很快染上酒水。在胸前晕染开來。落拓而清貴的模样。   “咳咳咳...”陌容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俏脸涨的通红。眼底的恨意和怨毒一点点的漫上來。眼眸黑的深不见底。她微低着头。渐渐平复剧烈的喘息。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仿若淬了刻骨的毒。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魔界虚妄殿。十大护法额头的冷汗越流越多。看着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的魔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都沒有开口说句话。   “尊...尊皇。是属下们失职。请尊皇责罚。”大护法启声。十大护法纷纷跪下去。面色沉重。   魔尊沉默的坐着。手里拿着黑金流动的魔凰碑。眼神寂寂。声音渐染沧桑:“云里当真娶了那个女人。”   七护法迟疑的看了一眼二护法。二护法微微点头。七护法一咬牙点头道:“是。少主和少夫人已经拜过魔凰碑结为夫妻。”   又是一阵沉寂。十大护法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这些日子魔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先是小主子下落不明。如今少主也重伤昏迷。魔界可谓是祸事连连厄运不断。   “找到襄儿了吗。”半天。西钥重再次开口。声音低哑。   三护法摇头:“还沒有找到小主子。”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疯狂的寻找云襄。可是云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三护法甫一说完。大殿又陷入久久的沉默。   “噗通”   “尊皇。。”十大护法心惊万分的站起身。看着掉在一边的魔凰碑。统统朝着正捂着头痛苦不堪的西钥重跑过去。   大护法眼疾手快的扶住西钥重。焦急万分的问道:“尊皇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西钥重摆摆手。重重的呼出几口浊气:“沒事。旧疾复发罢了。云里还沒有醒吗。”   “少主还在昏迷。那往生雷...”大护法犹疑的看着西钥重。眉头紧紧的皱起:“往生雷的伤。魔界根本无药可治。”   往生雷是仙界用來惩处犯了重罪的仙人的。从來沒有魔界之人受过往生雷的惩罚。云里算是第一个受往生雷的妖魔了。仙人尚且沒办法抵抗往生雷的威力。更何况他们魔呢。   西钥重眼眸瞬间冷凝。杀气凛然的盘斥在眼底。孕育着即将來临的风暴:“闻沧。万年之约一到。你便迫不及待的对付魔界。真是我西钥重的好兄弟。”   “吩咐下去。魔界所有人不可轻举妄动。本尊自有定夺。”西钥重站起來朝着殿外走去。十大护法颔首领旨。   “老四老五你们两个暂时掌管魔宫。其余人随本尊來。”西钥重命令一下。众人虽是疑惑不解。却也有条不紊的遵照命令行事。他们自幼跟在西钥重身边。说是属下实则已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彼此间的默契更是外人不能懂得的。   这边仙界僖晟宫。舞邪尘眼角青筋直跳。揪着面无表情的幽冥司大人斐羽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斐羽一张冰山脸沒有半点变化。瞅着自家疯颠颠的冥王殿下语气寻常的说道:“雨秋暝几日前留了一封信给冥王殿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找了几日都沒有发现她半点踪迹。冥王若是沒事还是赶紧回冥界吧。如今冥界因为孟婆的突然离去。奈何桥上等着投胎的人已经快排到冥界大门外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沒事了。本王现在忙的很。冥界暂时回不去。人是你看丢的。你自个想办法解决。”舞邪尘气的推开斐羽。转身端起一杯茶大口灌进去。心底的怒火还是一个劲的往上冲。      第三十六章 兄弟阋异端 - 渡魂箫 - 楼苏   斐羽淡淡地点头:“可以。既然冥王都不打算管冥界了。本司何必花心思去操心。冥王好自为之。幽冥司这个位置冥王也另觅他人吧。”   舞邪尘愣住。手里的茶杯直接甩向要出门离去的斐羽身上:“跟我甩什么脸。我有说不回去了吗。你这是越來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啊。都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了。”   斐羽淡定的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气急败坏的舞邪尘。神色严肃至极:“冥王既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就该早日回去。仙界的事情。冥王还是少插手的好。”   “至少。本王要看着挽姜无事才能安心回去。”舞邪尘低头苦笑。风流不羁的眼里堆满歉疚和自责。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斐羽皱着眉头冷声道:“王上。斐羽斗胆说一句。五公主这件事。王上只怕是做不了什么。且不说二皇子是不是真的被五公主害死。单凭她是让天玑柱倒塌让四海八荒横遭劫难这一点。仙界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祈回不是挽...”   “不是又如何。二皇子已经死了。俗话说死无对证不是么。王上不要忘了天后娘娘说过什么。五公主她。根本不是天帝天后亲生女儿。王上难不成还天真的认为。天帝会在这个时候护住五公主。斐羽倒是觉得。天帝会是第一个动手的人。”斐羽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平淡淡的说着。只是他每说一句。舞邪尘的脸色就会苍白几分。   “第一个...”舞邪尘喃喃开口。面色苍白:“我是真的沒想到。陛下他会如此绝情。”   挽姜本是仙界最受宠的五公主。天帝对挽姜的疼爱和宠溺。是绥真和堇宋他们几个加起來也比不上的。这样的一个曾经放在心坎里疼着宠着的女儿。到头來竟是说惩就惩。半分情面都不留。   斐羽摇摇头。目光清明:“不。天帝之前并沒有打算舍弃五公主。要不然也不会将她是令天玑柱倒塌这个事情瞒下來。那时天帝私心里还是想要护住五公主的。只可惜。斐羽觉得。天帝之所以后來不再愿意保护他曾经宠爱的这个女儿。和那件事有关。”   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斐羽因为自始自终沒有参与到这整个事件中來。所以他才是看的最清楚最明白的那个人。   那件事。舞邪尘不解的皱眉。见斐羽一副神色平稳的模样看着他。眼中神色咻地一滞:“你的意思是。陛下他放弃挽姜。是因为她和云里私自成亲。”   “正是。”斐羽点头。走到案桌前拿起舞邪尘一贯常用的折扇递到他手里。语气平平:“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五公主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不能嫁给西钥重和兰夭夭的孩子。而五公主显然是犯了陛下心中这个大忌。如此。陛下又怎么会继续护住五公主。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舞邪尘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恍惚。连斐羽扯着他的衣摆拖着他往外走都恍然未觉。只顾失神的兀自喃喃:“是了。可是就算是这样。那挽姜有什么错。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斐羽叹口气。悠悠的扫了一眼云层翻滚的天际:“这大概。就是五公主的命吧。王上。仙界怕是要下一场暴雨了。咱们回去吧。”   两个人在南天门外遇到正收兵回來的随璟。双方俱是一震。随璟最先反应过來。笑着对舞邪尘唤道:“大哥。你这是要回去了。”   舞邪尘十几万年前与随璟成为结拜兄弟。这一晃竟然过了这么久。久到那个曾经笑容真挚的结拜义弟成了如今的东海龙王。久到...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了。   “龙王以后还是唤我冥王吧。这一声大哥。本王担待不起。”舞邪尘目光移开。淡淡地看着南天门外仙云肆闹的云海。神情平静。看不出半点置气胡闹的味道。   随璟眼眸一缩。已是笑着开口:“大哥这是说什么话。东海龙王又如何。你我兄弟间不必如此客套。”   舞邪尘冷冷的扫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随璟。宽大的黑金色袖袍下一双好看的大掌狠狠的握紧。语气难得的愤怒:“随璟。若不是因为看在你是我义弟的份上。你以为你将祈回的死陷害给挽姜这件事仙界真的会不知道。本王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替你隐瞒了真相。”   那日在轿辇里见到随璟。他就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和他喝酒谈天到处游玩的义弟了。   他如今为了自己。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一切的罪过推到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那般坦然和无动于衷。叫他心底生寒。他反感这样的随璟。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更加讨厌替随璟隐瞒真相的自己。自己这样做。和随璟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终归是。都对不起挽姜。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随璟右手缓慢的摩擦着腰间龙绶剑的剑身。声音听不出情绪:“大哥这是...真的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是。”舞邪尘闭眼。不去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璟。你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竟是理都不理随璟。决然的踏步离去。   待人都走了。随璟这才低低的笑了一下。笑意冰冷。大哥。从你站在我这边替我隐瞒那刻起。我们就注定了在同一条船上了。你现在即便是开始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啊。随璟幽幽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大气威武的南天门。为何心里会觉得有些凄凉呢。大抵是因为心里都明白。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吧。   “陛下。魔界已经全部回了魔界。看样子似乎短期内不会出兵。”司战仙君一脸严肃的朝着主座上的天帝回禀道。   放下手里的奏本。天帝看向乌云沉沉的天际:“是要下雨了吧。仙界似乎许久未曾下过雨了。”   站在下面未吭声的文书仙君微微颔首:“回陛下。上一次仙界下雨。还是一百年前。”   一阵静默的出神。天帝握了握手里的朱砂笔。眼中闪过一丝惆惘。转瞬即逝。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文书仙君。说道:“这几日无湮可有去仙牢炼化陌上铃。”   文书仙君默了默。抬头扫了一眼冷肃无比的天帝。轻声道:“沒有。帝君这几日并沒有去过仙牢。”   “你去告诉无湮一声。朕再给他五日期限。五日后朕若是沒有看到陌上铃出现在朕的面前。他这个八荒之主的位置。朕随时可以换人坐。”   “是。微臣遵旨。”文书仙君颔首。额头淌下一滴汗。眼里震惊重重。   然而当文书仙君跑去帝无湮那里将天帝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他时。帝无湮也只是轻掀眼角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那模样。分明是丝毫不将天帝话里的威胁放在眼里。面无表情的继续坐回软榻上喝酒。   文书仙君皱眉。似乎近來帝君很是喜爱喝酒。从五公主尚未出嫁前便开始了。时至今日依然是抱着酒坛子在喝。天大的事情也不及他手里那壶酒重要的模样。显然让文书仙君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帝无湮的自持和稳重丝毫不逊于久坐高位的天帝。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何。   文书仙君想不明白。索性也懒的去想。将话带到。文书仙君叹口气便走了。罢了。如今仙界人人自危。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连几日的喝酒。帝无湮原本清明凛冽的眸子渐渐的开始出现幻影。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人的模样。正冲着他甜甜的笑着。一路跑着喊他师傅。脸上挂着明亮好看的笑容。   那是他喜欢的笑容。带着天真和直率的味道。比他喝过的酒还要醉人三分。   “小挽...”低声的呢喃。眼底的痛苦再一次漫上來。漆黑的眸子里黑的看不见底。沉沉的似乎要将人吸进去。呼吸陡然间粗重起來。陌容容冷眼看着帝无湮。嘴角扬起不屑冷漠的笑意。   “帝君日日在寝殿里待着。莫非是不敢去见你的好徒儿。”陌容容觑了眼满屋子丢弃的空酒壶。眼神又冷了几分。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一个个都要为了挽姜伤心成这样。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來的野种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之前虽是不在仙界。但是仙界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她还是大致打听到了。从那些仙侍支支吾吾的话语中。陌容容心里的冷笑愈发浓重。当初离开仙界之前她特意将天玑柱是因为挽姜而倒这件事悄悄的告诉了西海龙王。果不其然。那个男人为了无辜惨死的爱妻还是率兵打上了仙界。如此一來。仙界便不会时时盯着她。她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帝无湮依旧是在痛苦的唤着挽姜的名字。声声低沉嘶哑悲戚莫名。陌容容冷眼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帝无湮。眼底的不耐烦越來越多。嘴边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陌容容魅惑的轻声开口道:“帝君。容容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的徒儿永永远远的待在你的身边呢。帝君想不想知道。嗯。”      第三十七章 悲欢终难忘 - 渡魂箫 - 楼苏   她似乎被人遗忘了在仙牢里。日日夜夜都是明亮的光。日子久了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于她來说都沒有区别不是么。终归是在等死罢了。   挽姜看着仙牢旁一棵长了百年的桃花树无声的笑。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那一日在星曙台下。其实她是骗了云里的。想起云里那日的模样。挽姜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的大了些许。眼底却是泪光分明。   她骗了云里。她说她会在这里等他。等他來接她离开。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等不了他了。   仙界。岂会这般轻易的饶过她。她不是傻子。只是一直活的简单纯粹了些。那些道理和抉择。她比谁都懂。   呐。云里。你一定会生我的气。很气很气那种。因为我又骗了你。这一次的分开。是离别。是生死长绝。是万劫覆灭。   目光幽幽的看着花瓣落飞的桃树。心里一片宁静与安然。在这样静谧不受打扰的日子里。她可以细细的理清一直庞乱不堪的思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云里的呢。挽姜浅笑。大约是彼此相处时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吧。   那日陡然看到那封密函时。心里的震惊和惶恐那般清晰。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是愤怒。还是谴责。其实都不是。挽姜看向自己脚踝处的两个显眼的红绳。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知道那个消息后。她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敢相信那样的男子。会雷厉风行的娶了自己。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嫌弃她的男子。会那般郑重的承诺对她不离不弃。不敢相信。那个倾华尊贵的男子。会亲手认真的为她编织这样特殊的礼物。   浑身不得动弹。每一寸骨头仿佛是被狠狠的碾压过一般。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即便如此。挽姜还是费力的弯下腰想去触碰那两根红绳。眼底的倔强和坚持那般耀眼。   终于。在额头上冷汗涔涔不停的往下淌的时候。挽姜终是摸到了那红绳。嘴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挽姜对着那棵不会说话的桃树说道:“这红绳真是我见过最难看的礼物了。可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礼物。是不是很奇怪。哪怕是我自己。也都觉得奇怪呢。”   奇怪那个人是何时偷偷地进入了自己的心。奇怪那个人明明才相识不久为何总让她觉得万分熟悉。   以前在佛陀天的时候。佛祖常跟她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她想。她与云里大概是前世缘分未尽。所以在这一世时。一旦遇上。终是会不顾一切的爱上对方。   她不清楚云里是何时喜欢上她的。或许和她是一样吧。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情根深种。可是他和她终究是缘分太浅。还沒有來得及欢喜。便已要承受永远的分离。   一片片花瓣落进仙牢里。挽姜执起一片绯红的花瓣。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落在上面。映出她此刻苍白憔悴的面容。秀发尽数披在身后。略微的有些枯燥暗黄。几日下來一张小脸更是清减了几圈。现在愈发显得娇小和苍白。   望着那朵花瓣。挽姜声音轻轻的开口道:“我如今已经十万岁了。再过两天便是我十万岁的生辰。可是这次大抵是过不了生辰了。以往都是父君母后和二哥他们陪我一起过生辰的。只是现在。二哥死了。父君母后也不要我了。沒有人还会记得我的生辰。这样也好。本就是捡來的。哪里又是真正的生辰呢。罢了。”   仙界的生辰不同于人间的一年一次。仙人的寿命都太长。一年一次实在过于麻烦。仙人都是一万年才过一次生辰。   “唔。虽是不能过生辰。可是我还是想要许愿呢。那便提前许了吧。”   嘴角漾开绝美的笑容。挽姜看着花瓣轻轻的许愿道:“第一个愿望。希望云里能够赶快好起來。早日找到渡魂箫。第二个愿望。希望师傅能够岁岁无忧。最好。最好再找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陪在他身边。第三个愿望。我希望。希望可以最后见一次香香。他这么久沒有看到我。一定会闹脾气的。”   话音幽幽。在空旷的仙牢里响起。总显得有些凄凉哀戚。   帝无湮一掌震开仙牢坚固无比的牢门。在挽姜惊愕的目光下缓缓的走进來。面色平静眼眸安宁。可是挽姜总觉得现在的帝无湮有些不大对劲。   “师傅。你...你怎么來了。”挽姜坐在那里。仰着脖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她之前明明已经把话说的那么重。明明表现出对帝无湮的怨恨和冷漠。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他还会來这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帝无湮。不想帝无湮因为她的事情劳心劳神。   “师傅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师傅。一看见师傅。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师傅想要伤害云里。我不能原谅那样的师傅。还请师傅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挽姜撇开头。望着桃树冷漠的说道。只是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掐进掌心。   帝无湮仿若未闻。挽姜的话说完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情绪平静面色淡然。就好像挽姜说的根本不是他。   “师傅。”目光对上帝无湮平静无波的视线。挽姜心下一惊。有些小声的唤道。   帝无湮沒有说话。他慢慢的朝挽姜走來。每一步都是沉稳淡定无比。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至极。   “师傅。。”等帝无湮走到挽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挽姜不禁有些害怕的微微朝后移了移。后背靠上仙牢的寒晶柱。却又是引得背上的伤一阵蚀骨的疼。   咬牙忍住疼。四肢都疼的颤抖。挽姜仰着头看着一脸平静面无表情的帝无湮。桃花的花瓣零零落落的从两个人中间飘过。宛如下了一场美不胜收的桃花雨。   挽姜有些惊惶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帝无湮。双腿直愣愣的横亘在两个人中间。之前在众生台天帝那震怒的一掌。已是让她膝盖全数碎裂。在星曙台那里又不顾重伤聚起灵力拼命奔跑。如今早已经是半点动弹不得。一动就是铺天盖地的疼。   缓慢艰难的想要伸出手去拉帝无湮的衣摆:“师傅...”   一声清越的剑鸣兀地在寂静的仙牢里响起。眼前金光掺夹着红色猛的一闪。脸上顿觉一热。挽姜伸了一半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清澈灵动的眸子一点点惶然恐惧的睁大。眼神空洞无光找不到半点亮意。唯剩心魂俱碎的悲恸惨烈。   ‘叮铃。’   清脆的铃响。陌上铃咕噜噜的落到一边。连带着那不甚好看的红绳。明晃晃的扎进挽姜的眼。   “啊。。”凄厉惨烈的叫声穿透层层蜿蜒的仙牢。久久在里面回响荡涤。森森的凄怆。   眼里溢出两行滚烫的血泪。挽姜倒在地上痛苦无比的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悲泣。却是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來。   她的师傅。教授她三万年仙术传授她十万年修为的师傅。用那把她无比熟悉的轩辕剑。硬生生的砍去了她的双脚。   长剑挥动。咫尺惊鸿。谁又能见那花下白衣。凛冽飞血。触目惊心。   轩辕剑上还在淌着挽姜的鲜血。帝无湮却恍然未觉。径自弯下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陌上铃。红绳上玲珑雅致的小铃铛发出一阵铃声。听起來却更像是悲切的哭音。那双血淋淋的双脚就在帝无湮眼前。帝无湮连看都沒有看一眼。拿着陌上铃转身就要往外走。   “为什么。。为什么啊。。”挽姜凄惶的哭着。声音嘶哑惨烈。声声带着刻骨的悲伤和痛意。眼里的血泪汩汩的往外流。她的视线一片血红。什么都是血腥浓重的红。染出漫天的血色。   帝无湮沒有回头。掌心里紧紧握住那一对陌上铃:“师傅不准你和那个人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待在师傅身边。师傅会好好照顾你。以后再沒有人能从师傅身边抢走你。”说完踏步离去。   那双脚。无助的躺在挽姜的身边。挽姜神色凄迷的看着自己被斩断的双脚。眼里的血泪止不住的滑落。满脸是血。满地是血。入目一片血红。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再也看不了其他的颜色。   谁将往事焚烟。散了交错多年的牵绊。执利剑。斩那三千痴缠。断你此生心愿。   桃花静寂枕落。泪痕渐退花色。白衣逶迤青丝成醉。回眸柔光碾碎盈亏。泪落尽星辰成灰。只一字物是人非。前尘纠缠万千回。   空寂冷森的仙牢里。凄凄呜呜的悲泣声渐渐弱了下去。挽姜一动不动的卧躺在那里。心口空洞的发疼。   突然觉得好恨。   恨仙界所有人。恨这群不分是非麻木不仁的仙人。恨所有伤害冤枉她的伪善众人。   她好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为什么还要她这般痛苦绝望的活着。为什么要践踏她最后一点尊严和骄傲。   她恨苍天的不公。恨满口仁义道德却心狠手辣的神仙。      第三十八章 三寸桃花劫 - 渡魂箫 - 楼苏   桃花香味靡靡。淡淡的飘进仙牢里。越來越多的花瓣落下來。不一会儿已经落了挽姜一身。   血早已经止住。在空旷的地上凝固成一汪冰冷的存在。痛。哪里都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发痛。痛得她。心一寸寸的失了温度。一点点的化作齑粉...   “时至今日。你可有半点悔恨过。”突如其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仙牢里响起。带着冰冷麻木的语调。挽姜眼眸微微一动。却是沒有动作。   窸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身穿粉衣的女子蹲下身看着挽姜。身上带着桃花的清雅香气:“挽姜。这就是你的报应。是你害死祈回的报应。”   挽姜不说话。神色一片绝望的木然。静静的趴在那里。沒了半点生气。   女子抬手扣起挽姜的下巴。指甲尖利戳破肌肤。力道狠劲:“怎么不说话。被自己相信依赖的师傅砍掉双脚。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也是。你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苦。你不过是沒了双脚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有想过为你丢了性命的祈回该是多么的无辜。他在临死的时候。又是多么的痛苦。”   “二哥不是我杀的...”挽姜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的宛如沙砾磨过。不去看女子眼里凄凄的悲色。   “可他因你而死。”女子大力的甩开挽姜。猛的站起身走到挽姜血衣浸湿蜿蜒一地的腿边。提起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啊。”挽姜痛吟出声。身体一阵可怕的痉挛。被砍去双脚的地方再次开始不住的往外流血。脸色白的可怖。映着森森淌过的血泪。凄厉似鬼。   桃花纷纷落下。掉落在一地的血泊里。难以忍受的巨大痛楚似要将她吞噬干净。挽姜终是扛不住痛的昏死过去。手指紧紧的绞着脏污不堪的衣服。青丝枯散一地。   这边仙界凌霄宫。堇宋怒意遏制不住的上涨。他绷紧身子脸色难看的看着天帝。声音冰冷:“父君。小五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她那般乖巧善良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害死二哥的凶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   天帝震怒。拍桌吼道:“住口。朕说过这件事不准再提。挽姜的事情你不准插手。给朕回广懋宫好好待着。少在这里给朕添乱。”   看着一脸不甘怒气的小儿子。天帝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倦意。如今仙界正是多事之秋。各方都在蠢蠢欲动。西海的事情还沒有平复。还要小心堤防着魔界。更是因为挽姜的事情如今仙界的人纷纷上奏要他尽快严惩。这个时候堇宋竟然还跑來替挽姜求情。无疑是给他添乱找麻烦。   “可是小五她...”   堇宋的话还沒有说完。殿外匆匆跑进來一名仙兵。那模样仿佛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陛...陛下。大事不好了。五...罪犯挽姜不见了。”   “你说什么。”天帝和堇宋同时惊的跃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仙兵。   仙兵脑门上淌下豆大的汗珠。吓得战战兢兢的交代了他今日在仙牢里看见的事情。   挽姜竟然在重兵看守的仙牢被人不知不觉的劫走了。   “是何人所为。”天帝沉声问道。语气有些怒意。心里却想着会不会是魔界中人将挽姜劫走了。   仙兵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属下不知。只猜测应是一个桃花精所为。”仙兵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天帝。遂又快速的低下头去。他不敢告诉天帝。他今日到了仙牢里面时。见到的那个场景是多么的惊心与可怕。那孤零零遗落在那里的那双...还是有几乎淌满整个仙牢的血...   桃花精。。天帝不由得皱眉。六界里桃花修炼成精的妖多的数不过來。更是想不明白挽姜是怎么和桃花精扯上联系的。   堇宋在一边面色苍白的听着。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快的令他抓不住。索性低着头苦思冥想着。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陛下。”殿门外再次走进來一名仙兵。却是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精致小盒子。仙兵低着头走到天帝面前。将那个小盒子呈上:“陛下。这是帝君让属下交给陛下的东西。”   “帝君呢。”天帝接过盒子。皱眉问道。   那名仙兵颔首回答:“帝君面色很是憔悴恍惚。约莫是累着了。现在已是回到了寝殿里休息。还下令三日内不得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天帝闻言也沒觉得有什么奇怪。神情淡淡地点点头揭过不提。转而望着自己手里的盒子。眸子微微眯起。大手快速的打开盒子。却是在看清盒内的东西时眼神一缩。站在那里半天沒了动静。   “该死。那桃花精是雨秋暝。”猛然记起的堇宋跳脚怒声啐道。转脸看向天帝:“父君。小五有危...”   “陌上铃。”堇宋仓惶的跌退一步。身子撞上身后沉实坚硬的案桌也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面色惨白的看着盒子里的物件。一阵剧烈凶猛的痛意迅速窜上四肢百骸。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沒有看错。那是系在小五脚踝上的陌上铃。那两条红绳完好无损的摆在一起。上面的铃铛也是精致可爱无比。可是那丝丝的血迹。亦是爬满了圆白的铃铛。显得突兀又刺眼。   红绳还是好端端的。铃铛也是安然无恙的系在上面。可是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他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要杀了他。”堇宋眼中溢出泪和滔天的痛。双手狠狠的握紧。转身朝着帝无湮暂居的宫殿急冲过去。墨发在身后狂怒的张扬。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站住。”天帝一道灵力打过去。堇宋瞬间半分动弹不得的立在原地。只是那起伏不定的胸口。昭显他此刻难以平复的悲怆心情。   他是万万沒想到。小五一直以來敬重爱戴的师傅。竟然会如此狠心无情。竟然为了拿下陌上铃直接残忍的砍去了小五的双脚。他简直不敢想象。当时小五心里是有多么的绝望和恐惧。他的妹妹。是他沒有照顾好她。   天帝稳步走到堇宋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是朕让无湮去拿陌上铃的。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朕。”他是沒料到帝无湮竟然会直接砍去挽姜的双脚拿走陌上铃。不过不管过程如何。陌上铃现在留在仙界的确是一件好事。终归沒有落到魔界手中。   只要陌上铃一日还在仙界。魔界就沒办法找到渡魂箫。六界也不会因此而灾祸四起。   堇宋眸子里溢出痛苦。看着天帝凄惶的摇头:“儿臣怎么可能想要杀父君。只是帝无湮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小五。那是他徒儿啊。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朕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仙界以后沒有五公主挽姜这个人。她已经从仙籍仙谱上除名。原本只消剔除她的仙身打入凡世即可安仙界太平。只是沒想到会突然被人劫走。你给朕记住。她永生永世不得再次为仙。从今以后不是仙界的人。也不再是你的妹妹。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要去杀了八荒之主。朕决不会允许。”   堇宋睚眦欲裂。双眸充血:“小五永远是我的妹妹。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父君不认她。那便连我也不认好了。否则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定要亲手手刃了帝无湮。”   “放肆。”天帝一掌挥过去。堇宋一口血喷出來。心里彻底凉了下去。   “你以为朕不敢。”天帝气的不轻。脸色阴沉的看着堇宋。   堇宋吐出口中的血沫。苦笑:“怎么会。父君你连小五都能舍弃。对于我这个向來不怎么关心的儿子。又哪里会不敢。”   天帝闭了闭眼。决心不去理会他。朝着一边战战兢兢候着的仙兵吩咐道:“将四皇子带回去严加看守。沒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放他出來。你们若是看不住他。仙界也不会再留着你们。”   “是。属下遵旨。”一群仙兵心下惊惶的上前扶起动弹不得的堇宋就要走。堇宋颓败的垂下头。眼底的悲苦和后悔那般分明:“我真是后悔。以前十万年的时间只顾着游山玩水。沒有好好的陪着小五。”以至于事到如今。他这个做哥哥的已经再也沒有机会去照顾自己的妹妹了。哪怕是见上一面。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是啊。这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一个他连回忆都觉得充满疼痛和血腥的噩梦。一个让他。余生永远无法饶恕自己的噩梦。   天帝转身。走回案桌坐下。伺候在旁的仙侍静默的站着。良久。只听见天帝悠悠的一声叹息。提笔欲重新批改奏本。只是那笔尖迟迟沒有落下。一滴浓重的朱砂滴落在白净的奏本上。显眼刺目。   皱眉扔下笔。天帝揉着额间声音疲倦的开口道:“吩咐下去。叫折澜星君和司战仙君率领三千仙兵即刻候命南天门。把文书仙君和拂霑他们给朕叫过來。朕有事找他们商议。”      第三十九章 众叛亲离苦 - 渡魂箫 - 楼苏   纵一世所求。难得天长地久。往回首。惊觉常伴无离右。等螓首笑眸。点一缕痴情焚香。随你千山万水逍遥游。   西钥重望着那副画。在万万年的时光里。每每孤单心瑟时。陪伴着他的都是这幅兰夭夭的画像。这是他亲手为爱妻所画。每一笔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爱意。可是他是多么的希望。希望陪伴着他的是兰夭夭。而不是这幅冷冰冰的画像。   “尊皇。”大护法的声音在身后轻轻的响起。西钥重沒有回头。目光眷恋的看着画:“东西都准备好了。”   大护法点头:“是。一切都按照尊皇吩咐的办好了。”   西钥重点点头。目光深深的望着画。良久。方才悠悠的叹口气。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走吧。”   待西钥重走进云里的寝殿。几大护法都在云里身边站着。目光含着担忧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云里。见西钥重走过來。几人纷纷的让开一条路。   缓步走到云里面前。西钥重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云里。转而看着大护法他们:“以后的日子。要多多劳烦你们几个了。云里多少有些年少轻狂的坏毛病。有你们在他身边盯着。这小子也可以少吃一点苦。”   二护法目光悲戚的看着西钥重。泪光重重:“尊皇。一定要这样吗。也许可以找到其他法子救少主的。”   其余几个人皆是面上含悲的看着西钥重。显然都是不能接受西钥重这个决定的。   只是西钥重早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这个时候又岂会半途而废。他目光淡淡的一一扫过眼前几个人。这些人都已经陪在他身边几百万年了。点点的暖意在眼底蔓延。西钥重嘴角泛起细细的浅笑。抬手拍了拍二护法方肩膀。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好了。本尊心里有数。开始吧。”   “尊皇。”几大护法直直跪下。目光悲伤:“若是少主醒來发现您...一定会难过的啊。”   “是啊。尊皇。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您这么做。而且。小主子如今还下落不明。尊皇您不能丢下他们两个不管啊。”   西钥重看着跪了一地的兄弟。目光沉沉如墨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以前本尊一直为了守护魔界而活。今后。本尊只想好好的陪在兰儿身边。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本尊老了。累了。沒有那个精力去照顾他们了。你们替本尊好好看着他们两个。本尊以后。是该好好休息了。”   大护法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的认命和妥协。不再多说。西钥重转身扶起云里在他身后坐下。大护法他们默默地起身。各自回到之前摆设好的位置坐下。金丝流动的线纵横交错的分布在整个寝殿里。形成了一个偌大的星盘格局。西钥重和云里处于星盘最中央。点点金丝从他们身上划过。   吾儿云里。青出于蓝。父尊愿你千载万世尊华睥睨。   那鬼火连天的凄彻。映着冷硬漆黑的垩土青雘。一弯清冷凄清的残月斜挂天穹。薄云惨淡的漂浮着。乌沉沉压抑的让人窒息。   白皙的手沾满了血。地上也是聚了一大滩血迹。挽姜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青丝披在身后散了一地。   慢慢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噬骨的冷意一丝丝的从地上窜上來。直到凉进心底。   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隐隐约约觉得热气扑面而來。   那抹桃红色的身影静静的坐在一边。见挽姜醒过來。雨秋暝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她。眼底冷光森然:“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挽姜无声的看着她。视线渐渐的清晰。脑海中渐至清明。连带着浑身的伤痛也跟着醒过來。痛的那么分明。   “是呢。你怎么会记得呢。可是我却记得。这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雨秋暝转过脸看着底下熊熊燃着的烈火。脸上一阵明一阵暗。叫人瞧不清神色。   咬牙支起胳膊撑起半个身子。疼的她一阵抽搐的颤抖。然而待她看清楚这个地方时脸色瞬间惨白至极。   “十殿地狱...”嗓音破碎干哑。带着痛苦的喘息。   雨秋暝弯起嘴角。眼里沒有半分笑意。她看着底下业火焚天的地狱。低低启唇:“知道么。那日我跳下去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和祈回一同死在里面也好。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可是我终是做不到那么自私。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   转过脸神情麻木的看着挽姜。那脸色苍白的模样透着几分狰狞和扭曲:“知道我在下面看见了什么吗。呵。十殿地狱第七殿。镜照今生难舍情。看清本心难言秘。万种掩饰无处藏。一次道尽世间污。挽姜。你的存在让我觉得恶心。我想过万种理由。唯独沒想到。他心里爱的人会是你。会是他自己的妹妹。”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雨秋暝歪着头看着脸色灰败黯淡的挽姜:“可惜祈回他死的太早了。沒有等到亲眼知道你不是他妹妹这一天。他若是早一点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妹妹。该是很开心吧。说不定还会向天帝求旨娶了你呢。”   “你住口。不准污蔑我二哥。”挽姜惨白着嘴唇朝着雨秋暝吼道。手指紧紧握起。捏的骨节泛着青白。眼底痛意分明。   雨秋暝冷声笑了。站起來走到挽姜面前低头看她:“我之前答应过他。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可惜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也为你而死。这下你应该满意了才对。你终是害的他从六界湮灭。你才是他这一世躲不过的情劫。”   “不。二哥不是我害死的。”挽姜痛苦的摇头。脸上干枯的血泪痕迹犹在。身子抖的似寒风落叶:“我沒有。我不想二哥死的...”   “雨秋暝。”舞邪尘从入口冲进來。打断了挽姜的话。看着雨秋暝咬牙切齿道:“你要做什么。本王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她。本王便将你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解脱。”   见到舞邪尘。雨秋暝丝毫不惊讶。她眉眼淡淡地扫过跟在舞邪尘身后的斐羽。嗤笑道:“你以为我会怕。沒有他。哪里不是地狱。哪里又有解脱。”   斐羽按住气急败坏的舞邪尘。淡声回道:“孟婆。你忘了当初你恳请冥王让你留在冥界时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不想投胎。不想忘记那个人。你说你要在奈何桥边生生世世的等着他。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弃冥界。可你现在分明是半点沒有替冥界想过。你心里想的。只有你自己。”   雨秋暝默不作声。表情麻木冷淡的看着斐羽。不置一词。   舞邪尘怒瞪了雨秋暝一眼。提脚就要朝挽姜走去。谁知雨秋暝突然身子快速的一动。已是早一步站在挽姜前面拦住了舞邪尘。   “给本王让开。”舞邪尘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眼里两团火烧的旺盛。   天帝带着仙界众人赶过來时。舞邪尘还在和雨秋暝对峙着。他不是打不过雨秋暝。而是雨秋暝将挽姜提起來挡在自己身前。他是万分不敢伤了挽姜。况且。当他看到挽姜那双血淋淋的双腿时。已是震惊错愕的半晌回不了神。俊逸帅气的脸庞迅速的失了血色。   “陛下。”还是斐羽最先反应过來。拉着舞邪尘朝着天帝说道。   天帝微微点头。目光钉在那纤弱单薄的人身上。只是短短几日未见。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宠爱万分的女儿已是如今这幅模样。满身血污。双脚被砍。骨头碎裂经脉全断。全然一个废人的模样。   “把她交给朕。朕可以饶你不死。”天帝视线移向挽姜身后的雨秋暝。冷声说道。   挽姜眼皮微微一动。抬眼看了一眼天帝。自己的父君。眼底黯淡无光。复又垂下眼去一言不发。天帝身边的拂霑和文书仙君他们皆是一脸悲恸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挽姜察觉到了众人吃惊不已的视线。皆是纷纷看着她那砍去双脚的腿。不由得低下眼掩去满目疮痍的悲凉。   “我即以决定将挽姜带到这里。你以为我还会怕那些么。真是可笑。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哈哈哈。”雨秋暝忽然癫狂的笑了起來。笑声凄厉可怖。带着回响的悲音。   “报。启禀陛下。佛陀天传來佛诏。”届时。一名仙兵突然从外面跑进來。手里捧着一卷白色金丝线织就的诏书。隐隐泛着流动的银光。   众人循声望去。天帝打开佛诏看了下去。眉峰微微一动。抬头见众人纷纷望着自己。眼角余光瞥了眼挽姜。将那道佛诏抛到文书仙君怀里:“念吧。”   文书仙君打开佛诏。看了一眼哑声念道:“西天祖佛今此特诏。我佛慈悲。欲善挽姜。不予严惩。我佛对其教化无功。致使其心生恶念为祸苍生。佛祖自觉有愧于六界。自今日起闭关潜佛问道。褫夺挽姜在佛陀天云雪泊的一切殊权。今后挽姜与佛陀天。再无半分瓜葛。今日派使者前來收回佛陀印。诏此。”      第四十章 枉为慈悲仙 - 渡魂箫 - 楼苏   日月无光。天地萧索。入眼赤红血色。业火不息焚燃。烧炙了满心的善意怜悯。   挽姜抬眸看着眼前的所有人。她曾无比熟悉的人。衣袖的手指动了动。视线对上麻木漠然的天后。轻轻的开口:“母后。以前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暖暖的。像阳光一样的和煦。只是眼底覆了一层我不懂的薄光。现在。这层薄光彻底取代了暖阳。我清楚的看见你眼里的痛恨和怨毒。你是恨我的。恨的不愿意再隐藏了。是恨我害死的三哥。如今又害死了二哥是不是。”   天后冷笑。眼底冰冷冷的怨恨。挽姜了然一笑。眼底泪光闪烁。慢慢的移开了目光。   “雨秋暝。不要伤害她。”拂霑站出來。目光惶惶的看着向十殿地狱的崖边移去的雨秋暝。心下猛的一沉。   衡宛拉住拂霑的 胳膊。语带哭腔:“拂霑你不要去。五...挽姜她如今是仙界重犯。你去了只会连累自己。”   绥真笑着接过衡宛的话:“是啊。拂霑上仙还是待在这里为好。为了那种人连累自己。委实是说不过去。白白的遭人话柄罢了。”   拂霑脸色苍白的看着两个人。脚步终是无法再迈出去。额角青筋凸起。嘴唇抿的死紧。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额间的郁冬花微弱的闪着红芒。挽姜侧头对雨秋暝扯出一抹笑。笑容虚弱无力:“左右我沒了脚都是跑不了的。你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我同他们说几句话。”   挽姜转过头看着天帝。眼里无神:“父君。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她不想。临死还不知道自己是何人的孩子。即便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她也想知道他们是谁。无关爱恨。只是不想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说的野种罢了。   天帝沉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捡到你时。是在昆仑丘里面的一朵很大的郁冬花花蕊里。那一天若不是不小心砍断了那朵花。我们并不能发现那朵含苞花朵里的你。”若是那一天沒有发现她。也就不会有后來发生的那么多事。   “原來...”挽姜笑。脸上划过清泪:“我真的是野种啊。”   冗长的沉默。沒有人开口说话。挽姜吸了吸鼻子。眼睫上沾着泪珠。脸上的血痕被泪水冲的所剩无几。她看着天帝声音哑哑的说道:“父君。我不知道上神带走香香是要做什么。只是以后我应该见不到他了。他要是想我了。你便将这个给他吧。他就不会吵闹了。”   挽姜从怀里掏出几件小玩意。那是香香平日里爱玩的。她一直带在身上不曾拿走。目光留恋的看着那几个小玩意。挽姜艰难的朝着天帝伸出手。目光期许的看着他。   天帝沒有动。也沒有伸手去接那些东西。耳边传來一声嗤笑。雨秋暝目光怜悯的看着挽姜。悠悠道:“你这些东西。是永远沒机会给那个小僵尸了。因为他。早就死了。真是可怜。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仙界这帮人啊。果然是龌蹉肮脏的很。”   她之前因为吃了葬忧果待在仙界。正好亲眼目睹了小僵尸被仙界和神界的人联手害死的场景。那天。也是一个乌云惨惨的日子呢。   东西尽数跌落在地。挽姜愕然的瞪大眼睛看着天帝。唇色苍白眼里漆黑一片。半天才抖着唇低声喃喃道:“为什么。...香香...”   沒人回答她。所有人都沉默了。   雨秋暝冷眼看着众人。无所谓的回答道:“原因很简单。那个神界的玉方上神。就是为了杀那只小僵尸而來的。哦对了。小僵尸也受过往生雷呢。那里应该还有一大滩的血迹才是。你有沒有看到呢。”   挽姜张了张口。呕出一口鲜血。她想起那日在星曙台上见到了那一大滩刺目的血。怎么都沒有想到那竟然是香香的。她的香香。就这么被这群人毫不犹豫的杀了。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残忍的瞒着她。   心底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上來。挽姜突然仰头大笑起來。笑的眼角泪水肆意流淌。笑的声音凄厉嘶哑可怖。笑的整个十殿地狱跟着汹涌翻腾。   “我那么相信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來骗我。父君骗我。母后骗我。连师傅也骗我。你们都骗我。”挽姜突然使出全力推开雨秋暝。身子失了控制再一次狠狠的跌在地上。双腿被砍的地方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又一次喷薄而出。溅了雨秋暝一身。   血意喷出的一瞬间。额间的郁冬花再次光芒大震。红光似血。让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吃惊不已。挽姜浑然不觉的慢慢爬向那一堆滚落的小玩意。伸出手将那些东西都抱进怀里。失声痛哭。   云里。你在哪里。我沒有照顾好香香。我把香香弄丢了。他一定会怪我沒有保护好他。是我害死了他。   挽姜推开雨秋暝那一刻。一旁的折澜星君已经极其快速的飞身而上。转眼间就擒住了试图挣扎反抗的雨秋暝。   听到挽姜凄厉痛苦的哭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向她。天帝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然恢复了清明冷漠:“那只小僵尸本是被封印在神界不死谷百万年。岂知竟让他夺得时机逃了出來。玉方上神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将他带回去。”   “所以。他是带着香香的尸体回去的是吗。”挽姜轻声接道。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目光温柔的看着手里的小物什:“这便是所谓的神。这便是统御六界的神。香香就算是逃跑出來。一定要对他用往生雷那么残酷的惩罚么。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哼。孩子。”天帝冷哼:“那只僵尸比我们都还活的长久。他是远古四大僵尸始祖之一。唯一的吸血僵尸始祖将臣。你以为。我们是滥杀无辜吗。将臣乃无魂无魄的吸血僵尸。让他活着只会贻害六界。”   沉默的听着天帝把话说完。挽姜慢慢的撑起身子。在所有人惊愕震颤的目光下。试图用那已经沒了双脚的两条腿站起來。然总是颓然无力的摔倒。白裙上血意深浓。   她的目光。死灰一般的色彩。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半分温暖与柔馨。   手里佛光一现。佛陀印出现在挽姜手中。碎裂的骨头在体内交错响起声音。挽姜看着那枚佛陀印。眼底黑洞洞的。无端叫人心神俱颤。只见她突然的一扬手。佛陀印以着极快的速度坠进十殿地狱那烈焰业火中。转眼消失不见。   “都说佛祖慈悲。仙人广善。为何我只看到你们的残忍和自私。仙又如何。佛又如何。你们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可以大言不惭的将所有过错推的一干二净。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万人敬仰。你们。虚伪的让我觉得恶心。”   “你放肆。”天帝震怒。一巴掌凝聚强劲的灵力打向挽姜。挽姜不躲不闪的看着天帝。眼眸死寂空洞。   “陛下不要。”文书仙君他们脸色一白。急忙的想要阻止。却是來不及了。   “嘭”的一声巨响。挽姜被大力撞的仰面倒在了地上。目光失神的看着头顶乌沉沉的冥界。心里悲伤绝望到了顶点。已是半点眼泪都流不出來了。   众人吃惊的看着突然冲出來将挽姜护在身下的辞荆。纷纷愣住了。   辞荆气息虚弱的趴在挽姜身上。身上的温度急速的流失。意识开始涣散:“公...公主。辞荆永远...永远站在公主这一边。公主莫怕。”   “...辞荆”挽姜抱住她慢慢冷了的身体。心如刀绞。   辞荆虚弱的笑了:“公主。辞荆一直在佛陀天等你回來。可是辞荆沒等到公主。佛陀天太冷清了。辞荆只想留在公主身边...”气息不匀。辞荆顿了顿才继续道:“辞荆知道。公主是世间最好的人了。公主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辞荆很难过。公主。你要好好活下去。辞荆想...想着总有一天。公主可以继续教辞荆...教...”   “啊。。”挽姜看着话都沒说完便沒了气息的辞荆。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刺骨噬心的悲恸:“不要。辞荆你不要离开我。”   死死的抱住身子冷却的辞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汩汩的淌着看不见的血。迫使着那颗原本单纯善良的心。淬成仇恨的毒汁。滴淌着。刻骨难灭的恨意。   她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辞荆竟然会悄悄地从佛陀天來到这里。竟然会替挽姜挡下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击。看着挽姜抱着辞荆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的样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哈哈哈~”挽姜笑。轻轻的放下辞荆。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片刻。然后用着惨白纤细满是血污的双手一点点的爬向十殿地狱的崖边。伸手捡起滚落地上的一个蓝盈盈的珠子。那是她很早之前送给辞荆的生辰礼物。她竟然一直带在身上。挽姜无声的咧嘴笑。汗水泪水浸入眼眶。一阵火辣辣的疼。眼底透着刻入骨髓的怨恨。   “我挽姜对天发誓。此生与仙界之仇不共戴天。今日种种血债。他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从今以后。仙界与我。恩断义绝。”挽姜清音悠悠带着滔天的恨意说完。每个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孽障。”天帝震怒。   挽姜看他。眼神冰冷锐利:“苍天无眼。好人罔受无妄之灾。恶人仍自逍遥度世。你们不配为仙。我曾经瞎了眼才会那么相信你们。相信你们心怀善意慈悲为怀。仙人又如何。天生反骨又如何。六界毁灭与我何干。”   视线转向天后。挽姜冷冰冰的看着她。语气漠然:“二哥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二哥。我该死。你们养育了我十万年。我无以为报。今日便是剔肉削骨。我也不要再欠你们什么。都说十殿地狱可怕。而我宁愿在地狱里烈火灼身。也不想再看着你们自私丑陋的嘴脸。我在地狱里。看着你们遭到报应的那一天。”   说完不等众人回神。便已经猛的纵身一扑。纤瘦的身子眨眼间湮沒在十殿地狱的业火之中。   你们终是毁了我对你们所有的爱敬。只剩下仇恨灼心。   从此。世上再无仙界五公主。再无小五。      第一章 物是人亦非 - 渡魂箫 - 楼苏   都说岁月无尽,怎奈何心微动时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沧海桑田不可追。留情流爱留不得,得人得心得不到,到魄到梦,梦升梦回,回首天涯,佳人已逝。   转眼间,已是三百年弹指而过。   人间的戏台上已经唱罢了三生三世的苦情戏,岁月长流里倾城多少影翩跹,才子佳人的故事兜兜转转仍旧是红红火火的痴缠哀怨,话本子里又添了多少英雄美人荡气回肠的佳话夙愿。   沧海桑田,万万年年随风逝,终是物是人非叹不尽。   八百年的岁月,不过是美酒琼浆后的小憩一场,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歌舞一回。   烈日当空,万千细碎的阳光打在汹涌澎湃的海面上,折射出壮阔淋漓的炫目光彩。   天地开合,男子猛的一掌击退对面的人,向后一翻躲开那把剑,按住自己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大口的粗喘着。   “王上!”底下的众人一阵惊呼,昊洌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朝着底下众人微微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久闻千夙剑的威力,本王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昊洌直起身目光直视对面持剑而立的男子,面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千夙剑发出一声清鸣,轻轻的撞进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那声剑鸣似不屑似嘲讽,竟已有了自己的意识。   见男子不开口,昊洌挑眉一笑:“西钥云里,三百年前本王的西海将士被你打杀的所剩无几,致使本王不得不回西海重新准备,本王本想着亲自杀了那女人,倒是没想到等本王将一切准备妥当时,那女人已经跳了十殿地狱,实乃本王心头大憾...”   顿了顿,见男子依旧眉目不动的看着自己,昊洌失血过多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瞬间的凝滞,转瞬即逝:“听说你将她的尸首带回了魔界,如今三百年已过,世间只有两颗尸颜丹,你费尽心思又如何,迟早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你,哈哈哈。”   他也有一颗尸颜丹,不过在三百年前熙儿死去之后,他便将那颗尸颜丹毁了,他爱的人已经不在,那颗珠子于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谁告诉你...她死了。”淡漠的语气,凉薄的话语,双唇轻轻开启,漠然冷清。   昊洌怔住,似有些不大明白男子话语里的意思,半晌猛的抬头瞪向男子,森森的冷意:“你说她还没有死?不可能,十殿地狱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你休想骗我!”   然,男子懒得再回答他的问题,千夙剑轻轻的抵在两个人中间,剑尖泛着一阵阵薄峭的寒芒,杀气毕现。   昊洌望进对方的眼里,看清楚了里面毫不掩饰的杀意,眼中恍惚的神色一闪而过:“本王倒是忘了你是一个痴情种...西钥云里,有生之年,你也该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跟在西钥云里身后的魔界十护法闻言怒不可遏的看着昊洌,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嚷道:“呸,死到临头还满嘴胡言乱语,当真可恨。”   “杏花,退下。”西钥云里淡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莫测。   昊洌笑的开怀,并不把十护法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望着西钥云里道:“她是仙,你是魔,你以为,你能护得了她多久,哈哈哈...”笑声竟有些刺耳。   慢悠悠的执起剑放在眼前端视,西钥云里看着光洁如镜的剑上映出的自己,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云熙儿...”   云熙儿!   这三个字直接狠狠地戳中了西海龙王的痛楚,他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苍白的嘴唇噙动。   “你住口!”昊洌冲着西钥云里吼道。   西钥云里眉眼一动,看着对面突然失控的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中出现血丝,昊洌恶狠狠的看着西钥云里,咬牙道:“当初若不是挽姜令天玑柱塌,祸患四海,本王的熙儿,又怎会离本王而去!”   “本就是已死之人,谈何离去。”西钥云里冷冷一笑,眼底冰凉:“当日天玑柱一事,是何人告诉你的?”   “西钥云里,本王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当日是何人泄的密,怎么,你想替那个女人报仇,当年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你都不打算放过,本王偏偏不让你如愿以偿,你且看着,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恨她,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的不放过你们,哈哈哈。”   昊洌笑的眼角溢出点滴的泪珠,看着面前温润如玉气质凛冽的男子,心中只觉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剑锋一偏,杀气毫不犹豫的直冲昊洌而去,竟是快的让人措手不及,昊洌撞上如同实质的杀气闷哼一声。   西钥云里扬剑直指昊洌,眉目平静,只是那双深邃朗阔的眼里,是暴风骤雨的杀狂狠意。   “本尊,送你和云熙儿团聚。”   音落,剑起。   “父王!”是那西海年轻的太子的急切呼唤。   “龙王小心!”西海众将惊呼,已是睚眦欲裂。   千夙剑在空中傲然而立,银光闪闪,霸气的一声清鸣,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幻化成漫天的千夙剑,数不清,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压来,窒息般的恐惧。   西钥云里转身,踏云准备离去,身子上空的千夙剑静静的立着,随时准备着万剑齐发。   脚下步子刚要迈出,身后传来那人轻轻的声音,西钥云里顿足,立在那里半天没了动静。   “西钥云里,本王还要多谢你,本王终于可以去陪着熙儿了,活着对本王来说,才是世间最残忍的折磨。”   与所爱的人阴阳两隔,这种痛苦,他再也不愿承受。   西海龙王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眼底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温柔爱恋。   熙儿,等我!   西钥云里低着头,薄唇慢慢的扬起讥讽的弧度,提步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有生之年,恭喜龙王痛失所爱。”   万剑齐发。   这一日,于西海之人来说,即便是过了许久,久到牙齿脱落寿命走到了尽头,久到记忆衰退画面一丝丝从脑海中剥离,他们仍然记得那一日在西海之上,那气势骇人的男子,用那把千古名剑,将他们的龙王,一点一点的削成灰烬,散落在西海宽广无垠的疆域里,了无踪迹。   “父王...”待魔界之人消失,海上只剩下西海的人时,西海太子终是失魂落魄的跌跪下去,望着干干净净的海面,嘴唇蠕动,眼底苍凉。   良久,身后的一名西海老臣走上前欲扶起西海龙太子,龙太子轻轻推开他的手,挺起脊背跪在那里朝着昊洌消失的地方三叩首,久久未抬头。   “殿下,王上先前有令,如若他出事,您即刻起便是西海新一任龙王,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以西海为重啊。”老丞相殷殷切切的说着,看着这个从小由自己带大的孩子,满目慈爱悲伤。   龙太子抬头起身,怅然的叹息一声,目光悠悠的看着海面,自嘲的笑道:“海叔,本殿下从今日起,当真成孤家寡人了。”   老丞相抹去眼角的泪,笑道:“殿下还有我们,西海所有人,会永远陪着殿下。”   “海叔,父王和母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分开了?”龙太子转身,看着老丞相,期待的问道。   老丞相喉咙一哽,好半天才出声道:“会的,王上和王后一直永远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   “那就好,那就好...”龙太子喃喃道,眼底终是冒出一星半点的亮光。   “殿下,回去吧。”老丞相看着一望无际平静的海面,轻轻开口。   龙太子颔首,锦绣云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他提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踏的稳当沉缓:“海叔,若是仙界来人,就说西海与魔族一战损耗过重,需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百年内不再参与任何战斗,望仙界谅解。”   老丞相点头应承,随着龙太子的步伐离去。   “海叔,传令下去,西海自今日起,全族不得擅自外出,更不可,去魔界寻仇滋事。”   “殿下...”   “海叔,本殿下不想,西海在我手中彻底的消失。”龙太子回首怆然一笑,笑容苦涩,白玉般的脸上三分无奈,三分嘲弄。   龙太子眼眸静静的扫了一眼垂首静默的众人,嘴角微微一笑转脸继续走着,只是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那双清澈的眼里,又是什么一闪而过,痛彻心扉。   魔界虚妄殿,西钥云里挥退所有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殿内亮着昏黄的蜡烛,嗞嗞的跳着,约莫十支蜡烛皆数在床榻前燃着,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角落里更是黑的不见五指。   西钥云里径直朝着床榻走去,掀开层层帘幔,精致华美的床出现在眼前,浅雅的颜色在蜡烛的晕染下透着别样的色泽。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目光温柔,好看的大手抬起,慢慢的抚上那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白色的丝一层又一层的裹着,密密麻麻不透风,就那么静悄悄的躺在床上,了无声息。      第二章 年年望相思 - 渡魂箫 - 楼苏   白色巨大的蚕蛹好似察觉到旁人的靠近,微微的颤动着。   西钥云里嘴角挑上一层淡淡的笑意,浅显易逝,语气却温柔的紧:“乖,不要害怕,再过不久就可以出来了,再耐心忍忍吧,听话。”   蚕蛹又微弱的颤了颤,仿佛是对他的回应一般。   “后山的花快要开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可好?”   巨大蚕蛹又颤了颤。   云里嘴角一弯:“今天,我把西海龙王杀了,你快点好起来,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半天过去,白色蚕蛹没有动静。   云里心里一慌,大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抚上巨蚕圆圆的前端,嘴唇有些发白:“挽挽?...”   “你怎么了?”望着静谧的巨蚕,云里眼里漫上恐惧,声音有些发颤,但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蜡烛燃尽了一支,满地红泪。   终于,在西钥云里手抖的越发厉害的之际,那个白色的蚕蛹终是又轻轻的颤了颤。   叫这个被恐惧包裹的男子一瞬间心底骤安。   望着这个巨大的乖巧的白色物体,西钥云里轻轻的用手安抚着,眼里的痛意点点的漫上来。   呼吸仍有些急促和不稳,手掌还在轻微的发抖。   白色蚕蛹似感觉到了什么,巨大的身子突然发出一阵柔和明亮的白光,柔柔的在整个大殿里面铺散开来,那光芒,温蔼端然,好似一双带着沁香的柔荑,能抚去心底一切的伤痕。   看着眼前微弱却倔强的白光,西钥云里眼底的心疼不可抑止的涌出来,嘴角扯了扯,大手轻轻的拍了拍蚕蛹,声音轻微:“我没事,不用担心,等...你出来了,我带你去见父尊和母后好不好?他们也很想见你。”   白光消失,蚕蛹巨大的身子又轻轻的颤了颤,云里无声的笑着,目光紧紧地锁在蚕蛹身上,静静的坐在床榻边沿,静静的陪着它。   殿门轻悄悄的被阖上,一如它轻悄悄的被推开。   大护法转头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各兄弟,轻轻的叹了口气:“没事,咱们先过去。”   众人松口气的点头,悄声的往回走,大护法走在最后面,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眼底划过无奈和苍凉。   每天都这样安静的守在那个白色蚕蛹的身边,他是十个兄弟里看的最明白,也最清楚的。满殿的烛火照映下,那个在外面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新任魔尊,在那个白色的蚕蛹面前,表情那么的...脆弱和无助。   是的,脆弱,无助。   大护法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笑容悲伤。   谁能想到,自信张狂的西钥云里,也会有这样无助,这样脆弱的一面。   就像是失去了珍爱的玩具和迷了路的孩子,满眼恐慌。   那个白色的蚕蛹,大护法低头想着,大概是他们的魔尊唯一的软肋了吧,不,准确的说,那是他们魔尊的...命。   珍若至宝,视若生命。   走到魔界商议事情的大殿,几大护法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着,见到大护法走进来,耐不住性子的八护法最先开口道:“大哥,那个...呃...魔后娘娘她...何时才能...好起来?”   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   大概是自己心里也清楚,希望很渺茫,可还是不死心的期待奇迹的出现。   大护法皱眉,伸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睛,走到位置上坐下:“尊皇当初耗尽心力才勉强保住五..娘娘最后一缕心脉,况且,娘娘的仙身在十殿地狱早已经毁了个一干二净...”   “尊皇不是将九德之气也拿出来了吗?难道还是不行?”七护法皱眉。   二护法放下酒盏,觑了自家七弟一眼,接口道:“难说,都三百年了,那个蚕蛹还是和最初形成时一模一样,咱们谁也不能保证,最后究竟能不能成功。”   五护法笑:“如若不能破茧成蝶,倒还真是个顶没用的,白费了尊皇对她的一片苦心。”   “老五!”大护法眼神如刀的刮过来,警告的看了一眼他。   五护法挑了挑眉,懒懒一笑,识趣的闭上嘴,不再多话。   “咳,小主子那边,大家可有想到办法了吗?”三护法见气氛无形中透着古怪和尴尬,连忙转移话题。   只是,他觑了眼众人愈发难看的脸色,额头上滚落几滴冷汗。   他貌似,转移的有些过头了。   大护法低头思索了半晌,复又抬头道:“明日老八老九老幺留在魔界,其余人随我再去一趟昆仑丘。”   六护法闻言一声哀嚎:“大哥啊,那昆仑丘这三百年来都快被咱们翻了个底朝天了,小主子不可能在那里的。去了也只是再一次的失望罢了。”   四护法冷笑,手上一个爆栗毫不客气的敲上老六的脑袋:“就你话多,小主子到现在下落不明都是因为咱们兄弟的失职,尊皇没有惩罚咱们已经是看在多年相伴的面子上,你还有脸在这里抱怨,看老子不揍死你。”   说着就撸起袖子想要挥拳。   “哎哎哎...”六护法急了,抓住四护法的胳膊一阵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不也是心急吗,小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那昆仑丘的地都要被咱们踩烂了,真的...不可能在那里啊...”   听着六护法有些委屈的声音,众人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六护法说的是事实,三百年前云襄从昆仑丘的上空跌下去,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昆仑丘那里找,连方圆几百里的地都快要被他们翻烂了,可是还是找不到人。   甚至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一次次满怀希望的去找,一次次带着失望回来。   “怕什么,大不了咱们打到冥界去,把冥界那生死簿给偷过来。”三护法嚣张的大笑,豪气冲天的说道。   众人跟着笑,眼底凝聚的忧愁因这玩笑话散去几分。   “那个仙界的怀衣上仙也没有消息,他们两个应该掉在了一处,小主子现在虽然没找到,但是性命应该是无虞,咱们不能放弃。”二护法想了想,总结道。   十护法摸了摸下巴,眼珠转了一圈:“你们说,小主子和那怀衣上仙,会不会不小心掉进了什么洞里?”   “屁,老子把昆仑丘漫山遍野的蚂蚁洞都给挖光了,就差没捅马蜂窝了,哪里还有什么洞。”九护法鼻子一哼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掉进了一个洞,而那个洞,是我们看不见的。”十护法懒得理九护法,摸着下巴越想越激动。   “对呀,咱们怎么就是没想到这一茬呢,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十护法突然一拍脑门开心的大笑起来,嘴巴咧到了耳根子旁。   大护法一惊,猛然想起一件事:“老十说得对,或许真的是这样。”   众人原本都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疯疯癫癫的十护法,听到大护法这么一说后都是一愣。   五护法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老大,你这话是说,小主子真的掉进一个洞里?而且那个洞还是我们看不见的?”   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难不成如今除了六界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族类,而且他们丝毫都瞧不见?   见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大护法咳了咳,无比严肃认真的点头道:“是真的,老十的话提醒了我。很久以前听尊皇对少主说过,上古时期的神有着撕裂和塑造时空的能力,在一个时空里再塑造出一个相对的时空,对于古神来说易如反掌。”   “所以说,小主子很可能...可能是在与我们相对的另一个时空里?”二护法有些结巴的说道,吓得不轻。   大护法点点头,目光看着自家被吓傻了诸位兄弟:“这件事还是当初尊皇告诉少主的,尊皇说,渡魂箫毕竟是上古之物,很可能被放在另一个时空里。既然如此,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时空存在,那么,小主子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误闯了进去,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咱们看不见的时空,究竟在什么地方。”   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出云襄。   “这件事还只是咱们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等和尊皇商量了再说吧。”见众人沉默,大护法叹口气悠悠道。   “还有一事。”二护法突然出声,望向众人:“之前尊皇一直在想尽办法救娘娘,我就没敢告诉他,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尊皇。”   “何事?”大护法问道。   二护法迟疑了半晌,最终闭上眼咬牙道:“三百年前少主...不,尊皇命我送蛇王风雾和风缦曦上...上路。我一个不慎被风雾那老贼暗算了一把,让他们,逃走了...”   七护法凉飕飕的嗤笑道:“老二你真是好本事,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病歪歪的女人都能让他们逃了,你真是越来越棒了哈。”   “不准喊我老二!”二护法捏拳,看着七护法一张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罢了,那两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随他们去吧,这件事不用告诉尊皇,不过你也要注意一点,若有下次,严惩不贷。”大护法最后发话,狠狠的瞪了一眼二护法。   二护法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三章 白蚕食魂魄 - 渡魂箫 - 楼苏    他看着眼前绵延万里的青山,黛色薄云增添几缕神秘,远处的山峦只能隐约瞧见模糊的轮廓。   “尊皇,小主子当日是掉在了那个方向。属下已经派人巡查过多次,都没有发现小主子的踪迹。”七护法在西钥云里身侧,手遥遥指向远处东南方一个位置。   西钥云里抬头望去,看着那一大片青山,眼里波光不明。   半晌,他低下头,嘴角轻轻的呢喃:“另一个时空么...”   “尊皇?”七护法不解的看着云里。   他转身朝魔界而去,声音清浅:“回去吧,自今日起,不必再找云襄了。”   “尊皇这是...”七护法大惊,连忙跟上云里的步伐,一脸惊惶。   尊皇莫不是打算放弃小主子了?   西钥云里淡笑的瞥他一眼,道:“你有法子找到那个看不见的时空?”   七护法沉默,半晌道:“或许,神界的玉方上神可以找到。”   “他为何要帮魔界找人?”云里转身,有些好笑的看着大护法。   七护法懊恼的摇摇头:“那真没办法了。”   西钥云里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找了,襄儿和怀衣在一起,她的安危,大可放心。”   “尊皇似乎,对怀衣上仙...很是放心?”七护法惊疑的看着西钥云里,讶异的说道。   西钥云里不看他,目光投向远方的碧洗晴空,慢悠悠说道:“那个人,不好说。”   说罢径自走了。   七护法一头雾水的看着西钥云里走远,抬脚踹了踹身边默不作声的二护法:“尊皇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   “鬼知道。”二护法臭着一张脸怒冲冲的说道。   “你对我发什么脾气。”七护法也怒,口气不善的看着自家二弟。   二护法瞪了他一眼,闷着头不吭声的往前走,那脸色,活像别人杀了他全家。   想了半天,七护法可算是终于想明白了,好笑的瞅着走了几步的二护法,小声咕哝道:“不就是昨日喊了几声‘老二’么,至于吗,跟姑娘家似的,扭捏个什么劲。”   前面的二护法闻言虎躯一震。   然后猛的回身朝七护法扑了过去:“你才是老二,你全家都是老二!”   七护法:“......”   等两个人一路打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家兄弟一个两个的都站在虚妄殿的门外。   “这是怎么了?”两拨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七护法见众人惊奇的看着自己和二护法,尴尬的咳嗽一声:“那啥,没什么。陪老...二弟切磋了几下,对了,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看着二护法瞪过来的杀人目光,七护法明智的选择了识时务。   没办法,拳头没人家硬啊,这是硬伤。   众人默,一脸的不信。   搁谁都不会信啊,看这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有的地方甚至都流血了,这又是打架去了吧。   九护法看好戏的来回瞅着两人,半晌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咳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紧闭的殿门道:“尊皇在里面,呃,估计是在杀人。”   “怎么回事?”七护法吓了一跳,刚才尊皇走时明明还好好的啊。   大护法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疲惫:“今日有几个丫头进去打扫,不小心踢倒了一支蜡烛,差点...把床给烧了,尊皇回来后动了怒,那几个丫头,当场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七护**了愣,眨了眨眼睛:“差点把咱们的娘娘给烧了,灰飞烟灭是不是太轻了点?”   “现在不是什么轻不轻的问题。”大护法头疼的看着自己七弟:“而是尊皇现在在殿里面,已经杀了三批魔族侍卫了。”   “啊?为何?你们怎么不进去拦着尊皇?!”七护法吓了一跳,两条浓眉倒竖起来。   三护法盯着紧闭的殿门半晌,闻言轻笑道:“我们要是知道为何,要是能进得去,还用守在这儿干着急吗?”   七护法:“......”   相较于殿外十个人紧张兮兮的等在那里,虚妄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安宁。   唯一些许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那淡淡弥散开来的血腥味。   若有似无的缠绕在大殿里。   西钥云里紧皱着眉头,无视下面战战兢兢惶恐惊惧的几个人,目光牢牢的锁在那个巨大蚕蛹上面。   募地,那双漂亮深邃的眸光一深,右手凌厉的朝下方一伸,五指张开,又瞬间收拢,底下又有一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噗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便没了动静。   一缕缕黑色稀薄的烟雾自躺倒在地的人的身上冒出,那是魔界之人死后的魂魄,魂魄在空中静默的停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巨大的白蚕蛹发出一阵细弱的白光,魂魄便快速的奔向蚕蛹,毫不犹豫的钻入了巨蚕之中。   西钥云里见状,好看的眉皱的愈发紧了。   眸里是浓浓的担忧。   魂魄吸入,白光再次消失。   似在验证什么,又似疑虑不解,西钥云里眸子一厉,底下又有一个侍卫丧命。   与之前一样,魂魄离体后便朝着蚕蛹奔过来,自发的钻进去,消失不见。   西钥云里看着底下面色死灰的一群侍卫,手一挥让他们离开,那些人得到赦令,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仿若后面有恶鬼在追他们。   “挽挽?”他轻声的喊道,蚕蛹没有回应。   “尊皇,怎么了?”十大护法走了进来,瞧见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担忧的问道。   西钥云里摆摆手,看了一眼蚕蛹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吸食魂魄?”十大护法看着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的西钥云里,纷纷站起身来,吃惊的问道。   “这怎么可能,娘娘她虽是毁了仙身,但是也没有入魔啊,怎会吸食魂魄呢。”三护法咬牙,一脸的迷茫。   “难道娘娘已经不知不觉间入了魔?”六护法也奇怪。   五护法嗤笑一声:“吸食魂魄又如何,终归娘娘早已经不是仙界的人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就不担心娘娘的安危了?尽说些没用的。”二护法瞪他。   西钥云里盯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双眸流转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尊皇?”大护法小声的喊道。   回过神,西钥云里淡淡一笑,眼里是云淡风轻的写意:“都别猜了,等挽挽醒过来,一切自会知晓。”   沉默,安静。   七护法动了动嘴唇,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挽姜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因缘造化了。   “我去一趟冥界。”西钥云里站起身,拂了拂衣襟的灰尘,眉眼淡漠。   大护法立马站起身:“尊皇去冥界有事?还是让属下去吧。”   冥界乃仙界的管辖范畴,魔界的人去了难免讨不到什么好处。   西钥云里摆摆手,笑了:“无事,我去去就回。你们守好虚妄殿,不准任何人进去。”   “尊皇...”几大护法纷纷祈求。   西钥云里面色一肃:“这是命令。”不容置喙的语气。   “是,属下遵令。”   冥界鬼蜮之门,森森鬼火在这阴恻恻的地方,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西钥云里一袭白袍翩然而落,端的是无比的轻松安谧。   然,看守鬼蜮之门的冥界守卫们却一瞬间如临大敌,戒备的围成圈挡在西钥云里面前,有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去传达消息。   “大胆魔人,竟敢擅闯冥界。”为首的一名统领模样的冥兵手持长枪怒气冲冲的看着西钥云里,凶神恶煞。   目光径直越过这群人望向黑漆漆的鬼蜮之门里面,云里静默的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色狐裘被阵阵阴风吹起,身后,是深渊般的黑暗。   他就像天神一般立在无望无垠的黑暗中,面目安详,温润如玉。   然而,冥兵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深深的惧意,这个男人,是魔界的魔尊,是冷酷残忍的魔王。   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一步,那群冥兵立即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少人握着兵器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名冥兵首领咬着牙,冷喝一声道:“放肆,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休...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云里停下步子,目光第一次落在他们身上,只是那眼神,冥兵首领喉咙一紧,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   “本尊便是往前一步,你待如何?”西钥云里心情好似不错,看着面前一帮战战兢兢强自镇定的模样,难得温声开口道。   冥兵首领看着西钥云里那仿佛是在耍人玩的眼神,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手里的长枪直接毫不客气的朝着西钥云里刺去,嘴里大喊着:“兄弟们,万不可让这魔头踏入冥...”   声音戛然而止。   阴风愈发的强劲,吹的四周孤零零的鬼火快要熄灭。   冥兵目光呆呆的看着那个被风吹的滚过来的头颅,静默了半晌,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纷纷扔下手里的长枪哭爹喊娘的跑了。   霎时间,整个鬼蜮之门,竟然只剩下西钥云里面色淡然的站在那里。   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雅的微笑。      第四章 忘川引魂出 - 渡魂箫 - 楼苏   三百年不短不长,刚好能记住彼此的模样。   舞邪尘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蠕动:“...西钥狐狸”   西钥云里漫步而来,似闲庭散步般仔仔细细将冥界打量了一番,听到舞邪尘的话,他并没有回头:“忘川河在哪里?”   “你...”舞邪尘并不动怒,他看了身旁的幽冥司斐羽一眼,斐羽了然的点点头,无声的带着一大群冥兵离开。   “你找忘川河做什么?”舞邪尘走到西钥云里身边,神色不明。   西钥云里不理会他,径自朝前走去。舞邪尘无奈,见他根本不停下脚步,只好跟上去:“别往前走了,忘川河在这边。”   说完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到了忘川河边,舞邪尘一脸纠结的看着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也没有动静的某人,忍了又忍才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西钥云里静静的看着眼前怨气冲天的河水,清明的眼底光华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大掌一翻,一团蓝光跃然掌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舞邪尘见西钥云里拿出那团蓝光,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按住他的手问道。   西钥云里瞥他一眼,声音淡淡:“收魂。”   收魂!舞邪尘大吃一惊,一瞬间就懂了西钥云里为何要来忘川河了,忘川河里的冤魂何其多,他来这里收走这些无家可归的冤魂,他倒是想的出来。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舞邪尘正了脸色,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忘川河里的无主冤魂阴气太重,若是不小心跑了出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西钥云里转过脸,神情寡淡的看着舞邪尘,眉眼一寸寸冷了下去。   “舞邪尘,本尊看在过去相识一场的份上,并不想伤你,让开。”   “给我一个理由,若是能说服了我,这魂,我便让你收。”舞邪尘冷笑。   既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们便各自退让一步好了。   西钥云里嘴角一挑,笑意森然:“为了挽姜,这个理由,冥王满意么。”   舞邪尘惨淡的收回手,望着他苦笑:“狐狸,挽姜她...她还...还好吗?”   “与你何关。”西钥云里抬起手,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团蓝光,随即口中念诀,那抹蓝光飞快的飞向忘川河。   “呵,还真是小气啊。”舞邪尘看着西钥云里,眉眼放松下来,有些无奈的耸肩道。   他既然这样说,那么挽姜必定是没事的。   不然,他又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威胁来冥界收取忘川河的鬼魂。   慢着,舞邪尘俊秀的眉毛一皱,抬起头盯着西钥云里。这个狐狸方才说他收魂是为了挽姜,挽姜为何需要这些魂魄?   难道,挽姜当真入了魔道?   “挽姜究竟怎么了?这些魂魄的阴怨之气很重,挽姜她...她,西钥狐狸,你倒是说句话啊。”舞邪尘急了,看着不理会自己的西钥云里,气急败坏的吼道。   西钥云里专注的看着立在河面上吸取丝丝缕缕魂魄的蓝光,听到舞邪尘的话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嘴角一弯,声音阴恻恻的:“舞邪尘,三百年不见,你是不是觉得本尊不会杀了你。”   舞邪尘脖子一缩,跳开三步远,抱着自己的胳膊委委屈屈的骂道:“人家这不是关心挽姜嘛,你这人忒小气忒阴险,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一点都不可爱,我都三百年没见到挽姜了,作为朋友关心她都不行吗。”   西钥云里控制着蓝光的手一顿,唇角一抿,将那团蓝光收回自己掌中,原本蓝色的光芒此刻已经成了乌黑乌黑的一团,看上去丑陋的紧。   慢悠悠的转身,西钥云里目光似落在舞邪尘身上,又似 空茫茫的没有焦点。   “舞邪尘,三百年前从你站在仙界那边伤害她起,今生,你都没有资格做她的朋友,即便是她不介意,本尊也不会允许,冥王的关心,挽姜她承受不起。”   身子颀长的立在忘川河边,风骨傲然,看了一眼神色惨白满脸痛色的舞邪尘,西钥云里拍了拍衣袍上不小心沾上的的花瓣,一言不发的走了。   有些伤害,虽然看不见,但是会在心上永久存在,那些疼痛,不会随着日子的久远而消失。   三百年前,那真是一场噩梦的浩劫。   舞邪尘看着走远的男子,那般光芒倾世的人,这三百年来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六界难寻他的踪影。   然他每一次的出现,势必是要掀起一阵令人胆寒的腥风血雨。   就好比,上一次的西海之战。   他虽未曾亲眼所见,但是西海龙王惨死时的模样,他还是听人说起过。   利剑万千,幻化成刃,剑剑削骨,研磨成灰。   当真是,恨极了当年伤害挽姜的那些人了吧。   舞邪尘低头苦笑,眼角湿润。   挽姜,你看啊,尽管有那么多人要你死,可还是有一个人,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更愿意为你得罪所有人。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你也,一定要,活下来啊。   独自慢悠悠的走着,思绪早已飘远,直到被人拽住了胳膊。   他愣愣的抬头去看,撞进一双明媚的眼。   “王上,不能再往前走啦,再走就要过奈何桥了。”语气稍微带着无奈。   舞邪尘愣愣的点头,呢喃般的叹息:“是啊,不能走了,走不过去了。”   “扑哧”一声,却是那名女子笑了起来,梨涡浅浅:“王上,你这模样可真呆。”不过,倒也挺可爱的。   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   舞邪尘一个激灵回过神,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女子,抬手一个爆栗打在她头上:“你这个臭丫头敢说本王坏话,又在偷懒了是不是,本王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个懒丫头。”   懒丫头吐了吐舌头,一点都不怕他,捂着被打的脑袋不开心的抱怨道:“什么嘛,我是看王上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心的过来提醒两句,怎么就偷懒了,恶人先告状,哼。”   “你!”舞邪尘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矮一个头的女子,怒极反笑:“好啊好啊,都学会顶嘴了,这个月的工钱本王还就不给你了。”   一听钱没了,前一刻还不服气的瞪着舞邪尘的女子瞬间软了下去,讨好的看着舞邪尘,马屁拍的顺溜极了:“哎呀,瞧我这张嘴,王上您可别和小的计较,小的说话您就当小的在放屁,听过了就没了,您看您也不缺那几个钱是不,小的还要靠那钱混口饭吃呢。”   舞邪尘嘴角抽搐,嫌恶的将自己华丽的袖袍从某人爪子下解救出来,鄙夷道:“冥界有亏待过你吗?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整天就知道惦记着钱钱钱,粗俗!”   女子笑呵呵的点点头,也不介意:“是啊是啊,我可喜欢钱了,有钱多好啊,有钱就是大爷,王上你这种从来不缺钱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疯子,给本王滚回去好好的熬汤,别让那些过桥的鬼魂三天两头的投诉你,本王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舞邪尘摆摆手,懒得再理会某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女子悻悻的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的模样。   “嘁,现在的鬼魂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喝碗孟婆汤还挑三拣四的,一点转世为人的自觉都没有。”女子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裙子,一蹦一跳的走远了。   这边西钥云里刚在三星毒蛟泽落下,便听到一阵兵戈碰撞的激烈声响。眉间一皱,身形瞬间移动。   “尊皇!”九护法眼尖的瞥见云里的身影,奋力挡开拦在他眼前的兵器,飞掠到西钥云里面前。   双方正在厮斗的人见西钥云里来了纷纷停了下来。   前者面露欣喜,后者一脸恐惧。   西钥云里冷眼望过去,倒没想到看到的都是熟人,嘴角冷酷的扬起,眸子冰寒星亮。   “三百年前不见,仙界的人,果然还是...”他转身,目光渐渐的染上凉薄的杀气:“十分讨厌。”   司战仙君面色一寒,冷哼一声:“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想必魔尊也知晓我等来的意图,明人不说暗话,魔尊还是尽早将归矣灯交出来吧,此等上古圣物,不是你们魔界可以占为己有的。”   “我呸,真不害臊,归矣灯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凭什么你们说要我们就给啊,天帝他算个屁啊,真当我们魔界好欺负了是吧。”九护法怒气冲天的看着司战仙君,火爆的吼道。   “放肆,竟敢出言不逊辱骂天帝,好大的胆子。”司战仙君显然没料到魔界的人如此猖狂,当下一张脸气的铁青,手中的刀斧劈向九护法。   西钥云里眉眼冷然的挡住那把刀,手指微卷轻轻一弹,那把刀便顷刻间碎成几截,尽数插在司战仙君的脚下。   “回去告诉闻沧,想要归矣灯,便亲自来取,本尊等着他。”西钥云里收回手,白袍鼓动,声音清越。   只是一番话语,竟叫一大群仙兵,无端端的打了个冷颤。   转身离去,西钥云里俊挺的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转告闻沧,作为回报,本尊改日也打算拜访仙界。”      第五章 脱胎换骨生 - 渡魂箫 - 楼苏   红尘只影几处聚散,晨曦暮旦倾尽一世长安。   他看着阑干外翩跹琉璃的人世,喧闹的气氛热烈浓厚,兀自沉默的饮下杯中的清酒,眼底划过一缕黯淡苦涩。   君子倚窗清风霁月明,楼下多少女儿眼波流转含羞意。   “尊...公子,家里急报。”三护法急匆匆的从酒楼外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西钥云里。   他今日陪着西钥云里来了人界,岂知刚到没多久,魔界的急诏便传了过来,他彼时正在茶楼吃酒,接到急诏慌忙的跑到酒楼去找西钥云里,这一跑就是五条街,在人界还不能随意使出法术,货真价实的是用两条腿在跑啊,可把他累得够呛。   然不等他喘口气,眼前看完信的西钥云里已经一阵狂风般的掠了出去,眨眼睛了无踪迹。   “公...公子,你等等我呀。”什么事能急成这样。   多久没有这样焦急了?   又有多久,自己体内这颗心,没有这样剧烈的跳动过了?   他停在虚妄殿门外,素来果断决绝的的他此刻竟然没有勇气推开这一扇殿门,白皙修长的五指微微的抖着,眼底的慌乱溃不成军。   隔着这扇门,他能听见自己紧张紊乱的心跳。   以及错乱的鼻息。   一呼,一吸。   忽浅,忽重。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许久以前他的母后对父尊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花开只有一次,那我宁愿不吃不睡,也要守候到底。   闭上眼,再缓缓睁开。   他终是用力的推开那扇门,唇色苍白。   如果,奇迹只有一次,那我宁愿赌上所有,去紧紧地抱住,不再松手。   殿门开,满殿耀眼的白光是那么的虚幻,他呆愣的看着那一团柔和的白光,脚下再难挪动一步。   看到西钥云里,守在殿中同样吃惊不已的几大护法纷纷走了过来。   “尊皇,娘娘醒了。”大护法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男子,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是覆上淡淡地笑意。   西钥云里没有看众人脸上的笑容和喜悦,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半空中那一团模糊看不真切的白光,脚步踉跄的朝白光走去。   堪堪停在那一团白光下面,他缓慢的伸出手,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手抖的更厉害,嘴角温柔的笑意一点点的浮了上来。   俊雅的面容在白光下愈发显得温润似玉,美的不染瑕疵。   他轻声唤道:“挽挽...”   挽挽!   那团安静的白光突然光芒大作,这一声呼唤,是交融了彼此的前尘,是你我不曾辜负的情深。   那样的白,那样的耀眼,一瞬间使得偌大的虚妄殿亮的彻底。   盛大的,真正的,破茧成蝶。   待白光消失的那一瞬间,站在西钥云里身后的十大护法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从那白光中走出的魔后娘娘,便被他们的魔尊大人一巴掌全部打飞了出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殿门死死的关上。   真是...小气的男人。   白光褪去,无视殿外叫喊声凄惨的众人,云里慢慢的张开双臂,笑着将那抹翩然落下的身影接了个满怀。   三百年了,无数个日思夜想,他终于可以,再次触碰到她,终于可以,紧紧的抱着她。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怎是只言片语可以诉说的。   轻嗅着鼻间的清香,云里嘴角弯起,盛满了温柔。   “小傻子,欢迎回家。”   怀里的人儿抬头,眉眼格外的动人,抚上云里的眼睛:“云里,云里...”   这一声声殷切缠绵的呼唤,他们两个又怎会不懂。   “我在。”云里终是笑出了声,抱着她走到床榻上坐下,伸手变出一袭白狐裘衣替她披上,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如今刚过了冬天,天气还有些寒凉,魔宫更是阴冷,她刚刚醒来,只穿着贴身的素白裹胸长裙,这样的温度,很容易染上风寒。   方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她这副样子倒要叫那帮老家伙看去了。   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缩在他怀里好奇的瞅着大殿的挽姜,神情渐渐不悦了起来。   然后,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将那张熟悉的小脸扭向自己。   “做什么?”挽姜眨着眼睛看着云里,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云里嘴角上扬,眼神凉飕飕的:“三百年不见,你对这座宫殿的好奇倒是胜过我了,到现在只看了我一眼。”   挽姜愣住,奇怪的瞅着云里,这家伙这是...吃醋了?   “我这是第一次来魔界呢,所以好奇了一些。”挽姜搂住他的脖子,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笑的眉眼弯弯:“好嘛好嘛,我不看了,以后只看你好不好?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怎么看都看不够。”   说完笑容满面的看着云里,大大的眼睛清澈灵动,云里不动神色的点点头,一张俊脸,却是慢慢的红了。   惊奇的看着某人脸上的红晕,挽姜眨了眨眼,然后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   “别笑!”   “哈哈哈...”   “你...”   “哈哈哈...唔”   以吻缄口,刹那,永恒。   唇齿相依,相逐,相交,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尽在一吻中宣泄殆尽。红烛摇曳,满室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云里慢慢的放开她,挽姜一脸通红的瞪着云里,娇俏的模样,嘴唇嫣红润泽,眼里水光潋滟,云里眸色又是一深。   似察觉到云里的意图,挽姜眼里闪现调皮,咧开嘴笑着将他推开,转个身就要往外跑。   云里霎时脸色一变,慌忙伸出手去:“挽挽!”   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狼狈的跌倒在地,挽姜怔愣的看向自己的脚踝,目光又慢慢移向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面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眼神一点点的涣散无神,披头散发,苍白如鬼,额间的郁冬花呈现出妖异化的形状,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嘴角咧了咧,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挽挽,没事,没事的。”云里抱着她,眼里痛色分明。   那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更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烧灼般的炙痛。   他方才便已经瞧见了,他耗尽心力,不惜将九德之气全部用在她身上,可是,还是无法弥补,那双脚,即便是九德之气也无法令之再生。   云里闭上眼,紧紧的抱着怀里颤抖的厉害的身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西钥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惧轩辕剑的威力。   那一剑,砍断的又哪里只是一双脚。   破茧成蝶,成的终究是残肢断臂的蝶,这永生永世的遗憾,硬生生的把善良的肌骨熬成了仇恨的利爪。   挽姜眼里渗出骇人的血丝,三百年前那些疼痛的记忆一点一点的鲜活复苏,她疼得发颤,揪紧云里的衣袍,嘴唇咬出淋漓的鲜血,从喉咙里迸发出痛到极致的恨意:“云里,我恨他们,我好恨...”   云里摸了摸她的脸,满脸泪痕,又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似安慰似哄劝,声音轻柔:“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别哭,我会把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良久,烛光渐弱,殿里愈发显得昏暗幽静,云里抱着挽姜静静的靠着床榻,两个人的身影交叠,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抚过挽姜柔顺的长发,眼底是揉碎了的心疼。   挽姜靠着云里的胸膛,双手环抱住云里精瘦的腰肢,眼睛红肿。   “云里...”挽姜低低的开口,声音嘶哑。   “嗯?”云里低头看她,墨发拂到她脸上,一阵**。   将她往上提了提,右手按住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将滑落的狐裘拉上来,替她严严实实的盖好。   “云里,香香死了。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好半天,挽姜才开口,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滚落,片刻间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云里无奈的叹口气,看着自己怀里的小泪包,柔声安慰:“不是你的错,香香他若是知道,定是不会怪你的。”   挽姜闷闷的摇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我...是我,我没想到,玉方上神...他...他骗我,他们所有人都骗我,我不应...不应该让香香跟我回仙界的。要不是我,香...香香他就不会死,辞荆...辞荆也不会死...还有二哥...云里,二哥是为了救我啊,是我害死了他们...那些人怎么敢,怎么敢那样污蔑二哥...”   云里默,手臂收紧:“挽姜,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做。”   换做是我,在你遇到危险时,也会毫不犹豫的,挡在你面前。   挽姜一怔,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却见云里神色严肃,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瞪大眼睛看了云里半晌,云里低头认真的与她对视,挽姜默了默,终是忍不住嘴角一撇,发怒似的一拳捶在他的胸口,眼泪掉的更急更凶:“你敢!你要是真那样做,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一定不会。”   “为何?”云里皱眉。   “就是不准!”挽姜哭,发狠似的捶打他,委屈极了。   云里握住她捣乱的小手,那力道打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似的,他墨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挽姜,眸光深邃湛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你不愿意我为你那样做?”      第六章 花开十人解 - 渡魂箫 - 楼苏   胸腔里募地燃着一把无名火,云里怒瞪挽姜,她竟然宁愿让她那二哥为她去死,也不愿意让他那样做。   好,真好,西钥云里,你在她心里,竟还不如她那个早已经死透了的二哥!   说不清心里是怒还是酸,西钥云里抿紧唇,漆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挽姜,眸光隐约有些黯淡和失望。   挽姜眨眼睛,也瞪着他,心里更加难过了,以前她觉得云里挺聪明的,怎么三百年不见,竟笨成了这副德行。   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委屈,云里见她的眼泪再次冒出来,原本铁青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无措,手忙脚乱的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心里又急又气。   他都没说什么,她还敢哭。   挽姜打开云里伸过来的胳膊,泄愤似的攀住他的肩膀直接张口咬了上去。   云里闷哼一声,身子猛的一僵,任由她这样咬着,没有动弹。   直到咬的自己的牙酸了,挽姜才闷闷不乐的放开云里的肩膀,斜眼瞪了他一眼,不待他说话,自个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他的腰躺下去,还不满的哼了哼。   “云里,你是笨蛋。”顿了顿,挽姜闷闷不乐的开口道。   云里:“好,我是笨蛋。”   “你还是坏蛋,就会欺负我。”   云里:“......”   挽姜放开抱在他腰侧的双手,转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亮晶晶的眼眸无比认真的看着西钥云里。   “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你不可以受伤,不可以有事,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想了想,补充道:“好多好多不可以,统统不可以。”   自三百年前起,我便早已孑然一身,于世间仅有的向往,不过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你。   因为你还在这个世间,所以不管有多么的痛恨,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西钥云里静静的听她说着,墨黑的眼眸一点点的亮了起来,胜过璀璨星河,耀眼如阳。   “你怎么不说话?”挽姜歪头看他,见他眸色深深一言不发,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瘦削的脸颊:“云里,我想出去看看。”   她已经昏睡了三百年,外面的变化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她现在很想出去看看,看一看,三百年后的六界,还有没有当年的痕迹。   云里轻轻的裹住那只微凉的小手,贴着自己的脸,刚才的怒火早已经在她的一番言语里荡然无存:“好,不过你现在身子虚弱,等过两天,我带你去人界看看。”   挽姜点头,笑弯了眼。   世间有无上的法则,规约人们的一言一行,六界浩大虽有着各自的法则,但也俨然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规则,以此,六界方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从前她以为世间都是对错分明,正义与邪恶势不两立,对的便是对的,错的怎么都错。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了,善与恶,邪与正,从来都是由人说的,心之所向,善恶自明。   以前她相信正义,相信守护六界安宁的仙界是正义的,可是后来她发现,仙界的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是仙,在面临威胁时,心中亦是存在着可怕的邪念。   秋千一晃一晃的轻荡着,身后是大片大片开的绮丽的桃花,花瓣正纷纷扬扬的四处飞舞着,薜萝藤蔓缠着青绿丝带编织的秋千上端然坐着一名红衣女子,随着轻悠的晃荡,裙角宛如绽开的红莲,美的刹那芳华。   身后传来一阵极细的脚步声,秋千上的女子端丽的面容上霎时绽放一抹动人的笑容,鼻翼微动,嘴角俏皮的勾起:“是木犀糕。”   一道轻笑自身后传来,挽姜回过头去看,云里正端着一盘糕点走过来,面容淡然宁和,眼底笑意分明。   “睡了三百年,倒是睡的越发贪吃了。”云里见她捧着糕点吃的香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挽姜抱着盘子坐在秋千上,嘴里鼓鼓囊囊的,闻言抬头瞪他,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还不都是因为你,把我扔在这里几个时辰都不来接我回去,我早就饿了。”   云里一哂:“不过三个时辰,竟又饿了。”   “咳咳...”挽姜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红衣粉颜,生生的将身后的桃花比了下去。   “娘娘!娘娘!”挽姜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洪亮的喊声,听声音,貌似是不少人。   云里察觉挽姜的疑惑,淡笑道:“是护法他们几个。”   说着,十大护法已经跑了过来。   挽姜愣愣的看着眼前齐刷刷站成一排的众人,眨了眨眼,无辜又迷茫。   他们这是...来做什么?   十大护法眼睛贼亮的盯着挽姜,表情因为过度的激动显得有些狰狞,冷不防瞧见云里越来越冷的脸色,吓得立马乖巧无比的跪下去抱拳行礼。   “属下拜见魔后娘娘!”十个人气壮山河的一声吼,震得纤细的秋千晃了晃。   挽姜抓着绳子,干干的笑了几声:“那什么,都,都起来罢。”   “害怕了?”云里挑眉,问道。   挽姜摇头:“没有呀,没有。”   “那你抖什么?”云里瞥了她微微发抖的小手,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谎话。   见她羞赧的无言以对,云里也不再逗她,声音淡淡的对着众人道:“都站起来,依次说。”   “是。”又是整齐的回答。   大护法走上前:“娘娘,属下是魔界大护法,您唤我桃花就好。”   ‘扑哧’挽姜捂住嘴,眉眼弯弯,笑意灿烂。   这魔界凶神恶煞的护法,怎地取得名字这般搞笑,实在是与他们的身份不符啊不符。   “呃,桃花你好,我是姜花。”挽姜收住笑,红着一张脸诚恳无比的说道。   大护法面上含笑眼波荡漾,嘴角却不可抑止微微抽搐。   “娘娘,属下是二护法梅花。”二护法抱拳,一脸老实。   “梅花你好,我见过你呢。”挽姜笑呵呵的打招呼,之前在妖界云伴月,便是他们几个守在云伴月外面呢。   “娘娘,属下莲花,弟兄当中排行老三。”三护法阴阴柔柔的嗓音响起刹那,挽姜很是实在的打了个寒颤。   “莲...莲花你好。”   “娘娘,属下是...是桐花,排行老四。”四护法羞涩的看了一眼挽姜,然后飞速的低下头去,腼腆害羞。   挽姜扯了扯嘴角,笑:“你好啊,桐花。”   这魔界难道是百花园么?怎么全是花!   “兰花。”五护法快言快语,直截了当的说道,神色平静。   “嗯,兰花你好啊,名字不错呢。”挽姜笑嘻嘻望着他,这个人相较于其他几个明显的要内向的多。说话也是简短的很。   “嗯。”五护法点头。   简直是惜字如金。   “娘娘,属下排六,喜欢喝酒,听说娘娘也好这口,改日属下请娘娘喝上几盅魔界的酒如何?”又一名护法站了出来,鼻尖泛红,随着动作带来一阵酒气。   云里抬起袖子挡住那阵冲天的酒气,眉头微皱正要开口,一只手扒拉开他的胳膊,露出一颗兴致勃勃的小脑袋:“好啊好啊,到时候把你们魔界的好酒都拿出来,咱们要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云里眉头皱的愈发紧了,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一阵头疼:“你身子未愈,暂时不能饮酒。”   挽姜撇嘴:“就喝一点点嘛,我身体已经好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挽姜突然想起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位酒友的尊姓大名,当下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殊不知她的话叫原本面色平静皮肤白皙的六护法当即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哈哈哈,老六你还是赶紧说吧,娘娘等着呢,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三护法莲花一脚踹上六护法的屁股,笑的东倒西歪。   六护法怒,但是看着云里和挽姜都在这里,不好发作,于是眼神怨恨的钉在三护法身上,嘴里极其小声的说道:“本护法的一世英名都被菊花这个名字毁了。”   语速极快,奈何挽姜离他很近,近到毫不费力的听到了他的话。   然后她身子微微的朝云里倾了倾,小手攀住云里的肩膀,不可抑止的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菊...菊花啊,这个名字取得...呃...甚好,甚好啊。”挽姜擦去眼角笑出的眼里,抬眸瞧见云里嘴角也微微的上扬,晃了晃他的袖摆问道:“人间不是有个挺有名的诗人为菊写诗的吗?名字我给忘了,有一句怎么说来着,采菊篱笆下,悠然见男衫。”   “真是千古好诗啊,菊花你的名字取得甚妙,定要好好珍惜。”挽姜想了想又补充道。   当真是一首流芳百世的好诗,此情此景,那个诗人确实伟大,一语道破了断袖之间百转千回的恩爱缠绵,个中奥妙引人遐想,怪不得那些骚人墨客如此的钟爱此首诗句,日夜吟诵沉醉其中,定是此首诗句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求不得又说不得,只能寄情于这首诗抒发感情,当真可怜。   众人:“......”   六护法直愣愣的看着挽姜,双眼呆滞目光无神,然后,僵硬的侧头望了望努力憋笑的众人,神情一寸寸龟裂,最终掩面狂奔离去,哭嚎声响彻整座魔宫。   他真的是没脸活了。      第七章 难忘当年恨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大吃一惊,看着早已经跑远的六护法,转过头纳闷的望着云里:“我说错什么了吗?菊花他怎么跑了,好像还哭了...”   云里咳了咳,笑道:“没事,约莫是觉得你书读得好,懂得的太多,他有些无地自容,跑去发奋图强了。”   几大护法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挽姜害羞的挠挠脑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以后还是少说一点吧,魔界的人大约都不大懂这些,说多了伤了他们的自尊心可就不好了。   “这样很好。”云里拂去落在她头顶的桃花花瓣,笑容温存。   七护法看了眼自家兄弟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地替他掬了一把同情泪,转脸笑容灿烂的看着挽姜,声音懒懒的:“娘娘,属下名唤茶花,您叫我茶茶或者花花,阿茶或阿花什么的都可以,只要娘娘开心就好。”   一个称呼而已嘛,他才不会像六哥那个傻子一样在乎它呢。   挽姜:“......”   “属下昙花,排八,是弟兄里话最多的一个,人称活人版六界全书,娘娘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属下,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娘娘若是觉得闷了,属下还可以唱戏给娘娘听,属下唱戏可好听了,娘娘要不要听听?”八护法蹭到挽姜面前来,献宝似的说道。   大护法啐了他一口:“老六你也不嫌自己那张老脸臊得慌,还六界全书。”   三护法笑着拍了拍大护法的胳膊:“老大,老六倒是看的明白,他在六界到处跟人打赌,回回输的血本无归,可不是他说的六界全输嘛,当之无愧啊。”   六护法撅嘴,不理会这帮揭短的兄弟,腆着笑又往挽姜身边蹭了蹭,只是这一回,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他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云里一巴掌给他挥出去老远。   八护法一声哀嚎,揉着摔成四瓣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回来,满脸敢怒不敢言。他咋把他家阴险腹黑的魔尊大人给遗忘了,定是娘娘长得太好看了,他浑身一放松便浑然不觉身旁还杵着一个魔尊。   “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么。”挽姜微怒,恼怒的瞪了云里一眼,转而真诚的看着八护法:“昙花,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啊?”   八护法面色一喜,正要撒娇的时候猛然瞥见自家魔尊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当即吓得一骨碌退回去老远,背脊挺得笔直,脸色无比严肃:“禀娘娘,属下一切都好,没有缺胳膊少腿,三魂七魄都在,五脏俱全,请娘娘放心。”   挽姜:“......”她觉得魔界的人思维都有些怪异。   视线转向站在一边咧着嘴笑的九护法,挽姜眨了眨眼:“你是梨花?”   九护法闻言激动起来:“娘娘识得属下?”   挽姜点头,笑道:“识得。先前曾听舞...冥王说过。”   “冥王跟娘娘提过属下?他跟娘娘说了什么?”九护**住,手指指着自己疑惑的问道。   将放在腿上的木犀糕端起递到云里手中,挽姜歪着头微微的想了半天,好笑的看着古灵精怪的九护法道:“冥王说,当初云襄在怀衣上仙的怀衣阁外面闹事时,有一个叫梨花的不男不女的人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九护法:“......”   不男不女?!煽风点火?!!还唯恐天下不乱?!!!   九护法怒了,憋红一张老脸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冲,四护法拉住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找冥王打一架?”   “是,老子非把他的牙给拔了。”九护法咬牙切齿的说道。   四护法放开他,双手抱拳环在胸前道:“好啊,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最好把冥界给掀了,把奈何桥给踹了,把忘川河给抽干了,不然,就给我老实待着。”   九护法闻言一愣,鼓了鼓嘴没再说话。   “云里...”挽姜突然想起一事,她伸手去握云里的手,清澈的眼里蓄了忧色:“云襄找到了吗?”   她醒过来才知道云襄三百年前坠下云端后就失去了踪迹,这些年魔界的人都快把昆仑丘踩平了,都没有找到人,心里很是担心。   云里低头,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唇色宛如桃花花瓣,透着红润,唇角微微扬起,安心宁静:“襄儿没事,别担心。”   “是啊是啊,娘娘你就别想这些事了,小主子很快就会回来了,您就安心等着吧。”十护法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好奇的瞅着挽姜,指了指自己说道:“娘娘,我叫杏花,排行老幺,娘娘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挽姜感激的冲他笑了笑,眼眶微红:“多谢你,杏花。”   “对了,你们以后,唤我挽姜吧,娘娘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不习惯。”挽姜想了想,慢吞吞的说道。   几个护法也点头:“是,娘娘。”   挽姜:“......”   云里摸摸她的头:“这件事不着急,慢慢来。”   又过了一天,挽姜倚在虚妄殿那扇雕栏窗户前,身子慵懒的靠在身后的软榻上,神色淡淡的看着外面逐渐暗了下去的天色。   门口处传来轻响,挽姜没有动,随即被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云里拥着她躺在软榻上,两个人静默的相拥着,彼此呼吸缠绕,没有说话。   殿内摆放着夜明珠,外面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挽姜侧头看着闭眸休憩的云里,眼里的疼色一闪而过,慢慢的伸手小手抚上他瘦削的脸颊,额头,眉眼,鼻梁,嘴唇,最后停在了白皙瘦削的下巴那里,久久的失神。   手上募地一热,她抬眼看他:“再睡会儿吧。”   云里握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上提了提,两个人紧密的挨在一起,严丝合缝。   “你今天下午都没有休息,睡吧。”云里将散落在一旁的薄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将披散的秀发拢在身后,抱着她一同入睡。   “云里...”过了半天,挽姜声音低低的自他怀里传来。   西钥云里没有睁开眼,喉咙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挽姜将手贴在他强有力的心跳处,嘴角渐渐的扬起:“三天后,我们去仙界吧。”   ......   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云里方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低头看去,果不其然,某人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手还使劲的他腰侧挠个不停。   似无奈的叹息,云里伸手抚额:“先睡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先说好,再睡觉。”挽姜倔强的说道。   云里凝视她半天,黑眸好似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挽姜无所畏惧的看着他,仍然会在这双眼睛里微微失神。   “挽挽,你无须勉强自己。”云里静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挽姜摇头,眼里晶莹似星:“不会勉强,真的,云里,有你在,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勉强。”   有什么腥风血雨,她都想陪着他一起走过。   而且,挽姜抬头,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好看的男子,心里酸胀得厉害。   他是在她众叛亲离之际唯一伸出手帮她的人,他是她在星曙台前让自己明白自己心意的人,他是不惜耗损修为灵力为她重铸身体的人。   他是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可以得罪所有人的人。   他是她永远也无法辜负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   他和她,早已经骨血相融,生死相依。   西钥云里,挽姜何其有幸,在今生遇见你,并且,被你放在心里。   “三天后可以去仙界,但是你必须保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不要受伤。”西钥云里淡淡说道,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凝重。   他的意思,两个人都懂。   云里所说的伤害,不是指身体上的受伤,而是心里的创伤,他可以保护好她的身体不受到伤害,却没办法保证,她到时候不会因为仙界那帮人而再次心痛难过。   挽姜抿唇笑,目光悠悠的越向窗外黑黢黢的天空,声音仿佛来自天外,那般遥远与不真实。   “怎会受伤,云里,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不是么,对待敌人,绝不能有半分仁慈。”   云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像很多次无声的注视一样,挽姜也回望着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美好的笑意,眼神依旧澄净无垢,水洗般的清明皎洁。   这双眼,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在看尽了人心的险恶和丑陋之后,在承受了一切委屈和伤害之后,还是保持着一如初见时的澄澈干净,宛如山涧清泉,能瞬间洗涤去心底粘着的污垢,恢复以往的清澈见底。   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虽然细微渺小,但又如何瞒得过至爱之人的眼睛。   半晌,云里眼底聚起笑意,好笑的捏了捏挽姜的鼻子,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我的小傻子长大了,懂事了,真棒。”   挽姜没好气的拍开那只手,两只手捏住云里的脸颊,一顿搓圆捏扁:“西钥云里,那帮人以前欺负我啊欺负我,你可要给我报仇啊,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气啦,真的生气啊。”   “好,我给你报仇。”云里浅笑,拉下她不安分的手,连同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将那颗左右乱动的小脑袋紧紧的按回胸膛,下巴抵在她头上,鼻间是郁冬花的清雅幽香。   只是他的心,因着某个小傻子玩笑般的话,一阵阵的紧缩,越来越疼。      第八章 魔尊乱九重 - 渡魂箫 - 楼苏   彼时天高云淡,郎朗的日头下青苍古树格外的活泼青翠,靡靡的芙蕖花开满了瑶池仙河,仙鹤盘旋于南天门上姿态优雅娴静,正是一幅岁月长流现世安稳的美好画卷。   然,司战仙君急急忙忙的冲进凌霄宫,语气不稳:“报,陛下,魔界攻上来了。”   “什么?”天帝震惊,手上的朱砂笔停在那里:“来了多少人?”   “魔兵来了十万左右。”司战仙君脸色也十分难看,昨日天帝下令今日攻打魔界,他正在召集清点仙兵,岂料魔界的人速度如此之快,已经以雷霆万钧的势头攻了过来。   实在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陛下,现在驻守仙界的天兵只有八万,微臣立刻去调派天兵镇守南天门。”司战仙君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天帝,急急的说道。   天帝站起身,目光阴冷的看向南天门的方向:“去南天门。”   等天帝到了南天门时,适才发现仙界的人,大都已经聚集在那里了,气氛有些沉默诡异。   看到天帝,天后最先走过来,面色沉重带着丝丝缕缕的怒意:“陛下,魔界的人无法无天,文书仙君被他们抓了。”   天帝浓眉顿时皱起,不悦的扫了一眼自己人,怒喝:“谁让你们轻举妄动的?!”   折澜星君面无表情的跪下去,光洁的玉石发出清脆的响声,撞击心底:“陛下,文书仙君见魔界来势汹汹,自请前去讲和,只是...”   折澜星君没有说完,但是天帝已经懂了。魔界此次打上仙界,岂是一句讲和就可以打发了的,文书此举虽是鲁莽了些,但也是考虑到了仙界现在的情况不宜和魔界硬战,魔界这些年弄的六界一片乌烟瘴气,仙界不得不派出大量的仙兵前去镇守,如今仙界仙兵兵力根本不是魔界的对手。   远处浩浩荡荡黑压压的站着魔界的魔兵,天帝举目看去,那黑压压的一大群魔兵中,一顶金丝红幔的轿辇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扬声哼了哼:“魔尊这番兴师动众的攻上仙界,为何只是缩在轿辇里不肯出来?哼,魔尊真是好大的排场。”   站在轿辇四方的十大护法站的笔直似雕塑,听到天帝的话压根连个眼神都没有飘过来。   稍顷,前面的大护法转身侧耳听了一会,然后直起身子看向天帝,嘴角挂笑:“天帝,我们魔尊说了,今日前来只是想拿回魔界的东西,天帝若是交了,大家相安无事,若是不交...”大护法嘴角的笑意愈发邪肆:“我们只好抢了。”   “混账!”天帝震怒,脸色难看:“仙界何来你们魔界之物,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朕知...”   折澜星君此时面含忧色的小声打断天帝:“陛下,文书仙君还在他们手里...”   天帝一滞,目光微闪,眼神凉悠悠的扫着那顶轿辇,一时间双方无声的对峙起来。   “哈哈哈...”轿辇里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西钥云里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的瞬间,已经身姿挺然的站在了魔界众人的面前,他目光含笑的看着仙界那方的天帝,面目俊秀。   “本尊倒是要问一问天帝,那陌上铃原本便是本尊找到的,何以如今成了你们仙界的东西了?”他还是笑着,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   “本尊的东西,你以为你能抢得走?”云里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天帝,淡淡一笑。   天帝沉默,司战站出来冷喝:“魔尊,陌上铃乃是上古神物,又岂是你等魔人可以觊觎的!”   西钥云里笑着,目光悠悠的看着天帝:“是要本尊亲自动手,还是你们乖乖的送回来?”   天帝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片清明凛冽:“陌上铃是神物,朕早已交给了玉方上神。”   “这么说,是不肯交了?好,非常好。”云里扬声一笑,宽大的白袍在微风中轻摇慢舞,下一刻身子再次闪回轿辇内,无影无踪。   仙界的人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轿辇,不知道西钥云里在打什么算盘。   大护法几人站在轿辇前面,笑的和蔼可亲:“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动手了,兄弟们,夺回陌上铃,血洗仙界!”   他的一声令下,叫仙界的人纷纷脸色大变,所有人吃惊的看着涌过来的魔兵,竟然愣在了原地。   谁都没料到魔界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如此的麻木无情。   等仙界的人回过神来时,仙界的仙兵已经死了一片,望着面前被鲜红的血液浸染的南天门,天帝胸口一阵堵塞的怒火。蓦地,他大掌一挥,靠近他身边的十几个魔兵瞬间化成了齑粉,仙界的人,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天帝的震怒。   坐在轿辇里的西钥云里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身旁的矮桌,桌上摆放着一壶美酒。   “给朕杀了这些魔界的畜生!”天帝怒吼,一声令下,所有的仙人使出了毕生的修为,一时间漫天银辉,所见之处弥漫着烁烁光芒,如银河落九天,洒了一路的星辉灿烂。   仙人士气大振,魔兵竟被仙人打的有些后退,然,不消一会儿,又重新冲上来,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舞邪尘赶过来时,仙界和魔界的人正杀的不可开交,谁也不退让,谁也不认输。   “西钥狐狸!”舞邪尘急匆匆的朝轿辇跑,就在即将抓到帘幔的时候被震飞出去,而那红艳似血的帘幔,却是纹丝未动。   天帝抓住飞过来的舞邪尘,眯着眼看着那方轿辇,一声不吭,但是离他最近的舞邪尘,分明看出他眼底漫天肆掠的怒火,已经烧成一片原野,冲天的怒气。   “陌上铃在这里,都住手!”一道朗润的声音突然而至,令众人一愣,士兵们手中的刀剑还举在半空,目光呆愣的扭过头看去。   一袭蓝袍的堇宋手捧着一个白玉萤光的盒子大步走过来,面色焦急,唇色有些苍白。   “不要再打了,魔尊,陌上铃就在这里,你若答应不再攻打仙界,本殿下便给你。”堇宋冷着一张脸,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   “四殿下不可啊!”站在天帝身后的仙界仙家们都大惊失色的看着堇宋,目光颤颤巍巍的掠过他手中的盒子,生怕他一个冲动就将陌上铃给了魔界。   “你胡闹什么!”天帝也怒,看着自己的四儿子皱着眉严厉的说道。   堇宋丝毫不惧,他微微一笑,眼神清澈,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却带着愁苦:“父君,为了一个陌上铃,您连仙界的安危都不顾了吗?父君,这满地的尸骸还不够多吗?他们都是仙界的人啊,在儿臣眼中,这个陌上铃,根本不值得仙界的兄弟们拿性命去交换。”   仙人们都沉默了,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天帝抿唇,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青筋暴现:“你知道把陌上铃交给西钥云里的后果吗?”   堇宋一愣,微低了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他们要找渡魂箫。”   “朕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天帝怒,目光森然,面上含煞:“你以为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仙兵死了会不难过?你以为朕麻木不仁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你以为朕愿意这样?你知道若是让渡魂箫出世意味着什么吗?渡魂箫一旦出现,六界就完了!”   听到天帝恨恨的声音,那带着震怒和失望的语气让堇宋心口一滞,站在那里仿佛一根木头,双眼空荡荡的望着天帝,手里的那个盒子在天帝话落的那一刻一个手抖,盒子径直滚落在地上,沿着南天门的玉阶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抢盒子,所有人霎时都朝着盒子奔了过去。   盒子一时间就像一个球,被踢的滚来滚去,众人的吵闹声盖过了一切。   大护法这边也早已经加入了抢夺盒子的战斗中,双方乱成一团,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西钥云里从轿辇里一跃而出,手中的蓝光灵力凝成了一个圆朝着飞起的天帝打去,正要拿到盒子的天帝眼眸一缩,一个侧身躲开那道攻击,同时脚尖一个用力,盒子兀地飞起朝着南天门的柱顶飞去。   所有人都伸手去抢,然盒子飞的又快又猛,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打着旋的朝柱顶飞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快的如同一阵风掠过,人们只觉得眼前一红,铺天盖地的红压过来,遮住了所有的日光,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   那红色在眨眼间便接近了盒子,众人眼前血茫茫的红色稍纵即逝,待看清楚眼前景象时,仙界的仙人,都面色骇然的连连倒退,那惊恐的模样,瞪得眼眶都要裂开似的,浑身竟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漫天飞舞的红色,夺目耀眼的光芒,迎着那金灿灿的日光,晕染成倾世的魅惑,慢慢地,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自上而下的滑落,宛如一只翩跹的蝶,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九章 相忘不相闻 - 渡魂箫 - 楼苏   风声瑟瑟,衣袍鼓鼓作响,南天门外云海翻涌,南天门内仙人的心潮亦是巨大的起伏,久久的,不能平静。   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个芳华倾世的女子慢悠悠的落下,盛开的红裙令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黯然失色。   那座轿辇早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停在南天门下,云里大手一挥,四周火红的帘幔纷纷扬起,露出里面精雅巧致的椅榻和摆设华美的饰物。   云里悠悠然的斜倚着软榻,目光含笑的望着那自天上落下的人儿,然后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接住她,稳稳地抱在怀里。青丝交缠,衣裾共舞。   “...挽姜!”   不知是谁震惊的喊了一声,众人仿若才回过神一般,惊讶莫名的看着那个惊艳的女子。目光中,除了震惊,还有愤怒,以及各色复杂的神色。   仙界的人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陌生又熟悉,那面容,依旧是往昔那般白玉娇嫩,尖尖的小脸,蛾眉粉黛,笑起来颊边会有浅浅的梨涡。   只是,她又分明是那样的不同了,众人眼神扫过她额间那朵郁冬花,那朵曾经红灿的郁冬花,如今竟然变成了妖冶万分的紫色,曾经清灵澈然的眼眸,眼角如今亦微微的上扬,妖异的模样。又扫过那靡靡红裙下的纤细的脚踝,玉一般的色泽,却因为缺了两只同样玉色的足,而显得残缺不堪。   听到自己的名字,挽姜懒懒一笑,靠在云里的怀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帮人,她嘴角轻轻的勾着,那般魅惑众生的笑容,素白纤细的手指一划,盒子上的锁咔嚓断开,她慢悠悠的打开那个盒子,众人都看着她,看着她原本含笑的嘴角突然扬起更深的弧度,然后,众人听见她清灵徐徐的嗓音,在风中绽开。   “云里,你看,他们又在骗我们。”竟似撒娇的语气,话里的冰冷却分明可感。   云里轻轻的一扬眉,揽着她抱在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着她满头柔滑乌亮的青丝,声音带着愉悦:“挽挽想怎么做?”   歪头想了想,挽姜丢开那个盒子,两条细嫩的胳膊环上云里的脖子,头微微上倾,红唇微张,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众人看着那个盒子,里面的确是陌上铃,但是,却只有一个。   堇宋这时走上前,望着轿辇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眉眼清润:“魔尊,若是你肯退兵,并保证从今往后不再与仙界为敌,剩下的陌上铃,本殿下亲自送去魔界。”   云里没有说话,挽姜这时回了头,目光悠悠的看向那一大群仙人。   站在那里的仙人,都是曾经无比熟稔的面孔,如今都抿紧唇死死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用那般绷紧的姿态,来面对她、   她眼神清凉的扫过所有的人,竟然都来了,天帝、天后、折澜星君、舞邪尘、司战仙君...仙界的人,还是和三百年前一样,哪里有热闹,就会出现在哪里。永远不乏看戏的。   “哦?你的意思是,除非我们不再对付仙界,否则,那另一个陌上铃,你是不会给我们的?”挽姜挑眉,目光对上堇宋,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堇宋看着眼前这个妖艳绝美的女子,点头回道:“正是。”   “呵呵...”挽姜笑,青丝被一阵风吹的漫天飞起,那双清冽无垢的眼,在密密飞舞的发丝间,泛着幽冷的寒光。   “可是要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打算放过仙界呢。”   那清凌凌的声音,听在仙界的人耳中,宛如世上最嗜血的魔音。   堇宋闻言脸色猛的一变,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神也寸寸变冷:“魔后为何对仙界如此步步紧逼?”   喝下云里递到唇边的酒,挽姜抬袖轻轻擦去唇角的酒渍,眼角微挑:“步步紧逼?呵,四殿下可真会说笑。仙界夺走我的陌上铃时,可曾有过半分手下留情?如今四殿下对我满满的敌意,也是叫人十分心寒呢,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兄妹一场,四殿下现在这样子,倒是叫我陌生的很呢。”   堇宋听着女子妖妖娆娆的声音,半晌,嘴角扬起,云淡风轻:“魔后莫要说笑了,本殿下只有一个妹妹衡宛,如今的涂夷山拂霑上仙的妻子,本殿下从不记得,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妹妹。”   沉默,冗长的一阵沉默,她眼神直瞬瞬的盯着眼前蓝衣锦云纹的男子,一脸平静。   最终,她挑挑眉,低头瞧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嗯,不说了,真无趣。我一时玩性发了,四殿下不必理会,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堇宋站在那里,面色平和,桃花眼微微一转,那女子低着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余光中只能瞧见她唇角一点一点扬起的弧度加深,似乎觉得方才戏弄他一番,心情很是愉快。   “四殿下切勿被她骗了,这个妖女满口谎话妖言惑众,哼,仙界是不会把陌上铃交出的。”司战仙君站出来拦住还要说话的堇宋,恶狠狠的瞪着挽姜。   天帝出声,声音平静:“你就这么恨仙界?恨不得,毁了仙界?”   挽姜看着他,笑道:“这不就是你们一直认为的么?天生反骨...怎么,害怕了?”   “挽姜!你害得仙界还不够吗,孽障,你怎么不死在十殿地狱里,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你这个没爹没娘的杂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不等天帝说话,天后娘娘已经冲出来指着挽姜一阵吼叫似的谩骂,眼神,动作,语气,无一不展示了她对挽姜的恨之入骨。   那是一种,刻进骨髓融进血液的恨。   天后娘娘话音刚落,一道凌厉凶猛的灵力以磅礴的气势冲来,天后娘娘大吃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天帝已经拉住她退开了好远。她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云里冷冷的收回手,目光锐利的看着天后:“想死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好大的口气。”天帝哼了一声,放开天后,甩了甩袖摆,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云里摸了摸怀中人儿的小脑袋,笑的温和:“本尊不是来听你们说废话的,既然不肯交出来,那本尊只好杀了你们,夺回陌上铃了。”   “西钥云里,想从朕这里拿走陌上铃,你还没那个本事。当年你父尊也只是和朕打个平手,而你,朕根本不放在眼里。”天帝的话夹着滔天的自信,那般的摄人。   “不放在眼里?”一声轻笑传来,挽姜好笑的看着眼前仙界的人,眼神落在天帝身上:“陛下不愧是仙界的九五之尊,这般气势,放眼六界,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看来,陛下也是不打算管这个人的死活了,如此,那我便杀了他好了,毕竟,魔界是不会养闲人的。”   天帝一愣,待看清楚被几个护法拎上来的人后,脸色猛的变了。   “仙君!”仙界众人惊呼,不可置信的看着魔界二护法手中拎着的人,脸都白了。   二护法冷哼一声,像丢垃圾似的将文书仙君往南天门玉石地上一丢,拍拍手转身站了回去。   被扔在地上的文书仙君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不见原本清秀白皙的脸。只是身体,在冰冷的玉石阶上,轻微的抽搐着。   “妖女,你做了什么?!”司战仙君素来脾气火爆,见到文书仙君这个模样,他第一个站出来骂道。   挽姜觑了眼地上的文书仙君,歪着头笑了:“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不过是一点皮肉伤罢了,文书仙君仙泽深厚,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说罢,她手中突然飞出一根细白的丝线,密密的缠上文书仙君的腰,一个翻转,文书仙君仰面躺在地上,脸上全身污血,鼻青脸肿的甚至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挽姜,文书待你不薄,你怎么下得了手!”折澜星君抿紧唇,紧紧的盯着挽姜,神情肃穆。   云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人,唇角一丝薄笑,冷然无温。大手始终在挽姜头上的青丝上游移,缠绵的紧。   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挽姜抬头看向折澜星君,眼睛很黑很亮:“自是不薄,否则,你以为他现在还会活着?”   一句话,堵得折澜哑口无言,张了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挽姜嘲讽的看了一眼折澜星君,眼睛转向沉默的天帝:“陌上铃和文书仙君,陛下会选哪一个呢?”   望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天帝只有沉默。   “陛下,陌上铃不能给这个妖女啊,陛下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一位仙界老臣站出来,忿恨的看着挽姜,满脸厌恶。   挽姜一笑,无所谓的看着他。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回文书。”折澜星君面色沉重的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文书仙君,惯来严肃的脸上也染上了焦虑。   然,折澜星君的话,很快湮没在一群思想顽固的仙界老臣口中。   挽姜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闹得不可开交的仙人,唇角的笑意森然,她回过头看着云里,语气温软:“云里你看,这便是仙人,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      第十章 文书遭横难 - 渡魂箫 - 楼苏   到了此刻,仙界的人才真正的明白了,眼前这个红衣罗裙的女子,不再是三百年前的那个人了,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文书仙君似醒了过来,身体微微的动了动,然后,口中溢出一声微弱的痛呼,与此同时,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苍穹立顶,白云团簇,几只仙鹤优雅的飞着,盘旋在上空。   顿了一会,飘离的思绪适才彻底清醒。文书仙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是嘶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不过是被魔界的人打昏了过去,怎么醒过来自己满身是伤,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了?莫不是这帮魔人趁他昏迷揍了他?!   文书仙君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想要找到打昏他的魔界几大护法,不料没有看见那几个护法,他竟然看见了一个红衣女子。   文书觉得,他一定是太痛了,所以眼前都开始出现了幻觉,望着眼前正一脸平静回望着他的挽姜,文书低下头好笑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真是奇怪,挽姜那丫头怎么会在这里呢。回去要找司药好好的看一看了,这眼睛,怕不是要瞎了吧。”   折澜见文书站了起来,刚想要走过去看看,结果步子刚动,自己面前忽然的就多了一道密密麻麻的丝线网,将他彻底的拦住。   “文书,你怎么样?”见自己过不去,折澜只是眸光暗沉的扫了一眼挽姜,雄厚的灵力散开,气势如虹。   文书仙君顿住,他左手叉着腰,右手正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听到折澜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那密集的丝网跟一堵墙似的拦在那里,他只能隐约的瞧见折澜的身影。文书眨了眨眼,眼中慢慢的出现疑惑,然后猛的意识到什么,他僵硬的回转过头,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挽...姜?”迟疑着,文书开口道。   文书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个人,只见那人的红唇微启,吐气如兰:“仙君,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文书脸色开始苍白,他低下头瞧了瞧自己满身的污血和伤痕,苦笑:“三百年前不见,这份见面礼,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他说完,眼角余光瞥了眼坐在挽姜身后默默喝着酒的西钥云里,神情变化莫名。   挽姜也笑,笑容恰如幽谷雪莲:“仙君还是要趁早习惯的好,人间有句俗话,叫做礼尚往来。仙君也知道,仙界三百年前送给我那样一份厚重的大礼,我可是时刻铭记在心,半分也不敢忘记,今日只是送给仙君的小小见面礼,往后的日子,我会一点一点的报答,仙界对我的大恩,仙君,你说好不好?”   挽姜一字一句慢吞吞的说着,她每说一个字,文书仙君的脸色就要惨白一分,等挽姜说完,文书仙君的脸色,已经是面如死灰一般了。   “挽姜...”文书仙君艰难的吸口气,嘴唇噙动:“仙界有愧于你,但是不管怎么样,陛下和娘娘都是你的父君母后,你不能...不能...,挽姜,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你的心。”   “嘭”一声巨响,文书仙君身后那道丝线裹紧的白墙,霎时碎成无数细小的银线,飘絮般落地。   “挽姜你...”文书看着伸出纤纤玉手的挽姜,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仙界的人这才看清楚情况,文书仙君四肢和脖子上都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将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丝线勒的太紧,脖子和手腕处竟隐隐的渗出血迹。   “挽姜,住手。”一直没吭声的舞邪尘这时急的大呼,他手掌一挥,白光似剑刃般飞过来,撞上一道蓝光灵力,发出清越的碰撞声,霎时四下无踪了。   见云里出生阻拦自己,舞邪尘气的想吐血,当下一阵恼火,手中再次打出一道白晃晃的灵力,这一次,是冲着云里去的。   然而,又是被挡了回来,这一次出手的,是挽姜。   挽姜左手控制着文书仙君,右手洒出漫天的丝线,一眼望去,南天门竟然在那脆弱的丝线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半扬着手的舞邪尘,挽姜哼了一声,淡声开口:“堂堂冥王殿下,也要插手仙界的事吗?多管闲事!”   没料到挽姜竟会说出这般的话,舞邪尘双眸缓缓的睁圆,黑发在身后随风飞扬,衬着那张好看的俊颜越发的俊俏夺目了。   “滚开!”半晌,看着舞邪尘还是愣在那里,挽姜不耐烦的一挥手,原本柔软的丝线仿佛变成了坚韧无比的银丝,锋利尖锐的刺向舞邪尘。   舞邪尘慌忙躲开,堪堪擦过那些夺命般的丝线,脸已经煞白了。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挽姜,这样麻木无情的人,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人。   不是那个,他曾经视若朋友的挽姜。   舞邪尘缓缓的眨了眨眼,脚下的步子仿佛千斤重,他微微的挪了挪脚,声音艰涩:“挽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很陌生。”   左手用力,那千万条丝线又是一阵缩紧,文书仙君痛苦的面目都有些扭曲了,她声音发冷,眼神冰冷:“我变成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舞邪尘,滚回你的冥界,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身后的人闷闷笑了,云里凑近挽姜耳边,声音带着戏谑:“挽挽现在这样子,让我觉得很陌生呢。”   挽姜回头,眨眨眼,见云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她,挽姜一怒,掐住他光洁的脸颊使劲捏了捏,哼了一声:“这叫近墨者黑,不能怪我。”   两个人的低声细语在旁人看来更像是打情骂俏,仙界众人脸色难堪的注视着这两个人,见他们仍是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挽姜手里的丝线也没有半分松懈,看着文书仙君被折磨成那样,一贯冷静理智的折澜星君都忍不住了。   他站出来走上前,靠近云里和挽姜,低声说道:“挽姜,冲动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先放了文书,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说。”   挽姜回头,看着折澜星君,笑了笑:“星君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吗?或者是,星君以为,我还和当年一样的好骗,你们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折澜摇头。   “挽姜,识相点赶紧放了文书,然后滚出仙界。”远远的站在天帝身后的天后娘娘这时开了口,她一开口,天帝和折澜星君等几个人的脸都纷纷变了,然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挽姜笑笑,目光穿过所有的仙人,最后落在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上,额间那朵妖冶的郁冬花泛着幽幽的紫光,映着红衣黑眸,增添了别样的妖魅。   “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有听清楚,劳烦天后娘娘再说一遍。”   天后冷哼,瞪了挽姜一眼,正欲开口,已被天帝捂住口,天帝目光森冷的盯着她,低声恶狠狠的警告:“再敢胡言乱语一个字,朕就废了你!”   天后吓住,见天帝神色冰冷不似开玩笑,于是识时务的闭紧嘴,不再开口。只是那仇恨怨忿的目光,还是像影子般粘在挽姜身上。   因为祈回的死,因为曾经深埋在心底的痛,因为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遭遇,让这个站在万人之巅的女子,恨极了面前那个红衣倾世的女子。因为挽姜,她失去了太多,而得到的回报,却少的可怜,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天后不说话,挽姜也不介意。她兴致不错的看着众人,懒懒的靠着云里,目光流转间潋滟生辉。   然后,只听见她轻轻的启唇,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和倦媚:“唔,好一个滚出仙界,说的真好。呵呵...”   她好像很开心,笑的很是愉快,眉梢眼角都染上了薄薄的笑意,她捂着笑疼的肚子倒在云里身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天后,然后语气骤转:“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我将仙界毁的干干净净,你也没办法阻止我,叫我识相点,真是可笑!”   她话音落,手指就猛的拽紧,那双纤细柔白的手,清晰的可以看见因为用力而泛白的骨节,然后,只听见咔嚓一声,众人惊恐的看着,文书仙君的脖子软趴趴的垂在肩上,以一种诡异至极的姿势,站在那里。   “文书!”折澜星君喊道,眼睛迸出火,直直的瞪着挽姜,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挽姜早已经敛了笑容,眉眼间的笑意被冰霜代替,她看着他们,听不出情绪起伏:“这是你们不听话的代价,不要再愚蠢的试图激怒我,这样对你们没有好处。”   文书仙君的脑袋搭在肩上,他双目睁着一条缝,正看着挽姜。   “孽障,他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天帝亦怒意冲冲,他看着挽姜,眼底的失望和愤怒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呵,我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何来的长辈?!”她睨了一眼文书仙君,目光淡淡:“别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教训我,三百年前我就知道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你们教会我的,我可是一直不敢忘呢。”      第十一章 玉方临九重 - 渡魂箫 - 楼苏    “魔尊就任由她这么胡作非为?”最终,天帝转过脸,目光凌厉的扫向西钥云里,锐利如炬。   西钥云里抱着挽姜起身,身姿清挺俊逸,他眼神微暗的瞥了眼文书仙君,抱着挽姜的大手轻轻一动,那本如银丝般坚硬的丝线竟然瞬间绵软了下去,跟在云里身边的大护法这时一个手风扫过去,文书仙君便径直的飞向天帝那边,带起一阵淡腥味。   “如果这样能让挽挽开心,本尊自然乐意由着她。”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挽姜,见她靠在自己怀中一言不发,眉宇间笼着一层不可察觉的阴霾,募地又道:“可是如果有人让她难过了,本尊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仙界由不得你放肆,这个孽障祸害六界,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栽在她手上。”天帝冷笑,眼神里满身讥讽。   云里莞尔,眉眼间不见半分恼怒:“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本尊亦是心甘情愿,不劳烦天帝挂心。”   “你!...”天帝显然是被这样油盐不进的西钥云里气的不轻,他平复了半晌,恶狠狠的出了口气,募地又说:“西钥云里,若是你想要拿到渡魂箫救你的母后,就把这个孽障交出来,朕将陌上铃给你。”   “陛下,万万不可啊!”   “请陛下三思。”   “为了六界安宁,陛下千万不能答应这个妖孽啊。”   仙界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叫嚷着,魔界这边的人都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群仙人,眼底满是嘲讽和讥笑。   “仙界的人真不害臊,抢了我的东西,如今反倒是拿来要挟我们了。”挽姜笑嘻嘻的搂住云里的脖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我们何时说过要与你们讨价还价了?陌上铃是我的,我只是来要回我的东西,你们既然强行霸占不给我,那我就只好抢回来了。”   “还有,用陌上铃此等神物来交换我这个废物,这样亏本的生意,呵呵,还真是令我感动啊,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还是很有价值的啊。”   挽姜话音落,整个南天门变得鸦雀无声。   云里轻笑,低头看她,眼神温柔:“挽挽这般的稀世珍宝,岂是一件陌上铃可以交换的,放心,本尊是舍不得丢下你的。”   即便是早已经知晓云里的厚脸皮,但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两个,还是叫她红了脸颊,娇羞的躲进云里的怀里,小手在他的腰际偷偷地狠狠地捏了几下,结果引来云里一阵畅声大笑。   “挽姜!”折澜星君站出来,正直方刚的脸上除了隐隐的怒气,还有一丝想要将她拉回正途的希冀。   他说:“挽姜,你难道在真的忘了?你曾是佛陀天佛祖最为喜爱的弟子,佛祖说过,你天性纯善秉性豁达,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佛祖对你几百年的教导吗?”   “......”挽姜愣了半晌,像是没听明白折澜在说什么,神情很是莫测。   折澜见她如此,以为她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些许的动荡涟漪,于是再接再厉道:“挽姜,过去你是犯了错,做错了事,但是如今已经受了惩罚,如果你肯改过自新重新开始,仙界依然愿意接纳你,我们都会接纳你。”   他说的如此坦荡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场的人纷纷的看向挽姜,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良久,约莫是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在一片寂静中,挽姜轻轻的笑了出来,她拢于袖中的手狠狠的拽紧,掐的掌心生疼,心脏仿佛被人无情的揪起,疼的她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缓慢而冰冷的抬起头,挽姜直视折澜星君的眼睛,眼里的寒芒杀气铺天盖地,她冷冰冰的开口道:“折澜,我敬你是长辈本不欲同你计较,但是你却欺人太甚!”   她纤嫩的手指猛的指向仙界的人,厉声道:“你们大言不惭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心里可曾有过半分愧意?!呵,佛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神狠戾的望向折澜,话音森森:“佛算什么佛!落井下石和火上加油他们哪一样没做过,佛祖...根本不配为佛,世人愚昧无知,将那些麻木无情的佛当作信仰虔诚供奉,又岂知那些佛,根本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仙佛永远只会为自己着想,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接纳我?从今往后,我只会佛挡**神挡杀神!”   折澜是彻底的震惊了,包括仙界的人,都被挽姜这番话惊得愣在当场,这话委实太过不敬,连神界都如此不放在眼里,听着那般张狂无忌的话语,所有人都缄默了。   “哦?佛挡**神挡杀神?姑娘好胆量。”幽幽传来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却让这原本静默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西钥云里眯起眼,嘴角噙着薄笑,抱着挽姜极快的向后飞去,而他们两个原本站着的地方,那座精致雅丽的轿辇,已经变得一片焦黑,还腾腾的冒着黑烟。   “玉方上神!”仙界的人欣喜的大叫起来,慌忙的俯身跪拜下去,恭敬有礼。   神,乃是六界之首,掌管天地万物九州,俯首睥睨之间,山河交替,挥衣拂袖之时,四海风云。这般惊天动地的神力,六界里只有神可以做到,然神贵为六界之首,素来维持着六界稳定的秩序为职责,六界相安无事的共处,神从来都不会轻易离开神界,以免令六界秩序混乱。   看着缓缓而下的玉方陌年,真是一边惊喜一边忧愁。仙界的人喜笑颜开的围在玉方陌年身边,而魔界这边的人却是神情严肃的盯着他,生怕他一个挥袖间,自己便成了六界里的一缕孤魂,从此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玉方陌年落下,一袭月牙冷辉般的素白仙袍,无风自动,飘然生姿。他转身看向西钥云里,两个人目光有短暂的一个相交,随即玉方陌年转开视线,看向西钥云里怀中抱着的女子,唇角扬起,笑容温润端方:“姑娘,神界貌似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何以要神挡杀神呢?”   看着眼前这个光风霁月般朗润的男子,挽姜只觉得心口里窜起一阵烈火,烧的她浑身都疼。   她慢慢的开口,声音清浅,字字珠玑:“谁说没有,玉方上神贵人多忘事,三百年前玉方上神从我身边带走了什么,上神可还记得?”   玉方上神凝了一会儿,忽地看着挽姜说道:“原来是五...挽姜姑娘,呵呵,日子久了,竟差点给忘了,是本神的错。挽姜姑娘,当日带走那名僵尸,实乃本神的职责所在,姑娘是识大体的人,本神以为,姑娘不会计较此事的。”   觑了眼方才被玉方陌年一个挥袖便烧焦了的轿辇,挽姜笑的清冷:“错了,本姑娘从来不是识大体的人,相反的,本姑娘十分护短,上神当时一声不吭的带走香香并杀了他,做的真是干净利落。就算你是神又如何,人间有句话上神应当听过,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   玉方挑了挑眉,眼神有些讶异,面上波澜不惊:“如此说,姑娘是想本神给那个僵尸偿命?”   四周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挽姜懒得理会,嘴角懒懒的笑意清冷似四月清晨的雾,她幽幽道:“岂敢,无须上神以命抵命,只要现在在我面前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就好了。”   饶是大度谦礼如玉方陌年,此时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白玉般的脸颊覆上一层翳色,神情更是冷了几分。   仙界的人,则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以为她已经疯了。   挽姜笑笑,头轻轻的歪靠在云里肩上:“怎么,上神做不到?如此划算的买卖,上神当真不愿意?”   玉方陌年双手背于身后,他腰杆挺得笔直,更衬得身姿俊挺,格外英气,此时沉声笑开,如乌云拨去,晴霞满天,他微眯起眼睛看向挽姜,道:“姑娘何意如此戏弄本神?”   然而挽姜并不再开口,她偏了偏脑袋,神情冷淡的看着他。   “陛下,玉方此番前来,实乃有要事相告,可否...”见挽姜不理会自己,玉方无奈的笑了笑,转向天帝,语气便有些迟疑起来。   天帝自然是懂了他的意思,玉方上神亲自下界,要说的事情自然不会是寻常的小事,只是现在,他神情略带讽刺笑意的盯着西钥云里,却是对着玉方陌年说道:“上神也看到了,魔界来势汹汹的打上仙界,朕若是现在离开,难保魔界的人不会趁机偷袭,仙界曾经在魔界手里吃了不少亏,魔界的人实在太过刁钻狡猾,那些个手段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   此话一出,魔界的人纷纷对着天帝怒目而视,若是可以,估计每一个魔兵都想狠狠的撕了天帝,无奈他们的魔尊没有发话,所以他们即便是恨极了仙界,也不敢擅自妄动。      第十二章 万世情劫起 - 渡魂箫 - 楼苏   仙音靡靡,奏着无边的欢娱,音音诉诉百转千回,里面的清灵妙音更是听之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仙界响起的音曲,一旦神界来人,仙界便会奏起此乐,它象征着对神界对神人无上的尊崇和敬意。   西钥云里俊逸的眉微微一挑,看着正气肃然的天帝,不可置否的一笑。   玉方上神听闻此事,不由得皱起了自己的眉。他那与世隔绝的高洁冰雪般的神态上,染上一层薄薄的忧思,目光中透着悲天悯人的透彻,道:“魔便是魔,天下苍生万般皆苦,魔却从来不懂得众生之苦,不懂得慈悲众生。”   说完,他看向西钥云里,目光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波澜,不染半分尘垢:“魔尊,今日本神既然来了,又恰好瞧见此事,便不会任你继续胡作非为下去,魔界的人,日后若是再犯仙界,本神必亲自诛之,以正六界之风。”   云里:“除非魂飞魄散,本尊必踏平九重天。你即是神,便不该插手此事,以免弄得自己六根不净。”   玉方一怔,对上云里漠然的眼神,那张脸仿若缭绕着一层云雾,始终叫人瞧不清真假,玉方微微一笑,面色平静:“神即为神,自是有其存在的道理。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六界因你魔界而杀戮四起,本神,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间呢。”   云里淡淡一笑,转身朝着南天门外走去,声音冷淡的飘来:“本尊今日一时兴起,带着娘子四处游山玩水,既然来了仙界,自是该好好打个招呼,怎么说大家也是相识一场。既然仙界来客,本尊也便不再多做打扰,不过...”   云里侧头,对着仙界那帮人灿然一笑,那般倾城的笑容,却无端端的让仙界的众人一阵脊背发寒四肢发冷。   他慢悠悠的说道:“前几日本尊好意邀请了仙界大公主来魔界做客,本尊的娘子与她相谈甚欢,本尊近日有些忙,就劳烦大公主陪着本尊的娘子解解闷了。”   “西钥云里!”天后一听,顿时气的不轻,咬牙切齿的喝道,那声音,恨不得将云里扒皮抽骨。   仙界的人都明白,西钥云里这番话,分明是明摆着的威胁,若是仙界不去魔界要人,他是断然不会将绥真交出来的,而且,仙界若是不准备好他看得上的东西,这人,仙界也是带不走的。   云里并没有理会天后娘娘,抱着挽姜施施然的走进了魔界众人之中,再难寻踪迹,不一会儿,魔界的人已经从南天门消失。   仙界的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敢开口说话。任谁都看得出天帝天后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大公主被魔界的人抓了,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般失职,追究下来,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天帝沉着脸,胸口起伏的厉害:“司战,传召南海太子即刻来仙界!”他天帝的女儿,南海的太子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魔界的人抓了,到头来还是魔界的人告诉了他们这件事,他倒要看看南海太子如何给他一个解释。   玉方陌年端然的立在一边,神色飘然磊落,万事不萦于心的超然之态。看着天帝怒气见消,他抚了抚袖口,温声开口道:“那魔尊叫西钥云里?”   “正是。他是西钥重的儿子,现任的魔界魔尊。”天帝不明所以,倒也是如实回答,只是那脸色,还是难看。   玉方望着云海翻腾的南天门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有什么事?”天帝见他如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声音低低道。   玉方温润一笑,霁月光风的脸上满是宁静之色:“此处不便多言,陛下若是无事,本神想单独与陛下谈谈。”   天帝颔首,挥退了所有人,带着玉方陌年来到了凌霄宫,禀退了所有伺候的仙侍和侍卫,关紧了殿门,殿内放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因此依然十分明亮。   天帝和玉方坐下,殿内很静,静的有些过分。   端起茶盏小酌了半晌,玉方优雅无比的放下杯子,笑望着天帝:“陛下,此番来的匆忙,并没有事先告知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天帝大笑,摆摆手道:“上神难得来仙界,朕开心还来不及呢,对了,上神这次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说到这里,玉方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颇为无奈的说道:“此事说来甚是棘手,我无意间在神界那块石头上窥见此事,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关系到六界安危,应当让陛下也知晓此事。”   “石头?”天帝愣住,喃喃道:“上神说的石头,莫非指的是神界那块谛言石?”   玉方点头:“谛言石的神力就在于,它可以看见不久的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譬如,情劫。又譬如,浩劫。”   浩劫二字由玉方说出口,无端的叫人觉得森寒。天帝的心猛的一沉,手中的杯子差点不小心失手打翻。   他猛的站起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浩劫!难道六界将有浩劫?”   见天帝的反应太大,玉方有些发愣,他停了半晌,琢磨着字句说道:“对六界来说,大概,的确是劫。但,又不仅仅是这样。”   说完,他大手一挥,凌霄宫空无一物的大殿中央霎时幻化出一道虚幻的景象,清晰无比的出现在玉方和天帝眼前。   天帝紧紧地盯着那个流动着的幻景,耳边是玉方清润的嗓音:“这便是那一日我在谛言石前瞧见的景象,陛下可有看出什么。”   那幻影上赫然显现的便是神界扶溟川上的谛言石,此刻的谛言石,不是平日温润的碧绿色,而变成了血色的模样。整个谛言石,闪闪的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格外的夺目。然下一刻,整个石头又突然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黑如深渊的色泽。   天帝吸口气,指着那谛言石看向玉方:“朕所了解的谛言石,素来是碧色的玉石,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沉默了半晌,玉方目光悠然的看向谛言石,脸色在幽幽的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说道:“谛言石终日是碧色玉质的石头。但是,若是即将有情劫发生,谛言石便会变成淡淡的红色,三百年前二皇子情劫一事发生时,谛言石便是变成了淡红色。”   天帝顿了顿,看着眼前玉方变出来的幻景说道:“上神方才也说了,若是情劫,谛言石最多是淡红色,如今谛言石分明是变成了血红色和墨黑色,这里面又是什么缘由?”   这时,玉方的手抚上那方幻景,幻景晃了晃,水一般的流动,他微微的启唇,声音带着些凉意窜进人的四肢百骸:“谛言石变成血红色,是因为...”   他转过脸一瞬不瞬的看着天帝,语气凝重:“因为这已不是简简单单的情劫,而是万世情劫。万世情劫出,六界亦遭变乱。更何况,陛下也看到了,谛言石还变成了墨黑色呢。”   “那墨黑色又是怎么回事?”天帝按住身侧的扶手,声音有些喑哑。   玉方转身,那片幻景又变大了许多,看的亦是更加清楚了,玉方声音轻轻的说道:“陛下再好好看看,看仔细些。”   天帝放眼看去,目光紧盯着那幻景半晌,犀利无比的眼眸寸寸的扫过谛言石,待谛言石变成了墨黑色时,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灿金大字,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迅速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手指指着谛言石,嘴唇抖抖索索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滔天的震怒。   “西钥云里!竟又是他!”天帝爆发出怒吼,震得凌霄宫宫顶上的仙鸟惊恐的振翅飞走。   玉方陌年目光也移向幻景上的谛言石,声音低低的响起:“谛言石万年来第一次同时出现血红色与墨黑色,谛言石变成墨黑色时,出现了西钥云里的名字,而当谛言石变成了血红色时,出现的则是挽姜的名字...”   天帝收住怒气,低着头凝眉思索了半晌,不确定的看着玉方,说道:“这么说,那万世情劫和挽姜脱不了干系,只是朕不懂,西钥云里和那墨黑色,究竟是怎么回事?”   收起那片幻景,听到天帝的询问,玉方长长的出了口气,语气仍是带着凝重和深思:“此前我也不明白,后来,我查了许多上古神册,才终是明白了,谛言石变成了墨黑色的原因。”   似是苦笑,似是无奈,玉方陌年缓缓的端起已经冷掉的茶盏,看着里面孤零零漂浮着的一片茶叶,轻轻的吹了口气,那茶叶晃晃悠悠的沉入底下,他丝毫不管茶水是否凉掉,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微苦,细细回味又带着些微的甜,满齿留香。   他抬眸,清明浩冽的深眸素来从容淡定,里面像是有流云飘过,那双不带有半分俗世红尘味道的眸子,清冷的有些过分,里面好似有看破红尘的洞明豁然。   只是此刻,那双眸子里,也晕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锐利,锋芒毕露。   他依旧是如往常般的嗓音,清清幽幽,宛如天籁,然则说出口的那番话,对以后造成的惊天动荡,如同千军万马般驶过,踏碎了白骨碾尽了稠血,人世徒沧桑。      第十三章 再现谛言石 - 渡魂箫 - 楼苏   万籁俱静,仙云掠过,清风徐徐,瑶池莲花盛开,芙蕖盈满月辉,片刻间,已是月上柳梢头。   凌霄宫内,天帝端坐于椅上,神情肃穆,沉默不语,一旁的玉方上神静默的喝着茶,大殿里悄然无声。   良久,殿外几声仙鹤鸣叫着飞过,天帝动了动身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眉眼间却是笼罩着散不去的阴霾。   他悠悠道:“如此,我们便任由那两个人待在一起?”   玉方颔首:“嗯,只有这样,才能让六界免受更大的动乱。毕竟,比起那个,万世情劫要好上许多。”   ‘啪’的一声,天帝一掌震碎了身侧的矮桌,连带着上面放着的茶盏酒壶纷纷落地,碎成了满地残渣。   “朕万万没想到,西钥云里竟是...竟是...上神,此事当真属实?”天帝迟疑着,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玉方微微一笑,面对天帝对自己的怀疑,他没有显出半分的不悦,依旧温文儒雅的点点头,回答道:“确实属实。我查了许多神册,这种情况只有在五百万年前出现过一次,而那一次谛言石变成墨黑色预示的是...魔神出世。”   “如若我猜的不错,现在的魔尊西钥云里,便是上古魔神转世。”玉方肯定的语气落下,殿内再次寂静。   “好一个西钥云里,好一个魔界!”天帝气的脸色铁青,大掌上青筋暴起,骨节捏的咯吱作响:“他即便是魔神转世,朕也不会让他转世成功,他西钥云里,休想成为魔神,休想为祸六界!”   玉方点点头,用玉白的手按了按胸口,道:“魔神转世对六界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上古那位魔神据神册记载,血腥残暴屠戮无数,曾抬手移山为海,脚踏万丈深渊,顷刻间便能让整个六界地动山摇,一旦魔神转世成功,六界,必是要血流成河的。另外,陛下也不可小瞧了万世情劫的威力。”   “上神此话怎讲?”   “既是情劫,又怎会简单,何况这并不是普通的情劫。陛下应该没忘记三百年前二皇子殿下的情劫,因情生劫,劫数万千,遭遇情劫的双方必有损伤,即便是神,也无法改变其结果。”   天帝眼眸深沉起来,地上一片狼藉,他却仿若根本没有看见。   玉方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面容清润,声音温淡:“陛下心里明白,若是阻止了挽姜和西钥云里的万世情劫,就势必无法阻止魔神转世,二者相生相克,以今日所见,魔尊对挽姜的在乎众人都是有目共睹,设若挽姜出事,情劫已破,魔尊失去理智魔性大发,届时,想要再阻止魔神出世怕是为时已晚。”   “那此事,上神有何良策?”天帝赞同的点点头,问道。   玉方温雅一笑,从从容容的说道:“纵之放之,听之任之,如此方能,一击毙之。”   天帝闻言脸色猛的一变,沉稳的眸子浸上点点震惊:“上神是要...”   话孑然而止,两个人视线相交一瞬,虽只有一瞬,却让两个人都看清楚了对方眼底的意思,那未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心知肚明。天帝一惊,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像是瞬间清明了,他微微低下头,望着脚下的残渣,眼中风云聚散,许久许久,他才低声一笑,笑声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有些突兀和诡异。   “朕亦觉得,此法甚好。”   两个人在凌霄宫一待便是几个时辰,浑然不知外面的仙界早已经彻底的喧闹起来。   堇宋拿着装着另一只陌上铃的盒子,被一大群仙界老臣团团围住,广懋宫原本有些清冷的氛围一下子被这股热腾腾的气氛毁了个干干净净。   面对众人的劝诫,看着眼前众人脸上焦灼紧张的神色,堇宋一张脸丝毫没有放松,他紧紧的抱着盒子,桃花眼里满是肃穆:“诸位仙家不必再劝,我知道陌上铃的作用,也知道将陌上铃交给魔尊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被他们抓了,陌上铃再重要,也不过是一件死物罢了,大姐她是我的亲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一件死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仙家众人里有一个白胡子的老仙,他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尚且稚嫩,却神情认真的堇宋,良久,悠悠的叹口气,说道:“四殿下如此重情重义,是仙界的福分。然老臣人微言轻,殿下又是心意已决,老臣多说无益,罢了,四殿下既然执意如此做,还是亲自去跟陛下和娘娘说吧。”   老仙人说完便掉头就走,步伐轻便快速,竟是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见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仙走掉,剩下的仙人都愣住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僵持着,一名侍卫快速的跑过来,走到堇宋面前恭谨的跪下道:“四殿下,陛下有请。”   堇宋到凌霄宫时,并没有看到玉方陌年的身影,他看着垂首坐在书桌后的天帝,漂亮的桃花眼挑了挑,低声道:“父君,上神走了?”   天帝微微的点点头,示意堇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神从堇宋怀中的盒子上一掠而过。   “听说你要拿着陌上铃去魔界?”天帝开口,直入主题。   堇宋面上清润优雅的笑意稍稍褪去,他抬眸直视天帝,道:“是,父君,陌上铃再重要,难道比大姐的性命还重要吗?”   听到堇宋淡淡的话,天帝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开口竟是说:“阿宋有心了,朕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明日朕会让司战仙君和南海太子陪你去一趟魔界。”   堇宋一喜,忙站起来对着天帝跪下叩首道:“多谢父君。”   “起来罢,文书如何了?”天帝问道。   站起身,堇宋收起脸上的笑意,想了想回答道:“仙君性命已无大碍,不过仙体受损,司药说仙君还要休养一段日子方会痊愈。”   天帝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拿在手里翻了翻,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身看着堇宋,深邃的眸子里有流光闪过,若有所思的对堇宋说道:“今日你瞧见那魔界之后,有何看法?”   堇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俊美的眉微蹙,道:“姿容绝美,然眼中戾气甚重。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不过儿臣有一事不明,父君,那魔后曾经和仙界是否有关联?儿臣觉得她对仙界的人和事似乎都极为了解。”   阖上书页,天帝冷哼一声,道:“她曾是仙界看管瑶池的一名仙婢,心术不正私自与魔界之人来往密切,后逃离仙界去了魔界,你无须知道这些过往,你只须记住,她天生反骨已永世不得为仙,日后若再见到她,不必手下留情。”   堇宋静静的听着,随后随意的点点头,算是应了天帝的话。不过他心中有些好笑,那个女子,且不说她如今是魔界的魔后,即便她现在还是看管瑶池的仙婢,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更不会花费精力去记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事了,你先回去吧。“天帝开口道。   堇宋点点头,朝着天帝微微俯身,转过身提步就走。   待走到殿门口时,天帝开口喊住他,说道:”阿宋,从魔界回来时,先去八荒走一趟。”   堇宋转过身,有些愕然的看着天帝,眼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父君是想让我去找八荒之主?”   “嗯,你去将无湮找来,就说朕有事找他相商。”天帝重新坐下,口气一贯的严肃冷清。   堇宋顿了顿,抬起头苦笑的看着天帝,眼神甚是无奈:“父君,这个差事孩儿怕是无能为力。帝君这些年从不踏出八荒一步,孩儿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帝君离开八荒。”   他说的是实话,这三百年来,仙界的人都知道,八荒之主帝无湮从不肯踏出八荒一步,即便是天帝亲自下令让他来仙界,他都一律置之不理,这三百年来没有人见过他,他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听到堇宋的话,天帝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悠悠的提起笔在桌子上白净的纸上挥洒几笔,动作很是流畅,堇宋好奇的凑过去,天帝停笔,抬眸扫了一眼一脸震惊的堇宋,道:“将这个交给无湮,他自会跟你来仙界。”   堇宋接过那张纸,上面的笔墨未干,字迹凌厉笔锋刚劲,他干干的笑了笑,道:“挽姜?”   纸上写着大气的四个字,魔后挽姜!他心里甚是不解,又带着一点点的好奇,这个魔后,莫非不仅仅是仙婢,难道和八荒之主的交情亦是不浅?   “去吧,其他的事,你不必知道。”天帝挥了挥手,抓起那本书继续看下去,懒得再多解释什么。   堇宋扬眉,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父君这里挖不到什么消息,其他地方难道还挖不出来么?如今冥王殿下还在仙界,有那个家伙在,想知道什么都轻而易举。   然,等堇宋出了凌霄宫,抓了一个侍卫询问才知道,舞邪尘几个时辰前便已经匆匆离开,说是去涂夷山找拂霑上仙去了。      第十四章 幽暗行地宫 - 渡魂箫 - 楼苏   魔界地宫,阴森森的格外冷冽。   幽森冷暗的曲回长廊上点着两盏稀薄的烛火,墙壁上爬满了如藤蔓般的诡异生物,听到脚步声,这些静止不动的藤蔓生物纷纷伸出了自己长而细的四肢,慢慢的朝着来人靠近,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透体通红的身子几近透明,在微弱的烛火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四肢前端长有长长的绒毛,油亮乌黑,仿佛淬了毒汁的银针,那细微的爬动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让人觉得害怕,那多如牛毛般的物体,身形宛如蝎子,在这样幽深的长廊墙壁上,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云里抱着挽姜一步步往前走,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直接逼退了这些肆无忌惮的恶心生物,那过分纤长的四肢甚至连云里的衣角都碰不到。   “在想什么?”走着走着,云里忽地低头问道。   挽姜懒洋洋的缩在他怀里,手里无聊的把玩着那一只陌上铃,叮铃铃的脆响声在长廊上回荡开去,听着好似透着几缕凄怨缠绵,她抬起头看着云里,眼眸清澈,黑白分明:“好可惜,红绳上沾了血迹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陌上铃,玉质精巧的小铃铛脆生生的响着,系着陌上铃的红绳还是和三百年前一样鲜丽,仿佛只是昨日才编织好的样子。   那血是她双脚被砍时溅上去的,如今早已干涸。   云里脚步一顿,看着挽姜,道:“你若喜欢,回去我给你重新织,要多少都行。”   知道他是好心,话语里那么深浓的担忧,她又岂会听不出来呢。   可她还是摇摇头,脸色还是平静的看着云里说道:“不。那不一样,云里,我只喜欢这个,你在月坠河时送我的这个。它只是有点脏了,洗洗就好了。”   “是我不好,当初不该送这个给你,不然,你的双脚也不...”   挽姜按住云里正要说话的唇,笑意温软,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总是待我好,什么都依着我。可是云里...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环住他精瘦的腰,脸上还是在笑,声音甜甜,却只让人觉得悲伤,那是强忍着悲伤的笑容,绝美中带着凄艳的味道。   “小傻子,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我永生永世都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云里继续往前走,灯火渐渐通明,地宫虽没有上面的魔宫大气,却也是十分的宏大严谨。   挽姜没有再说话,她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眼底有些湿润。   她不是无缘无故发小脾气,也不是要耍小性子,她是真的害怕,很怕很怕啊。自从苏醒过来,她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噩梦吓醒,然后整宿无眠,她不记得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次醒来,脸上都是一片濡湿,冰冷的贴在脸上,心底更是空洞的厉害,一阵阵的发疼。   她害怕那些记不得的梦,害怕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的云里也变成了梦,害怕那些曾经伤她至深的人联手对付云里,害怕云里出事自己从此伶仃飘零。   她经历过那样可怕的过往,宛如噩梦,自此再也不愿回忆。因为每一次回忆,都让她再次如临地狱。   而那样可怕的地狱,清晰深刻的烙印在她心底,一次又一次的滚灼着她伤痕累累的身心。   很快,转过一个弯,地宫骤然明亮如昼,七八颗夜明珠将阴森幽暗的地宫衬的无比亮堂。   挽姜眨了眨眼,看清面前的景象,随即嘴角愉快的扬起,将脑子里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统统裹成一团,塞进心里落满尘灰的角落里。   她如今身为魔界魔后,自是要好好招待一下来魔界做客的贵客啊。   “大公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被云里动作温柔的放在一张柔软的榻上,挽姜理了理袖子笑嘻嘻的说道,目光看向对面石床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床上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女人闻声身子轻轻的一颤,然后立马从床上翻身而起,朝着挽姜猛冲过来。若不是两个人中间有一道结界挡着,挽姜相信,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会直接冲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三百年不见,你倒是丝毫未变。”看着双眼血红死死盯着自己的绥真,挽姜漫不经心的笑着,一旁的云里慵懒的坐在那里喝茶,连个余光都没有给绥真。   绥真眼里全是血丝,一双眼熬得通红,她站在结界后面,原本仙气灵动的衣物早已经污秽不堪,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白皙的脸颊上也布满了污垢,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呜呜的叫着,眼神凶狠毒辣。   “云里,解了她的禁制吧,她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半晌,挽姜侧头对着云里温温笑道,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云里放下手里的杯盏,深幽沉隽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笑颜,他道:“不过是疯狗乱叫,不听也无妨。”   他这样说着,手下却是一个轻挥,解开了对绥真的限制。   “咳,西钥云里,本宫不会放过你。”绥真捂着自己的喉咙,那双原本清丽的眼眸,此刻满是煞气和杀气:“还有你,挽姜,你的命真是贱,失去了仙界的保护,你就迫不及待的投到魔尊的怀里,真是不知羞耻!”   “嗤”的一声,绥真的腹部多了一把剑插在上面,正森森的冒着寒光。   “啊!你...你竟敢...”绥真痛的说不出话来,捂着伤口佝偻着腰,小脸煞白。   挽姜漫不经心的收回手,冷笑:“我为何不敢?难道只准你动口,就不准我动手吗?大公主不要忘了,这不是在仙界,这里是魔界,所以大公主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魔界不是你可以撒野耍泼的地方。”   她冷眼看着跌坐在地的绥真,眼里没有半分怜悯和同情。   “痛吗?”挽姜轻轻开口,声音飘渺:“比起我当年承受的痛,对你,我已是仁慈。”   她当年受的那些苦那些痛,每每在午夜梦回时让她惊惧的醒过来,然后无眠。她的泪流尽了,血也流干了,可是那种深入骨髓融入记忆中的痛,时常咬噬着她的心,痛不欲生。   “尊皇,仙界的人来了。”这时,九护法从地宫外面走进来,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绥真,走到云里身边小声的说道。   云里抬眸,眼眸深深似有流云浮动,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从容,他道:“去看看。”   说罢,他起身便要将挽姜抱起来,挽姜笑着摇了摇头,拒绝道:“你去吧,我和大公主许久未见,难得想要叙叙旧。你若是不放心,让梨花留下来就好。”   云里沉默,眸光轻飘飘的扫向绥真,那样犀利冰冷的眼神,绥真只觉得背脊一凉,顾不得有些抽搐的身子,连忙往石墙边缩了缩。   “梨花,照顾好挽挽。”   九护法抱拳应诺:“是,属下誓死保护好娘娘,尊皇放心。”   等云里离开,挽姜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梨花,坐吧,不用这么紧张,如今她伤不了我的。”   九护法板着脸,认真道:“属下站着就好,娘娘千万小心,仙界这些人满肚子阴谋诡计,还是要小心堤防些。若是娘娘受了伤,属下也不好向尊皇交待啊。”   见梨花执意如此,挽姜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现在的她,也不会再傻傻的让这些人伤害自己的。那样的痛,她已经受够了。   而如今,该轮到他们来尝一尝,她当年所受之苦了。   “大公主,佛家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做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说,如今你落在我手里,这算不算报应?”挽姜微微前倾身子,笑的好不开心。   那把剑透过结界再次回到挽姜手中,剑刃离体的时候,绥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再次皮开肉绽的痛苦,她的一张脸早已经痛的扭曲起来,听到挽姜轻飘飘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恶毒的怨恨。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挽姜,你别得意。你以为你有西钥云里的庇佑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呸,仙界不会放过你,神界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下油锅入地狱灰飞烟灭吧,哈哈哈。”   她猖狂的大笑起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身下更是早已流淌了一滩的鲜血,她整个人泡在血水中,苍白凄厉如鬼。   看着绥真这样,挽姜眼中一阵恍惚,多么熟悉的场景啊。曾几何时,她也是被人伤的体无完肤,孤零零的躺在身下的血水里,血腥味几乎将她湮没,那种冰冷刺骨又绝望无助的凄凉之感,那满心的委屈和怨忿,那充满恨意和心灰意冷的眼神,这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发生,连场景,都是血淋淋的鲜活着。   “你错了。”挽姜轻轻一笑,眼神灵动,好似往昔那个天真纯粹的五公主,她嘴角弯弯:“不是仙界和神界不会放过我,而是我,不会放过仙界和神界。我会亲自将你们所有人,都送进地狱里,让你们也知道,地狱的滋味是如何。”      第十五章 陌上赎绥真 - 渡魂箫 - 楼苏   “四殿下,陛下真的要将陌上铃交给魔尊?”男子声音沉稳,低低的说道。   堇宋看了一眼他,桃花眼一挑,淡笑道:“太子觉得不能给?”   南海太子脸色严肃,似有些不满天帝这个决定,说道:“陌上铃此等神物,岂可交给这群魔人,况且,若是让他们拿到了渡魂箫,对仙界,对天下苍生而言,将是一场浩劫啊。”   堇宋还是笑着,桃花眼里却是寒气深深,他负手而立站在那里,目光移向魔界三星毒蛟泽那美轮美奂的沼泽地:“哦?原来在章骅太子眼中,本殿下的大姐,还不及区区一个陌上铃重要。”   南海太子脸上一僵,尴尬的看了一眼神情不悦的堇宋,忙解释道:“四殿下此言差矣,本宫与阿真多年夫妻恩爱,如今她被囚魔界,本宫已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被囚的人是本宫才好。只是,陌上铃事关天下苍生的安危,本宫也是担心六界,倒是叫四殿下误会了本宫,本宫...”   “好了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本殿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太子无需当真。”堇宋挥挥手,打断喋喋不休的南海太子,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一派温和。   南海太子一顿,见堇宋没有看着自己,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细看。   “魔尊,陌上铃本殿下已经带来,本殿下的大姐呢?”见到西钥云里出来,堇宋大步流星的走上前,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里看了眼默默跟在堇宋身后的南海太子,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大公主自是在魔宫做客,此时正在和本尊的魔后在一起。”   堇宋冷笑,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陌上铃静静的躺在里面,他说道:“既然陌上铃已经带来了,魔尊也该将人还给我们了吧,魔后娘娘那样的美人儿亲自作陪,本殿下的大姐怕是消受不起。”   紫色的烟雾星星点点在半空中浮动,如此美丽的地方,却也是如此的危险。   “梅花。”云里淡淡启唇,身后沉默不语的二护法立即转身离去。   堇宋微微一笑:“魔尊够爽快,想必魔尊亦是不会出尔反尔之人。”说完,他将手里的盒子一抛,扔给了西钥云里,自己拍了拍袖口的灰,安安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二护法便拎着一个人快速飞来,等到了跟前,二护法毫不客气的将人往地上一丢,堇宋脸色一变,眼疾手快的将人抱了过来。   正是绥真。   “大姐!”看着满身是血腰腹上有一个大窟窿的绥真,堇宋惊呼一声,随即抬起眼眸厉色道:“魔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南海太子走上来将堇宋怀里的绥真接过来,面有怒色,恶狠狠的盯着云里。   云里转身往回走,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这便是魔界的待客之道,四殿下好走不送。”   堇宋气的想吐血,正欲发火,只觉得袖子被人拉了拉,他侧头看去,绥真脸色惨白的望着他,气若游丝:“杀了她,阿宋,杀了那个贱人...”   声音虽低,可是素来耳力极好的云里还是听到了,他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绥真,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此刻毫不掩饰嘲讽和杀意:“你若是真的想死,本尊不介意亲自动手送你一程。以你曾经对挽挽所做之事,本尊能容你活到今日,已是极限。或者,本尊现在便杀了你。”   云里说完,骨节分明的大手里突然闪现出一团蓝幽幽的光,竟不似开玩笑。   “魔尊想要出尔反尔?”堇宋立刻挡在章骅和绥真面前,望着云里一脸凝重的说道。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半晌,终于,云里收回手,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笑了:“她若是不想死,以后就不要试图激怒本尊。否则,本尊不会放过她。”   云里转身,几大护法纷纷跟着他往魔宫走去,走至一半,云里突然顿了顿身子,他没有回头,墨黑的乌发随风轻扬,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他说“堇宋,本尊之所以不杀你,是怕挽挽伤心。她虽然不说,可本尊若是真的杀了你,她一定会恨我。本尊不想因为你而让她对本尊有了嫌隙,可是,本尊却是真的很想杀了你。”   因为你的出现,只会让挽挽难过。而让她难过伤心的人,都该死。   堇宋脸色怪异的看着离去的云里,俊秀的眉紧紧皱起,魔尊说的这一番话委实奇怪,他以前都不曾见过魔后,印象里根本没有关于挽姜的任何记忆,怎么西钥云里的话说的好像他和挽姜已经早就认识了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他回过身看了看昏倒在南海太子怀里的绥真,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大姐有伤在身,劳烦太子带她回南海好生调养。本殿下还要去一趟八荒,就此别过。”   八荒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寒雪飘瑟,冷风刺面。   堇宋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总执大人,只能再次无奈的叹口气,头痛的揉了揉脑袋。   “四殿下请回吧,帝君他不会见你的。”总执大人面无表情的说完,朝着堇宋俯身行了一个礼,转身就往殿里走,丝毫不多做停留。   “等等。”堇宋忙喊住他,将天帝写的那张纸交给总执,笑道:“这是父君让本殿下交给帝君的,劳烦总执代为转交帝君,本殿下相信帝君看过后会出来见我的。”   其实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能确定帝无湮一定会出来见他,但是他只能这样说。总执大人狐疑的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堇宋那笑眯眯的脸,本欲将那封信递还给堇宋,岂料堇宋似知晓他的意图,竟转身就走了。   “本殿下觉得这八荒的景色很是不错,趁着帝君还没有出来,本殿下要好好的赏玩一番。”   总执大人拿着信站在殿门口,嘴角一阵抽搐,若论景色宜人,八荒绝对是六界倒数第一的存在啊,还景色不错,这位四殿下说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啊。   堇宋想,他认识的无湮帝君,是沉稳睿智的八荒之主,是清雅淡漠的仙人典范,可是他实在没想到,那简简单单的一封信,竟是让这位向来清冷孤傲的八荒之主,失了所有的淡定从容。   他刚走到帝无湮那座殿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四周晶凌凌的冰花,就被一道青色的身影挡住,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那道冰冷急切的嗓音:“阿宋,小挽在哪里?”   堇宋退开一步,看着面前的帝无湮,眉毛拧成一团,有些郁闷的说道:“无湮你这是怎么了?你真的认识那个魔后?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帝无湮好似没有听到堇宋的话,只是喃喃道:“小挽呢?她在哪里?”   堇宋翻了个大白眼,捋了捋自己的衣襟,转身往前走去,道:“放心,她没事,她活的好好的,有事的是我们。”   “......”   “无湮?”堇宋停住脚,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低头沉默的帝无湮,轻声的喊了一句。   “阿宋,小挽呢?”那冷漠冰凉的声音,冰冻三尺的寒。   堇宋顿住,落日的余辉打在他背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俊朗深刻的五官笼罩在阴影里,只能看见那双眸子亮的惊人,璀璨生辉。   “帝君,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避世三百年,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帝无湮:“......”   堇宋:“帝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在你身后,所有的八荒子民都在看着你,可是你在做什么?到了现在。你不问我仙界发生了什么事,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只记得那个魔后,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的牵挂惦记,帝君,你也入魔了是不是...”   慢慢的抬眸,清隽好看的眼眸寒星点点,冷如月华,帝无湮捏着那张纸,启唇道:“阿宋,你长大了。”   堇宋呆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帝无湮:“什么?”   他明明是在生气,这下子连气都没办法撒出来了,眼瞅着帝无湮那张平静似水的脸,他是真的郁闷了。   帝君这三百年到底是怎么了,以前那个潇洒如风温雅出尘的无湮帝君像是一场幻影一般,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帝无湮微微一笑,笑意不曾到达眼底,清清凉凉的,他转身朝着云端看去,身形一动,已是到了云端之上,他微微回首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堇宋,语气凉薄的说道:“长大了,和仙界那帮人一样,也学会六亲不认了。她的事,本君记着就好,以后,你离她远点,本君想,她并不想看见这样的你。”   一番话不留情面的说完,帝无湮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八荒广袤无垠的天空中,只余风声唳唳。   半晌,堇宋望着碧洗蓝天,适才回了神,他郁闷至极的一脚踹在一朵冰花上,冰花碎成一地冰渣,他的胸口却是仍聚集着一团无名火,难以纾解。   到底是怎么了,魔尊让他离挽姜远一点就算了,毕竟那是魔尊的妻子,现在帝君也说这样的话,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怎么都让他不要靠近那个魔后,想他仙界四皇子,犯得着去惹那个女人吗,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第十六章 难得痴心人 - 渡魂箫 - 楼苏   “噗”的一声,白净的被褥顿时被鲜艳的血染得通红。   “郡主!”身边的小丫头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扶着靠在床榻上的女子,拿着素白的手绢替她拭去嘴角的血痕。   “父王呢?”虚弱至极的声音,气若游丝般的响起。   小丫头一边掉泪一边说道:“郡主,王上昨日出去还没有回来,奴婢不知道王上在哪里。”   风缦曦一巴掌挥开侍女,自己跌趴在床沿上,对着吓得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本郡主把父王找来,快去!”   小丫头爬起来,红着眼睛说道:“奴婢这就去,郡主你不要动怒,身子要紧。”   “快去!”   等小丫头逃似的离开,风缦曦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床上,嘴角无声的往外溢血,她却是丝毫不管不顾,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早已经没有往昔的样子,灰暗无光,像蒙了尘的星子。   “云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风缦曦喃喃自语的说着,忽地突然大笑起来,笑的鲜血和眼泪齐齐涌出,落在被褥上,湿了大片。   “风郡主,你这是做什么?”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仔细听能听出那话语里是讥讽。   风缦曦扭过头不去看那人,只是沉默。   “郡主,你若是想寻死,就趁早死了,别一直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样子,本皇在你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珍贵药材,可不是为了救一个废物的。”   风缦曦恶狠狠的回过头瞪她,怒道:“陌容容,你竟敢如此对本郡主说话,我父王不会饶过你的。”   陌容容在桌子前坐下,听到风缦曦的话后哈哈大笑起来,她有些讽刺的眼神扫过来,让风缦曦很不是滋味。   “风郡主,莫说是你,就连你的父王,也只有对本皇卑躬屈膝的份。要不是本皇肯收留你们两个,你以为,按照西钥云里赶尽杀绝的性格,你们现在还有命活着?”   “云里不会那样做的,你说谎。”风缦曦挣扎着坐起身,气喘吁吁的看着陌容容。   陌容容摇摇头,叹息道:“风缦曦,你现在不仅是身子不好,连脑子也不好了是吗,这么天真的想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你一直这样自欺欺人的活着,不累么?”   眼角尚有残余的泪珠,风缦曦一把抹去泪水,挑衅的看着陌容容:“你懂什么,你没有爱过人,怎么会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陌容容,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陌容容冷哼一声,站起身朝外走去,站在逆光之中回头看着风缦曦,冷冷的说道:“男人最是花言巧语,从来都不可信。我陌容容此生只相信自己。”   “......”风缦曦脸色苍白的看着陌容容离去,终是低头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星星点点的撒在被褥上,像是寒冬盛开的腊梅,透着妖异的美。   自从上一次使用同心傀儡术之时被帝无湮的轩辕剑刺伤,她的身体就彻底的衰败下去,这么多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是越来越严重。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苦笑,她不是西钥云里,轩辕剑那样的上古神剑的威力,她作为妖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更遑论还奢求自己能好呢。   我们总是这样,对曾经的东西念念不忘。不是因为它们有多珍贵,而是因为那些东西,陪伴了自己许久,倾注了太多感情。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舞邪尘,帝无湮只是淡淡的说道:“邪尘,让开。”   舞邪尘苦笑,没有退开:“无湮,不要冲动。”   站在舞邪尘身后的拂霑走出来,轻轻的拍了拍帝无湮的肩膀,叹息道:“帝君,仙魔不两立,若是硬闯魔界……”   “本君只是去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舞邪尘叹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帝无湮。   拂霑上仙放下手,转身看着仙气环绕的瑶池,芙蕖灵姿动人,锦鲤欢快游荡,他静静的看着碧清水面,忽地沉声道:“帝君,她过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想见到你。”   “拂霑!”舞邪尘忙开口阻止他,却晚了一步。   “呃,哈哈,无湮啊,拂霑他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听他的。”舞邪尘尴尬的搓着手,看着拂霑的后背一阵翻白眼。   他拉着拂霑来阻止帝无湮去魔界,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事实本就如此。”拂霑回过身,神情淡淡的看着帝无湮:“帝君,你那般伤她,怎敢再去招惹她?”   “你说什么?”帝无湮眼神冰冷的看着拂霑,浑身散发出浓厚的寒意。   舞邪尘挡在拂霑面前,表情也有些古怪,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帝君那么做也是为了六界苍生,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吧,觉得无湮你那样做,对挽姜到底是残忍了些。”   “帝君,若是你真的为她好,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是帝君,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番话,已是带着怒意和斥责了。连一旁的舞邪尘,都跟着沉默起来。   帝无湮变了脸色,他走上前目光凌厉的看着拂霑,沉声道:“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挽是本君的徒儿,本君绝不会伤她半分。”   “不会伤她?帝君,你伤她还少吗?若不是因为你,挽姜怎么会...”   “够了拂霑!”舞邪尘一声怒吼,打断了拂霑的话。   拂霑冷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帝无湮,挥袍而去。   白雾仙云终日聚散,舞邪尘正欲开口,瑶池旁一棵青翠万年的榛树突然间炸开,满天的碎屑中,舞邪尘目瞪口呆的看着帝无湮沉默冷肃的走向凌霄宫。   舞邪尘躲开那铺天盖地的木屑,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赶紧跟了上去。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跑到殿门口,舞邪尘听到帝无湮的话,有些奇怪的看着帝无湮。   三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莫非帝君真的给忘了,这不应该啊!   天帝站起身,看着帝无湮,沉稳的脸上露出笑意:“三百年前的事,无湮也亲眼所见,问这个做什么。”   帝无湮摇头:“不,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在我昏睡的那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天帝重新坐回去,眼眸深静的看着帝无湮。   殿内一片安静,良久,帝无湮才轻轻的开口道:“三百年前,我对小挽做了什么?”   “无湮,你当真不记得了?”舞邪尘惊讶万分的看着帝无湮,嘴巴张的大大的。   帝无湮撇了他一眼,眼神沉静淡漠,藏于青衣下的大手青筋突出,骨节苍白。   舞邪尘缩回脖子,走到一旁的茶桌上端起茶喝着,心里一阵叹息,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多说无益。无湮,朕这次叫你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天帝说着突然顿了顿,然后说道:“朕已让阿宋将陌上铃交给了魔尊西钥云里,你...”   “什么?!”不等天帝说完,舞邪尘已经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错愕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天帝,道:“陛下,陌上铃怎么能交给那个狐狸!魔界如今收齐陌上铃和归矣灯,那六界...”   剩下的话舞邪尘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他说的话。如今陌上铃和归矣灯都在魔界,那么魔界的人势必会开始寻找渡魂箫,一旦渡魂箫被他们找到,那六界,就真的要大乱了。   天帝抬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舞邪尘,他淡淡一笑,没有丝毫的焦虑:“冥王不必担心,朕既然敢将陌上铃给他们,必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六界不会有事,冥王大可放心。”   一直沉默的帝无湮忽地抬起头,他沉静睿智的眼眸直直的望进天帝的眼中,声音清冽:“这是个圈套。”   说完,他大步就要往外走,墨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悠然落下。   舞邪尘一脸茫然的看着脸色突然就难看至极的帝无湮,再看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天帝,丝毫不知道   他们在说什么。   “站住,无湮!”天帝忽然猛的一拍桌子,动静很响,充满了震怒和凛冽的气势。   帝无湮停住步子,没有回头。   天帝看着帝无湮,目光有些毒辣,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无湮,你想做什么?”   精致的嘴角微微的勾起,笑意森然,眼神冰冷,帝无湮淡淡地说道:“陛下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提步欲往外走。   “无湮!”天帝一掌挥向帝无湮的背,舞邪尘惊呼一声,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帝无湮身姿潇洒的一侧身,灵巧的躲开了天帝挥来的那一掌,他低头看着玉石铺就的地,上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深坑,若是他方才不躲开,这一掌将会直接拍在他身上。   舞邪尘已经吓傻了,他呆呆的看着帝无湮,又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天帝,捧着杯子的手竟有些颤抖起来。   缓慢的抬起头,帝无湮眸光静静的看着天帝,那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第十七章 莫将情分斩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平息自己的怒火,沉着脸看着帝无湮说道:“无湮,这件事不可胡闹。你是八荒之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帝无湮摇头:“我不会让小挽有事。八荒之主之位,陛下可另寻他人。”   “等等。”舞邪尘跑过来,疑惑不解的看着帝无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件事和挽姜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的没有听明白,好端端的说着怎么就扯到挽姜身上去了,不是在讨论陌上铃吗?陌上铃如今在那个西钥狐狸手中,跟挽姜没什么关联啊。   “陛下要将小挽和西钥云里一网打尽。”帝无湮抿紧唇,嘴唇苍白,眉眼清冷。他不在乎那个男人是死是活,相反的,若是那个男人死了,他比谁都开心。只是小挽不可以有事,天帝想一网打尽,他拼死也要护住小挽。   舞邪尘惊悚的回过头看着沉默的天帝,努力的吞了吞口水,道:“这...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朕就是这么想的。那个孽障已经堕魔,她必须死。”天帝说着,声音里的狠毒那么深切。   “陛下,挽姜就算有错三百年前也还清了,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如今更是...陛下何必一定要除掉她呢。”舞邪尘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的挽姜就算堕魔又如何,连脚都没有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本君不会让她死,除非从本君的尸骨上踏过去。”帝无湮浅浅淡淡的一番话,让凌霄宫大殿瞬间陷入诡异的死寂。   舞邪尘看着眼神坚定的帝无湮,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天帝皱眉,两个人对视良久,毫不相让,终于,天帝移开视线,声音有些疲惫:“罢了,到那时朕可以不杀她,但是她以后必须待在仙牢里,永生永世不得出去。无湮,你太重情义,她曾经是你的徒弟,并不意味着你要永远护着她。她现在早已成魔,你是仙界战神,你们的师徒缘分,早就断了。”   帝无湮脸色苍白的听着,不置一词。   天帝继续道:“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有下次。无湮,若是你喜爱收徒,仙界有许多适合的人选,这样吧,过几日朕便为你寻觅一个资质上佳的徒弟,你看如何?”   “不必,我此生再不收徒。”帝无湮淡淡说完,转身离开。   舞邪尘赶忙再次追出去,两个人走到南天门,舞邪尘侧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帝无湮,说道:“无湮,你真的不再收徒?”   帝无湮望了眼起伏不定的云海,淡淡地点头。   “因为挽姜?”   “怀衣回来了吗?”帝无湮看向舞邪尘,轻轻问了一句。   舞邪尘一愣,随即垂头丧气的说道:“没有,仙界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三百年内,青余山怀衣阁的弟子找了无数次,仙界派人找了无数次,甚至连魔界的人都找了无数次,但是那两个人始终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人间蒸发般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我就奇怪了,昆仑丘那地方到底有什么,怎么活生生的人掉在那里都能消失不见,难不成还被它吞了?”舞邪尘嘀咕着抱怨道。   帝无湮皱眉,俊逸出尘的脸上有些微的凝重,他看着舞邪尘,说道:“你去一趟昆仑丘,昆仑丘地底以前关过上古妖兽,你查的时候小心点,昆仑丘上面的一草一木毒性都很剧烈,你...”   “好啦好啦,三百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舞邪尘不客气的丢了个大白眼给他,笑的很是得瑟:“毒有什么好怕的,那些花啊草啊的再毒,难道比冥界的彼岸花还毒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对了,我去昆仑丘,你去哪里?”走了一步,舞邪尘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回过头看着青衫浮动的帝无湮,问道。   青色的身形一动,已是掠出去很远,只余声音淡淡飘过来,隽逸无尘。   “去魔界。”   舞邪尘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帝无湮的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开口,帝无湮已经消失在云层下面。   看着已经走远的帝无湮,舞邪尘站在云层上悠悠的叹口气,一只仙鹤从眼前飞过,舞邪尘转过身朝着昆仑丘的方向飞去,明亮的大眼睛里有些薄雾,只听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咕哝道:“终归要面对的,躲不掉啊躲不掉,唉。”   魔界虚妄殿内,挽姜正懒懒的坐在云里腿上画画,面前摊开的是一大张素白的纸,她认真的画着,嘴里塞着果子,脸颊鼓鼓囊囊的,若不是鼻间和腮边那乌黑的墨迹,此刻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云里默默的看着挽姜手下一片狼藉的纸,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手里捏着一枚果子递到挽姜嘴边。   “唔,不要了。”挽姜咽下口中的果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挥开的手,然后捧起自己的大作洋洋得意的笑着,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云里你看,这幅丹青墨画如何?”   “......”   “不好看吗?”见云里用奇怪的眼神瞅着自己,挽姜怀疑的问道,她觉得她自己画的很不错啊。   云里靠着椅子,慵懒的觑着挽姜,笑的意味不明:“挺好看的。”   挽姜乐滋滋的捏了捏云里的脸颊,颇为赞赏的说道:“嗯,公子眼光不错,奴家也觉得此画甚好。”   云里一脸黑线,他捉住那只捣乱的小手,道:“杏花又给你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这些话哪里学的。”   “人间的戏本子上都是这么说的,那些公子小姐没事就喜欢评诗赏花花前月下,云里,要不我们也试试?”挽姜戳了戳云里的胸膛,双眼期待的看着他说道。   “都老夫老妻了,还学这些做什么。”云里浅浅一笑,将挽姜不安分的手握紧,那双手冰冷刺骨,似乎永远都捂不热。   “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衣服穿少了?”云里皱着眉,看着挽姜身上薄薄的纱裙,眼神很是森然。   挽姜缩了缩脖子,笑的一脸无辜:“我不冷的,真的,是你太热了。”   云里正想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娘子,殿门却突然传来大护法的声音:“尊皇,八荒之主无湮帝君来了。”   云里微微一怔,手停在半空没了动静,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挽姜,眼神一闪,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淡漠。   “他来做什么?”   大护法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说他要见娘娘。”   “挽挽?”低声细语的呼唤,如沐春风般的柔情,像是怕惊吓到她。   挽姜眼眶通红,她将头埋进云里的胸膛,声音沉闷的响起:“云里,我不想见到他。”   云里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嘴角微漾:“挽挽,不用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害你。”   挽姜不吭声,使劲揪着云里身侧的衣袍,原本清雅素白的长袍已经皱成一团。   “挽挽,他要见的是你。”云里轻声提醒道。   最终,挽姜抬起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道:“走吧,我去见他。”   “不怕了?”云里挑眉,笑道。   挽姜瞪他一眼,哼了一哼说道:“本姑娘为什么要怕他!堂堂魔界魔尊当本姑娘的保镖,谁敢欺负我?”   “娘子威武。”云里邪气一笑,俊脸凑近挽姜,肌肤相近,挽姜顿时羞红了脸。   云里大笑着抱起挽姜,两个人一边斗着嘴一边走了出去。   帝无湮静静的站在魔界外一片枯石碎木之间,青衣墨发,风度傲然,端然玉树,容华天成。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微微低着,眼眸深沉,鼻梁挺拓,大风吹起他的发,在这样穷山枯水之间,竟丝毫不能掩盖他身上的仙人风骨。   挽姜眉目不动的看着帝无湮,他似在出神,连他们两个到了都没有察觉。   “师傅...”   听到这个声音,帝无湮高大俊挺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震,他猛然点抬起头,脸上的色泽在看清楚挽姜那双腿时变得毫无血色,苍白至极。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他唯一的徒儿,此刻面上含着淡淡的嘲讽,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帝无湮想走过去,却发现脚下像是有千斤重,迈一步,都是艰难。   “小挽...”他心痛的看着挽姜的腿,看着那张原本清丽脱俗的容颜变成妖冶和魅惑,漆黑的眼眸里墨色深沉,凝满伤痛。   西钥云里嘴角微勾,眸色冷如水,寒如夜:“帝无湮,本尊当真是低估了你,这一声小挽倒是叫的熟稔亲切,当初那般对挽挽,今日本尊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有何颜面来到这里。”   “我...原以为小挽在十殿地狱里已经...本君真的不知道小挽还活着。”若是他早一点知道,何至于三百年都待在八荒一步未出。   挽姜玩弄着自己艳红如血的裙子,缠着青丝绕啊绕,听到帝无湮这么说,她忽然娇俏一笑,眉梢眼角都是妩媚动人的笑意,眼神落在帝无湮身上,道:“不知道我在这里?是啊,师傅当然不知道,否则,我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师傅砍的。”      第十八章 须臾晓真相 - 渡魂箫 - 楼苏   她的话,轻轻柔柔的落下,那么平静的语气,那般自若的神态,可是帝无湮却分明感觉到那话里无边无尽的怨气和冰冷,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你说什么?小挽,师傅不可能会伤你...”   “好一个不可能,那师傅是不是也要告诉我,我的这双脚,也不是你砍掉的?”挽姜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帝无湮,声音依旧是缓慢而淡淡的。   晴天霹雳般的话,让帝无湮震惊无比的愣在那里,四周是魔界阴惨惨的风,呜呜的刮过。几个巡逻的魔兵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带起一阵碎石走沙。   “你的脚...怎么可能是师傅砍的...师傅不可能会伤害你...”帝无湮低声喃喃的说道,声音有些凄苦和迷惘。   看着帝无湮黯淡的眸光,以及那有些涣散的眼神,挽姜嘴角扬了扬,没有说话。   倒是西钥云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帝无湮的反应,良久,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帝无湮,你矢口否认也好,假装失忆也罢,终归本尊会记得,这笔帐,本尊慢慢找你讨要回来。现在,慢走不送。”   帝无湮抬起头,双眸里隐隐有着血丝,他没有看云里,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挽姜,精致分明的嘴唇轻轻启唇道:“小挽,师傅会查清楚,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照顾好自己。”   “查?师傅?”挽姜笑着,青丝随风飘落,带起眼角的那一滴湿润,楚楚动人:“三百年前我便起誓,有生之年与仙界之仇不共戴天。你为了所谓的六界安宁,为了拿到陌上铃,甚至不惜亲手砍去我的双脚,帝无湮,从那时起,你便不再是我的师傅,从今往后,你依旧是仙界高高在上的八荒之主无湮帝君,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这么绝情的话,她是真正想与他断绝关系的。   意识到这一点,帝无湮那宽大青衣下的手竟开始痉挛,他抬起左手按住抽搐的右手,神情悲哀无限苦涩:“小挽…”   “云里,我们走吧。”   挽姜轻声说道,将脸转向云里,嘴角慢慢的上扬起来,似四月的牡丹,艳色无边。   “小挽,你就这么信任他么,他真正的为人和性格你知道多少,他费尽心机接近你又是为了什么,你有想过吗?师傅与你三万年相处的时间,原来竟还不及他。”   沙哑的嗓音,似沙漠狂风下擦着树干的沙砾,落在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挽姜回过头冷冷一笑,小手抓着云里的衣襟,句句掷地有声:“我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现在我终于懂得,世间所谓的正义道义,全都是哄骗那些无知的凡人,仙人狡诈自私自利,魔人更重情义顶天立地。帝无湮,你少在这里和我提过去的事情,那样让我觉得恶心。”   “帝无湮,本尊好心奉劝你一句,趁着本尊现在心情很不错,趁早滚出魔界,不然,本尊不介意请你到魔宫喝杯茶。”   云里从容不迫的声音徐徐响起,清润如珠,点滴醉骨。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得过我?西钥云里,你口气未免太大了。”帝无湮冷眸略过,威严半显。   云里散漫一笑,看着帝无湮的眼神有些嘲讽:“本尊说过要自己动手了吗?你现在踏在本尊的地盘上,本尊的几十万魔兵,可是对帝君你,垂涎三尺呢。”   ‘扑哧’的笑了出来,挽姜恶狠狠的捏住云里的脸颊,左右开弓的拉扯着,道:“云里,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大好吧,你身为魔尊怎可如此仗势欺人呢。”   嘴里虽说着云里的不好,可是在场的人分明都听出了挽姜话里并无任何谴责之意。   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帝无湮心口痛的已经无法言说,终于,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的说了句“告辞”,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身影,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身下的云转瞬万千,帝无湮眉眼清冷的看着前方,青衣墨发在风中有些凄凉萧瑟,脚下的云在快速的移动,风景肆掠而过,快的让人应接不暇。   然帝无湮此刻并没有半分欣赏秀丽景色的心情,他的心仍在一阵阵的抽痛,他伸手按住疼的厉害的心口,苦笑着低头,过眼全是往昔佳人的笑颜,入耳都是妙语清灵。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对一个人走火入魔,以至于情难自禁,以至于思之成狂,以至于心痛独殇。   他放在心里珍之爱之的徒儿,现在变成了那副模样,妖异的五官,邪魅的神色,以及看着他时冷漠无情的眼神,都让他心里那股悲伤和怒意,无处宣泄,堵在心口那里,生生的疼着。   所以,当鸾鸟族的守卫们看到脸色阴沉提着轩辕剑走进来的帝无湮时,纷纷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跑去找陌容容。   陌容容正在鸾鸟族的皇宫里休憩,听见外面颤抖恐惧的通禀声,陌容容翻身而起披起外衣便走了出去。   一出殿门,陌容容眼前白光一闪,那柄威风凛凛的轩辕剑,便已经横亘在她的脖子上了。   “帝君这是做什么?”陌容容不慌不忙的看着帝无湮,眼神平静。   “陌容容,你对我做过什么?”   帝无湮执着那把剑,眼神肃杀,面色沉着,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是不虞,然陌容容似乎并没有看见帝无湮的脸色,她笑嘻嘻的竖起细嫩的手指,夹住轩辕剑那凛冽的刀锋。   笑道:“帝君难得来本皇这里做客,本皇请帝君喝两杯鸾鸟族的佳酿,如何?”   眼眸寒光一现,陌容容脖子上多出一抹殷红的血迹,帝无湮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最后一次,你对本君做了什么?”   陌容容伸手拭了拭脖颈的温热,湿湿黏黏的,她皱起眉头,艳丽冷傲的脸色此刻慢慢的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直教人心底发寒。   “帝君何必执着于那件事呢,说与不说,又能怎样。容容是为帝君考虑呢,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会快乐很多。”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也好…”帝无湮不理会陌容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着,手里的轩辕剑猛地爆出一阵寒芒,许多站在身后的鸾鸟族的人纷纷撇开了头,闭上眼不去看那光芒万丈的上古神剑。   “帝君慢着,容容说便是。”陌容容伸手按住帝无湮举剑的手,笑意盈盈的打断道。   陌容容挥退那些看热闹的鸾鸟族,慢悠悠的擦掉自己脖子上的血迹,眼角微挑,勾人魂魄。   她看着帝无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悠悠的说道:“帝君想知道挽姜那双脚是谁砍的?”   帝无湮沉默的看着她,神情寡淡。   陌容容娇娇一笑,似不在意,继续道:“那帝君认为,砍掉挽姜双脚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呢?”   还是一阵沉默,帝无湮握着轩辕剑,站在一碧蓝天下,无端的便是出尘之态。   “呵,帝君…”陌容容眼珠一转,望着帝无湮手里那把剑,眼神游移在剑上,啧啧感概:“轩辕剑真不愧是上古神剑呐,只一剑,便能够干净利落的砍去双脚,毫不费力。”   “帝君,那日的你,便是用你手中这把轩辕剑,砍去了你心爱的徒弟的双脚的,啧啧,据说啊,那一日的仙牢,到处淌着挽姜的血,把看守仙牢的仙兵吓得好几晚没睡着呢。”   似是没预料是这样的答案,帝无湮惶然的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轩辕剑,只觉得那把剑好像灼烧了他的手心,一阵刺骨的疼痛,他用力的甩开那把剑,双手死死的握紧,双眸赤红的看着陌容容。   “陌容容,你对本君使用幻术!”   陌容容毫不掩饰的点点头,有趣的欣赏着帝无湮此刻的神情,她勾着报复的笑意,眼眸水波盈盈:“帝君真聪明。鲛人的幻术,帝君感觉如何?你看,即便是到了现在,你也丝毫记不起当初发生的事,这样,很好不是吗。”   “……”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爆发出一阵嘹亮的剑鸣,传之千里,声音斗凄。   “帝君,容容劝你最好不要杀我,我若是死了,挽姜她也活不了。”看着帝无湮眼中浓墨般的杀意,陌容容一脸的平静淡然,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本皇既然敢当着帝君的面这样说,就不怕帝君会杀了本皇,除非是,帝君不在乎那丫头的死活了。”   陌容容显然知道帝无湮的弱点,她这般笃定的语气,是料定了帝无湮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事情一旦关乎挽姜,这个果决睿智的男人也会变得懦弱和退缩。   “你对小挽做了什么?”帝无湮手中的轩辕剑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摆在陌容容面前,眼眸里全是血丝,以及藏在眼底深处铺天盖地的痛色。   “也没什么,本皇不过是用她的血作引,将我和她的性命连在一起罢了。”陌容容抬起右手抚上脚边的一株花,然后掐断,拿在手里慢条斯理的把玩着。   第十九章 昆仑藏玄机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按住怒意翻腾的胸口,看着那带着笑意的一张脸,遍体只觉寒凉。这个女人的心思歹毒如此,竟已悄悄地做了这样不耻之事,而他作为八荒的主人,仙界的帝君,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满满的无力感,身心俱疲。   他苦笑着看着陌容容,眼睛墨黑浓浓,似暴风骤雨的黑夜,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他转过身,大步往来时的路走去,他紧紧握着手里的轩辕剑,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想要手刃眼前这个女人。清俊飘逸的仙姿那么耀眼,与他身上发出的浓郁冷气一样令人望而退步,鸾鸟族的人都不敢拦着她,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走远。   良久,陌容容才慢悠悠的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眼里都是讽刺和恨意,她喃喃的说道:“每个人都要背负着愧疚和仇恨活着,谁都没有例外,谁也不能逃脱。哈哈哈,真好,真是好。”   “皇,您的伤…”底下的人有些迟疑的看着陌容容脖子上的伤口,小声的提醒道。   陌容容随意的摆摆手,心中冷笑不止,这点伤算什么,挽姜的一双脚都没了,她只是流了点血,根本不算什么。   “去,把本皇的汤端过来。”陌容容吩咐道,手抚上自己的脖子,笑的意味不明的走进了宫殿。   六界啊,还是赶紧乱起来吧,这三百年来,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一边,帝无湮踉跄的冲进堇宋的广懋宫,将正坐在苍藤花下看书的堇宋吓了一跳,他跳了起来看着帝无湮,说道:“无湮,出什么事了?”   帝无湮脸色苍白的走进殿中,然后用力的关上殿门,自始自终,没有看一眼堇宋。   堇宋讶异震惊的看着紧紧关上的殿门,好半天没有回过神。猛的一个激灵,堇宋拔腿就往自己的宫里跑,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刚一靠近殿门口,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殿下!”站在广懋宫门口的仙侍们纷纷吓的不轻,忙跑过来要去扶堇宋,堇宋挥开他们,自己一个利落的翻身而起,仙袍轻舞,尘埃离落。   他静静的望着紧闭的宫殿,桃花眼里一片凝重,眉眼间有着化不开的疑云。   “冥王可还在仙界?”他转身看着一名仙侍,开口问道。   那名仙侍想了想,说道:“回殿下,冥王大人去了昆仑丘。”   “阿宋,怎么了?”这时,拂霑走进来,笑着问道。   “你怎么来了?”堇宋挑眉看着他,笑着回道。   拂霑看了眼广懋宫紧紧关上的殿门,薄唇微不可见的扬了扬:“我方才看见帝君急匆匆的过来了,过来看看是怎么了。”   “帝君有些不大对劲,本殿下现在连自己的宫殿都进不去了。”堇宋摊摊手,无可奈何的笑道。   “帝君看来是去了魔界。”过了半天,拂霑才悠悠的说,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堇宋皱眉,是他去找的帝无湮,也知道他和魔界那个魔后的关系匪浅,但他真的没想到,帝无湮去了趟魔界后回来,便是将自己关了起来。   “拂霑,现在要怎么办?”堇宋叹口气,有些求救的看向拂霑。   天穹有大朵的云飘过,苍藤花簌簌的滚落一地,颜色如新,只是盛颜不再。   拂霑蓝袍随风而动,默了半晌,他抬起头看着堇宋,眼神中有怜悯,有悲戚:“阿宋,这件事让帝君自己解决吧,有些事,他或许忘了,又或许记起来了,无论如何,都是他自己的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堇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拂霑这番话似乎有些意有所指,他心里有些奇怪,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了,索性甩了甩脑袋将之抛之脑后。   跟着拂霑刚走到广懋宫外,凌霄宫那边便传来了天帝的指令,命堇宋拂霑以及帝无湮立马前去凌霄宫。   两个人看了看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殿门,相视一笑,笑容甚是无奈,拂霑拍了拍堇宋的肩膀,道:“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凌霄宫,两个人适才发现仙界的人竟都来的差不多了,齐集一堂,个个面色整肃,见到堇宋进来,天帝皱了皱眉,有些不快:“无湮呢,听说他在你那里,怎么没有来?”   堇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身旁的拂霑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站出来说道:“陛下,帝君在闭关。”   “无湮闭关了?怎么这么突然,罢了,先不说他,今日叫诸位来这里,是有件事要商量一下。”天帝将手中的信展开,声音有些沉重的说道:“邪尘在昆仑丘传来急报,说是可能找到了怀衣,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堇宋忙问道。   众人都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天帝,脸上既是激动又是不安,找了三百年,终于有消息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只是天帝这样一说,众人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堇宋说的那样。   “不过,邪尘说,必须要神界的玉方上神来,才能救出怀衣。”天帝终于说出后面的话,众人心中松口气,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焦灼了。   “等等。”折澜站起身,神情凝重:“陛下,你方才说是救?怀衣他…”   天帝点头:“对,邪尘说,怀衣和那个魔女有可能在昆仑丘下面。”   众人哗然,坐在椅子上的文书仙君咳嗽了好一阵,唇色苍白,有些吃力的说道:“之前我们在昆仑丘找人时,也想过有可能在昆仑丘下面,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啊,冥王是怎么发现的?”   “我们当初没找到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天帝站起来,走到窗边站着,目光有些沧桑:“昆仑丘在上古时期,是神界用来关押那些十恶不赦的凶兽的地方,那里面有着世间变化莫测的奇阵八卦,而怀衣,正是陷在那些阵法之中了。”   “昆仑丘的阵不是早已经毁了吗?自从最后一个古神羽化后…”拂霑吃惊的说道。   “不错,最后一个古神的羽化使昆仑丘的阵法自行消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邪尘的信中说,昆仑丘的地底仍然有上古阵法的存在。”天帝那张略带苍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闪过,转眼间消失。   “朕已经派千音鸟传信给玉方上神,相信不出几日,上神便会来仙界,这几日你们好好准备,上古阵法的威力或许已经大不如前,但是仍然不容小觑。”   “玉方上神并不是古神,上神真的能解开阵法吗?”司战仙君犹疑半晌道。   “总要试一试的,不行再另想办法。”天帝沉声说道。   等众人出了凌霄宫时,外面已经是霞飞漫天即将墨洗苍穹,拂霑正低着头思忖事情,脚步慢吞吞的往自己的寝殿走去,仙家慢慢的散去,四周越来越安静,只余不远处的仙鹤不时的鸣叫几声,仙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色,随着轻微的滚动而流光溢彩。   走到殿门口,拂霑原本悠悠荡荡的步子慢慢的停住了,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殿门,拂霑沉默了许久,最终,那只迈出去的脚还是收了回去,他转过身,遥遥的望向苍云,负手而立,眼神沉寂深邃,有着浮灭不定的光芒。   “拂霑…”   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哀怨和凄切。   拂霑没有回头,他依旧是望着数不尽的苍云和灵雾,良久,才说了一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衡宛扶着殿门站着,那样迷蒙的夕阳里,有着淡淡的哀愁笼罩在她的眉眼间,那双清澈的眼里,仿佛随时会落下晶莹的泪珠,那样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见犹怜。   “我们要一直这样吗?拂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回到我身边。”衡宛一边哭一边扶着殿门缓缓的蹲下去,余辉落在她身上,也暖不了她半分。   “衡宛,不要闹了。”拂霑有些无奈的叹息。   “是我在闹吗?明明是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可是我有什么错,我做到一切都是为了你。”   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寂静的夕色下,徒添清冷的愁苦。   拂霑终于转过身,他面上有无奈,亦有深深的疲倦:“衡宛,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等过几天,我带你回涂夷山。”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衡宛突然疯了一样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拂霑快步的跑去,伸手抓住拂霑的衣袖,满脸的难过。   “我不要回涂夷山,那里好孤独,好冷清。你永远都只待在自己的房间,你何曾关心过我?拂霑,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你既然那么喜欢挽姜,为什么当初要悔婚!”   拂霑不语,他静静的看着双目红肿满脸哀怨的衡宛,眼底有着苍凉的悲戚,亦有着深深的痛楚。   第二十章 仙岛有白湖 - 渡魂箫 - 楼苏   “衡宛,不要再说了。”声音艰涩,话语清寒,隐隐有些郁气。   金碧辉煌的屋檐在晚霞下更添了一层缥缈仙逸之气,也有着不易察觉的孤寂冷清,繁华的余温尚未褪去,暗夜的冷寂已经悄然来临。   她走上前一步,抬起下巴尖锐的看着他:“我就要说,你不敢娶她,是害怕你自己配不上她!你在害怕,拂霑,你是个胆小鬼!”   拂霑眼眶有些红,眼睛墨一样的漆黑,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女人,眼底有簇火燃气,那样分明。   衡宛笑起来,泪流满面。   她太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爱的太辛苦太懦弱,也太自私。她心里爱着这个男人,也恨极了这个男人,而现在,三百年了,她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就在她以为,拂霑即将对她爆发的时候,拂霑却只是额角青筋暴起,努力隐忍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眼底一片通红,呼吸有着持重。   良久冗长的安静,有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那漫天遍野的绯色,牵染成眼瞳里深重的痛楚,流云轻悄悄的擦过,是不经意的温柔拂过脸庞。   拂霑抬手,轻轻的抚上衡宛白皙干净的脸颊,指尖有着淡淡的温度,薄茧划过细嫩的肌肤,留下细微的触动。   “衡宛,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做夫妻。”   他平静的说完,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手轻轻的放下,转身大步离去。   衡宛慌忙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只来得及握住满手的风。   她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跌坐在金玉雕砌的仙阶上,嚎啕大哭。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无可挽回的局面,她心里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输的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拂霑,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她无力的倒在地上,凉意刺骨,她用力的蜷缩成一团,仍然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泪眼朦胧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样纯白的日子,想起来都是快乐,那时候的记忆,天真无邪,一颦一笑间全然是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离她已经越来越远了。   “哈哈哈,走了好,走了好啊!…都走了,你们都走,我…我讨厌你们…呜呜呜”   仙界白湖,四面烟雾飘渺的湖泊,湖中心有一座很大的岛屿,此刻原本无人的岛上,来了两个人。   云里抱着挽姜站在岛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慢慢的,云里将挽姜放下,让她靠着旁边一个白玉雕琢的碑,然后拿出怀中的酒壶递给她,目光温柔如水。   “二哥,我来看你了。”挽姜举起酒壶,朝着那冷冰冰的玉碑倒去,碑前很快便湿了大半。   倒完酒,扔掉手里的空酒壶,挽姜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嘴角努力绽放出一抹清雅的笑容,道:“二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挽挽,祈回不会怪你。”云里抬手抹去挽姜脸上泛滥的泪珠,俊逸的脸带着疏朗优雅的浅笑。   挽姜伸手抱住云里的腰,将一脸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他素雅干净的衣袍上,揪着他的衣服泪巴巴的问道:“云里,二哥他会回来的对不对?他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人间皇宫玩的,他还没有兑现他的承诺,他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   云里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和紧绷,额角青筋跳的欢快,他一动不动的任由挽姜抱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嗯,会回来的。”   终于,云里拍了拍挽姜的背,声音清润,温柔邪魅。   “呵,云里,只有你会这样说,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她们所有人都告诉我,是我害死了二哥,她们说二哥他…他心里爱着的人…是…”她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神色变得古怪和纠结。   云里那双深沉墨玉般的眸子沉淀着说不清的意味,芝兰玉树般的身容,风华盛姿。   “我知道,挽挽,那并不是你的错,不要多想。”云里的眼角撇了眼那玉碑上的名字,眼神一厉,突然抱着挽姜快速的从地上飞去,翩然飞起,如蝶轻盈。   退开数尺,两个人缓缓落下,白衣纠缠在一起,如梦如幻。   挽姜扭头看过去,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冷,她笑嘻嘻的歪头笑道:“玉方上神怎会有空来这种地方?”   玉方的目光从云里身上移向挽姜,温温一笑,自有神人雅态,他温和说道:“这里是仙界白湖,埋葬着仙界历来逝世仙人,本神倒是奇怪,二位如何到了这里?”   他接到天帝的信后,稍作收拾便来仙界,这里是神界去往仙界的必经之路,他也是无意才发现了这两个人。   “这里虽属仙界,但是离九重天还有很长的距离,本尊带娘子过来散散心,这里景色不错,很是怡人。”云里淡定说道。   玉方笑了,温温容容:“魔尊好雅兴,如此,本神便不叨扰二位了,先行告辞。”   “慢着!”挽姜出声道。   玉方回过身,无声的询问。   挽姜定定的看着玉方,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香香?他根本就不懂得害人。”   “魔后一定也清楚,那只僵尸是上古四大僵尸始祖之一的将臣,将臣天性嗜血喜怒无常,本神那么做,也是为了六界苍生的安宁,僵尸这样的生物,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人眼前。”   “他不是将臣,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挽姜冷笑,清澈灵动的眼眸中,溢满了愤怒和仇恨:“玉方陌年,你有你的原则,我亦有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戒香是死在你手上,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云里微微低头,弧线俊美的下巴轻轻的搁在挽姜的头顶,声音低沉温柔:“香香的仇交给我就好,娘子莫担心。”   玉方看着两个人,白袍轻舞,神秀之姿,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神魔本就水火不容,既然如此,玉方随时恭候二位。”   竟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大约神都是这样,生死早已超之度外,他们关心的,只有六界安危。   “挽…挽姜!”   双方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女子惊讶万分的声音,云里抱着挽姜转身,待看清来人时,双方俱是一震。   一时间,原本清冷无人的白湖变得很是热闹,玉方陌年,云里挽姜,以及后来的人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清风突起,撩起发丝千万,衣袍鼓舞,掀起心中惊涛骇浪。   兮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挽姜身边,眼睛红的像兔子,她死死的盯着挽姜,怀中紧紧的抱住一坛浮生半日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哭的不能自已。   “挽姜,挽姜…你这个死丫头,呜呜呜…”   挽姜躺在云里怀中,她没有说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兮草,目光冷冷的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嘴角慢慢的牵出一抹极淡的讽笑。   堇宋,拂霑,衡宛,折澜星君,文书仙君,司药仙君…竟是都来了。   “兮草,你快别再哭了,人家压根丝毫都不领情呢,白白地浪费了眼泪,多不划算啊。”衡宛站在最后面,大眼睛盯着挽姜,声音冷冰冰的说着。   岁月有时候无情的让人觉得颤栗,它可以将记忆中的人毁的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半点影子,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脸,却找不到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物是人非,过眼皆沧海,入目已桑田。   “你么会来这里?”   开口询问的是堇宋,桃花眼里堆满了不解和疑惑,他目光警惕的看了一眼抱着挽姜沉默不语的云里,又看了看伫立在一旁的玉碑,眼神中全是防备。   “我高兴来便来,几时轮到你发话了。”挽姜冷笑。   兮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连哭都忘记了,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挽姜,眼里全是她那张扬魅惑的笑容。   似终于发现了眼前还有一个人,挽姜用手攀着云里的脖子,另一只手撵着他腰带上的佩玉,眼角冷冷的扫向兮草,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   “挽…我…你…”兮草被她噎的一句话说不上来,以往都是她口齿伶俐的欺负偷他酒的挽姜,现在她在挽姜面前,却是连还嘴的能力都没有了。   堇宋一把将还在发愣的兮草拉回来,这时玉方上神也走到堇宋面前,说道:“今日原来是二皇子的忌日,是玉方失礼了,不知道陛下和娘娘是否来了?”   “天后娘娘一直不能接受二皇子逝去的事实,每一次到二皇子的忌日时都会…陛下在宫里陪着娘娘。”折澜星君颔首,声音低低的说着。   玉方点点头,似想起来什么,忽地转身看向西钥云里,说道:“魔尊,我们商量一件事,如何?”   众人都是一惊,不知道玉方上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纷纷惊疑不定的看向他。   玉方只是微笑,笑容依旧高华出尘,带着世外的超脱。   云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玉方,他只是看着怀中的人儿,语气一贯的慵懒清漠:“本尊对你想说的事完全没兴趣。”   第二十一章 神魔言九鼎 - 渡魂箫 - 楼苏   他说的云淡风轻,清风转眼掠过,卷起残叶扑簌半空,萧瑟空落。   “若是关乎魔后呢,魔尊也没兴趣?”玉方轻轻一笑,眼神坚定。   “你想说什么?”云里眼神淡漠的看向他,俊雅清隽的面庞上是凝着的冷意。   “上神,你这是…”折澜星君有些不解,看了眼挽姜和云里,压低声音说道。   玉方温和的笑着,道:“一点小事,无须担心。”   然后他重新看向西钥云里,说道:“玉方前几日查了些典籍,魔后这双脚,本神可以令它再生,魔尊意下如何?”   玉方的话,叫所有人都缄默了,仙界的人个个震惊无比的看着玉方,挽姜也讶异的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上神莫不是忘了,这双脚,可是被轩辕剑砍断的,上古神剑的威力,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再生的道理。”   云里低头,碰了碰她有些冰冷的额头,声音低低的:“乖,晚上想吃什么?”   挽姜撇头,整个人缩进他怀里,声音沉闷带着沙哑的哭腔:“木犀糕。我要吃三盒,不,五盒。”   “好。”云里低笑,眼底浓烈的心疼泛滥汪洋,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玉方陌年,那凛冽肃杀的寒气,隔了这么远众人也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强烈到无法忽视。   “本尊的脾气不太好,你最好保证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玉方点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自然是真的,本神以神的名义起誓,若有半句假话,必遭神罚。”   “上神…”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异口同声的急呼,一脸的欲言又止。   “条件是什么?”云里开口。   玉方看了眼身后仙界众人,方才说道:“劳烦魔尊同玉方去一趟昆仑丘,或许,魔尊正好能够救回自己的妹妹。”   默了默,云里嘴角邪魅上扬,沉星黑眸映着波光粼粼的白湖,煞是好看:“如你所愿。”   玉方见云里答应了,没有丝毫的吃惊,他笃定西钥云里会答应这件事,毕竟挽姜对于他而言,是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不是么。   想到这里,玉方的眸子又平静的看向云里怀里的挽姜,眼神出奇的亮,闪过复杂的意味,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影,转眼间恢复平静。   “那三日后,本神便在昆仑丘恭候魔尊的大驾了。”玉方微微一笑,转身看着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眼神,然后身形微动,眼前白影掠过,再仔细看时玉方已经不知所踪。   “今天是二哥的祭日,你是来看二哥的吗?”突然,一直站在后面不做声的衡宛开口道,她手里拎着一盒东西,乌檀木制成的盒子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挽姜闻声扭头看着她,清雅如水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平静如常。   衡宛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挽姜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可惜,她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只是她不甘心的看着眼前这张堕魔妖化后的脸,依稀能辨出曾经的模样,这张脸,拂霑一定就是爱上了这张脸,她恨极了这张脸!   “你怎么还敢来这里?二哥被你害死了,更因为你惹上一身洗不掉的污迹,你不要脸二哥还要脸,你给我滚出白湖,滚回你的魔界,滚啊!”眼里迸出深刻的恨意,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衡宛,你别这样,挽姜只是想来看看二皇子殿下。”兮草眼睛通红的拉住有些疯狂的衡宛,哀声求道。   一把推开兮草,衡宛冷笑着指着兮草的鼻间,又伸手指了指云里怀里面无表情的挽姜,笑的讽刺:“兮草你睁大眼睛看看,看清楚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挽姜了,她现在是魔后,是残忍嗜血无情无义的魔!你竟然还为她求情说话,傻子,她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   说完她将兮草的身子扳向挽姜,让她看着挽姜,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看啊,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你,只有你这个傻瓜还对她念念不忘,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单纯无辜的挽姜,别傻了,兮草你信不信,若是你走到她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给你一剑,绝不会手下留情。”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相信,挽姜她不会伤我。”兮草红着眼看着挽姜,眼底全是悲伤和难过,她挣脱衡宛的手,眼眶通红,嘴角却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朝着沉默不语的挽姜和云里一步一步走过去。   “站住!”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兮草往前走,堇宋本想去拉她,一旁的拂霑却制止了他,示意他不必担心。就在这时,一直闭口不言的挽姜忽然开了口,她看着越走越近的兮草,出声喝止她继续往前。   “挽姜...”兮草顿足,有些无措的看着她,以往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现在却是这般拘束为难,她嘴唇噙动,喉咙发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挽姜歪了歪头,眼角魅惑的上翘,嘴唇红润艳丽,额间原本红颜的郁冬花变成了妖异的紫色,更添了几层神秘和妖魅,只是那脸色格外的苍白,眼神凌厉,看起来有几分的可怕和冰冷。   手指绕着自己胸前垂落的秀发,看着站在几步开外茫然无措的兮草,她缓缓的眨了眨眼眸,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下衡宛和拂霑,然后红唇轻启,声音淡雅冷清:“你最好站住,她说的不错,再往前走,我会毫不留情的要了你的命。”   一句话,兮草听的脸色惨白如纸,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挽姜,哆嗦着不死心的开口:“不...不会的,挽姜我们是朋友,我不信你会真的伤害我。”   挽姜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人儿,眼神清明无垢,她有些怅然,抬头看了看云里,云里看懂了她的神情,温和一笑,嘴角微漾,温柔开口:“我们回去吧。”   “好。”挽姜点头,方才有些黯淡的小脸重新明亮起来,然后两个人转身就要离开,丝毫不理会站在那里的一大群仙人。   兮草见挽姜要走,忙上前一步道:“挽姜!”   云里脚下不停,正要飞身离开,挽姜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襟,眼睛里都是倔强的意味,云里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然后再次转回身去,看着他们。   挽姜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她重新抬起头,看着焦急紧张的兮草,兮草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发现,她突然就看不懂挽姜的眼神,那里面,就像是佛陀天的云雪泊一样,终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缭绕飘渺,几近虚无,却根本康白情里面的乾坤。   “兮草,你还要继续骗自己吗?嘴里说着我们是朋友,我不会害你,可是你的心已经出卖了你,在你说出那句话时,就表明你已经不相信我了,我本不想说这些,可是你何必,何必要追根究底,我与仙界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好,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些,云里便不再管这些人,与他而言,这些人在他眼里压根不存在,他何必继续待在这里,等挽姜刚说完,兮草还来不及说上一个字,云里挽姜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白湖,无踪可寻。   兮草惨然的跌坐在地,看着挽姜消失的地方直愣愣的发呆,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白湖四面萧然,风也静默无声。   “哇!”突如其来的哭声让有些出神的众人猛地一惊,堇宋讶异的看着坐在那里狼狈大哭的兮草,眼神茫然的挠了挠脑袋,然后扭过头看着折澜星君,小声的说道:“星君,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大家都认识挽姜,我却觉得无比陌生呢。”   折澜先是一怔,继而无力的叹口气,悲凉的神色从兮草身上移开,他拍了拍堇宋的肩膀,道:“不要多想,以后你会明白的。”   自始自终都沉默的文书仙君这时也开了口,大伤刚愈的他看起来仍然有几分憔悴和苍白,不过已经无碍。   “阿宋,陌生不代表以前不曾见过,或许只是你忘...”   “文书!”折澜星君突然打断文书仙君的话,语气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堇宋还没有明白过来,文书仙君像是回过神了,看着堇宋只是笑了笑,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看着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堇宋一头雾水,他是真的不明白,怎么大家好像都在有意的隐瞒他什么事情似的,他心里有些不快,亦觉得愤懑。最近他发现,仙界里的人个个都很古怪,最近遇到的事情也极其古怪,他讨厌这样的情况,仿佛自己被所有人排斥在外,无论什么事情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懂,我现在就要知道,什么以后就会明白,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不说可以,总有人会愿意告诉我一切。”越想越觉得郁闷的堇宋气冲冲的看着两个人说道,他眼睛喷火,显然是多日来的困惑和不解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了。      第二十二章 齐聚广懋宫 - 渡魂箫 - 楼苏   站在最后面的司药仙君这时走过去扶起大哭不止的兮草,回过头无声的望向祈回的墓碑,玉碑冰冷无情,它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冷眼旁观着世间百态,丝毫不能体会此刻在场的人心中的悲苦和苍凉,看着碑,司药仙君只觉得眼眶一热,他连忙伸出手捂住眼睛,有些好笑,亦悲伤莫名。   祈回,你若是还活着,这一切是不是还可以回到过去,回到曾经喜乐无忧的岁月。   只是你不可能再活过来,就像你最疼爱的妹妹挽姜,她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一切都变了,我们只能擦干眼泪往前走,不能回头,也没有勇气回头,毕竟,过往的一切一切,早已经被血色覆盖,连记忆都透着沉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白湖终年平静,湖面如镜,能清清楚楚的照见自己的倒影,兮草冲到湖边用冰冷的湖水整理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然后怔怔的看着水中的自己,双眼红肿,脸色白的像雪,双眸失神,空洞洞的,望着望着,她忽然嘴角一咧,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再一次染湿脸颊,她哭的伤心,其他人只好由着她哭,压在心里三百年了,是时候好好的宣泄出来,哭过就好了。   “闹成这样,你开心了?”拂霑冷着脸走到衡宛面前,语气冰冷似铁。   衡宛跪在祈回的墓前,不理会拂霑的话,像是压根没听见拂霑的询问似的,她一直低着头认真的摆弄着那些杯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居高临下的看着衡宛,良久,拂霑眼眸中冷意一划而逝,他转过身,看着水天一色的白湖,声音好似寒冬腊月的早晨,带着料峭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衡宛,你恨我便直接冲我来,她是无辜的。原本我以为你心思单纯,现在看来,实则冷硬如铁,是我一直看错了你。”   身后一直在整理东西的衡宛手一抖,酒盏里的清酒顿时洒了大半,像是灼烫了她的手,只见她猛的甩掉手中的酒杯,捂着自己的手蹲在那里低头沉默,拂霑没有回头,他朝着沉默不语的折澜星君他们微微颔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湖。   他没有瞧见,衡宛的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颤抖的厉害。   “你们吵架了?回去好好说说就好了,人间有句话说的好,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眼瞅着拂霑一阵光似的消失不见,文书仙君回过头看着依旧蹲在那里不吭声的衡宛,用着长辈对晚辈的温和语气问道。   “呵呵...”衡宛站起身,有些摇晃,神情惨然,她目光定定的看着文书仙君,那直愣愣的眼神,让文书仙君心底一阵发怵。   “仙君,你说我和拂霑,是夫妻吗?”   这话问的委实奇怪,文书仙君不解的看着衡宛,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这是自然,你们成婚时的喜酒我都喝了,不是夫妻难道是过家家吗,哈哈哈。”   “拜天地,喝喜酒...是啊,我们的确是夫妻,可是这夫妻啊,到今天缘分已经耗尽了。呵呵,夫妻,多好听的一个词啊,如今听起来却可笑至极,我是有多愚蠢,以为嫁给他便能留住他的心,结果连他的人都留不住,败的一塌涂地。”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拂霑欺负你了,别怕,四哥替你报仇。”听到衡宛凄凉的话,堇宋第一个跳起来,撸起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去揍拂霑的样子,司药仙君忙按住他,摇摇头示意他先冷静。   衡宛重新将洒掉的那杯酒倒满,然后看着那杯酒愣了愣,才幽幽的说道:“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想通了,二哥以前对我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我一直以为我明白,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懂得,放手才是对我对他最好的解脱。四哥,你若是真的关心我,便让拂霑写一封休书给我吧,大家好聚好散。”   众人呆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衡宛说了什么,原本平静的众人都有些惶然和震惊,但是看着衡宛一脸平静的模样,满肚子的话到了嗓子眼都说不出口,只能一脸忧心的看着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终于,堇宋深吸几口气,压住满腔的怒意问道。   “我知道。”衡宛静静的看着他。   “这件事我不管,你自己去跟父君母后说,衡宛,有的事不能任性的做出决定,有可能会后悔终生。”   “四哥,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衡宛摇摇头,笑着制止了堇宋。   堇宋抿紧唇看着强颜欢笑的衡宛,他的脆弱而固执的妹妹,让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狠狠的疼起来,脑海中突然闪现一名女子的身影,她穿着素雅的白裙,面容模糊,仿佛是在笑,画面亦有些不清晰,好像是起了什么争执,他抬手给了那个女子一巴掌,然后人影攒动,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似乎被一个人拉着离开了...   那个人是谁?又是在哪里?他为什么会打她?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似乎终于妥协,堇宋沉默了许久,终是垂下眼帘低低的说了句:“随你吧,四哥管不了你了。”   一行人最终回了仙界,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又是另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当堇宋他们刚刚到达天河时,早已有守在此处的仙兵跑过来,告诉他们天帝天后以及仙界众仙此时都在堇宋的广懋宫,天帝命他们回来后直接来广懋宫。   堇宋揪住那个仙兵,问道:“大家都跑去本殿下的宫里做什么,难不成要把广懋宫拆了不成?”   那个仙兵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属...属下不知,只是听说好...好像是帝君他...他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堇宋瞪大眼睛,万分不解:“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走火入魔了?”   随即丢开那名仙兵,一阵风似的跑了没影。   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对视一眼,文书仙君向来有些散漫和不正经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沉默的凝滞,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直接奔向了堇宋的广懋宫。   后面的几个人见他们走的这样快,也纷纷的加紧了步子跟上去,一瞬间天河边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   “无湮!”还没有进去,众人便已经听到了殿外堇宋的喊叫声,众人立刻回过头望去,只见四皇子殿下一阵风的闯进来,然后众人只觉得眼前锦衣一闪,堇宋已经到了天帝面前。   “父君,无湮怎么样了?”堇宋抓住天帝的胳膊,有些焦灼的问道。   天帝看了眼冒冒失失的堇宋,瞪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有说话。   先一步回来的拂霑此刻走过来将堇宋拉到一边,声音低缓,神色严肃的说道:“帝君还没有出来,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阿宋你先不要激动。”   堇宋方才因为衡宛便已经对拂霑憋了一肚子气,此刻虽是担心帝无湮的状况,倒也没有忘记眼前这个人就是让衡宛伤心欲绝的人,他甩开拂霑的手,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扭头便走回到天帝身边。   “本殿下自己会问,用不着你假好心。”   拂霑愣住,眼里有惊讶,有错愕,有不解,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面色平静的收回自己的手,拂霑看了眼随后走进来的折澜星君文书仙君以及衡宛她们,目光清明的移向眼前殿门紧闭的屋子,不再理会其余事情。   衡宛瞧见了拂霑的反应,她先是停住脚步有些怔愣的看了拂霑半晌,随即咬住嘴唇,一声不吭的走到兮草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兮草之前哭的太厉害,以至于到了现在眼眶还是通红的,有仙家好心的询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说路上风沙大,不小心迷了眼。   “上神,时辰还早,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不若先去休息吧,无湮的事,怎敢劳烦上神在这里等着。”天帝觑了觑紧闭的殿门,侧过身看着站在身边脸色安然的玉方陌年,笑着开口道。   玉方陌年摇摇头,拒绝了天帝的好意,他笑道:“不碍事。本神与无湮帝君甚是投缘,他如今走火入魔本神也甚是忧心,只是不知道帝君这走火入魔的缘由是什么呢?”   天帝叹息的看着殿门,道:“朕亦是不清楚。只是三个时辰前广懋宫的仙侍突然跑去凌霄宫说无湮快把广懋宫给毁了,朕赶过来时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正准备走时突然听到了无湮的吼声,朕担心无湮闭关时分了神可能走火入魔了。”   玉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笑道:“本神也担心无湮是不是走火入魔,既然如此,不若将这扇殿门打开如何,若是无湮一直不开门,难道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是啊是啊,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一旁的仙家们纷纷附和道。   “父君,儿臣也觉得,还是让玉方上神打开门吧,大家都担心无湮的状况,还是开门吧。”堇宋也说道。   最终,天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离幻惹前因 - 渡魂箫 - 楼苏      玉方微微一笑,走上前看着被帝无湮施了结界的大殿,他的手缓缓的抬起,指尖出现一缕极亮的微光,快速的打向那道坚固的结界,一声轻微的鸣响,结界应声而破,众人面色一喜,还来不及欢呼雀跃,下一刻只见玉方上神双臂一抬,一道宏大辉煌的结界出现在众仙家的头顶,将所有人牢牢的罩在里面。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面前轰然倒塌的大殿,耳边和脚下还是惊天动地的震动,刚才要不是玉方上神眼疾手快的用结界护住了他们,估计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压在大殿的废墟下面了,这一切来的突如其来,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突然,一声清越的鸟鸣响彻上空,只见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急速的钻入还在坍塌的大殿之中,一片乌烟瘴气之中,奔起的尘埃四处窜逃,掉落的砖瓦流星雨似的打在结界上,又被弹出去好远,苍藤花架被毁的所剩无几,苍翠了十几万年的大树也被屋梁倒下时的力量硬生生的砸断,不远处的仙侍们吓得纷纷大叫,花容失色。   待一切恢复平静,最后尘埃落定,眼前的灰尘逐渐散去,玉方慢慢的收起结界,白衣白袍没有沾染丝毫的尘埃,他轻挥衣袖,眼前原本像雾气笼罩的视野瞬间开阔清明了,只是当看清殿内的情形时,所有人都缄默了。   无声的站立,无言的注视,更有女仙家无声的啜泣,以及所有人无法平复的心情,久久的,凝固的表情。   再也支撑不住,玄鸟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轰的一声栽倒在满是碎渣的地上,激起一层巨大的灰浪。   玄鸟那双原本黑亮漂亮的大翅膀已经覆满了尘埃和碎屑,以及数不清大大小小的窟窿,正汩汩的往外冒血,地上很快红了大片,鸟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断,一只眼睛也是血肉模糊,即便如此,它还是用仅剩的一只眼紧紧的盯着帝无湮,待看清帝无湮身上并没有受到损伤后,它才宽慰似的轻轻鸣叫了一声,眼神逐渐黯淡,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连抬头的力气都已失去,最后的最后,它的目光极为留恋的看着帝无湮,那般不舍,那般眷恋,至死都没能阖上眼。   玄鸟倒地那一刻,众人终于看清了被玄鸟拼死护在身下的帝无湮,一时间在场的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堇宋更是吓得不轻,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文书仙君一把扯住堇宋,那双手竟是在不可控制的发抖。   无怪他们如此惊讶,此时的帝无湮看上去,如同地狱里最为穷凶极恶的魔鬼,那双睿智清明的眼里,红的那么彻底,原本漆黑墨亮的眸子亦变成了血红色,双眸赤红,嘴角有未干的血迹,他缓慢的垂下眼眸看着已经断气的玄鸟,一只手搭在自己撑起的腿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形落拓,姿态萎靡。   这些都不是值得惊讶恐惧的地方,令众人惊恐的是,帝无湮那一头墨发此刻竟然尽数银白,白的刺眼,白的像寒冬凛冽的雪,白的像大簇大簇开的极盛的杏花。   “无湮...”天帝迟疑的喊了一声,略带试探。   帝无湮没有抬头,他伸出手抚上玄鸟的眼睛,慢慢的阖上它的眼皮,接着手慢慢的移到玄鸟那颗巨大的鸟脑袋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玄鸟巨大无比的身子瞬间化作齑粉,消失在天地间,众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不寒而栗。   帝无湮目光凝滞的看着满是渣滓碎屑的大理石地面,神情麻木,眼里有着不易察觉悲恸的隐痛,深入刻骨的绝望。   他摇晃的站起身,银发随风起舞,挡住了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众人只能看见那双寂若深潭寒如冰雪的眼睛,那双眼里,似有万千刀刃,刀刀割在肌肤上,刺刺的疼。   “无湮,你要去哪里?”看着一步步坚定无比朝着殿外走去的帝无湮,众人竟然不敢出手阻拦,帝无湮身上带着一股滔天的煞气,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眼见着他便要离开,无奈之下天帝只好开口询问道。   “错了,都错了...是我对不起她...错了...”   帝无湮轻声的喃喃自语,脚步踉跄的迈出广懋宫,随即一阵光划过,仙界的人只能看见一道光芒闪过碧蓝的苍穹,随即找不到帝无湮的身影,相望无言。   “他...怎么了?”堇宋呆愣的看着帝无湮消失在仙界,桃花眼里堆满了惊愕。   “幻术?”这时,玉方上神突然开口嘀咕了一声,他似有些奇怪,有些不解,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帝问道:“怎么回事?”   一群人都紧张的看着玉方陌年。   玉方陌年高华冰洁的脸上仍带着些许的疑惑,他道:“方才本神瞧见,无湮帝君身上似乎有幻术的痕迹,不是很明显,约莫是曾经残留在体内的一星半点的幻术,不过这幻术委实厉害,竟连无湮都瞒了过去。”   “幻术!帝君他怎么会中了幻术呢,何人敢如此大胆,竟然对八荒之主施幻,那帝君他有没有事,会不会损害身体啊?”司战仙君担心的问道。   玉方摆摆手:“无妨,刚才诸位也看见了,无湮他应该是察觉到自己被施了幻术,所以强行逼出体内的幻术,此等幻术虽厉害诡谲,但并不威胁性命,大家大可放心。”   众人心中的大石落下,纷纷叹了口气。   “帝君中的幻术,难道是...是陌容容所为?”蓦地,角落里传出女子惊讶的声音,那带着颤音的话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一瞬间让仙界这帮人记起了曾经也是仙界公主的陌容容。   玉方陌年的目光移向兮草,轻声温和的说道:“六界之中,除了仙界能够织幻的天女,只有鲛人一族可以使出幻术。只是玉方有一事不明,仙子为何如此肯定是那鲛人陌容容做的呢?”   兮草脸涨的通红,她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圆,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要不是陌容容做的,难道还是我做的不成,可是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帝君呢,况且,织幻天女所织的幻术与鲛人的幻术完全不一样,帝君所中的幻术,我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兮草说得对,这的确是那鲛人陌容容才能使出的幻术。”司药仙君站出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天帝说道:“陛下,司药曾在医书上看过,鲛人织幻千变万化,帝君所中的幻术如若司药没有记错,应该是鲛人一族最为厉害也是最为阴损的‘离幻’,中‘离幻’者,真为假时假为真,心中的执念无限扩大,如同心魔入体,而中离幻的人却会忘记当时的记忆...”   “不可能!‘离幻’是鲛人族的禁术,容容她不可能这么做,你们一定在说谎。”尖利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司药的话,天后涂着豆蔻的指甲直直的指着司药,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无湮的幻术是容容做的,这是‘离幻’又如何,六界里的鲛人那么多,你们怎么不去怀疑他们啊!”   “你不可理喻!”天帝怒骂了一声。   突然,堇宋浑身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咬牙切齿道:“不,是陌容容,我敢确定,就是她!三百年前是我将陌容容捉回仙界交给无湮的,一定在那个时候,她趁着无湮分神时施的幻术,这个可恨的女人!”   “这么说,当初帝君之所以会砍掉挽姜的脚,是因为中了陌容容的幻术?”折澜星君倒吸一口冷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震得愣在原地。   “糟了!”文书仙君一拍脑袋,急了:“帝君他该不会去鸾鸟族找陌容容了吧,万一...”   话还没有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堇宋和折澜星君他们已经风似的离开了,紧接着拂霑、司药仙君、兮草和衡宛她们都快速的告辞离开这里,瞅着空旷了一大半的广懋宫,文书仙君眼珠一转,跟天帝打了声招呼,也快速的溜走了。   “上神也要离开?”天帝看着玉方,问道。   玉方陌年笑了笑,道:“确实,玉方之前和魔尊约好时辰见面,此刻赶过去应该不至于误期,昆仑丘一事陛下放心吧,三日后我们便在昆仑丘见吧。”   天帝弹了弹飞到肩上的花瓣,转头让仙侍扶着天后先回去休息,等天后走了,他才开口道:“上神去魔界是...?”   “三百年前挽姜被砍下的脚,不知现在在何处?”玉方没有回答,而是平静的问道。   “在玄冰里放着,上神要将脚给那个孽障接回去?”   “正是。”   天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有些不满的看着玉方陌年,对他此番举动很是不屑。   “那么,理由呢?上神这是要可怜一个已经堕魔的人吗?”   “为什么不呢?她的确很可怜。”   “可她是魔!正邪不两立,这样做对六界没好处。”天帝木然的看着他。   “若是一定要说,好处自然是有的。”   “上神这样做,是想消除那个孽障对仙界的恨意?哼,只怕那个孽障不会领情。”   “陛下,何不试着相信她一次,或许可以呢。”      第二十四章 心系意中人 - 渡魂箫 - 楼苏   “无湮,你这是要去哪?”堇宋追上帝无湮,看着脚下风云变幻的景色,沧海转眼桑田,高山接连碧湖,腾云朵朵,仙风阵阵。   帝无湮没有理他,眼神冷漠如冰,脚下仙云聚拢不散,越飞越快。   后面的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等都追赶了上来,折澜星君看了一眼云下的位置,伸出手猛的一拍脚下的云,瞬间移到帝无湮身边,看着面前银发飘飞面容冷峻的帝无湮,折澜星君抬手拉住他的胳膊:“这是...这是去往魔界的路,无湮你不要冲动,先跟我们回去。”   “是啊是啊,帝君,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先回仙界让司药给你看看伤势吧。”一旁的文书仙君附和道。   帝无湮不为所动:“本君没事,不需要你们跟着。”   文书仙君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帝无湮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有事,还是关乎安危生死的大事,他们若是不跟着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拂霑落在众人的身后,他拦住赶上来的衡宛和兮草,说道:“帝君这边有我们,你们不必跟过去。你们现在立刻去昆仑丘找冥王舞邪尘,告诉他仙界没有派人去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帝君他...”兮草不肯,只眼巴巴的盯着前面。   衡宛拉住兮草,对着拂霑微微点头:“知道了,兮草,我们立刻去昆仑丘。”   “我不去,昆仑丘有冥王殿下在那里不会出事的,你放开我。”兮草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衡宛,使劲的想要挣脱衡宛的手。   “兮草,若是魔界的人赶在仙界之前到了昆仑丘,冥王即便是再厉害也是寡不敌众,更何况,冥王为了仙界才去的,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倘若冥王出事,冥界要怎么办?六界的秩序会因此出现大乱,你当真不去?!”拂霑严词厉色的说着,步步紧逼,兮草颤着身节节后退。   最终,兮草咬紧牙,最后看了一眼方才帝无湮走的方向,扭头就往昆仑丘的方向飞去,衡宛冷笑的看着兮草飞远,她向前一步,凑到拂霑的跟前,一边鼓掌一边说道:“真是好计谋啊,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支走兮草,拂霑上仙为了挽姜,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胡言乱语什么!”拂霑冷下脸,语气淡漠。   “怎么,我有说错吗?”衡宛无视拂霑的脸色,她踩着仙云绕着拂霑周围转了几圈,然后用手抚了抚拂霑身后的头发,声音轻似鸿羽:“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拂霑你有一颗玲珑心呢?你也看出来兮草是喜欢帝君吧,所以便让兮草去昆仑丘,你是害怕帝君去了魔界出了什么事,然后兮草会恨挽姜,你是怕兮草会对挽姜不利,你这么做,真是用心良苦啊,只可惜,纵你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又如何,男人又怎么会懂得女人的心思呢,哈哈哈。”   拂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消失在天际的衡宛,良久,幽幽的叹息一声,眉间迅速的拢上薄薄的霾色,似无奈似惆怅。   他想,他当时答应娶衡宛,终究还是错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给不了衡宛更多的爱,他的心只有那么大,这么多年,也只容得下一个人住进去,是他辜负了衡宛,辜负了她满腔的爱意。   当帝无湮闯进魔宫的时候,云里正带着挽姜在后山上赏风景,魔宫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漫山遍野的红丝姜花开的如火如荼,那丝丝缕缕娇柔美丽的红色花蕊,迎着风轻微的颤动,格外的惹人怜爱。   两个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简单素雅的白衣,云里抱着挽姜慢慢的行走在这一片无边无尽的花海之中,除了偶尔拂过的清风,四周静的出奇。   “真好看。”不知道走了多久,挽姜突然出声,打破了冗长的寂静。   云里停下步子,低头看着她:“你喜欢就好。”   “这些...都是你亲自种的?”半晌,挽姜幽幽的开口,她指了指前面一块大大的青石,说道:“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我们过去坐一会儿吧。”   “好。”云里轻笑,抱着她走过去,两个人依旧是紧紧的挨在一起,挽姜被云里抱在怀中,她依偎在云里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枝红丝姜花,低头默不吭声的把玩着。   “这些花,是在你昏睡不醒时种的。在佛陀天,我答应过你,要给你种很多很多的姜花,不能食言。”   头顶传来云里轻轻柔柔的温润嗓音,鼻间是漫山遍野红丝姜花的馥郁香气,挽姜只觉得鼻间一酸,她抬手捶了云里的胸口一下,闷声说道:“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气话,我早就不记得了,你又何必当真。这么多花,你这个傻子到底是种了多久啊。”   “无妨,我的时间很多,几百年的时间里除了照顾你,用种花来消磨时间也挺好的。”云里握住挽姜的手,神情认真:“挽挽,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你不记得没事,我记得就好。我会记住我们之间经历的所有事情,这些挽挽都无需记住,挽挽只要记住我就够了。”   “这是什么话!”挽姜瞪他,眼眶湿润:“我记得过去的一切一切,也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不会忘记那些曾经,更不会忘记你。”   等她说完,云里只是深深的望着她,似要望进她眼里最深处,那样深邃不可捉摸的目光,让挽姜无端的心底一阵害怕。   “云里,怎么了?”她揪紧云里的衣裳,有些惶然的问道。   “没事。”云里伸手将挽姜手里那一朵红丝姜花拿过来,然后小心的插进挽姜满头的秀发里,他看着那一朵漂亮的红丝姜花,修长的大手抚上挽姜的脸,声音清越:“挽挽,你恨我吗?”   挽姜怔住,清澈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云里,她伸出手覆上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大手,语气郑重:“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你?”   “什么?”这下轮到云里不解了。   挽姜抿唇,眼中泛出笑意:“我一直在想,我们两个会不会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不然的话,为何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觉得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多年相识的朋友,云里,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唔,或许是因为这种感觉吧,即使你曾经欺瞒过我,我也从来都不恨你。”   “呵,小傻子。”云里用下巴蹭了蹭挽姜的脑袋,唇边溢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用力的握住挽姜的手,道:“那挽挽,在你心里,只有我对不对?”   挽姜蹙眉,歪头看着眼前有些不大对劲的某个人,她想了想,忽然笑道:“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要是他还是钻牛角尖,那她也无能为力了啊。挽姜不禁怅然的想到。   云里拂去她耳边的秀发,侧头笑望她:“挽挽是在告诉我,我是你的意中人吗?”   挽姜抿唇笑,思绪飘忽到很久以前,那时她不过几万岁,成天跟在哥哥们身后,有一次堇宋偷偷地带她出去玩,在一个偏远没落的小村庄里,一个瞎眼的算命老道跟她说了这句话,彼时她不能明白是何意,不过现在,她已经懂了。   对上云里含笑的眼眸,挽姜抬手轻抚上去:“是啊,我等了万万年的意中人,叫西钥云里。那你呢,你等的人到了吗?”   云里牵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眼里满满的笑意温柔,低头含住那红润的菱唇,唇齿厮磨间心神晃荡,素来淡定从容冷硬不羁的心,此刻也不由得柔肠百结,甘心臣服。   我们都等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都圆了此生寻寻觅觅的梦。   一己之心,尽了人事。真情表露时,连那些不能言语的花鸟亦可致意者。意,情之到也,缘份附之。等待着,必将来临的时机。   风起,带起漫山遍野的红丝姜花飞上云空,墨发飞舞青丝轻扬,痴缠交错彼此相附,衣袍鼓动花瓣漫天,于千山万水间真心交付,于情意深重时执手同归,那一片片飞舞翩跹的花瓣,守候了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旖旎情思。   只是这样缱绻的风景,注定成为别人眼中无法言说的深切痛楚,烙印般的永世长存。   帝无湮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凝在那两个人深情拥吻的人身上,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清楚的感受到,心口处汩汩流血的心,碎成了千万片。   众人赶到时亦瞧见了这个场景,纷纷尴尬的转过身去,十大护法见这群仙家无所顾忌的直闯魔宫,现在更是找到了这里,想起了自家主子那阴险腹黑的性子,都缩紧身子躲在后面,不敢走上前去找云里。   大约是吻的太过投入,过了好一会儿云里适才察觉身旁有人。他迅速的旋身而起,顺便用宽大的白衣袖摆遮住了满脸通红眼波迷离的挽姜。   看到是帝无湮,云里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容俊挺清逸,眼神深沉凛冽。      第二十五章 情殇姜花海 - 渡魂箫 - 楼苏    “桃花。”云里轻声喊道。   “尊皇!”躲在所有人后面的大护法被自家兄弟推出来,他满头冷汗的走到云里面前跪下,心灵都在颤抖。   “这便是你看守的魔宫?让这些闲杂人等随意出入,桃花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云里重新在青石上坐下,一身简单却尊贵暗藏的白袍,衣襟袖摆上绣着大气清雅的花色纹状,墨发简单的用玉冠束于脑后,正随着淡淡的微风兀自轻扬着,右手支在曲起的腿上,修长好看骨节分明的手里把玩着一朵小巧可爱的红丝姜花,嘴角微微上扬,墨黑如星的眼里笑意浅浅,又似含着深不可测的杀意,只是坐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便已令人心生惧意。   大护法心里直哀嚎,头愈发低了,他有些艰难的启唇,心里却是再次的将仙界这帮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是真心的觉得仙界这群人太讨厌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着尊皇和娘娘卿卿我我的时候来,他家尊皇现在的心情都被这些人破坏了,还连累他们兄弟几个在这里承受尊皇的怒火,真是一群挨千刀的。   “呃,那个,尊皇,属下...”   “桃花你先下去吧,不关你的事。”挽姜开口阻止大护法,她知道几大护法的性子,看了看身旁某个人有些不爽的脸,她无奈的说道。   大护法闻言大喜,他小心的觑了眼默不作声的云里,然后激动的朝挽姜拜了拜,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毕竟让一大群仙人闯进了魔宫,怎么说都是他们十兄弟的失责,于是十个人带着一大群的魔兵纷纷的将整个后山围住,若是这些不知好歹的仙人胆敢伤害魔尊和娘娘,他们就会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连魔宫都敢闯。”等大护法离开,挽姜这才慢吞吞的将视线转向仙界众人。   她慵懒的斜倚在云里怀里,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魅惑的挑起,风情万千。   跟在帝无湮身后的众人只有无声的苦笑,他们的确是疯了,竟然陪着帝无湮一起闯进了魔界,这还真是叫做自投罗网啊。   帝无湮闭上眼压下眼底的苦涩痛意,自始自终,挽姜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宁愿看着这漫山的花,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其实他不知道,方才云里用袖袍挡住她视线之时,她便已经瞧见了他。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她惊讶的呆愣住,这个满头银发的人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还是那一身熟悉的青衣,还是那样熟悉的面孔,可是那刺眼的银发,就那样突如其来的扎进眼中,让她瞬间便红了眼眶。   帝无湮不会知道,挽姜是花了多么大的力气,才平复心中翻江倒海的心情,才能用这样冷漠无情的面孔面对他而不至于暴露此前的模样。   若是心底当真一点都不介意,她自己都不相信。   帝无湮看着面前的人儿,目光那么仔细,那么迟缓,看着挽姜额间那朵妖异的郁冬花,看着她眉角那邪魅的上扬,他知道,仙界终是将她逼得,甘心堕魔。   那是往昔数不尽的欢声笑语编织而起的馥郁情意,亦是血意横淌淬毒重生的滔天恨意。带着惊颤心魂的轻柔婉转,直教人心底瞬间成冰,原来终是我们辜负了她,辜负了她对我们曾满心的欢喜。   “小挽...”帝无湮踉跄的朝挽姜走了几步,神情变得痛苦万分,他拿出轩辕剑,然后用仙力将轩辕剑送到半空中,轩辕剑凌空而立,气势盛大,众人只听见帝无湮的声音嘶哑:“这把轩辕剑伤了你,是师傅伤了你,我不配做你的师傅,这双腿,就当是师傅偿还欠你的双脚...”   “帝君不要!”   “无湮住手!”   折澜文书和堇宋最先明白了帝无湮的意图,几个人飞身而上想要抢走那把轩辕剑,然帝无湮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出手阻拦,双手凝聚仙力,一手震开他们几个,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控制轩辕剑,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轩辕剑用着势不可挡的速度,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瞬间从帝无湮的大腿上穿过,带起一道艳丽的鲜红,喷洒在盛开的红丝姜花上。   “无湮!”堇宋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接住即将倒地的帝无湮,眼中已是满含热泪。   轩辕剑自发的回到帝无湮身边,发出一阵阵凄伤的哀鸣,原先气势凌人的一把剑,如今锐气全无,呜呜哀鸣。   “帝君!你这又是...又是何苦啊。”文书仙君走上前,看着帝无湮腿上那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悲凉的叹口气,眉眼间已经是悲伤一片。   帝无湮单膝跪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刚毅的侧脸缓缓滑落,手臂上青筋凸显,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竟是疼得不能自抑。   他抬起眼看向挽姜,喘息粗重。小挽,原来当初你所承受的痛,竟是这样的痛不欲生。师傅真的,真的不配做你的师傅。   “你这是做什么?”就在仙界的众人手忙脚乱的要为帝无湮包扎伤口时,挽姜突然出声道。   帝无湮挥开司药仙君,他看着挽姜,神色痛苦:“小挽,对不起。师傅只是想补偿你...”   挽姜抬眸瞧了眼那把轩辕剑,冷笑出声:“说的真好听,我差点便信以为真了呢。你砍了我的一双脚,如今只是在自己腿上扎了个窟窿,这就是你说的补偿?帝无湮,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傅啊。”   帝无湮抬头,挽姜正眉眼冷淡的看着他,眼底的讥讽和悲凉一闪而过,他只觉得心口疼的发苦,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混杂着先前的血污,狼狈又凄凉。   “挽姜你不要太过分了!”堇宋‘噌’的站起身,指着挽姜怒声骂道:“帝君并不亏欠你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自食恶果,怨不得任何人。”   “师傅做错了,小挽,无论你要师傅做什么,师傅都答应。”突然,帝无湮艰难的站起身,青衣早已被汗水打湿,银发湿濡的贴在鬓角,在阳光下泛着闪闪银光。   再次凝聚仙力扬起轩辕剑,这一次,是朝着另一条腿狠狠的刺去。   “无湮!”堇宋惊得睚眦欲裂,此时此刻,他对这位冷血无情的魔后娘娘,只剩下满心的恨意和敌意。   若不是她,无湮不会用轩辕剑自毁仙脉,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妖女,只要杀了这个妖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轩辕剑悲鸣声震耳欲聋,那般凄惨的鸣声,传之千里之外,闪电般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后面的十大护法只觉得眼前一花,金光闪闪刺的根本睁不开眼。   “叮‘的一声,两道几乎势均力敌的力量同时打上轩辕剑,轩辕剑在半空中打旋了几圈,然后猛的扎进另一侧的红丝姜花海中,掀起了大片大片的花瓣,翩翩似蝶。   “无湮,你鲁莽了。”玉方落下,停在帝无湮身边,看着他有些斥责的说道。   帝无湮无声的沉默,他看着挽姜,挽姜亦眉眼清冷的看着他。   “为什么?”帝无湮哑口问道。   方才若不是西钥云里和玉方陌年同时打出来的那道灵力改变了轩辕剑的方向,这一剑,他的腿势必是保不住的。   挽姜侧开脸,紧紧握住云里的手,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温度:“没什么, 只是不想你的血污了这片花海,无论你是扎窟窿也好,砍掉自己的双腿也罢,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师傅?”帝无湮想要走近挽姜,刚迈出一步,下一刻已是跪倒在地。   右腿整个被轩辕剑贯穿,森然的窟窿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再次汹涌而出,玉方上神面上的神色第一次显露出些许的无奈,他抬手在帝无湮的腿上点了几下,血顷刻间止住,右腿四周的青衣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只有血色深深。   不等帝无湮开口说话,玉方已经将一束光打进帝无湮的额间,帝无湮一怔,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意识全无。   堇宋接住帝无湮,看向玉方。   玉方沉声道:“轩辕剑的伤不容小觑,你们现在立刻带着帝君回仙界,让司药仙君给帝君医治。”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堇宋:“这是神界的伤药,每隔三个时辰喂帝君服一次,一连七日都要如此,切记。”   “多谢上神。”堇宋颔首,折澜星君等人走过来扶住帝无湮,转身便往魔宫外走去。   堇宋将药瓶塞进怀里,他回头看着挽姜,眼中冰冷一片:“魔后今日的‘恩情’,他日堇宋必当加倍奉还。”   听到堇宋的话,挽姜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四殿下真是重情重义,看来四殿下同我想的一样呢,仙界对我的恩情,我亦是打算加倍奉还,既然你我目的都是一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桐花梨花,送客!”      第二十六章 仙有异人心 - 渡魂箫 - 楼苏   等到仙界的人离开,后山上只剩下云里挽姜和玉方上神,云里朝着大护法点点头,十大护法带着魔兵悄无声息的退下。   挽姜抬眼看向魔界上空,原本晴丽的天穹已经乌云阵阵,带着令人烦闷的轰隆声,大风渐起。   “起风了。”玉方看了看天,笑道。   收回视线,挽姜一声不吭的缩进云里怀里,闭眸休息。   “你有几成把握?”云里抱起挽姜,浓密的眼睫下刻着清清楚楚的寒意和不动神色的杀气。   玉方缓缓一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本神又是何必来这一趟。”   云里嘴角无声微漾,眼眸好似冰山寒泉,他转身大步走向虚妄殿,身后的红丝姜花被风吹的纷纷扬扬,好似一场花瓣雨,飘散在天地间,郁郁芳芳,玉方看着走远的云里,世上当真有这样的男子,即便是身处邪恶之境,依旧是风华无双。   虚妄殿内殿,云里将挽姜放在床上,然后起身朝外走。   “云里。”挽姜伸手抓住云里的衣摆,声音有些哑然。   云里回过身,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别怕,睡一觉就结束了。我就在外殿,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好一会儿,挽姜点点头,轻轻的放开了手。   玉方看着走出来的云里,眼神清澈,神态清漠,他微微颔首,便向内殿走去。   “她胆子很小,又极其讨厌你,你最好保证能够成功。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许让她受伤。”   云里淡漠的声音清浅的响起,玉方脚下步子一滞,看着侧过身面容肃冷的云里,他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踏步走了进去。   慢慢的阖上内殿的门,玉方脚步轻轻的走到床榻前,看着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挽姜,他微微一笑:“挽姜姑娘,你对玉方虽有怨恨,但是此时此刻你若是不肯放松下来,玉方即便是神,也不能保证能够成功的将你的双脚接回去。”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相信一个害死了香香的人?”   玉方:“姑娘不相信本神,难道连魔尊也不相信了吗?这里是魔宫,本神若是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以魔尊的性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呢。”   挽姜侧过脸不去看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挽姜闭上眼:“我如今已是魔,神魔不两立,身为神界如今唯一的神祗,我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就当是,补偿吧。”过了半天,玉方悠悠的说道,神色始终平静无波。   见挽姜没有反应,他笑了笑继续道:“玉方不希望姑娘一直心存怨恨,曾经的仙界五公主,心思纯善很是讨喜,玉方认为,或许将来有一日,那个善良的五公主可以回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挽姜坐起身,冷冷的看着他:“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说服我原谅你,原谅仙界的那帮人,呵,做梦。”   “姑娘不必想太多,玉方既然做了决定要治好你的双脚,便不会出尔反尔。”玉方丝毫不生气,他依旧温温文文的站着,殿内燃着香炉,丝丝缕缕的烟弥漫开来,自有一股清凉之意。   这边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一左一右的扶着昏迷不醒的帝无湮往仙界赶,刚出了魔界的地域,跟在后面的堇宋突然停下来:“仙君,你们先送帝君回去,本殿下稍后就回。”   文书仙君回头看他:“四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陌容容。”丢下这句话,堇宋转生朝着另一个方向决然离去。   “这...”文书仙君有些瞠然的看着走远的堇宋。一旁的折澜星君说道:“算了,我们先送帝君回去吧,他的伤势要紧。”   折澜点头,沉默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魔界。   “澜澜啊,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呢。”文书拉住折澜星君的袖摆,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折澜停在步子,皱着眉深深的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衣服的咸猪掌,他怒目瞪向文书仙君:“有什么话好好说,手拿开。”   文书仙君睁大眼睛瞪回去:“爷就乐意这么拽着,你能怎么着吧。”   “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折澜冷笑。   文书暴跳:“折澜你不要太过分了啊,以前那是本君一直让着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   后面的一群仙家见这二位眼瞅着又要吵起来了,连忙拉开两个人,司战仙君拉开文书仙君,接住帝无湮,对着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二位就少说两句吧,当务之急还是帝君的伤势要紧。”   “你到底想说什么?”折澜皱着眉问道。   文书仙君冷哼一声,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说道:“方才本君便想说的,这一路走来,可曾瞧见帝君那把轩辕剑了?”   众人俱是一愣,拂霑道:“可能落在魔界了,我回去看看。”   “等等。”折澜喊住拂霑,说道:“玉方上神还在魔界,或许轩辕剑在上神那里,轩辕剑乃上古神剑,西钥云里身为魔尊不可能想要夺一把神剑的,神剑认主,会自己找回来,眼下我们还是赶紧回仙界吧。”   折澜的话说的不错,众人扶着帝无湮加快速度开始赶路。   “哼,都是因为那个妖女,自从那个妖女醒过来,就没有一件好事。当真是天生反骨的祸害,二皇子为了她仙逝,如今更是害的帝君也变成了这样,这个妖女,本君一定不会放过她。”挽姜现在俨然成了司战仙君的心头恨,连说话都是这般咬牙切齿的语气。   拂霑眼神一冷,锐利似刀,他走到司战仙君面前,声音好似千年寒潭:“挽姜最大的错,是看错了我们所有人。她曾经那般信任仙界,信任我们,如今被仙界逼得甘心堕魔,甚至是与仙界反目为仇,仙君别忘了,她是被我们,被仙界逼到这个地步的,我们所有人,都没资格去怪她。”   “照拂霑上仙话里的意思,还是我们错了不成!仙界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自己心生恶念与魔为伍,仙界这么做是为了六界苍生,若是她执迷不悟,哼,那就别怪仙界不留情面了。”司战拂袖,满脸冰霜。   拂霑垂眸,藏于袖中的双手握紧成拳,依稀能听见骨骼的清脆声。   “呃,那个拂霑啊,不若你先去昆仑丘吧,帝君有我们几个送回去足够了,你看如何?”文书干笑着打破此刻略显诡异的氛围。   “好,有劳仙君。”拂霑点头,不再看任何一个人,转身便消失在云海翻涌的苍穹中。   鸾鸟族乃灵兽一族,族人世代居住在北海尽头的灵丘上。鸾鸟族生性胆小怕事,寻常绝不会离开灵丘,万年的避世隐遁,对六界之中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插手。   堇宋奇怪的看着眼前的鸾鸟族皇城,他很早以前四处游玩时也来过鸾鸟族,那时候的鸾鸟族皇城还是十分热闹繁华的,几时变成了现在这样萧条枯索的光景。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走在皇城之中,来了快一个时辰了,偌大的皇城里面竟然连一条虫子都见不到,到处都透着清冷和死寂。   “喂,有没有人啊?”堇宋飞身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气壮山河的吼道。   声音传出去很远,然而堇宋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有人回答他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树上跳下来,堇宋皱着眉头拍打着自己衣袍上沾上的尘埃,俊秀的脸上布满了疑惑。   他抬头看向坐落于鸾鸟族最高处的皇宫,虽不及仙界的仙宫那般气势雄大美轮美奂,但是鸾鸟族的皇宫也是难得一见的精致雅观。   堇宋正准备要上那座皇宫瞧一瞧究竟,突然眼尖的瞧见自皇宫方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的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只人身鸟头的鸾鸟。   “站住,这是怎么回事,你跑什么?”一把拉住那个仓惶奔逃的鸾鸟,堇宋没好气的问道。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个鸾鸟惊惧的抱着自己的鸟头,‘噗通’一下跪在堇宋的面前,嘴里不停的说着:“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不要杀我啊...”   “谁要杀你?你们的鸾皇去哪里了?”堇宋拽起那个鸾鸟,问道。   谁知堇宋的话刚说完,那个鸾鸟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起来,生出一股蛮近硬是摆脱了堇宋的手,然后疯了似的往灵丘外面跑去,口中直嚷道:“快跑啊,杀人了啊...救命啊...”   “......”堇宋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冲出了灵丘没了踪影。   大约是察觉出鸾鸟族出了什么事,堇宋不再多耽搁,当即奔向那座皇宫,他是来找陌容容的,现在还没有见到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呢。   况且,他心里也好奇,想知道鸾鸟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有找到陌容容,这反常的一切才能够找到答案。   只是他没有想到,等他见到陌容容时,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终生都难以忘记。      第二十七章 老妪屠鸾族 - 渡魂箫 - 楼苏   眼前的场景如同一幅幅无声的画卷依次展开,绵延数里,盛开的宛如仙界瑶池最美的芙蕖,流淌着的气息余温尚存,四处轻舞的帘幔妖娆似幻,浓艳异常,亦血腥异常。   堇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悚的站在殿门外,脚下像是有千斤重,脑袋只觉得嗡嗡声一片,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幻象,多么希望都是假的,他站在殿门外,眼睁睁的看着殿内的陌容容,那样陌生的陌容容,只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是四哥来了啊,进来坐吧。”坐在鸾皇椅子上的陌容容看到门外的堇宋,嘴角积聚起一个半真半假的笑靥,她歪歪的倚靠着皇椅,身上穿着一件雍容富丽的紫金牡丹扣环鸾皇服,裙服靡艳,铺散了一地。   看着陌容容嘴角挂着的笑意,堇宋浑身冰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良久,堇宋闭上眼,哑着嗓音问道。   陌容容掏出丝绢仔细的擦拭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自是知道的。”   “陌容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身为鸾鸟族的鸾皇,你却杀光了所有的鸾鸟族人,他们是你的子民,是六界的生灵,你怎么下得去手?!”   面对堇宋严词厉色的质问,陌容容只是懒懒的掀起眼皮,没有生气,甚至是没有情绪:“有何不可,我是鸾皇,无论我想要做什么,他们都应该服从才是,何况,本皇也没有打算赶尽杀绝不是吗,那个已经逃出灵丘的鸾鸟四哥不也见到了吗,若不是看在以往他们还算尽忠的份上,本皇可是打算一个都不放过呢。”   “你就不怕天谴吗?”堇宋握紧拳头,额间青筋暴起:“杀光了自己的子民,对你有什么好处?”   天谴?陌容容好笑的看着堇宋,从她有记忆起,就不相信所谓的天谴,若是真有天谴,那些害死她娘亲的人怎么还好好的活在世上,那些人怎么还不受到天谴的责罚?所以啊,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谴,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才能将那些伤害她娘亲的人,一个个的解决。   “四哥啊,容容怎么说也是你的义妹,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容容,容容也是会伤心的。”陌容容从皇椅上站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环视着整个大殿,殿下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鸾鸟的尸体,一个个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成了干巴巴的干尸。   堇宋唇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陌容容。   陌容容踏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骨,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堇宋面前,她伸出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脸颊,道:“你看看我如今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可怕?我已经不敢照镜子了,每次照镜子,看见镜子里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呵,你不会懂,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这就是你杀光族人的理由?为了自己的美貌,吸干了这些族人的血,陌容容,你恶毒的让人害怕。”堇宋退开一步,俊美的脸上写着厌恶和憎恨。   他看着面前的陌容容,满脸皱纹,形容枯槁,以往那个美艳冰冷的陌容容,现在成了一个佝偻蹒跚的老太婆,嗓音粗嘎,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头发灰白眼睛黯淡,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不过是三百年未见,陌容容已经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堇宋看着站着都有些不稳的陌容容,脸色紧绷的问道。   陌容容仅剩的右手颤巍巍的杵着一根拐杖,身子大半的佝偻下去,她费力的抬起头去看堇宋,说道:“帝君对他的徒儿,真是情深意重啊,冒着自毁修为的风险强行解除体内的幻术,害的本皇...本皇...咳咳咳...”   “无湮体内的‘离幻’果真你是下的。陌容容,你当真是胆大包天,是不是觉得八荒之主性子温和不会杀了你?我警告你,无湮虽是温文,但是若触到了他的底线,我敢保证你会死的尸骨无存,你好自为之。”堇宋冷笑着说完,最后看了一眼满殿的尸骨,转身离去。   刚走下最后一层殿阶,头顶上传来陌容容粗哑的声音。   “本皇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他知道。况且帝无湮绝对不会杀了我,因为若是我死了,他心爱的徒儿也活不了多久,他有多在乎他那个徒儿,就会有多怕我死了,堇宋你看好了,帝无湮他不仅不会杀了我,还会想方设法方保护我,哈哈哈。”   张狂嘶哑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皇宫上,令人毛骨悚然。   桃花眼里露出凛冽的寒气,堇宋回过身,目光冷冷的看着陌容容:“你最好安分点,不要痴人说梦。无湮他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魔后丧失理智,那个魔后,本殿下会亲自解决,不劳无湮动手。”   “你说什么?你要杀了挽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陌容容笑的身形愈发佝偻起来,眼角甚至是笑出了泪花,她吃力的站直身体,耸拉的眼皮下一双眼睛毒蛇般紧盯着堇宋。   “四哥,容容可是没有对你用过任何幻术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这般讨厌挽姜了?”   堇宋冷哼:“本殿下如何就不能讨厌她,那个女人一出现,仙界便没有一日安宁,若是不除掉她,六界必遭大乱。”   唇边的笑意再次扩大,陌容容眼神中露出怜悯之色,口中说道:“容容今日算是看清楚了,你们仙界的人,才是最无情无义的。本皇现在倒是开始有点同情挽姜了呢,认识你们,她还真是三生不幸呢。”   “你什么意思?”堇宋眯眼。   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陌容容难得好心情的说道:“堇宋,希望你今日的决定,日后不会追悔莫及。”   说完,陌容容转身走进了那个铺满尸骨血河的大殿,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没有回头,笑声刺耳而尖锐,似要戳进人的心里去,那样的晦涩尖利。   堇宋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他之所以来找陌容容,就是为了弄清楚帝无湮身上的幻术究竟是不是陌容容所为,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陌容容做的,他自然没必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鸾鸟族已经被陌容容这个疯女人给毁了,如今仙界的人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立刻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天帝才行。   心里想着回仙界后如何开口跟天帝说明鸾鸟族遭遇的事情,站在云端上正飞速赶往仙界的堇宋蓦地一顿,他突然猛的停下来,神情有片刻的呆滞,然后立即调转仙云再次飞往鸾鸟族。   他想他一定是被陌容容惊吓到了,不然为何没有捉住她一起返回仙界呢,她杀光了鸾鸟族所有的族人,犯下了这样滔天的罪行,若是让她跑了,他该如何向仙界及死去的鸾鸟族人交代。   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快速的赶往鸾鸟族,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了皇宫的时候,哪里还有陌容容的影子,满地的尸骸触目惊心的堆积在那里,堇宋觉得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极了。   “陌容容!”他有些咬牙切齿的一脚踹向殿内的柱子,柱子瞬间从底下往上裂开,瞬间整个柱子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   堇宋气冲冲的从殿里出来,绕着整座皇宫走了好几圈,连陌容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站在空荡荡的皇宫前许久,堇宋终于还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鸾鸟族。   还是让陌容容逃了。   等到堇宋离开,那根裂痕深深的柱子轰然倒塌,声音震耳欲聋,大地也随之颤了颤。   此刻正站在鸾鸟族皇宫下面的地宫中的陌容容,冷笑着感受着来自上方的震颤,身边站了一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鸾鸟族皇宫中躲避魔界追杀的风缦曦。   “咳咳咳...”风缦曦由两个侍女扶着,脸色异常苍白,脸颊已经痩的削尖,眼神黯淡无光,奄奄一息的病弱感。   “你们都下去。”陌容容挥退那两名侍女,地宫中的蜡烛幽暗的发着光,企图照亮整个终日阴森的地宫,却发现只是徒劳。   等到侍女离开,陌容容蹒跚着步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她看向摇摇欲坠的风缦曦:“过来坐下。”   风缦曦扭头看她,苍白干裂的唇上绽出一抹笑,笑的极是讽刺:“事到如今,陌容容,你还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鸾皇,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调遣?”   “本皇一日不死,便还是这鸾鸟族的鸾皇。”陌容容恶毒的看着风缦曦,眼里仿佛淬了毒:“好一个恩将仇报啊,本皇给了你父王那么大的一个人情,你就是这样回报本皇的?”   “你把我父王怎么样了?陌容容,你要是敢伤害我父王,我一定不会饶过你。”风缦曦情绪激动的冲陌容容喊道,长久缠绵病榻孱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摔倒在地。      第二十八章 同体双魂噬 - 渡魂箫 - 楼苏   陌容容皱纹密布的脸就像是风干了的残花,她鄙夷的看着风缦曦,毫不留情的揭穿道:“本皇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关心你父王,其实你心里也没有那么在乎那个老不死的吧,你不过是害怕那个老不死的要是死了,你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又是这样一副没用的身子,迟早也是惨死的下场,风缦曦,在我面前你还是别装了,看着恶心。”   蜡烛燃了大半,风缦曦的脸在灯火隐现间似幻似真,瞧不真切。   她笑了,直勾勾的盯着陌容容:“没想到你即便是这么老了,眼睛倒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毒辣。没错,我是怕我那个父王死了,他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现在看到你也快死了,我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是你死在我前面,放心,看在相识一场你又救过我的份上,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只可惜你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本皇不会死,相反的,本皇会活的好好的,比谁都好。”陌容容笑的鬼魅,那样笃定的笑容,让风缦曦心中一惊。   风缦曦挣扎着往后退去,衣裳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风缦曦问道,话里有着颤抖和不确定。   陌容容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她低头看着自己沟沟壑壑爬满皱纹苍老的手背,语气轻似呢喃:“本皇耗尽心力让你父王坐上狼王的位置,你是不是也该报答本皇对你们父女俩的恩情了?”   风缦曦惊住,她结结巴巴的说道:“狼...狼王公祭...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狼王公祭是五大妖王中脑子最聪明灵活的一个,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陌容容可以控制住狼王。   料到风缦曦不会相信,陌容容笑的更加开怀了,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非常的神色,牙齿已经脱落了好几颗,现在的陌容容看上去是一个十足的老太婆。   “这有什么,本皇的幻术连仙界的八荒之主帝无湮都可以控制住,何况区区一个妖界的狼王。怎么样,现在该轮到你们父女俩报答本皇了。”   “你要我怎么做?”风缦曦颤抖着身子看着陌容容,这个女人有多可怕她是知道的,是她太掉以轻心了,以为事到如今她不用再害怕陌容容,可是她忘记了,陌容容是鲛人,鲛人会织幻,就算她再老,只要她一天不死,她就可以随时使用幻术控制她。   “很简单,你不必这么害怕。”陌容容将垂落下来的一撮白发别在耳后,笑的眉眼弯弯,却只让人觉得恐怖。   “若是成功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一件,你可以再也不用拖着这副累赘的身子,想想你以前健康时候的样子,难道你就不希望再次拥有那样一个好身体吗?”   不得不说,陌容容诱惑似的话语让风缦曦心动了,她渴望有一个完好无损的身体,渴望自己还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   她受够了自己现在的鬼样子,拖着这副没用的身子苟延残喘,她受够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让我变成以前那样,做什么我都愿意。”最终,风缦曦点点头,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和激动,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摆脱如今的现状,她是真的很开心很激动。   “你放心,本皇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陌容容笑的愈发开心了,脸诡异的扭曲成一团,松弛的赘肉耷拉在脸颊上,上面满是黑褐色的斑点,随着她的笑声一颤一颤的,甚是可怖。   “我要怎么做?”风缦曦等陌容容笑声停下来,才小声的问道。   蜡烛的红泪顺着墙壁蜿蜒而下,在墙角处积聚起来,一大片红色,由最初的热度,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最终凝固。   陌容容吃力的拄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的走到风缦曦的面前,她此刻站着也只有比风缦曦高一点点,苍老的速度肉眼可见。   “你也看到了,如今本皇即便是喝光了鸾鸟族所有人的血,身体还是越来越老了。三百年前本皇在帝无湮体内种下‘离幻’时,本皇的性命便与他连结在一起,这三百年里,本皇每天都需要和一碗新鲜的鸾鸟血,鸾鸟是灵兽,它们的血液可以抵抗衰老,可是帝无湮他竟然敢强行破除本皇留在他体内的幻术,没有这幻术的控制,本皇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喝再多的血都于事无补...”   “鲛人的寿命本就不长,百年的寿命弹指即逝,如今幻术解除,施幻的人也会快速的苍老然后死去,可是本皇不能死,本皇的仇还没有报,本皇绝不能死!”陌容容面容狰狞的说着,老妪的嗓音透着犀利,风缦曦惊恐的看着陌容容,一句话不敢说。   “从今天开始,你我的生命将融为一体,我是陌容容,也是风缦曦,你不是也恨西钥云里吗?他那么无情的对你,为了挽姜对你赶尽杀绝,你就不恨他不想报仇?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还有什么理由不联手呢?”   陌容容的脸在跳跃的烛火下狰狞似鬼,风缦曦瞪大眼睛看着她,看着她突然显露出鲛人的真身,蛇一样的尾,上半身却是女人的身体,刚才还苍老难看的脸此刻变回以往年轻时的模样,脸上和身上的肌肤被闪闪发光的鳞片取而代之,一头灰白头发早已经消失不见,海藻般秀丽的长发垂至脚踝。   她轻轻的启唇,美妙的音符自唇角溢出,清灵悠扬。   人间传说鲛人歌声美妙动听,原来不是传说。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陌容容,那乌黑的发上只有一颗硕大的贝壳饰品,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串五光十色的珍珠项链,手腕上,脚踝上,都是闪闪发亮的珍珠。   “你...你...”风缦曦支吾了半天,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陌容容水波般的眼睛看向风缦曦,声音清灵梦幻:“来啊,快来啊,变出你的真身,来吧。”   她的话好似有着魔力,刚才还有些害怕犹豫的风缦曦此刻像是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努力的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倒下去,然后,她口中念诀,原本纤细孱弱的身子瞬间被一团白雾笼罩住,紧接着一条巨大的白蛇冲天而出,若不是这地宫很是高大,此刻已经容不下这巨大的蛇身。   白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灯笼似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陌容容,碧绿的眼眸泛着幽翳的神色,庞大的身躯在地面盘旋了好几圈,它一点一点的慢慢朝着陌容容靠近,蛇尾在地上拖着,五人粗的蛇身开始缓慢的将陌容容围在中间,终于,蛇身整个的将陌容容围起来,巨大的蛇头抵着地宫的屋顶,绿幽幽的眼睛低下去看着陌容容。   陌容容嘴角扬起,笑颜如花的抬起头,她伸出手抚上蛇光滑的身子,冰冷的触感传入指尖,她细细的抚摸了一会儿,蛇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没有动作。   终于,陌容容轻轻的启唇,嗓音空灵如梦:“吃了我,吃了我你就会拥有健康的身子,吃了我,你就可以报仇,吃了我...”   一声又一声,魅惑的声音一圈圈荡漾开,是传进了谁的心底,是唤起了谁心底积郁已久的希冀。   碧绿的蛇眼里迸出贪婪的眸光,碧盈盈的泛着光芒,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蛇头猛的朝下冲去,血红色的大口张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下一刻,直接将陌容容整个的吞进肚子里。   “啊!”吞下陌容容的同时,蛇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蛇尾卷起打向厚实坚硬的墙壁,墙壁竟然直接裂开,蛇尾再次击向地面,地面也出现了无数道深深的裂痕,然后蛇身消失,风缦曦蜷缩在地上痛苦的直打滚,她捂着肚子惨叫着,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姿态。   “你骗我!”风缦曦疼得冷汗直冒,她死死的捂住肚子,声嘶力竭的控诉道,眼角都是泪。   没有人回答她,地宫里除了她痛苦的叫喊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到了最后,她的嗓子喊哑了,眼泪流干了,身上再也使不出丝毫的力气,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风缦曦整个人狼狈的趴在地上,汗水湿答答的贴在脸颊上,身子痛的一阵阵痉挛和抽搐,她已经没力气去管了,眼睛半阖着,没有一丝生气。   突然,她的脸诡异的移动起来,五官全部错开位置,像是在打架一般,器官在脸上四处爬着,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要破皮而出,看上去惊悚到了极点。   最终,一切风平浪静。   地上的女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青丝杂乱的披散开来,她伸出手将头发拨到脑后,露出了隐藏在头发下的面容。   那是一张可怕的脸,若是有人在这里亲眼所见,估计会直接吓破了胆。   只见那张尖尖的小脸上,一半是风缦曦的面容,另一半,则是陌容容的面容。      第二十九章 愿作结发妻 - 渡魂箫 - 楼苏   “现在,还认为我是在骗你吗?”突然,右边那张陌容容的脸开口说话了,右眼竟然移到了最左边的位置。   左边的风缦曦嘴角上扬,红唇美艳:“怎么会,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多了,那副破败的身子,终于能够甩掉了。”   两个人诡异的笑声弥漫在这座阴森的地宫之中,回绕荡漾,久久不绝。   “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陌容容抬手抚上左边风缦曦的脸颊,宣布道。   风缦曦也伸手抚上右边陌容容的脸颊,笑道:“自然,你我二人如今融为一体,就算是神,也无法分开你我一丝一毫。”   “很好。”陌容容愉悦的笑起来:“以后我出来的时候,你乖乖待在里面。当然,你出来时,我也不会给你添乱。”   两个人心领神会,彼此的心意都知晓的清清楚楚,眼底都是得逞的笑意,以及毒蛇般的狠毒。   曾以为可以陪着她一直走下去的人,早已经在半路全部离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路漂泊,带着满身的伤痛和绝望,飘向莫没有尽头的殊途。   曾以为终其一生再难踏出一步,以为自由行走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成为午夜梦回时婉转的梦,然世事难料,三百年前离开她的双脚如今再次回到了她的脚上。   “玉方已兑现承诺,还请魔尊不要忘记答应玉方的事,明日昆仑丘,玉方静候魔尊大驾。”   玉方上神走出内殿,额角隐隐有薄汗,脸色也较来之前苍白了许多,云里微微点头,提步踏入殿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玉方。   “云里?”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挽姜回过头轻轻的唤道。   掀开那层薄如纱的帘帐,云里顿了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挽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嗯,是我。”云里站在帘帐处,目光含笑的看着站在镜子前的挽姜,然后他朝她慢慢的张开双臂,深深的时光里,这样温柔的笑意似水温绵,动人心弦。   挽姜抿唇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如往昔,她转过身,郑重而缓慢的朝着云里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的那样慢,又是那样心跳如鼓,每一步都是心灵的震颤,有着不可置信,有着满心期许。   终于,挽姜扑进云里的怀中,熟悉的清冽的香气萦绕在鼻间,这是属于云里的气息,是可以让她安心的气息。   两个人都紧紧的抱住对方,抱的那样用力,害怕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这样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说。   “云里,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紧紧的揪住云里的衣袍,挽姜把脸埋在他怀中,闷声问道。   头顶传来温热的轻抚,云里那清润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不是做梦,这不是梦。”   用力的点点头,挽姜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双脚:“想不到,这双脚还能回到我身上。”   没有脚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没有云里在身边,她甚至连离开房间都做不到。   “没有脚,你还有我。”云里捏住她的脸颊,嘴角上扬:“本公子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奴隶我,小傻子不懂得好好珍惜,该罚。”   “罚什么?”挽姜拍掉某人的爪子,一脸无辜的问道。   云里眼中闪过坏笑,趁着挽姜没有防备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走,嘴里是熟悉的邪魅语调:“娘子,成亲都几百年了,咱们是不是该把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啊?”   “什..什么事?你放我下来。”   话音刚落,两个人也齐刷刷的倒在了宽大的床榻上,云里一手支起身子,一手移向挽姜的腰间,笑容说不出的欠揍:“娘子,你还欠为夫一个洞房花烛夜呢,不若趁着今日一起给办了吧。”   “云里!”眼瞅着云里的手已经拉住她腰间的系带,挽姜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小手紧张兮兮的抓住某人的大手,舌头打结般说道:“你...你...我...看...现在是...白...白天...这...不...不好...好吧..呵...呵呵...”   “为夫觉得此时此刻甚好,还是说娘子喜欢晚上洞房花烛?”云里歪着脑袋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堆满了促狭的笑意。   挽姜:“......”   “尊皇,已经准备好了。”恰在这时,殿外传来三护法的声音,挽姜一个激灵,顿时觉得莲花此时此刻出现的实在是太明智了,再这样下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里好笑的看着身下一脸如释重负的挽姜,忍不住开口继续逗弄她:“怎么,娘子就这么不愿意和为夫圆房?”   “圆...圆房....”挽姜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里,小脸早已经红透,她是真的被云里的无耻给打败了,这样羞人的话都可以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不过看着云里的眼神,她心底还是软了:“不...不是,我只是,只是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我还没有...还没有准备好...”   说完这些,挽姜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把推开云里,然后飞快的翻身往殿外冲去,她的老脸真的是要丢光了。   三护法虽然已经知道挽姜的脚已经好了,可是亲眼见着自家魔后娘娘风风火火的从殿内奔出来时,他还有有些反应不过来。   “娘娘?”三护法膛目结舌的看着挽姜低着头狂冲向议事殿,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云里慢悠悠的从内殿走出来,看了一眼低头乱窜的挽姜,眼中笑意加深,然后从容不迫的提步,朝着挽姜的方向走去。   三护法素来喜欢算计阴谋诡计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瞅着云里和挽姜都过去了,三护法收回手连忙也跟了上去,只是嘴里还一直在嘀咕道:“看来娘娘是迫不及待了啊,啧啧啧,一定又是被尊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莲花。”   前面的云里悠悠的一声唤,三护法吓得一激灵,连忙狗腿的跑上前,说道:“属下在,尊皇有何吩咐?”   云里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本尊体恤下属,近日你也辛苦了,本尊特地赏你一百碗魔都断肠酒,记得要一滴不落的喝完,知道了吗?”   三护法一张脸俨然成了苦瓜脸,他绝望的看着云里,说道:“属下...知道了...多谢尊皇赏赐。”   云里好心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留下一脸绝望的三护法站在原地,抱住殿廊上的柱子嚎啕大哭。   魔后娘娘说的不错,宁可得罪小人和女人,也不要得罪他家的魔尊大人。   魔都的断肠酒,向来是给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喝的,那酒是用死人身上长出来的血雾花制成的,加上百种有毒的毒兽尸体共同酿制而成,喝一口,都是酷刑啊。   况且,他作为魔界护法,那酒对他来说,除了拉肚子也没其他的作用。   可是一百碗断肠酒啊!那是要拉肚子拉到何年何月啊,他将是魔界第一位喝断肠酒拉肚子拉到死的护法。   真是,名垂千古永不朽啊。   挽姜晕头晕脑的跑了半天,走到议事殿的殿门口时,她惊奇的发现几大护法都在这里,忍不住停下步子走了过去。   “菊花,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六护法瞅了瞅挽姜,又瞅了瞅挽姜身后不远处的云里,笑的神秘又...猥琐。   “咳...”最小的十护法干咳一声,笑嘻嘻的看着挽姜说道:“娘娘这身红衣真好看。”   呃,挽姜奇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来魔宫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着红衣的啊,哪里好看了。   九护法一巴掌拍在十护法脑门上:“笨蛋啊你,会不会夸人!明明是娘娘最好看,衣服再好看,还能比娘娘好看吗?娘娘那是上天入地最最漂亮的美人儿,岂是此等俗物可以媲美的。”   挽姜:“......”   她是不是该厚颜无耻的接受赞美呢,可是为什么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是不是...喝多了?”好半天,挽姜憋出一句话,却是让众兄弟绝倒在地。   娘娘你眼神真好。   “呵呵~”   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挽姜一瞬间绷直了身体,她尴尬的看着眼前九个护法,眼睛无辜的眨啊眨,脚下悄悄的挪啊挪,正想着就这样慢慢的移开的,身后忽然气息一热,下一刻手已经被云里握在掌心,他捏了捏手心里的小手,嘴角弯起:“这下子,你可没机会逃了。”   “喔~逃不掉咯~”九个人起哄似的叫起来。   “干...干什么?”挽姜瞪他,白皙的脸颊再次红透。   魔界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云里轻轻的扳过挽姜的身体,两个人面面相对,抬手刮了一下挽姜的鼻尖,云里声音清冽的说道:“成亲!”   什么!?   挽姜呆如木鸡的站在那里,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云里身上穿着的都是红色的衣裳,起初她以为是普通的红衣,现在仔细看去,这分明是一件奢华的嫁衣!   此刻她正站在阳光下,衣服上流动着凤凰于飞的图案,那样的美,与云里身上的图案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云里站在她面前,红袍墨发,芝兰玉貌,容颜无双。   “我们不是已经...”   云里:“嗯,我们已经成过亲,只是那一次,你昏迷不醒的睡在我怀里,没有睁开眼看过一眼,成亲便是一世夫妻,我不想让你留有遗憾,挽挽,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三十章 交颈共缠绵 - 渡魂箫 - 楼苏   世间最美好的情,莫过于两情相悦,莫过于白头偕老,莫过于得一人眷顾,守一城安老。   然世间有情人太多,终成眷属则太少,挽姜看着眼前俊雅出尘的男子,多么庆幸,上苍让她遇见了她的意中人,多么幸运,她可以和她的意中人,终成眷属白首不相离。   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挽姜。   这一刻的安静,显得那么漫长,这一刻的等待,赌上了全部的期许。   挽姜伸手捏住云里的脸颊,使劲蹂躏,唇边上扬,柔软恬淡的笑意,却已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从遇见他那一刻起,一路磕磕碰碰走过来,她有多感激,又有多高兴,就算整个六界与她为敌,就算所有人都恨她伤她,就算她被人冤枉早已满身污垢,他始终不离不弃,一如往昔。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什么都没有,云里,你愿不愿意娶我?”声音哽咽。   云里,你愿不愿意,娶一个一无所有的挽姜,娶一个,人人唾弃的挽姜。   “好,我娶你。”云里抱住她,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小傻子,你要记住,就算所有人不要你,六界容不下你,你还有我。”   仙界算什么,六界与他何干,他只要他的小傻子快乐无忧。   挽姜点头,那般用力而缓慢,那样信任与依赖。   云里笑笑,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牵起她的手走进大殿,里面早已经布置好,红绸帘幔,红烛摇摆,光影窜动,温馨真实。   这便是成亲吗?   挽姜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自己看漏了任何一样,她看的仔细又认真,竟连自己何时已经走到了案桌前也没有察觉。   没有满室宾客,没有热闹不休。   这一场婚礼,是那样的简单纯净,又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有他,有她,还有魔界十兄弟,简单纯粹,真实有情。   依旧是那座梦幻美丽的魔凰碑,挽姜目光定定的看着魔凰碑,碑上流动着魅惑的水纹,云里挽姜四个灿金的大字,那样深刻清晰的显现在魔凰碑上。   “云里挽姜...”挽姜轻声喃喃。   多么奇异的感受,挽姜侧头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云里,有一天亲眼看着自己与他的名字被刻在一起,竟是觉得莫名心安。   就好像是,一直漂泊无依的人终于找到了彼岸,终于可以不再四处飘零,挽姜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是她的归宿,从今以后,她是魔,是魔界的魔后娘娘,是西钥云里的妻。   “怎么了?”云里低头看她,眼眸深深,笑意明决。   认识云里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此刻这样的笑容,很多时候,云里虽是笑着,可是眼里的神色从来都是叫人看不懂的,那样不可捉摸的笑,深不可测,眼前这样纯粹的,少年般的爽朗笑意,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他脸上,不期然的瞧见,她竟是脸红心跳起来。   挽姜拉着云里的手,无视身后那十朵笑的花枝乱颤的花,浅浅而笑:“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瞒的这般紧。”   “从白湖回来之后,便有了这个主意。”云里也不多做隐瞒,直接说道。   是了,挽姜想起那日在白湖,正好是她和云里遇见玉方上神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玉方陌年告诉云里,他可以治好自己的双脚。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动神色的为她做好一切,让她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哦~洞房洞房。”等到云里和挽姜对着魔凰碑郑重的三叩首之后,十护法杏花最先起哄,其余人不甘落后的赶紧跟着起哄。   “......”挽姜一张脸涨的通红,见十大护法笑声更大了,最后不管不顾的躲进云里怀里,鸵鸟般的不肯出来。   “你们再闹,娘娘若是害羞了不肯和尊皇洞房,到时候你们可就是...”   向来惜字如金的三护法莲花幽幽说着,故意不把话说完,其他人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看向自家尊皇,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逃也似的奔出去,口中还大声的嚷道:“娘娘您可一定要和尊皇洞房啊,我们兄弟几个的性命都在您手上了啊。”   莲花冷笑,慢悠悠的往外走,最后还不忘将大殿的门给关上。做魔界的护法可真不容易啊,必要时候还要想办法替闷骚的尊皇扫除一切障碍抱得小娇妻。   “出来吧,他们都走了。”好半天,大殿里除了蜡烛燃泪的声音,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挽姜抬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云里。   那张俊逸好看的脸离得这样近,呼吸相交,墨深的眼里是读懂一切的了然:“放心,我不会逼你。莲花他们平时笑闹惯了,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挽姜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误会我了,云里,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   这话难免有些不好说出口,她是知道云里的性子的,那样的东西,他定是不愿意她再看见,可是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   挽姜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云里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那目光让她无处遁形,挽姜狼狈的避开眼,然后一狠心,踮起脚吻上云里的唇,将一切未说出口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云里眼中有诧异划过,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紧闭双眼脸颊红透的人儿。   那样笨拙生涩的吻,微颤的身躯,眼底慢慢的漫上一层温暖的浅笑,一手将人儿揽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牢牢的扣住挽姜的脑袋,云里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一吻天长。   霸道强势的深吻,胸腔里的呼吸被一扫而光,挽姜只觉得头脑晕胀的厉害,眼前是大片大片盛开灼艳的红丝姜花,迎着俏丽的风轻颤身躯。   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耳朵里分明的寂静,又是喧天的热闹,时而嗡嗡直响,时而风静无声,激烈的撞击着她早已意识不清的脑袋。   “云...唔...”两个人的唇稍一分开,挽姜大口大口的直喘气,眼里泛起潮湿的雾气,晶亮晶亮的望着他,脸颊羞红似烟霞。   正要开口说话,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再一次被他吻住,缠绵温柔的吻,不同于方才的霸道,带着诱哄和魅惑。   神智已经脱离,挽姜双手环住云里的胳膊,无力的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转瞬间回到了虚妄殿内殿的床榻上。   双双倒在柔软的床褥上,云里单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温柔缓慢的抚上挽姜的眉眼,“吾妻,挽挽。”   桌上的红烛明媚温暖,映在他精致玉琢般的脸庞上,柔和了清冽的五官。   挽姜在他灼热深情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的扭捏了几下,贴在脸颊上的大手温暖干燥,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对上云里的目光,抬起手指戳上他如玉的面容,嘻嘻笑开,“真肉麻,云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什么时候竟这样肉麻了?”   嘴角一点一点的勾起,云里抬手握住那只在他脸上捣乱的小手,用力的握了握,身下的人儿顿时不高兴的瞪他一眼。   他也不恼,颀长的身子慢慢俯下,与她鼻尖相对,四目相望,他轻轻的在她唇上吻了吻,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你说呢?”   挽姜撅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下一刻只见那张脸再次覆下,大片的阴影袭来。   挽姜一懵,紧接着唇上一热,某个人直接攻城略地步步紧逼,她慌乱无措直至溃不成军,眼神渐至迷离,双颊绯红动人,眼前的帐帘轻柔的笼罩住两个人,她抬起胳膊抱住云里的腰,微微的仰起头承受他温柔缱绻的吻。   云里用手拖住挽姜的脑袋,指尖触到温凉的发钗,他微微一动,手下的三千青丝霎时倾泻下来,乌黑浓密的秀发带着幽雅的香气,映着她纤细好看的锁骨,更添一分风姿别情。   他的吻一路绵延,带着灼热的温度,沿着优美的脖颈缓缓而下。   轻柔滚烫的吻,仿佛烙印般留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所到之处衣衫褪去,挽姜有些不安的抱紧双臂,神色迷离似雾,红唇潋滟水润,察觉到她的无措与紧张,云里停下动作,温柔的扣紧她的十指,声音已染上一丝沙哑,“挽挽,别怕。”   挽姜咬唇,眼神似幻似雾,她点点头,伸出手拂去云里额上的汗水,“不怕...”   “云里,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她气息不稳的问道,眼中有凌乱的恐惧。   “我会陪你看尽世间风华,陪你走过万水千山,陪你携手白头。”   坚实的双臂紧抱住她,用力的仿佛要将她箍进自己的体内,云里轻声的说道,那么温柔的语气,丝毫没有往日里杀伐果决的冷漠疏离,墨色深邃的眼睛爱怜心疼的看着她,温柔而坚定。   “云里,挽姜可以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她眼睛泛红,嘴角漾起一抹绝美的笑意,她笑嘻嘻的搂住云里,在他俊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眸色加深,云里低下头好笑的看着挽姜,“本公子接受你的夸奖。”   说完低头深吻住挽姜的唇。   郎情妾意的两个人,良辰美景共春宵,千金不换鸳鸯被,红烛不语,静笑天明。   情投意合的一双人,月下誓盟花前诉意,一生一世的长情守候,历经千难万险的痴心不负,挨过孤独噬心的痛苦岁月,终是身心交融彼此托付。   这一夜,娓娓而唱。      第三十一章 同心无芥蒂 - 渡魂箫 - 楼苏   翌日,晴好时光,窗外鸟声啾啾。   挽姜翻个身,嘴里禁不住溢出一声哀嚎,全身上下又酸又痛。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在这样安静的早晨,透着温柔缱倦的味道。   挽姜‘嚯’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云里放大的俊脸,正笑意深深的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然后灵台终于清醒,总算是想起来昨日的种种。   思及昨晚,挽姜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不动神色的往被褥里缩了缩。   云里低低笑起来,伸手连人带被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牢牢抱紧。   “早,挽挽。”   寻常的清晨问候,有着浮世红尘中最简单的温馨。   挽姜身子僵硬的任由他抱着,轻轻点头,“早,云里。”   “云里,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半晌,挽姜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亮如星子。   云里:“说吧,昨日到底想说什么?”   挽姜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声音弱下去,“在月坠河时你送我的那两条红绳,可不可以再为我系一次?”   不出所料,她甫一说完,云里的脸色一沉,眼中有不悦,“不行。”   想都不想的拒绝。   挽姜叹口气,眼眸无比诚挚的看着他,恳求道:“云里,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我的双脚已经好了,我不怕的,我真的很喜欢那两条红绳,再为我系一次好不好?”   她自然明白云里的心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当初他赠她红绳,原是好意。只是后来,这好意成了害她失去双脚的罪魁祸首,他又是如何肯答应,到底是无法原谅那时的自己吧。   她恳求云里重新为她再系一次红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   三百年了,她与他朝夕相对三百年,岂会看不出他心里的内疚和在意,他内疚自己当初一时冲动,偏要送她红绳,害她因此失去双脚,他无法原谅自己,心里始终在谴责,在悔恨。   这是她和他之间的一个心结,心结一日不解,他心里便要多一分愧疚和自责,她又是如何忍心,见他那般自责和愧疚。   终归不是他的错,有怎么忍心他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他懂她,她亦懂他。   谁又能说这有错呢。   “真的想要?”   良久,云里才淡淡的出声,声音有着微不可闻的嘶哑。   挽姜用力的点点头,“真的想要。”   云里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然后翻身下床,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不是那两条红绳。”看到盒子里漂亮精致的红绳,挽姜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向云里。   盒子里的确是红绳,如三百年前云里编织的那两条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精致和可爱,可是这里面只有一条,而且绝对不是三百年前那两条其中的任何一条。   云里抿唇,拿出那一条红绳,轻轻的将红绳系到挽姜左脚的脚踝上,玉足白皙,红绳灵巧,煞是可爱。   轻轻的摩挲着手掌中的玉足,云里眼中墨色翻涌,“那两条红绳被陌上铃占据,已经合二为一。这一条,是后来编的,原本我以为,这一世,都不会有机会再为你系上...”   他的心结,因她而起,也因她而解。   云里放下挽姜的脚,转而用力的抱住她,头埋在乌黑的青丝中,深深的呼吸,鼻间是清雅的芳香,“挽挽,没事了。”   挽姜回抱住他,笑的灿烂,“嗯,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三百年前,我失去了双脚,失去了你送的红绳,三百年后,双脚和红绳失而复得,云里你看,这一切都是天意,不要再为了这件事心怀愧疚,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这个六界最大的大傻瓜。”挽姜捧起云里的脸,嘿嘿傻笑。   “嗯,大傻瓜娶了一个小傻瓜,小傻瓜自作聪明的教训大傻瓜。”云里抱起挽姜,晨曦的光透过窗幔照进来,平添了一层暖意。   “小傻瓜今天拿到了大傻瓜编的红绳,心情很好,不和大傻瓜一般计较。”挽姜开心的摸了摸脚腕上的红绳,得意洋洋道。   云里望着她,无奈的笑。多少宠溺,多少爱意。   “挽挽,阿梵是谁?”   挽姜正乐呵呵的看着镜子中为她梳发的云里,“啊?谁?”   “阿梵,你睡着时总是唤这个人。”云里握着手中柔软至极的秀发,神情平静,目光沉静。   他这样的平静,眉目不动,似乎并不在意,挽姜依旧是笑着,心中玩心大起,回过头去夺他手中的玉梳,“怎么,你吃醋了?啧啧啧,想不到西...”   说着说着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云里的眼里,是用力压抑着的苦涩,汹涌澎湃。   “挽挽,他是谁?”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可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痛意。   挽姜的脸色一瞬间煞白,慌忙站起来握住云里的手,“我不知道,云里,我真的不知道。”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睡梦中会喊出这样一个名字,一个陌生的名字。   阿梵!   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云里,你不信我吗?”见云里不说话,挽姜缓缓的放开了手,她痛苦的握紧手,手心冰凉。   连你都不信我了吗?   云里不说话。   挽姜红了眼,满心的委屈和失望,徒劳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忍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她转过身便朝着外面跑去。   即将跑出去的时候,手不期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身后传来云里的声音,“小傻子,我何曾不信你了。”   挽姜回过身瞪他,“你就是不相信我,你若是信我,刚才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可是你分明是在犹豫,云里,你撒谎。”   握住的小手冰凉,云里眉峰紧皱,强势又霸道的将她拉回内殿,这才说道:“我没有不信你,挽挽,我是在担心你,你懂么?”   “我不懂!这哪里是担心,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挽姜抓了抓披散了一身的头发,气郁的说道。   云里抿唇,双手扶着挽姜的肩膀,神色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挽挽,听我说,你好好想想,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想什么?我都说了我根本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还想怎么样!”挽姜拍开云里的手,眼眶又红了。   她伸手擦了擦眼眶,什么嘛,真是越来越娇气,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云里的眉依旧紧皱,他极其无奈的看着挽姜,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挽挽,我很担心。”   没有生气,没有动怒,云里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他轻轻的说着,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挽姜沉默。   云里走上前,伸手抚摸那令人爱不释手的秀发,呼吸浅浅的拂过挽姜的脸颊,她的心,一瞬间就软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挽姜近乎哀求道:“云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瞒着我,有什么话你别一个人藏在心里,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们是夫妻,是夫妻啊,你总是不说,总是不让我知道,这样我也会害怕,会难过,会胡思乱想。”   她不想知道阿梵是谁,也不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睡着的时候唤这个名字,这些她统统都不想管。   她只知道,她在乎眼前这个人,在乎到,可以因为他的一句话笑,一句话哭。   那双平静深邃的眼里泛起波澜,深深浅浅的涟漪,倒映着她焦急悲伤的脸,“挽挽,还记不记得,在云伴月里面,拿到陌上铃时你突然昏迷了?”   不明白云里为何说起此事,挽姜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云里道:“那时候,你突然昏迷不醒,口中念着一个名字。”   “阿梵?”挽姜惊疑不定。   云里点头,“那时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过了三百年,再次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挽姜:“多奇怪,我竟一点记忆都没有。”   云里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嗯,那一次在月坠河,你醒过来时我也问过你,你说你不记得。挽挽,我没有怀疑你,你说不认识这个人,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我是担心,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你觉得和陌上铃有关?”挽姜问道。   云里沉默,算是默认。   挽姜蓦地笑了,“其实只要你在,陌上铃也好,阿梵也罢,我都不会害怕。”   我不怕危险,不怕未知的困难,我怕的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孤身奋斗。   云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你的安危,我赌不起,也不敢赌,如果真的和陌上铃有关,那渡魂箫不要也罢。”   平静的语气,平静的表情,但是那种沉郁的悲恸,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挽姜看着云里,全身被失去了什么的永不可复的悲哀所笼罩,她一阵心痛,“云里,找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拿到了归矣灯和陌上铃,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你怎么能轻言放弃?要是因为我让你放弃渡魂箫,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魔界,留在你身边?”   见云里要说话,挽姜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道:“若是你不肯找渡魂箫,那么我来找,如今陌上铃已经炼化,随时都有机会找渡魂箫。云里,那是你的母后,父尊毕生的心愿就是让母后重新活过来,我们就当是,完成父尊的心愿好不好?”      第三十二章 万象藏昆仑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苦笑,眼中痛色分明,“找到渡魂箫,让母后醒过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如此。可是挽挽,母后若是醒了,我该怎么跟她说,父尊已经溘逝归去。”   “挽挽,父尊是因我而死。”   挽姜抱住云里,嗓音微颤,“不是的,云里,母后不会怪你,为了魔界,为了云襄,为了父尊,我们一起找渡魂箫救母后。”   “好,等找到襄儿,我们便去找渡魂箫。”他终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昆仑丘终年紫雾缭绕,此刻的昆仑丘,紫雾霞光间只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十万天兵在司战仙君的指示下有条不紊的变幻着方位。   舞邪尘懒洋洋的歪在一棵梧桐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甚是莫名其妙,“这是要做什么?搞的像排兵布阵一样。”   冥界幽冥司斐羽站在树下,面前是一方案桌,斐羽低着头认真的批阅着卷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舞邪尘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懒丫头最近怎么样?”   斐羽停下笔,面无表情的将批阅好的卷轴归在一起,然后抱起卷轴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大箱子旁,将这些卷轴在大箱子里整齐的摆好,他这才转身走回来,说道:“跟以前一样,睡着的时候比醒着多,稍不留神就偷懒。”   俊朗如玉的脸转向远处紫雾翻滚的天际,眼中映着万里江山,他抖了抖衣袍,将落叶扫去,“慢慢来吧,会好的。等救出临止,我们就回冥界。”   “有一事确实需要王上回去看看。”斐羽重新坐下,拿起笔继续批阅卷轴,口中不疾不徐的说道:“不知何时开始,冥界里的魂魄越来越多,奈何桥前排队等着投胎的人已经排到了三生石那边,照这样下去,估计不久就要排到王上的宫殿了。”   舞邪尘翻身落下,头上还粘着几片梧桐叶,他一屁股坐在斐羽办公的案桌上,随手拿起一本卷轴翻了翻,然后随手丢开,“魂魄增多?看来又是人界出了天灾人祸啊,死这么多人,冥界又有的忙了,唉,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小斐斐,本王好累啊。”颀长的身子往宽大的案桌上一倒,舞邪尘冲着斐羽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斐羽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拿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卷轴,眉眼冷清,“那些魂魄不是凡人生魂,而是灵族鬼魂,这件事,非同小可,王上觉得这很好玩?”   舞邪尘身体一僵,悻悻的从案桌上下来,“灵族啊,那就麻烦了,这件事本王一定会彻查清楚,小斐斐就放心吧。”   懒得再多想,正好瞧见天帝等人来了,舞邪尘立刻撇下斐羽,跑过去凑热闹了。   斐羽看着跑远的舞邪尘,无奈的叹息。   “冥王,现在如何了?”看到舞邪尘,天帝含笑道。   舞邪尘:“已经确定怀衣现在大概在阵法的东南方位,只待玉方上神来解除阵法即可。”   天帝颔首,目光中透出淡淡的笑意,举目望向东南方,“司战,过来。”   司战仙君立即赶过来,双膝跪下,“陛下,十万天兵已经准备就绪,一切都已妥当,保证万无一失。”   “那便好。”天帝放声而笑。   舞邪尘耸了耸肩,唇角扬起,“十万天兵,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救出临止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吧。”   况且,那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阵法,莫说十万天兵,即便是一百万天兵,在上古阵法面前也是丝毫派不上用场的,天帝派这么多天兵过来,在他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司战仙君闻声抬眼看了看舞邪尘,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冷笑。   天帝不动神色的微笑,拍了拍舞邪尘的肩膀道:“朕是担心魔界会来偷袭,故此多派了一些仙兵过来,毕竟救出怀衣事关重大不可马虎,冥王觉得呢?”   舞邪尘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当初怀衣是和魔界的公主西钥云襄一起掉下来的,那个刁蛮的公主肯定是和怀衣在一处,魔界素来消息灵通,现在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早已料定西钥狐狸和挽姜会来,想到挽姜,舞邪尘头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下。”天后带着众人出现,脸上是风尘仆仆的疲倦。   天帝皱眉,“你怎么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   天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都是仙界一些小仙,艳红的豆蔻指尖拉住绥真的手,“真儿知道你们都在这里,想过来看看,本宫又怎好拂了她的意,况且,本宫这次来,是有要紧的事要告诉陛下。”   “什么事?”天帝看了一眼大伤初愈的绥真,说道。   “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来说吧。”冷清的语气,漠然的语气。   众人一愣,纷纷抬眼看着从天后娘娘身后的女子。   “陌容容?”舞邪尘眨了眨眼睛,眼中是震惊,嘴巴更是惊得合不拢的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穿着绿漪萝滴环翠衫裙,乌黑青丝半挽半松,在和煦的微风里轻舞慢扬,发上斜斜的插着一支碧玉钗,上面垂着一串玲珑的珠子,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的作响,好不灵动有趣。   “是我。”女子嫣然一笑,浑然的俏皮活泼。   舞邪尘吓得倒退三步才堪堪站稳,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的揉了揉,又眨了眨,待看清面前的女子的确还是她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岂止是舞邪尘,包括天帝在内,看到眼前的女子是陌容容时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司战仙君更是瞪圆了一双眼睛,那模样,仿佛是见了鬼。   陌容容嘴角扬起冷笑,“怎么,大家这是都不认识我了?怎地都是这幅表情。”   “三百年不见,你...你的手臂怎地长出来了?”   好半天,舞邪尘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真的是难以置信,眼前的女子面容娇俏,是陌容容无疑,甚至于比起三百年前,此刻的陌容容更加鲜丽动人,整个人焕发出灵姿妙动的样子。   只是众人不解,陌容容那失去多年的左臂,竟然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舞邪尘,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我的手臂长出来了你似乎不太高兴啊。”陌容容双手环着胳膊冷笑道。   舞邪尘摆摆手,连忙离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远了点,“姑奶奶你可别冤枉好人,本王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他是觉得奇怪,以前的陌容容像是浑身都带着刺,遇人便要扎一下才痛快的那种人,现在却笑的温软,眼神也没有以前那样的锐利毒辣,浑身的刺也不见了,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本皇的胳膊又不是轩辕剑砍的,时间久了自然会长回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陌容容鄙夷的扫了一眼躲得远远的的舞邪尘。   天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少说废话,究竟何事?”   天帝开口,陌容容忽然敛了脸上的神色,立刻露出一副凄苦悲恸的表情。   双腿一弯跪在天帝面前,望着天帝哀戚的说道:“陛下,鸾鸟族身为灵族一员,素来不理会六界纷争,岂料,竟是遭到了...遭到了全族被灭的下场,本皇作为鸾鸟族新一任的鸾皇,却无力为他们报仇雪恨,求陛下为鸾鸟族报仇啊。”   “什么?”众人惊呼,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泪水的陌容容。   陌容容痛苦的点头,声泪俱下,“陛下,前些日子本皇去南海探望大姐,岂料回来时鸾鸟族已经在一夜之间片瓦不存,所有的鸾鸟族民都被残忍的剖开身体吃掉内脏,并且吸干了身上的鲜血,死状极为惨烈可怖,容容若不是侥幸外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天后娘娘眼中含泪,一把抱住痛哭不已的陌容容。   天帝沉着脸看向绥真,“她果真去了南海找你?”   绥真此前在魔界受伤失血过多,此刻脸色很是苍白,闻言她眼神微微闪烁,避开天帝灼人的视线,“是,容容知道我受伤后很是担忧,特意来南海探望我。”   天帝沉默。   司战仙君:“鸾皇可知此次屠杀鸾鸟族全族的是何人所为?”   听到司战仙君的问话,陌容容抬起哭的红肿的双眼,声音沙哑的厉害,“是魔后挽姜!”   “不可能!陌容容,你不要胡说啊,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舞邪尘一听,当即跳了起来,一脸的不相信。   他知道挽姜堕魔,却打死也不愿相信,他认识的挽姜,会这般残忍。   “冥王说不可能是魔后挽姜,又是有什么证据呢?”司战仙君反驳道。   天帝脸色阴沉的眯起眼,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舞邪尘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扒了扒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陛下,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挽姜那丫头不可能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依本王看,这分明是有人想栽赃嫁祸。”      第三十三章 迷雾幻人心 - 渡魂箫 - 楼苏   他的眼神直接钉在陌容容身上,明眼人都知道他说的那个栽赃嫁祸的人是谁。   陌容容不服气的瞪着他,冷笑道:“按冥王这意思,难不成鸾鸟族被屠杀殆尽还是本皇做的不成?!本皇当然不会血口喷人,本皇有证据,可以证明屠杀鸾鸟族全族的人就是魔后挽姜!”   她说着便要站起来。   “玉方上神来了。”司战仙君一声呼唤,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缓缓而来的黑影。   玉方陌年身后跟着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   “无湮呢?”瞧见众人,唯独不见帝无湮的身影,天帝不由得问道。   文书仙君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正准备让折澜星君回答这个问题,结果被一脸严肃的折澜星君瞪了一眼,只好灰溜溜的开口道:“回禀陛下,帝君在司药的殿里养伤。”   “无湮几时受的伤?被谁伤的?”天帝继续问道。   文书仙君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勉强笑道:“帝君...帝君他去了魔界,然...然后不小心伤了腿...”   察觉到文书仙君的吞吞吐吐,天帝冷着脸哼了一声,转而望向但笑不语的玉方上神,“上神可曾见到无湮?”   “恰巧在魔界遇到帝君。”玉方上神含笑回答。   “那他的伤?”天帝不放心的追问道。   玉方微微一笑,举止间尽是神人雅姿,“性命无虞,只是以后,行动会略微有些不便。”   “那个孽障做的?”天帝捏紧拳头怒声道。   玉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折澜和文书,文书仙君苦着一张脸,悄悄冲他摇了摇头。   在魔界发生的事情,他怎么敢和天帝说呢,仙界赫赫战功的八荒之主无湮帝君,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小徒弟,这样的丑闻一旦被人知晓,那么无湮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天道伦常的桎梏,流言蜚语的谩骂,如何能受得住。   “这件事,陛下还是亲自问帝君吧,我们也并不知晓缘由。”最终,玉方上神清幽幽的说道,神色从容,云淡风轻的眼神。   “父君,魔界的人往这边来了。”   这时,从正西方位跑回来的衡宛急匆匆的说道,她拉着兮草跑到天帝面前,气喘吁吁。   “来了多少人?”天帝沉声问道。   衡宛稳了稳气息,说道:“不多,除了魔尊和魔后,只有魔界的十大护法。”   “哼,好大的胆量。”天帝眼里淬着阴狠的流光,一字一句缓慢道。   拂霑身形一晃出现在众人面前,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发冠整洁一丝不苟,他看向天帝,温言道:“陛下,东面和北面已被大批妖兵包围。”   “妖界也来了?”司战仙君火大的问道。   拂霑只是望着天帝,“妖界的四大妖王,正往这边赶来。”   仙界、魔界、妖界,三界齐聚昆仑丘,仙界众仙面面相觑,此刻的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仙界以一敌二对抗魔界和妖界,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司战,你先去安排。”天帝吩咐道,司战仙君颔首领命退下。   天帝转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上神,不若我们先去阵法那里瞧瞧。”   玉方垂眸想了想,“如此也好。”   众人跟在玉方上神和天帝后面,天后拉住想要说话的陌容容,轻声在她耳边道:“容容,先不要冲动,这件事等陛下救出怀衣上仙再说。”   陌容容斜睨天后一眼,似笑非笑,“容容明白。”   手指缠着垂在肩侧的发丝,陌容容笑的妩媚,眼神直直的看向远处,“这样精彩的好事,自然是要等人都到齐了再说。”   如今主角还没有来,她又何必白白的浪费唇舌呢。   挽姜,我很期待你的到来呢。   陌容容眯起眼,勾着阴毒的冷笑,涂着艳红豆蔻的手指渐渐的收紧,依稀能听见骨骼清脆的响声。   多么有趣,无论是陌容容,还是风缦曦,都对挽姜,恨之入骨。   众仙来到昆仑丘东南方位,舞邪尘懒懒的倚靠着一棵苍翠劲拔的大树,手指朝着前面一个地方懒洋洋的一指,“就是那里,本王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阵眼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是一片广袤的沼泽地,上面长着茂密的芦苇,漂浮不定的黑色薄雾穿梭期间,四周是一排排黄红交杂的大树,整个的将沼泽地围在中央。   远远的天际零星的挂着一轮太阳,所有人站在高处平坦开阔的地方往那边张望着,玉方陌年站在众人前面,他默不作声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手指在掌心掐算了几下,眉间轻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下手,转过身对着天帝说道:“的确是上古神尊留下的阵法,恰如冥王所说,这里是阵法的阵眼所在,只要打开阵眼,怀衣上仙便能出来。”   “那还等什么,快打开阵眼啊。”仙家中有性子急躁的仙人赶忙说道。   玉方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要等。诸位有所不知,这是上古关押凶兽妖魔的屠魔阵,威力无边,受神尊神力桎梏,后来神尊羽化,屠魔阵虽威力大减,但仍旧不可小觑。”   “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难道还打不开这个屠魔阵吗?”文书仙君拿着折扇,蹙着眉头问道。   淡定的摇头浅笑,玉方道:“可以打开,但会损失惨重。诸位稍安勿躁,等魔尊来了,这阵眼自可打开。”   “魔尊?”舞邪尘难以置信的瞪着玉方上神,“这个阵需要靠那个西钥狐狸才打得开?”   不止舞邪尘惊讶至极,众人亦是无法理解的看着玉方陌年。   天帝这时开口,“上神说的不错,此阵想要打开的确需要借助魔尊的力量,这是上古屠魔阵,上古那位神尊早已羽化洪荒,屠魔阵亦大受影响,如今的屠魔阵里混入了众多魔气,神泽与魔气互相纠缠,只有分开魔气和神泽,阵眼才能打得开。”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仙兵急匆匆的跑过来喊道:“陛下,魔尊带人过来了。”   “让他们过来。”天帝吩咐道。   云里揽着挽姜慢悠悠的朝着仙界这群人走来,身后跟着魔界那十位法力高超的护法,以及最后面的四大妖王。   “来了这么多人,还真是热闹。”挽姜穿着一件月牙白的云裳,青丝简单的用一支郁冬花簪挽着,腰间系着润白的腰带,清雅中带着英姿,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模样,清丽脱俗,简单大方。   “妖女!”   绥真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还想要说什么,被兮草和衡宛一把拉住,衡宛忧心忡忡的对着绥真摇摇头,仿佛是在告诉她,不要去触怒挽姜。   挽姜眼波一转,看了一眼望着她默不作声的兮草,嘴角翘起浅弧,“今日是来接云襄回家的,我不想手上沾了血腥惹晦气,最好彼此都客气些,大家各走各的,互不干涉。”   “哼,魔尊带着妖界全数兵力前来,难道只是简单的想要把人救回去?你们是把仙界的人都当作傻子吗!”陌容容突然冷声开口道。   挽姜抬眸看向陌容容,秀眉不由得一蹙。   她觉得眼前的陌容容有些奇怪,她的目光像是粘在了云里身上,眼神忽而冷漠忽而热切,时而痴时而恨又时而淡漠,诡异的很。   她多瞧了她两眼,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适才淡笑的说道:“毕竟仙人太过狡诈,我已经上过那么多次当,还是要谨慎些才对。”   “够了,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人救出,有什么事情等救了人之后再说。”天帝不悦的瞪了一眼挽姜,严肃的说道。   玉方点头,视线悠然掠向云里,云里漆黑如墨的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他抬手摸了摸挽姜的脑袋,而后提步和玉方朝着那个沼泽地走去。   众人纷纷屏息以待。   玉方和云里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悬立在沼泽地的上空,强大的气泽从两个人的身上冒出,越来越多的聚集起来,当蓝色和白色的光汇聚一处,直冲云霄,玉方和云里同时身形一动,疾如闪电般双双奔向光芒的顶端。   两个人一蓝一白的身形快速的在空中变换,转瞬间已经是快的让人瞧不真切。   那股光芒盛大的开放在空中,两个人双手合力自上而下的击上那团光,光芒受到猛烈的冲击,在空中扭曲成奇形怪状,而后一个猛冲,朝着下面的沼泽地疯狂的冲来,一阵巨大的压力冲天而来,众人纷纷挥袖挡住那道压力,神色越来越凝肃。   光芒太过耀眼,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玉方和云里拽住,舞邪尘顶着一截树枝偷偷摸摸的走到挽姜身边,然后用胳膊碰了碰挽姜,小声的喊她,“挽姜,那个,你也别怪阿宋现在这般待你,他其实是...”   身旁冷不防传来男子的声音,挽姜眼角一跳,侧过身瞧见是笑盈盈的舞邪尘,她眯了眯眼,挥开那碍事的树叶,淡声打断道:“我跟你很熟吗?”   舞邪尘一愣,无辜的点点头说道:“当然很熟,比煮熟的鸭子还熟。”      第三十四章 仙界设埋伏 - 渡魂箫 - 楼苏   将视线转向云里那边,挽姜冷声道:“冥王说笑了,我是魔界魔后,与冥王从无交集又谈何交情,冥王若是来当说客的,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思,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   “好了好了,我不提他就是。”   舞邪尘哀怨的瞅了瞅挽姜,见她不为所动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灰溜溜的挠了挠脑袋,“挽姜,其实...”   “兰花!”挽姜喝道,眉眼冷淡至极,眸光里有一簇火光,“把他给我轰走!”   “是,属下领命。”五护法也不多话,直接一刀劈向了舞邪尘。   舞邪尘大吃一惊,身形一展迅速的避开五护法那凌厉凶猛的一刀,一颗心吓得直蹦乱跳,手里的树枝都扑簌簌抖得厉害,他是真的没想到挽姜会这般不留情面啊。   斐羽沉着脸挡在舞邪尘面前,手里拿着的墨笔幻化出一把寒光四射的戟,手腕一横,长戟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度,抬起胳膊正准备攻击五护法,一只大掌按住他的手臂。   舞邪尘淡淡道:“算了,别动手。”   他看了挽姜一眼,眼眸深深,唇边溢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转身走到了仙界那边。   昆仑丘万万年不曾这样热闹,彼时三界齐聚,阵眼所在之处人海浩荡,都干干张望着空中的那两人。   等时机出现,玉方朝云里点头,两个人再度朝着沼泽地掠去,那片湿润的沼泽卷起一丈来高的风暴,中间慢慢塌陷下去,黑色雾气尽数被吸进去,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云里和玉方两个人收回手,身形一动转瞬间拔高数丈,蓝色和白色气泽越来越浓厚,将两个人层层裹住。   下面的沼泽地继续塌陷,由几人宽的坑洞逐渐扩大,变成了几百人宽的坑洞,众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沼泽地的芦苇被摧断卷起,满天狂飞的碎屑。   见坑洞变大,静候在上空的两个人开始动作,移形换影间踩踏四方八阵。   众人举头看着,那两个人的脚下快速变换,不多时,一个琉璃蓝的阵图凭空出现,云里身形自西北角迅速的回到正东,玉方飞身一跃踏入阵图中央,而后双手打开,口中默念心诀。   这个阵图古怪而繁复,在半空中不停的旋转变化,上面清晰刻满了纷繁复杂的梵文和图案,底下的人看的有些呆滞。   玉方念完诀,一道白光自玉方脚下的阵图中央穿破而出,形成巨大的光柱,猛烈迅速的击入沼泽地里面的那个坑洞。   ‘砰’的一声巨响,震的众人一呆。还没有回神,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砰’   这一次,却是那个阵图凝成了一束琉璃蓝光,也凶悍异常的撞进那个坑洞里。   昆仑丘的地面跟着颤了几颤。   云里和玉方飞身而下,回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阵眼上的阵法已经破除,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所有人立刻凝聚灵力打向坑洞,大家一起合力打开阵眼。”   玉方说完,众仙家纷纷颔首,一道道璀璨的灵力汇向坑洞,源源不断。   见魔界和妖界的人站着不动,绥真冷哼一声,眉眼迸出冰冷的寒意,“魔界这是打算要坐享其成?”   这个阵法里面,困住的不仅仅是怀衣上仙,还有魔界的小公主西钥云襄。   绥真此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魔界的人现在不出手,是想要他们仙界出力将那两个人救出,不费一兵一力。   思及此,仙界的仙家们难免动怒,忍不住一个两个都横眼瞪了过来。   魔界十护法尽职尽责的守在云里挽姜身边,见这群人瞪过来,也都毫不客气的瞪回去,两拨人你来我往的瞪的不亦乐乎。   挽姜仔细的瞧了瞧云里的面色,然后吁了口气,眼中的紧张忧色退去,仍然有些不放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天炼化陌上铃耗损了那么多灵力,我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别担心,没事。”   云里摸摸她的脸颊,长眸敛着温温笑意,拉着她的手走到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深陷的漩涡坑洞,薄唇轻抿,正要抬手之际,却被挽姜一把按住。   他侧过脸看她,眼中有疑惑。   她摇摇头,满脸写着不乐意,“知道你厉害,但是现在必须听我的,你乖乖休息,这个交给十朵花就好。”她伸手指了指那个坑洞。   “是啊是啊,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弟兄几个吧,尊皇您好生歇着!我们几个再不找些事情做,骨头都要闲的发痒啦!”   云里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九护法,笑了笑,“去吧,让妖王们也去。”   “属下领命。”九护法笑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坑洞开始抵挡不住这样强势的灵力围攻,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   昆仑丘开始剧烈的震颤,一阵强过一阵,除了云里挽姜以及风缦曦,几乎所有人都在凝聚灵力对抗那个上古阵眼,所有人都面色严肃,连素来嬉皮笑脸的老幺十护法杏花都无比认真起来。   陌容容自始自终都紧紧盯着云里和挽姜,面色说不上好看,双眸阴沉抿紧唇一言不发。   ‘轰’的巨响,大地震得惊天动地,云里搂过挽姜的腰,抱着她飞上一棵树的枝头,所有人收回灵力,也闪身避开。   那片沼泽地开始全面的扭曲,像个怪异的虫子在扭来扭去,原本茂密的芦苇现在只剩下零星的几簇还顽强的抓着泥壤,十大护法退回云里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沼泽地。   沼泽地一点点的化作虚无,留在众人视线里的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深洞,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快看!”   衡宛惊呼了一声,众人心神一紧,看着自黑色深渊中拔地而出的人儿,心底的大石终是落了地。   终于是,出来了。   怀衣临空而立,黑袍无风自动,发梢丝毫不乱,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悠绵深长,眼底是空无一物的出尘明净。   “小主子呢?!你把小主子弄哪去了!”等了一会,九护法见云襄还是没有从那个黑洞中出来,原本带笑的脸上瞬间转为阴沉,怒气冲天的吼道。   怀衣淡然无尘的目光悠悠扫过来,他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不可侵犯和靠近。   “梨花。”蓦地,一声清丽的嗓音传来,九护**了半天,而后几乎老泪纵横的看着自洞底出来的云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   “小主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九护法热泪盈眶的说道。   云襄一身夺目的红裳,飘然而落,听到九护法的话,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牵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朝着云里走去。   “哥哥。”云襄走到云里面前,眼眶开始泛红,嗓音低哑。   她觑了眼立在云里身边的挽姜,没有讶异也没有怒意,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再无下文。   云里:“嗯,不必多说,先回魔宫好好休息。”   他摸了摸云襄的脑袋,对着九护法吩咐道:“梨花桃花菊花你们几个先护送襄儿回去。”   九护法几个人走过来,云襄眉眼间尽是疲倦,她一言不发的点点头,跟着几大护法转身离开。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正眼瞧一眼仙界那边,瞧一眼,那个和她陷在阵法里三百年的怀衣上仙。   目送云襄离去,云里和挽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寻常的意味。   “云襄她...没事么?”挽姜蹙眉道。   云里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端然不动的怀衣上仙,安抚的握住她的手,“襄儿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   怀衣上仙目光澄澈,他目不斜视的自云端上下来,走到天帝面前拱手行礼,“怀衣见过陛下,见过上神。”   玉方上神温文一笑道:“玉方久闻仙界怀衣上仙大名,今日得见,确实不枉费辛苦这一趟。”   怀衣平静的道谢,“怀衣不过是区区小仙,怎敢劳烦上神记挂。”   天帝欣慰的看着怀衣,近来不甚温和的脸终于露出笑意,“怀衣不必过谦,此番能救你出这个屠魔阵,多亏了上神帮忙,这三百年被困于屠魔阵中必定吃了不少苦,怀衣也先回去好生修养些日子。”   “多谢上神出手相救,怀衣先行告辞。”怀衣不卑不亢道,转身离去。   挽姜看了一会,觉得无趣,拉了拉云里的衣袖,仰着头说道:“云里,我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慢着,你们不准走!”离云里和挽姜最近的陌容容怒喝一声,眼中迸出锋芒。   她转过身对天帝说道:“现在,人也救了,事情也解决了,是不是该说说我的事情了?”   “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云里我们走。”   挽姜拉着云里的手就要离开,天帝一挥手,众人瞬间被四面八方出现的仙兵围住。   妖界四大妖王和魔界剩下的七位护法瞬间全部移到云里四周,将云里挽姜团团护在中央。   “埋伏?倒也是仙界惯用的伎俩。”挽姜瞧了瞧周围的情景,美眸一眯,心中怒气顿生,面容愈发冷艳。      第三十五章 仙神御魔道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牵住挽姜的手,目光不紧不慢的看向玉方,略有嘲讽,“本尊若是没有猜错,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打着救人的幌子,实则只是让本尊到昆仑丘来,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玉方一愣,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可置否的苦笑道:“魔尊说的不错,本神此举并不光明磊落,却也是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挽姜额间的郁冬花熠熠闪闪,眸子因怒意而格外明亮,“耍计谋将我们骗到昆仑丘来就是无可奈何?神界是太闲了吗,闲到你整日没事便掺和到下界的事情里面。”   “好一个不讲理的魔后,难道就许你们带着妖界魔界倾巢出动,就不许我们带些仙兵过来?你们魔界的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么?”身后传来不屑的语气,声音清冷,话中含怒。   挽姜面无表情的回过身,眉眼间冰霜覆盖,“那依四殿下所言,这一切都是魔界的错了?”   堇宋回到仙界这边,桃花眼里盛满了冰花,一圈一圈的绽开,在青天白日下光华潋滟。   “自然都是你们魔界的错。六界本各司其责互不相犯,你们魔界却屡屡扰乱六界安宁,又是存的什么居心,你们居心叵测一次次来犯仙界,当真以为仙界好欺负是吗?今日若不给你们魔界一个教训,何以正六界之气!”   挽姜低下头,耳畔有发丝垂落,好半天没人开口,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鞋尖,涩然呢喃,“你们仙界,又何曾讲过道理。”   气氛越绷越紧,每个人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严肃的,有风划过,天色绯红,烈阳渐低,竟是要落山了。   “梅花莲花和昙花,你们追上襄儿,务必将襄儿带回魔宫。”   晚霞敲锣打鼓的爬上天际,云里低沉清冽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尊皇!”几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道,满眼都是不解。   现在仙界分明是不想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到魔界,他们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呢,而且有大护法他们三个护送云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本尊的命令也不听了?”   见几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云里慢慢眯起眼眸,那双聚满诡谲深莫的眼里,看不清任何的心思。   深藏不露的一个人。   玉方有些头疼,天色渐晚,他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沼泽地上面的黑洞,悠悠的出了一口气。   罢了,早点结束吧。   三位护法面面相觑,看着云里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几个人犹豫了半晌,适才无奈的抱拳道:“属下领命!”   三个人刚走,十大护法只剩下四个人了,加上一直护在四周不说话的四大妖王,总共才八个人。   “豹子,咱们带了多少妖兵过来?”虎王非启虎躯庞大,大着嗓门吼道。   豹王烈泉眼珠一转,抬头朝外面望了望,“老狼不是说召集了十五万的妖兵吗?大概都来了吧。”   虎王一吹胡子,瞪圆了眼睛看向仙界那帮人,声音跟铜锣似的,“老子跟他们拼了,竟敢暗算咱们。”   狮王措则按住他的肩膀,骂道:“呆子!尊皇还没有发话你急什么,老实待着。”   “尊皇,此次带来了十五万的妖兵,现在正在外面候命,本王保证,这些仙界的仙兵们,还没有跑进来就会被我们的人斩杀的干干净净。”狼王看着仙兵凶狠的说道。   云里淡淡觑他一眼,墨色翻涌的眼里一片漆黑,他牵着挽姜的手走到四位护法面前,声音低沉,“桐花,你们几个今日的任务就是务必保护好挽挽,这是命令。”   “属下领命。”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挽姜抬头看他,“云里我不需要保护,我可以...”   他伸出食指压在她的唇上,难得露出了一个清越的笑意,“知道你厉害,但是现在必须乖乖听我的,听话,不要离开桐花他们。”   他面上一片平静,微微弯下腰将她耳边的发丝挽起,声音低到只有两个人听得见,“乖,不要靠近四位妖王。”   “他们不是你的人吗?为何不能去?”挽姜讶异的问道。   望着云里深邃寒渊般的眸子,挽姜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你让我不去,我便听你的。”   “尊皇小心!”一旁的七护法茶花惊呼。   云里身形一闪,已是离挽姜数里,他的脚边躺着一柄长剑,剑已经断成好几截,在夕色朦胧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司战见偷袭未能成功,暗骂一声,懊悔的盯着那把残剑。   “本尊很好奇,仙界这一次如此兴师动众对付魔界,究竟意欲何为?”站在夕阳下,云里眉眼淡淡的看着仙界所有人。   玉方立于众人之首,启唇道:“很简单,魔界近些年大肆屠戮六界生灵,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免受祸乱。”   所以,为了六界苍生,为了芸芸众生,魔界便不该存在于世。   “你以为本尊会信?”   云里嘴角微扬,笑容清冷无双,“魔界素来只杀该杀之人,管该管之事,仙界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坏毛病,把所有的过错都归责到魔界这边,看来仙人自视甚高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面,站在仁义道德的至高点,便对所谓的邪恶指手画脚谩骂谴责,造出正邪不两立的谣言,本尊真是不解,世间有哪一条规则说过,正一定是正,邪只能是邪?”   “魔尊好口才,只是可惜,在这个世上,正就是正,邪就是邪,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六界苍生,莫不引以为据,魔尊又是凭什么认定,这不是正确的?”玉方默了一默才幽幽说道。   云里:“规矩都是由人定的,人尚且都会犯错,遑论是由人制定的规则呢。六界被这样错误的规则误导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清醒些了。”   站在玉方身后的堇宋和文书仙君等人都是一脸惊疑的看着云里,想不到堂堂魔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大逆不道不将六界法则放在眼里的话,这样狂妄嚣张的话。   “魔尊自己尚处于这样的六界之中,芸芸众生,难道不都是遵循这样的规则吗?”玉方浅笑。   云里抚了抚眼角,微一挑眉,眼波澈然气质出尘,端然栽于山清水秀之间,举止间风流潇洒,“或许这是六界的规则,是你们所遵从的规则,但这不是本尊的规则,本尊向来只听从自己的心,心之所向,规则又能奈我何。”   “哦?是吗?”玉方哂笑,目光轻似羽毛般落在云里身后,嘴角笑意无声扩大,“本神倒是觉得,六界法则之所以可以与世长存,必定是有着它独有的作用的,譬如,时机一到,善恶终有报。”   玉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云里便觉得背后蓦地升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迅猛的朝他扑了过来,速度之快,前所未见。   他灵敏的侧身躲开,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刚要落在一棵梧桐树上,然脚尖刚触到那一片叶尖,整个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朝后飞去。   “云里!”挽姜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连忙推开呆愣住的四大护法朝着云里跑去。   云里转身,这才看清楚身后是一面巨大的黑洞,正凶狠异常的要将他往那个屠魔阵的洞里拖去。   思及此,手中琉璃色的蓝光大振,霎时间将他整个的包裹在中间,蓝光顽强的与那道力量抵抗着,那股力量太强大生猛,像是发了疯般的将他往洞里拖。   云里眼眸沉沉的盯着黑网,双手蓝光幽亮,两股力量不分伯仲,发丝乱舞白袍鼓动,飒飒作响,听的人心惊胆颤。   “尊皇!”十大护法和四大妖王适才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睚眦欲裂的都奔向云里这边,却被天帝跟前的文书仙君折澜星君以及司战仙君团团围住,短时间内根本冲不过去。   “不要!住手!”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灵魂仿佛被撕成了两半,疼得那样分明。   她心魂俱裂的看着玉方陌年缓缓的伸出手,他只是那样轻轻的一抬手,再轻轻的隔空朝着云里的背部一推,她便眼睁睁的看到,云里闷哼一声,紧闭的嘴角瞬间溢出血迹。   她似乎瞧见云里的身子猛的一颤,然后他回过头,似乎在找她的身影,下一刻,整个人刹那间被那口黑洞吞没。   那一刻的夕阳,灿烂到了极致,霸道的侵占整个苍穹,像苍凉的烟火,虽是绚烂,却已经无人问津。   风中传来他被吞没前的最后一句话,飘渺似幻,她却听见了,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他说:“桐花,带她走!”   “云里...”狼狈的摔倒在地,挽姜望着退回屠魔阵的黑洞嚎啕大哭,眼里却淌不出一滴泪。   大悲无泪,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心底的绝望却是那么深,那么痛。   挽姜失神的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那个屠魔阵,那样漆黑的深洞,望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云里会不会害怕。      第三十六章 四面笑楚歌 - 渡魂箫 - 楼苏   “娘娘,快走!”胳膊好像被人拉住,她被人从地上拉起,失魂落魄的由着那个人牵着一路朝前跑去,跌跌撞撞,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想走?休想!”陌容容飞身跳到四护法面前拦住他,紧接着一大群仙兵将挽姜和四护法团团围住。   挽姜迷茫的抬起头,瞧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女人,一个...眼睛红肿的女人。   她有些呆滞,嘴里喃喃道:“陌容容,你哭什么?你应该高兴才对,真奇怪,你为什么要哭,该哭的人是我,可是我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声音极低,“这里空荡荡的,好空,好疼,云里,我好痛...”   陌容容,也就是她体内的风缦曦,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握剑的手忍不住的发颤,一颗心气的发胀,发疼。   都怪这个女人,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云里当初不会那样待她,不会拒绝她的爱意,更不会对她赶尽杀绝,她认识云里那么久,爱了云里那么久,这个女人一出现便将云里抢走,她做了那么多,抵不过这个女人只言片语。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云里面前花言巧语,云里才会下狠心对她赶尽杀绝。   现在云里因为这个女人,这个仙界丢弃的废人,落得生死未卜的下场,她好恨,好恨这个女人,她要为云里报仇,她要杀了这个女人!   陌容容举起剑,眼神发狠的冲向挽姜,“挽姜,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妖孽,去死吧!”   “娘娘我掩护你,你快点走。”四护法桐花挡开陌容容那犀利的一剑,凝起灵力提手将挽姜扔出了仙兵包围的范围。   “陌容容!”这边待在天帝身边看好戏的堇宋蓦地瞧见陌容容,惊得桃花眼瞪得老大,声音震惊至极。   方才他只顾瞪着挽姜,竟是丝毫没有察觉陌容容的存在。   “她怎么在这里?!”堇宋惊恐的拉住舞邪尘的胳膊,表情几近狰狞。   舞邪尘被眼前的一切震的目瞪口呆,压根没有听到堇宋在说什么,不过堇宋也没有等他回答,直接朝着陌容容奔去。   “这样做,西钥云里便出不来了?”天帝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局面,踱步到玉方上神面前,温和的问道。   玉方微微颔首,目光悠远,长舒了口气,“是啊,这样就够了。”   他们利用救出怀衣和云襄这个理由,将西钥云里骗到昆仑丘来,不就是为了打开这个阵眼吗。   屠魔阵的威力比起上古时期虽少了大半,但六七分的威力仍在,救出怀衣上仙是其一,其二,这个阵刚好可以用来对付西钥云里,屠魔阵,屠尽世间妖魔,作用不言而喻。   “朕总觉得不放心,那西钥云里狡诈的很,如此轻易的进了屠魔阵,会不会有诈?”天帝沉思片刻,沉吟道。   玉方垂首,目下清明无垢,“不会,陛下大可放心。此先与魔尊合力打开阵眼时,本神便发现他的修为和灵力耗损了不少,想来是今日受过伤或者是炼化了那两件神器,本神原以为这一次将是一场恶战,魔尊确实厉害,但是本神亦没有料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耗损了灵力修为,想来,大概是天意吧。”   天意要他逃不过今日一劫,逃不过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陛下你快点让阿宋回来,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在对着容容出手呢!”这时,天后娘娘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焦急的指了指前方混乱的一团说道。   天帝敛眉看过去,瞧见堇宋正阴沉着脸和陌容容缠斗在一起,他皱眉看着,怒意凸显,“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们两个究竟在胡闹什么,来人,给朕将这两个人捉回来。”   桐花奋力将挽姜往外推,一边不忘招呼围上来的仙兵,来一个杀一个,手掌翻飞间无数暗器接踵而出,出手毫不手软。   他仰起头大声朝着另外三个护法的方向喊道:“老五老七老十,别打了,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桐花...”忽然,挽姜拉住四护法的袖子,声音飘渺的极不真实,好似遥远的边际传来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沙哑,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在极力的保持冷静。   四护法一脚踹开那个黏上来的仙兵,连回过头的工夫都没有,展开袖袍飞出暗器,精准无比的刺进仙兵的喉咙里。   挽姜眨了眨眼睛,毫无血色的一张小脸。   她突然颓然的松开了手,身边的仙兵还在一刻不停的冲过来,她轻轻的伸出手,数以千计的丝线密密麻麻砸过来,瞬间穿透仙兵盔甲保护的身子,眨眼间将那些仙兵化作齑粉,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桐花大吃一惊,伸出手想要阻止挽姜继续这样,云里之前下过命令,不让挽姜使出这一招,因为太过霸道,太过凶残,同时也是太危险,伤敌一千,自损三百。   这一招霓光羽丝雨会反噬本体的修为灵力,霸道的不寻常,若是多次使用,直接损毁寿命。   他想要阻止挽姜这么做,他的手伸过去拦她,心里想着,今天即便是再危急,哪怕拼尽全力,也要将娘娘完好无损的带回魔界。   可是他的手就那样突兀的悬在了半空,再也伸不出去半分。   一贯腼腆羞涩的魔界四护法桐花,喉咙里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双眸充血般变得赤红,那样的愤怒,那样绝望到咬牙切齿的恨,在体内喧嚣膨胀,似要撑破身体而出。   “老五老七!!”四护法大吼道,睚眦欲裂。   五护法胸前插着一柄弯刀,被他紧紧握住,刀刃上密密麻麻的小刺钻进掌心的肌肤,带着腐蚀一切的毒液,听到四护法的喊声,他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却拼尽力气朝桐花吼道:“四哥快走,带着娘娘快走,妖界已经背叛了魔界。”   豹王凶狠的将弯刀再次往五护法胸前一推,更深更狠的插入胸腔,五护法脸色骤变,几乎死灰一片,“快...走!”   “来不及了,今日魔界的人,统统的得死!”狼王公祭大笑起来,目光阴狠的移向在和狮王打斗的十护法。   挽姜慢慢的走到七护法面前,她轻轻的蹲了下去,握住七护法的手,“茶花...”   七护法满脸都是污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平日里惫懒的一个人,此刻却不停地说话,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娘娘,快走。妖界根本没有带兵过来,尊皇应该早就发现了,所以才派老大他们六个护送小主子回去,如果我猜的没错,妖界的妖兵,现在都聚集在魔界。他们想要背叛魔界,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娘娘你快些回去,一定要保住魔宫,不能...不能...”   “茶花你不要说话,你先睡一觉,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回魔宫,桃花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呢。”挽姜用力的握住七护法的手,唇色发白。   七护法苦笑的摇摇头,“没用的,狼王偷袭我的这一掌已经震碎了我的魂魄,我已经...咳咳...娘娘,你快点走,小十也受了重伤,这帮妖界的杂碎们,真不是东西,良心都被狗吃了...咳咳...”   仙界的人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看着妖界和魔界窝里反斗得惨烈,天帝冷冷一笑,嘲讽的看着这一切。   陌容容和堇宋被仙兵带了回来,堇宋死死的盯着陌容容,眼神可怕至极。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明明亲眼瞧见陌容容变成了一个苍老丑陋的老妪,怎么短短几天不见,竟又恢复了年轻,而且断掉多年的手臂也重新长了出来。   这女人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法。   挽姜放开七护法的手,缓缓的站起身,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轻舞翅膀的蝶,那样的美,又是那样的脆弱。   “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去,一定会。”声音空灵虚幻,似真似幻,远远飘来,让人心底生凉。   她动作缓慢的伸出双臂,迎风而展,宽大素雅的月白衣裳临风飞舞,三千青丝垂在腰际,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奇怪的看着她,十护法躲开狮王的攻击退回到挽姜身边将她护住,四护法也从豹王的弯刀下将五护法救出。   “桐花,待会找时机带着他们离开。”   桐花大急:“不行,娘娘你先走。”   “这是命令!”   挽姜闭上眼,双臂纤细笔直的伸着,衣袖飞舞,浑身灵力暴涨,四护法想要伸手阻止,靠在他身上的五护法按住他的手,胸前的血汩汩流着,“这是目前我们唯一可以离开的办法,娘娘这是想救我们兄弟几个...咳咳...”   四护法无奈的垂下了手,他们作为魔界十大护法,到最后竟然需要主子来救他们,说不愧疚是假的,但是现在情况危急,老五和老七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们必须要立刻回魔界,届时带领整个魔界魔兵过来救娘娘。   也不知道那六个弟兄护送小主子回到魔界没有?妖界的人蠢蠢欲动想要谋反,他们可一定要撑住啊。   七护法仰面躺在地上,浑身不停地痉挛抽搐,挽姜立在他身边,风从耳边刮过,呜咽似泣。   “快看!”有仙兵惊呼一声,吓得后退好几步。      第三十七章 往事沥如烟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垂至腰际的长发开始不停地往下生长,渐渐长至脚踝,却仍旧不停歇。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两只手臂上飞出漫天的丝线,在即将落下的残阳里,泛着银白的冷光,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地上那个魔界七护法被这密密麻麻的丝线裹住,像一只巨大的蚕蛹,从头到脚围的严实合缝。   而后蚕蛹一点点的缩小,再缩小,最后宛如拇指大小,挽姜小心的捡起蚕蛹,将蚕蛹交到四护法手中。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的拖在地上,在身后蜿蜒如瀑布,秀丽乌黑,纤细笔直的脊背背对着所有人,孤傲倔强的站在漫天霞色里。   陌容容轻哼一声,眼中闪过妒忌和阴狠之色,她转过身看着堇宋,娇俏一笑,“四殿下这般瞪我做什么?难道还是在为几天前的事情怀疑我吗?四殿下先不要着急,你听我慢慢解释。”   桃花眼里寒光阵阵,堇宋觑了眼底下的挽姜,那个妖女看来本事也不小,复抬眸看着陌容容,“你不必解释,本殿下自己有眼睛,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陌容容掩面,肩膀抖动,似乎在笑,笑的不可抑止浑身发抖。   堇宋啊堇宋,你那双眼睛,真的能看清真相吗?你连谁是敌人谁是亲人都分不清,这样愚钝,谈何相信。   堇宋狐疑的看着她,然等她放下衣袖时,堇宋发现她眼睛红肿,分明是哭过。   “四殿下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那日本皇去了南海探望绥真姐姐,回到鸾鸟族时才发现所有族人已经...四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绥真姐姐,本皇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堇宋冷笑,无视她的楚楚可怜,“不是你?那又是谁?本殿下亲眼瞧见就是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陌容容委屈的看着堇宋,眼中滑落泪珠,“本皇有证人,可以证明那日残害鸾鸟族的另有其人。”   说着她便朝着后面走去,不一会儿将一个人从后面带上来,堇宋定睛一看,是那日从鸾鸟族逃脱的唯一一名生还者,那个鸾鸟。   “你不要怕,你告诉四殿下,当日屠戮鸾鸟族并嫁祸给本皇的凶手,究竟是谁?”陌容容安抚那个受惊过度的鸾鸟,轻声细语的问道。   那个鸾鸟看了一眼陌容容,呆滞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悲怆,他突然跪下去朝着陌容容狠命的磕头,嚎啕大哭,“鸾皇您可一定要替鸾鸟族人报仇啊,那日魔界魔后趁您不在,竟然带着魔界的人血洗整个鸾鸟族,弟兄姐妹们都死了,他们不仅杀了所有人,还残忍的吸光了族人们的血,鸾皇,您可一定要为弟兄们报仇啊!”   仙界的人,包括天帝在内,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着这名鸾鸟族人。   “鸾鸟族全族被灭?你说是挽姜干的?”舞邪尘惊恐万分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跟在舞邪尘身边的幽冥司斐羽适才了然的点点头,淡声道:“怪不得近日冥界的生灵魂魄猛地增多,原来竟是这样。”   拂霑藏于袖下的大手握的死紧,他看着底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子,惶然的摇摇头,“这不可能...”   经年谈笑过,往事沥如烟。   狼王公祭一挥手,其余三个妖王都停下来,他们笑的狰狞的看着魔界的几个人,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前有仙界阻挡,后有妖界叛逆。   挽姜目光澄然的看着前方,又似什么都没有看,眼里倒映着昆仑丘美轮美奂的景色,却是没有半分温度。   天边最后的一抹夕阳沉入地下,星子摇摇晃晃的闪现出来,带着睡眼朦胧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远方。   “为何要这么做?”她语气淡漠至极的开口,带着月色的清冷寒凉,周身是飞舞的银丝,飘渺灵动。   “哼,妖界沦为魔界的附庸这么久,除了一次次实力大损,魔界可曾有过半分感激?妖界本就是六界之一,如何甘心始终要受制于你们魔界。”狼王公祭冷笑道,话语里都是对魔界的不满和敌意。   挽姜缓缓闭上眼,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浑身怒意暴涨,银丝在空中疯狂的舞动,“这就是你们背叛魔界的理由?因为不甘心,因为心中膨胀的欲念,便对兰花和茶花下此毒手?你们这些妖,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公祭原本平静的脸色猛的一变,看着瞬间到达自己面前的挽姜,心中一惊身形朝后闪去,堪堪躲过了那些漫天飞来的银丝。   “妖...妖...妖女...”看到挽姜的脸,后面的仙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连滚带爬的朝着仙界那边跑去。   挽姜眨眨眼,目光看向仙界那边,借着月光,仙界的人看清了挽姜的面容,都面露惊骇之色,全场鸦雀无声。   那张白皙到透明的小脸,在月色下莹润如玉。   尖俏的下巴,苍白的嘴唇,青丝披散在脸颊上,又长长的拖在地上,眼眸很亮,却是所有人没见过的深紫色,整个眼睛都是魅惑的深紫,几乎看不见瞳仁。   额间那朵妖异的郁冬花图案,花瓣仿佛是活了过来,从额间蜿蜒而下,沿着秀挺的鼻梁,爬过精致的眉眼,斜斜的插入鬓角,整个的覆盖住半边脸颊,那样繁丽的花纹,那样妖魅的紫色,让她看上去格外的陌生。   “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屠了我鸾鸟族一族,天地可鉴,本皇所言,绝无半句假话。”陌容容站出来指着挽姜恶狠狠的说道,严词厉色目光狠辣。   清冷的圆月下,这样安静的时刻,陌容容的像是平地一声雷,将所有人炸回了神。   天帝目光幽深的看着挽姜,说道:“孽障,鸾鸟族一族被屠,是不是你所为?”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天帝,银丝柔顺的在她四周飞舞,越来越多的银丝,她整个人仿佛披了一件白衣,从头到脚的白,在黑夜里那般的瞩目闪耀。   有风渐起,吹起那长长的秀发,流星自天边划过,一双深紫的眼眸里,有着深深埋藏的,浮世苍凉。   她慢慢的转过身,不理会仙界这帮人,目光锁住狼王公祭,而后眼眸紫光骤亮,那漫天的银丝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快而迅猛的冲向公祭,公祭不停地闪躲,那些银丝却紧追不放。   天帝脸色铁青,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漠视,心下对挽姜的恨意和不满更是添了一层。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王杀了这个妖女。”狼王公祭气急败坏的看着那傻愣住的妖王,咬牙切齿的吼道。   三个妖王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冲向挽姜。   一个灵巧的转身,挽姜鞋尖点地,迅速的向后退去,不带起一片落叶,双臂伸开,如蝶翩跹。   夜里她的那双眸子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晶亮深邃,琉璃水眸,却杀机四伏。   玉方揉了揉额间,抬手挥袖间,黑暗的夜里忽然多了许多萤火虫,这些萤火虫扑簌簌的落在树枝上,星星点点的将这一片土地照的亮堂,如此盛景,却无人有心情欣赏。   “嗖”的一声,就在挽姜和四大妖王打的难舍难分时,一道金色亮光瞬间划破黑暗冲出来,精确无比的插进虎王非启的脑袋。   “老虎!”狮王惊恐的吼了一声,手上动作停住,吃惊的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虎王。   下一刻,他自己的身体也开了花,密密麻麻的银丝柔软滑嫩,却又坚硬锋利,数千根银丝刺进豹王的体内。   狮王面部一阵扭曲,抬起手挥刀,想要砍断身上的这些银丝,锋利的弯刀落在银丝上,发出清越的撞击声,银丝毫发未损。   挽姜嘴角溢出冷冽的笑意,自脚底生出更多的银丝,朝着四面散开,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白莲,狮王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抛起,体内千根银丝笔直的矗立,将他牢牢的挂在半空。   余下的两个妖王惊愕的看着自黑暗中走出来的帝无湮,再看着他手里那把举世无双的轩辕剑,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迸出惧意和恨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挽姜,转眼便要逃走。   仙界的人瞧见帝无湮来了,也是呆了一呆。   跟在帝无湮身后的司药仙君无奈的苦笑,耸了耸肩走过去扶住站立不稳的帝无湮,却被他一掌挥开。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眼里流光寂灭漂浮不定,手里的轩辕剑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倒下去。   挽姜眼神一冷,那些四散开来的银丝感受到主人的怒意,气势汹汹的冲向狼王和豹王,呼啸而过带起无数枯枝落叶。   所有人都被这霸道至极的招式吓到,狼王和豹王一左一右的倒地滚开,在地上连滚数里才躲开这一招。   只是那些树却没有这么好运,直接被劈成了碎渣,周围的树,大半都没有躲过这凌厉霸道的一招,霎时间倒了无数,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地盘,瞬间大到空阔。      第三十八章 一语道万千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还我鸾鸟族全族命来!”见挽姜对自己的父王招招必杀,陌容容体内的风缦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和恨意,举起剑朝着挽姜飞身而去。   公祭眼神一缩,从地上一跃而起拔剑冲向挽姜,挽姜冰冷的眸子里面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周身寒气摄人,见公祭和豹王不怕死的冲过来,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不屑的冷笑,既然送上门找死,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这边衡宛见陌容容这么危险的冲过去,心中大急,忙伸手要去抓住陌容容,“危险,别去。”   柔软的银丝迎风而舞,公祭沉着脸使出妖力,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靠近挽姜半步,这些不起眼的银丝看上去脆弱无用,却仿佛像一堵厚实的墙壁,牢牢的将一切威胁挡在外面。   陌容容面色狰狞的看着挽姜,离她已经越来越近,手中的剑蓄势扬起,准备自身后随时给挽姜致命一击。   “小五!”   一声大喊,震破苍穹的威力,像是最有效的魔力,万千银丝蓦然失去尖锐的锋芒,柔软的定在空中。   那双深紫的眸子有瞬间的怔愣,杀意瞬间如潮水遁去,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淌过,晶莹纯粹,她慢慢的转过身,银丝轻柔的抚过她的脸畔,夜色苍茫,有西风凉凉过。   ‘嗤’的一声,是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那么熟悉,痛的呼吸一滞,她仰起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眼睛酸涩的厉害。   “小挽!”帝无湮惊怒的看着狼王公祭插入挽姜身体的利剑,急于上前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   “帝君。”司药仙君赶忙扶住他。   帝无湮站起身,眼眸深沉的可怕,面容没有血色,手中的轩辕剑光芒大震,他掌心一摊,轩辕剑破空而起,杀意万千的奔过来。   狼王脸色大变,反应极快的避开身,而豹王却没有这么好运,轩辕剑破空而来,那样锋利的剑气,还未靠近,便将豹王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风雾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帝无湮,而后趁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无力去想。   四护法方才趁着乱已经带着其他人离开,她心中稍安,只是觉得累,铺天盖地的疲倦感。   头顶的星空是那样的美,这些闪烁的星子万万年不变的美丽着,冷眼旁观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那把剑还留在体内,挽姜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腹部血意深深的伤口。   眼中划过悲凉,伸手握住那把剑的剑柄,然后一个用力,剑刃划过肌肤的声音听上去毛骨悚然。   她自己拔出了这柄剑,腹部鲜血淋漓,这样钻心刺骨的疼,她却哼都没哼一声。   “你唤她小五,那我是什么?”   她丢掉那把剑,表情始终是淡淡地。   堇宋抱着仍然面色惨白的衡宛,安抚似的拍了拍衡宛的肩膀,他旁边站着陌容容,正一脸嘲讽的看着她,目光中甚至还带有一丝的同情。   同情她么,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衡宛自然是小五,她是本殿下的五妹,至于你,你不过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界魔后,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人样!在本殿下眼里,十殿地狱里的那些恶鬼都比你好看千倍不止,看见你,只会倒胃口。”   堇宋的话音刚落,帝无湮、舞邪尘、拂霑、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几个人纷纷脸色大变,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堇宋!”   我用了十万年的时间全心全意的爱你们,也用了三百年的时间才弄明白,我们之间,注定只有十万年的缘分,不多不少,足够彼此忘记。   挽姜一瞬不瞬的看着堇宋,那张俊美的脸上是她以前见所未见的表情。   憎恶,痛恨,甚至是杀意。   她像是被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目光幽幽的落在他赶过来护住的衡宛身上,衡宛见她看着自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复杂,她撇过头不去看她,那张妖异魔化的脸庞虽然美丽依旧,却也无端的让人不敢直视。   “堇宋,你冷静点,挽姜不是你想的那样!”拂霑也赶过来,看着挽姜,眼中心疼泛滥不止,转过身拔高声调对堇宋说道。   堇宋冷下脸,桃花眼里寒风阵阵,“本殿下做了什么值得拂霑上仙如此动怒?难道要本殿下学上仙的做法,见到自己的妻子有危险也能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歉,上仙的做法,本殿下实在是学不来。”   “你...”拂霑气极,眼眸中有深深的血丝。   帝无湮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一步一步的朝挽姜走过来,虽是瘸着腿,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和风度,只是那张脸,实在是太过苍白。   他抓住挽姜的手腕,却在看清挽姜的眼眸和面容时震惊万分,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怜惜,他轻声说道:“小挽,你听话,快点离开这里。”   挽姜眼里雾气深浓,她看着帝无湮,良久,忽地一把甩开那双手,倒退三步站稳。   “帝无湮,你什么时候如此厚脸皮了?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挽姜,无湮是你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   舞邪尘难以置信的瞪着挽姜,他刚刚赶过来,便听到挽姜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还是对着帝无湮说的,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紫眸寒光闪烁,额间郁冬花妖气弥漫,肌肤上的花纹在暗夜里时隐时现的闪烁,眸子却是直直的看着帝无湮,“如何不能这样说了?我偏要说,他算什么师父,满脑子的龌蹉心思,真让人恶心。”   帝无湮俊脸苍白,他颓然无力的站在那里,嘴唇噙动,说不出的苍凉孤寂。   他的徒儿...   “这是什么意思?”舞邪尘错愕的看了看挽姜,又看了看帝无湮。   仙界的人无声无息的全部靠了过来,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对视一眼,面含担忧。   “不要说...”   帝无湮痛苦的握紧拳,堂堂仙界的帝君,八荒的主人,竟然在自己的徒弟面前,露出了近乎哀求的神色。   眼里露出残忍的笑意,苍白的嘴唇缓缓扬起,明明是那般绝美的面容,说出口的话却那么让人心惊。   “帝无湮,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敢不敢承认,你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她走近帝无湮,神情冰冷傲然,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万籁俱静,风声鹤唳,昆仑丘的夜晚,凉如水的寒意,顺着血脉钻进心底,寸寸寒心。   “帝君喜欢这个妖女?!”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寂静的夜里人声喧嚷开来,天帝身后的众仙家们看着挽姜和帝无湮指手画脚的讨论起来,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的。   “帝君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这不可能,帝君岂会做出此等天道不容的事,一定是这个妖女在妖言惑众。”   “谁知道啊,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呢,你看帝君的脸色,估计不会是假的...”   拂霑错愕的看着帝无湮,素来淡定从容的一个人,此时像是被狠狠击中了最脆弱的命门,显得孤独而寂寥,“帝君,你...”   挽姜冷笑的看着所有人的反应,心中的恨意仍在膨胀蔓延,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这些人自私丑陋的面目看上去那么震惊,她觉得快意,也觉得可笑。   她得不到快乐,得不到救赎,失去了一切,心底的窟窿再也无法弥补,她也要所有人跟着她一起痛苦。   谁都得不到幸福,谁都别想幸福。   “挽姜你放肆!仙界帝君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如今妖界叛逆,西钥云里已被上神囚困于屠魔阵,你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诋毁帝君,当真好大的胆子!”绥真怒气冲冲的站出来,手中的仙剑毫不客气的指着挽姜。   紫眸爆出诡谲的颜色,那双紫的看不见瞳仁的双眼,宛如地狱的鬼眼,绥真只觉得背脊一凉,手中的剑已经被银丝搅碎成渣滓,星星点点的散了一地。   众人面目惊骇的看着挽姜,心里惊涛骇浪的悚然。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么,不知好歹!”   挽姜眼底泛起嘲弄的神色,双臂猛地展开,月白云裳流云般在众人眼中划过,之前被吊高在半空中的狮王尸体瞬间被扯的四分五裂,鲜血飞溅下来,落在她白玉脸上,尸体碎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啊!”胆小的衡宛直接吓得尖叫起来,面色惨白如纸。   “小五别看。”堇宋抬起自己的手腕,用宽大的衣袍挡住衡宛的视线。   挽姜收回手,脸上的血迹星星点点,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繁复精致的郁冬花花纹已经蔓延了大半张脸,美艳不可方物,亦冷血的令人胆寒。   “你们欺我伤我,我受着,你们污蔑我是天生反骨六界祸害,我也受着,你们那般待我,我即便有满腹委屈怨恨,也不曾把你们仙界怎么样,可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欺我太甚!”      第三十九章 显九德之气 - 渡魂箫 - 楼苏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云里,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今日即便是只剩一口气,我也要你们,要所有人给云里陪葬!   她神情凄厉的说完,眼里迸出滔天的恨意,浑身的银丝暴涨数倍,快如疾风的冲向所有的仙人。   众人脸色大变,这银丝的威力方才已经瞧见,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戳的千疮百孔,于是纷纷绷紧身体躲避。   玉方站在众人最后面,见银丝疯狂的涌过来,也只是轻轻一笑,甫一抬手,到达他面前的银丝纷纷成了粉末,半分近不了他的身。   “挽姜,你别这样!”舞邪尘闪身到帝无湮面前,替他挡开飞过来的银丝。   挽姜的眼眸深紫而无情,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腹部的伤口已经染红了月白的云裳,她却不管不问,满眼都是血浓的杀意,再也听不进去一句劝。   舞邪尘急的跳脚,仙界的人都在奋力抵抗这些难缠的丝线,他看着眼前这样陌生的挽姜,手中一道灵力强势霸道的朝她打过去。   不能放任她这样,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如同走火入魔的挽姜,他只希望她早点清醒过来。   “滚开!”挽姜一声怒吼,密匝的银丝朝着舞邪尘铺天盖地飞来,舞邪尘打过来的那一掌挽姜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承受着,苍白无血色的唇边溢出血迹,她双眸狠戾的瞪着舞邪尘,那般痛恨的模样。   舞邪尘呆愣住,身后一只手掌按住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帝君...”   帝无湮慢慢走上前,他看着挽姜,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舞邪尘急忙喊道:“帝君小心,别再过去,挽姜她已经疯了。”   “你是来送死的吗?”挽姜大笑,鄙夷的看着面无表情朝她走过来的帝无湮,声音尖利,“你这个六界最卑鄙的伪君子,无耻的八荒之主,你给我滚开,滚开啊,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你不滚是吗?那我便杀了你!”   她又怒又恨的看着帝无湮,紫眸里风云变化,带着报复的快意,数以千计的银丝根根无情,直朝帝无湮而来。   帝无湮闭上眼眸,青衣从容,玉面如风,“觉得恶心是吗?可是我并不后悔。”   银丝霎时全数停在了半空,离他的面容堪堪咫尺距离。   漫天暴怒的银丝猛然停住,那股狂暴的怒意丝毫未褪,谁能想到,这样柔弱的武器,可以发出致命的攻击。   四周树杈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那样幽静的美,银丝在这样幽静的光亮下,柔软的能沁出水来。   “无湮,这个孽障已经入魔,你万不可靠近她!”天帝的脸上一片阴沉,有些不悦的喊道,站在天帝身边的天后一脸冷漠的看着挽姜和帝无湮。   帝无湮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神色,“此生最大的幸事,是能成为你的师父,最大的憾事,亦是成为你的师父。这个师父懦弱无能,可笑亦可悲,连爱你这件事都不敢承认,他不值得被你原谅,从今往后,帝无湮不再是仙界的帝君,不再是八荒之主,他只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连自己的徒儿都无法守护的失败者。”   挽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紫眸里冷寒如霜,浑身妖魔之气缭绕。   “无湮你糊涂。”天帝怒火顿起,厉眸狠狠的剜了一眼挽姜,“这个孽障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也走火入魔了是吗?这样糊涂的话也能说出口,仙界帝君八荒之主的身份岂是你说弃就弃的,朕一日不许,你便一日是仙界的帝君,八荒的主人!”   “为了仙界,我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为了苍生,我不得不放弃她,可是现在,我顾不得仙界安危,也不想再管天下苍生,我只想好好护着她,替她挡去所有的灾难。”   面对天帝的怒火,帝无湮不为所动,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语清晰,在凉如水的夜里透着清冷的寒意。   “就算她曾经是你的徒弟,现在她只是魔界的魔后,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孽障背叛仙界?无湮,你不要再糊涂了,这个孽障的心中,只有那个魔尊西钥云里,你在她心里,根本没有位置。”天后也冷声劝道,话里都是对挽姜的厌弃和憎恨。   像是被人击中软肋,帝无湮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说道:“无妨,只要能够守着她,便足够了。”   仙界的人再度沉默,星子无声的闪耀,与萤火虫相映成趣。   “帝无湮,你别做梦了,我根本不想看见你,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挽姜突然出声,那双无情无感的紫眸里,映着所有人的脸,又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你凭什么守着我?还想像三百年前一样将我的双脚砍去是吗?她说的不错,我心里根本没有你,我只爱云里,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也不稀罕,你少在这里说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觉得羞耻吗?这样的感情,你怎么敢说出口。”   眼中的苦痛深深漫上来,像是剧毒一点点的渗透,不知疼的是谁的心。   帝无湮的脸色仿佛天上那月光,透着死灰般的惨淡,“在你眼中,师父的爱便是羞耻?天道不容,你也不容,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对我卸下满心的防备?小挽,三万年的师徒,竟抵不上西钥云里在你身边三百年吗?。”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   像是被踩到了痛楚,紫眸里乍现深刻的悲伤,她突然发疯般冲着帝无湮吼着,声嘶力竭状若癫狂,那柔软的银丝触到主人的狂躁愤怒,目标一致的朝着帝无湮奔泻而去。   帝无湮闭眸,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睁开眼睛一看,拂霑和舞邪尘都挡在他面前,灵力缭绕控制着这些难缠的银丝。   “帝君,挽姜现在情况不大对,你还是先不要激怒她了。”拂霑脸色难看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帝无湮,神情古怪复杂的说道。   帝无湮垂眸,无声苦笑。   “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这群阴险狡诈的小人联起手伤害他,云里不会有事的,他不会丢下我,你们都给我滚,仙界没一个好人,都是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要杀了你们给云里报仇。”   她发狠的冲向一大群的仙兵,那些仙兵早已经被她的模样和气势吓傻,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在那阴柔残忍的银丝下死无全尸。   天帝震怒,看着发疯的挽姜,拳头捏的作响,“这个孽障已经疯了,来人,传朕口谕,魔后挽姜残暴嗜杀,屠杀鸾鸟族一族罪不可赦,今不分缘由杀我仙界子民无数,仙界必将除此祸患,司战,传令所有仙兵,全力捉拿这个孽障,生死不论。”   “是,微臣领旨。”司战快速的抱拳离去。   折澜星君张了张口想要阻拦,只是看了看天帝的脸色,还是将话吞了回去,本就严肃的脸此刻眉头拧紧。   文书仙君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绥真不冷不热的说道:“仙君还是省省力气吧,难不成还要替这个妖女求情?仙君还真是健忘呢,几个月前仙君难道忘记是谁将您打成重伤了?”   文书一愣,干巴巴的笑了笑,气氛尴尬,也不敢再开口。   “她的身体里,有九德之气。”蓦地,一直未吭声的玉方上神忽然开口道,一贯清冷的眼中,有了异样闪烁的神采。   众人的注意力霎时回到玉方身上,天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九德之气?那不是神界之物吗?传说有着无上奇效的宝物,怎么会在这个孽障身上。”   许多人的眼里迸出贪婪的目光,盯着挽姜的眼神仿佛盯着一块稀世的珍宝,那般渴求的眼神,让人心中不由得一颤。   玉方陌年亦觉得困惑,清明的眸子再次看了看挽姜,口气肯定,“本神确定挽姜身上有九德之气,只不过奇怪的是,挽姜身上的九德之气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此番情况,玉方前所未见,很是不解。”   众人陷入沉思,过了片刻,文书仙君忽然抬头道:“会不会是因为挽姜之前跳过十殿地狱真身受损,所以魔尊为了重塑挽姜的真身将九德之气注入她的真身上,以此来救她性命?”   玉方眼中一亮,颇为同意的点头,“仙君所言极是,这样便能说得通了,九德之气乃上古神泽,挽姜既是跳了十殿地狱,必定真身遭毁,也只有九德之气可以令其真身再生,如此说来,魔尊为了她倒真是煞费苦心了。”   “哼,也不知道西钥云里是从哪里得到九德之气的。”绥真不屑的哼了哼。   玉方垂眸,目光中有疑色,“据本神所知,九德之气在上古时期是由神尊座下灵兽烛阴看管,如今九德之气出现在挽姜身上,照此说来,消失了百万年之久的烛阴兽应是在六界现身了。”   “上神未曾见到过烛阴兽?”天帝有些讶然的询问道。      第四十章 惶惶未可知 - 渡魂箫 - 楼苏   “说来惭愧,玉方确实没有见到。”玉方陌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烛阴秉性不定,脾气乖戾,以前只有上古神尊可以驯服它,不过待此次回了神界,本神倒是要去神树扶桑那边查探一番,烛阴最喜扶桑,或许会在那里。”   “不好,堇宋修为不深,挽姜现在魔力大涨,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忽然,折澜星君大喊一声,天帝几人只见眼前光芒一闪,折澜星君已经飞身到了挽姜那边。   看到逐渐灵力不支的堇宋,在那么多的银丝下勉力支撑着,天后娘娘心头一紧,好像一块巨石砸进心窝,她声音颤抖的喊道:“挽姜你住手,害死了祈回还不够,你还想杀死你四哥吗?!给本宫住手!”   “住口,胡说什么!”天帝登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吼道。   天后的脸色也白了,抖着身子不敢看他。   然后话已经说出口,这里的所有人也都听见了,挽姜淡淡的觑了眼面色狰狞的天后,方才还在与银丝缠斗的堇宋在听到天后的话时已经愣住了。   趁着此时,挽姜欺身而上,白玉的右手瞬间掐住堇宋的脖子,她冷笑的看着天后,银丝缓慢而细致的缠上堇宋的四肢。   “挽姜不可,你冷静些,不要做错事。”赶过来的折澜星君面色一沉,看着在挽姜手上的堇宋,心惊胆颤的劝道。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呆滞的堇宋,然后轻飘飘的说道:“错事?若我杀了他便是做了错事,那你们合起伙来对付云里,怎么不向我认错呢?还有,天后说笑了,我没有哥哥,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他是...挽姜,你先放手,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好吗?”折澜星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他小心的劝着,脚下步子一点点的挪向挽姜,谨慎而细微。   银丝瞬间拉长数尺,直入苍穹,隔开冰冷的距离。   她目光冷凝的扫了一眼折澜星君,好笑的看着手里的堇宋,“星君最好别动,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折澜星君的脚步猛的顿住,仙界的人都小心的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手里抓着的是天帝的儿子,仙界的四殿下,谁都不敢冒着风险过去。   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挽姜忽地歪了歪脑袋,她转脸,紫眸妖异,衡宛瑟缩了一下,挽姜冷笑,“你过来。”   衡宛摇头,眼泪开始打转,“你...你不要伤害四哥...”   “可以,只要你肯过来替了他,我便不杀他。”   她嘴角笑意盈盈,眉眼带着温柔俏皮的笑,她眨了眨眼,好整以暇的看着衡宛。   衡宛背后渗出冷汗,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小脸煞白,没有勇气走过去。   帝无湮伸出手,“小挽,不要胡闹,快放了阿宋。”   挽姜一记冷眼甩过去,“你最好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捏断他的脖子。”   帝无湮面色一僵,眼里藏着藏不住的心痛,“小挽,一定要这样么?”   一定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吗?   挽姜不理他,她调转视线,讽刺的笑起来。   “你看,你的小五在害怕,她怕死,她不敢救你。”   风过无声,吹散了狠戾的话语,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一层浅薄的涟漪,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八百年前那一个带着满腔刻骨仇恨的女子,那样决然不顾的跳下业火不息的地狱,满目血泪满身是恨,惨烈无比又悲伤至极。   众人看着眼前的她,同当年在十殿地狱见到的挽姜重合,那样的刻骨铭心。   挽姜凑近堇宋那张震惊至极的脸,脸上的花纹透着妖魅和冷艳,她的声音清雅冷漠,有着些许的嘲弄之意。   堇宋张着口,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脖颈,脑中一片混乱,理不清,也看不清,似乎什么都变得一团糟。   他想大声的对着挽姜吼,你是个妖女,你残暴无情杀人不眨眼,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嗓子里像是被东西堵住,难受的紧。   为什么会再也说不出口这样的话了呢?   是因为她眼底深处那样破碎的绝望?   还是因为天后那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   “你到底是谁?”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堇宋看着挽姜,心头一阵说不清的窒息感。   他究竟遗忘了什么?为何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挽姜的存在,仙界所有的人都认识挽姜,帝无湮甚至是她的师傅,所有人都记得她,只有他自己的记忆里,全然没有这个人。   他很想冲到陌容容面前,质问她是不是也对他使用了‘离幻’,也像帝君一样将她从记忆中遗忘。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中离幻,没有像帝君那样遗失一段记忆,他的记忆是完整的,从出生到此刻,都是完整的。   所有人的事情他都记得,包括很小的时候他犯了哪些错被天帝责罚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不记得挽姜,不记得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没有人能够懂得他心中的恐惧,他是恨这个魔后的,因为她,仙界三番五次不得安宁,因为她,无湮自毁自己的腿,因为她,连神界的玉方上神都惊动下来,这个女人仿佛天生带着煞气,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受伤。   他不明白,不明白刚才他的母后为何会对着这个魔后说他是她的四哥。   他明明只有衡宛这一个妹妹,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另外就是陌容容,母后认的义女,他的义妹。   而挽姜,这个魔界的魔后,为什么会是他的妹妹。   怎么可能是他的妹妹。   她笑着,月光下的小脸端然露出凄迷之色,紫眸好似琥珀,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陛下,这样下去这个孽障会害死阿宋的,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阿宋去送死吗?”天后雍容的面上早已经没了端庄和高贵,几近发疯,她只剩下堇宋这么一个儿子了,若是堇宋出了事,她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天帝眼眸一厉,“闭嘴!要不是你坏事,阿宋怎么会落到这个孽障手里。”   那双紫眸天下独一,仿若冰山雪莲初绽,眼底一片干净,可是这样干净的一双眸子,却变得嗜杀无情。   纯粹的恨意在眼里集聚,她轻声开口,语气呢喃,“我说了,要仙界所有人给云里陪葬,他一个人在屠魔阵里一定很孤单,你们都留在这里吧,都陪着他,这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说着,她手上的力气增大,一点一点的勒紧堇宋的脖颈,堇宋面色逐渐苍白,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不要!”天后急的大叫,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挽姜,算本宫求你,你放过阿宋吧,你别伤害阿宋。”   冷笑的撇过脸,挽姜看着眼前的众人,无一例外都是震惊怒目的看着她。   她淡淡的看着离她最近的拂霑等人,语气淡漠,“多么感人至深的场面啊,天后爱子情深,真是叫人感动。也对,当初因为二哥,你便恨不得将我刮骨喝血,如今我要是再杀了他...呵呵,可是要怎么办呢,今天我谁都不想放过。”   拂霑上前一步,“挽姜你先冷静,我相信你,二皇子一事,我信你是无辜的。”   “你信我?”   她唇边绽出笑靥,半讽半嘲的盯着拂霑温润如玉的面容,“你凭什么信我?你还是这么的自以为是,自私的让人觉得可笑,我的确无辜,被你利用被你耍的团团转,何其无辜。你们夫妻二人,次次吵架拿我当借口,若不是因为你,衡宛何至于如此恨我?若不是因为你反复无常的性子,我们姐妹的感情,又怎么会分崩离析,拂霑,你这样自私的人,凭什么指望别人爱你!是衡宛她傻,将你当作良人,可你哪里配得上‘良人’二字,你不过是在玩弄她的感情,玩弄她的真心!”   一番言语,说的拂霑和衡宛两个人都面如土色。   拂霑踉跄后退,颀长的身子隐在暗夜里,众人只能瞧见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却无法探看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月色朦胧起来,四周开始泛起细微的薄雾,寒意深重。   她转过脸看着堇宋,唇角讥诮的笑意,“原来你心中的小五,是随时可以换人的,无论是谁,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是小五,如果说从前我对你还有几分感情,那么今日,一切都已烟消云散,过往的种种,我就当是黄粱一梦,梦是容易醒的,时至今日你能让我这般痛恨你,也是不易。”   “我们...真的是...兄妹?”堇宋握住她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冰凉的手腕,声音语气无不是凝重和冷涩。   紫眸幽幽,里面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蓦地,她歪头一笑,难得的天真姿态,堇宋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无法捕捉,他觉得这个笑容十分的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情绪莫名有些激动,那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泛着好看的神色。   挽姜抿唇,淡淡一笑,罔顾堇宋那突然灿烂起来的容颜,她轻轻的松开手,眉眼寡漠,“不是,我们不是兄妹。”   “我不信”堇宋收起笑意。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她无所谓的笑了,“四殿下何必因为这个如此耿耿于怀,你现在这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我还是比较习惯你骂我恨我要杀我的样子。”   堇宋一僵,立在那里没有动作。      第一章 幻象险迭生 - 渡魂箫 - 楼苏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我打一场,你若赢了,我便放过你。”她抚了抚自己拖至脚边的乌发,夜色下的面容白的有些看不分明。   堇宋没有动,目光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谁都没有说话,她看了半晌,眸色变得深紫,而后她抬起手,有些散漫的笑着,“如此,那我便好心送你去投胎吧。”   “挽挽...”   挽姜正要动手,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她的手霎时僵在了那里,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敢回头,眼泪已顺着脸颊淌下,不敢相信,仿佛那温润低沉的呼唤只是她的错觉。   她僵直了背脊,站在那里微微颤抖。   “挽挽,我回来了。”终于,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更深露重的料峭清寒,隐约有几分笑意。   挽姜猛地转过身,视线模糊一片,影影绰绰瞧见一方白色身影,长身玉立一派清朗,今早她与云里同穿了月白色衣裳,一模一样的衣裳,她不会看错。   颤着手握着袖口用力的擦拭眼睛,将眼里的泪水拭在衣袖上,然后她放下手,终是看清了对面人儿的模样。   然后,破涕为笑。   从没有过一刻,她是这样的欣喜与感激,感激苍天到底待她有几分怜悯之心,不至于叫她孤身一人,领略人世悲欢的薄情。   “云里...”颤抖的语气,激动到说不出话,她跌跌撞撞的扑进他的怀里。   带着满身的伤痛和满心的欢喜。   一样的怀抱,一样熟悉的温暖,一样触手可及的真实,她有多眷念这个怀抱,以至于紧紧的抱住,再也不想放手。   “是我,别哭。”云里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的拍打,似要驱散她心头的害怕。   “你有没有受伤?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仙界的人始终视我为眼中钉,是我害的你...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她内疚的说着,话里满满的自责,那样的急切,那样的语无伦次。   “我真的没事,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云里笑了笑,眼里漫出温柔,他轻声哄着她,两个人眼里只有对方,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存在。   她摇头,小手紧紧揪着他衣袖不放,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我好害怕,你掉进屠魔阵,茶花兰花他们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云里,我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   “别担心,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你没事就好你,可是挽挽,你怎么了?”   他清隽的目光柔柔落在她的面上,带着询问和困惑,没有嫌弃的意味,只是温淡的语气,她却一阵心慌。   “我...我不知道。”她惶惑的摇头,眼里都是茫然。   暗夜下,紫眸里不再是嗜杀血意,而是柔肠百转的悲伤难过,星星点点的晶莹,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云里叹口气,放在她背后替她顺气的手移到前面,他伸出手,温柔小心的要去触摸她的眉眼,衣袖鼓动间带起一阵清风。   那股风拂到她脸上,带着全然陌生的气息。   她猛地推开他,自己身子不稳的后退数步。   云里不解,手仍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挑了挑眉看着她。   身上的银丝刹那间将挽姜和云里阻隔开,仿佛银河的距离,他无法再靠近她半步。   根根银丝怒意暴涨,杀气腾腾的指向云里,只听见她那冻彻心扉的嗓音响起,满天银丝仿若莲花,开的极尽绚烂。   “你不是云里!你在骗我,你到底是谁?”   无论外貌幻化的有多像云里,可她识得云里身上的气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陌生,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淡淡香气更是她不曾闻过的。   云里怔了一怔,眼里有惊讶,有困惑,但随即很快他便释然一笑,“到底是瞒不过魔后娘娘,魔后对魔尊的喜好了如指掌,玉方此番行为倒是显得破绽百出了。”   他淡淡说完,身形再次一变,白衣无尘,目光高洁,不是玉方又是谁。   “玉方陌年,你卑鄙!”   她心里大怒,紫眸里是遽然升起的沉怒,她缓缓地朝着玉方陌年走过去,每一步,脚下都会绽放千万根银丝,步步凝丝,绽放如莲,拔地而起数尺,在这样深处的夜色里,就像是月华般倾泻一地,银丝万千飘舞,虚无缥缈又美丽梦幻。   她气怒,手下半点不留情,这些人拿云里来做诱饵,实在是欺人太甚。   杀意深重的银丝冲着玉方陌年掠去,滔天的恨意。   只是在场的众人,见到这银丝时,纷纷脸色骤变担忧的看向玉方,玉方方才幻成西钥云里的模样就是想趁机制住这个魔后,岂料一开始便被她识破,现在上神更是彻底惹怒了她,情势更加危急起来。   这银丝再美,也无人欣赏,只是那直冲九霄的杀气,震撼了所有人。   玉方翩然挥袖,一道无形的结界出现在他面前,银丝竟是丝毫无法靠近。   他目光清浅的看着暴怒狂躁的挽姜,负手而立,“魔后且息怒,本神此举实属无奈,魔后现下魔性大发,六界生灵死伤惨重,本神心生不忍,念魔后神志尚存一丝清明,故想借机...”   “所以想借机杀了我?”挽姜冷冷的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玉方无奈的一笑,不做辩解,他只是想控制住她的情绪,好趁机压下她体内暴躁的魔气。   “六界生灵的命在你眼中胜过一切,云里的命对我来说亦是比性命还重要,既然你也有你在乎的东西,应当清楚云里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们自私到永远只考虑自己,云里是魔又如何,这些人是仙又如何,你既是上神,为何看不出这些仙人心里龌蹉的念想,在我看来,魔都比他们要仁慈,比他们明辨是非!”眉间紫气暴涨,她的怒意深刻到几乎要刻进骨子里。   “荒唐,你变得如此善恶不分麻木不仁,愧对仙界十万年来对你的栽培,更愧对佛祖和我们对你的殷殷教诲!”天帝冷静的理智在挽姜一番不由说的指责下烧的一干二净。   “那又怎样,我问心无愧!”她丝毫不退让,“你们让我看清了仙人的无情和自私。看清了你们伪善的面目下是多么可憎的灵魂,看清了高高在上的天帝究竟是如何的阴险残忍。”   看清了她曾放在心底珍视的亲情,是何等的淡薄与脆弱。   看清了这一切的一切,又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心凉莫过于此。   天帝脸色极为难看,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天帝在强忍着怒气,“朕阴险残忍?朕养育你十万年,结果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朕当初就不应该将你带回仙界,不该留着你祸乱六界,早知今日,朕当初就应该亲手杀了你。”   挽姜挑了挑眉眼,眼底冷笑。   “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不仅解决了西钥云里那个大魔头,正好也可以除掉你这个六界妖孽,对了,当初便是在昆仑丘这里捡到你这个野种,如此看来,今日你也算是死在自己的‘故土’上了,当真是缘分啊!”天帝一旁的天后娘娘也冷嘲热讽的说道。   “不可!”帝无湮的脸色比挽姜还要白上三分,他眼眸深处都是慌乱,却仍然努力稳住心神说道:“陛下,小挽早已陷入癫狂,心智魔障,恐怕此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   “你住口!”挽姜怒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清醒到连三百年前这些人是如何对我的都历历在目,你可不可以别假装好心的替我说话?我不需要,也不敢要,仙界的无湮帝君,挽姜惹不起!”   帝无湮心里痛的厉害,他慢慢的转身,看着紫眸透亮的挽姜,她额间繁复的郁冬花越来越妖艳鬼魅。   “你听话,别做傻事,算师父求你好不好?”   这样低声下气的帝无湮,有谁见过?   这样卑微哀求的口吻,有谁听过?   没人相信这是从八荒之主口中说出来的。   众人都呆住了。   挽姜抿紧唇,气的浑身颤抖,她甩手一记银丝朝帝无湮打去,丝丝入气,根根杀意。   “我说了,你不配做我的师父,我没有师父!”   “挽姜!”尖锐高亢的女子尖叫声,让那些银丝猛地顿住。   兮草从人群中跑出来,她不顾衡宛和众人的阻拦,奋力的冲到挽姜面前站住。   两个人静默的站着,看着彼此不说话。   “你也是活腻了来送死?”挽姜冷笑。   兮草也笑,眼里却冷冰冰的,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寂灭。   她甩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打的所有人都蒙了。   “挽姜你混蛋,帝君哪里对不起你了?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看不见,为了你如今满身是伤你也看不见,你眼睛是瞎了吗?你是没有心的吗?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么残忍,这么狠毒,你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一连串的质问,咄咄逼人的语气。   挽姜没有看她,脸颊被打的地方一阵阵刺痛,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无湮,轻轻地弯唇笑了,“她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觉得呢?”      第二章 恩怨扰经年 - 渡魂箫 - 楼苏   帝无湮动了动唇,哑口无言。眼里蓄起愧色的波澜,目光凝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满腹的心事和忧愁,驱不散的悲戚与苍凉,因由是非,从来没有定论,谁对谁错,又哪里真的能辨分。   “兮草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有趣的调转视线,挽姜慢悠悠的扫了一眼看好戏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挺直腰背挡在帝无湮身前的兮草身上。   兮草怒视她,“你做的不对,就该认错,我就是看不惯你现在正邪不分还嚣张跋扈的样子,帝君他没有错,错的是你,你方才要害帝君,大家亲眼所见,无论是谁都会挺身而出的。”   挽姜不可置否的一笑,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指责,笑容绝美,带着玩味的慵懒语气,“说的真好,我差点就相信了。”   兮草闻言身子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依旧笑着,精致的双眸里仿佛蕴着薄薄的紫雾,真实的情绪躲在紫雾后面,若隐若现。   “当年众生台上,星曙台前,你的正义感怎么就消失了呢?这会儿在我面前提什么挺身而出的鬼话,你把我当傻子么?还是说,在你眼里,耍我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不对,应该这样说,在你兮草的心中,从来没有把我真正的当作朋友。”   兮草的脸上霎时褪尽血色。   “呵,假仁假义的仙。”她嫣然一笑。   “我......”兮草无话可说,她本就是存了私心的,面对挽姜的嘲讽,她一句话都辩驳不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挽姜歪头,瞧了瞧这里的所有人,紫眸倒映着每个人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心里升不起半分波澜,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她觉得烦腻,觉得索然无味,觉得眼前这些人实在是都该死。   点点的杀意和嗜血再次漫上眼眸,她冷笑着站在天地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杀光这些人,云里就可以回来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这样对她说着,她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眼里只剩下满满的杀意。   “大家小心!”   心思澄明如玉方,第一时间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不由得开口提醒道,同时目光清明的掠向挽姜,眼底是重重探究。   那些仙家们纷纷防备的看着她,手中尖利的武器毫不客气的指着她,以防她的突然袭击。   双方对峙,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动手之际,忽然,“啊!”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原本浑身紫气暴涨的挽姜突然仰头一声痛呼,紫气朝着四面八方汹涌散去,众人俱是一惊,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面面相觑。   她瞬间痛的弯下腰,死死的抱住脑袋,脑袋里面疼的像是要炸开。   疼,好疼。   整个脑袋都在叫嚣着疼痛,这痛感突如其来,霸道强势,她疼的眼角溢出泪花,死命的用手去敲打自己的脑袋想要缓解疼痛。   “小挽!”帝无湮朝她走近,一条腿微瘸,神色十分紧张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无湮不要过去!”躲在一旁的舞邪尘闪身移到帝无湮前面,眼疾手快的挥出一掌,将挽姜无意识扫过来的那一掌打了回去。   帝无湮冷了脸,“让开,本君还没有残废到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   他不需要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来可怜自己。   舞邪尘愕然回头,一双清澈俊秀的大眼睛里有着哀伤,更多的则是委屈,“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无湮你别再过去了,挽姜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他是好心过来帮他,不希望挽姜出手伤他,结果不仅没有得到半句感谢,反倒是被冷眼讥讽。   他这是图的什么啊,还不是为他们着想吗?算他爱管闲事,这些人,现在一个两个的都变得不可理喻。   舞邪尘越想越气,也不去看帝无湮的反应,转身甩袖对着斐羽吼道:“一堆糟心事,爷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多管闲事,斐斐咱俩回冥界,你们这帮人就是爱瞎折腾,爷不伺候了。”   众人无语的看着舞邪尘带着幽冥司斐羽绝尘而去。   倒是真的说走就走,这性子似乎永远长不大似的。   不过此时众人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舞邪尘身上,等舞邪尘的身影消失在昆仑丘,皆纷纷转过头继续盯着莫名发疯的魔后挽姜。   早已无暇顾及仙界的人,她跌坐在地,抱着头痛苦的痉挛着。   “你是谁?!”蓦地,她抬头恶狠狠的望着玉方陌年,紫眸里有隐隐血丝。   玉方一怔,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眸光涣散失去焦点的挽姜,没有说话。   “她...怎么了?”半晌没有开口的堇宋木木的问道,神情恍惚。   “还能怎么了,大概是疯了呗,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绥真冷笑连连的走过来,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堇宋一滞,目光定在挽姜身上,没有说话。   “四哥...”旁边的衡宛有些害怕的朝他靠了靠,目光楚楚可怜。   堇宋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衡宛美眸泪光一闪,她看着堇宋,又回头看了看拂霑,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和落寞。   “啊!你是谁!滚开啊...”挽姜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头发,眉眼间痛楚分明,额间的郁冬花妖冶异常,在这样浓黑的夜色里突兀的闪烁着。   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状若癫狂,神情魔怔,满脸的痛苦之色,仿佛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白裳迤地,血迹斑斑。   “小挽!”帝无湮看着她,心惊肉跳。   “挽姜...”文书和折澜也是大惊失色,挽姜发狂的样子吓到了他们几个,她哪里还有半点清醒的样子。   眼前的挽姜浑身一阵阵魔气往外涌,缕缕黑气与紫气缠绕在一起,纠缠不休又争斗不止。   折澜与文书对视一眼,眼里俱是震惊,眼前这个魔气冲天的女子,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同时又被她体内的魔气震慑住,两个人都不明白,她的体内,怎么会有如此强大而雄厚的魔气?   这股魔气,比起魔尊的还要多,还要浓厚,铺天盖地的袭来,震颤了所有人。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思绪混沌,头疼的像要裂开。   挣扎着站起身,冷汗直冒,不待看清眼前的景象,猛然间眼前一黑,紧接着意识不清的跌入无边黑暗中。   一双手,稳稳的接住她倒下来的身子。   无湮抱着她,温润冷清的眼眸扫向有些骚动的仙家们。   “无湮,把她交给朕。”天帝发话了。   像是没有看到对方脸上沉沉的不悦,无湮低头,眸光温柔的看向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儿,轻启薄唇,“我送她回去。”   包括玉方上神在内,都是吃惊的看着他。   天帝:“她是魔,你这是在放虎归山。把她交给朕,或者是交给玉方上神,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湮抬眸,神色平常,“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后悔,当初帮着仙界伤害她。   即便他根本无心害她,可他终究是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   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心痛的惊醒。   三百年前的仙牢里,他是那样无情残酷的砍去了她的双脚。   他放在心里疼爱的小徒弟,仰着头看他,满脸是泪,浑身是血。   这个画面,成了他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似下定了决心,他沉了沉气息,“本君不会让你们伤她。”   玉方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倦,脸上十分的苍白。   他看着帝无湮,犹豫道:“帝君,恕本神冒昧,你真的......爱上了挽姜?”   大约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一贯云淡风轻的上神,面上也不禁多了一抹赫色。   帝无湮呼吸一滞,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呼吸相闻,静的可怕,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皆是他无比陌生的神色。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曾经是有多懦弱,才会将心思藏起来,见不到天日,得不到成全。   到底是害怕她会厌恶吧。   可他藏的那样深,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逃不过被她厌恶唾弃。   局面早已注定,他又何必,再藏着掖着。   怀中的人呼吸清浅,他微微一笑,云开雾散般的清朗温和,“是,我爱她。”   “简直是疯了!”天帝大怒。   帝无湮不说话。   “可她,是你的徒弟,更是,西钥云里的妻。”兮草看着帝无湮,哑着嗓音说道,目光水润。   她是你的徒弟。   她是魔尊的妻。   这样的挽姜,你不能爱,也无法爱。   帝无湮看着怀里的人,眼里尽是融化的苦汁,“我是她的师父,这点我无法辩驳,爱上自己的徒弟,这份罪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里面也是漆黑黑的一片,头痛,无边无际的痛,眼前什么也没有,她疼的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努力的想要减轻痛苦,却是徒劳。   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你到底是谁?!”她咬牙切齿的吼道,气喘吁吁。   眼前除了一片墨色的黑,什么也没有。      第三章 浓雾迷云时 - 渡魂箫 - 楼苏   良久,寂静漆黑的空间里迸出一声阴气森森的笑声,渗透进体内,一阵颤栗。   “哈哈哈,五百万年了,整整五百万年啊,我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久,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哈哈哈...”   一阵仰天大笑。   挽姜挣扎着爬起来,气息不匀的打断那个人的笑声,“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那可怖的笑声戛然而止,沉默半晌,苍老的声音带着丝丝讥讽,“你问我这是哪里?好一个糊涂的女娃,你仔细些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封印,我们现在在这个封印里。”   “不可能,我明明在昆仑丘,你在骗我,我怎么会在封印里!”她摇晃的站起身,尽管还是头疼欲裂,仍强自稳住心神说道。   “你自然是在昆仑丘,我们都在昆仑丘,只不过,你的神识现在已经脱离本体进入这个封印,不用觉得奇怪,这一天迟早会来。”那个声音继续说着,依旧看不见他人在哪里,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挽姜怔愣的站在那里,茫然混乱不知所措。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是谁?我要回去!”   她还要杀了仙界所有人给云里报仇,她不想待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听一个奇怪的人说一堆奇怪的话。   “想出去便出去,又没人拦着你,再说,是你自己神识薄弱被卷进来的,怨得了谁。”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颇有些鄙夷,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许多,听上去颇有些含糊。   挽姜弯下腰,死死的咬住下唇,头再次疼的厉害,冷汗滴答的落在地上,不见了踪影。   “告诉我,怎么出去...”她抬眸,小脸森白,秀发湿答答的贴在脸颊上。   “打开封印。”那人也不啰嗦,直接说道。   挽姜:“封印在哪?”   那人:“你额间的那朵郁冬花,就是封印所在,打开它,你就可以出去。”   她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那人轻哼,“信不信由你,你额间的郁冬花,就是当年战神千代云天亲手弄上去的封印,目的是为了...咳,总之,你若是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要打开这个封印。”   那股疼痛感过去,挽姜慢慢的放下手,她眨了眨眼睛,头上冷汗涔涔,伸手摸上自己的眉间。   那朵郁冬花,是她自小便有的,去不曾想,里面竟有封印。   “你又是如何晓得这些?你说这是封印,是战神亲自动手封在我的额间,照你这么说,我与那战神,又是什么关系?”她低低的笑,带着漠然的语气。   “我当然知道,这世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至于你和千代云天是什么关系,小女娃,以后你会知道的。”那声音狂傲的说道。   挽姜收了戏谑的笑,脸色变得严肃,“如果我额间的郁冬花的确是封印,那么,你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让我打开封印,这样你便可以出去,你以为我会傻到听你的话乖乖的放你出去?想都别想!”   “那又怎样,你必须让我出去,你没有其他选择。”那人依旧张狂。   “你威胁不了我。”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人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十足的自信,“小女娃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届时你定会答应我的要求的,我敢打赌,你一定会放我出去。”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挽姜懒得和他争辩,语气淡淡的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你早晚都会知道,在这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何?”他哈哈大笑。   挽姜皱眉,“或许你说的好消息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呢?”   “哈哈哈,绝对是个好消息。”   他停住笑,见挽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说道:“实话告诉你,我虽然一直被封印在这里,也就是你额间的郁冬花,但是外界的消息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渡魂箫吗?你想用它来救你最爱的人的母亲,现在渡魂箫已经被找到了,这对你来说,难道还不算是好消息?”   挽姜心里一动,眼眸里渐渐显出激动的神色,她大睁着眼,声音微微颤抖,“渡魂箫已经找到,这么说...这么说,云里还活着,他还活着!”   说不出的狂喜瞬间将她湮没。   这世上拿到渡魂箫的只可能是云里,他身上有陌上铃和归矣灯,前段时间他已经将两件神器炼化,这一次来昆仑丘他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这么说,她的云里没有事,她高兴的神采飞扬,连折磨她许久的头疼都忘了。   “你这女娃,我在跟你说渡魂箫的事,你怎么只知道关心你家男人!”那人不满的嘟囔。   渡魂箫哪里有他重要。   挽姜在心里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星辰璀璨。   始终在一旁旁观的那人,见她如此,忍不住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又一个世间可怜人...”   挽姜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敛住笑容,拍了拍脚边的灰尘,而后慢悠悠的坐了下去。   “你做什么?”那人奇道。   挽姜:“等本体苏醒了好出去啊!”   那人似乎一怔,有些惊讶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挽姜点点头,又摇摇头,心情很不错的笑了笑,“方才被那头疼扰的不得安宁,现在静下来想一想,还是很容易明白的。我想,我的头疼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我虽明白这些,但亦有许多不明白之处。”   那人哈哈一笑,苍老的声音贯穿整个空间,“不错,我是故意让你头疼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昏死过去,才能够进入这里。”   “是了,既然如此,我只要等着外面的那个‘我’醒过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出去了。”挽姜眯了眯眼,心里将这个害她受苦的罪魁祸首记下了。   那人半晌没吭声,但挽姜始终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那人又道:“女娃娃,我活了五百万年,你和我这些玩心眼,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话里竟隐隐生了一股怒气。   “你都活了五百万年还想出去闹腾,都一大把年纪也不害臊,唔,我劝你啊,还是安分点待在这里吧。”她嘴角懒洋洋的翘起,好笑的说道。   “不知死活!”   那人终究是怒了,只见他话音刚落,挽姜脸色顿时一变,方才那样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的脑袋似有千万根针在扎似的,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她疼得差点受不住要晕厥过去,这时那疼痛感又忽地消失了。   她抬起眼,眼里冰凌凌的霜花。   那人自在一笑,口气猖狂,“我不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令你痛不欲生,你这女娃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是吗?可我就是这个性子,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大不了你我两人一直耗着,看谁先讨饶认输!”她语气仿若寒冬的清晨,带着刺骨的冰冷。   那人似乎也吃惊不小,巡视的眼光在暗中打量她许久,良久才哼笑道:“你这倔脾气倒是和那人十足像,只是可惜,现如今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足以威胁到我了。”   他的话让挽姜蹙眉,问道:“你被封印后一直在沉睡,为何此时会醒?还有,你和渡魂箫又有什么联系?”   被战神亲手打入封印沉睡,没有什么外力促发,按理说他永远不可能醒过来才对。   回想方才她与他的对话,他似乎对渡魂箫极为熟悉,甚至是与渡魂箫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之的感应。   如此说来,他究竟和渡魂箫有什么联系?他到底是谁?她和那个战神又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何会被战神封印在她的身体里?   这种种的谜团压在她心上,如一团巨大的阴影,让她觉得异常压抑。   那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说起来,我之所以能够从沉睡中苏醒,还是多亏了你啊!”   挽姜:“你最好一次把话说清楚。”   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不错,“你这女娃有几分胆量,十殿地狱那种鬼地方你都敢跳下去,当初若不是你跳了十殿地狱时真身几近全毁,这封印上的神力也因此去了大半,我也不可能醒的过来。”   “确切地说,若不是三百年前你心中忽然有了魔性,大大削减了神力的封印,我不可能一点点的醒过来。”那人补充。   他自三百年前便一点点的醒过来,但是百万年前受损严重,他足足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才能完全的清醒过来。   挽姜沉默。   那人心情颇好,对她的沉默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体内的九德之气乃是神物,若不是被九德之气压制,凭这封印上残存的神力,根本奈何不了我,你只知道渡魂箫,又岂知渡魂箫之所以被视作上古邪器,并非是由于箫的本身,而是因为我,哈哈哈。”   她不动神色的坐着,眉眼冷静,瞧不出丝毫的情绪,听到那道刺耳的笑声,她微微皱了眉,仍旧没开口说话。      第四章 记忆若别离 - 渡魂箫 - 楼苏   “你这女娃,与他的脾气一模一样,一样的讨厌。”见自己说了一大堆也无人理会,那人气冲冲的说道。   “那人是何人?”挽姜冷笑,知他不会回答自己的疑问,她不过是想气气他罢了。   那人沉默了半晌,忽地开口道:“女娃,屠魔阵是古神留下的,区区一个魔尊,即便是再厉害,想要离开那里也是痴人说梦,即便他在里面找到了渡魂箫,出不来,照样救不了他的母亲。”   挽姜:“你想说什么?”   那人:“我可以救他出来。”   挽姜微惊,心下却因为他的话而激烈的跳动起来。   若是他可以救出云里,云里便不用再被困在那个屠魔阵里了,那样的话,他的母后也可以活过来。   但是,挽姜眉眼神色一转,已恢复平静,“条件是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解开封印让我出去,我救他出来。”   “好。”这次,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同意的这么快,竟有些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开口。   “我放你出去,你救出云里。”挽姜站起身,目光坚定执着。   那人道:“你这么想救他出来,哪怕不惜丢了自己的性命?”   挽姜笑,面容仿佛有玉色的晕光,柔和温软,她轻轻的开口,带着温柔,“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回来的,若是可以救他出来,这条命算什么。”   她声音清淡,吐出来的话却仿若千斤,掷地有声。   “你放心,解开封印虽会损伤你的身体,但还不至于丢了性命。”那人轻嗤一声。   “不过...”   挽姜凝眉,睁着一双光华潋滟的眸子看向四周,“不过什么?”   那人难得犹疑,良久,才悠悠说道:“不过虽伤不了性命,但是对你的记忆,却是有很大的反噬。”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只不过看这女娃对那个男人情根深重,见她眼底闪烁的亮光,到底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她皱眉,开口道:“反噬?什么意思?”   那人声音平稳的响起,带着漠不关心的语气,“也没什么,解开这个封印的代价就是,你会失去这一世你全部的记忆,遗忘一切,包括你爱的人,所有的记忆,都将不复存在。”   他脱离这个封印的桎梏,会抽离本体所有的记忆,那些曾经的记忆,会同他一起离开,他被封印在这里面太久,久到与她的记忆相生相连,所以他才能知晓她的心意以及那般笃定她会答应。   踉跄的倒退好几步,挽姜心神俱颤,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一双清丽的眸子,眼底的慌乱和震惊那般的清晰明了,夹杂着痛苦和悲怆,竟瞬间能将心神湮没。   怎么会这样。   她摇头,脸色比刚才疼痛时还要白上几分,袖子下的一双手紧紧的攥紧,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不可以...”她神思恍惚,痛苦的低喃着。   那人似轻哼了一声,短促小声,挽姜没有听见,耳边是那人冷漠无情的声音,“你也可以选择不解开封印,这样你就不会遗忘所有的记忆,当然,你爱的那个男人在屠魔阵里生生世世也别想出来。”   这话够狠,挽姜闻言颤栗不已。   颓然的闭上眼,喉咙里的苦涩层层的溢出来,鼻间忍不住发酸。   “封印的太久,想要脱离势必会牵引出你的记忆,你好好想想,失去记忆而已,却可以救出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何乐不为?”   那人又道:“那可是上古之阵,没有我帮忙,他这一世都休想出来,你仔细考虑清楚了。”   “可我舍不得,云里对我说过的话,为我做过的事,他的笑容,他的模样,他说话时的语气,他看我时的眼神,那桩桩件件,我都舍不得遗忘,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她终是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蹲下身脑袋埋进膝盖里无声落泪。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些痛苦的,悲伤的,不好的记忆从此可以摆脱,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那人道。   冗长死寂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这里漆黑一片,她静静的缩成一团,肩膀微颤,瑟瑟发抖。   良久,她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眶红肿,面容苍白,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声音轻若无闻。   “我解开封印,你救他出来。”   我多不想遗忘,多害怕遗忘,可终归抵不过森然的现实。   我不想失去记忆。   但我更不想失去你。   “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出去后,你必须帮助他的母亲兰夭夭醒过来。”   “没问题。这就对了,救出他,以后你的记忆可以慢慢填补回来。”那人心情愉快的说道。   挽姜转过身,看着茫茫的黑夜,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只听见她飘渺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绝望和死气。   “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那一日的昆仑丘,尸横遍野,草木枯黄萧条,带着肃杀的寒意和苍凉。   魔后挽姜嗜血残杀,血性大开,六界震惊,自此对魔界避如蛇蝎,听到魔界两个字更是吓的落荒而逃。   仙界八荒之主不顾仙界反对,将魔后放回魔界,引来众仙非议激愤,天帝亦震怒,命令其回去悔过,帝无湮淡然笑之,毫不介意众人的不满,他幽幽转身,回了八荒。   魔界虚妄殿,挽姜倚靠着窗边,看着窗外流云拂过,眼神寂静。   云襄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壶酒。   “要喝吗?”见挽姜回头,她眉眼一扬,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挽姜怔了怔,然后点头。   云襄从桌子上拿过两个酒杯,走到挽姜靠着的软榻上坐下,打开酒壶倒酒,霎时整座殿里都是清浅的酒香,“听说你喜欢喝浮生半日欢,只可惜那是仙界的酒,魔宫没有那样的酒,只好将就些喝了。”   云襄将酒杯递给她,眼眸含笑,却不及眼底,仰头一口气喝完自己手里的酒,而后又添满酒杯。   挽姜怔怔,“你身上还有伤,少喝些。”   那日不仅是她在昆仑丘被仙界的人围困,提前回魔宫的云襄和几位护法在半路上也遇到了妖界的攻击,十五万妖兵在那里等候他们多时,见他们出现,纷纷露出獠牙利爪攻击他们。   几位护法和云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那几个叛变的妖王并不在,都是些法力低微的妖兵,但是人数众多,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冲出重围。   云襄不在乎的笑了笑,张扬的眉眼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无所谓了,再痛苦,再难受,也死不了,何必在乎。”   再苦再痛,也要受着,因为都是自找的。   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挽姜不禁皱了下眉头。   放下酒杯,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看着云襄的眼睛,她问的直接,直戳要害。   “云襄,你是不是爱上了怀衣上仙?”声音清醇温淡。   云襄怔住了,她看着挽姜的眼睛,那双眼里有担忧有关心,还有着淡淡的温暖。   她笑的落寞,却不否认,“有那么明显吗?连你这个傻子都看得清楚,我真是失败啊。”   挽姜抽了抽嘴角,翻了个大白眼。   这俩兄妹的嘴都半分不饶人。   忽然叹口气,她揉了揉额角,道:“你和怀衣上仙被困在那个阵里三百年,若说没有发生什么,谁信。况且,自你出来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云襄,这不像你,我认识的云襄,热情勇敢,率真爽朗,何曾像现在这般魂不守舍。连桃花他们几个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没敢问,没敢说罢了。”   “是吗?怪不得他们几个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云襄怅然叹气,杯里的酒水又是仰头灌下。   “过几天,我想去人间走一走。”云襄抬头,眉眼张扬,带着酒气。   这丫头之前已经喝了多少酒了?一进来都是一股冲天的酒气。   不过挽姜并没有说破,她在心中叹息,面上却是带着浅浅温柔笑意,“去吧,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既然云襄不愿意多说她和怀衣上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会多问,这是云襄的事,还是要她自己走出来,她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不过她的确没想到,云襄这样的性子,竟会爱上怀衣上仙那样的人。   一个璀璨如灿阳,一个深寂若星空。   一个张扬似火,一个低调如水。   倒真是,出乎意料的选择。   云襄站起身,走到门口,忽地回过头,对着挽姜挑了挑眉,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哥哥房间的书架上有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他最宝贝的一块玉,那块玉他从不拿出来示人,也不许任何人动那块玉,你即是哥哥娶回来的妻,他对你想必坦诚了所有,真是好奇的紧啊,那块玉他会不会送给你呢。”   她慢悠悠的说完,眼神有些挑衅的看着挽姜,穿着张扬的红衣,那样好看的模样。   挽姜皱起眉头,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云襄耸耸肩,笑的明快,“没什么,只是想不通罢了,我那不可一世的哥哥,自从遇见你,便一直厄运不断,坏事接二连三的出现,现在更是生死未卜,我真是搞不懂,你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可是你看你,你又为哥哥做了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总是这么懦弱无用,挽姜,我真看不起你。”      第五章 浅薄宿命缘 - 渡魂箫 - 楼苏   虽是明快的笑着,面容明艳绝丽,眼里却是一片寒霜,带着浓浓的鄙夷和指责。   她本就是有话就说的性子,从来不会将话憋在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大胆直率的让人即羡又恨。   前一刻可以同她喝酒,下一刻又能毫不留情的指责,只因她是云襄,就事论事绝不含糊的云襄。   挽姜唯有苦笑,她也不懂,她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值得云里那样的爱护。   不过被云襄这样说,心里到底还是痛了。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哥哥在一起。”   云襄刚走,不一会大护法走了进来。   “茶花和兰花如何了?”她问,掩去眉眼间的情绪。   大护法叹口气,神情疲倦,“老五要好些,将毒逼出来就好。只是老七他...怕是还需要一些日子。”   “他的魂魄受损严重,那蚕蛹可以帮助他凝魂聚魄,魂魄慢慢养着调息,过些时日便好了。”她执起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   酒味入口,辛辣呛人。   “娘娘你注意身体,喝酒伤身。”大护法有些担忧的说道。   挽姜摇摇头,“没事,喝了酒才好入睡。”   不喝醉,又怎能安然睡去,辗转床榻,不过是夜长孤寂,孤灯长燃。   大护法叹息,眼中有痛,“尊皇不在,娘娘这样辛苦的撑着魔界,都是属下无能,属下该死。”   挽姜好笑,将酒杯放下,“你们若是还要继续这样自责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大护法登时脸红,有些讪讪的住了嘴。   “娘娘,尊皇他会回来的对吗?”过了一会儿,大护法突然幽幽的开口问道。   挽姜一怔,看着大护法眼中的期冀,声音淡淡的开口道:“会的,云里一定会回来的。”   大护法点点头,可是心里清楚,回来的希望几近于无。   大护法心里明白,她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他罢了,好像这样说,云里就可以回来一样。   自欺欺人罢了。   那个阵是上古神尊为了囚禁魔神的地方,那样危险和可怕的一个阵,云里再厉害,不过是魔尊,连魔神都无法逃离的一个阵,他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到底是痴人说梦了。   大护法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他看着挽姜,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悲伤,没有难过,那样淡然的神色,似乎是笃定了云里会回来,鼻间忍不住酸涩起来。   “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人。”   她手指慢慢的划过光滑冰冷的壶壁,声音小而细碎,“可是要怎么办,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娘娘说什么?”大护法没有听清挽姜说了什么,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挽姜抬头,笑意很深,“我说,等他回来了,定要好好的骂骂他,真是太不小心了。”   大护法摸摸头,也笑,“是啊是啊,尊皇这次真的是太大意了,平日里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地就吃了这样的闷亏,真是让人郁闷。”   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因为他们害怕,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悲伤到无法掩饰的绝望。   那样悲伤的神情,何必再看。   大护法仰头,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去,笑的很是大声,以此掩盖自己的难过,“那娘娘,没什么事属下先出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真是越来越懒了。”   挽姜笑,点点头让他离开。   等大殿里变得安静,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挽姜放下手里的酒杯,斜斜的躺进软榻,眉眼间全然的死寂。   “你已经歇了数日,究竟何时动身?”   霎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沧桑的岁月感,是那日控制她神识的那个人。   挽姜翻个身,右臂支在脑袋下,整个人缩在软榻上,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那声音依旧的张狂,“你没有选择,只能选择信我。小娃娃,我说过的话,绝对作数。”   “如此,便好。”半晌,挽姜眨了眨眼睛,神情落寞而痛苦。   “你当真舍得离他而去?”蓦地,那声音忽地开口,带着疑惑和戏谑。   他活的太久,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对这些,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为何不舍得,我若真的离去,他又能奈我何,况且,这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她笑道,清雅的容颜上漾出丝丝涟漪,说不出的魅惑与冷艳。   那人继续道:“的确,他奈何不了你。你们夫妻一场,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这么做,才是聪明人该有的做法。”   唇角弯出清凉的笑意,好似高山雪雾般飘渺,挽姜仰头喝下杯子里的烈酒,眉头都不眨一下,曾几何时,她讨厌喝这样烈的酒,现在却是爱上了这样的酒。   烈酒伤身,终归,伤不了心。   仙界凌霄宫,陌容容跪在坚硬的地上,一脸的悲恸。   “陛下,鸾鸟族全族尽遭屠戮,这样的血案,陛下难道要坐视不管吗?灵族自古便归顺仙界,万万年来不曾离开灵族领地半步,一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结果却无端惹来灭顶之灾,魔界妖后残暴嗜血,六界岂能继续容她横行,如若她以后再开杀戒,陛下以为,要如何给六界一个交代!”   陌容容满脸哀痛,眼里是滔天的怒意。   天帝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容容作为鸾鸟族的鸾皇,遇到这样的事情岂会不震惊不愤怒,在场的仙家有些怜悯的扫了她一眼。   “容容先别急,坐下好好说。那个孽障大逆不道早已触犯天规,陛下一定会给你和鸾鸟族一个交代。”天后扶起陌容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   陌容容眼眶通红,很是委屈。   眼里有泪划出,她靠在天后的肩上,哭的很是隐忍,声音沙哑,“母后,若是不严惩了那个魔后,鸾鸟族人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容容作为鸾皇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还不如,还不如随着族人们一同奔赴黄泉。”   天后叹口气,抬起手轻轻拍着陌容容的背,话里有心疼有气急。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母后一定会严惩了那个孽障。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   “好,容容听母后的。”陌容容点点头,偎在天后肩上不说话,模样乖巧至极。   然而在无人窥探的隐秘角落,她的嘴角慢慢的浮出一抹得逞快意的笑意,带着森冷的恶毒。   天后有些欣慰的抱住陌容容,眼里是慈爱的神色。她温柔的抚了抚陌容容的秀发,嘴角扬起笑意。   经过鸾鸟族一事,她的容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了,现在的她有了委屈会躲进她的怀里哭诉,像一个小孩子般的信赖她。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想好好的弥补这么多年亏欠容容和鹿宜的恩情,还好,她的愿望不至于落空,她的容容已经开始接纳她了。   天帝咳了一声,那双淬炼了岁月荏苒的眸子缓缓抬起,里面一如既往的深邃黑幽,让人无法探查情绪。   他说道:“挽姜罪孽深重,六界因其生灵涂炭,朕已决定,将这个孽畜交由神界玉方上神处置,一切全权由上神来定夺。”   陌容容一愣,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天帝,见他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不由得沉下了脸。   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神色阴晴不定,忍住怒气问道:“陛下,他们是神,悲悯众生的神,若是将挽姜交给上神,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看着陌容容那张强忍着怒气的脸,天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朕带领仙界和四海八荒的力量去围剿魔界,趁机擒住那孽障好给鸾鸟族报仇,你以为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对抗此时的挽姜?哼,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等上神来了,便由他处置那个孽障,你不要再多说什么,朕有自己的打算。”   陌容容怨恨的瞪了一眼天帝,手中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呵,说到底还是你怕了,你害怕你打不过挽姜,你怕丢脸,你怕仙界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你不过是在自私的替自己考虑,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笑。”   天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惊,看着倨傲的陌容容,那张算得上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嘲讽和鄙夷。   “陌容容你放肆,朕是天帝,手里握着是仙界的生死安危,任何关乎仙界的事情朕都必须仔细斟酌思量,这岂是你能明白的道理。你可以凭着冲动给鸾鸟族报仇,朕却要考虑这样做会不会给仙界带来莫大的危害,你即是鸾皇,难道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天帝震怒,拍桌而起,气震九霄。   仙家们纷纷低下头噤声。   她扬起眉眼,眼里的讥诮一闪而过,却是笑了起来,“我又是如何能与陛下您相提并论呢,陛下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冲动,挽姜她杀了我鸾鸟族全族,这个仇我一定是要报的。不过容容倒是觉得这件事与陛下有脱不了的干系呢。”      第六章 同体异心念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皱眉,“此事与朕何干?”   陌容容扫了眼噤若寒蝉的众仙,双手环胸交叠在身前,“怎么说挽姜也曾经是你的女儿,仙界的五公主,当年若不是你们仙界对她赶尽杀绝,她又是如何会堕了魔道,不堕入魔道,本皇的鸾鸟族又怎么会被屠戮,世间万事有其因果,当年你们仙界种下的恶因,如何这恶果却是要鸾鸟族来尝,是何道理?容容也是想替惨死的无辜族人讨一个说法,还望陛下莫要动怒。”   “容容你少说两句。”天后有些急了。   她清清凉凉的一番话,堵得仙界众人哑口无言。   天帝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火烧的旺盛,瞪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   “朕心系天下苍生的安危难道也是错了?当初若不严惩了那孽障,朕何以安抚六界?那个孽障扰的仙界不得安宁,更是害的朕的回儿惨死,四海八荒因她受难,六界生灵涂炭,朕不觉得朕当时的做法有错,如果再来一次,朕还是会这么做,那个孽障,朕绝不会姑息。”   陌容容嘴角噙着凛冽的笑意,转身朝着殿门口走去,有些不在意的讽笑道:“说的真好。天帝陛下可真是爱惜自己的子民呢,为了仙界,为了六界苍生,天帝陛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挽姜有你这样的父君,真是不幸。放眼六界,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实在是令人钦佩,容容年纪尚浅,还要多向陛下学习才是。”   无视身后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陌容容冷笑着拉开凌霄宫的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没有丝毫的惊讶,嘴角的笑无声放大。   她眼中有着算计的笑,有着不动神色的嘲讽,却是幸灾乐祸的扫了一眼身后,双手背在身后,踩着轻盈的步伐离去。   堇宋僵直着身体站在门口,身后的灿阳在他身上投下大片朦胧的阴影,整个人陷在无尽的阴影下,隐去了一切的情绪,只剩下鲜明的轮廓,高大的矗立在那里,若是走近便可以瞧见,他那早已僵直的身体。   天帝和陌容容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的,不绝于耳,宛如天雷,轰然作响。   他茫然的瞪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抬起头看着有些怔然的天帝,他张口,还没有说出一个字,眼中已泛起一层薄雾。   水光在眼中蔓延,慢慢的浸润了整个眼眶。   “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那样痛苦的看着众人,额角的青筋暴起。   回应他的,是鸦雀无声的寂静。   这边陌容容心情极好的踱着步子走出南天门,她站在一朵仙云上,抬眼朝四方瞧了瞧,而后抿唇一笑,朝着妖界的方向飞去。   等到彻底的远离仙界,陌容容才开口道:“风缦曦,谁准你刚才那样做的?”   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原本属于陌容容的那张脸开始出现两张女人的面孔,各占一半,左边脸上的风缦曦笑道:“怎么,你就这么讨厌那个天后?我看她倒是很喜欢你。”   右边脸上是陌容容的样子,她冷哼一声,拉下脸说道:“以后,没我的允许,你胆敢妄动,我定不轻饶你。”   她与风缦曦共用一个身体,之前两个人便已达成共识,在她做陌容容时,风缦曦便乖乖的待在她的体内,不可以制造任何的麻烦,若是做风缦曦时,陌容容也不可以干涉她的行为和做法。   这些天两个人也一直是这样平安无事的相处,岂知刚才在凌霄宫,风缦曦竟然跑出来替她抱住了那个天后。   她自己本来已打算后退一步躲开那个女人的靠近,然而这个风缦曦竟敢擅自做主支使这个身体主动靠近了天后,她心里有气,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风缦曦,上一次在昆仑丘就差点因为你露了馅,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你便滚回去做你的病秧子。”   风缦曦斜睨一眼陌容容,左眼撇向中间的鼻梁部位,右边的那只眼睛也撇向中间鼻梁部位,她看着陌容容,陌容容也看着她,若是此时有人瞧见了这具身子,估计会吓得不轻。   风缦曦道:“陌容容,你把我当傻子吗?这样没有威慑力的威胁,你以为我会害怕?”   陌容容眯起眼,不说话。   风缦曦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和我共用一个身子是为了你自己,一旦你离开这个身子,你就会恢复成之前那个老的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太婆,当然我也活不长,如今我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你觉得你的威胁算得上是威胁吗?你若是想死,别拉着我给你陪葬。”   陌容容哼了哼,“难得你聪明了一次,可那又怎样,风缦曦我告诉你,如果我真的想你死,你绝对活不到想明白的那一刻。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风缦曦收起笑容,惊疑不定的看了眼陌容容,见她一脸面无表情,心下更是七上八下有些拿不准,陌容容这个女人一向刁钻狡猾,说不定便是真的会那样做,她可不敢小瞧了这个鲛人。   “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你不必同我一般见识。”终于,风缦曦服软,笑的意味不明。   陌容容冷笑,眼中划过精明,“风缦曦,是我小看你了吗?今日在凌霄宫,你可真会做戏。”   那会儿天后抱着她安慰的时候,是由她体内的风缦曦帮她完成的,她在一旁冷眼旁观,对天后那个女人,她是从里到外的反感厌恶,遑论抱着她诉苦了,也只有风缦曦这个女人做得出来。   风缦曦也笑,无辜而单纯,“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她是仙界的天后,又是那样无条件的信任你宠你,这样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岂不是要遭报应。”   “哼,那个蠢女人能做什么?指望她简直是痴人说梦。”陌容容毫不客气的嘲讽。   风缦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笑道:“正是因为她蠢,才好被我们利用。她不是最恨挽姜吗?如此便够了。”   陌容容低头想了想,随即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   又想到一事,陌容容觑了眼风缦曦,笑的莫名,“风缦曦,如今魔尊西钥云里已经被仙界和神界合伙关进屠魔阵,生生世世都无法出来,你又是为何一定要置挽姜于死地?”   她搞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如果说以前她恨挽姜是因为挽姜抢走了她爱的西钥云里,如今西钥云里已经不在了,挽姜也不过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为何还是这般恨她。   风缦曦看着天空快速掠过的苍云,湛蓝如洗的碧穹偶有一两只苍鹰飞过。   她道:“她不死,如何能泄了我这心头大恨?陌容容,别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咱俩谁又比谁仁慈,你又比我好了多少。”   陌容容摇头,“你错了,是你想她死,我只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风缦曦一怔,随即笑了,“陌容容,被你惦记上的人,可真惨。”   陌容容客气的谦让,“彼此彼此,被你记挂的人,也很不幸。”   正好,她俩惦记和记挂的人,恰巧是同一个人,既悲惨又不幸。   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朝着妖界的方向急速的前行。   魔尊被关进屠魔阵的消息一夜之间便闹得沸沸扬扬,有冷眼旁观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欢欣鼓舞的,有唉声叹气的,更多的则是躲在一边看好戏的,现在魔界群龙无首,只有一个魔后撑着,他们倒要看看这个魔后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总之,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从此消失在六界之内,引得一众闲杂人等那颗平静的心开始躁动,对失去主心骨的魔界虎视眈眈,垂涎三尺。   八位护法筋疲力竭的赶走刚才的一批前来闹事的小妖们,个个累的直喘气,不顾形象的仰面倒在了地上,无奈的瞪着眼睛看着天空,嘴角皆是苦笑。   十护法杏花啐了口痰,骂道:“他娘的,这帮狗东西跟猫嗅到鱼腥味似的,都他娘的往魔界跑,当咱们都是死人啊,他娘的,今儿一天都来了百来批不怕死的,真他娘的来气!”   二护法桃花呼出堵在心口的一口浊气,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六界谁不知道咱们魔界成了人人都可以来抢块肉的香饽饽,这些人是看尊皇不在咱们好欺负,呵,也太小瞧咱们了,想要得到魔界,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大护法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瞅了眼天色,用脚踢了踢九护法梨花,“老九,娘娘今日还是没有离开过虚妄殿?”   九护法眼泪汪汪的点点头,“是啊是啊,娘娘都将自己关在殿里七天了,这样下去真怕她...唉,瞧我这张破嘴,尽说些晦气话。”   四护法桐花擦去手背上染上的血迹,顿了顿才有些腼腆的开口道:“大概是我的错觉,娘娘自昆仑丘回来后就有些不大对劲。”   六护法从怀里掏出一壶酒仰脖灌下,含糊不清的道:“可能是使用了那招霓光羽丝雨后身体受了反噬。”      第七章 魔界惹风波 - 渡魂箫 - 楼苏   那日挽姜一个人从昆仑丘回来后,将几位护法吓得半死。   那张魔化妖异的面容,郁冬花繁复的花纹占了大半张脸,诡异妖艳至极,长长的拖到脚边的乌发,泛着幽蓝的光芒。   深紫的眼眸里映着世间的种种,唯独没有温暖的模样。   桐花挠了挠脑袋,说道:“或许吧,那天我看见娘娘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神情一会惆怅一会痛苦的,十分的...诡异。”   “他娘的,娘娘思念尊皇都快要神志不清了,现在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这可怎么办,老子要去杀了仙界那帮王八羔子。”十护法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来,撸起袖子瞪着天空就开骂。   “杏花你要杀谁?”这时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自十护法身后响起。   十护法面目狰狞的吼道:“老子要去杀了天帝。”   吼完才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笑靥如花的挽姜。   “娘...娘娘?”十护法激动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激动的看着挽姜。   挽姜面含浅笑的点头,看着灰头土脸的几个人,眼神暗了暗,随即笑道:“我要去一趟八荒,你们几个可要好好的看着魔界啊,还有,杏花啊,照目前来说你还是杀不了天帝的,实力悬殊太大,所以要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云襄去了人间还没有回来,近来魔界有些不太平,我已让千音鸟传信叫她快些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小主子回来,千万记住了。”   三护法至始至终都是安静的听着,至此才终于问了一句,“娘娘去八荒,是找帝无湮?”   挽姜一怔,继而浅淡一笑,点头承认。   八位护法面面相觑,三护法脸上忽地显出冷笑,他淡淡的望着挽姜,眼中有愚弄的笑意,“尊皇只是被困住,不是死了,这么着急的想离开这里找回曾经的相好,娘娘为自己考虑的可真周到。”   “莲花!不要胡说。”大护法脸上登时一变,赶忙喝止道。   “我有说错吗?这些天娘娘待在虚妄殿里闭门不出,这一出来便是直接冲着帝无湮去的,那位对咱们的娘娘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娘娘如今主动去投怀送抱,他岂会不愿意?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莲花依旧冷笑,目光直直的盯着挽姜。   挽姜不说话,敛去唇角单薄的笑意。   “别说了,娘娘不是这样的人,老三你今日是怎么了,娘娘难得出来一趟,平白的被你一顿诬陷,你是不是有病啊。”九护法梨花也站起来,眉头皱的紧紧地,看着三护法一顿没好气的骂道。   莲花觑了眼其他几位护法,目光没有一丝波动,他掀起眼皮看着挽姜,道:“怎么,不敢说话了?你若是心中没有鬼,大可开口为自己澄清辩解,这么多人在场,还怕没人会站在你那边?只是你这样沉默,看起来更像是默认。”   二护法素来耿直的不太会说话,见三护法这样说挽姜不免急的满脸通红,他着急的看着两个人说道:“好了好了,老三你少说两句,还嫌现在的事情不够多是吗?娘娘,你别听他的,他一向都是这样的阴阳怪气,也就是嘴皮子厉害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挽姜轻轻抬头,目光幽深,那双水洗般的明眸里,有着淡漠的疏离,“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吗?像莲花说的那样,心里也认为我是去找帝无湮和好的?”   其他几个人立马神色尴尬的连忙摆手,试图撇清自己的嫌疑。   “不是不是,娘娘你多虑了,咱哥几个都是一根筋的直肠子,没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咱们都相信娘娘的为人,真的。”六护法菊花赶忙开口解释道。   其余兄弟纷纷忙不迭的点头认同。   挽姜抿唇,轻轻的笑了,眼里是明山水净的温柔。   众人见她露出笑容,不由得纷纷的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莲花说的不错,我就是去找帝无湮和好的,这几日待在房间里我想了很久,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一个人难免孤独,再者,我可没兴趣掌管魔界,云里被关在屠魔阵里估计永远也不会出来,与其这样,我何必还要继续等下去,帝无湮对我一直很好,既然云里不在了,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我只是一个女人,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安稳无忧的过完这一生,大家都是明理的人,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大家都清楚了,既然这样,那么诸位,后会有期。”   她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莲花嘴角讽刺的冷笑没什么变化,其余七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惊无措的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抬头,眼眸映出苍穹上流过的白云,那般悠闲写意的姿态,她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来,羡慕起它们的与世无争和闲吟弄月。   “娘娘,你一定是在同我们几个开玩笑的对不对?”六护法丢掉手中的酒壶,沉下脸问道。   挽姜低头,侧过身去看他,那般坦然的笑着,丝毫没有愧色,“不,我没有同你们开玩笑,以后,别再喊我娘娘了,我不再是魔界的魔后娘娘,从今以后,你们也不必再听命于我,我与魔界,再无瓜葛。”   一句话轻轻松松的撇清了所有的曾经。   梅花站出来,“娘娘,属下最后问一次,你真的要走?”   “当然。”斩钉截铁的回答。   几个人沉着脸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纷纷站起身拦在挽姜面前。   大护法看着挽姜,神情严肃也冷漠,“原来娘娘对尊皇的喜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尊皇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便是这样回报他的?娘娘的心肠同那些自私仙人有何区别,今日有我们兄弟几个在,绝对不会让你离开魔界。”   挽姜挑眉,无所谓的一笑,“仙人都自私?你这话可是连魔后兰夭夭也一齐骂了呢,呵呵,是我自私又怎样,人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与他好歹夫妻一场,如今我离去,未带走你们魔界一草一木,如此,你们还想怎样?”   “他娘的,是尊皇瞎了眼了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你是没带走魔界的一草一木,可你带走了原本属于尊皇的九德之气,九德之气如此贵重,岂能随随便便让你占了便宜,这个,你要怎么还?”十护法瞪圆了一双杏眼,凶狠的看着挽姜骂道。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平时,他们压根一个字都不敢说,也不愿意说,只是眼下,显然是气的失去了理智。   他们几个是真的不懂,不懂这个女人怎能自私到这个地步。   眼下尊皇的确是在屠魔阵里出不来,但是他们始终相信尊皇他一定会回来的,结果这个女人在这样关键的节骨眼上弃魔界而去,这若是让六界的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掉了大牙,他们魔界以后还如何在六界立威,简直成了六界最大的笑柄。   她歪头,精致的面容始终覆着一层浅淡笑靥,“占便宜?云里当初说过这个东西是归我的,既是归我,你们凭什么让我还回来,你们的尊皇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娶我,因为这个,当初我在仙界又是受了多少苦,当初若不是因为他,我何苦落得这般田地,这笔帐我都没有跟你们算,你们倒是先开口反咬了,真不愧是魔,蛮不讲理还没脑子。”   “你...”几个人气的不轻,眼里血丝都熬出来了,看着挽姜的目光仿佛要杀人。   “让她走。”   突然,莲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看着面红耳赤的自家兄弟,语气淡淡的说道。   “不行,这女人忘恩负义,岂能放过她。”八护法昙花牙齿咬的咯吱响,眸子里是冲天的怒火。   莲花长相偏阴柔,此刻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有些吓人,九护法和十护法拉了拉八护法的衣袖。   莲花冷眼看着挽姜,说道:“你可以走,我们不会拦你,一旦你踏出魔界,便是与魔界一刀两断,以后你若是后悔了想回来,这个想都别想。从今以后你和魔界便是仇敌,以后见到咱们哥几个你最好绕道走,否则见一次杀一次决不姑息,这便是你,背叛魔界的代价。”   她静静的听着,其余人都紧紧的盯着她,结果在她脸上并没有看出任何的犹豫之色。   众人眼中有失望,更多的是愤怒,纷纷扭过头不再看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当场会杀了这个女人。   “你放心,这个鬼地方,我绝对不会想回来。”她扬唇一笑,姿容说不出的明艳,紫眸里是深深浅浅的解脱之色。   转身,乌发随风而扬,她最后看了一眼魔界,目光从八位护法身上如羽掠过,衣袂翩然飞舞,身子轻巧的凌空,朝着魔界外面的缤纷世间飞去。   莲花目光深沉不定的看着她飞远,直至再也看不见,那双阴冷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转过身看着自家兄弟脸上的悲愤欲绝,抬起手拍了拍九护法的肩膀。      第八章 上元守心愿 - 渡魂箫 - 楼苏   “好了,大家今天都累了一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九护法拍掉他的手,朝他吼道:“老三你做什么放她走?这个女人如此对待尊皇,实在是千刀万剐不足为过。”   莲花冷笑,眸子闪过阴狠之色,毫不客气的戳穿他,“朝我吼什么吼,我若是不放她走,你们几个便真的能对她动手?且不说尊皇到时候知道了会如何想,我就不信你们几个下得去手。”   那些狠话,那些恶毒的指责,全都是为了掩藏心中的悲伤和绝望。   眼下云里生死未卜,她是他们几个人的主心骨,如今连挽姜都走了,他们几个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莲花说得对,他们根本不可能对挽姜下手,这些年的相处他们哥几个都是真心的将她当作魔后娘娘对待的,对她万分的敬重,即便她今日如此的忘恩负义,他们也做不到杀了她。   九护法眼眶通红,一拳捶在身旁的大树上,树干发出沉闷的声响,裂出了数道裂痕,他红着眼,哑着声音说道:“可是尊皇要怎么办?若是他回来了,我们要如何对他说?他娘的,什么狗屁娘娘,老子真想杀了她。”   莲花觑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负着手朝着魔宫走去。   都累了一天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那个女人是走是留与他何干,他的日子不会因此受到半分影响,既然这样,那便随她去吧,事不关己,他也不在乎。   这边八荒,总执大人一脸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跑进微澜殿时,帝无湮正坐在桌前雕一枝冰花,刚雕好花瓣,还差枝干没有雕琢,他的目光凝在冰花上,没有转过身,只是微微的皱了眉头。   “出了什么事?”他问,语气淡漠。   总执大人喘着粗气,手指指着门口,“帝...帝君,那个妖女杀到东极天来了。”   什么?   帝无湮愕然的抬首,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挽姜倚在微澜殿的殿前,妖化的面容早已看不出往昔的半分模样,只是依旧美的让人惊叹,紫眸里有些水雾,隐去了真实的情绪,她便那样慵懒的靠在那里,无端的便成了好看的风景。   “小挽?”帝无湮站起身,身子微晃了一下。   她觑了眼吓得面如土色的总执大人,慢悠悠的走进来,坐下,给自己和帝无湮倒了杯茶,她看着仍然在发愣的帝无湮,嘴角溢出笑意,“怎么,看到我来,不欢迎?”   总执大人退到大殿的角落里,听到挽姜这句话,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当然不欢迎。”   帝无湮斜眼看过去,沉下声吩咐道:“你先下去,没本君的命令不得踏入微澜殿半步。”   总执大人默,颔首退下,临走前还万分担忧的看了眼帝无湮。   帝无湮坐下,手里依旧握着那朵冰花,挽姜扫了一眼,嘴一咧,笑了,“原来八荒那些好看的冰花,都是帝君动手做的,倒也活灵活现很是可爱,帝君手艺不错。”   帝无湮静默了半晌,握紧了手中的冰花,声音低沉,“当初你拜我为师,跟着我来了八荒,那时的八荒没有任何的花,连冰花都没有,你觉得烦闷,硬是嚷着要我变出花儿来,我只好动手雕了这些冰花给你解闷,你觉得新奇,也很喜欢这些花,我便越刻越多,如今一眨眼间,竟已是遍布八荒了。”   他说的寻常,平静的语气透着一贯的清冷,隐隐有些温和的味道,挽姜嘴角笑意有些淡去。   她抿了口茶水,微苦,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放下茶杯说道:“是吗,那八荒的子民算是有眼福了。”   这话说的再敷衍不过,帝无湮手里的刻刀顿了一顿,而后又慢悠悠的刻了起来,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大殿里陷入了寂静。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半晌,帝无湮将手里刻好的冰花收入袖中,将刻刀一一放回匣子里,低头开口道。   挽姜看了他半天,他都只是在最初瞧了自己一眼,现下根本不抬头看她。   她眨了眨眼睛,紫眸仿佛无暇的紫玉冰晶,“帝无湮,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便帮我。”   帝无湮手指一顿,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觉得舌尖发苦,低声苦笑,“这算是威胁?”   她到底把他的爱当作了什么,在她心里,他的喜欢,就这般廉价又龌蹉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口口声声说爱我,总要拿出点诚意给我看看,不然要我如何相信你,又如何敢与你在一起。”她面色寡淡的说着,口气再平常不过。   帝无湮沉默的喝了口茶,随即猛的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挽姜,端着茶杯的手竟隐隐发抖。   “你刚才说什么?”他终于抬头看她,清润无波的眼里此刻早已经波涛汹涌,泛着巨浪。   她拿掉帝无湮手里的杯子,从怀里掏出干净沁香的帕子擦去他手上溅落出来的茶水,眼波温婉,“我说,帝无湮,你现在还要不要我?”   帝无湮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挽姜,他看着那双紫眸,里面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掺了太多的东西进去,他竟然读不懂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父,你还要我吗?”   她忽地凑近他,声音诱惑的低喃,鼻尖几乎抵着对方的鼻尖,那般亲昵的姿态,紫眸里满是期待。   他骇然的瞪大了眼眸,素来冷静理智的无湮帝君,此刻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你还要我吗?”她穷追不舍。   帝无湮赶忙扶住她凑过来的身子,怕她不小心摔下去,神情浮现苦楚,一双好看的浓眉皱的死紧,“小挽,你别这样。”   “呵,我知道了。”   她拍掉帝无湮的手,坐回了原位,脸上露出凄楚的哀伤,“云里他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你们所有人都不要我,所有人都嫌弃我,师父,对不起,当初说了那样伤你的话,你是不是怪我了,所以现在才不要我。”   “不是,我怎么会不要你。”   温润的面上露出苦笑,他不是不要,是不敢要,是不配要。   挽姜微笑,“那便这样说定了,我困了,要睡觉,还有,明天我想吃荷叶鸡和红烧鱼,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帝无湮一怔,看着她眼底泛着青黑,显然是许久都没有睡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怅然,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这样撒娇的她,此刻竟有些缓不过神。   这样娇憨的模样,这样依赖的语气,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可是究竟是哪里变了,以至于他与她如今都变得小心翼翼,一件小事都需要郑重的商量。   “好。”他轻轻颔首,闭眸叹息。   挽姜走进她以前在微澜殿里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如当年,没有丝毫的变化,手指划过桌椅,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整个房间,抬脚往柔软的床榻上一倒,目光空洞的望着精致的床顶。   今天,是人界的上元节,阖家欢乐的大好日子,她嘴角咧了咧,这样好的日子,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抬起手腕遮住眼睛,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的睡一觉,这些天,她真的是太累了。   人间的上元节,在月亮慢悠悠的晃荡到中天时分,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云襄抱着一盏花灯孤零零的坐在河岸的角落,不远处是人间的少妇少女们在那里嬉笑玩耍,她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花盏,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见无人注意她,索性脱了鞋袜用脚戏水,那双小脚白玉莹润,煞是可爱,她一个人玩的兴起,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夺过她手里的花盏,转而放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蹲下,俯身弯腰将那双顽皮的小脚握住,拿出干净的帕子擦干上面的水,然后穿鞋,动作一气呵成。   云襄歪头看他,旁边有几个人间的少女围在一起指着他们偷笑,她也跟着嘻嘻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怀衣一顿,缓缓站起身,目光温淡的看着她,“回去吧。”   她拽住他的衣袍下摆,黑色锦袍上隐隐有金纹流过,黑发束冠,面容清冷。   “临止,陪我放盏花灯吧。”她说道。   怀衣上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隐藏了所有的情感。   云襄站起身,拿起那盏花灯放到怀衣上仙的手里,笑容明媚张扬,“我可是挑选了好久,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你快许个愿,我特地为你留着的。”   “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来人间?”终于,怀衣开口,清寂的眼中有些许波动。   他的心思一向是难以捉摸的,云襄早已经习惯,见他问,她便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因为这是我们之前约好的啊,临止,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说过等出了屠魔阵,会陪我放一次花盏。”   怀衣的面容在这样喜庆的红色下也添了一丝微暖,他的目光忽地有些悠远和深邃。      第九章 华州活地狱 - 渡魂箫 - 楼苏   拿过云襄手里的花盏,默不作声的走到河岸边,然后手里多出一支笔。   他握着笔低头凝眉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写了几个字,将素笺折好放入花盏中,而后点亮花盏,将花盏轻轻的放入河中。   清澈的河水里漂浮着一盏盏精致美观的花灯,宛如银河里碎碎点点的星辰,那样的耀眼,带着俗世浮尘的千种愿望,流向远方。   云襄眼睛亮亮的站在他身后,看着怀衣亲自将花盏放入河中,看着那盏她挑选许久的花灯在河中闪烁光辉,她心里高兴,嘴角明媚的笑意越来越大。   怀衣没有起身,他半蹲在那里,目光里是河水中深深浅浅的波纹,跳跃着一星半点的光芒,他低头看着越漂越远的花盏,抿了抿薄唇,手掌渐渐收紧,“西钥姑娘,这是怀衣欠你的约定,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欠,绝不再见。”   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是思量了许久的决定,是他一贯干脆果断的行事作风。   青余山的怀衣上仙,心系天下苍生,满腹的智慧谋断,一双睿智的眼眸精明的近乎窥探人心,这样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又岂会看不出,一个女儿家的小小心思。   一颗心,瞬间凉的透底。   云襄抬脚想走过去,想走到他面前去质问他到底是不是铁石心肠,可是看着他的身影,终究是止了步子。   明艳的水眸里渐渐地浮现嘲讽和讥笑,是在笑他,又似在笑自己。   她后退了两步,撞到了一对路过的平凡夫妻,神情恍惚间好像瞧见了怀衣转过身看她,那样深邃好看的一双眸子,里面是她从来都看不懂的情绪。   眼里渐渐的起了浓雾,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嘴角咧的大大的,张扬的红裙飞舞,翩然如火。   “好一个绝不再见,凤临止,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命令本姑娘听你的?各不相欠?怎么可能各不相欠,凤临止你欠我的何止是一盏花灯,本姑娘只是不想跟你计较罢了,是,我是喜欢你,那又怎样,我西钥云襄敢作敢当,我敢承认我喜欢你,可是你敢吗?凤临止你不敢,你根本不敢承认。”   怀衣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云襄抬起袖子抹去满脸的泪水,有些粗鲁,有些狼狈。   “真是...本姑娘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喜欢上你这个顽固不化的木头,该死的凤临止,该死的怀衣上仙。”   她气的心口一阵绞痛,越退越远,随手从身边的一个卖玉器首饰的铺子上拿起一个巨大的花瓶朝怀衣扔了过去。   怀衣没有动,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   花瓶在他脚边落下,碎了一地锋利的残渣。   “哎哟,这位姑娘,好端端的你扔东西干嘛,俺只是做小本生意的,你这...这...唉...”那位憨厚老实的商贩心疼的看着碎了的花瓶,一张沧桑的老脸皱的厉害,站在一旁长吁短叹的直摇头。   怀衣眸子动了动,他移开目光看向那位商贩,几步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商贩,声音清润无波,“老人家,这些银子权且作为赔偿,在下代她像您道歉,还望您莫要介怀。”   那位商贩立刻摆手,一脸的尴尬,“不...不会。公子太客气了,这银子太多了些,这位姑娘打碎的那个花瓶不值得这么多银子的。”   “多出来的银子,您便收着吧,惊扰了您做生意,万分抱歉。”他依旧温文,带着儒雅的谦逊。   云襄站在那里,冷笑连连。   “凤临止,你不累么?一直这样虚伪的装好人,你不累吗?”她语气尖锐而嘲讽,站在那里,张扬的眉眼带着犀利。   周围的人连同那位老汉见两个人之间氛围不太对,纷纷走了。   怀衣转过身,看着她,古井般的眸子无波无澜,“因你是魔,自然不会懂得这些。”   他的声音很低,传入云襄耳里,竟生生的有了回响。   因你是魔,自然不会懂得这些。   你是魔。   便不会懂得这世间拥有的情义与道义。   他的一句话,疼的她如同剜心。   她笑,明媚而生动的容颜,灯火打在脸上,镀了一层温暖的气息,却驱不散她眼里的寒霜,“是啊,我是魔,又怎会懂得你怀衣上仙的心思,你既是这般无情,我西钥云襄也不是非你不可,凤临止,今日我倒要瞧瞧,你这样的无情仙如何挡住我这个万恶魔。”   怀衣脸色一变。   云襄大笑,笑的眼角迸出泪。   她凌空而起,一袭火红的衣裳在暗夜里似火般明亮,透着妖异的血色,手里出现一条裹着赤金色的红鞭,乌发疯狂的飘舞,牙齿变得尖利犀长,眼眸乌黑一片,竟是没了瞳仁,纤细的手上,原本整洁素净的指甲瞬间增长,如血的颜色。   底下的凡人抬头瞧见她,吓得尖叫失声,落荒而逃。   “救...救命啊,有妖怪啊!”有人凄厉大叫,连滚带爬的跑远。   怀衣抿紧薄唇,黑衣无风鼓动,眼底一片空濛。   “凤临止,你不让我好过,我便让这天下人都不好过!”   她一伸手,大团的火焰从她身上飞出,如流星雨般砸落在华州城里,所到之处,火光四起,硝烟弥漫。   再一扬鞭,触到的凡人即刻殒命,房屋瞬间崩塌,草木乍然成了飞屑。   那一夜的华州城,宛如人间地狱,侥幸逃过此劫的凡人,竟不过寥寥数几。   云襄大闹华州城,华州城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冥界这边一夜间多出来的无数冤魂,那些冲天的怨气无处消散,在地府里越积越多,冥界发觉事情闹大,当下一本折子递上了仙界。   仙界天帝震怒,命折澜星君率领五万仙兵捉拿魔界公主西钥云襄。   至此,仙魔两界再次开战。   魔界三星毒蛟泽,硝烟散去,地上一片狼藉血污,云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八位护法,以及数万魔兵。   折澜星君负手而立,身后是损伤严重的仙兵。   折澜不说话,一时场面有些寂静,云襄侧着脸,眼角扫了扫折澜,开口道:“本姑娘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折澜星君严肃的板起脸,面容冷峻,“本君是奉天帝之命捉拿你这个魔女。”   云襄大笑,身子颤个不停,“天帝那老头真是老糊涂了,我是魔界公主,不是仙界公主,他又凭什么来抓我?”   折澜星君:“西钥云里已被囚于屠魔阵,失去了魔尊,魔界还敢如此猖狂,你已经犯下弥天大错,如今还不知悔改,仙界岂会放任你继续祸害苍生。”   云襄走上前,张扬的姿容,张狂的态度,极其嚣张的指着折澜星君说道:“别他娘的拿对付挽姜那一套来对付我,本姑娘本就是魔,生平只喜欢让别人不痛快,少在这里说一些狗屁的大道理,赶紧给我滚出魔界。”   “如此,仙界只好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捉拿回去了。”折澜看着她,语气平平。   她看了眼折澜星君身后的仙兵,目光忽地变得极其凉薄,连往日里的张扬和狂傲,都不复存在。   “你们仙界,从来只会赶尽杀绝。我的母后、父尊和哥哥,一个个的的离开了我,因为你们仙界,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现在,你们连我都不放过,呵呵,仙界容不下魔界,六界亦容不下魔界,可那又怎样,只要有我西钥云襄在的一天,谁敢动魔界一分一毫!”   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为她的母后父尊,为她的哥哥。   仙界带给魔界的伤痛,她要一点一点的还给仙界,连本带利的,全数还回去。   魔界即便是没落了,也绝不会容许仙界这般的欺凌侮辱。   况且,她还没有死呢,这些妄自尊大的仙,是不是太猖狂了!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也好意思在本姑娘面前说大话,也不嫌丢人。”   “不知魔后为何不出来?”折澜忽地问道。   云襄眯眼,嘴角嘲讽的挑起,“她啊,在知道我哥哥可能永远出不来后,早就投入帝无湮的怀抱了,怎么,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傻子,难道星君也对她感兴趣?她可真是有福气啊,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她。”   “挽姜去了帝君那里?”折澜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   西钥云里被囚进屠魔阵,这辈子能出来的机会几近全无,挽姜此时去找帝无湮也不能怪她,毕竟也是可怜人,他只是有些担心,仙界的人如今都知道了帝无湮对挽姜的心思,这件事,恐怕有点棘手。   “哼,那个女人走了也好,她那样的人,永远配不上我西钥云襄的哥哥,丢人现眼的东西,滚的越远越好。”   折澜面色一冷,朝着云襄走近了几步,转开了这个话题。   “魔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魔终究是魔,将苍生视作蝼蚁,把六界规则抛于脑后,这样残暴无情的魔,人人得而诛之。”折澜抿紧唇,手里多了一把犀利无比的长刀。   云襄看着那把刀,明媚的眉眼微微一挑,抱着胳膊冷笑道:“是了,终归你们有说不完的大道理,我也听的厌烦,还是直接动手的好,没有什么事,是动手解决不了的。”   她的话音落,始终守在她身后的八位护法纷纷上前,严阵以待的看着折澜星君。      第十章 西天祖佛归 - 渡魂箫 - 楼苏   这时,从天际忽地落下一道人影,文书仙君从云头上跳下来,二话不说的拉住折澜星君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着仙兵喊道:“都给本君回仙界,快点。”   “你干什么?”折澜星君皱眉,甩开文书仙君的手。   文书仙君回头,眼角余光扫过云襄,语气寡淡的看着折澜星君,“别打了,陛下已经答应了怀衣上仙,这一次放过魔界。”   他的话,不仅让折澜星君惊讶,云襄和八位护法同样是惊讶不已。   听到怀衣上仙的名字,云襄瞬间就暴怒了,她扬起手里的鞭子,一鞭子扫向那群仙兵,瞬间有几个仙兵被她的鞭子缠住,在地上打滚。   云襄握紧手里的红鞭,双眸里染上血丝,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姑娘的事,轮不到他凤临止来管,华州城九千人命是我一手造成的,有本事就冲我来,他什么事都要插一脚,未免管的太宽了!”   文书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到底怎么回事?”待上了云头,避开了云襄的追击,折澜这才转过脸看着文书问道。   文书拿着手里的折扇抵着额头,鬓角有几缕发丝垂落,他看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微不可闻的叹息道:“怀衣上仙将自己万年的福泽尽数渡给了那些冤死的无辜百姓,化解了那些冤魂的冲天怨气,冥界恢复了以往的秩序,那些惨死的冤魂也都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折澜皱眉。   文书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有些犯困,“是啊,不然还能怎样,怀衣上仙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从不求人,这次却为了这个魔界的小公主破了例,亲自到了凌霄宫求陛下放过西钥云襄,陛下的脸色虽是难看了些,到底还是没有拂了他的意。”   “上仙他...”折澜一惊,看着文书,似不可置信。   文书斜睨他,好笑的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怀衣上仙不可能会喜欢西钥云襄。”   “未必。”   折澜皱眉,继续道:“怀衣上仙从来不问六界是非,他性子冷淡,最是不喜这些纷扰俗事,此次为了这个魔界公主已是破例,若说不是因为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他为何宁愿舍弃自己万年的福泽也要救她一命?”   “你也知道,福泽比修为更难积聚,这般珍贵的东西,他说舍就舍,以我之见,定是两个人被困在屠魔阵中时产生了情愫,此次华州城百姓之所以会惨死那么多,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闹了矛盾。”   而这个矛盾,导致华州城九千性命无辜丧失。   困倦的眨了眨眼睛,文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折澜,骂道:“怀衣上仙那清心寡欲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动了尘心吗?折澜不是我说你,别总是把问题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明说吧,怀衣此番作为,并不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个魔女,你忘了他的职责是干什么了吗?”   他的话叫折澜沉默,折澜低头思忖了半晌,甚是困惑,不由得抬起头瞧向文书,“你把话说明白。”   无语的看着折澜,文书以手抚额长叹一声,“怀衣历劫成仙时出了些差错,幸逢人界一位帝王搭救才最终成仙,他为了感谢那位帝王,这万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在帮助人界的帝王,折澜你也清楚,青余山在凡人的眼中算得上排行第一的仙山,人界的帝王更是将青余山当作信仰般的信奉着,这些年怀衣在仙界虽一直默默无闻,但他在人界积善行德做了许多许多的善事。”   折澜点头,“你说的我明白,可是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怀衣上仙的职责是替人界帝王出谋划策,是辅助人界的真龙莅位,像这样插手仙魔两界的事情,倒是万年来的头一回。”   “自是有关系,怀衣上仙因为辅助人界的帝王而福泽深厚,人界的真龙之气亦是沾染不少,这一次那魔界公主几乎令华州城从人界消失,他几乎散尽了所有的福泽,方感化那些冤魂,为此,终是将这件事压下。”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魔界公主。”折澜握拳,白了眼文书,没好气的说道。   文书仙君当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折澜,一脸的悲愤,“你的脑子是忘在家里没带出门吗?老子都说了是因为职责,职责你懂不懂!你丫的知道什么,他不仅仅是青余山的怀衣上仙,不仅仅是智谋超群的凤凰谋士,还是普度众生的西天佛祖,怀衣是西天下界渡劫的祖佛弥天!”   “什么?”折澜一个趔唨,他震惊的看向文书,“怀衣上仙是弥天佛祖的再世之身?”   难怪文书一直强调说怀衣上仙不可能喜欢上西钥云襄,是了,他若真的是佛,又怎么会有这些个七情六欲,又怎么会,爱上一个人。   折澜低下头,眼里依旧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叹息一声,谁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因为是佛,所以悲悯苍生,视世间万物如子民,众生平等,苦乐自知。   “这件事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唉,先回仙界吧,回去后你就知道了。”   人生几度,不过尘与土。   红尘路漫,多少腥风雨。   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终究会化作风雨化作烟尘,天地浩大,又容得下多少痴缠情缘。   “别追了!”云襄喝止八位护法,声音有些嘶哑。   八位护法纷纷停下身子,转头看她。   闭上眼,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一贯的张狂明艳,“突然有些想念父尊和母后了,走吧,咱们去冰云窟。”   九护法抬眼觑了眼挽姜,小心的措辞道:“小主子,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他是跟在云襄身边时间最长的护法,比起自家其他几位兄弟,他显然要更加了解云襄一些。   素来张狂大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西钥云襄,何时变得像今日这般好说话了?   闻言,云襄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梨花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事?”   听到这话,九护法一张脸霎时变成了苦瓜,“小主子,梨花哪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呀。”   若是他真的能知道云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何必自己问出来呢。   她转身,低头瞧着自己手中赤血红鞭,声音轻轻的,“我只是在想,我是该用父尊送我的这把鞭子抽死挽姜呢,还是用魔凰碑吸干她的血。”   身后是意料之中的静默。   她笑了笑,满月般的脸蛋透着冰冷的笑意,嘴角却是一如既往的俏皮上扬。   无端的令人毛骨悚然。   大护法动了动嘴唇,喉咙里仿佛卡住了尖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千音鸟从魔界外飞进来,扑棱棱的拍着翅膀落到云襄的肩头上,欢快的鸣叫几声,小小的鸟脑袋抵着云襄的耳际。   千音鸟在云襄耳边说完便再次扑棱棱的飞走,云襄将手里的红鞭别在腰际,转过身看向八位护法,“昆仑丘的魔兵回禀,挽姜和帝无湮去了屠魔阵那里,现在,你们几个即刻随我去昆仑丘,我到要看看她是干什么。”   云里那日被囚困于昆仑丘的屠魔阵后,魔界便一直派兵驻守在那里,心里是期待着云里有朝一日可以从那里面出来。   “是,属下领命。”   仙界近日最大的事件,莫过于青余山的怀衣上仙成为西天佛祖这件事。   文书仙君同折澜星君返回仙界,二人直奔天帝的凌霄宫。   天帝正同怀衣说着话,一大群仙家围在左右,折澜文书二人走进来时,怀衣恰好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清隽的眉眼间那一颗赤红的朱砂痣,似乎闪烁着圣洁的红光。   折澜星君看到怀衣眉间的朱砂痣,心里总算是确定文书仙君所言非虚。   尽管一肚子的疑问,可人就在眼前,一切都不言而喻,怀衣上仙是真的要成佛了。   眉眼淡然,风骨傲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你,也让人觉得天地浩渺,心怀万物。   “你们来的正好,朕方才收到西天佛祖的佛诏,怀衣成佛典礼在下月月初举行,算算日子是在二十天后,届时仙界都去九重天阙上为怀衣庆祝。”   天帝显然很是高兴,脸上一改往日的严肃和冷凝,笑的近乎和蔼的看着众人。   文书和折澜互望一眼,折澜星君走上前,先是对天帝行了礼,方才对怀衣说道:“是折澜眼拙,竟不知怀衣上仙乃是西天祖佛转世历劫,如今上仙已经修得功德圆满,恭喜上仙历劫成功重回九重天阙。”   怀衣微笑,眉间朱砂倾城色,他目光坦然的看着折澜星君,“星君客气了。”   文书仙君笑哈哈的走过来,笑着打趣道:“怀衣上仙这次散尽自身福泽去超度那些冤死亡魂,此举可谓是震惊六界,这样的大功德,在我看来也只有悲悯苍生的佛祖可以做到了。”      第十一章 歃血解封印 - 渡魂箫 - 楼苏   折澜:“上仙菩萨心肠,只是可惜,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那个小妖女,年纪小小竟这样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菅,实在可恨。”   怀衣目光清明,闻言也只是浅淡一笑,并不多说话。   他性子本就沉默寡言,众人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多想,当下又兴高采烈的聊起去九重天阙一事。   曾有一个人,护她无悔无忧,爱她一心一意。   可是,她却把那个人,弄丢了。   至此,烟阙横生。   挽姜站在屠魔阵前,神思一瞬间开始恍惚。   她慢慢的伸出手,手腕处有一道细微的黑线,隐隐约约的,瞧不真切。   指缝间有风溜走,她握紧手,紧紧的握住,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只有指甲刺进肌肤的麻痛。   “小挽?”帝无湮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一丝不稳。   她侧头,微笑,“师父,等结束了,你带我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帝无湮叹口气,望着她已经妖化的容颜,心疼的难受,“好,你说什么,师父都答应你。”   点点头,挽姜看向之前屠魔阵消失的地方,那里是空荡荡的草地,周围的树木,早在那一日,已经荡然无存。   云襄来的极快,似一团怒放的火,将有燎原之势。   “云襄,你来了。”挽姜看着她,笑的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   云襄摸出腰间的赤血鞭,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煞气,“你来这里,看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本姑娘不会放过你,便自己主动的找好了墓地,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本姑娘不少时间。”   拉住瞬间寒气暴涨的帝无湮,挽姜仍旧笑呵呵的,她看着云襄,以及云襄身后的八位护法,“你们也是来看云里的吗?”   “住口!你没资格提起我哥哥的名字,挽姜,我早说过,你根本不配,不配我哥哥全心全意的爱你,我真替哥哥悲哀,他若是知道你是这种人,一定会后悔当初娶了你。”   云襄一把甩开手里的赤血鞭,鞭子在地上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双眸如同那鲜红的鞭子,映着火一样的怒色。   “那正好,现在我也后悔了,我真的很讨厌你哥哥,那么自大自负的一个人,凭什么他轻轻松松的便决定了我的一生,我恨他,今日我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出不来了,若是真的,那我便可放心了。”   她笑,脸上的郁冬花红的发亮,蜿蜒了半张脸,鬼魅至极。   “你在说谎,挽姜,你敢说你不爱我哥哥吗?你敢对天发誓你根本没有爱过西钥云里吗?”云襄步步紧逼,手里的赤血鞭捏的咯吱作响。   帝无湮心里一紧,眸子深邃的盯着挽姜。   挽姜叹一口气,目光澄然清澈,似有泉水洗过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云襄,唇角竟还有一缕浅浅的笑意。   “我挽姜对天发誓,此生没有爱过西钥云里,从来没有!如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善终。”   “小挽!”帝无湮听她这般说,当真是又惊又怒,惊得是她竟然说她不爱西钥云里,怒的是她怎么敢发如此毒辣的誓言。   “没事。”挽姜冲他微微一笑。   云襄气急反笑,胸口起伏的厉害,“那本姑娘便等着,等着看你不得善终的那一天。”   终归她还是不相信挽姜根本不爱云里。   挽姜的话,让始终沉默不语的护法们彻底的寒了心,他们望着挽姜,眼神冰凉而陌生,全然没有了当初在魔宫里时的热切和敬重。   “尊皇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甚至为了你不惜与六界为敌,挽姜,你的心可真狠,放眼六界再没有一个人比你更......狼心狗肺!”十护法杏花是十个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说话便没有其他兄弟那样的深思熟虑,当下是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任谁都听的出他话里浓重的气愤和怒意。   她愣了愣,紫眸里亮晶晶的,她无所谓的一笑,伸手挽住帝无湮的胳膊,笑嘻嘻道:“那些啊,都是西钥云里他欠我的,你们都是他的人,自然都是为他说话,欺负我一个女子,有意思么?终归在你们眼里我里外不是人,不过我也不在乎,你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绝不拦着。”   魔界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样牙尖嘴利的挽姜,很明显有些超出他们的印象。   “好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听你们骂我的,真无趣,早知道便不来了。到底是我心软,才会任你们这样的欺负。”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可是在场的人都是修为颇深,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云襄气的心肝都疼了,要不是九护法拉着她不让她动手,她真是恨不得一鞭子抽死眼前的女人。   二护法走出来,他看着挽姜,犹豫了半晌,道:“娘娘,属下不信你就这样背叛了尊皇,属下嘴笨,不会说话,但是属下不是傻子,属下看得出,娘娘心里是有尊皇的。”   挽姜皱眉,盯着二护法半天,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那些不过是假象罢了,你们也知道,西钥云里狡猾的像狐狸,我若是不演的逼真一些,又是如何能骗得过他的眼睛呢,事到如今,我便实话告诉你好了,我一直爱着的人,是阿梵,不是他西钥云里。”   “谁是阿梵?”云襄按捺住心里膨胀的怒气,沉着脸问道。   挽姜歪头笑,脑袋靠在帝无湮的肩膀上,笑的明媚动人,“阿梵便是无湮,我与他上一世便相爱,这一世,若不是因为西钥云里,我亦早与阿梵白首不离。”   被她挽着胳膊的帝无湮面容温润,微垂着眼瞧不出如何的情绪。   只是在魔界护法探究的目光扫过来之时,化作了凌厉的眼刀挡回去。   见所有人望着她不说话,眼里是明显的不相信,她又道:“你们若是不信,日后云里从屠魔阵里出来了,自可去问他,他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   云襄冷笑,眼底是灼亮的火光,“哥哥真是可怜,辛苦了一场,到头来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余光扫向帝无湮,云襄笑的讥讽,继续道:“还真是让本姑娘大开眼界,连上一世的记忆你都找了回来,看来的确是缘分不浅呢,即便上一世你们已经在一起,可这也改变不了,这一世,你们是师徒的事实,你们真不要脸,这样违背伦常天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挽姜,你若是能有好下场,只能是老天瞎了眼。”   “西钥公主,本君的轩辕剑没有杀过女人,或许你想试一试?”一直未曾说话的帝无湮此时冷冷的开口,眸光是犀利的锋芒,与此同时,轩辕剑在手心里亮出,发出激越的剑鸣,清脆嘹亮。   这把轩辕剑,伤害过挽姜,也杀敌无数,他避之不及,却仍旧甩不开。   神剑认主,轩辕剑认定了帝无湮,又岂会轻易离开。   那双深不可测的眼里,是翻滚不定的杀意。   可惜她西钥云襄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当下依旧挑衅的说道:“呵,说她两句便恼羞成怒了。真是难得,看来你的阿梵,倒是真心疼爱你,见不得你受半分委屈呢。”   最后一句,是对着挽姜说的。   挽姜笑,“他待我好,自然是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给本姑娘滚出这里,少在这里恶心我们。”   云襄挥鞭,朝着挽姜打过来,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痛恨。   哥哥,襄儿真的,真的好想杀了她。   帝无湮眼睛一眯,手里的轩辕剑已经一点一点的慢慢提起,冷不防的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过来,他一愣,手里的轩辕剑,便已经到了挽姜手里。   她冲他笑笑,身子凌空而起。   举起剑的那一刻,她低头看着云襄,带着稀薄的笑意。   “云襄,告诉他,以后,不要来找我。”   那声音实在是飘渺,仿佛是从古老的地方飘过来的,撞进心底,微微有些沉重的味道。   云襄向前一步,心里气闷,觉得这女人又麻烦又讨厌,正想要开口,身旁的三护法莲花拉住她,她迷茫的转过头,对上三护法略带凝滞的眼神。   “小主子,不能过去。”起码,现在不能。   莲花看着那悬在空中的人,抿紧了唇。   她一顿,不解的看着莲花,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身后忽地金光大现,亮堂堂的照亮的昆仑丘的大半边天。   云襄转过头去,哪里还有挽姜的身影。   那道凌空的身子,被灿金色的轩辕剑光芒整个的裹住,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一剑起,落下震颤山河的威力,辽阔的大地开始怒吼着动荡,脚下的土地仿佛苏醒过来,不安的翻滚着,似乎在寻找可以宣泄的出口。   漫天的云光中,只见挽姜的身子游走其间,带起一道道灿金色的流光。   她微微低头,咬破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流出来,她一边口中念诀,一边将血按到额间的郁冬花上。      第十二章 轩辕屠魔阵 - 渡魂箫 - 楼苏   霎时,自她身上冒出绚烂的紫气,丝丝缕缕在空中嬉闹玩耍,紫气沿着裂缝一点点的蔓延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猛然间,紫气顿住,然后下一刻,紫气忽然变得兴奋起来,全数迫不及待的涌进那个裂缝里。   她静静的看着,脸上妖魅的郁冬花闪烁着红色亮光,一双紫眸里透着死灰般的决绝。   与此同时,自她额间的郁冬花里,又冒出一股细细的黑气,黑气从额间出来的那一刻,挽姜闷哼一声,小脸瞬间煞白,却咬紧牙忍住了。   那股黑气极为隐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黑气与紫气缠绕一起,愈发无法分辨,跟着紫气一起进入了裂缝里。   除了挽姜,谁都没有听见那人狂笑的声音。   “哈哈哈,五百万年了,我在黑暗里等了五百万年,终于可以为自己报仇雪恨!”狂笑的声音没入裂缝里,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神界扶溟川,站在谛言石面前的玉方上神,望着碧色琉璃的谛言石忽然的墨色大震,那样浓的化不开的墨色,几乎将神界的苍穹染黑,看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透着笃定的笑意。   广袖迎风舞动,谛言石依旧是墨色翻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谛言石,神情变化莫测。   帝无湮仰着头,他是轩辕剑的主人,或许这里其他人瞧不见她此刻的模样,他却是瞧得分明。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充斥着悲恸绝望。   低下头,不愿再去看她,心痛的好像要炸开,即便是早已猜到她此行的目的,即便是她已经答应他日后的岁岁年年与他在一起,他也无法开心起来。   他苦笑,眼里晶润,这纷繁复杂的感情里,谁才是输的哪一个?谁又有力气真的笑到最后?   大抵是两败俱伤罢了。   他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魔界的公主和那几位护法,藏于袖中的大手收紧,压下满腔的怒意和愤怒,面上却始终是平平淡淡的。   岁月瘦减了繁华,剥去不朽的外壳,怅然发现,过往已成镜中花。   当挽姜身上所有的紫气灌入那裂缝中,她颓然的松开手,轩辕剑直直坠落,插入帝无湮脚边的地里,铿锵的剑鸣。   眼眸半阖,嘴里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的朝下面倒去,帝无湮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眉眼间虽有焦虑,但却没有立即带她离开。   他在等,而她,也在等。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云襄皱眉,一脸不爽的看着依偎在帝无湮怀里的人。   昆仑丘的地,被她用轩辕剑直接劈成了两半。   蜿蜒的一道深壑,一直蔓延到天的尽头,似是一条沉睡的巨龙,匍匐在广袤大地上。   挽姜缓慢的睁开眼眸,目光淡淡的看着云襄,云襄却被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的眼睛怎么了?挽姜,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她闻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眼,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额间的郁冬花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在额间熠熠生辉,紫色的眼眸已经恢复成最初的黑色,墨洗一般的清亮,却失去了几分灵动的光彩,隐隐的浮出黯淡。   “小主子,你快看那里。”蓦地,五护法惊讶的大喊一声,胳膊遥遥指向方才挽姜劈开的那道裂缝,声音急切。   云襄掉头看去,一双秀美好看的眸子霎时瞪大瞪圆,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冷不防的将眼泪揉了出来,那汹涌而出的眼泪,如决堤的江河,再也收不住。   “哥哥!”她欢欣的大叫,泪流满面,却是带着极为灿烂的笑意,提起脚就往那边跑去。   八位护法亦是激动万分的看着那个人。   谁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惊喜胜过惊吓。   那道身影,出现的无声无息,端然立于苍穹,墨发黑眸,深邃凛然,衣袍无风而动,神情淡漠无痕。   然这样淡然的神色,却在瞧见帝无湮怀抱着的挽姜时,分崩离析。   他抿着唇,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一步一步的,自苍穹上走下来,脚边的云朵合合散散,耳边的清风来来往往,他没兴趣去看,也没兴趣去欣赏,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   挽姜没有动,她靠着帝无湮的肩膀,脑袋微微歪着,眸光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云襄停下步子,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慢慢的走到挽姜面前,然后,伸出一双手,要将她抱过来。   “慢着。”她声音轻轻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直接伸出手抓住云里伸过来的双手,语气有些不稳。   云里抬眸,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被深深压抑着的悲伤、怜惜,以及狂喜。   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那样深沉的喜爱。   可是挽姜没有看见,她撇过头不去看他,语气轻似羽毛,“云里,你别碰我。”   因她的一句话,云里的眉顷刻间皱起来。   “挽挽,我们回去。”他握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自始至终都将帝无湮忽视了,彻彻底底的忽视。   挽姜抽回手,两条胳膊搂住帝无湮的脖子,她靠在帝无湮怀里,看着云里,轻声慢语,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我救你出来,只是为了当面与你说清楚,我不爱你。云里,你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她看了看站在云里身后的云襄和八位护法。   眼里的冰冷拢聚,顷刻间冰天雪地,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开口,也不动。   挽姜直视他,毫不退让,“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该知晓我的性子,我从不撒谎,我方才说了我不爱你,便是真的不爱了,你不用觉得奇怪,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她顿了顿,要继续道:“之前欠你一条命,这一次救你出来,咱们两清。”   “想通什么?”云里开口,面容淡漠,语气寡然,眼眸很黑很黑。   “想通了我们两个并不合适,想通了我真正爱的人是谁。”她望着他,搂紧了帝无湮。   云里的目光淡淡的移向那双手,然后看向帝无湮,两个男人的目光相撞,看不见的刀剑火光,嗅不到的烽火狼烟。   “你爱他?”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挽姜歪头笑,明艳动人,“是啊,我爱他。”   云襄在后面听的心疼,心疼她的傻哥哥,她几步跑向前,拉住云里的衣袖,气愤的瞪着挽姜,“哥哥你不要再管这个女人了,她早就背叛魔界和帝无湮好上了,她根本不是真心与你在一起,她说她...”   “我不信。”云里打断云襄的话,他看着挽姜,声音平稳而低沉,“挽挽,你在说谎。”   她看着云里,那样好看的人儿,面容无双,气质凛然,本该是云淡风轻的姿态,此刻却是那样的较真,同她较真。   她看着好笑,倒也笑出了声,“我说过我从不说谎,是你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云里,你对我好,我很感激,可是那不是爱,你被关进屠魔阵,仙界和神界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我一个人...是无湮救了我,若不是他,挽姜早已经从六界消失了。”   云里低头,那样的凝视,温柔的不像话,“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我错了,我会补偿你,我们回魔界,好不好?”   跟我回去,好不好?   挽姜笑,眸子里染上怒火,话里夹着寒冰,句句刺心,“西钥云里,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爱你不想跟你回去,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这样死皮赖脸的让我回去,你什么时候这样无耻了!”   往昔回眸,盛满柔光,今朝相视,怒火心殇。   风吹过,远处的绿柳落絮,拂袖间流萤也寂寞。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最终消失。   “哥哥,我们回去吧。”云襄抱住他的胳膊,话里染了哭腔。   “为什么?”他抬头,嗓音沙哑,眸子里,有点染的血色。   挽姜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挡住那双精致的眼睛。   半晌,她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始终沉默的帝无湮,任谁都听的出她话里甜蜜的味道,“因为他才是我的归宿。我们错过了太久,久到我差点忘记他。还记得吗,你曾经问过我,阿梵是谁?我当时说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已经记起来了,统统都记起了,无湮便是阿梵,他便是我一直寻找的人,我们上一世便已相爱。”   她的话,震惊的在场的所有人,帝无湮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表情平淡,抱着挽姜的手,却在微微的发抖。   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西钥云里,不可一世的魔尊,在她的三言两语下,乱了心神,失了方寸。   他看着她,深沉的看了良久,云襄紧紧的抱着她哥哥的胳膊,眼里都是担忧。   她的记忆里,哥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他现在这样子,很不正常,让她很害怕。      第十三章 再世渡魂箫 - 渡魂箫 - 楼苏   云里拉开云襄的手,自己轻轻的后退了一步,顿了顿,又后退了一步,眸子黑的看不见任何光亮,他启唇,轻轻的开口,带着森然的意味。   “说的好,他是你寻觅的良人,是你心心念念的阿梵,我西钥云里才是无耻小人,是我横刀夺爱拆散了你们。”他淡了眉眼,瞧不清情绪,“你找到了你的阿梵,转眼便投入他的怀抱。对了,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说声‘恭喜’?”   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   “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当真是一句都不记得了。”他看着她,目光让她觉得窒息。   她的脸色,褪至煞白。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你是我西钥云里的妻?”他的语气平淡,但凛然透着一股寒气。   挽姜咧嘴,缓缓的扯出一张苍白的笑脸,“你倒是提醒了我,还请你写一封休书于我,我终归是不想亏欠了阿梵,你我早一点划清界限,对你对我对阿梵都是一件好事。”   她的话说的半分情面不留,气氛陡至冰冷,云里沉默的看着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窥探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一言不发方牵起云襄的手,扫过魔界错愕的众人,目光冷冽,转身便走。   挽姜沉默着,看着他带着魔界的众人,渐渐的淡出自己的视线。   终于,她转头,看着帝无湮,笑容清雅,“我们...回去吧。”   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她话里的哭腔,帝无湮微微点头,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抱着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两个人走远,方才空无一人的昆仑丘,再次出现一抹白衣身影。   正是去而复返的西钥云里。   云襄也赶回来,站在他身边,看着抿紧唇一言不发的哥哥,犹豫的动了动唇,“哥哥,你别难过...”   她忽然发现,从小到大,都是她有委屈时哥哥安慰她,她似乎,从来没有安慰过她的哥哥。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哥哥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那样强势而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安慰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云襄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即便是再强大,依旧有脆弱的时候,依旧需要,安慰。   可是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的哥哥,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只剩下最苍白的安慰。   哥哥,你别难过。   云里抬手,摸了摸云襄的脑袋,眼底一片死寂,他没有说一个字,目光定在挽姜离开的方向,久久的不说话。   云襄静静的看着,眼眶慢慢的变红,终是忍不住小声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云里叹气,转过身轻轻的抱住自家的妹妹,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   云襄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她抬手擦去眼泪,结果却越擦越多。   “我不想哭的,都怪哥哥你,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看着你这样,心里很难受。”她瘪瘪嘴,抽噎道。   云里一怔,面上露出一抹无奈,却是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   “哥...”云襄抱住他,眼眶红肿,带着心疼,“哥你忘了她吧,好不好?她根本就配不上哥哥,哥哥,忘了她好不好?”   良久,“对不起,襄儿。”   云襄愣住,随即明白过来,她顿时便怒了,推开云里,又气又疼的看着他,“我真是不懂,她到底哪里好?哥哥你这样的爱她,可她呢,她转个身就将你忘了。”   她的哥哥,放眼六界都难再找出第二个。   这样好的哥哥,凭什么被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伤害的这么深!   “哥,四海八荒这么大,不缺她挽姜一个,比她美比她温柔比她好的女子那么多,哥哥何必这么傻。”云襄叹口气,怒气渐渐萎靡,有些郁闷的说道。   云里笑,笑意不及眼底,“襄儿,你不懂。”   你还小,所以不懂。   世间的感情,从来不是登对便足矣。   芸芸众生,万物生灵那么多,或许是有比她美比她温柔比她好的女子,可是那又怎样,那些女子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她。   有些人,一旦认定了,便再也不会改变。   云襄苦笑,“是啊,我是不懂,也不想懂。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如果一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对方的重视,还是趁早放弃为好。等到自己越陷越深,对方却无动于衷,留下的只有痛苦而已。”   “你喜欢上了怀衣。”不是疑问,而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她抬头,苦笑着看着自家的哥哥,那双洞彻一切的眼里,有着难言的认真和清明。   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竟是瞒不过任何人。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眼里是琐碎的光,小脸微扬,依旧是曾经倔强的模样。   云里微不可闻的叹口气,眼底里深藏的疲倦开始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谈不上对错,只是怕你受伤。”   他虽不了解怀衣那个人,但是怀衣的手段,他或多或少还是清楚一些的。   他自己的妹妹,什么样的性子,别人不了解他还能不清楚吗,又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的对手。   云襄红着眼,破涕为笑,“好了哥哥,你放心吧,我与他...已经不可能了,我西钥云襄好歹也是魔界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他凤临止不过是一个闷葫芦,我才不稀罕。”   清隽无双的面孔微微一笑,摸了摸云襄的头没再说话。   他放下手,眉间有些阴郁的碎光,似在沉思什么。   云襄乖乖在站在他身边,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远方拂来的凉风,穿衣而过,带起墨发数千。   忽地,云里抿唇,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掌一番,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云襄眯了眯眼,待光芒散去,她低头瞧去,却惊讶的瞪圆了眼。   “渡...渡魂箫?”云襄惊喜的看着云里手里的箫,激动不已。   目光平静的掠过自己手里的那把箫,云里简单的嗯了一声。   这把箫,他与父尊找了这么久,原来竟是在昆仑丘里面的屠魔阵里,此番若不是他被仙界和神界联手陷害,倒是发现不了这把箫,说起来,因缘巧合总有它的命数。   这时,昆仑丘突然整个的震荡起来,云襄惊呼一声,脚下的地裂出了一人宽的深壑,云里拉住云襄飞起,两个人静静的立在半空中,云里墨色深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容淡定如常。   反观云襄,震惊错愕的看着脚下的昆仑丘,方才还平静的昆仑丘,此刻山崩地裂震动不停,鸟禽惊鸣走兽狂突,参天的古树大片大片的倒下去,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云襄抖了抖唇,正想说话,远处却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声。   “怎...怎么了”云襄惊恐的看着云里。   云里眯眼,看了眼手里的渡魂箫,面色淡然的说道:“是海啸。渡魂箫出世,已经惊动六界了。”   正说着,方才被挽姜用轩辕剑劈开的那道巨壑,已是瞬间被滔天的海水倾覆,眨眼睛便是一片汪洋。   “现在六界还不知道渡魂箫在我们手里,哥,趁着现在,我们赶快回去救醒母后吧。”云襄拉住云里的衣袖,急切的说道。   云里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箫,此刻赤色的箫一阵一阵的闪烁着,静谧而神秘,透着远古沧桑一瞬的气息。   “哥!”云襄急了,素来急性子的她忍不住跺脚喊道。   “走吧。”最后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昆仑丘,云里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带着云襄转身离去。   那时的他们又哪里能想到,不久的以后,面目全非的又岂止是这些山川草木。   渡魂箫通身血色,玉一般晶透的血色,那么纯净的红,透明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样子,难以想象这便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邪器渡魂箫。   箫的首尾端刻着精雅繁复的花纹,中间刻着几行小字,似是上古梵文。   “这是陌上铃?原来它本来就是系在渡魂箫上面的,怪不得需要靠它来找渡魂箫了。”云襄笑眯眯的拨了拨小铃铛。   “也算是因祸得福,哥哥,母后有救了。”云襄欢喜的抱住云里的胳膊,笑靥动人。   “回去再说。”   云襄点头,看着他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说出口。   两个人刚到魔界,迎面就看见了等在魔宫入口的风缦曦。   见到风缦曦,云襄是惊讶的挑眉,云里则是危险的眯起眼。   风缦曦先前正在出神,恍惚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转过身看去,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她之前亲眼看见云里被玉方陌年同仙界的人关进屠魔阵,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西钥云里,完好无损的西钥云里,活生生的西钥云里。   热泪瞬间从眼眶里漫出,她激动的浑身颤抖,“云里...”   话还没说完,她脸色猛的一变,接着侧身一个灵巧的斜翻,躲开了那凌厉毫不留情的一击。   “哥,你别这样。”云襄叹气,按住云里再次伸起的手。然后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风缦曦。   “缦曦...姐,你怎么来了?”      第十四章 夭夭风华出 - 渡魂箫 - 楼苏   风缦曦咬唇,看了看面色清冷的云里,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云襄,艰难的扯出一抹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云襄挑眉,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风缦曦,她素来直性子,有什么话说什么。   “缦曦姐,你别把我当傻子了,前些日子你父王带领妖界做了什么事,你比我更清楚,你说你来看我,呵,是看我死了没有吗?”   听到云襄这样说,风缦曦心里有些慌乱,急忙解释道:“云襄你怎么会这么误解我,我父王早就死了,狼王带领妖界叛变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今天见到你和云里都好好的,我真的很开心。”见对面的两个人都不说话,风缦曦又补充道。   云襄看着她,平静的开了口,“缦曦姐,我说了你不要把我当傻子,你说得对,是狼王叛变,可如今的狼王公祭,真的是狼王吗?还要我说的再明白点吗,缦曦姐,狼王公祭其实就是你的父王风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了狼王,但是有些事是瞒不了的,他可以变成狼王叛变魔界,魔界的魔凰碑亦可查出他的身份。”   风缦曦的脸色,因为云襄的话而彻底苍白下去。   “你回去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云襄叹口气,以前除了云里,她跟风缦曦的关系最为要好,她明白,风缦曦之所以待她好,是因为她哥哥。   “我...”风缦曦有些无措,往来有些英气的眉眼笼着一层阴郁和失落,她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云里,既委屈又难过。   大约终是察觉到了她始终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云里微微皱眉,抬眸冷然的睇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底的冰霜已叫人怯步。   刚踏进微澜殿,挽姜前脚踏进去,后脚还没有来得及跨入,喉咙里一阵抑不住的腥甜,一口鲜血喷出,全数喷在前面帝无湮的后背上。   “小挽?”帝无湮惊惶的接住她倒下去的身子,声音都在发颤。   抱起昏迷不醒的挽姜便疾步往内殿走去,却因残废的右腿而失了平衡,总执赶紧扶住他,一边唤人去叫来八荒的仙医。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过了好几个时辰。   帝无湮一直守在挽姜身边,直到她醒过来,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别乱动,先好好休息。”帝无湮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目光温柔的叮嘱道。   挽姜抬头看他,心里叹了口气,脸色也很是苍白,她直直的望着他,目光清明的近乎残忍,“你都不会生气吗?我利用了你,拿谎言欺骗你,你怎么还敢留我在这里?”   殿里很亮,只有他们两个人,帝无湮的表情很无奈,无奈中亦满是凄凉。   他低下头,不去看挽姜的眼睛,痴缠的太彻底,只会让人厌恶。   她非要将谎言刺穿,将鲜血淋漓的现实甩到他面前,他装作看不见,她偏不如他愿。   他终是闭上眼,有些怆然的笑道:“欺骗利用,总比漠视要好得多。”   比起之前的漠视和冷淡,他宁愿她现在对他的欺骗利用。   沉默许久,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夜色已经强势盖住天穹,霸道的将脉脉夜色撒入无边的缝隙。   “今日在昆仑丘,你到底为何要那么做?”帝无湮轻声询问,温和俊雅的面容在烛火下有些黯淡。   她开口,语气里寻不出半点的波澜,“你是指我用轩辕剑救出西钥云里,还是指我利用你甩开他?”   “......”帝无湮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薄唇微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挽姜抬手,抚上自己的眉间,那朵璀璨的郁冬花在白皙的玉指下夺目耀眼。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伤了你,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可是,我不后悔这样做。”眼睛淌落一滴泪,落入乌黑的鬓发,转眼消失不见。   不后悔,即便心疼的厉害,也不能后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挽,别瞒着师父好吗?”帝无湮痛苦的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神情一派寂静。   瞧不出悲喜,探不出喜怒。   “帝无湮,你心里清楚,何必再问。”挽姜闭上眼,将头侧向床内。   他一时语塞,手里的温度冰凉,似乎怎么都捂不暖,连带着自己的心,都渐渐的凉了下去。   他知道她来找他的目的不单纯,他知道她提出去昆仑丘是为了西钥云里,他知道她要救那个人。   可他不知道,她为何要离开那个男人。   小挽,你到底怎么了。   帝无湮阖上殿门后,挽姜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空茫茫黑漆漆,寻不到光亮,看不见色彩。   身体慢慢的蜷缩起来,全身上下都疼,骨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流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细微而破碎的呜咽声从房间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站在殿门口未曾离去的帝无湮,慢慢握紧了袖子中的手,那样用力。   魔尊从昆仑丘的屠魔阵中安然无恙的回来,震惊六界。   然一众人还没有弄清楚他是如何回来的,一道惊雷再次劈下。   魔尊找到了渡魂箫。   并且,救醒了沉睡十万余载的魔后兰夭夭。   此闻一出,六界彻底乱了。   不管外面是如何的震惊及惊恐,魔界倒是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   云襄站在云里身后,望着冰云窟的入口,心烦意乱的抓了抓头发。   她走进云里,微微咬唇,“哥你快起来,别再跪了。”   兰夭夭醒过来自从,知晓西钥重逝去那一刻,云里便这样不声不吭的跪在这里,已经连续好几天了,之前他便有伤在身,现下一张脸看上去更是毫无血色。   见云里无动于衷,云襄又气又急,母后把自己关在冰云窟里不出来,哥哥又跪在这里不起来,她索性一掀裙摆也跪下来,大家心里都难受,那便一起受着好了。   跟在云襄身后的魔界护法齐齐叹口气,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   云里眼眸微动,似流云不经意拂过,淡漠无痕。   “回去。”半晌,终是开口,嗓音暗哑,透着不容忽视的尊威。   “我不,母后不出来,哥哥也不起,我就不回去。”云襄也狠了心,对云里的话不为所动。   云里沉默,天高云阔,红尘入眼,是非繁多。   终于,冰云窟的那扇门从里面缓缓打开,终不见天日的漆黑入口处,一抹紫衣绰约而立,静静的看着外面,眸子里无悲无喜。   “母后。”云襄最先看到兰夭夭,当下惊喜的站起身,提着裙摆便跑到兰夭夭面前。   云里抬头,与兰夭夭的视线撞在一起,两个人望着对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起来吧。”最终,兰夭夭眼神一暗,幽幽的叹口气,却是提步走到云里面前亲自扶他起来。   “母后...”云里开口,涩哑难辨。   兰夭夭绝美的面容上多了几丝细小的褶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他一贯心细如尘,又怎会察觉不到兰夭夭几天之间仿佛老了几百岁。   “傻孩子,起来吧,母后又怎么会舍得责怪于你,母后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你父尊做的对,若是当日是我,亦会那样做,你和襄儿是我的孩子,还有什么,能比你们两个的性命更重要呢,母后这几天陪在你父尊身边,好好的跟他说说话,这一世是我欠了他,下一世...下一世换我去找他。”   云襄在一边早已红了眼,此刻直接抱着兰夭夭的胳膊失声痛哭。   西钥重和兰夭夭的感情,旁人或许不懂有多深刻,但作为他们两个的孩子,云里和云襄是再清楚不过,他们的父尊和母后,那般恩爱,那般相配,却因为种种纠错,生生不见,阴阳两别。   一直在后面默默不语的魔界护法也红了眼眶,几个大老爷们纷纷转过身去擦眼泪,当着兰夭夭和云里的面哭鼻子,他们的老脸真的没地搁了。   兰夭夭安抚似的摸了摸云襄的头,眼中是怜爱和温柔,她转过身,看着云里,伸出了手,“云里,把渡魂箫给我。”   见云里沉默的看着自己,兰夭夭微微一笑,好歹是自己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肚子里是什么心思又怎能瞒过她的眼睛。   “你应知渡魂箫出世会让六界大乱,母后知你是一片孝心,如今母后已经醒来,那邪器渡魂箫,你打算怎么办?”   云里抿唇,敛尽世间风华的眉眼微垂,神思不明,似在沉思,半晌,他开口,带着毋庸置疑的决绝。   “渡魂箫透着古怪,放在母后身边我不放心,此物有太重的邪气,我曾答应过挽...答应过她,若是救醒母后,便会将渡魂箫重新封印,六界如今已经知道渡魂箫出世,这些日子你和云襄暂时不要离开魔宫,一切我自有安排。”   她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有了决策,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转了转眼眸,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方才说‘她’,你答应过谁了?”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贱...”   云襄的义愤填膺显然惹怒了云里,他没有开口喝止她,只是一个冰封寒彻的眼神扫过去,已是让云襄乖乖闭嘴,不敢再吭声。      第十五章 八荒离别昔 - 渡魂箫 - 楼苏    兰夭夭好奇的看着云里和云襄,兄妹俩的反应相差太大,她觉得好笑,但是看着云里的脸色又隐隐觉得不是好事。   但知子莫若母,兰夭夭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云里笑,笑容意味深长。   她沉睡太久,久到日月轮替千年万载,久到世间经历几世轮回因果。   “襄儿你说。”   云里迟迟不肯开口,兰夭夭终是失了耐心,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家儿子,转而拉着云襄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云襄迟疑的看着兰夭夭,又看了看云里,本就是憋不住话的性子,兰夭夭这么一问,她虽害怕她哥揍她,但是更想告诉兰夭夭关于那个女人的恶行。   “母后,哥哥之前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曾是仙界的五公主,后被赶出仙界跳了十殿地狱,哥哥为了救她,把辛辛苦苦得来的九德之气全给她用了,她不但不知感恩,竟然趁着哥哥不在勾引八荒之主帝无湮,背叛魔界背叛哥哥。”   “云襄!”   淡漠冰冷的声音,卷着风雨欲来的暴怒,泼天的寒意。   云襄吓得一抖,紧紧的抱住了兰夭夭。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云里震慑到了,下巴的线条紧绷,薄唇紧抿,浑身寒气直冒。   兰夭夭瞪他一眼,“冲襄儿吼什么,有本事对着你爱慕的那位姑娘吼啊,欺负自己的妹妹也是母后教你的?”   “就是就是,母后你不知道,哥哥他可坏了,老是欺负我。”有了兰夭夭撑腰,云襄胆大的冲云里吐舌头,小脸笑意盈盈。   “襄儿你也做得不对,一个姑娘家的,说话不能那么难听,是母后一直对你们兄妹俩疏于管教了。”说到这里,兰夭夭心里免不了有些自责。   云里斜睨了云襄一眼,声音淡淡,“我可没有欺负她,倒是她自己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前些日子火烧人间华州城,华州九千人命死在她手下,母后,你该好好管教她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闻言,兰夭夭惊得回眸看向云襄,云襄自知理亏,根本不敢看兰夭夭的眼睛。   “襄儿,你实在胡闹!”兰夭夭也动了气,重重一巴掌打在云襄的手心。   云襄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眼眶却红了,“我就是胡闹,反正我胡闹惯了。”   她吸了吸鼻子,瞪向云里,“你娶了挽姜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留不住她的人?别人都说我们是魔,魔生来就是无情无义的,既然这样,那我便做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好了,也好坐实那些罪名。”   云里看着她,眼中的宠溺被翳色代替,眉眼有些阴沉。   “挽姜?”这时,一旁的兰夭夭忽地惊讶的开口,带着三分质疑三分不解的看着云里。   “云里,你娶的那位姑娘,叫挽姜?”   “嗯。”云里点头,淡定从容的看着兰夭夭。   兰夭夭怔了好半天,才抚额一笑,有无奈有惆怅。   “原来是她啊。”她长长的叹口气,目光有些恍惚。   “母后,你认识她?”云襄讶然的看着兰夭夭。   兰夭夭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倒是点头承认道:“当年我捡到的那个小女孩,便是挽姜。”   一片沉默。   云襄皱了皱眉头,迟疑道:“会不会弄错了,可能这个挽姜,并不是母后你捡到的那个小女孩。”   十万年前兰夭夭受重伤,掉落昆仑丘的崖谷下,曾与天帝闻沧朝夕相对了数年。   她便是在那个时候,无意间从一朵硕大的花骨朵里,发现了尚是婴孩的挽姜。   “不会错的。”兰夭夭看着云里,“那个女孩脖子上带着一块质地罕见的珂因玉,上面刻着挽姜两个字,还有,那女孩额间有朵郁冬花的印记,这样鲜明的特征,我怎会认错呢。”   兰夭夭一席话,让云襄目瞪口呆。   云里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所以并不是很吃惊。   “没想到,我十万年前捡到的小女孩,会在十万年后成了我儿子的妻。”她说着,好笑的睨了眼云里。   云里浅笑,没有理会他母后的调侃。   “哼,那又怎样,还不是背叛了咱们,母后你当初就不应该捡到她,当真是个祸害。”云襄就是不喜欢挽姜,怎么看都不顺眼。   “云里,挽姜现在在哪?”兰夭夭看着沉默不语的云里,轻声询问道。   “在八荒,我会去接她回来。”   沉稳不变的语调,云淡风轻的表情,云襄冷笑,无视云里投过来的冰冷眼神。   她想起在昆仑丘时挽姜说的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那日在昆仑丘,挽姜让我带句话给你。”   云里望着她,眉眼沉寂,面无表情。   云襄挑眉,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哼哼道:“她让我告诉你,以后都不要去找她。”   云里到达八荒的时候,暮色四合,天边滚滚云朵,乌压压的撑满天空。   寂静无声,帝无湮与云里相视而立,一个银丝飘逸,一个墨发凛然。   “帝无湮,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枉你身为八荒之主,竟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眉眼冷然,语气寡漠。   帝无湮轻轻一笑,温润谦礼,“这话应该说给魔尊听。”   到底是谁不懂得适可而止,到底是谁真正放不下,一眼便知。   身后的冰花惊艳了枯燥的岁月,却刺痛了谁的眼。   云里微微眯眼,脸上是辨不出悲欢喜乐的淡然。   “听说魔尊找到了渡魂箫,也救醒了沉睡万年的魔后兰夭夭。”帝无湮轻声启唇,嘴角微扬,“恭喜魔尊终是得偿所愿。”   这话委实不是恭喜,谁都听得出来话里的讽刺。   六界因为渡魂箫的出世已经开始混乱,这些天多少人想要攻进魔宫抢夺渡魂箫,他虽没有看见,却也是知道的,恐怕那些人加起来都能把魔宫的地阶给踩薄几分。   仙界和神界也已经知道渡魂箫在云里手上,现在六界都把目光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被无数只眼睛随时盯着,他倒是还有闲心来八荒。   “本尊要的东西,迟早会回到本尊身边。”云里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眼眸深沉邃渺。   他的话,让帝无湮不自禁的皱了皱眉,这话里的深意,他又岂会不懂。   “你把小挽看作东西?”帝无湮冷笑,温润的目光逐渐锐利。   云里伸出手,手中的千夙剑倏然出现,剑气威凛,丈外的人都能觉察到这股澎湃的气势。   “帝无湮,本尊不是来同你说一大堆废话的,想激怒本尊,你还不够资格。是你自己将她交出来,还是我直接劈了你这八荒,本尊给你选择的机会。”   回头望了一眼漫无边际的八荒,帝无湮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神情依旧淡定温和。   他看着云里,眸子里犀利的光芒明亮的刺眼。   吐出来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西钥云里,说到底,你是输不起。”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不敢输,也输不起。   帝无湮想,他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喜欢上一个人,太在乎太珍惜,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走错从此万劫不复。   他说西钥云里输不起,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比起他自己,西钥云里终归是赢家。   而他,是个真正的失败者。   云里浅笑,握紧了手中的千夙剑,目光是那样的澄冽,“你说得对,我是输不起,所以,也不会让自己输。”   帝无湮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阿梵...”蓦地,一道清雅的声音自帝无湮身后响起。   话音落,两个男人俱是微微一震。   帝无湮回身,嘴角轻扬,“怎么出来了?”   挽姜也笑,走到他身边,亲昵的挽起帝无湮的胳膊,笑的很是开心,“刚刚睡醒,可是肚子又饿了到处找不到你,所以出来看看。”   说完她叹口气,愁眉苦脸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帝无湮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个人低声细语的聊着天,像是压根没看到还有其他人在,那样自然而温馨的场面,深深的刺痛了云里的眸子。   “挽挽。”云里走上前,轻声唤道。   挽姜似乎这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目光先是有一瞬的疑惑,而后恢复清明。   她歪着头打量了云里一会儿,然后抚额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云里看着她,一举一动都印在那双深邃的眼里。   “八荒便是我的家,魔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她笑着,那笑容不复以往。   云里看着她,没说话,眸子里似有什么划过,流光易逝。   “阿梵,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她拉着帝无湮的衣袖,仰着脸一脸笑意的问道,而后侧头看着云里,“魔尊自便。”   帝无湮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脸色说不上好看的云里,没有应答。   挽姜转身,拉住帝无湮就要离开。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挽姜止步,没有回头。   三个人的影子,倒映在八荒的冰面上,凄寥而清冷。   云里握着那双冰冷的小手,下意识的又握紧了些,她低着头,所以他看不见她此刻的面容。   “母后醒了,挽挽,你不是一直希望母后醒过来吗?母后想见你,跟我回去好吗?”      第十六章 花簪碎心魂 - 渡魂箫 - 楼苏   骄傲如西钥云里,有朝一日为了挽回心爱的人,也免不了低声下气委屈自己。   努力的深吸一口气,挽姜咬紧唇,用力的甩开云里的手,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眸子中满是厌恶。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西钥云里,我不想和你有半分牵扯,不想见到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没什么野心和抱负,这一世只想和阿梵过简单快乐的平凡日子,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要再来了!”   到最后,竟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哭喊。   云里狠狠的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挽姜,脸色惨白。   挽姜凝望着云里,眼眸通红,“我们,忘了彼此吧。听说青丘的女狐狸不错,个个貌美如仙,擅歌舞琼曲,还特别会照顾人,我觉得与魔尊甚为般配,魔尊不如娶一个回去吧。”   她说着,眼泪顺着眼眶止不住的淌下,她拿起袖子擦去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那样沉痛的目光,竟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别哭。”   云里目光钝痛的看着她,嗓子也哑的厉害。   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被她直接避开。   他狠狠一怔,目光里有着难以置信。   原来她对他,已经避如蛇蝎。   “以前是我不对,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原想着和你成亲报答你的恩情,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你还有魔界,还有云襄和你的母后,你拥有那么多,可是阿梵他,他只剩下我了,我不能失去他。”   这样痛哭失声的挽姜,让两个久经世事的男人,都愣在了原地,久久失神。   云里的脸色,因为她的一番话,一寸寸的灰败了下去。   几个人都没有察觉到,此刻八荒的土地上,不止是他们三个人。   文书仙君、折澜星君、织幻天女、拂霑上仙、六公主衡宛、怀衣上仙,以及冥王舞邪尘都站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或许他们已经察觉到这几个人的气息,只是早已经无暇顾及了。   转过头去擦掉眼泪,眼睛疼的厉害,“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那一日你被玉方陌年关入屠魔阵,我一时魔性大发激出了上一世的记忆,我与阿梵,将无法避免的错过彼此,对此,我真的很感谢你,日后魔尊若是有事,挽姜必当竭力帮忙。”   即使相隔的有些距离,可是哪一位不是仙泽深厚?挽姜的话,他们一字不漏听的清清楚楚。   文书仙君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魔尊西钥云里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靠近那三个人。   良久,压抑的沉寂后,云里淡淡开口,倾城无双的面容,有着深刻的痛楚和隐忍。   “挽姜,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一声挽姜,是自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这样唤她。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里。   多么讽刺。   帝无湮侧首,看着挽姜明显倦怠不支的样子,他担忧的伸出手去扶她,暗暗的将内力渡给她,挽姜抬头朝他一笑,笑容美的凄惶。   “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大家好聚好散,别再步步紧逼,云里,我给过你机会的。”   她靠在帝无湮的怀里,眼里有细微的憔悴,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无形的利刃。   “是,你是给过我机会,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云里觑了眼帝无湮,沉寂而清冽的眸子里有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知道就好。”挽姜冷笑,眸子冷冰冰的。   “那以后,我能来看看你吗?”   素来杀伐果决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西钥云里,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低微到了尘埃了,一退再退。   大约是被他缠的烦了,她深深的皱起眉,堆起满脸的不耐烦。   推开了帝无湮,提步快速的走到了云里面前,微微仰头,她看着他,眸子锋利如炬。   “你做梦!西钥云里,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永远,都不要让我看见你。   那一刻,那个受了星曙台酷刑还能谈笑风生的西钥云里,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四肢百骸疼到痉挛。   “在他身边,你真的快乐吗?”他开口,眼神寂寥若孤星。   “是,我很快乐,非常快乐。”   “快乐就好。”   云里微微一笑,面上看不出悲欢喜乐,那样平淡的样子,竟让人心底莫名的害怕。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来接你...”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魔尊可愿来祝福我与阿梵的婚礼?”她看着他,打断他的话,笑意盈盈的说道。   似是想起什么事,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万千青丝倾泻而下,迷了八荒的景。   那把郁冬花发簪,是初遇时他亲手为她刻的,这些年她一直随身携带,不曾离身。   只是此刻,她盈盈而笑的看着他,下一刻,手腕一转,簪子被狠狠的摔在坚硬的冰面上,清脆的响声。   激烈的碰撞,四分五裂的脆响声,碎的是发簪,也是人心。   那个眉眼如画的男子,低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一地的残渣,夕阳的余辉打在他墨黑的发上,失了温度,只剩悲凉。   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帝无湮抬头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一片干涩。   慢慢抬头,云里对上挽姜的眼神,眼底黑的望不见光亮和色彩。   他不再看那一地的碎片,而是慢慢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握在掌心里,那样用力,以至于所有人都可以看见,那发白的骨节和凸起的青筋。   明明没有人哭,但那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那样令人悲伤。   “我以为,这一世我们可以终成眷属,却原来,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他说着,慢慢走到挽姜面前。   不顾挽姜的挣扎,他用力的握住她的右手,一块温热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掌心,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让挣扎的她不自觉的愣住了。   尚未回神,他突然凑近她的耳边,气息拂在她的耳边,酥麻微痒,带着熟悉至极的气息。   他说:“物归原主。挽姜,你是我的劫,这一点,十万年前我便猜到,如今,果真应验。”   挽姜眼皮一颤,面容迅速的苍白了下去,额上瞬间沁出冷汗。   她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推开云里,然后转过身,呕吐。   云里脸色遽变。   帝无湮立刻扶住挽姜,眼角余光冷冷的扫向云里。   这边舞邪尘刚想要过去,被折澜一把拉住。   折澜重重叹息,看着舞邪尘说道:“别过去,他们三个人的事,我们没立场插手。”   舞邪尘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挽姜止住呕吐,脸色已经煞白,眼底一片灰暗,她艰难的抬起头,冲着云里讥讽一笑,声音虚弱。   “你看,我现在看到你都会恶心的呕吐,我们又何必,继续相看两厌呢?”   帝无湮一怔,看着挽姜没说话。   晚霞一点一点的覆上来,温和的脚步,不紧不慢的样子,强势霸道的褪尽了白日骄傲的辉煌。   云里走了,沉默不语的转过身,离去。   待他离开,文书仙君众人才慢吞吞的走了过来,他们也想走快点,可是看着像失去全身力气跌坐在地的挽姜,步子就仿佛是千斤重,再也快不了。   “帝君,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兮草开口,让原本便冷滞的气氛,降至极冰。   帝无湮抬头扫她一眼,面上温和,眼底却没有太多的情绪。   兮草眼睛红了,她看着失魂落魄的挽姜,牙齿将嘴唇咬出了殷红的血迹。   “挽姜,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的是实话,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一会儿喜欢西钥云里,一会儿又马上爱上了帝无湮。   如此的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将西钥云里和帝无湮耍的团团转,将感情当作儿戏!   听到声音,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手里依旧紧紧的握住什么,她睁大眼睛看着兮草,眼里一片灰蒙蒙。   “你是谁?”   一句话,让兮草的脸色瞬间难堪。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挽姜兀自又低下头。   她看着手里那块玉,晶莹剔透,透着经世的莹润和光泽,握紧了手中的玉,上面的温度已经散去。   她徒劳的想留住,却是枉然。   “你们都走,都走。”她低声喃喃,似说给自己听。   帝无湮却懂了她的意图,他微微的叹口气,温润的模样显出几抹疲惫。   “你们来做什么?”帝无湮看着仙界和冥界的人,语气隐隐不悦。   文书仙君看了看挽姜,然后才对着帝无湮微微拱手,说道:“帝君聪颖,自是知晓我等此番来八荒的目的,只是看来时机选得不对,我等先去微澜殿等候帝君。”   待一群人走远,帝无湮适才转过身看着挽姜,夕阳的光辉砸在冰凌凌的冰面上,折出绮丽的美景。   她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瞧着满地的碎渣,一根簪子,摔的七零八落,她跪在地上找了许久许久,跪得双腿失去知觉,才终是收集起了所有的渣滓。      第十七章 珂因邪尘起 - 渡魂箫 - 楼苏   那块玉,她已经收入怀中,虽是不明白云里为何说是物归原主,但她终究是宝贝着,贴着里衣仔细存放。   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掌心的碎渣,浑身冰冷,似是压抑的情绪达到了一个极点,视线瞬间模糊,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落在手心。   她终是无法再忍受,眼泪从心底崩溃的奔泻出来。   没人能懂她心底的悲伤,她用那样残忍的言语,伤了她最不愿伤的人,心里的痛苦时刻折磨着她,整个人仿佛瞬间憔悴了许多。   帝无湮站在她身后,低头望着她颤抖的厉害的身体,他伸出手想要安抚她,可终是无力的垂下了手臂。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和怜悯。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一会儿,等帝无湮回过神时,赫然发现挽姜早已经站起身,她眺望着一片靡红的晚霞,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暖光。   “帝无湮,我是谁呢?”她蓦地开口,帝无湮一惊,心里竟有几分慌乱。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眼里是什么样的风景,但他听出她话里飘渺不真实的语气,那样的虚幻,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你希望你是谁?”他走到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眼里有苦涩。   是天真无忧的仙界五公主,是冷面冷心的魔界魔后,是聪慧灵动的帝无湮的徒弟,还是心心念念的西钥云里的妻?   这么多的身份,你究竟希望是谁呢?   似乎是轻轻一笑,裹进风里很快消散,挽姜转过身看着他,目光澄然,眼神寂静。   “我是谁都与你没关系,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我绝对不希望是你的徒弟。”   帝无湮微笑,“小挽,我不是他。”   挽姜眯眼,目光危险的看着他,“帝无湮你什么意思?”   帝无湮怅然一叹,他抬眸瞧着苍穹,有些厌倦这即将到来的明天。   “小挽,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我很清楚。或许这点小把戏可以骗得了西钥云里,但是绝对骗不了我。”   旁观者清,朝夕相对三万年,他又是如何会不懂得,他的小徒弟那些小心思。   只是越发懂得,便会越发心疼。   她不过才十几万岁的年纪,如同人界刚刚及笄的少女,本该是韶华正好的年纪,却已经遭受了仿若一生的磨难。   “出言挑衅恶语相向,让一个个人离你而去,这就是你的目的?”   帝无湮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深邃的看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挽姜推开他,眉眼冷笑,“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帝无湮摇头,眼里的肃穆夹着冷峻,“你来八荒找我那天,我便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后来你让我陪你去昆仑丘,我大概猜到了一些,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利用西钥云襄对你的恶意从而激怒我,借机夺走我手里的轩辕剑,目的是为了救出西钥云里。”   “那又怎样。”她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话,面上的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帝无湮笑了笑,一声清浅的叹息从唇角溢出,笑容亦是苦涩。   “小挽,你拿我做幌子,总该让我明白一些东西,不然,若是我不小心露出马脚,又怎能骗过魔尊的眼睛。”   他说的在情在理,话语温润,却也叫人无法拒绝。   她不动神色的后退了一小步,抬起眼眸平静的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帝无湮装作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举止依旧温润似水,“阿梵是谁?”   那一日在昆仑丘,以及今日,她都提到了这个名字,只是他想了好久,始终不记得四海八荒里,有这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倒是让帝无湮愣了半晌。   两个人的影子被霞光拉的很长很长,铺散在冰面上,无声的对峙着。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故意不说。”她双眸清冷的看着他,何尝不懂得他心里是在想什么。   帝无湮苦笑,“既是千方百计要救他出来,为何如今又对他避之不及?”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明明那样深爱,又是为何要忍痛分离。   这句话,似是触到了她的痛楚,她的眼睛有些泛红,转过身看着帝无湮清丽一笑,笑容明晃晃的打进他的眼里,刺刺的疼。   她说:“长痛不如短痛。”   说完这句,留下怔愣不明所以的帝无湮,她淡漠的走远,直至不见踪影。   一路慢吞吞的走着,身后的帝无湮没有跟上来,她握紧手里玉簪的碎渣,眼神渐渐恍惚。   握的再紧,哪怕手上已经鲜血淋漓,又能怎样?   她还是敌不过强大的宿命,还是在一点一点的忘记过去,忘记那个人。   长痛不如短痛,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不愿意让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挽姜待在云里身边,那样的陪伴,对他何其残忍。   她更不愿意让云里知道自己失忆是为了救他,是为了让渡魂箫救醒他母后,她不愿意让他承受太多的亏欠,她不愿意。   也许他不会赞成她这么做,可是她没有办法了,她会忘了他,忘记他的好他的爱,这多么残忍。   剩下的余生里,他或许会恨她,但岁月长流,爱恨如风逝过,终有一天,他会放下怨恨,放下过去,将她遗忘。   又或许有一天,他会将她彻底遗忘,会爱上其他的女子,会牵着那人的手,笑拥着走过红尘,替那人挡去所有的风雨冰霜。   想到这里,她脸色忽地煞白,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的蹲了下去,痛的厉害了,连呼吸都变得钝重起来。   原来只是这般的想一想,已是断人心肠。   “有时我在想,当初那个单纯无忧的挽姜,究竟是何时长大的,似乎是一夕之间,我们就成了陌生人。”   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往常不正经的语调里掺杂了惆怅与苦涩,似是感叹,似是无奈。   挽姜沉默的蹲在地上,不动,也不开口。   舞邪尘叹息一声,慢慢蹲下身,看着那半阖的眼眸,羽睫轻颤,挡住了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掩去了一切的情绪。   “挽姜,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舞邪尘嘴角微勾,邪痞的语调,懒洋洋的声音,话里似乎夹了笑意,俊美出尘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睫毛微微的颤了颤,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舞邪尘,眉眼如画,清冷如月。   “从来让人看不懂的,是你们。舞邪尘,这些年你人前什么样人后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明白,能坐上冥王位置的人,手里又能干净多少。”   他说看不懂她,她又何曾真正的看懂过他们。   闻言,舞邪尘低头笑开,却也不多做辩驳,终归她说的是事实。   他们这些人啊,活的岁数久了,也见惯了,有些手段啊,确实是见不得人的。   “瞧你这话说的,罢了,我就勉为其难当你是在夸我吧。”   他毫不介意的笑着,眼里是一如往昔的开怀笑意。   正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更加清楚,那个单纯天真的挽姜,是多么的难得。   在这样的浊世,心思却如同琉璃翡翠,没有丝毫的污浊,多难得。   即便是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这么多的苦厄,心思依旧澄澈,该恨的人,该爱的人,从来泾渭分明。   她眉眼不动的看着他,见他的笑容懒懒挂在脸上,她忽地撇开脸,眼里有报复般的恶意。   “也好,若能遗忘你们,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舞邪尘皱眉,“什么?”   她朝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不可否认,在我彻底的遗忘你们之前,对你们依旧恨之入骨。”   舞邪尘拦住她的去路,眉眼间带上了笑意,“挽姜,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好端端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却说着什么忘不忘的话。   抬眼望了眼远处,她收回视线,嘴角轻轻的扬起,稍纵即逝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温度。   “放眼六界,论装傻充愣的本事,非你冥王莫属。”   有些事,她从来不说,也不问,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她只是不想说,留着这诓骗世人的假面,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舞邪尘放下胳膊,甩了甩头发适才说道:“不敢当,怎及你心思玲珑。”   挽姜:“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就不怕我说出去?”   舞邪尘笑起来,“挽姜,六界的平衡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维持吗?当然不是,六界若以本领划分,为首必然是神界,其次是仙界,然后是魔界冥界妖界,最差的是人界,而冥界这些年来又归于仙界管辖,六界里谁又能真正的做到独善其身?我作为冥王,自然是要替冥界子民考虑。”   “舞邪尘,你这样的孤身奋战,到头来只会输的更惨。”   她冷冷的说完,转身便要走。   只是下一刻,身子忽地一僵,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清冷出尘的怀衣上仙,眉间一点赤红的朱砂痣,美丽夺目。   她心里一阵寒凉,怎奈浑身上下越来越酸软无力,紧接着,意识一点点的被黑暗侵袭。      第十八章 情意难羞耻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慢悠悠的接住她倒下来的身体,笑容一如初见时的爽朗,仿佛不曾有过半分岁月染指的痕迹。   他望着怀里昏迷的人儿,大手贴上她的额头,手下幽光四射,尽数汇入挽姜的额头,他静静的看着那朵郁冬花印记,笑的眼角微润。   “你错了,孤身奋战的是你,而我有怀衣相助,又怎会输。”   怀衣上仙目光淡淡的走过来,说道:“邪尘,越到这个时候越应该沉住气,你有些浮躁了。”   舞邪尘无所谓的一笑,邪魅张扬,“到现在这个地步,沉不沉得住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帝无湮过来时,舞邪尘正抱着挽姜要起身,眼睛瞥见帝无湮那瞬间难看下去的脸色,舞邪尘识趣的将人儿交给赶过来的帝无湮。   “出了什么事?”帝无湮问道。   舞邪尘无辜的眨了眨眼,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是碰巧走到这里,眼瞅着好端端的一个人在我面前倒下去,差点没把小爷吓死。”   怀衣沉默。   帝无湮不吭声,眼里一派焦急,抱着挽姜直奔微澜殿,舞邪尘在他身后摸了摸鼻子,低头浅笑,提步跟了上去。   “帝君,你...”   文书仙君看着抱着挽姜进来的帝无湮,起身刚要迎上去,他已经抱着人去了内殿。   “挽姜为什么会在八荒?”忍了许久的衡宛看着没入内殿的人影,终是没忍住开口道。   怀衣踏入微澜殿,拂去衣摆上沾上的冰霜,声音清透中带着淡漠,“魔界大护法前几日贴出告令,挽姜已经被魔界驱逐。”   所以,她在八荒,也算是情理之中。   “驱逐?”其余几人震惊的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折澜星君皱眉,话里有明显的怒意,“魔界这是打算恩将仇报?那魔尊西钥云里被囚在屠魔阵里,若不是挽姜护着魔界,魔界今时今日只怕是早已沦为六界的腹中食,现在人救出来了,他们就是这样感谢的吗?”   “这告令西钥云里知道吗?”拂霑轻声的问道。   文书仙君合起折扇,冷笑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定这告令便是他示意的。”   “这不可能。”   兮草握紧拳头,绿衣银素身子玲珑,她走到文书仙君面前,道:“我不相信,六界谁不知道西钥云里爱挽姜,他怎么可能这么对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兮草你别天真了,男人能有几个是真心的,西钥云里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魔,他不过是在玩弄挽姜罢了。”衡宛拉住兮草的胳膊,嘲弄的看了一眼拂霑。   “你住口!”拂霑平静的面容像是撕开了一道裂开,露出里面炙热的灵魂。   “不准你这样说她。”他一步步的靠近衡宛,眼眸淬着浓重的怒火。   衡宛面色苍白,却没有后退,而是坦然无惧的抬头瞪向拂霑,两个人僵持不下。   舞邪尘抱着胳膊倚在微澜殿的门柱前,闻言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半睁着眼眸懒洋洋的说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陛下叫我们来八荒的目的了?”   一句话,令所有人偃旗息鼓。   西钥云里刚至魔界三星毒蛟泽,脚尚未沾地,身体一个翻转,双手已经快速的凝聚蓝光朝右侧打了过去。   一声轻呼自右侧的树后响起,云里落地,眉眼冷然的看着拎着剑走出来的风缦曦。   “云里...”   风缦曦心有余悸的看着树干上那个大窟窿,仍兀自冒着白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目光有些幽怨的看向云里。   上一次来,他是这样,这一次厚着脸皮来,他对她依旧无情。   “我听说,挽姜已经背叛了魔界,云里,挽姜那女人不是真心爱你,她趁你不在时候私自与八荒之主勾搭在一起,如今更是不顾及你的颜面与帝无湮出双入对,这样的女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恨恨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对面之人的神色,待她反应过来时,迎面而来的强大光束已经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后。   身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威力,朝着空中腾飞而起,然后坠落,重重的撞上毒蛟泽沼泽地旁边的大黑石上,大黑石受到撞击当场碎裂,落了一地的石渣。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风缦曦滚到一旁,疼得捂住心口,五官痛的揪在了一起。   “怎么了?”   云襄正巧路过这边,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哥你怎么...”怎么能对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毒手啊。   云襄默默的看了一眼疼得满地打滚的风缦曦,再看了看自家哥哥黑如炭色的面容,识趣的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哥哥现在心情不好,而且是极度不好。   “找死。”   好半天,云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风缦曦,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冰冷无情,冰冻三尺之寒。   “我哪里说错了,她哪里值得你待她这样好?云里,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呢?”   风缦曦摇晃着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血水和泪水糊了整张脸。   云里眼神寒冷的看着她,眼底一片晦暗莫名,漆黑的让人看不清情绪。   “我把你放心里珍视,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了,我风缦曦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被你一次次的践踏也是会疼的,你从来都不肯对我和颜悦色些,一次都不。”   风缦曦擦去脸上的泪水,双眸通红的看着云里,声音颤抖的厉害,“我比她更早认识你,比她更早爱上你,凭什么她成了你的心头肉而我却成了你的眼中钉?”   她不是傻子,三百年前云里派魔兵追杀她与风雾,一方面是因为风雾的恶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   他有多喜欢那个仙界小公主,对她的赶尽杀绝就有多残忍。   “你怕我伤害她,所以便要杀了我永绝后患。”   她几乎咬牙切齿的吼出这句话,眼睛红的像要滴血,盈满了无处诉说的热泪。   云襄站在云里身边,看着始终沉默的云里,忖了半晌才轻轻说道:“这事不怪我哥哥,是我下令让桃花他们去做的。”   “你说谎,那时候你明明还在屠魔阵里,又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风缦曦气的冷笑,眼中戾气深重。   “说够了?”话音未落,一道清朗无痕的声音响起,淡漠的卷起肃杀之气,“说够了就滚。”   她抬眸看他,泪水朦胧中那个她爱了很多年的男子目光冰冷的望着她,仓惶的低下头,眼泪悉数掉落在地上,被泥土吞噬干净。   “你对我不仁,我却做不到对你不义。”她轻声说道,苦涩不已。   “云里,我是来帮你的。”见那两个人丝毫不为所动,她终是咬了咬唇,道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帮我们?”云襄眉头微锁,“上一次你父王打着‘帮忙’的幌子,结果魔界死伤惨重,缦曦姐,我们魔界可不敢接受你的帮助。”   “我...”风缦曦咬唇,英气的眉目间笼着一层抑郁,“我父王是一时糊涂,云襄,我们是多年的好姐妹,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们。”   云襄撇撇嘴,“好姐妹可不敢当,我西钥云襄不是傻瓜,你接近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我哥哥,若不是我是他妹妹,你风缦曦风郡主又怎会愿意低声下气的来找我,魔界近来一切都好,就不劳烦风郡主帮忙了。”   “云襄,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事到如今,你以为魔界还像以前那样一切都好吗?我这一次来,就是因为我无意间听到了我父王的谈话,人界现在已经彻底的乱了,据说是有魔界的人在人界兴风作浪,仙界和神界已经获悉此事,正在密谋着要一举拿下魔界。”   风缦曦气愤的说着,双眸湛亮。   她的话说的又急又快,云里和云襄静静的听着,渐渐的,两个人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   云襄和云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云里略一沉眸,转身朝着魔宫快速的掠去。   “云里...”   风缦曦忍不住喊了一声想追上去,奈何他的速度太快,已是眨眼间没了踪影,风里还余留她话里的叹息。   云襄在一旁双手环臂的站着,那条赤金色的红鞭被她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云里怎么走了?”风缦曦回过身,有些不解的看着云襄。   三星毒蛟泽这里的云雾终年是紫色的,云襄朝着云雾吹口气,那团雾悄声的四下散开,又调皮的聚到一起。   她本就长得美艳张扬,此刻稍微一挑眉一勾唇间,竟是美的不可直视。   “哥哥可不比风郡主每天这样悠闲,魔宫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没工夫陪风郡主在这里闲聊。”   “我是来帮助云里的,我可以帮他处理一些琐事,你让开。”   风缦曦走到云襄面前,见她站直了身体挡着自己,忍不住有些怒了。      第十九章 邪器摄八方 - 渡魂箫 - 楼苏   “风郡主还是早点回妖界吧,蛇王找不到郡主可是会生气的,还有啊,魔界不是风郡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再有下次,风郡主还是自求多福吧。”云襄娇俏的冲风缦曦一笑,拍拍手转身就走。   一把拉住云襄的胳膊,风缦曦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西钥云襄你何必苦苦为难我,我那么爱你的哥哥,又怎么会伤害他。”   她当真是怒了,所以声音格外的刺耳尖锐,云襄退开一步,看着她说道:“爱又怎样?挽姜还不是一样背叛了哥哥背叛了魔界,你们所谓的爱,寻常人真的无福消受。”   “云襄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风缦曦的气焰逐渐消散,话里有说不清的委屈。   明媚的眸子里慢慢的有乌云汇聚,云襄移开目光不去看她,视线凝在沼泽地上,“变得人是你不是我,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会不知晓,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我一向爱憎分明。以前我是喜欢你,还想着撮合你和哥哥在一起,但现在,我第一个不答应你们在一起,单单因为你是风雾的女儿,这辈子就休想我哥会喜欢上你。”   “做错事的是我父王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兄妹俩的事,云襄你不能这样,我不是挽姜那个贱人,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背叛你和云里的。”风缦曦急切的想要拉住云襄的胳膊,被云襄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了。   “我的眼里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沙子,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许你可以转个身就忘了,但是我忘不了,你父王做的那些事,你我心知肚明,风郡主,我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来魔界,但是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云襄看着空中越聚越多的紫色云雾,明艳的眉眼有着打不破的寒冰。   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便会在心里留下痕迹,或深或浅,终归是存在于心底的一根刺,她不愿意去深究,却也不会轻易原谅。   上古邪器渡魂箫,一经出世,四海风云变幻,六界诡谲难测,九州狼烟四起。   仙界凌霄宫,玉方陌年与天帝商谈完毕,唤了等在外面的众人进来。   “陛下,上神,可是想到办法了?”司战仙君一脸期待的走进来,看着殿内的两个人问道。   玉方微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没有说话。   天帝:“魔界那边现在如何了?”   司战回道:“据派下去的天兵回禀,魔界受到妖界和灵族联手攻击,魔兵损失惨重。”   天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了缓干燥的唇才说道:“灵族一向避世,此番怎会攻击魔界?而且,灵族归仙界管辖,竟敢擅自与妖界为伍,真是好大的胆子!”   司战一惊,连忙跪下,身后冷汗涔涔,“回陛下,灵族一向团结排外,前些日子鸾鸟族全族被屠戮后曾有不少的灵族来仙界告状,希望陛下为鸾鸟族报仇。但是因为渡魂箫出世六界大乱,属下一时不慎,忘了回禀陛下,所以...所以...”   “所以它们就胆大包天的同妖界鬼混在一起?!”   天帝手里的茶盏扔向司战仙君,怒不可遏的吼道:“传朕口谕,灵族即刻回去,若是胆敢再与妖界联系,朕决不轻易姑息。鸾鸟族一族之事朕会给它们报仇,还有你疏忽大意,罚你一百仙杖,以儆效尤。”   “是,属下领罚。”司战仙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仙杖,顶多躺床上修养十天半月便会痊愈,若换成其他责罚,指不定要躺多久呢。   “帝君在何处?”玉方站起身,温润浅笑的询问文书仙君。   文书颔首,手里变出那把轩辕剑道:“帝君尚在八荒,帝君让我将这柄剑交给上神,轩辕剑本就是上古神物,帝君说理当物归神界。”   “前几日朕已让文书等人去八荒找过无湮,那个魔后也在八荒,无湮现在守着她,对六界之事不闻不问,如今他连轩辕剑都交出来,看来是彻底不打算管六界之事了。”   说到这个天帝心中就有气,帝无湮这是摆明了不再管六界之事,之前原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早知如此,当初在昆仑丘他绝不会一时糊涂让帝无湮将挽姜送回魔界。   “魔后怎么了?”玉方接过轩辕剑,不由得问道。   这时,舞邪尘和怀衣从外面走进来,听到玉方的询问,舞邪尘抢先一步开口道:“挽姜失忆了,她现在谁都不认识。”   折澜星君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那日在八荒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挽姜醒来后,遗忘了一切,而且,无论是仙力还是魔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初西钥云里用九德之气给她重塑身体,那股九德之气与她相融相合,护住了她的心脉和筋络,除此之外,再无他用。   现在的挽姜,同凡人无异。   “她失不失忆朕不关心,朕只想知道,无湮他何时才会来仙界。”天帝冷哼道。   怀衣看了眼玉方上神,适才缓声对天帝说道:“陛下,怀衣认为,如若挽姜一直这么失忆下去,帝君将永不会踏足仙界。”   帝无湮对挽姜的情,足可以让他不顾一切。   他的话无疑惊醒了天帝,天帝脸色难看的抿紧唇,转身踱步到了窗前,他静默的看着窗外的芙蕖,沉思良久。   过了半天,他转过身看着文书,说道:“去告诉堇宋,朕命他前往八荒将挽姜带回来,务必带回来。”   “陛下,这...”文书为难的看着天帝,“四殿下自从知道那件事后,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属下觉得...觉得让四殿下去带回挽姜有些不妥,不若让属下去吧。”   天帝冷笑,“这件事就让堇宋去办,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也不配做这仙界的四殿下。”   “是,属下这就去找四殿下。”文书仙君额头上冷汗直冒,转身出了凌霄宫。   玉方:“眼下渡魂箫尚在魔尊手中,人界大乱,妖界肆意横行,六界无一安宁,此乃玉方的失职,玉方打算前去人界查探一番,如此,玉方可能无缘参加上仙的成佛大典,玉方在此倒是要向怀衣上仙说一句抱歉。”   怀衣摇头,目光温淡,“上神不必自责,怀衣的事只是小事,怎敢与苍生相提并论。”   玉方笑了,道:“有机会,本神倒是很想和怀衣上仙对饮三杯。”   怀衣拱手,宠辱不惊,“怀衣随时恭候上神。”   玉方颔首,与众人道了别,不疾不徐从容离开。   虚妄殿内,云里拿出渡魂箫,目光定定的看着它,带着沉思和忖度。   “尊皇?”   十护法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云里颁发诏令,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把邪器,他瞅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把箫有什么特别的,真不知道尊皇他在看什么。   云里放下箫,抬眸望着十护法,“驱逐挽姜的告令,谁颁发的?”   十护法一个哆嗦,感觉殿内的温度猛地降了下去,他苦巴巴的看着云里,所声音低不可闻,“是,是小主子。”   云里默然,重新拿起箫在手中把玩,墨发披散在肩侧,遮住了大半张脸。   “明日,你叫上桃花他们几个,去一趟人界。”良久,他才淡淡说道。   “去人界?人界有什么...”   十护法有些纳闷的挠了挠脑袋,忽地想起了什么,才狠狠的一拍大腿说道:“说到人界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人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几日频繁有人死掉,说是有魔界的人在人界作乱,我去他娘的,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把什么脏水都往咱们头上泼。以为咱们好欺负不成!”   云里:“此番去人界,不要打草惊蛇,查明原因就回来,切勿动手。”   十护法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鼓着嘴嘟囔道:“我还想着揪出那个罪魁祸首直接让他灰飞烟灭呢,这只能看不能杀多没劲啊。”   “你说什么?”云里抬头,墨黑眼瞳。   十护法当即嘿嘿直笑,“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尊皇你手里这把箫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嘿嘿嘿。”   “觉得好看?那送你了。”云里浅笑,目光熠熠的看着他。   十护法刚想说尊皇你又开玩笑了,谁知下一刻云里竟真的将渡魂箫扔了过来。   他吓得浑身一抖,拿着那把箫就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尊皇,这...”   十护法真是要哭了,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尊皇怎么就当真了呢。   “去把云襄叫过来。”云里站起身,踱步至窗沿处,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天空,无声沉寂。   十护法默默的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走到桌案前,然后一把放下渡魂箫,转过身飞快的奔向殿外。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上古邪器渡魂箫,他有那个胆子看可没那个胆子拿,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云襄进来时一眼便瞧见桌上的箫,拿起箫有些不悦的瞪了一眼云里,“哥,母后不是让你把这把箫毁了吗,怎么还留着?”      第二十章 朱雀成傀儡 - 渡魂箫 - 楼苏   “不过是一件废物,毁与不毁都一样。”云里低头看着云襄手里的渡魂箫,唇角溢出漠笑。   “废物?”   云襄皱眉,明亮动人的大眼睛盯着渡魂箫仔细瞅了一圈,而后抬眸不解的看着云里,神情疑惑。   “这明明就是渡魂箫啊,现在六界不知道有多少人千方百计想得到它,哥你怎么能说它是废物呢。”   见云襄目光怀疑的看着自己,云里眼眸一动,伸出手覆在渡魂箫上,指尖光芒闪烁,云襄好奇的看着,紧接着好奇变为震惊,她眼睁睁的看着血色的箫变成了碧玉色,干净纯粹的碧绿色,玉一般的质地,分明不是原先的那个渡魂箫。   “这是...怎么回事?”云襄将箫扔到云里手上,颤声问道。   云里将箫放回桌子上,伸手轻轻一挥,渡魂箫再次变成之前血色的邪器。   他凝视渡魂箫很久,然后才缓缓开了口,“邪器,邪的从来不是器物本身,而是占据器物的邪物。”   “什么意思?难道说渡魂箫之所以被称为邪器,不是因为箫本身是邪器,而是因为它被邪物占据才成了后来的邪器?”云襄问道。   “嗯,这把箫本身无事,而那邪物也已经逃了。”   他转过身,嘴角微勾,袖袍带动轻微的风,大手展开,魔凰碑端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襄儿,拿着。”   云襄狐疑的后退,避开了云里伸过来的魔凰碑,皱着娇俏的鼻子问道:“我不要。魔凰碑是魔界的圣物,由历代魔尊掌管,哥哥你没事吧,干嘛把魔凰碑给我?”   “这些日子我没有时间顾及魔界,听杏花说许多事情都是你处理的,既然襄儿可以做好这些,那你便替哥哥看着魔界,若是有人不听你的,见碑如见我。”   他想,接下来的日子,他大抵是没时间管理魔界了,留这个给云襄,许多事情也好办许多。   云襄一滞,随即很是不雅的抬头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这是某人在小心眼的记仇呢,我说哥哥你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损我,我承认,当初驱逐挽姜那个告令是我下令的,可我做的没错,你拿魔凰碑压我也没用。”   她说罢,自顾自的走到椅子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斜睨着云里,一副我就是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的样子。   云里好笑的听她说完,抬头按了按额角,心里发笑,他这个要强的妹妹,学会耍赖了啊。   “那件事你做的很好,我没有怪你。”   云里走到云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魔凰碑交给你,方便你管理魔界,我本意是为你好,谁知你竟多想,罢了,魔凰碑我暂且交给母后,你若是需要,找母后要去吧。”   云襄不屑的用鼻子哼了哼,“我不需要这个玩意也能管理好魔界,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换了个坐姿,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云襄抬眸看着云里,眼里是探究的神色,“我说,哥你真的不介意那个告令?”   那个驱逐令,意味着从今往后,只要挽姜出现在魔界面前,便会受到魔界最狠最凶猛的攻击。   背叛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但若那个人是挽姜,便显得顾虑重重。   云里:“驱逐是真,不准伤她,也是真。”   如今魔界四面受敌,与其让她待在魔界受苦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遂了她现在的心意。   八荒虽然苦寒,但是他心里明白,帝无湮不会让她吃苦。   低头无声的扬唇,笑容清苦无奈,多么可笑,他自己的女人,如今待在别人身边,而他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的扑面过来,他根本无暇去护她周全。   所以他没有强行将挽姜带回来,若是他想,她即便是会恨他,他也会将她带回来守在身边。   他有多不愿意失去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可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今六界混乱,魔界更是四面受敌,她只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能安然无恙。   因为太在乎,太害怕失去,所以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他甚至不敢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哪怕那要求会让他心痛的鲜血淋漓。   他的话甫一说完,云襄就急了,从椅子上跳起来,瞪圆了一双明丽的眸,“这不可能,我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她挽姜究竟哪里好了值得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哥哥你醒一醒吧,别再管那个女人的死活了,我巴不得她离的远远的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错了襄儿,是我离不开她。”   云里淡淡的开口,只这么一句,云襄忽觉胸前里的火焰瞬间消散,只余满心的疲惫。   “真是搞不懂你们。”   她有些气郁的吼了一句,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虚妄殿。   妖界炽辛城王宫,陌容容一脚踹开一个朱雀族人,指着下面一大群人怒骂道:“废物,没用的东西,本皇没让你们离开,谁敢离开试试?!”   那名朱雀族人狠狠的撞在大殿里的椅子上,椅子四分五裂的炸开。   朱雀族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不平的说道:“朱雀族和鸾鸟族本同系灵族,此番前来相助鸾皇也是为了早日替鸾鸟族报仇,可是鸾皇却整天带领我们攻打魔界,鸾鸟族的仇人明明是那个已经被魔界驱逐的魔后挽姜,既然这样,我等就不奉陪鸾皇了,鸾鸟族的仇,鸾皇自己解决吧。”   “你懂什么,等本皇解决了魔尊,再收拾挽姜那个废物也不迟,没有了魔尊的庇护,她挽姜不过是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陌容容坐上主位,气势摄人的说道。   朱雀族人闻言怀疑的站起身,仍是心有余悸的说道:“现在六界谁不知道魔界驱逐了那个女人,魔尊又怎会为那个女人出门,灵族虽说族类众多,但是灵族避世多载,哪里是魔界的对手,如今灵族子民死伤大半,鸾皇,恕我等无能,告辞了。”   一大群人朝陌容容拱拱手,转身随着那名朱雀族人离开。   “你们不准走!”陌容容气急败坏的吼道,秀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极度的扭曲。   灵族的人继续往外走,丝毫不理会身后的陌容容。   “诸位这是打算要走了?“殿外,风雾笑呵呵的声音响起,“诸位来本王的妖界,本王还没有好好设宴款待各位,诸位留些日子再走也不迟。”   灵族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挡住他们去路的风雾,一名族人站出来说道:“不敢当,我等灵族势单力薄,不敢同狼王有过多牵扯,经此一别,还望后会无期。”   风雾笑眯眯的摇头,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道:“晚了,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在本王的妖界待着。”   众人闻言都是震惊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狼王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们不肯听话,不如留下来做傀儡好了。”   身后陌容容低声浅笑,带着悦耳的嗓音听在灵族众人耳里却宛如魔音。   她朝众人伸出手,众人只觉得浑身不得动弹,她的手缓缓舞动着,那样优美的姿势,却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你们早已串通好了,陌容容你对得起死去的鸾鸟族族民吗?”   一人痛心疾首的骂着,不等他骂完,他的眼神开始一点点涣散,表情渐至麻木,最终如同傀儡。   陌容容放下手,冷笑着说道:“给鸾鸟族报仇?真是可笑,若是他们知道我才是杀光鸾鸟族的凶手,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哈哈哈。”   “鸾皇此举当真高明,一方面让人误以为挽姜是凶手找她报仇,另一方面还能让这些灵族傻瓜对鸾皇唯命是从,本王佩服。”风雾走进来,谄媚的笑道。   陌容容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少在这里拍本皇的马屁,本皇不吃你那一套,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风雾走到殿下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陌容容笑道:“这是自然,鸾皇大可放心,那鲛人一族已经被本王用烈火全部溺毙,一个不留。”   “那便好,要是让本皇发现还有活口,风雾,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本皇施舍给你的,没有本皇,你和你的好女儿早已是魔尊手下的一缕鬼魂。”陌容容拨弄着自己红蔻指甲,挑衅的看着风雾。   “鸾皇的大恩,本王和缦曦没齿难忘。鸾皇,本王找缦曦有点事情,不知鸾皇...”风雾含笑回道,微俯身朝着陌容容行礼,态度谦卑恭敬,只是那低着的面容上,却是闪现着一双毒辣阴狠的蛇眸。   “你的女儿明日会去找你,今天这个身体属于本皇,先退下吧。”   待风雾退下,风缦曦适才出来,她冷着半张脸质问旁边的陌容容,“你和我父王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云里。”   陌容容嗤笑,“风缦曦,你是猪脑子吗?现在六界里有谁不想取西钥云里的命,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你还爱着他,那男人眼里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这段时间,我可是看了你不少笑话呢。”      第二十一章 生死一念间 - 渡魂箫 - 楼苏   自从回到了妖界,风缦曦动不动便会去一趟魔界,每次都被魔界那帮人撵出来,可即便如此,这女人还是像着了魔一样往魔界跑。   她是真的搞不懂这女人脑子里怎么想的,简直是愚不可及。   “我就是爱他,你根本不会懂这种感情。”   风缦曦转开眼,将眼里的泪逼回去,“若不是挽姜的出现,云里早已经和我在一起,是她横插一脚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恨云里,我恨的是挽姜那个贱人。”   这边脸上的陌容容冷冷的勾起嘴角,眼底的鄙夷和讽刺那般清晰,伸手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摘下一枚葡萄,她转着葡萄慢悠悠的把玩着,不吭声也不接话。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有一点我绝不答应,你不可伤害云里。”   风缦曦侧过眼去看陌容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手里的葡萄被她扔了出去,撞在殿内的柱子上溅出一地的汁。   风缦曦站起身,声音似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浓烈似火的怒火,“当年若不是他父尊毁去我娘所有的修为,我娘也不会被那帮鲛人活活烧死,父债子偿,你休想我会放过西钥云里。”   风缦曦大惊失色,一半的面容惨白如纸,她哆嗦着嘴唇,眼睫毛都跟着颤抖,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害怕。   “陌容容,你不是云里的对手,你根本伤不了他。”半晌,风缦曦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陌容容冷笑,眼底自信满满,“我自是打不过他,不过那又何妨,这六界想要他命的人那么多,我只需要在一旁稍微的出一点力加一把火,他西钥云里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如今妖界、仙界以及神界的人都对魔界虎视眈眈,怕是我还没有出手,仙神两界就已经按耐不住的要夺他性命了。”   “你们要做什么!”风缦曦惊得大叫。   她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不好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你别忘了,他手里有那把渡魂箫,上古邪器可不是寻常的东西,多少人抢破脑袋都在所不惜,如今渡魂箫在魔界,不用本皇动手,那些想得到渡魂箫的人,都足以将魔界踏平。”   陌容容好整以暇的一步步的往外走去,唇角始终是不变的得意笑容,“风缦曦,你若识相点我们都相安无事,但若是本皇发现你不乖,就休怪本皇到时候将你彻底的吞噬,本皇既然能与你合二为一,也就能将你完全的抹去。”   那张脸上,右边脸上的陌容容笑的阴狠得逞,左脸上的风缦曦却是一脸惊恐,整张脸诡异至极。   风缦曦:“这不可能,你说谎,你若是吞噬了我,你自己也会死。”   陌容容摇头,笃定的说道:“你太小瞧我们鲛人了,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不过到了那时...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那都是你自找的。”   风缦曦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悬着,她真的不敢肯定陌容容这番话是真是假,陌容容太过于狡猾,她必须要小心些才行。   刚走到殿门口,这时殿外一名妖兵急忙忙的冲了上来,一路跌着滚到了她们脚下。   “启禀鸾皇,魔...魔尊来了。”那名妖兵气喘吁吁的说着,显然是被魔尊吓得不轻,抬起眼看了一眼陌容容,却再次被吓到。   他方才好像瞧见两个人了。   那名妖兵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去看陌容容,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确实只是陌容容。   当下心里松了口气,他真是急糊涂了,刚才竟然把鸾皇看成了风郡主。   “西钥云里来了?”   陌容容心里咯噔了一下,拎起那名妖兵说道:“快说,西钥云里现在在哪里?”   妖兵战战兢兢的回答:“在...在云伴月那边,王上也在那里。”   陌容容甩开妖兵,咬牙切齿的看向云伴月的方向,“他来妖界做什么?”   妖兵摇头,害怕的看着陌容容。   陌容容握紧拳头,眼里是愤怒和阴狠,她看着那一片红霞映照的天际,缓慢的眯起了眼睛。   此时此刻的云伴月,枯风寒索,落叶打着旋的在地上飘远,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风雾,风吹起他耳畔的墨发,缠缠绕绕的在空中飞扬,   风雾的脸上阴云密布,他谨慎的盯着面前的西钥云里,小心的戒备着他的任何动作。   他明明在魔界那边安插了眼线,西钥云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这次没有收到任何的讯息他要来这里,突如其来的相遇让一向机警的风雾察觉出不好的预感。   “魔尊这是...”   云里抬头,刹那清风,“本尊一直好奇,蛇王安插在魔界的那几个妖兵,究竟是如何懂得鲛人一族的幻术的。”   风雾脸色一变。   “本尊想了想,结果只有一个,陌容容那女人在蛇王这里,蛇王同那个女人关系不错?”   云里开始提步,一步步朝着风雾走来,从容不迫的姿态。   风雾后退,身后的妖兵团团围了上来,将风雾护在中央。   “原来魔尊是来找那个女人的,不错,那个女人的确在炽辛城,本王可以带魔尊去见她。”   风雾心里松了口气,脸色也开始和缓起来,脸上甚至还牵出了一抹笑容。   岂知云里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墨发微动,眼角似笑非笑的扬起。   抬手抚了抚袖口的褶皱,他抬眸凝望风雾,缓声道:“错了,本尊是来找你的。”   而那个女人,只是顺便而已。   瞳孔微缩,背后的冷汗已经开始渗出,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紧接着眼前一花,似有无尽的烟火在眼前绽放,迷蒙的色彩在眼前晕开,一点一点的,剥夺了他仅剩不多的生气。   风缦曦赶到时,眼睁睁的看着风雾在自己眼前倒下,那双眼睛到死都没有阖上,睚眦欲裂,似乎有太多的不甘心和恨意。   她惊恐的往后退去,狠狠的跌坐在地,那些妖兵也傻了眼,被他们团团围住的风雾竟然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西钥云里给杀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和颤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风郡..郡主。”   那些妖兵看着风缦曦,握着妖器的手都在抖着,他们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兵器,纷纷化作原形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风缦曦呆愣的看着从身边狂奔而走的奇形怪状的妖怪,她已经吓傻了,反应都变得迟钝很多。   云里看着风雾的尸体,微微扬唇,精致无双的面容透着冷寒,轻轻的挥了挥衣袖,袖中的千夙剑掠出,在空中幻化成数千柄,然后云里脚步提起,再落下,千柄利剑同时下落,瞬间贯穿风雾的身体,那皮开肉绽的声音,成了风缦曦耳里生生的折磨。   步伐悠悠的走到风缦曦面前,千夙剑已经回到他的袖中,风缦曦目光呆滞的看着风雾一点点化为灰烬的尸体,然后方才回神般的一个激灵,她手脚并用的往后爬去,口中还断断续续的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我不要死...”   亲眼见到自己的父王惨死在自己面前,她即便是对她父王没有多少爱意,但委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万万没想到,云里对她父王能够这么残忍无情。   “陌容容在哪?”清冷的声音,淡漠的语气。   手忙脚乱拼命的想往前爬,奈何方才惊吓过度,此刻手脚软麻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她最终放弃了,半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半晌,她回头,满脸是泪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云里,哭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恨我父王吗?!你就这么恨他吗?!那你也杀了我啊,杀了我!”   她的歇斯底里丝毫没半分没有影响到云里,步伐始终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点点的靠近风缦曦。   风缦曦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脚下步子不停,内心的恐惧和害怕再次回来。   方才的愤怒化为烟云,她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些,抖索着身子一点点的往后挪,口中喃喃的说道:“不要...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你手上。   风缦曦无助的闭上眼,云里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身后是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她退无可退的被逼上了绝路。   “我不要死...”   她已经吓傻了,云里刚才狠绝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这个男人对她父王尚且如此残忍,对她也不会心软到哪里去,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副残败的身子,她想要好好活着,她不要死。   “求你,云里,不要杀我。”她哀求着,紧紧靠在身后的树,若不是这棵树,她估计自己现在连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云里平静的慢慢的蹲下身,视线缓缓的与她对齐,风缦曦抖的更厉害了,瑟缩着身子惊惧不已的看着他。   那双沉冽墨黑的眸子此刻十分的深黑,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能将心魂摄去,那样危险而摄人的目光,风缦曦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连呼吸都困难了。      第二十二章 半喜半忧时 - 渡魂箫 - 楼苏   “不...”   “风缦曦,本尊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择。第一条路,本尊送你去和你父王团聚。”他的声音让人着迷,也让人惊惧。   风缦曦拼命摇头,她不要死,也不想去见她的父王。   “第二...第二条路,云里,我选第二条路。”   她紧紧抓住云里衣袍的下摆,瞳孔张大,就好像抓住了唯一的生机。   那样素雅干净不染尘埃的颜色,一如往昔般让她深陷。   她看着云里,云里似乎是笑了,慢慢的站起身,只听见他说:“本尊还没有说第二条路是什么,你就不怕...”   “我不怕。”风缦曦急忙出声打断他,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世上再没有哪一条路,比黄泉路更让她害怕。   哪怕第二条路再辛苦再可怕,她都宁愿选择第二条路,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绝对不要死。   半晌,她一动不动的抬头看着他,看的脖子僵硬了也没敢乱动一下,那人微微低头,眼底幽幽浮光。   “第二条路,待在本尊身边,替本尊照管魔界。”   低沉清和的话语似飞羽般飘进她的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瞳孔剧烈的放大,脑袋似乎无法正常思考。   她仰着头一脸呆滞的看着云里,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的光,她仿佛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   云里说让她待在他身边,云里说让她替他好好照顾魔界。   他的话说的那样平静,她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云里这话中的意思,她心下震颤至极,云里这是...这是接受了她!   云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凝在云伴月的入口,如今没了烛阴看管的云伴月早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模样,妖界的人可以随时进出里面,那个危机四伏的云伴月,早已不存在。   风缦曦杵在地上发愣了好久,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拉着云里的衣摆,她赶忙甩开了自己的手去看云里,云里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他,若是放到以前,她早已经被他一巴掌打飞了。   可是现在...   他竟然就这么任由她拉着,过去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丝毫不喜的反应,表情温淡丝毫没有生气。   想到这里,她似乎才终于明白云里方才的那一番话不是开玩笑。   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惊喜覆盖,她喜笑颜开的站起身,脸颊上多出了两抹羞红,她望着云里,轻声而温柔的说道:“好,云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此刻她是多么的庆幸,自己方才选择了第二条路。   她的喜悦和幸福溢于言表,云里始终目光淡淡,见风缦曦起了身,那双寂静的眼波才轻微的动了下,转身朝妖界外面走去。   “走吧。”   风缦曦笑的动人,闻言点点头,低头跟在云里身后随他去了魔界。   在两个人走后,群龙无首的妖界炽辛城彻底的陷入了恐慌。   上一次的昆仑丘大战,妖界四王死了三个,现如今唯一的狼王也被魔尊杀了,整个妖界再无妖王统领,所有的妖面面相觑,而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和激动,所有的妖纷纷拿起的东西离开了妖界王城,他们肆掠的张开血红的嘴,咯咯笑着朝人界而去。   与此同时,堇宋也将挽姜从八荒带到了仙界,与两个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八荒之主无湮帝君。   仙界凌霄宫,除了伤势刚愈去人界查探人界动乱的司战仙君和几位仙界的小仙,所有人都到齐了。   帝无湮牵着挽姜的手,两个人静静的立在殿前,四周是仙家们小声又聒噪的议论声,压抑着让人窒息的氛围。   堇宋站在一旁,他的眼睛似乎是哭过,红肿的厉害,目光始终凝在挽姜脸上,任谁都看得出,他眼中悲恸的绝望和悔恨。   “四殿下?”文书仙君在他身后小声的唤了一声,堇宋没有丝毫反应。   天帝身旁的天后娘娘在看到挽姜的那一刻浑身就抖的厉害,她气的发抖,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一双美眸因为扭曲的恨意变得十分难看。   天帝看了一眼帝无湮,忽地对挽姜问道:“可还记得朕?”   挽姜正在发着呆,忽然听到这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帝无湮握紧她的手,无声的给她力量。   她的左手被帝无湮牵着,右手握拳,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她抬头看着天帝,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朕身边这位天后,魔后认识吗?”天帝手指向天后娘娘,天后娘娘愤怒的瞪着挽姜,那目光似吃人般阴狠。   挽姜浑身一抖,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天后,随即移开了视线,她的声音很轻,又很虚弱,“不认识,魔后是谁?她和天后关系很好吗?”   她忘记了所有人,也忘记了她自己。   她的问话,让所有人都缄默了。   不知情的仙家满脸的难以置信,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等人则是深深叹息。   堇宋痛苦的看着她,痛心的唤道:“小五...”   挽姜侧过脸,那样明媚的面容,那样好看的眼睛,眼里却蒙着一层雾,迷蒙又单纯,“你是在同我说话吗?可我不叫小五,我叫挽姜,无湮说我叫挽姜。”   似是再难忍受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堇宋扭头推开殿门冲了出去。   帝无湮之所以同意让堇宋带挽姜回仙界,是因为他希望可以治好挽姜的失忆。   “司药仙君,有劳。”帝无湮对着殿内的司药仙君颔首,声音清冷,不复以往的温润。   司药仙君抬头看了看天帝,见天帝点头,他才从一众仙家中走出来,看着好奇打量自己的挽姜,司药仙君唯有苦笑。   袖中飞出三根红线缠上挽姜手腕,挽姜眨了眨眼,抬头看帝无湮。   “无湮,我没有生病。”   帝无湮微笑,宠溺的点头,“嗯,小挽没有生病,只是你身子虚弱,仙君也是一番好心。”   挽姜低头,看着指尖捏住线,一脸认真替她把脉的司药仙君,点头认可,“哦,这位仙君可真是古道热肠啊。”   司药仙君闻言嘴角抽搐,手中红线一颤,他抬眼无辜的看着挽姜,适才收回红线,对着帝无湮抱歉的说道:“司药医术浅薄,查探不出失忆的缘由。”   “她怎么可能失忆,这个贱人分明是装的。”天后娘娘冲了下来,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挽姜只觉得眼前一阵香风扑面,她皱眉一顿咳嗽,肩膀被人抓住,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抓着她的肩膀,她痛的瞬间流泪,直觉的抬手推开了天后娘娘。   “痛...”挽姜用手捂住自己的肩膀,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生气的瞪着天后娘娘,“你抓我做什么!?”   帝无湮将挽姜护在身后,目光冷若寒潭的看着天后,心里也动了怒。   仙界的人还是一刻都不会消停,他方才不过是与司药仙君多说了几句,一不留神就让她伤害了小挽。   “本君带小挽上仙界,是为了治好她的失忆,不是让你们来欺负她。既然仙界没有本事将人治好,那本君带小挽告辞了。”说完拉着挽姜就往外走。   众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如此出言不逊的帝无湮。   天帝站起身,沉声唤道:“无湮,她不能走。将她留在仙界,朕保证治好她的失忆。”   帝无湮停住步子,没有回头,众人都看着他的背影,又哪里知道他此刻脸上的讽刺和嘲弄。   “陛下,无湮不信你。你要留着小挽,是为了拿小挽去对付魔尊,你们只是想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说是为她好,你们何曾真心待她?”   帝无湮的话,叫众人面色难堪。   天帝也冷了脸,“朕想怎么做轮不到你来管,帝无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过去朕可以容忍你肆意妄为,但朕也可以剥夺你所有的一切。她胆敢擅自打开屠魔阵放出魔尊,这样天地难容的罪孽休想逃脱,此次朕要将她交给玉方上神处置,以正天道正义!”   帝无湮大笑,似是觉得有趣,他拉紧挽姜的手,笑的畅快淋漓,“很好,这八荒之主的位子不用陛下剥夺,我亲自转手相赠,谁愿意当便当,帝无湮无功无德,实在有愧八荒之主的名声。至于小挽,只有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你们再此伤害她。”   他大笑着牵着挽姜离去,似是卸掉了一身的负担,显得格外轻松自在,温润的脸庞也越发润朗起来。   两个人一路走着,挽姜抬头看着帝无湮,自她失去记忆后,只有这个人始终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照顾她,她看着两个人紧紧相握的手,害怕恐惧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无湮,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刚才那个老头很生气,好像不让无湮回他的家了,无湮为了她连家都没了。   帝无湮低头看她,笑容温柔,“小挽愿不愿意陪着我一起四海为家?”   四海为家?   挽姜侧头想了想,笑了,“似乎也不错。”   “无湮,那些人,好像都认识我,可我不记得他们。”   想起刚才在大殿上的场景,她感觉那些人都是认识她的,可她想了好久,脑袋里丝毫没有关于这些人的记忆。   知道她心里的沮丧,帝无湮笑着安慰她,“没事,以后会想起的。”      第二十三章 玉碎梦魂散 - 渡魂箫 - 楼苏   “可我也忘了你啊,醒过来的时候,我都不认识你。”她万分沮丧的说道。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帝无湮好笑的说道。   “那不一样。”   挽姜气郁的看着他,“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甚至忘了我自己是谁,无湮,我很害怕。刚才那些人明明都认识我,可是没有人出来同我说话,他们好像都怕我,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太坏了,一定是太坏了所以他们才怕我。”   帝无湮摇头叹息,满眼心疼,“不是,小挽以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谁都好的人,小挽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懂事的姑娘。”   他们之所以不敢同你说话,是因为心里的愧疚和懦弱,从来不是你的错。   挽姜笑了起来,她是个很好哄的人,踮起脚拍拍帝无湮的肩膀,挽姜笑的眉眼弯弯,学着他的话说道:“无湮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无湮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她说的是心里话,可是帝无湮却是瞬间脸色苍白。   他踉跄的后退两步,残废的右腿让他整个人站立不稳,抬起头近乎仓惶的看着挽姜,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凄凉。   他根本不是一个好人,当年轻易被蛊惑用轩辕剑砍去了她的双脚,这是他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垢,也是他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她把一切都忘了,连带着当初他给她的伤痛和绝望,那样刻骨的恨意,她都忘了。   眼前的她笑容天真而无虞,除了对未知记忆的恐惧,宛如初见时的仙界五公主。   “不,小挽,不是的...”他低头痛苦的呢喃,喉咙涩哑,声音颤抖。   挽姜疑惑在看着他,伸手要去牵帝无湮的手,“无湮你怎么了?”   帝无湮脸色煞白的躲开了挽姜的手,他胸口疼的厉害,牵扯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剧烈痛起来,“没事,没事...”   见她害怕,他强自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   挽姜瘪嘴,眸光水色,“无湮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那笑容太苦了,苦的她眼睛发胀,明明无关,心却也跟着酸涩起来。   “他们在那里!”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挽姜抬头看去,是刚才在殿里的那些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无湮!”挽姜惊呼,害怕的看着帝无湮,有些无助。   帝无湮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此刻又是那个温淡漠然的帝无湮。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天帝带领着众人挡住南天门的出口,嘴角嘲讽的微勾。   果然还是不肯死心。   “小挽,待会无论发生什么,抓紧我的手别放开。”帝无湮侧头,对着挽姜温柔叮嘱道。   挽姜点头,乖乖的抓紧了帝无湮的手。   “帝无湮,你可以走,朕绝不拦你,但是她,必须留下。”天帝沉沉发威,身后的人严阵以待。   他不以为意,面色平和的看着天帝,“很久前我便在想,我们这些仙人,究竟凭什么为仙。”   众人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天帝则眸色阴沉。   他缓缓的启唇,带着嘲讽和耻笑,“仙道不正,邪心日长,仙人何颜享长生?世间有那么多路,偏生仙界选择了一条自取灭亡之路,这是天意,也是宿命。”   “混账,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给朕拿下。”天帝终是震怒,号令一挥,身后的天兵霎时聚拢而上。   文书皱着眉问折澜,“帝君此话怎讲?”   折澜沉思好一会儿,方才叹口气说道:“帝君他素来聪慧过人,怕是早已经看透了。”   文书依旧不解,然折澜已经不再理会他,他的眸光紧紧的跟随着在人群中闪动的帝无湮。   被数以万计的天兵重重包围,依旧面不改色的牵着挽姜,那般从容的姿态,那样不凡的魄力,折澜侧头看着一脸沉怒的天帝,心里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难道仙界真的是在自取灭亡吗?   “折澜文书,你二人去制住帝无湮。”这时,天帝回头看着两人,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折澜星君和文书仙君俱是一愣,“陛下,这...”   然天帝根本没打算听他们说话,他又转身看向另一面,对着拂霑上仙和司药仙君说道:“拂霑司药,你们也去。”   四个人面面相对,没有动作。   天帝冷冷的看着四人,“怎么,朕现在说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了是吗?还是说你们也想和帝无湮一样?”   “不敢。”   四人拱手作揖,内心深处皆是一声无言的叹息,飞身前去加入了战斗。   这些天兵根本不是帝无湮的对手,眼下已经渐渐呈现出弱势,帝无湮带着挽姜几乎已经杀出一条出路,只是奈何这四人加入进去之后,局势再一次颠覆。   帝无湮以一敌四,又要顾及挽姜安危,气势一点点减弱,四人合力的威力不容小觑,帝无湮面无表情的抵抗着,挽姜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   “小心后面。”   身后有天兵偷袭,身前是四人阻拦,挽姜情急之下松开了手,一把将帝无湮推开,那柄剑堪堪从两个人中间划过。   帝无湮侧身挥开那名天兵,伸手要去拉挽姜,然天帝在一旁伺机多时,此刻已经快速的出手。   他朝挽姜打出一束光波,将她整个人裹进其中,然后光波快速移动,最终停在了南天门的顶端。   挽姜傻眼,跌坐在透明的像气泡一样的东西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来越高。   “无湮...”她害怕的朝帝无湮伸出手。   帝无湮眼眸里充斥着血丝,他飞身要去救挽姜,奈何文书折澜拂霑和司药都拦住了他,他的右腿越发吃力,此时行动已经大不如方才敏捷。   “帝君,现在不宜妄动。”文书偷偷的伸手搭在帝无湮肩膀上,语气沉重的劝道。   现在天帝是铁了心要留住挽姜,帝无湮即便是再厉害,一人也难敌众人之力,何况现在挽姜已经落入天帝手中,更是不应该妄动才是。   可是此刻的帝无湮哪里听得见他的话,帝无湮心里只知道一件事,不能将挽姜留在仙界,绝对不能。   他后悔了,他根本不应该带她上九重天,不应该听信这些人的谗言。   一掌挥开文书仙君,帝无湮冷着脸就要往挽姜那边冲过去。   天帝怒喝,“你若是再敢往前多走一步,朕绝不手下留情。”   帝无湮抬头看着挽姜,挽姜瑟瑟发抖的坐在那里,眼眶憋的通红。   他的眼眶也红了,心里疼的要命,一切都不想管了,哪怕下一刻天帝会杀了他他也管不了了,他只想救下他的徒弟。   见帝无湮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天帝阴狠的笑了,对于不听从命令的人,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   手掌一翻,天帝的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同困住挽姜一模一样的光波,只不过这一个只有掌心大小。   他冷笑着,看着努力冲破天兵的阻拦要去救挽姜的帝无湮,狠狠的握拳,手中的小球瞬间破裂。   与此同时,南天门顶端的大球也顷刻破碎,里面的人当即快速的往下跌去。   “不要!”帝无湮正好抬头看到这一幕,惊得睚眦欲裂,心魂俱颤。   拂霑四人也停下动作震惊的看着急速坠落的挽姜。   她现在根本没有一点法力,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只怕是...   想到这一点,帝无湮像是疯了一般往那边冲,谁都拦不住,他已经杀红了眼。   “无湮...”   帝无湮听见了挽姜的呼唤,他心里一痛,下一刻他便听见了‘嘭’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刺痛他的耳膜,耳里一阵轰鸣的巨响,他眼前一黑步伐踉跄,下一刻单膝跪倒在地,银发已散,浑身狼狈。   他垂下眸,面容死寂灰败,他甚至不敢去看,多么没用,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拂霑震惊的看着天帝,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堵痛,他颤抖着身子靠近挽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她静静的趴在南天门前的地上,眉眼紧闭。   惨白至极的面容,唇角鲜红的血液越淌越多,白玉的地阶上很快便染了一大片,也染红了她那干净的白衣,那些血显得格外刺眼,刺痛了他的眼。   他哆嗦着身体,看着一动不动的挽姜,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不是喜欢她吗?那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的在伤害她呢?为什么不敢违抗命令去救她呢?   痛苦的弯下腰,眼泪颗颗落在她的手背上,他看着挽姜紧紧握住的右手,在大殿时就似乎握着东西的手,颤抖着伸手去打开她的手心。   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珂因玉,玉的中央摔出了一道裂痕,上面一半刻着‘挽’字,另一半上刻着‘姜’字。   他颤抖的伸手要去拿挽姜手里的玉,天帝这时再一次抬手,又一个光波再次快速裹住挽姜,然后慢慢的飞了起来。   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气息微弱的挽姜趴在里面一点点的离他愈来愈远,嘴角的血滴落在圆球里面,晃荡来晃荡去。   手里的珂因玉掉落,摔进那一滩艳红的血迹里,裂成了两半。      第二十四章 帝君威怒生 - 渡魂箫 - 楼苏   全场静默,天帝满意的看着众人,他既是要留住挽姜威胁魔界,又怎会真的这样摔死她。   只是这一摔的效果的确不错,他看着面色灰败的帝无湮,说道:“无湮可满意了?”   不顾后果的与仙界对抗,这样的结局可满意了?   帝无湮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他眼眸血红,那一滩血迹扎的他眼底血意蔓延。   他握紧拳头,逼着自己不去看挽姜,抬起眼眸,那双噬人的眼睛,寻不到以往半分的清润温和。   “如果不能活着带她离开这吃人的地方,那我陪她一起死。”   天帝色变,怒不可遏的骂道:“执迷不悟!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好,朕便送你一程。”   “陛下不可,帝君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望陛下三思。”折澜星君赶忙劝道。   “星君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帝无湮冷冷的看着天帝,声音冰寒。   “好,好,好。”天帝一连说了三声,显然是怒极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与帝无湮直接动手,他的软肋是挽姜,只有让他心里痛了才知道他自己做错了。   他冷冷的注视着帝无湮,眼底是冷寒的笑意。   手掌一握,裹住挽姜的大球再一次破裂,她如同飞絮般的直直朝下坠落。   帝无湮这一次速度极快的到了南天门下,那些仙兵都忘了阻拦,他朝着空中掉落的挽姜慢慢伸出手,看着她紧闭着眼毫无知觉的落下来,眼角的泪终是忍不住滑落。   小挽,师父错了,师父不该带你来仙界。   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帝君!”站在后面的织幻天女看着天帝手中的光芒朝着帝无湮打去,急忙大声喊道。   帝无湮知道身后之人的动作,他没有动,也不想管,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挽姜,目光温柔而坚定。   师父不会把你交给这些人,师父保证。   “砰...”   帝无湮闷声痛哼一声,天帝那掌直接打在了他那条残废的腿上,那样剧烈的痛楚,但他站的笔直,双手伸的笔直,还剩一点,只剩一点点他就可以接住她了。   然天帝早已算计好,又怎会让他如愿。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那是他从玉方上神那里借来的。   目光只有一瞬的犹豫,然后他缓缓坚定了神色,凝聚仙力,神器在他手上呜呜鸣响,仙家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帝,见他猛的将神器打向帝无湮,山河俱颤。   “那是...”折澜星君抖着苍白的嘴唇,不可置信的说道:“那是玉方上神的阎罗伞!”   “陛下!”文书仙君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帝,俊秀的面目惊恐到扭曲。   天帝他,对屡屡不听劝诫的帝无湮,竟是生了摧毁之意。   天帝看了眼呆如木鸡的众仙家,严厉的目光没有丝毫松懈,他猛地松开手,阎罗伞拔地旋起,而后霸道的在帝无湮的身后张开,如同一张巨大的网,一点点的朝帝无湮靠近。   “帝君!”身后是兮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文书等人的惊吼。   帝无湮笑了,目光平静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挽姜,那张小脸失了血色,那样孱弱,明明从不伤人,却被人一次次伤的体无完肤。   他这一世,为八荒而活,为仙界而活,为六界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好好活一次,这一次,他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嘴角缓缓的淌出血迹,那条瘸腿始终没有跪倒下去,就这样傲然直立着,那是多么可怕的信念,叫所有人惊恐。   突然,从一旁窜出一道身影,在帝无湮接住挽姜的那一刻,他眼疾手快的推开了两个人,自己却被阎罗伞吞掉。   一切都是刹那间发生,仙界所有人都震在了当场,天帝怒喝一声,气极的看着那把阎罗伞,而后黑着脸再次打开了伞,堇宋跌了出来,跪倒在地,面容苍白。   天帝冷眼看着堇宋,“不自量力,自取灭亡。”   堇宋看着抱着血肉模糊的挽姜坐在地上的帝无湮,这一刻,他是那么的痛恨自己高高在上的父君。   “父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毁了仙界吗!!?”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堇宋,曾经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仙界四殿下,如今愤怒的站在天帝面前,用着几近咆哮的声音将满腔的恨意吼了出来。   “帝无湮走火入魔,为了一个魔后公然违抗仙界,他早已不配为仙。”天帝冷酷的说道。   堇宋笑,笑容苦涩,“父君,饶了帝君吧,算儿臣求你。”   “朕帝无湮可以饶了他,但挽姜这个孽障,朕绝不轻饶,文书,将挽姜带过来。”   堇宋猛地站起来看着天帝,眼睛烧红,双拳紧捏,那模样,像是忍受了极大的怒意,又像是饱尝了万般的委屈。   当初,天帝为了让他不惹是生非,亲手将他的记忆篡改,将关于挽姜的记忆抹杀殆尽,将他心爱的妹妹彻底的从心底抹去,不留丝毫的余地。   他今年十万岁有余,他只有十万多岁,往昔那欢声笑语的日子,想起来却恍若隔世,往昔最疼爱的妹妹,也被他不小心的丢在了洪荒岁月里,从此相见陌路,恶言相向。   然获知真相的那一刻,得知是自己父君所作所为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正如没人可以分担那时他心里的绝望和忧伤。   堇宋看着地上的挽姜,缓缓伸出手指着她,“父君,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是我的五妹。她喊了你十万年的父君,做了你十万年的女儿,她敬重了你十万年...父君,她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天帝皱眉,心里的火气终是被堇宋挑了起来。   他无情的回道:“那是朕从昆仑丘捡回来的野种,她之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六界因她死伤无数,朕身为仙界之首,有责任维护仙界和六界的安危。堇宋,朕警告你,你若是再感情用事,朕亦不会轻饶。”   “怎么?父君也打算像对待小五那样对我?”   堇宋无所谓的笑起来,“也罢,无论是亲生的还是野种,在父君你眼里都是多余碍事的存在,这样也好,今日我一定要带小五和无湮离开这里,父君若是阻拦,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天帝气的脸色发黑,胸口剧烈的起伏,看着转身要走的帝无湮和堇宋,以及昏迷的挽姜,衣袍下的大手缓缓握紧。   天后娘娘到底是知晓天帝性子的人,她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天帝的胳膊,哭的凄惨,连声哀求道:“陛下不要啊,那是我们的孩子啊,陛下你不能这样做。”   天帝甩开天后,怒骂,“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孩子,朕是仙界的天帝,朕还要替苍生做主,眼下渡魂箫在魔尊手里,只有拿挽姜同魔尊谈判,我们才有夺回渡魂箫的胜算,你这个无知的妇人,给朕滚开。”   “我不管什么渡魂箫什么魔尊,本宫只要本宫的孩子好好活着!”   天后见天帝如此的心肠冷硬,终是彻底的对这个男人心灰意冷,站起身毫不相让的说道。   在苍生和血亲面前,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后者。   “陛下快看,那是什么?”一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此时文书仙君忽地大喊一声,惊了所有人。   那是璀璨的岁月尽数绽放的瑰丽,那是日月无双的奇景。   包括堇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同一个地方。   有震惊,有惊惧,有疑惑,有好奇。   挽姜之前掉落在血迹里的那块珂因玉,已经碎成了两半,而此刻让所有人震惊的,正是这两块碎玉。   两块碎玉从血里缓缓升空,光芒万丈的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小五!”   堇宋一声惊呼,帝无湮怀里的挽姜已经被一股吸力带出,直直的飞起,横空停在了两块碎玉面前。   帝无湮眸色里也出现了紧张,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挽姜,对眼前出现的状况亦是茫然。   那块刻着‘挽’字的碎玉打着转的绕着挽姜上上下下飞了好几圈,然后停在了挽姜面容上方,似是在打量着挽姜,紧接着发出来一声清鸣。   似愉悦似欢喜。   众人也听见了,但纷纷不敢相信,这只是碎玉,怎会通了灵性?   然而下一刻,那碎玉在众人的眼皮下,一直欢快的绕着挽姜旋转,不一会儿,挽姜身上的伤全部愈合,面容安详,眉眼温静。   而后,一个人影在挽姜身旁逐渐清晰,从虚无到真实。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文书仙君吓了一跳,赶忙蹿到了折澜星君身边去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南天门陷入的诡异的寂静中。   最终,人影完整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天帝看着那个人,缓缓的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想什么,然后脑海中灵光划过,天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道:“这是上古战神千代云天!怎么会...”      第二十五章 千代有挽姜 - 渡魂箫 - 楼苏   连天帝自己都觉得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曾经去过一次神界,神界的神树扶桑记录了未来和过去所有神的事迹,他有幸在扶桑那里见过千代云天的画像,正是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听到天帝的话,四周纷纷出现倒吸冷气的声音。   千代云天缓缓睁开眼睛,他先是环顾了四周,见到众人都是一脸惊恐敬畏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解释道:“吾名千代云天,乃战神一族第一百二十四代战神...”   众人目瞪口呆的听他说着,猛的惊醒过来,慌忙跪拜在地。   “上神请受小仙一拜。”   “汝等起来说话。”千代云天似乎极为讨厌这样的礼节,在空中虚挥手臂,众人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拖着起身。   “不知上神此时出现是为了何事?”天帝站起身,沉稳笑道。   千代云天哈哈大笑,伸手指着昏睡中的挽姜说道:“此女之名,可是挽姜?”   众人一惊,天帝不动神色看了一眼挽姜,回道:“正是挽姜。上神认识她?”   千代云天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转身看向挽姜,似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是啊。她额间有那郁冬花的印记,又怎会不是挽姜,是吾糊涂了。”   “都长这么大了啊。”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千代云天才沉沉感慨道。   他再次转身,看了一眼众人,右手托起了挽姜,目光极为疼爱的看着她,缓缓的开了口。   “吾儿挽姜,乃是本神与月神姜璃之女,当年她出生不久,时逢渡魂箫祸乱六界,吾与她母神为封印渡魂箫神力耗尽相继羽化,吾不忍心她孤苦一人,遂将她封印于昆仑丘的郁冬花苞里,将其神身神力隐藏于这块珂因玉中,望后世之人有幸发现她,将她抚养成人。”   万籁俱静,风声鹤唳,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炸开,又有什么东西轰然死去。   仙界的人看了看千代云天,又看了看昏迷的挽姜,纷纷低下了头。   “吾留在珂因玉中的神魂已耗尽,吾儿挽姜今后回归神位,乃吾族第一百二十五代战神。”   千代云天含笑说着,目光留恋的看着挽姜,“吾怕是无缘等到吾儿醒来,罢了,能见到吾儿长大吾心愿已成,诸位保重。”   众仙家又是朝地一跪,恭敬的行礼。   千代云天说完话,身影就慢慢的变淡变浅,在温暖的炫光下,最终消失不见。   而他消失的那一刻,一缕缕的白雾钻进挽姜的身体,另一块刻着‘姜’字的碎玉也化成了无数道白线,一点点的进入挽姜身体,抽丝剥茧般的脱离。   她昏迷着,身子在半空中慢慢的立起,三千秀发飞舞,双臂张开,白裙怒放,精致的面容如雾如云,底下的仙人睁大了眼睛,却丝毫也瞧不清她的脸。   天帝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色严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震惊的是天后娘娘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空中的挽姜,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后退。   她有多恨挽姜,恨她毁了自己苦心营造的一切,恨她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   可是现在,一夕之间,她痛恨的这个野种,变成了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女,她不仅不能恨她,反倒是要对她恭恭敬敬,多么可笑的事实,她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与此同时,尚在人界的玉方上神本自悠闲的走在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忽见色彩缤纷的数不清的鸟儿朝南面飞去,他心里微异,下一刻耳畔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丝丝柔柔的奏乐声便传进了耳朵里。   眼神兀地一寒,凛峭如冰芒,他抬起头朝着仙界南天门的方向看去,神色不明,看了很久很久。   他忽地捂住心口,弯腰那一刻,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洒在这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清秀的脸色有痛苦之色稍纵即逝。   半晌,他慢慢直起身子,用衣袖擦去唇角的血迹,若有似无的笑了。   外界的一切她都并不知晓,她更加无法知道此刻在场众人心中复杂难辨的心绪,她感觉自己被一团柔软包裹,舒适而温柔,耳边一直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那般亲切温柔的呼唤,似裹了一层蜜甜到她心底,她嘴角有了笑容,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吾儿挽姜。’   声音温柔似水,她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睁开眼睛,陌生而苍白的景象,她有些害怕,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忽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玉树兰芝之姿,虽然离的很远很远,却莫名的安了她的心。   迈开步伐朝那人跑去,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唇角扬起的喜悦的笑靥。   白茫茫的浓雾中,突然卷起一阵疯狂的大风,肆掠过来时宛如凌厉的剑锋,霎那间将棉花团似的大片浓雾割裂成小朵小朵的形状。   她微微一愣,脚下稍微迟疑了片刻,就看见那股强风瞬间割裂了那人的身形,飘渺如烟般的散落在各个角落里。   原来是幻觉。   她颓丧的低下头,心里不是滋味,那人是谁呢?   她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眨眼睛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南天门静悄悄的,众人屏息瞧着半空中的人。   青丝自发在脑后束住,灵活缠绕间变换无穷,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繁复的发髻出现在众人眼中,简单的白裙变成精致华光的云裳,随着微风肆意的飞舞在偌大的南天门,漫地繁景,不曾改变的面容,分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时,九重天上响起了九天凰曲和凤鸣,那是欢迎神界上神的奏曲,天籁靡靡。   众人如梦初醒的看着挽姜,即便之前有再多的是是非非,此时此刻,过去的一切终是过去,他们必须放下。   眼下的这个人,不再是曾经的仙界五公主,也不再是令人胆寒的魔界魔后,她是千代挽姜,是神界战神和月神之女,是主宰六界的神!   转瞬间,那个被仙界唾弃和厌恶的女子,成了众人需要仰视的神。   命运的强大,旦夕间灰飞烟灭。   “恭迎千代上神!”呼啦啦的跪地。   在场之人,天帝天后还有堇宋帝无湮都没有下跪,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挽姜,以一种沉默的姿态。   帝无湮忽地低头掩唇咳了起来,那双眼里,有着挥散不去的痛苦。   那道温柔的女声陡然消失,四周有了喧哗声,她静默的立在上空,缓缓地,轻轻地睁开了眼。   那一刹那,日月交辉相转,南天门上空忽然来了无数的神鸟在那啼鸣,她周身散发着柔和似水的光芒,月光般的倾洒在整座仙宫上,光芒所到之处,黑暗凛然退去,崭新的面目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便是神力,一举一动间便是神泽临世,在不知不觉中已恩德无限。   那双眸子,淡漠而超脱,冷静的注视下底下的人,清如幽泉的眼眸,缓缓的似有流水浸润而过,只一眼便让人心生敬畏。   “尔等是何人?”空灵的声音,清浅而淡漠。   站在众多仙家身后的兮草和衡宛仰着头看着,她们注视着挽姜,同样的泪光盈盈。   衡宛蓦地笑了,白皙的面庞在那神泽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死寂的颜色,“兮草,你看,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初。”   多么可笑啊,原来曾经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痛苦,所有还没来得及风干的眼泪,在可笑的宿命面前,统统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玩笑。   这个玩笑,赔进去所有人无辜的岁月,毁掉了多少人天真的笑靥。   兮草泪流满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女子,她曾经最好的玩伴,耳旁是衡宛凄凉的声音,她心里萧瑟一片,目光钝痛的看向帝无湮,同衡宛一样惨然的笑了。   谁都不是赢家,大家都输了。   “恭贺千代上神恢复神身,现如今六界正是动乱之时,上神此刻醒来,真是六界之福。”天帝的脸上堆着和善的笑意,俨然一副纯善的仙家模样。   她微微皱眉,眼中有陌生的神色,“为何本神的记忆一片空白?”   她脑海中只记得她的父神千代云天和母神姜璃,虽是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好歹有记忆。   然其余的竟是丝毫想不起来,对于方才他们说的事,也是毫不知晓。   天帝回道:“上神有所不知,此前上神被魔界偷袭陷入昏迷,这才失去了记忆。”   “父君你...”听到天帝如此说,堇宋实难忍受,他正要对挽姜开口,天帝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来,那样狠戾的眸子,让他满腔的话都无法再说出口。   挽姜点头,她慢慢的落了下来,云裳曳地生辉,面容比往昔更加精致美丽,额间那朵惹出许多是是非非的郁冬花,依旧笑傲在她光洁的额间,只是花瓣的边缘仿佛是镀了一层潋滟的金色,显得十分高贵典雅。   “方才你说六界,六界出了何事?”   闻言,天帝重重地叹息一声,沧桑严肃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看着挽姜,怆然说道:“上神有所不知,魔界魔尊夺得上古邪器渡魂箫,自此引发了六界大乱,那渡魂箫乃是至邪之物,自它出世以来,在六界大肆吸取魂魄滋养自己,尤其是冥界,几乎所有的厉魂怨灵都被其吞食了,六界的秩序因此彻底混乱不堪。”      第二十六章 护法人间行 - 渡魂箫 - 楼苏   “既是魔尊引起的,直接取了那魔尊性命便是。魔族残杀六界生灵,今又操控邪器祸乱六界,天怒人怨十恶不赦,仙神理应将其诛之,天帝何须这般苦恼。”   她的嗓音轻灵,似天外来音,空澈灵动中又不乏淡淡的威严。   “上神所言极是。只是眼下玉方上神去了人界,仙界的诸位现价又不是那魔尊的对手,所以讨伐魔族一事便这样耽搁了。”天帝脸上重新扬起笑脸,依稀似乎能看见当年慈爱的模样。   “无妨,魔界一事,交给本神便好。那邪器如今还在魔尊手里?”她问道。   天帝点头,“正是。”   “上神此前一直沉睡,如今在这个时刻醒来,想必也是不忍苍生受苦,既是如此,上神何不去魔界将邪器拿回来加以封印,也好解了六界之危。”一名老仙家也站出来说道。   “本神正有此意。”她温柔一笑,笑容清雅而绝美,眸光流转间熠熠生辉,她眼神一转,不期然看到了帝无湮。   看到那人,她原本安然平和的面色,忽地就出现了裂痕。   天帝的脸色也变了。   她缓步朝那人走去,纤长的睫羽下,有细软的微光。   “上神?”看到挽姜的反应,众人心里都有些慌乱起来。   难道她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挽姜走到帝无湮身边,她看着面色苍白的帝无湮,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帝无湮狠狠一怔。   “我见过你,在我的梦里。”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她,看着她和帝无湮两个人。   “你一定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即便是在梦里,都不愿离去。”她笑了,笑意温暖,眼神明媚。   帝无湮哑口看着她,温润平和的眼睛凝视着她,有着她看不懂的悲戚。   人界自渡魂箫出世后,山崩地裂海水倒灌,平原拔地成山,山川沉陷为海,屋舍崩塌,地底的火焰冲出千丈,落下之处生埋活人,尸骨遍地,又有妖怪横行,生吃人肉大饮人血,各城城门终日紧闭,城内入目萧条,枯叶残骨遍地,河湖浸染鲜血,人间惨象环生。   山河不存,九州活地狱。   那是一片郊外,凡人喜爱踏青,春光正好时分常约三五好友聚此饮酒,共赏山河美景。   只是此刻,这里尸骸遍布,枯索的树干上,开裂的土地上,血染的河水里,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隐隐散发着恶臭,腐烂的尸体上还有蚊蝇恶虫。   大护法、二护法以及十护法捏着鼻子从这些尸堆里穿过,十护法见到这些糟糕东西心情很差,一路憋着没说话,冷不防从前面的大树后面窜出一个人吓了一跳,只见那人疯颠颠的就往几个人这边跑过来。   “救命,救救我,有妖怪啊!”那人衣衫褴褛,露出来的胳膊大腿上全是伤痕,三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个凡人离三人越来越近。   待到那人越来越近,十护法撇撇嘴,然后拔剑出鞘,剑影飞闪,那人直接被干净利落的剁成了三块。   “他娘的,小小的蝎子精也敢出现在爷面前,呸。”十护法嫌弃的看着地上化出原形的死蝎子,一脚给踢飞了。   大护法对于十护法的幼稚已经司空见惯了,他走在最前面,几个人穿过这一大片的郊外,前面皇城的城墙已经能看见,只要走过这座长桥就能到达城墙脚下。   “慢着,别动。”见二护法和十护法提脚就要过去,站在桥头的大护法赶忙伸手拦住两人。   二护法奇怪的看着他,不是很明白他要做什么。   十护法脑子灵活,反应更是迅速,他以手撑地,掌心传来一阵震动,他脸色一变,身子一个翻转立在旁边一棵高大的树顶上。   “老大老二,快上来。”   话音刚落,地里破土而出一大波人,红眼獠牙,面目狰狞,叫声可怖。   大护法和二护法闪得快,飞上了另一棵大树上,地底还有越来越多的怪物冒出来,桥的那边也涌过来的同样的怪物,一时间他们三人被包围在了中央。   “这是...僵尸!”二护法寡言,此刻用着震惊无比的声音脱口而出。   实在是有些被吓到了,眼前出现了这么多的僵尸,此刻还是白天,这些僵尸不仅不害怕光照,也显得十分的生龙活虎。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人界大乱是妖界在人界横行,并将祸名推到魔界身上,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僵尸本就是六界之外的,它不属于任何一界,有着不死不朽的本事,僵尸是人死后在阴气极重的地方吸收过多阴气产生,通常万年才能出现一只僵尸,可是此刻这里的僵尸黑压压的一大片,出现的也太多了吧。   “哪里来的这么多僵尸?”十护法提着剑站在树顶,一顿哀嚎。   大护法沉着眉看着底下的僵尸,解释道:“他们之前只是凡人,只是被僵尸咬了,才变成现在这样,只有真正的纯血僵尸才能使人被咬了之后变成僵尸,看来人界是来了厉害的僵尸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时仙界司战仙君带着几位仙君也来了这里,看着大护法三人以及下面的僵尸,当即长矛一指,怒气冲冲的瞪着三人。   “人界浩劫果然是你们魔界所为,魔界好大的胆子,竟敢祸藏僵尸在人界兴风作浪,诸位仙卿,快些拿下这些妖魔。”司战仙君瞪圆了眼睛,怒喝道。   “他娘的,你眼睛长脚底了还是没带脑袋出门?这些僵尸关魔界屁事啊!”   十护法暴脾气被司战仙君激了起来,挥着剑便迎了上去。   仙界这帮没脑子的仙简直是欺人太甚。   大护法和二护法对视一眼,提起剑也加入了战斗。   上面打的激烈,下面的僵尸们也不甘落后,仰着头对着上空的几人狂吼着。   随着那些僵尸的吼声,越来越多的僵尸往这边赶来,很快,上面打斗的几个人纷纷停了下来,他们瞧着下面密匝匝的僵尸,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个瞪着红眼珠子看着上面,那画面委实有些摄人。   “老子再说一遍,这些僵尸与魔界没有半分钱关系,仙界若是胆敢将这罪名放到魔界头上,看老子不弄死你们这帮混蛋。”十护法气哼哼的骂道。   司战仙君冷哼一声,方正严肃的脸上满是嫌恶的看着三个护法,“你们魔界素来狡诈,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魔界的阴谋。”   大护法眯起眼,“司战仙君的话本护法会原封不动的转告尊皇,论阴谋,仙界才是真的高手。”   司战仙君一梗,哼了哼转过脸去。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事去惹怒西钥云里。   几个人立在树顶上站着,各不相让。   突然,一道高亢清晰的吼声响彻南北,几个人闻声低头,下面的僵尸们听到这个声音显得很激动,一个个的都仰着脖子跟着吼了起来。   几个人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以免被这样洪亮的吼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僵尸们吼了一阵,然后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不明所以的立在上空,全场寂静,所有的僵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那是方才那道吼声传出的方向。   “这些僵尸好像在等什么东西。”二护法瞅了半天,对着大护法和十护法说道。   “我看看啊。”十护法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奈何僵尸实在是太多,最后他索性跳到了二护法的肩膀上朝那边望去。   这边仙界的人也依样画葫芦,司战仙君也踩着其他人的肩膀站起来。   只是一眼,十护法看着前方,错愕的张大了嘴,司战仙君亦是满目震惊。   “怎么了?”大护法看着他,心里有些奇怪。   看到什么东西能吓成这样啊。   十护法飞身而下,他呆愣的看着大护法,有些结巴的说道:“我一定...一定是看错了。”   “到底看到什么了?”二护法也急了。   “是...是...”十护法抖着身体,神情还是难以置信,“是戒香。”   司战仙君下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去,那自远处黑蒙蒙的树林中走出来的,的确是戒香。   红眼珠子,清秀少年模样,嘴角獠牙若隐若现,当真是戒香。   那个三百年前便该死在仙界星曙台上的戒香,那个仙家亲眼所见被往生雷劈的连渣都不剩的戒香,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个吸血僵尸?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司战仙君大吼道,粗浓的眉毛根根直竖,眼睛喷火似的望向三个护法,“这又是你们魔界搞得鬼?”   “戒香是被你们仙界和神界联手杀了,老子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他娘的没脑子的东西能不能安静的闭上嘴?!”十护法怒极,更加大声的吼了回去。   “戒香!”大护法朝着戒香大喊一声。   戒香不为所动,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下面所有的僵尸们看见戒香,都兴高采烈的围了过去,方才还狰狞獠牙的僵尸们现在一个个乖巧的站在戒香身后。   “他不是戒香。”大护法叹气,眼中有惆怅,却在下一刻化为尖锐的光芒,“快走。”      第二十七章 将臣祸红尘 - 渡魂箫 - 楼苏   二护法和十护法一惊,大护法一左一右拎着两个人就要走,然只离了数里,便被一道看不见的强大结界挡了回来。   “玉方上神!”见到站在戒香身后的玉方陌年,司战仙君高兴的挥挥手,同时又幸灾乐祸的瞧着折返回来的三个护法。   大护法将二护法和十护法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出现在戒香身后的玉方陌年,一边小声的对二人说道:“待会找机会找到结界突破口出去,我拖住他们。”   司战仙君见到玉方陌年很是高兴,可是眼下他看着那个僵尸戒香,忙对玉方陌年喊道:“玉方上神,这只僵尸怎么还活着?”   玉方陌年慢慢走到戒香旁边,闻言侧头看了一眼乖巧安静的戒香,似是笑了一下,隔了一座长桥和乌压压的僵尸,玉方的脸像是晨起时的薄雾,飘远空远。   “仙君难道不知道僵尸是死不了的?”玉方径自越过了戒香和一干僵尸,不慌不忙的走到了长桥中央,面色宁和的看着仙界的人。   仙界之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大明白玉方话里的意思。   “三百年前在星曙台,本君是亲眼所见这只僵尸被往生雷劈成焦炭灰飞烟灭,上神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司战仙君皱着眉说道,话里隐隐有着不悦。   玉方低头轻笑,双手负在身后,墨发自颈间垂落,清秀的面庞在树影婆娑间透着温朗的润泽。   魔界三位护法则警惕的提着剑看着他,步伐一步步小心后退。   忽然,玉方左手闪电般伸出,掌心凝聚雷电般的威力,顷刻间,司战仙君身旁的两位仙君化作了飞烟,转眼消失在九州。   “灰飞烟灭而已,仙君只当本神在开玩笑便是。”见司战仙君惊惧的看着自己,玉方陌年依旧温和笑道。   出手太快,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司战仙君身边仅剩的一位仙君亦是成了天地间一缕轻烟,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司战仙君跌坐在地,嘴唇抖索着,死灰一般的脸上锐利的眸子瞪得极大极大,似乎是想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谁。   无论是谁,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心怀天下苍生的玉方上神。   “你...你...你是西钥云里,你不是玉方上神!”司战仙君手心里全是汗,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吼道,极度的恐惧和害怕下,他的声音显得破碎不堪。   玉方陌年好笑的看着冷汗直冒的司战仙君,难得好心情的与他说道:“仙君眼神不太好,本神一直是玉方陌年,不是魔尊西钥云里。”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玉方上神,上神怎么会...”   怎么会做出此等天道不容丧心病狂的事情!   司战仙君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喉咙已经被玉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掐住。   司战涨红了脸,整个人被玉方提起来,半悬于空中,他的眼前因为窒息的缘由变得模糊。   玉方似乎在笑,和往常一样温润有礼的笑容,此刻他只剩胆寒。   “仙君累了,该休息了,剩下的事情,交给玉方就好,仙君好好休息吧。”   司战仙君想要反抗,可是手脚都不得动弹,发不出声音,四肢一点点冰冻僵硬,他看着玉方陌年,用那样陌生而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大护法三人看着快速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只是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情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云里,大护法心情沉重的看着一点点成了冰人的司战仙君,转而望着玉方陌年的眼神凌厉的可怕。   这个人太过可怕,沉潜如此,令人胆寒至极。   玉方没有朝这边看来,但是他仿佛早已知晓三个人心中所想,也不担心他们会跑掉。   他设的结界,想要轻而易举的逃出去,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做到。   似是叹息了一声,玉方惋惜的看着已经彻底冻成冰块说不了话的司战仙君,道:“本神此时动手略有些操之过急,怪只怪谁都没有料到挽姜竟然是战神后裔,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本神只好先行动手。”   话音落,玉方松手,冰块垂直摔落在地上,只听见‘哐’的响声,冰块已经碎成了千万粒冰渣,在阳光下泛着冰凌凌的寒光。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仙界来的五个仙君都已经灰飞烟灭,眼下只剩下魔界的三位护法。   玉方转身看着三个人,眼睛乌黑,唇角愉悦的上扬。   “三位急着要走?”   二护法扭头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娘的不走难道还等着被你冻住吗?   玉方呵呵笑起来,”来不及了,你们走不出去的。“   大护法将两个人护在身后,神色肃穆的看着玉方,“你要做什么?”   “听说渡魂箫在你们魔尊手里,呵呵,本神只是好奇,魔尊守着一个废物做什么。”玉方笑道。   废物?   三人面面相觑,渡魂箫之事除了尊皇和小主子,只有他们几个护法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玉方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个人的反应,对戒香招了招手,“将臣,过来。”   小僵尸狰狞着獠牙走过来,许是之前吸食过许多鲜血,那尖利的獠牙上面仍旧残留着血迹,顺着嘴角滑落。   玉方心情很好的拍了拍戒香的肩膀,而后伸手指了指三位护法,对着小僵尸说道:“那三位也是你的老朋友了,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许久未见,感情若是生疏了可不好。”   小僵尸吼叫了一声,无比听话的朝三位护法走来,猩红的双眼里有着**的血光。   三位护法紧紧的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小僵尸,各自手中的武器纷纷举起,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三位护法便是这样欢迎老朋友的吗?委实缺了些诚意。”   玉方在一旁抱着胳膊凉凉说道,眼底含着笑,声音却好似淬了毒,闻之不寒而栗。   “你对戒香做了什么?!”大护法厉声喝道,咬牙切齿的看着玉方。   事到如今,他们再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神,心肠如此的毒辣阴狠,分明是披着神身的魔鬼。   玉方挑眉一笑,笑容诡异而莫测,不复以往的淡漠出尘。   他幽幽说道:“本神什么都没做,将臣自古便是四大僵尸始祖中唯一的吸血僵尸,当年挽姜为了改掉他吸血的恶习不惜动用了佛陀印,可是那又怎样,将臣这鬼东西本就嗜血如命,再怎么改变也于事无补,那丫头真是天真,佛陀印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与生俱来的习惯,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可爱多了,这才是僵尸,若是连血都不吸了,还算个什么东西。”   三位护法面色铁青的看着玉方,越听越气愤。   十护法额角青筋暴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僵尸,忽地从两个人身边一冲而出,举着剑就朝小僵尸冲了过去。   “老子管你是将臣还是戒香,都他娘的该死。”挥起手中的剑兜头朝戒香劈下来。   大护法和二护法同时面色一惊,同时伸出手要去将十护法拉回来,可是玉方的动作更快,他一道神力打过来,别说是三位护法,连小僵尸都被打的弹出去老远。   三位护法闷吭一声,半天都爬不起来。   小僵尸无魂无魄,也不懂何为受伤,身上僵硬顽固的肌肤裂出几道口子,可是没有鲜血流出。   他僵硬的从地上跳起来,回头看了看玉方,玉方漫不经心的抬手指了指倒地不起的十护法,好整以暇的说道:“去吧。”   闻言,小僵尸兴高采烈的朝十护法奔了过去,大护法忍痛站起来,朝着十护法喊道:“老十,快点起来,快起来!”   但是十护法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僵尸飞扑到他身上,张口就咬上了十护法的脖颈,所有人都能听得见他大口大口吞食鲜血的声音。   二护法也红了眼,瞪圆了一双眼睛,几近欲裂,“老十!”   “二位不必喊了,本神定住他的元神,料你喊破喉咙他也是听不见的。”玉方拢着袖子站在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而后无视大护法和二护法的杀人目光,他转而看着戒香,说道:“好了将臣,本神留他有用。”   小僵尸立即乖乖的从十护法的身上爬下来,嘴角的鲜血细细蜿蜒,他还没有吃饱,未免有些不舍的多看了十护法两眼。   玉方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那边两个也是留给你的,放心,会让你吃饱。”   大护法和二护法顿时心里一寒。   这时,十护法忽地直挺挺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嘴唇乌青,眼角黑紫,脖颈上黑洞洞的两个血窟窿,只是那血液,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浑身阴气直冒。   “老十!”二护法痛心的看着十护法。   大护法死死的拉住想要冲过去的二护法,一张脸铁青的瞪着玉方,那样痛到极致的眼神,几乎想要将人拆吞入腹。   被将臣咬了的后果,要么吸干血死掉,要么和他一样也变成僵尸。      第二十八章 神有扶桑树 - 渡魂箫 - 楼苏   玉方愉悦的看着十护法,然后朝着勾了勾手指,“过来。”   十护法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整个人的表情也是僵硬的如同顽石。   大护法和二护法眼睛里全是血丝,一眨不眨的盯着玉方,愤怒的火在心里燎原呼啸,一点点的烧灼着他们仅剩的理智。   “怎么,看见自己的兄弟变成这样很生气?很想杀了本神泄愤?呵呵,可惜你们没有太弱,根本伤不了本神丝毫。”   “你们既是做了一辈子的兄弟,本神又怎么忍心将你们分开呢,二位不如也来陪你们的十弟吧。”   话音落,不待二位护法反应,小僵尸已经朝两个人扑过来。   “快走。”   大护法拉着二护法就往身后跑去,可是这里已经被玉方设了结界,他们不过是魔界的护法,根本不是玉方的对手,这样强大的结界又哪里是他们能破得开的。   毫不意外的被结界打了回来,两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溅起的尘土飞扬在弥漫的空气里,被急促的呼吸带进身体里,被赶过来的小僵尸踩在脚底,被玉方的凝结术冻在半空里。   动弹不得的两个人,在眼睁睁的看着冲过来的小僵尸时还是一脸怒火,在眼睁睁的看着跟着冲过来的十护法时,却是瞬间欺红了眼睛,颗颗眼泪砸在喧嚣的泥地里,痛意那样分明。   “啊!”十护法的尖牙咬上大护法脖颈的那一刻,大护法仰头悲痛的喊叫出声,那般绝望的喊声,闻者悲戚。   “本神终归是太过心软,成全你们所谓的兄弟情深。”   玉方冷冷一笑,看着逐渐尸变的大护法和二护法,明灿灿的日头下一双藏尽世间阴谋算计的眼睛却是冷如寒渊。   她醒来后,大半时间都一个人待在扶溟川,那里有开的大片大片的花朵,她不认识那些花,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每天躺在这里,忘记了时间和岁月,闻着花香,看着流云,思绪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可是她始终想不起来。   仙界的人对她十分恭敬和尊畏,似乎是有些怕她,她待在仙界时那些人总是避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于是她索性回了神界,这里很空很大很安静,再没有奇怪的眼神,再没有复杂的嘴脸,一切都是最为自然寻常的,在这里她才能稍稍感到放心。   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她醒来之初,一颗心便始终悬着,因为害怕,因为茫然,因为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因为所有陌生的人和环境,她无法开口诉说心底的苦闷,因为她谁都不相信。   他们都说她是神,他们告诉她,她的父神是战神千代云天,母神是月神姜璃,可是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伸手抚上身旁一朵迎风摇曳的花,她看着透明的花瓣,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她的记忆就像这朵花瓣一样,苍白、单调。   慢慢的从花丛里坐起身,她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花瓣,似是察觉自己躺的太久,浑身筋骨都有些酸痛,她开始沿着扶溟川一路往下走去。   扶溟川的尽头,是一棵树,一颗苍郁笼翠了许久许久不知年轮的大树。   那是神界的神树扶桑。   挽姜慢慢的走过去,树下有一块黑石,她坐了下来,头微微的斜靠在树身上。   “扶桑婆婆,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扶桑树上,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老脸,她缓慢的睁开苍老的眼睛,斜眼看向挽姜,用着枯老的嗓音对她解释。   “神,出现于乱世洪荒,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存在,古时万物混沌生灵杂乱,便有了许许多多的神,他们各司其责,掌管着不同的职位,逐渐的将这些混沌分开,于是世间便有了六界,便有了凡人,妖魔,仙人和神,再接着有些正邪善恶之分,有了惩罚嘉奖之策,有了维持六界秩序的法则,这些,都是神存在于天地的意义。”   挽姜抬头,看着树上郁郁苍苍的树叶,声音轻轻的:“可是现在,神却所剩无几。”   扶桑树闻言,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神创造了六界,却不属于六界。功成身退便是神的归宿,上古年代已经过去,神也越来越少,你看婆婆这树上的树叶,这些树叶啊,都是那些神逝去后留下来的,他们来自洪荒,最终归于洪荒,留给后代之神缅怀纪念的,也就剩下这些树叶了。”   挽姜茫然的看着那数不清的树叶,她伸手从树上拿下一片叶子,叶子上的叶痕错综复杂。   只见那片叶子上,慢慢的出现了一个对月起舞的女人,那样清冷的月辉,女子身段柔软异常,容颜在月色下朦胧,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舞姿更是惊心动魄的美。   “这位是谁?”挽姜看着那名女子,低低问道。   扶桑婆婆看了一眼,说道:“那是百万年前神逝的月神,姜璃。”   挽姜诧然一惊,冷不防的松开了手,树叶像是羽毛般自己慢慢的朝树顶飞去。   “那是我的...母神!”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忽地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想要找出方才的树叶。   可惜这里的树叶实在是太多太多,树叶又像是流动的泉水,时刻都在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她努力的找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是再也找不到方才的那一片树叶。   扶桑婆婆看着她焦急的眉眼,历经世事的眼里有着怜惜,“孩子,别找了,你母神心疼你,怕你见了她的幻象会哭,已经躲起来了,你是找不到她的。”   “婆婆,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你让母神她出来好不好?”   说着不哭,可那说话的声音已是夹了哭腔,那执着搜寻树叶的的眼睛已是通红。   扶桑婆婆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看清她母神的样子,她还没有跟她母神说上一句话,她没有告诉她母神,她不是一个好孩子,她把母神和父神都忘了,连他们长相都记不清。   哪怕只是一片树叶,那是她母神的神识留下的树叶,她想好好的看一看,那个给她生命的女人,她想好好的对那个女人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将我带来世间,谢谢你给我生命。   “婆婆,我从未见过我的父神和母神。”她心里沮丧,垂头丧气的坐下来,语气低落。   “孩子,逝者已逝,不必自责。”   “婆婆,我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很多人,我想找回过去的记忆,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她自嘲的笑了笑,从树叶间散下来的浮光掠影打在她的身影上,愈发落寞。   “孩子,去昆仑丘看看吧。”扶桑树说。   她感到疑惑,问道:“挽姜不明白,婆婆为何要我去昆仑丘?”   扶桑树呵呵的笑,褶皱的树皮好似一条条深刻的皱纹,扶桑婆婆笑的和蔼,那双很老很老的眼睛却依旧清明睿智。   “孩子,去吧。”   挽姜从神界下来,先去了趟仙界,她不急于前去昆仑丘,正好路过仙界,索性便来看看。   却不想刚到仙界,便听闻南海老龙王仙逝了。   天帝接到消息,遂令仙界四殿下堇宋带着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前去吊唁。   堇宋回身看着挽姜,“上神去不去南海?”   “这...”挽姜有些讶然,她与那南海并无相识之人,此番前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再者,她还要去一趟昆仑丘,若是去了南海,她便不能去昆仑丘了。   仙界四殿下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她,眸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天帝却沉了脸,说道:“胡闹,上神贵为三十三重天的尊神,于情于理都不该去南海,莫要让上神为难。”   可是堇宋根本不听天帝的话,他只是无比专注的看着挽姜,挽姜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堇宋的面色,这才稍稍和缓了许多。   一行人赶到南海龙宫时,那座海底恢宏的殿宇被无数的虾兵蟹围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哀戚的神色,整个海底波涛滚动,却又寂静无声。   南海老龙王去世,对南海来说无疑是打击,所有南海族臣都来了。   文书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打量着偌大的龙宫,对着一旁严肃的折澜星君说道:“上一回来南海,还是大公主成亲那日,转眼间都过去好几百万年了,这龙宫也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啊。”   “为何不见龙王和龙后?”挽姜打量着龙宫中站满了龙族大臣,唯独不见新任的龙王和龙后。   几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龙宫入口,一位海族女子走上前对几个人缓缓行礼,说道:“妾身恭迎文书仙君、折澜星君、四殿下和五公主,几位请入殿。”   这名女子乃是龙王章骅的随身侍女,先前龙王吩咐他在此处等待仙界来人,眼下当真瞧见了仙界之人后,却莫名的紧张起来,说话一直低着头,所以也没有看见文书折澜以及堇宋瞬间变色的脸。   “咳,不可胡说,这位是神界的千代上神,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第二十九章 南海遇故人 - 渡魂箫 - 楼苏   文书合起折扇,笑眯眯的看着那名侍女,那名侍女惊惶的抬起头,撞进文书笑眯眯的眼里,那双眼里全然没有笑意,只有淡淡的警告和疏离。   侍女吓得脸色苍白,她快速的看了一眼挽姜,提起裙摆便朝挽姜跪了下去,一边口中惊慌失措的喊道:“上神恕罪,妾身有眼无珠,妾身知错,还请上神大人大量莫要与妾身计较。”   挽姜摆摆手,笑呵呵道:“无妨无妨,你不必自责,本神似乎与那仙界五公主长得颇为相像,已有许多人将本神误认作五公主,你且起来,这不怪你。”   那名侍女惊疑不定的看着挽姜,犹豫了半天才慢慢起身,退开身让几人进入龙宫。   她跟在后面,目光总是往挽姜身上撇,那眼神中包含太多的不可置信和猜疑。   她不可能将挽姜认错,当年龙后生辰时这位五公主来过龙宫,她曾经见过她一次,又是那样的美人,她绝不会认错。   连额间的郁冬花都是一模一样,怎会不是五公主。   她看着文书仙君几个人,实在不理解这些人怎么了。   龙宫的人看到仙界来人,纷纷让出一条道出来,侍女将几人引到紧挨着主座的位置那里,然后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他们此番前来,一是为了参加老龙王的丧礼,二是为了恭喜章骅登位。   本来只有文书和折澜陪着堇宋前来,挽姜恰好闲来无事,便也想来看一看。   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龙宫,挽姜忽地凑过头对着沉默喝酒的堇宋说道:“四殿下,那是什么?”   她第一次到龙宫,见到许多奇怪有趣的东西,觉得很是新奇,要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现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堇宋的手一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愈发沉默了。   挽姜等了一会,见堇宋只是望着她不说话,不由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让四殿下见笑了,本神...本神对龙宫不熟悉,这些东西也都是见所未见,所...”   “那是天镜叶。”堇宋撇开脸,语气淡淡的回道,握着酒杯的手,握的越来越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哦。”挽姜点头,察觉到堇宋此刻并不是很想理会她,悻悻的转过身,端起酒也喝了一口。   坐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了,目光一直被那天镜叶吸引。   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她,索性提起裙摆偷偷摸摸的跑到天镜叶那边,天镜草摆放在大殿的角落里,很是隐秘。   身后的觥筹交错的喧闹声,眼前是那摇摆扭动的天镜叶,挽姜好奇的凑过脑袋去看,叶子很宽大,像一堵门一样,高度也仿若男子的身材。   此刻她凑过脸去,不期然在那光洁的叶子上看到自己,她愣了一愣,发觉这叶子跟一面菱镜一般,竟是可以照出人像的,然后她伸手戳了戳宽大的叶面。   岂料那叶子忽地抖动起来,映照在叶面上的那个自己突然哈哈大笑,身体左扭右扭起来,像是在跳舞。   挽姜登时瞪圆了眼睛。   她又戳了戳叶子,只见叶子上的自己忽地冲自己扮鬼脸,笑的眉眼弯弯。   她吓得后退半步,紧张兮兮的盯着叶子。   僵了半天,她忍不住继续伸手戳了戳叶子。   叶子上的自己忽地鼻子一皱,满脸的不开心,抱着胳膊气哼哼的转过脸不理自己了。   挽姜傻眼。   随即哈哈大笑。   文书仙君听到笑声回头一看,见挽姜一个人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也笑了,对着堇宋说道:“挽姜这丫头似乎很喜欢这天镜叶啊,上回来南海也是和天镜叶玩了大半天,不若咱们找章骅要一株回去吧,哈哈哈。”   堇宋没有笑,手里的酒杯似乎要被他捏碎。   眼角泛红,他目光平静的直视前方,喉咙发苦,“那是小五喜欢的小玩意,千代上神只怕是看不上。”   “这...”文书哑然的看着堇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是小五,我的小五...”堇宋极力的忍着满腔的痛苦,眼角越来越红,“我的小五那么恨我,怎么可能对我笑,怎么可能同我说话。”   文书叹口气,说道:“殿下,你何苦为难自己,挽姜她...她忘了一切,但终归是挽姜,是殿下你的小五。”   三百年前天帝将堇宋的记忆篡改,迫使堇宋忘记了挽姜,将衡宛当作挽姜,曾经满心呵护的妹妹,结果被自己一次次无心伤害,文书知道堇宋心里不好受,整个人也没有往昔的风采,看上去消沉了许多。   折澜这时突然插了一句,他看着龙宫门口,说道:“东海龙王和北海龙王来了。”   两人抬眸看去,随璟与北海老龙王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随璟抬眸,看着了仙界的人,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本王能否与三位同坐?”随璟指了指身旁空着的座位,有礼的说道。   “不能。”堇宋冷眼看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千代上神的位置,龙王还是另寻他坐吧。”   随璟含笑的面容顿时一僵,而后他反应极快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是上神的位置,倒是随璟鲁莽了,几位慢聊。”   他说完,转身朝大殿的另一边走去。   “哼。”堇宋冷着脸看着随璟走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上神人呢?”文书朝身后看去,哪里还有挽姜的影子,不由得惊呼道。   堇宋‘腾’的从座位上起身,然后转身朝后殿走去,“我去找她。”   挽姜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殿内实在无聊,她悄悄的从后殿跑出来透透气。   岂料这龙宫大的像迷宫,她绕了两圈,便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眼见自己越走越偏,原本敞亮夺目的海底越来越深黑寂静,她知道自己迷了路,但也不着急,只是好奇的左顾右看,顺手折了一支发光的珊瑚作蜡烛用。   不过前面越来越黑,黑的像无底的深洞,珊瑚的光只能照亮她身侧的范围,她抬眸看了看黑黢黢的前方,转过身打算离开这里。   堂堂千代上神,竟然怕黑,想到这里,她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还好此时无人,不然多丢人。   她刚刚转过身,便有一道刺耳凄厉的惨叫声从那黑黢黢的地方传出。   拿着珊瑚的手一颤,她吃惊的回过身,看着那无边无尽的黑暗,考虑良久终是咬咬牙走了过去。   那是一座宫殿,黑漆漆的矗立在一片黑暗中,若不是走近,根本瞧不出这里有宫殿。   她实在想不出,这座宫殿为何如此偏僻,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孤零零的,透着森森死寂和阴冷。   推开门,依旧漆黑。   那凄厉的叫声再没有出现过,她环顾四周,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走去。   绕过层层的殿门,眼前赫然出现一星半点的亮光,从一道紧闭的殿门里传出来,她心里呼了一口气,将珊瑚枝塞进怀里,继而推开了那道门。   夜明珠的光辉柔和的倾洒了整个房间,她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光芒,抬眼遮了遮,耳边听到一道男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魔后?!”   章骅的眼睛朝挽姜身后看去,神色瞬间绷紧,待发现只有她一个人,他深深的皱起眉,实在不能理解龙宫怎么让一个魔后闯了进来。   挽姜放下手,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她眼神不解的看着他,却依旧礼貌的笑道:“你认错人了,本神不是什么魔后。”   真是奇怪,自她醒来,总是有人将她认错,先前将她认作仙界五公主,如今更是变成了什么魔后,简直可笑至极。   章骅因她的话愣了大半天,他忽地想起不久前的确听闻神界一位上神自沉睡中苏醒,原来,竟是挽姜么?   她不仅成了上神,更是连曾经的记忆都抹去了?   章骅不动神色的打量挽姜,忽地拱手朝她行礼,笑道:“上神恕罪,本王实在眼拙,竟是将上神看成了那个歹毒残忍的魔后,还望上神不要怪罪。”   挽姜失笑,好脾气的说道:“原来是龙王,龙王不必介怀,先前还有人将本神看成仙界五公主,看来本神这张脸与许多人相似,倒也难怪你们会认错人。”   章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上神说的极是。只是本王不知,上神不在前殿坐着,为何到了这里?”   挽姜斟酌道:“实不相瞒,本神原本只想出来透透气,谁想却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她说着,又补充道:“本神方才在殿外听到有人凄厉的叫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多事的前来看看。”   章骅点点头,扬起笑容,“让上神受到惊扰,本王很是抱歉,上神有所不知,这个毒妇意欲谋害本王,本王今日登位,不想扰了诸位的雅兴,特地来此处惩处这毒妇。”   他让开身,挽姜适才看到原来地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那人满脸是血,手脚被藤蔓绕住,浑身浮肿,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这是?”她眼睛抽了抽,无言以对。   章骅冷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对着挽姜说道:“这位是本王的王后,曾经的王后。”      第三十章 再临众生台 - 渡魂箫 - 楼苏   地上的女子似是昏了过去,此时勉力的睁开眼睛,待看到面前出现的人是挽姜,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躺在地上冲着挽姜呜呜咽咽的吼着,眼睛瞪得极大,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上去特别渗人。   “既是龙王的王后,何以这般待她?”挽姜不忍心看地上的女子,撇开脸问道。   “这女人心思歹毒不知羞耻,趁本王不在与他人暗自苟合,后被本王发现,竟是对本王起了杀意,若不是本王小心,早就被这毒妇害死了。”章骅痛心疾首的说着,句句含血。   躺在地上的绥真听到章骅的话,那双本就血红的眸子像是淬了血,她仇恨的瞪着章骅,疯狂的吼叫着,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龙后...不会说话?”挽姜看着地上的女子,她似乎极力的想说什么,可是她只是吼叫着,吐不出一个字。   章骅回道:“这毒妇伶牙俐齿颇为难缠,本王将她的舌头割了。”   挽姜心里一阵发怵,不知怎么地,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虽是可怜,心里却生不起半分的怜悯。   “上神,此乃本王的家事,还请上神让本王自行解决。”章骅看出了挽姜眼底的不忍,抢先一步说道。   一句话,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他的家事,他不希望挽姜插手。   挽姜张了张口,半晌,无奈的点点头,转过身打算离开。   走前,她回头对章骅说道:“她背叛了你有错在先,但好歹夫妻一场,念及过去,本神还是希望龙王能够饶她一命。”   “这是自然。”章骅不动神色的笑道。   挽姜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绥真,那双眼睛清明无垢,也冷静淡然,平静的看着绥真,继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到殿门重新阖上的那一刻,绥真惊恐的瞪大的眼珠,嘴里呜呜叫唤着,那双眼睛往外凸出,没有了往日半分的风情,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章骅慢慢的蹲下身,挡住了绥真看向殿门的视线,随即不冷不热的笑道:“怎么,你还指望她会救你?或许曾经的五公主会不计前嫌的救你,但是她不是五公主,她是神女挽姜,看样子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也压根不记得你。”   “呜!”绥真恶狠狠的朝章骅吼道,满腔恨意。   章骅不在乎的笑起来,“如今我父王死了,你手里的把柄对我来说没有半点作用,本来我还是愿意容忍你的,只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竟敢妄想爬到我头上,本王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这张嘴真让人厌烦,你不是最喜欢告密吗,不是最喜欢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之于众吗?本王偏偏让你再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章骅厌恶的低下头,瞳眸里倒映着绥真满是血污的脸,“真是失策,方才本王应该告诉挽姜上神,她曾经被你害的有多惨,只可惜她现在成了上神,若是还是当初的魔后,她若是知道曾经你为了陷害她不惜杀死了病弱的东海老龙王,你说她会不会将你挫骨扬灰?本王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毒妇,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你这样的蛇蝎女人,怎配成为我南海的龙后。”   “本王不杀你,是看在上神的面子上。你这条贱命,是你曾经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妹妹为你求得,怎么样,这样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是不是觉得生不如死?本王好心留你一命,你随时可以向你的父君母后告密,当然,前提是你能出得去。”   他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绥真,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   “夫妻一场,本王也不忍心对你下手,以后的年年岁岁,你便乖乖待在这里,对了,这座宫殿你还记得吗?当初还是你命我建的,目的是为了将本王宠爱的那些妃妾关进来,可惜啊可惜,这里注定是你的,她们没那个福分,哈哈哈。”   他大笑着离去,留下绥真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恨不得咬碎了牙和血吞。   待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终是崩溃的从眼底宣泄而出,那极力忍住的泪,只是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她是仙界的大公主,身份尊贵一身骄傲,她有她的姿态,岂能在人前暴露软弱的自己。   看着章骅消失的背影,她终是认清了一件事。   原来靠着威胁和恐吓,是真的换不来真情,换来的,只有他的报复和残忍。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输的一无所有,而且她刚才看到了挽姜,她竟然成了神,多可笑,多讽刺,这命运究竟是将她玩弄,而后不再留恋的抛弃。   她一直想要除去的人,不但没有除掉,反而一步步爬上了六界至尊的地位,接受万人的景仰。   她不甘心,她那么拼命的想要抓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父君的宠爱,母后的关心,还有章骅的爱,可是到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曾经满腔爱意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一个男人,那样毫无保留的付出真心,流年轻许,只盼同心同愿,而妾心如磐,望君真切。   然开始的热情退散,便一点点的暴露出原本的面目,花还未落,风还未起,日子却已经开始露出腐朽的味道。   她想得到一切,宠爱,关怀,尊贵,权力,以及唯一,他心上的唯一。   贪心太多,终是沦落为现在的境地,若还能初见,她定会在最初的时刻,手刃这个磨碎她爱情的男人,饮尽他浑身的血液!   满腔怨恨,无处诉说,无人诉说。   几个人在南海待了两天,南海之人对挽姜的到来显得又惊又喜。   惊得是昔日的仙界五公主后来的魔后挽姜竟是神的转世,喜的是这样一位尊神竟来参加他们南海龙王的丧宴,这样的待遇,放眼六界只有南海享有啊。   那日堇宋出去找挽姜,两个人在珊瑚林那边遇见。   而后,堇宋得知了绥真的事情,当下怒极的堇宋差点没有在南海老龙王的丧宴上闹起来。   后来还是文书仙君和折澜星君出面平息了堇宋的怒火,起先挽姜还不知道那是仙界大公主,见堇宋反应这样大她才从文书仙君那里得知,心里不免有些自责,早知如此,她宁肯告诉星君他们。   哪怕是他们告辞的那一天,龙王章骅也不松口,他是不会让仙界这些人将绥真带回仙界的,那样于他没有好处。   最后,堇宋恼怒的瞪了一眼章骅,甩袖离开了南海龙宫。   他要回仙界将这件事告诉他父君,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欺负他的大姐。   可是他哪里知道,等他们从南海回来时,迎接他们的,是那样措手不及的震惊,以至于所有人,都把南海之事忘了。   仙界众生台,那样高的台阶,她一步步缓缓走上来时,思绪竟飘到了当初挽姜走上众生台时的情景。   那时的挽姜,在一步步走上来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害怕呢?   “衡宛!”   耳边传来那人的吼声,那样大声的唤她,似乎还能听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以前她听到这个声音总会不由自主的欣喜,可这次,她既没有转过身,也丢了那份欣喜。   “衡宛,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拂霑站在她身后,手臂前伸,似乎想要去拉住她,胳膊微微发抖。   衡宛转身盯住那只手,看了很久很久,眼睛水蒙一片,“拂霑,再见了。”   “衡宛,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见她丝毫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的意图,拂霑原本就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彻底凉了,胸口更是蹿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这么一吼,声音很大,任谁都听得出他有多生气。   衡宛吓了一跳,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收不住,那眼泪来势汹汹,尖俏的脸颊上很快湿了。   “对不起,我不是...”见她哭,拂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你别说了,别说了...”衡宛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   原来即便是已经死心,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再次痛了心。   “拂霑,我累了。走了一大圈,结果又回到了原地,我是真的累了,争不动了,现在她回来了,我们三个...我不想再陷入这样的困境里苦苦挣扎,既然等不到你爱我,那我放弃好了,终归,我们三人都可以解脱。”衡宛站在高高的台上,冲着拂霑笑了起来。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想着过去发生的事好吗?你下来,我们回家。”拂霑轻声诱吼道,脚下步伐一点一点的朝着她移过去。   “你别过来。”衡宛红肿着眼,手指指着拂霑,自己又朝后面退了一步。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不要再后退了。”拂霑脸色惨白的看着她,手心里全是濡湿的汗。   衡宛放下手,她冲着拂霑扬起唇角,笑得嘲讽,“你在乎过我的死活吗?在你心里,除了五姐,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第三十一章 过错是非怨 - 渡魂箫 - 楼苏   拂霑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嘴唇嗫嚅,失了言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笑了笑,却更像是在哭,“宿命太可怕了,我累了也倦了,今后,我再也不会成为阻挠你喜欢五姐的绊脚石,我认输了。”   “不!”拂霑惊的神魂俱裂,他瞬间冲上众生台,却只来得及抓住衡宛身上的一片衣料。   衡宛最终还是跳了下去,那般坚决,连同此生的爱恨,都尽数遗留在了身后,她只愿带走一身的解脱。   既然得不到,不如成全。   她霸占了拂霑这么久,久到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是她的。   罢了,终归都过去了,爱也好,恨也罢,她这么一跳,便是彻底决定和前尘往事断个干净,余下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最后的记忆,衡宛缓缓的闭上眼,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身体极速坠落,风打在脸上生疼,她的记忆,回到了最初的时刻,那时,她初见拂霑,而后,一眼万年。   “上仙,六公主呢?”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仙家们,一个个脸色惊疑的看着拂霑。   拂霑失魂落魄的跪趴在地上,神思恍惚,面无表情,对询问不予理睬。   司药仙君来的晚,一路匆忙的赶过来,手里还拿着他捣药的罐子,捧着罐子气喘吁吁的问道:“拂霑,你找到六公主了?她人呢?六公主最近时常头疼难忍,我这正在给她配药呢,她是不是头疼又犯了啊。”   拂霑慢慢的抬起头,忽地一笑,笑容瘆人的看着司药,“不用配药了,再也不用了。”   ‘啪嗒’一声,司药仙君手中的罐子落地,他一脸呆滞的看着拂霑手中握着的碎布料,似是不敢置信。   众人面色肃然的看了看拂霑身后万丈深渊般的众生台,都缄默了。   文书仙君皱着眉头,秀气的脸也是面无表情,他看着拂霑,语气颇为凝肃,“上仙现在满意了?从众生台上跳下去,连凡人都做不了,今后生生世世入畜牲道,她是有多恨你,竟是连人都不愿意做了。”   拂霑脸色惨白,抿紧唇一言不发。   “谁入了畜牲道?”   这时,一道清雅温丽的嗓音响起,似山涧清泉般涤润心灵。   众人回身望过去,是挽姜和堇宋。   只是这声音,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拂霑的耳朵里,便失了清润的味道,变得硝烟弥漫,变得呛鼻刺耳。   他从地上踉跄爬起,一步三晃的走到挽姜面前,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疯了一般的放声大笑。   追寻了几百年,究竟为何终不得圆满?苍生这般无情,总是耐心的将我们的心智一点点的击碎,从此昏庸堕落不顾一切,余生没了希冀,活的生不如死。   “拂霑上仙,你又哭又笑的做什么?”   说实话,挽姜被眼前满脸泪水的男人吓了一跳,此刻被数只眼睛盯着,她饶是脸皮厚,现在也觉得面皮烧烫耳根发热了。   她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前一刻经历了怎样的追悔莫及,因他的软弱无能和冷漠无情,生生的逼得仙界六公主跳下众生台,从此不再为人,永世诀别。   怨恨来的凶猛,呼吸间便已汪洋。   拂霑呼吸粗重的看着挽姜,他指着身后的众生台,满眼悲怆。   “你为什么要回来?究竟要死多少人你才满意?是,你最无辜,你要报复所有人,那你冲我来好了,衡宛有什么错呢,该死的人是我不是她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都因你而死,你却仍旧心安理得的活着,挽姜,你说忘便忘,但是这些你怎可忘记,怎能忘记!”   他字字泣血的说着,步步逼近她,这个男人,在这一刻,被过往折磨的失了全部理智。   她诧然的看着拂霑,脑袋里一片空白,思绪混乱,似乎有好多纷繁的往事在眼前掠过,怎奈如流星划过,她还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抓住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便已悄然陨落。   “拂霑上仙,这里面是否有些误会,本神并不...”   “没有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   拂霑大声吼道,头发凌乱眼神憔悴,那双眼睛曾经温和如晌午耀眼的灿阳,曾经明润如夜间薄露,但是此时此刻,那双眼睛里却是无止境的死寂和灰败,“挽姜,若是不曾遇见你,多好。”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轻极缓,似乎是想让她能够听清楚,所以放慢了语速,那样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反而愈发显得郑重和坚定,如同在说着什么誓言一般那般认真,厚重而绝望的话。   若是不曾遇见,是否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没有悲欢,没有背叛,各自相安无事,各自功德圆满。   挽姜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头微微低着,眼里逐渐浸出水光。   从她醒来,便只知道自己是战神之女,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可是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认识她,他们看她的眼神,敬畏有余,分明还带了其他的神色,之前她不懂,以为是太过相像而将她弄错,可现在她看明白了,那样的眼神,是躲闪和尴尬。   “拂霑你疯了么,不要再说了。”司药仙君看了一眼神情不太对劲的挽姜,脸色难看的拉住拂霑。   “为何不说?”拂霑看着不远处被仙雾彩霞簇拥的巍峨殿宇,轻藐的笑了起来。   “三万年前便我想说了,天帝如何,仙界又如何,只会将过错推到无辜之人身上,怀着险恶之心,却还装作一副慈悲模样,天帝逼我娶衡宛时这样,你们所有人联手对付挽...噗...”   挽姜眼神一凛,顿时挡在了受伤的拂霑身前,眉眼寒肃的看着阴沉着脸的天帝,她有些动了怒,“天帝这是要做什么?”   天帝寒着脸,心里的怒气发了疯一样肆意往上长着,面上却克制的很是平静。   他目光森寒的看了一眼拂霑,继而对挽姜说道:“上神有所不知,此人三心二意喜新厌旧,朕的女儿自嫁他那日起便终日郁郁,今日更是心灰意冷的从众生台上跳下去,朕若不惩治了他,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拂霑把眼睛沉沉地一闭,似乎是想把热涌的眼泪固执地逼回去,然后露出一个苦笑。   挽姜看着天帝,清丽的眼中带着寒冬料峭的冷意,“正好,本神自苏醒过来,便遇到诸多事情让本神深感困惑,那今日借此机会,趁着诸位都在,不如一并解决了吧。”   “既然上神有疑问,不若去凌霄宫说吧,这里终归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天帝道。   “好。”挽姜无所谓的点头,转而看向司药仙君,“上仙受了伤,劳烦司药仙君为他治一治。”   司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天帝,见天帝黑着脸十分不悦,但也没有开口阻拦,终是弱弱的点了点头,答应了。   众人便随着天帝和挽姜去了凌霄宫。   拂霑闷声不吭的推开司药想要搀扶他的手,一步步踉跄的回到方才衡宛跳下去的地方,背脊微微弯曲,似被沉重的过往压弯了脊柱,他颓然的坐在那里,目光失神的看着众生台下,眼神飘渺涣散,寻不到半点光亮。   司药叹口气,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陪着他一起看着这风云诡谲无常的烟云人世。   凌霄宫的书房里,沉默的站着许多人。   挽姜走进来时,恰巧与帝无湮的目光遥遥对上,她微微一愣,复而清浅一笑,笑意温暖。   天帝随后也走了进来。   “诸位不必站着,都坐吧。”天帝落座,而后吩咐众人道。   众人点头,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他们是接到了天帝的命令赶过来的,并不知道天帝找他们所为何事。   天帝看着挽姜,谁都看不懂天帝在想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天帝开口,透着沉沉的不怒自威。   “上神想要知道什么?”   众人顿时都看向了挽姜。   她轻笑,笑意多少有些清冷和疏离,“本神一直不明白,自本神醒来,似乎总有人将本神弄错,以前本神以为大概本神与那人长得过于相似罢了,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容貌或许可以一样,但若是连名字都一样,本神不得不怀疑,你们是有事瞒着本神。”   听到她这样说,帝无湮唯有低头苦笑。   从来不是弄错啊,小挽,只是...只是师父不敢告诉你,不敢告诉你那样惨痛的过往,师父怕你再一次的离我而去。   天帝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帝无湮,精明锐利的眼睛掺杂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后,他忽地笑了。   “上神果真与以往一样聪慧,当真是半点瞒不得上神。”天帝哈哈大笑,而后他站起身,目光温和的看了一眼帝无湮,又看向挽姜。   “上神,既然上神想要弄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今日便完完全全的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上神,也好解了上神的疑惑。”   天帝的话无疑让所有人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堇宋和帝无湮最为激动,两个人几乎同时从座椅上站起来,面色惨白的看着天帝,那样的震惊,以至于连话都忘记说。      第三十二章 谎言裹恶心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不过他丝毫不担心,听到眼中是坚定的目光。   安抚似看了看帝无湮和堇宋,然后才对挽姜笑道:“让上神见笑了,他们是太高兴了,之前朕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告知上神过去的事,是怕上神会多想,如今当真要说了,他们反而有些接受不了哈哈哈。”   挽姜轻轻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天帝浅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他终是开了口,缓缓的说出了那些过去。   “上神在恢复神身苏醒之前,的确也叫挽姜,那时上神是佛陀天云雪泊上一名洒扫仙侍,后来得蒙佛祖眷顾而教授佛经,朕见你是聪慧的孩子十分喜爱,亦将你认作了义女,是为仙界的小公主,位列第八。说来也巧,上神与朕那已逝的五公主长得确实极为相像,这也是众仙家将你们二人认错的地方。至于拂霑上仙,上神也不必介怀,拂霑此人仙德不正喜新厌旧,上神日后见到他,大可绕行。”   “父君!”听到这样的一个回答,堇宋煞白着脸站起来,因为难以置信,那双桃花眼的瞳仁都微微收缩,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和惊恐。   他的父君在说谎!他在欺骗小五!   什么洒扫仙侍,什么八公主,什么容貌相像,都是骗人的!   “阿宋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忘了以前,上神她都是唤你‘四哥’的吗,还不快快坐下。”天帝难得没有生气,他笑的极其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慈爱的看着堇宋。   可是堇宋知道,天帝这是在威胁他,那声特意强调加重语气的‘四哥’足以说明一切。   他的心彻底凉了下去,对天帝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他终是安静的坐了下去,微微发抖着,难以抬头。   天帝说的没错,那一声‘四哥’,是他永远都无法抵挡的声音,足以让他在事实面前羞愧的转身而逃。   “后来呢?”挽姜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不轻不慢的问道。   “后来,你与仙界的八荒之主相爱,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朕便将你许配给了无湮,你们...”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座书房里的人,除了天帝,包括挽姜在内,都不可置信的变了脸色。   帝无湮又惊又怒的起了身,一只手捂着心口,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竟是气极之下重重的咳嗽起来。   这样的弥天大谎,这样颠倒黑白的过所谓往,仙界的人纷纷转脸去看挽姜和帝无湮,天帝这样精心编织一个过往,一个荒谬不真实的过往,难道是想成全了无湮?   仙界的人都知道,帝无湮爱上了他自己的徒弟,这在仙界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曾经因为这件事,有多少仙人在暗地里骂过挽姜,说她的惑人的狐狸精,可是如今,天帝竟是要促成两个人的姻缘?   “我与无湮是夫妻?”   半晌,她开口,清浅温淡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她话里的质疑。   天帝面不改色的点头,稳当的坐在椅子上,从容而笑,“自然是夫妻,上神若是不信,不如问他们。”   他指了指今日书房在座的其他仙家。   挽姜点头,“也好。”   她转过身,径自的朝帝无湮走了过去。   既然是要问,当然是问与此事有着直接关系的人最好。   她笑容清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望着帝无湮,轻声的问道:“无湮,是真的吗?”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直瞬瞬的看着两个人。   帝无湮看着挽姜,耳里是天帝的声音,天帝用着仙术隔空传话于他,在他耳边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说道:“无湮,朕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朕好心提醒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你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她是神,现在若是不留住她,以后你连见到她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还是说,你希望朕告诉她三百年前你对她做了什么好事,无湮,你太过优柔寡断,这也是你失败的原因。”   帝无湮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挽姜奇怪的看着他,轻声唤道:“无湮?”   “是。”忽地,帝无湮抬起头,眸光深沉似极地黑暗的地底,那样的深不可测,她募地就愣住了。   “我们是夫妻?”她似是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紧接着又问了一遍。   帝无湮看着她,袖中的双手握的骨节泛白,“是,我们是夫妻。”   挽姜凝视他,纤弱的身子有些颤抖,“之前为何不说?我醒来那日,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帝无湮张口,哑口无言。   天帝扬起胜利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众人,咳了一声说道:“上神与无湮十分恩爱,后来若不是上神被那魔尊陷害,亦不会差点灰飞烟灭,说起来,还是无湮不惜一切的救了上神,上神你看无湮这一头银发,便是为了救上神而一夜愁白了发。”   挽姜猝然抬头看向帝无湮的那一头银发,似乎是有了感触,心里竟一点一点的疼痛起来。   她抬手抚上帝无湮的发,那银色的发看上去那样的冰冷而伤心,大道般若,其念生而千愁起,纵是长生仙,亦有愁白头。   “发为我而白?”她低声呢喃,手缓缓放下。   大殿里的气氛沉默至极,那些仙家心里明白,天帝叫他们来,并不是真的要告诉挽姜真实的过往,而是要借助这个机会,编织一个所谓的真实的过往给她,而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稍加淬炼改头换面,便成了天帝口中的过往,挽姜的过去。   天帝的目的,是将曾经伤害过的她加以润色,变成她喜爱的人,而她曾经爱的人,在天帝那慈爱的笑意中,则成了伤她害她最惨的人。   “正是,当年魔尊将你打入十殿地狱,那里极度凶残罪恶,无湮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不顾众仙反对跳下去救你,他将你救上来,自己在十殿地狱中受了重伤,腿也因此而瘸,上神,你体内的九德之气,是无湮为了救你不惜从古兽烛阴那里夺来的,这桩桩件件,自你成神便尽数遗忘,即便朕今日一一提起,想必上神心中,依旧没有半分感触。”   “只是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让上神知道,朕原本打算瞒着上神,但是朕亦不忍心瞧着无湮一日日独自守着相思之苦,事情说出来,或许解决不了问题,但有些误会,倒是可以解释清楚。”   挽姜静静听着,没有先前那样的吃惊,她对于自己此刻的平静亦有些讶然,她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天帝在说着她的过去,可是她不仅没有过多的触动,反而平静的近乎诡异。   或是真的是忘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对自己的过去,生不出半分的触动和感觉。   但是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过往有了记忆,虽是觉得十分陌生,但那是她的记忆,她一点点的去接受那些过往的记忆。   “所以,你是我四哥?”   她转身,看着眼圈通红的堇宋。   堇宋撇开眼不去看她,嘴角抿的那样紧,唇角弧度向下,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道呜咽,似是回答了她的询问。   “你是我父君?”她看向天帝,眼眸清澈,身姿清雅。   天帝含笑,却是默认。   最后,她转过脸,凝望着帝无湮,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干净,又似透着暖熏熏的笑意。   “夫君!”   青余山的怀衣上仙,目光清冷的站在云头上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怀衣阁,驱散了怀衣阁中的弟子,焚毁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收集的六界讯息,与过往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从此红尘琐碎,皆抛脑后,佛理万千,自省其中。   转身,他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去。   舞邪尘四仰八叉的躺在宽大的冥王椅上,哼着小曲儿吃着水果,殿下首座上的幽冥司斐羽正埋首于一大堆的奏章里,面容淡定的奋笔疾书。   舞邪尘无聊的在椅子上左滚右滚,头顶是乌沉沉翻滚汹涌的乌云,似是裹着雷霆万钧的威力,发出嗞嗞的电闪雷鸣。   “今儿这天气,似乎不太好啊。”舞邪尘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吐出口中最后一粒果核。   斐羽依旧闷声不吭的批阅奏章,懒得理会某位懒鬼俯身的冥王大人。   “爷跟你说话呢,小斐斐你胆子越来越大啊,爷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舞邪尘凶巴巴的侧过身,右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看着斐羽,确切的说是瞪着斐羽。   斐羽依旧面不改色眼不抬的批奏章。   “今日是怀衣上仙成佛日,王上为何不去?”最终,斐羽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舞邪尘。   舞邪尘瞪他,正要说话,忽见一道人影闪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没好气的鼓嘴道,“怕是某个人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的成佛日了。”   怀衣站在殿门口,没有踏步进去,端然而立,气宇喧嚣。   舞邪尘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也不管被自己压皱的衣袍,哼哼唧唧的负手踱步出了门。      第三十三章 情义显真章 - 渡魂箫 - 楼苏   三生石前,舞邪尘看着那深嵌入石的掌印,怅然叹了口气,“真快啊,转眼间,你竟要成佛了。”   “成仙亦或成佛,我只是怀衣。”   舞邪尘懒洋洋的笑,双手交叉横亘在脑后,“以后我可不会去九重天阙上看你。”   “我知道。”   舞邪尘又是一笑,加重了语气,“凤临止,老子没跟你开玩笑,老子绝对不会去看你。”   怀衣回过头,眉眼清如冷月,又带着慧然获悉一切的睿智。   他依旧回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会去找我,所以你不必强调。   舞邪尘仰着脸,斜着眼睛睨他,一贯的高傲和无赖,微微眯着眼,“切,你知道个屁。”   “天下瞬息万变,怀衣掌握的消息不多,但刚好知道,你一直对我与你父王之事耿耿于怀。”他平静温和的说道,似是在讨论吃饭看天气一样简单的问题,眼神都没有过多的波动。   舞邪尘闻言,脸色一变。   “怀衣上仙,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过了一会儿,舞邪尘自嘲的说道。   他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心思缜密的怀衣,岂知到了最后,才发现是他一个人的天真,凭白的让怀衣看了这么久的笑话。   怀衣默了默,看着三生石上的掌印说道:“当初你尚年幼,你父王将你托付于我,如今你已是冥界之主,邪尘,日后的路你要仔细着走,切勿莽撞。”   丝毫不因为方才的一番话有所改变,还是那个怀衣上仙。   舞邪尘轻轻一哼,笑的邪魅不羁,他看着怀衣那双淡漠的眼眸,心中的恨意再也不加掩藏,“好一个托付。用我父王一命,换你怀衣上仙一命,我还要感激你是不是?”   世人皆知青余山的怀衣上仙成仙时历天劫得贵人相助,但又有几个人真正知晓,当初助他成仙之人,并非世人以为的人界帝王,而是冥界上一任的冥王,他舞邪尘的父王。   怀衣心中有愕然有叹息,但面上神色如常,那双看透红尘的眼睛直视舞邪尘,眼底的光叫舞邪尘不敢直视。   怀衣说:“你当时还小,又是如何知晓这些?”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在历劫成仙以前,他不过是青余山一只不起眼的凤凰,从他记事起,便没有亲人和朋友,一个人独自在深山里修行,后来道行见长,他便隔三差五的化作人形去人界行善,他历劫成仙是在他五千岁那一年。   天雷业火的威力让多少修仙者望而却步,他虽天资禀异悟性较常人高些,但终究只是个修仙者,况且他这些年一直潜心佛道,仙力倒是没有佛法来的深厚透彻,抵御这番天雷,委实吃了不少苦。   那日从仙界回来的冥王正好途经青余山,见到了被天雷劈的奄奄一息的他,出于好心抬手渡了一层仙力给他,也正因为这一层仙力,他才能最终凤凰涅槃劫后重生。   舞邪尘苦笑,避开怀衣的眼睛,“若是要查,总会有蛛丝马迹,况且,你从不曾刻意隐瞒。”   若非心知肚明,必定惺惺相惜。   怀衣转身,青衣浮动间惊扰了路边休憩的点点鬼火,惊起一片幽明陆续飘向空中,在这样漆黑的冥界里,如同一个个小小的萤火虫在漫天飞舞。   怀衣:“最近仙魔两界不会太平,你只管待在冥界,不要插手进去。“   烦躁的挥开那些在眼前晃荡的鬼火,舞邪尘那张邪魅狂狷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这些事我自己有分寸,不劳你费心。凤临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父王活着的时候,天帝野心太大,逼着父王将冥界的权力给了他,父王名义上虽为冥王,实则如同仙界的傀儡,你答应父王替我守好冥界,筹划了这么多年,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万年前,前魔尊西钥重一举拿下妖界,自此妖界归顺魔界,天帝见了眼红,冥界本与仙界同为六界一方,大家本自相互扶持相安无事,怎奈天帝心太大,总想要吞掉冥界,彼时他年纪尚小,一切都是怀衣在暗地里出手相助,否则,怕是他还没有长大,冥界早已变成了仙界的附属。   怀衣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你的确长大了,今后,冥界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至少,无愧于当年你父王的嘱托。”   “你的怀衣阁已经毁了?”舞邪尘邪肆一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怀衣点头,淡然不变。   站的累了,舞邪尘身子一歪,懒散的靠在三生石上,胳膊置在脑后,凉飕飕的讥讽道:“你倒是狠得下心,那么多年的心血说毁就毁。凤临止,其实你是最冷血无情的,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得下,在你眼里,所有的人所有事都是无关紧要的。”   “怀衣阁的存在为了是掩人耳目,是为了让天帝对我放松戒心。更何况,那里面收集的六界消息若是泄露出去,必会引发不必要的动乱,我不是圣人,却也不愿当千古罪人。”   他笑了笑,好脾气的继续道:“还有,你说错了,对我来说,你和冥界都很重要。”   说的这么煽情,可惜他才不要领情。   “爷说了,你对父王的承诺已经完成,从今往后,冥界的事情用不着你关心,这么些年,爷可真是受够了你的婆妈和啰嗦,以后滚回你的九重天阙待着,老子一点都不稀罕见到你。”   怀衣低眸,云淡风轻的笑了,“你放心,一旦回归了佛位,以后都不会再见。”   西天佛祖本就超脱六界,除了讲经论道,他们对一概俗世都是不加理会的,也不大会与六界中人见面,若是出了事,也是派遣那些童子来告知,即便是天帝,与那些佛祖也不过是几面之缘。   九重天阙上的佛祖,真正的超凡脱俗六根清净。   正是因为知道此去一别当是再无机会相见,所以才来看你,才不放心的叮嘱你以后万事小心。   怀衣心里叹息,他看了一眼四周,冥界他来的许多次,但从没有哪一次,会见到像今日这般纯净的冥界。   自渡魂箫出现在六界,邪器的威力便在四海八荒散布开来,那把邪器,几乎将冥界离那些无法转世投胎的怨灵鬼魂全部吸取,如今忘川河里的鬼魂都少了许多,再这样下去,那些罪孽深重的鬼魂将会彻底被邪器吞噬,如此一来,那把邪器将再无人可敌。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怀衣决定告辞。   舞邪尘漫不经心的看着怀衣越走越远的背影,忽地沉声开口道:“临止,你不惜散尽自己所有的福泽,究竟是为了那些凡人还是为了西钥云襄?”   前行中的人脚步微微一滞,随之继续若无其事的稳步而行,忘川河阵阵潮湿的风传来,有股黏湿的水汽。   “你不说我也知道。”舞邪尘斜眼白了那家伙一眼,哼着小曲往回走,斐羽等候在不远处,见到舞邪尘走过来,他走过去轻声问道:“王上,你为什么要对怀衣上仙说这些?你心里明白,当初老冥王是因为天帝才死的,根本不关怀衣上仙的事。”   舞邪尘低头看着路边肆意生长的彼岸花,无奈的笑了笑,“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这么说。”   斐羽摇头,“属下不明白。”   “临止这个人啊,死心眼,爱较真。当初父王将我托付于他,他便一直放在心里,这些年为了冥界为了我私下做了太多,即便现在我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可他还是不放心我,斐羽你说他傻不傻。”   “他又不是老子的爹,管那么多干嘛!”   舞邪尘自顾自的说着,语气一贯懒散,眼圈却红了,“现在他要回归佛位,还不放心本王的事,本王像那么没用的人吗?切,多大的事啊,哪能让他走的顾虑重重的。”   斐羽点头,明白了。   “王上这是希望怀衣上仙六根清净无牵无挂,真正的抛开六界所有的纷杂回到九重天阙。”   “你多想了,老子就是不待见他而已。”舞邪尘懒洋洋的哼哼道。   斐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给面子的戳穿道:“怀衣上仙每次来的时候,王上你比谁都乐呵。”   “你懂个屁。”舞邪尘暴跳如雷的转过身,伸手怒指斐羽,“老子分明是不想看见他,丫的也就比老子早出生了八千年,成天跟看儿子似的盯着我,爷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整天被人管着,能开心吗?”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就将看守吊死鬼的母夜叉许配给你!”舞邪尘凑到斐羽面前,指着斐羽的鼻尖恶狠狠的威胁道。   斐羽眼皮一颤,额角青筋暴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眼下的六界,看似无声无息很平静,实则暗地里都是诡谲翻涌的惊涛骇浪。   那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感觉,自渡魂箫出世起便一日重过一日,越来越多的生灵无声无息的被夺走了魂魄。      第三十四章 若能长相忘 - 渡魂箫 - 楼苏   风缦曦锁上房间的门,屋内很安静,她一个人站在屋中央,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陌容容的声音响起。   “风缦曦,本皇可以容忍你三番四次的不听话,本皇也可以动手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风缦曦走到镜子前坐下,看着镜中那张脸上出现的两幅面孔,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良久,她才冷声的回道:“你不必一次次的提醒我,陌容容,其实你很害怕,若是我真的想做什么,你根本拦不住我。”   另一边脸上,陌容容的面部已经有些扭曲了,她眼中爆出怒意,透着镜子也能感受到的森森怒意。   “我们之前说好的,你想反悔?”   风缦曦摇头,“我并不想反悔,事实上我们两个没有后路,只是陌容容,你我的立场不同,你想给你娘亲报仇,魔界杀了你娘亲,可是我只想陪在云里身边,我不会让你伤害他,除非你答应我不会伤他,否则,我想我或许会后悔。”   “你疯了!”陌容容气愤的大叫,右边的脸显出诡异的皱痕,她恶狠狠的盯着风缦曦,额间青筋若隐若现,“他杀死了你的父王,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还想着陪着他?现在是杀死西钥云里最好的时机,风缦曦,你别犯傻了。”   她冷冷一笑,素来英气的眉眼难得多了几丝娇媚,她眸子冰冷的看着陌容容,“我真替你感到悲哀,陌容容,你这一生除了给你娘亲报仇,再无其他,你不懂得爱别人,也不被别人爱。我同情你,真的很同情你,你我虽为女子,但是同你相比,我实在是幸运太多。”   “你在嘲笑我?”陌容容瞪她。   “是的,我在嘲笑你。”风缦曦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两个人的血液在同一具身体里疯狂乱撞,毫不相让,呼啸着尖叫着,诉说着对彼此的痛恨和不屑,那些血液似乎已经失去控制,直冲头顶,刺激的两个人更是烧红了一双眼睛,白皙的脸庞变得通红,都在排斥着对方。   此刻的两个人,早已经将当初的约定抛之脑后,她们清醒的理智早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   “风缦曦,我陌容容向来睚眦必报,你这般挑衅本皇,本皇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你最好祈祷西钥云里不会发现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陌容容恶意的笑着,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簪子就朝左脸狠狠划去。   风缦曦一惊,脸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液从脸颊上缓缓淌下的时候,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露出蛇一样的眸子,阴毒的看着陌容容。   “谁都别想好过。”风缦曦冷笑着看着陌容容,目光似穿肠的利剑,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她绝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   云襄推开虚妄殿的门,不期然里面一片漆黑。   “哥!”   她喊完,殿内的夜明珠同时亮了起来,云襄侧头看过去,云里正躺在窗前软榻上闭眸养神,墨发懒散的搭在胸肌,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肌,。   “哥,你快别睡了,出大事了,挽姜她竟然是神界战神之女,实在是太荒谬了。”   云里闭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云襄盯了半天,然后颓然的叹口气,“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现在你连风缦曦都带回了魔界,她现在都已经以魔界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你就这样放任她不管?”   “现在外界都说,说当初是你变心了才令挽姜离开的,说你心里真正爱的是风缦曦,连魔界里都有人私底下喊她魔后娘娘了,我不管,她若是再敢去打扰母后,本姑娘动起手来可不会顾及你面子的。”云襄双手抱胸,气冲冲的说道。   慢慢睁开眼,墨色诡谲的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孤绝和清冷,他坐起身,随手披了件藏青色外袍,许是一直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谁准她去母后那里的?”   “呵,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本姑娘面前呢。”   云里勾唇一笑,邪魅而从容,深邃如星辰浩瀚的眼里映出云襄的脸,“以后不会了。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不准踏出魔界。”   “为什么?”见云里穿衣起身往外走,云襄拉下脸愤愤不平的问道。   他的身材颀长,夜明珠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更显得五官精致深刻如画。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会再去青余山,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去。”   语气温淡,面容宁和,瞧不出丝毫怒气,可云襄心里清楚,她哥哥生她气了。   方才的愤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委屈,她转身用力的往软榻上一坐,一颗心酸涩不已。   “我有什么办法呢,哥哥,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自己的心,我控制不住的就是想去看看他,悄悄的看一眼就好,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他啊。”   看着这样的自己,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一颗心彷徨在悬崖边上,整天被痛苦和欢喜折磨,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掉不可。   如果她早知道会爱上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当初一定会离他远远的,有他凤临止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西钥云襄。   可是没办法啊,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可预料,她偏生遇见了这么一个寡情的男子。   偏偏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下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等到她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云里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云襄低着头不说话,头顶传来温热的安抚,那掌心的温度许是太高,一下子就将她的眼泪烫了出来。   “哥,他不肯见我,他不肯原谅我了。”云襄扑进云里怀里失声痛哭。   华州城的那场浩劫,不仅烧死了全城无辜的百姓,也把她的爱情烧死了。   她亲手放的一把火,烧的她满眼血红,烧的她满心疼痛。   隔着一场无可挽回的大火,她终是被他眼底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刺痛了心脏。   她狼狈的转身逃跑,泪水淹没了那张明艳娇丽的脸,火光映照下惨白的毫无人色,不敢回头,也无颜回头。   云里轻轻拍打她的背,眼里寒芒深重,宛如致命的漩涡,“襄儿,他既已成佛,不出意外的话,你和他再也不会遇见彼此。”   所以,忘了吧,于你于他,都好。   一旦怀衣归入九重天阙上的佛位,云襄与他的差距,是此生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不是简单的从九重天阙到魔宫的距离,那是生生世世相知相识永不相爱的诅咒。   与其看着她一天天失望而归,带着不死心的目的一次次的往青余山跑,他宁愿揭开这个事实,让她清醒也让她疼痛。   只有痛了,才会清醒。   云襄像是被人定住了穴位一般,僵直了身体。   她抓着云里的衣袖,用力到骨节惨白。   抬头看着云里眼中严肃的神情,不是开玩笑,不是恶作剧,她忽地惨然一笑。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云里不说话。   云襄使劲的揪着云里的衣袖,衣袍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她涨红了脸,憋足了力气一拳打在云里的胸口。   “哥!”   那是云里第一次听见云襄用这样悲伤的语气喊他,似是将满腔的怨气通过这一声全数爆发出来,透着浓烈的绝望和无力,如同魔界越来越暗的天空,压入心底的悲怆,有些浮世清醒的苍凉。   “襄儿,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你与他的一场相识,或许在一开始就已注定是场阴谋。”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这样明白的过往,未免太过伤人心肠。   可她最终还是去了青余山。   青余山的树木苍翠郁茏,遮天蔽日的绿一团一团的簇拥着,加之云雾缭绕,掩藏其间的怀衣阁几乎完全看不见。   她走的慢,缓步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像一个凡人那般,不用任何的法术,走的气喘吁吁,走的沉默至极。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的时刻。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怀衣阁,云襄咧嘴苦笑,这青余山的路,怎么就这么短呢,一眨眼就走到了尽头。   从她踏入青余山那一刻起,怀衣便察觉了。   她刻意掩去了身上的魔气,可他还是一瞬间察觉到了细微波动。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忽地松了口气,这感觉太奇怪,怀衣皱了皱眉,并不多做深思。   他知道她每天都会来青余山,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在怀衣阁前静坐片刻就走,也不说话,双手支腮看着云舒云卷的青余山。   这样一连几日,他竟习惯了这样,昨日她没来,他在房间内坐了一天,眉头...也紧皱了一天。   低着头踩着最后几节台阶上去,云襄累的直喘气,往旁边大树下的青石上坐去,抬手捶着酸痛的双腿。   一双脚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云襄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煞白。   慌乱的站起身,看着突然出现的怀衣,他还是那样的清冷,眸底似千年的寒潭,随时能看透人心。      第三十五章 唯恨长相知 - 渡魂箫 - 楼苏   灰衣简朴,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一份凝练的沉稳,见他转身要进怀衣阁,她拦住他的去路,“你要成佛?”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连语气都是一贯的清冷疏离。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眼里忽觉一片温热,她努力的憋着泪,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意,“凤临止,你够狠。”   “西钥姑娘言重了。”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的拿开,继续走他的路。   云襄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早已憋的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的开口道:“原以为,你和仙界那些人不一样,是我小看你了,青余山的怀衣上仙,论心思诡谋手段高明世间再无其二。”   怀衣止步,没有回头,没有应声。   云襄一步步的走近他,左手轻扬,腰间的赤金色红鞭已经被她拿在掌心。   她慢慢的举起左手,红鞭一点一点的改变,最终,红鞭在她手上变成一柄赤金红色长枪,尖口直接抵住怀衣脊背。   “我真想直接刺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怀衣抬头看天,墨发齐整的束在脑后,灰质发带垂落在身后,端的是飘逸出尘之感。   “我佛慈悲,西钥姑娘性子狠辣,还是改一改为好。”   云襄听着他的话,气急反笑,长枪一动,毫不留情的刺入那人的肌骨。   伤口虽浅,疼痛却真,但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受伤的是别人。   云襄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盯着他的背影,笑得仓惶。   “是了,在你怀衣上仙眼中,我就是一个心思狠辣歹毒残忍的魔女,比不上你这位西天佛祖的悲悯众生。”   怀衣不说话。   云襄看着自枪口缓慢流出的血迹,眼眸一颤,“你回答我,当初我们掉入屠魔阵,也是你早已算计好的?”   为了造成仙魔大乱,不惜屈尊降贵的同她在屠魔阵里待了三百年。   良久,久到她举着长枪的手都僵掉,久到血迹早已干涸,她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刺破一切谜团的尖锐。   他说:“是。”   她放下长枪,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可眼里积蓄已久的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   “凤临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她声音颤抖的开口。   怀衣身形一颤,她话里的委屈,丝丝缕缕的缠绕过来。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沉寂如深潭的眸子里透着寒凉,他不言语,抬起修长的手握住长枪的柄,指尖光华缭绕。   “那本仙该怎么对你?你要继续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看来以前本仙对你的确是太过仁慈,以至于让西钥姑娘产生了误会。”   他冷冷淡淡的说着,云襄错愕的看着他,看着他用指尖凝聚的仙力生生拧断了这柄长枪。   云襄惊颤的松开手,断成两截的长枪跌落在地,瞬间化为长鞭。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两截长鞭,身体一点一点的绷紧,红唇紧抿,眸子死死的盯着红鞭,那样子仿佛要杀人。   这条鞭子自她有记忆初始就陪伴着她,是她父尊送给她的,他永远不会知道这条鞭子对她来说是多重要。   她的父尊没了,鞭子也没了。   什么都没了。   呼吸喘重,胸腔里好像有烈火在炙烤着她的心扉,她心里那么疼,却一丁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明白,这是她自找的,即便是疼得蚀骨,也是她咎由自取。   面前的这个人,对她不曾有半分怜惜,她却傻乎乎的将他惦记在心。   她也有自尊,有她自己的骄傲,即便他不爱她,她也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这场利用人心的游戏,你玩的游刃有余,我输的彻彻底底。我是瞎了眼迷了心才会爱上你,不对,我爱上的从来不是怀衣上仙,而是那个在屠魔阵里保护我关心我的凤临止,可惜他死了,死在出阵的那一刻,是你亲手把他杀死了。”   怀衣喉结微动,清冷寂月的黑眸里浅浅倒映出云襄苍白的面容。   她望着他眼眸中的自己,忽地自嘲的笑了起来。   “原来爱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她捧腹大笑,纤细的手指遥遥指着怀衣眼中自己的身影,大笑的声音有些喑哑和细微的尖锐。   “你看看她,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以前的她,多荒谬啊,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结果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说她傻不傻?”   “你该回去了。”   怀衣转过身不去看她,对她的询问充耳不闻,神情略有倦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弯腰拾起那两截鞭子,手指用力,缓缓收紧,她看着他的后脑勺,唇畔有未干的泪迹。   舔了舔干燥的唇,略有苦味,然后缓慢而清寂的开了口。   “凤临止,我西钥云襄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可爱上你我还是后悔了。也罢,这些废话说出来又能怎样,凤临止,但愿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日后都不会后悔。”   因为后悔的滋味她尝过,实在是太苦了。   她后悔爱上了他。   闻言,怀衣身形未动,可藏于宽大锦绣衣袍下的手,却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眉间的那颗朱砂痣,愈发红了。   微风拂面,温柔细腻的风自颈间溜过,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掌心里很快湿润一片。   “青余山的风景可真美,不小心就迷了眼。”   她的话语轻轻,落在他心里却仿似千斤。   她终是走了。   又过了很久,怀衣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青余山,这里风景很美吗?   或许吧,只是他看了太久,看腻了,也看淡了。   他早已知晓,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罢休,而只有彻底的让她失望,她才会死心,才会离去。   她走了,怀衣悠悠的叹息,抬手轻轻的朝怀衣阁一挥,那座古朴而庄重的怀衣阁,顷刻间烟消云散。   怀衣阁早已不复存在,云襄看到的怀衣阁,不过是他变换出来的假象。   以后那人估计不会再来,这虚幻的怀衣阁,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山下有一片翠湖,终年如翡翠般的碧绿,倒映着青余山的轮廓,显得幽静美好。   可惜云襄此刻心情十分不好,早已忽略了翠湖的盛景,看到对面的人儿以至于心情糟糕透顶。   站在云襄对面的,是挽姜与仙界的一干众人。   云襄眯起眼,明艳的脸渐有乌云汇集,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本姑娘当是谁呢,原来是挽姜上神啊。”   “你认识本神?”挽姜呼吸一促,看着云襄轻声问道。   “挽姜,你翻脸不认人的本领的确高,不过你也别浪费力气在我面前装傻,因为在我眼里,你同死人没什么区别。”   “既是不认识,你为何拦住本神去路?”挽**静的看着她,“你就不怕本神对你出手?”   云襄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和不悦,她笑了笑,神情依旧嚣张。   “我西钥云襄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谁,你想动手杀了我?挽姜,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称职的神仙了。”   同那群仙人一样的自私和不讲理,永远都像没有感情的木头。   挽姜后退一步,躲开咄咄逼人的云襄,“本神不想杀你,但你最好立即从本神面前消失。”   云襄冷笑,“挽姜,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自然,本神是战神千代云天与月神姜璃之女,神界第一百二十五代战神。”   她微微仰起头,额间的郁冬花光彩绚烂,有着高傲尊贵的美丽。   云襄看了看挽姜身后,忽地大笑,连连点头,伸手指着挽姜身后说道:“说的好,那我请问千代上神,你可知道他是谁?”   众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云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挽姜疑惑的转过头,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一身素雅的黑衣,隐隐透着尊贵之气。   墨发束于脑后,玉冠束顶,于苍翠古树下负手而立,那双眸子太过犀利又太过专注,眼中似有星辰闪耀,端的玉树临风之姿,极其好看的男子,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只是,这男子是何时出现的?她竟丝毫没有发觉这里多了一个人。   挽姜回过头,继续看着云襄,面色淡定,“知道。”   云襄嘴角的笑容一僵,明眸微闪。   只是下一刻,挽姜又说道:“身上魔气这么重,一看就知道是个魔,还是个顶厉害的魔。”   她笑不出了,云襄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好半天才冷哼一声。   从她身旁绕过,看也不看那些仙家,径直走到站在树下的云里面前。   “你看,你对她念念不忘,她却将你忘的干干净净。”   云襄回头看了一眼挽姜,又说:“我想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喜欢这个女人。”   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可以风轻云淡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可以丝毫不顾及往昔的情面,就像是真正的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襄看着她哥哥,心里苦笑,她眼里的陌生人,心里该多难过啊。   站在云里身边的风缦曦先是极为不善的瞪着挽姜,又见她看着云里时那般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适才彻底相信她忘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相见同陌路 - 渡魂箫 - 楼苏   她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曾经又怎样,还不是忘记了。   现在待在云里身边的人是她,是她风缦曦,不是千代挽姜,这就足够了。   她才是那个最终的赢家。   挽姜转过身,方才万里的晴空此刻渐有乌云袭来,她眸子明亮,带着清澈见底的亮光。   云里一身尊贵精致的银纹黑袍,衣襟袖摆上绣着大气清雅的花色纹状,墨发简单的用玉冠束于脑后,正随着淡淡的微风兀自轻扬着,嘴角微微上扬,墨黑如星的眼里笑意浅浅,又似含着深不可测的杀意,只是坐在那里微微的笑着,便已令人心生惧意。   风渐起,吹起她繁复的裙摆,青丝随意的挽在脑后,云里望着她发间挽发的簪子,是一支古朴的木簪,端庄大气,不如初见。   低头浅笑,低低的笑出了声,声音清冽好听,她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挽姜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云里止住笑,眼睛深邃的可怕,沉冽冷静的恰如寂静万年的湖泊。   “襄儿,我们回去。”   “站住!”挽姜冷了声,衬得玉面娇容愈发美丽,也愈发冰冷,“你...呕...”   她似要说什么,面色焦怒有急色,然只说出了一个字,紧接着人便跑到树下干呕起来,微弯着腰,看上去十分难受。   帝无湮的脸色霎时一变,“小...上神,你怎么了?”   挽姜一边难受的吐着,一边朝帝无湮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   她这几日似乎是还没有适应神力,总是莫名想要呕吐。   云襄抬头看云里,只见他面色端然,丝毫瞧不出紧张担忧的模样,眼前青山黛水,又有挽姜在此,他竟冷静至厮。   云襄忽然笑了,她怎么忘了,她哥哥的心肠,从来都是硬的。   起码在人前是如此。   可笑她却不如她哥哥,被人伤的彻底,也做不到洒脱的放手。   心中到底是真恨了,恨那个人的冷硬心肠,恨那个人的冷漠无情,更恨自己的软弱和深陷。   “无湮,他是谁?”挽姜忍住那种难受的感觉,直起身看着帝无湮问道。   帝无湮顺着挽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眸色微微一凛,“魔尊。”   “原来他便是魔尊。”   挽姜皱眉,凝眸望向那名男子,那双沉谭墨玉般的眸子仿佛有些让人沦陷的魔力。   她的心忽地无缘无故的痛了起来,想起自己因为他而吃的苦头,她的目光难得变得冷冽尖锐起来。   “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魔尊,既然遇见了,本神也不愿多说废话,魔尊,把渡魂箫交出来。”   云里眸子静静的锁着她,也不说话。   半晌,喉结微动,声音沉柔,“本尊若是不给呢?”   “渡魂箫本是神族邪器,魔尊若是不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云里勾唇,似是在笑,又似乎没有笑,“挽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唯独渡魂箫不行。”   挽挽?   饶是挽姜再镇定,也被他这声近乎温柔宠溺的‘挽挽’吓得发懵,精致如画的脸上刻满了震惊。   仙界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看着挽姜。   “荒谬!魔尊莫不是在戏耍本神?!”她忽地大声说道,掷地有声,以此掩盖惊惶的内心。   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此刻被一个陌生人如此亲昵的呼唤,任她内心再强大也是被吓到了。   她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战神千代挽姜,又岂会认识魔界的魔尊。   这男人也太无耻卑鄙了些,神的名誉亦是重要,他如此用心险恶,实在令人气愤。   “这算不算报应?挽挽,我终是体会到了你当初的绝望和死心。”   良久,没有人说话,连渐起的风似乎都静止了。   “本神不明白魔尊在胡说什么!”   她气的转过身,懒得再看这个人,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她压住那股恶心的感觉,头也不回的朝青余山上走去。   也是真的气糊涂了,方才心里惦念着今日从魔尊手里拿到渡魂箫,结果被他的一番话堵得心里直犯恶心,转个身便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同时也将渡魂箫遗忘的干干净净。   她虽忘了,可是其他人没有忘,帝无湮回头看着云里,手中的轩辕剑再次横空而出。   他扔了多次的轩辕剑,再一次回到他手里,自从挽姜恢复神身,他便从天帝那里拿回来这柄剑,这意味着,他依旧是仙界帝君,八荒之主。   可他不后悔,从他重新接过轩辕剑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是为了守护她而活。   而这柄剑,此刻指向了西钥云里,那个令小挽饱尝痛苦的男子。   剑鸣声悠悠万里,他剑指云里,朗声沉沉,“魔尊,当日的一战拖的太久,本君没了耐心,不若今日解决了如何?若是本君赢了,便把渡魂箫交出来。”   云里清浅一笑,什么话也不说,千夙剑自手掌显现。   两个人对视一眼,那一眼火光交织,彼此的眼神都心照不宣。   仙界众人都安静的站在一边,这边风缦曦拉着云襄站在树下,挽姜回过头看去,那两个人已经凌空而起打的火热异常。   千夙剑和轩辕剑,那样绝世独立的两柄神剑,在这样的场合丝毫不让,清脆和嘹亮的剑鸣响彻云霄,似乎传出去很远。   她有些奇怪的停下步子看着打的激烈的两个人,而此时青余山下的动静也已惊扰到上面的怀衣上仙,他自屋里赫然睁开眼睛,身形如影子般自屋内飘出,向着山下飞去。   “文书仙君,无湮同魔尊有过节吗?”她挪步到文书仙君身旁,小声的问道。   文书的目光极其复杂的看着挽姜,然后像是害怕自己的眼神让她察觉出什么,赶忙避开了视线。   一边有些尴尬的笑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上神不必担心,魔尊修为虽是高超难辨,但帝君的能力也是不弱的,若是真的打不过,这不是还有我们嘛。”   “哦。”   挽姜点头,看着那两人,过了一会儿,忽地又转头问道:“仙君,无湮的腿是如何瘸的?”   文书这下子是彻底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苦着脸看向了折澜星君。   折澜星君眼睛微微抽搐,一本正经的对挽姜说道:“帝君的腿生下来便已瘸了。”   文书仙君听到折澜星君的话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哦,原来如此。”挽姜目光同情的看向帝无湮,有些心疼的说道。   身体忽地又开始不舒服起来,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来的凶猛,她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捂着嘴四下看了看,一个人朝着无人站立的树下跑去。   这时,半空中的两个人显然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那两个人眉眼同样冷然,望着对方的眼睛寒渊莫测。   云里向后仰去避开凌厉刺过来的轩辕剑,手中的千夙剑同样的脱手而出,一个翻转,一脚踹向千夙剑,千夙剑霎时向着帝无湮急速掠去。   两柄剑在空中擦过,发出响亮的声音,激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帝君!”这边兮草惊呼一声,看着来势汹汹的千夙剑瞪大了眼睛。   “哥哥!”   云襄惊呼,风缦曦也是顷刻间瞪大了眼眸,看着奔来的轩辕剑两个人惊得心魂俱颤。   风缦曦紧紧的拉住云襄,害怕的躲在她身后。   云襄扭头看她一眼,用力挣脱开被她紧抱着不放的胳膊,这个女人,她现在同样不喜欢。   两柄剑擦着两个人的身体飞过,明晃晃的光泽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一路飞驰而过,宛如流星掉落,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痕迹。   突然,文书仙君脸色煞白的看着轩辕剑飞去的方向,惊得大叫起来,“挽姜,快躲开!”   那般急切的声音,俨然吓得不轻,连称呼都变成了直接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令所有人同时一震,帝无湮和云里同时转过身朝轩辕剑望去,两个人的脸色霎那间难看的如同泼了墨的素白笺纸。   云里回过头目光沉怒的看了一眼帝无湮,那样冷冽如寒冰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怒意沉沉的盯着帝无湮,而后毫不犹豫的朝着挽姜这边快速的掠过来,神情严肃薄唇紧抿,深沉如墨的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帝无湮脸色苍白的看着离挽姜越来越近的轩辕剑,身体早已经僵硬的不得动弹。   他真的没有看到挽姜去了那边,若是看到,若是看到的话,他宁愿被西钥云里刺中也不会出剑!   挽姜正扶着树干一阵昏天黑地的吐,似是要将胃里的酸水全部吐出来。   那感觉实在是难受,硬生生的将眼泪都逼了出来,身上酸软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耳朵似有雷鸣般的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听见文书那道破了嗓的呼喊。   云襄站在离挽姜不远的树下,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从苍穹上急速掠下的云里,那样严肃的神色,那样可怕的眼神,似是要毁天灭地的可怕眼神,她回头看着呆如木鸡的风缦曦,忽地扬唇一笑,笑容寂寞又苍凉。   哥哥啊,你装的再像又如何,生死关头,你的心你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你。   再天衣无缝的伪装,再怎么装作不喜欢,可又如何骗得了自己,骗得了自己的心?   你还是爱她的啊,哥哥。   云襄忽地飞身而起,红衣青丝迎风而舞,宛如一只红蝶般朝着轩辕剑快速的赶去。      第三十七章 佳人已不归 - 渡魂箫 - 楼苏   哥哥,我便替你救她一回,即使,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西钥云襄不喜欢挽姜,可西钥云里爱惨了挽姜,那西钥云襄的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终归是,不想她哥哥伤心。   还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了。   云襄右手朝着轩辕剑的剑柄处伸去,只差一点点,她便可以抓住轩辕剑,就差一点点。   挽姜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情况有多危险,轩辕剑已经迫近她不到百米,云襄紧随其后。   她吐得两眼发黑,扶着树干慢慢的站起来,气喘吁吁的靠在树干上,额头脸颊上满是薄汗,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忽地侧头朝轩辕剑奔过来的方向看去。   方才蹲的久了,视线还是一片黑暗,她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见眼前好像有人影一晃。   下一刻,隐约瞧见有灿金的光芒大震,一道尖锐的剑鸣声拔地而起。   怀衣上仙扶住挽姜,眉头微锁的看着她,声音温润平和的问道:“上神可有受伤?”   挽姜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怀衣上仙,视线已经略微恢复,“受伤?上仙多虑了,本神只是胃里有点难受。”   闻言,怀衣眉目忽地一凛。   身后突然传来了风缦曦刺耳尖利的哭叫声。   “云襄!”   怀衣身体刹那僵硬,面色死灰。   他慢慢的转过身,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一贯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怀衣上仙,终是破了所有的平静,不复以往的淡然。   云襄的右手依旧是向前伸着,想要努力的抓住什么,可是身体中央却插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剑,那把轩辕剑,赫然插入她的身体,背后剑尖处一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边沿滴下。   云襄怔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怀衣,表情先是怔愣,而后平静,最后竟兀自笑了起来。   她甫一咧嘴而笑,眼泪便大颗大颗的砸落在那把剑上,合着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起没入了地里。   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她的手臂颓然垂下,整个人都无力的朝后倒去。   怀衣面色惨白至极,方才冷静温和的面孔早已经不复存在。   那双沉寂万年万事不萦于心的眸子,似有什么东西猝然碎裂,割破了所有的假象,流露出里深浓的血意和绝望。   他刚才看见轩辕剑朝着挽姜袭来,还有一个人紧随其后,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要偷袭上神。   还没有看清那要伤害挽姜之人的面貌,身体已经先一步掠过去,手掌凝聚仙力朝着轩辕剑打去,轩辕剑霎时被那雄浑的仙力打的旋转了一个圈,剑尖对着云襄迅猛而去,云襄还没有反应过来,轩辕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   并没有想象中摔下去的疼痛感,云襄慢慢的睁开眼,抱着自己的那双有力的胳膊在微微发抖,似乎极难见到这样的景象,她甚至轻笑出了声,“哥,她不会有事了。”   云里紧紧的抱着她,漆黑的眸子浮现悲凉的笑意,“襄儿乖,哥哥带你回家。”   风缦曦也跑了过来,跪在云襄面前失声痛哭。   云里眼里全是血丝,他抬起头凶狠的瞪着风缦曦,声音清冷而沙哑,“滚!哭什么哭。”   风缦曦冷不防被骂,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噎住,泪眼模糊的看着云里。   云襄艰难的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云里的胳膊,声音虚弱,“哥,别难过,我没事,没事的。”   云里此时哪里还听得见她的话,抱着她起身便要往魔宫而去,云襄忽地急切的拉住了他的袖子,语带恳求的看着他,“哥,让我把话...话说完,我有话对他说。”   云里抿紧唇,不理会她的恳求,大步决然的要走。   云襄猛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口中喷出,溅了两个人一身,云里的脚步霎时像被钉在原地,再也挪不动半步。   那双猩红的眼里,凝满了绝望的气息。   云襄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怀衣,咧咧嘴,笑了。   “凤临止,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去烦你...你了,你该高...高兴了吧。”   怀衣目光惨然的看着她,嘴唇蠕动,喉咙却仿若被人死死掐住,窒息般的疼。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西钥云襄,就算不是死在你手上,也会死在你的绝情之下,咳咳...”   她话说的急,大口的鲜血再次从口鼻中喷出,瞬间染红了那张曾经俏丽明艳的小脸。   他终是再也站不住,踉跄的晃了几下,扶着树干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溺水的人攀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脆弱又那样绝望。   挽姜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看着惨白虚弱的云襄,又去看喘息不已的怀衣上仙,却惊愕的发现,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扶着树干无声的哭了,满脸是泪,满眼是泪。   众人早已吓傻,他们认识怀衣上仙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他。   “凤临止,你心系天下苍生,可曾心系于我?”   她看着那个男人,她唯一喜欢的男人,也是伤她最狠的男人,轻轻的问道。   明澈的眼里渐渐浸染了血,视线霎时变得血红一片。   她艰难的抬起头朝着青余山的山顶看去,笑容凄迷又苍凉,往昔明艳如暖阳的脸上,再也找不出半点快乐和开心。   “这一世,我永远都进不了怀衣阁,也永远都进不了你的心。”   她忽地想起最初遇见的那一刻,他三言两语打发她,她三番五次打扰他,梨花说她傻,执迷不悟的想要进怀衣阁。   其实梨花哪里知道,她之所以心心念念要进怀衣阁,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他心里,不是一个转瞬即忘的路人。   她只是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明明是晌午,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她的眼睛却仿佛看到了黄昏,血色的黄昏。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镀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   她吃力的歪过脑袋,视线早已模糊,她却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只是想看的更仔细些,却发现已经无能为力。   “只有每次唤你凤临止时,才能依稀觉得,世上只有一个你。你是怀衣,是天下无双的谋士,是万古不朽的传奇,可你唯独不是我的凤临止!”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说到了最后三个字时,已是气若游丝,声音宛若蚊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一直紧紧抓着云里衣袖的小手颓然垂落,双眸静静阖上,眼角缓缓淌出血泪,神态安详,宛如闭眸安睡的小孩。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努力的去看一眼她喜欢了一生的男子。   云里面无表情的站着,怀里的人一点点的变得透明,变得越来越轻,最后一阵风般在天地间消失。   他依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双臂伸着,目光平视前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把轩辕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砸在那蜿蜒成河的血迹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剑鸣。   轩辕剑下,魂飞魄散,哪里是虚言。   帝无湮看着自己的剑,又抬眸看了一眼云里,并没有此刻走过去捡起剑的打算。   怀衣自始自终没有同云襄说过一句话,直到她魂飞魄散,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似是痛到了极致,额角的青筋一点一点的暴起,脚下的土地湿了大片,他恍若未觉,那素来挺直的背脊,却是弯的越来越厉害。   这样的结局,似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云襄死了,怀衣疯了。   谁都没料到,那个魔界的小公主,对怀衣上仙的影响,竟是如此之大。   其实怕是怀衣他自己,此前都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以至于错手杀了云襄只后,神智也一并崩溃。   情根深种,奈何故作不知。   挽姜错愕的看着怀衣,他脚步错乱的朝着前方走去,口中似喃喃自语,她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好伸出手去拉他,“上仙?”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剑芒喧嚣而来,转眼间便架到怀衣上仙的脖子上。   挽姜面色一惊,以指抵剑制住千夙剑,站在怀衣和云里之间,目光清冷的看向云里。   “让开!”冰冷的语气,冷如冰霜的眼神。   “本神理解魔尊失去妹妹的心情,但魔尊若是想报仇,本神不允。”   她作为上神,岂能让这些魔族之人如此嚣张。   魔族公主死了,就算杀了怀衣,她还是死了,杀了又有什么意义。   那双冰冷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声音如冬月最冷的风,“最后一遍,让开!”   她毫不退让,目光清幽而坚定,“不让,你有你的坚持,我亦有我的立场。”   所以,不让。   “你的立场?重新回到仙界,回到神界,你就这么开心?”他声音冷若冰渊,寂若寥星。   她扬起脸,冲他笑,“是,重新回到仙界回到神界我非常开心,能够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的快乐你根本不懂,你是不是觉得很挫败,你那么想杀了我,结果我不但没有死,还恢复了神身,你杀不了我,我却可以杀了你。”   “......”      第三十八章 爱恨各心知 - 渡魂箫 - 楼苏   他目光看向挽姜身后,怀衣脚步错乱的朝山顶走去,他眸子冰冷的像万年寒冰,连声音都是冰冻三尺之寒。   “她将大把的光阴掷在你身上,你除了不留余地的伤她,还剩什么?本尊不会杀你,襄儿喜欢你,哪怕被你亲手所杀,她还是喜欢你,本尊不想被她怨恨,所以本尊不会杀你,本尊会让你好好活着,活在这个永远失去她的世间。”   说完,转身,挽姜愣在原地,怀衣大笑着朝青余山的山顶越走越远。   而他再没有看她一眼,那样冷然的转身离去。   魔尊走了,怀衣也不见了。   仙界的人站在青余山的山脚下,那样空荡荡的地方,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知所措。   司药一点点的挪过来,站到帝无湮的身边,掩唇假装咳嗽了几声,见帝无湮没有半点反应,他不由得讪讪的放下手,转而小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帝无湮转头看他一眼,接着便又把目光转回去了。   司药略微尴尬的笑了笑,他看了看挽姜,又看向帝无湮,声音很小很谨慎,“那个,帝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帝无湮适才看向他,神色清和,又透着冷意,转身朝着另一方无人的地方走去。   “何事?”   司药左右看了看,朝帝无湮靠近了些,才小声说道:“那日帝君与挽姜...上神来仙界,本君曾给她诊脉,那日...本君从上神的脉象中窥出,挽姜上神她...她...呃,似乎有些不太好...”   一贯冷静平和的司药仙君,此刻面对着帝无湮,竟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心中想说的话。   帝无湮眉目一凛,“小挽怎么了?她的身体有何异状?”   司药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气恼的一甩袖子,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嘴笨过。   “帝君,这件事或将关系到整个六界,单就目前来说,挽姜...上神的安危,本君能信任的只有帝君。”司药有些苦笑的看着帝无湮,眼神诚挚而无奈。   每当他想起三百年前的惨象,便觉得世间惨烈的无法喜爱,心里再也不愿见到那样的场面,他是九重天的仙,不是地狱里的恶魔,或许挽姜真的有错,可是他从来不认为,那是她一个人的错。   所有人都错了,但是所有人都害怕承认自己错了。   他看着帝无湮,忽地笑了一下,又有浅浅的叹息溢出。   “帝君,她有孕了。”   帝无湮的面目被霞光裹住,司药看着他,但又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一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太过瞿亮,他不由得朝后微微退开一步,刚迈出步子,耳边听到帝无湮的声音,有种死死压抑的沉闷。   “你说什么?”   司药仙君有些不大明白的看着帝无湮,他说的够清楚了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怎会没听清楚他的话呢。   “本君说,挽姜上神她有...”   “别说了!”帝无湮突然出声厉色喝止他,额间青筋暴起,暴怒前的克制。   司药仙君吓了一跳,看着有些失控的帝无湮,忽地想起眼前这位似乎也喜欢挽姜,如此,他方才的那番话...   司药仙君痛苦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是发了疯么,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帝君呢。   只是他想了很久,这件事思来想去只有告诉帝无湮,哪怕仙界所有人都为了所谓的正义去伤害挽姜,但是司药相信,帝无湮不会这么做,他若是尚存一丝理性,便不会去伤害他深爱的人。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挽姜怀了孩子这件事是好是坏。   自从那日给挽姜诊完脉之后,他便被心里的这个秘密压得寝食难安,这些天一直在想此事对六界的影响,且不说如今挽姜成了神,天帝更是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过往给她。   再者,她怀的是西钥云里的孩子,若是让天帝和玉方上神得知此事,他怕挽姜会有危险。   神和魔的孩子,注定无法出生。   小挽和那个人的孩子...   帝无湮看着司药,薄唇抿的死紧,“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没...没了,只有我们两个。”司药力持冷静的说道。   帝无湮眯起眼,冷冷的看着司药仙君,司药仙君吓得跳开一大步,看着帝无湮有些艰难的说道:“帝君放心,此事你知我知旁人都不知,本君一定会守口如瓶,如若本君泄漏此事,定当自毁仙籍不再为仙。”   司药仙君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直打鼓,这种时候发毒誓或许可以消除帝无湮心中的戾气和阴郁,他可不想好心来告诉他这件事结果还被记恨上了。   帝无湮一言不发的离开此地,没有再多说只言片语。   司药仙君看着帝无湮走远的身影,颓然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帝无湮,简直比魔尊出现在他面前还可怕。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司药仙君忽然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他,他只记得帝无湮是八荒之主,是冷静睿智的仙界战神,却忘了,这个男人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彻底的失去理智。   三十三重天上,挽姜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神界越来越冷清,这里花开不败,叶生不落,没有昼夜黑白之分。   那日她从青余山回了仙界,仙界和九重天阙因为怀衣一事已经炸开了锅,她安静的听了半晌,心里却越来越有些疲倦,索性一个人回了神界。   她委实觉得无趣,伸手朝着天穹挥去,像是变魔术般将阳光灿烂的天穹变成了晚霞晕染的傍晚,路边常开不败的低矮花朵,也被她换成了香味淡雅高大挺直的合欢树,宽敞明亮的神界地阶被她改成了人界最寻常普遍的青石路,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嘴角上扬的朝着前面走去,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蔓延到眼里,她忽地住了脚。   回眸看着眼前被自己幻化出来的一切,清澈的眼里慢慢浮现茫然和困惑,她看着落花朵朵的合欢树,忽地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合欢花,看着那朵花,她神情迷惑不已,眼前的景象,为何觉得那般熟悉?   青石路,合欢树,三人行,周遭还有形形**的景象。   似乎是很久以前亲身经历过,她似乎真的去过这样的地方。   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时,她已是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不过是随手变出来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她又提步朝前走去,远远的便瞧见那座谛言石。   谛言石的作用,她前些日子听扶桑婆婆说过,只是听说,却没有亲自来看过。   转着手里的花,她慢吞吞的往谛言石走去,谛言石旁边有一个玉白石桌,她正好走累了,过去歇一歇也是好的。   岂料她刚走到谛言石旁边,无意的朝谛言石上看了一眼,只一眼,手中的合欢花惊得落地,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谛言石,整个人彷如被定住一般。   那两人高的谛言石里面,竟然嵌着一个女人!   她后退了半步,着实有些吓到了,惨白着脸与那个女人对视了好久,那个女人睁着眼睛也看着她,但是眼睛没有丝毫的光亮,灰蒙蒙一片,好像是被人刻意嵌入进去的。   深呼吸了半晌,渐渐平静下来的挽姜慢慢的朝谛言石走去,同时伸手颤巍巍的朝谛言石摸去,扶桑婆婆可没有告诉她,谛言石里面还是有人的,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的确不轻,她若是早知道这样,宁愿绕开谛言石也不会来这边。   “那个,你...你...”她看着谛言石中的女人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抚上谛言石的石身,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死人的尸体一样。   她收回手,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忽地转身朝身后走去。   走到十步开外,她再次转过身看着谛言石,然后双手凝聚神力,汹涌澎湃的神力在掌心汇聚,而后双手错开,一团白光宛如一道锋利的巨斧直击谛言石,白光径直穿过谛言石进入石内,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女子身上,将她一点点的剥离谛言石。   女子直挺挺的被拉了出来,脱离谛言石的那一刻,身子一软便要朝地上倒下去,挽姜接住她,好奇的瞅了瞅,唔,原来是被人封住了元神,怪不得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伸出食指抵在女子的头顶,将浩瀚的神力缓缓注入女子体内,约莫过了一刻钟,女子终是一点点的开始有了动静。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动了动,渐有光亮进去,挽姜惊喜的收回手,扶着她靠在谛言石上,蹲在她身边看着女子慢慢苏醒。   她不知道女子恢复意识后看到她时有多震惊,她早已没了过去的记忆,好的坏的统统忘记,所以对眼前的女子自然没有太多的印象,如果她的记忆没有丢失,在看到眼前女子的时候,还会不会好心的救她一把?还愿不愿意伸出手去帮她?   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也没有如果的踪迹可寻,都是宿命最无情的安排,躲在暗地的手,将她们所有人,一步步推向了无可挽回的绝壁前,没有后路,没有退路。      第三十九章 栒木双生劫 - 渡魂箫 - 楼苏   雨秋暝靠在谛言石上,面前出现的那张脸在晚霞中添了几分温柔,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挽姜,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过,想哭又想笑,她自己都想不到,时隔三百年,她还能见到挽姜,这样可怕的缘分,她从冥界躲到神界,竟然始终躲不掉。   “你怎么会在这里?”终于,她开口问道,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沙哑破碎,像沙漠上呼啸而过的风。   挽姜愣了愣,指着自己问她,“你...认识我?这里是神界,本神自然在这里。”   “神?”   雨秋暝皱眉,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同挽姜说话,大概是心死了,对一切都已经绝望,所以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只剩下平静。   “挽姜,你还记得我吗?”她终是察觉出挽姜的不对劲,那样清澈如泉溪的目光,没有丝毫爱恨仇怨,就好像是最初见到她时的模样。   可她们都经历了悲欢,那样惨痛的过去,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想来仿佛是昨日发生,隔着三百年的时光,还能闻到浓烈的血腥之气。   挽姜也站起来,眼里那样清澈,却也那样茫然。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所有的,都不记得了。   雨秋暝沉默了半晌,忽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神界吗?因为你,当初逼你跳十殿地狱,天帝和冥王都不打算饶过我,是玉方陌年将我带到了神界,说是他会惩罚我,呵,多么可笑,六界被玉方陌年戏耍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她被带上神界,那时祈回已逝,挽姜也跳了十殿地狱,她终是对世间生了厌,对即将到来的惩罚全然不在意,每日行尸走肉的活着,那时玉方陌年并没有惩罚她,唯一让她做的,便是清扫他殿宇前的神阶。   起初她不知缘由,还三番五次的让他惩罚她,然玉方只是笑了笑,并不做任何解释。   直到有一日,雨秋暝眯起眼,想起那一日自己无意间闯入玉方的后殿,看见了本该死在仙界的僵尸戒香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不止这些,后殿里到处堆满了尸骨残骸,小僵尸戒香正抓着一个半死之人在吸血,她捂住自己的嘴,一颗心疯狂的乱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切。   那一刻,她感觉到天大的讽刺和嘲笑。   那位无上尊贵的玉方上神,隐藏的滴水不漏,将六界玩弄于股掌之间,众生多傻子,竟是丝毫没有发现这位上神丑陋恶心的嘴脸。   也正是那一日,她被玉方打入这谛言石中,神界不会有闲杂人来,她被打入谛言石中三百年了,若不是挽姜的出现,她此生或许都要待在里面。   “我为何要跳十殿地狱,你又是为何逼我跳?还有,玉方上神怎么了?”挽姜脑袋发胀的看着她,有太多的不明白和不清楚,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每次只要稍微想一想,脑袋便是一阵抽痛。   这蒙了假象的世间啊,哄骗了多少无知的人。   雨秋暝有些悲悯的看着她,不知是在同情挽姜还是同情她自己。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她有些恶意的笑起来,看着挽姜错愕的面容,她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用力。   “这样你会不会想起来一些,挽姜,跳了十殿地狱还能活着出来算你命大,不过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才是祈回的情劫,他爱的人明明是我,他从来爱的都是我,谛言石凭什么说你是他的情劫!”   祈回?   情劫?   挽姜大吃一惊,挥开雨秋暝的手,她摸了摸被掐痛的下巴,思绪混乱的如同杂草。   “你这个人实在可气,本神什么都不记得,你偏偏还要说一大堆不明不白的话。”   她眼神清冷的看着雨秋暝,忽地想起她方才说的话,侧过身看了一眼谛言石,挽姜笑了笑,说道:“方才你说情劫,扶桑婆婆告诉我谛言石可以查看情劫,如此我们便来看看,那情劫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秋暝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挽姜也不管她,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之前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何会牵扯到她。   她口中默念,右手幻化出一朵精致素白的郁冬花,花朵在指尖旋转舞动,点点流光自花瓣间泻出,她将郁冬花放入谛言石上,只见花朵靠上谛言石的那一刻,原本素白的花瓣忽地变大变透明,最后犹如一道白雾般覆在谛言石上面。   待花朵彻底的淡去,谛言石上开始隐隐约约出现红色的流光,在谛言石里面流窜闪动。   挽姜回头看着抿着唇不理她的雨秋暝,她歪了歪脑袋思考半天,对着谛言石轻轻开口道:“祈回的情劫是谁?”   谛言石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她又等了等,依旧是没有丝毫动静。   “祈回根本没有情劫,你还有什么可说。”挽姜回身看着雨秋暝,神情平静。   雨秋暝却疯狂的摇头,她眼眶瞬间红了,扑到谛言石上左看右瞧,然而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祈回是因你而死的,你就是祈回的情劫,一定是你对谛言石动了手脚,你休想骗我。”她扑在谛言石上,抬起头凶狠无比的瞪着挽姜,那样怨毒的眼神,仿佛将她当作了生死大敌。   挽姜看着眼前突然发疯风女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她好笑又好气的指着谛言石说道:“本神哪里说谎了,谛言石乃是神石,若是强自更改谛言石的预言自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本神自是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   雨秋暝依旧瞪着她,眼神毒辣至极。   挽姜无奈的摊摊手,自发远离了谛言石,眼神真挚的看着她,“若是真的不信我,那你自己问好了,我在这里站着什么都不做。”   清风拂动两个人的衣裙,有飒飒作响的风,有恩恩怨怨的情。   雨秋暝目光冷冷的看着她,手抚上谛言石,轻声而凝重的问道:“祈回的情劫是不是挽姜?”   谛言石一片平静。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谛言石,挽姜坐在旁边的玉石桌旁坐下,以手支额目光温静的看着她。   “本神的确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你说情劫之事,今日谛言石你也瞧见了,分明是子虚乌有,当初谁说的情劫一事?本神觉得,你约莫是被骗了。”她的声音清冽温和,那双眼睛美可攀星辰,似有整条的星河在流淌闪耀,有温柔的碎光,亦有坚强的星芒。   她走到失神的雨秋暝身边,抓起她的手极快的取了她一滴血,雨秋暝吃痛,恶狠狠的推着她。   挽姜朝她笑了笑,抬手将血和一朵郁冬花放入谛言石内,一边娓娓告诉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的过去,以及你要找的人。”   她的话让雨秋暝一怔,雨秋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随即问道:“谛言石既是可以看到过去,那你为何不看一看,你就不想知道你忘记了什么?”   没有人可以忍受忘记自己的过去,如果过去变成了一张素白的纸,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些好的坏的,都是她的过去,她难道都不会觉得恐慌和害怕吗?   “冥界的三生石可以看到死人生前那一世发生的事情,神界的谛言石可以看到那人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些,都不包括神。”她目光清淡的看着她,声音轻若羽,又带着说不清的飘渺。   雨秋暝眯起眼,眼神锐利似刀,有着明显的怀疑。   挽姜:“既是上一世便牵扯不断的姻缘,自然要从上一世寻找蛛丝马迹,或许一切的疑问便能解开。”   她刚说完,谛言石便开始闪耀起来,一片片郁冬花花瓣自谛言石中飞出,花瓣由小渐渐变大,越来越大,最后一朵花瓣宛如一堵高墙,一朵朵花瓣停留在半空中,相互间紧靠着,像是一副盛大的画卷一点点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雨秋暝一眨不眨的看着花瓣上逐渐清晰的人影,她的目光由怀疑变得震惊,“这是祈回的过去!这不是我的。”   “当然。”挽姜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人的记忆都是会欺骗自己的,你记住的,往往并不一定是最真的真实,你与祈...祈回曾有过去,只有看到他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才能解决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雨秋暝气的双眼通红。   “是与不是,看过自会明白。”挽姜依旧轻轻浅笑,却是不再看雨秋暝,目光转向那些花瓣,认真的看了起来。   那是关于祈回的上一世,那一世里面,他没有成仙,只是一株生长了几千年的双生栒木,树木本无情,然这株双生栒木却是修炼成精,也修成了长情的性子。   祈回是那株双生栒木上的一株,另一株,则是他的哥哥,庭泽。   雨秋暝看着花瓣上出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子,他们面对面站着,相视而笑,而她的脸色,却‘唰’的就白了。      第四十章 过往皆成殇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也叹了口气,平静温婉的目光中,亦添了几分薄愁和无奈。   一直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希冀轰然倒塌,如银河倾泻而下,转眼间便是天翻地覆,将恪守多年的信念毫不留情的碾碎践踏,仿佛是在见证自己的坚守,是天地间最白痴的笑话。   看着画中出现的两名容貌一致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的两个男子,雨秋暝眼底一寸寸的光明被打散,只剩下可怕的漩涡越来越深。   画面仍旧在继续,有一天,双生栒木被一道闪电劈开,一直连生的两个兄弟,终是被迫彼此分开。   哥哥元神没有过多的损伤,然弟弟却是瘦弱很多,被劈之后一直很虚弱,哥哥只好离开一直生长的地方,独自出去找办法救好他的弟弟。   听闻清源谷的千年桃枝可以治受损的元神,庭泽一路跋涉而去,却不曾想到,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眼深陷,万劫覆灭。   雨秋暝的脸色惨白,像冰原上一望无际的雪,挽姜不忍再看,伸出手想要结束这样的画面,岂料雨秋暝却抬手拦住了她。   雨秋暝嘴唇直哆嗦,身体抖的如同晚风中的落叶,“不,我要看,我要看下去!”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带了沙哑的哭腔。   挽姜一怔,心底忽地有些同情起雨秋暝,这样性子刚烈的女子,若不是伤心到极处,又怎肯在人前示弱。   画面斗转,约莫是庭泽到了清源谷,画中是一袭蓝白锦袍的俊秀男子,以及一名容颜娇丽的活泼女子。   那是雨秋暝,曾几何时也娇艳活泼的雨秋暝,眼里满是欢喜和娇羞,而眼下的她,容颜惨白瘦削如鬼,青丝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单薄的身体似乎随时可以飘走,形如鬼魅。   挽姜一幕幕的看着,看着庭泽和雨秋暝相识相知到相恋,看着两个人比翼缠绵笑看人世间,看着男子脸上宠溺的笑容以及眼底的温柔,看着女子嗔怒的目光和深陷的痴狂,她忽地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而后她茫然的低下头,却只能感受到,一股沁凉的冷风,吹进心底,空荡荡的发疼。   画面中,女子似乎与男子发生了冲突,两个人不欢而散,看到这里,雨秋暝似是触动极深,她控制不住的在发抖,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衣角。   后来,画面中出现一名女子,庭泽似乎极为宠爱那名女子,对雨秋暝极为冷淡,雨秋暝因妒生恨,善良的天性被妒火燃烧殆尽,离开清源谷开始在四处作恶,企图借此发泄心中那烧的越来越旺的妒火。   到这里,雨秋暝都是知道的,与她自己的记忆也是完全吻合。   可是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却是完全颠覆她的记忆,打的她措手不及,即便在开始便已猜到弄错了人,可是直到这一刻,当原本的真相毫不保留的再次出现在眼前,那样刺痛心神的画面,不啻于凌迟削骨。   那个让她记恨了万年的女子,那个夺走庭泽的爱的女子,在她愤恨的踏出清源谷的那一天,变回了自己原本的真身。   而真身则是,庭泽的弟弟,也就是这一世的祈回。   庭泽看着雨秋暝走远的身影,久久的站在他们初识的那一棵桃树下,天空下起了纷绵的细雨,微雨浸湿了眼角的余温。   那是雨秋暝不知道的事实,是庭泽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实。   他本是为了救好他弟弟而去清源谷,初识雨秋暝,只是想得到她身上的千年桃枝,只是后来,不知不觉间互生欢喜,便再也不愿从她身上拿出那千年桃枝,所以便去求了清源谷的老桃妖王,从他那里得到一支千年桃枝,救了弟弟。   但是唯一的代价就是,老桃妖王要他拿他那张脸皮交换。   庭泽的弟弟劝说庭泽无果,气愤之余回了两兄弟长大的山谷里,再也不愿出来。   庭泽不知道他弟弟后来如何,他弟弟也不知道他哥哥后来如何,其实在庭泽弟弟回到山谷不久,山谷便起了一场大火,那场火来的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庭泽的弟弟,护住庭泽的那棵树,即便如今那已经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栒木,但他弟弟依旧是死死的护住,大火活活的将他烧成灰烬。   双生的栒木,一根两枝,终是同为灰烬。   这边的庭泽,将脸皮给了老桃妖王,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然后他便离开清源谷去找雨秋暝。   看到这里,雨秋暝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她捂着自己的嘴痛苦万分的蹲下身,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天空也跟着下起了雨,薄薄的雨丝打在身上,不疼,却伤人。   挽姜抬手结束那些画面,谛言石恢复平静。   她仰起头看着乌濛濛的天空,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   这里是神界,眼前的景色及苍穹都是她一手变幻出来的,显然此刻受到了她心里情绪的影响,方才还晚霞万里的苍穹,此刻乌云密布,透着阴沉的窒息。   伸手抹去这恼人的细雨,天空依旧阴沉,她缓缓垂下眼,雨秋暝瘦弱的身体瑟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看着她,忽地开口道:“后来庭泽去找你了对不对?可是你并没有将他认出。”   雨秋暝原本压抑的哭声,在她浅浅淡淡的一句话下,终至溃不成声。   “他还是爱你的,自始自终只爱你,可你却恨了他这么久。”   “我没有恨他!”   雨秋暝忽地站起来,双眸红肿,眼神愤恨,整个脸因为痛苦扭曲变形,她泪眼模糊的看着挽姜,吼道:“他在找我,我也在找他,他离开清源谷后我便回去找他了,可是他已经走了,我找不到他,到死都没有找到他,我原以为他已经带着那个女人远走高飞...”   “可是...可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挽姜说得对,庭泽找到了她,可是她没有认出来是他。   她最爱的那个人,出现在她眼前,她却丝毫没有认出来!   那时候她已经死了,是冥界的孟婆,日日夜夜守在奈何桥前熬汤,庭泽是在她当孟婆的几百年后出现的,她整日整夜的熬孟婆汤,他便陪着她整日整夜的待在奈何桥。   她在等着庭泽死后的鬼魂出现,他在等着她将他认出。   那时的他,依旧是无脸的,在冥界被其他阴司戏称为无脸鬼,说是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太多不要脸的事情,所以死后才没了脸,不管那些人怎么说他,他始终都是一言不发的,后来她才知道,他在来冥界的路上,一直大吵大闹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还反抗冥兵,冥界的鬼差忍受不了,一怒之下将他的舌头割了,把双手也砍了。   所以他说不了话,写不了字,也没有生前雨秋暝熟悉的那张脸,即便日日相对,依旧相望不相识。   他在奈何桥边陪了她整整一百万年,守着她一百万年,奈何桥上过去了很多人,又来了很多人,不断的重复,不断的更迭,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熬着汤,他始终一句话不说的陪着她。   雨秋暝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太疼了,真的太疼了,每每想起庭泽最后选择的结局,她便疼的噬骨。   那样不堪回首的结局,是她一手促成的。   庭泽等了她百万年,等的绝望,没有等到她将他认出,却等来了再世为仙的仙界二皇子祈回。   他上一世双生的兄弟,这一世成了仙界尊贵无比的二皇子,多么可笑,即便是换了身份换了地方,那张脸却是丝毫未变。   所以雨秋暝在看到祈回的第一眼便已经疯了,她毫不犹豫的朝祈回冲了过去,却没有看到,她身后的庭泽,那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的绝望而破碎。   庭泽最终,跳了忘川河。   在祈回被仙界贬到冥界的那一天,那一天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格外鲜红,像血一样的红,所有人都去看祈回,他站在忘川河边,连选择轻生,都是那样安安静静的。   可是雨秋暝是知道的,她甚至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跳下去的,即便这个无脸鬼陪了她百万年,她也没有伸手去拉住他,那时她心中还可耻的想着,这个无脸鬼离开也好,免得以后让祈回产生误会,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祈回,都是那个与庭泽长得一模一样的祈回。   可是她哪里知道,真正的庭泽,就在前一刻永远的离她而去。   “我用了一百万年的时间去等待去寻找,到头来只是见证自己这一生,多么的荒谬可笑。”她缓缓的放下手,头发凌乱眼神飘渺,似在说给挽姜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风很轻,话更轻,那些往事太沉重,她已经绝望到无力,连声音都透着森森的死寂。   雨秋暝不再痛哭,也不再流泪,她只是跌跌撞撞的走到谛言石边,抬手轻抚着光洁的石头,对着挽姜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你能不能离开这里?”   挽姜心里担心,但看着雨秋暝坚持的眼神,她终是点了点头,缓步离开了这边。      第一章 嗟叹执迷深 - 渡魂箫 - 楼苏   她不敢走远,只能站在暗处看着雨秋暝,她心里很不踏实,此刻也有点懊悔自己为何要让她看到过去那些。   雨秋暝努力的睁大眼看向苍穹,她的眼睛哭的红肿,此刻睁大颇为费力。   那乌云遍布的苍穹上,渐渐有灿烂的阳光自云层中射出光芒来,一点点的将乌云驱散。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哪怕那阳光刺眼的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她都一直看着那阳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着谛言石站着,周身裹着温暖的阳光,可她心底里是那样的森冷,那样的寒彻。   她想起在清源谷初见庭泽的那一天,那一天像今天一样,下过雨之后的乌云渐渐散去,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暖阳来。   在暖当当的日头下,她刚修成人形,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唔,原来是一个刚刚修炼成人的桃花精,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呵呵,秋雨方歇,日出而暝,繁花洗尽三千丽,你日后,就叫作雨秋暝吧,可好?’   ‘……好。’   ‘你长的真好看。’   ‘一副皮囊罢了。倘若日后我变了模样,阿暝会认出我吗?’   ‘会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阿暝都会找到你。……你要走了么?’   ‘不走。方才,只是与阿暝开个玩笑,阿暝莫要当真。’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阿暝都会找到你。   ——阿暝莫要当真。   莫要当真。   可她终究,当了真。   雨秋暝惨然的笑了起来,心口一阵痉挛。   庭泽啊,阿暝从来都是傻瓜,你不该骗她的,不该骗她的啊。   她高高的仰着头,迎着灿阳泪流满面,吹着微风满心荒芜。终是在得知原本的真相后,伸出苍白瘦弱的两指,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眼睛。   她空有一双可以视物的眼睛,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认不出,执着于自己看到的一切,执着于错误的等待。   这双眼睛,她再也不愿要它。   “不可!”在远处观望的挽姜心悸的看着雨秋暝,惊得大声呼喊,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雨秋暝的心意已决。   古有妖花,名为妖巽,长于北地荒山,枝叶血红,如婴儿拇指粗细,花瓣莹白,如婴儿雪肌,饮露而生,吸月辉而绽,露朝霞而陨。   上古传说,每逢月满盈亏,月辉倾洒之际,妖巽饮活者鲜血半碗,则可变幻人形,其形无常,其性无定,活者心之所向,妖巽显其本真。   然此花极为娇弱,又花性极妖,故极其难以存活,上古之后,世间再难寻一株。   北地的荒山,早已经不存在,那上古妖巽花,亦是见所未见。   舞邪尘没想到,这些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事物,他竟真的有见到的那一天。   依旧是青余山,却不再是曾经的青余山。   他站在青余山面前,眼里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和惊悚。   曾经的青余山,树广叶厚仙泽缭绕,百兽穿林千禽栖息,那样欣欣向荣的一座仙山,如今哪里还寻得到当初的半分影子。   树木皆枯,原本郁葱的土地上长出了数不尽的仙草灵药,而如今的青余山土地上,却是寸草不生。   确切的说,那荒芜的几近干裂的土地上,种了大片的妖巽花。   迎风摇曳的妖巽花看上去格外的怜弱,格外的惹人怜惜。   现在正是夜晚,所有的妖巽花都绽开了花瓣尽情的吸收着月华,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下,一朵朵花瓣展开,他甚至听见了一道道脆生生的嬉笑声。   “怀衣...”   他看着那个衣袍脏乱,低着头蹲在地上用手挖着坑的怀衣,脚步仿若千斤。   怀衣上仙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他目光专注的挖着坑,而后双手小心翼翼的将一株妖巽花放入坑中,合上泥土,怀衣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瓶里装着他今早收集的晨露。   他轻轻的倒入半瓶露水到花的根部,而后拿出手帕郑重而小心的擦去妖巽花枝叶上沾染的泥土。   那样呵护的姿态,看的他眼睛发酸。   他终是走了过去,缓缓的在怀衣面前蹲下,扯了扯嘴角,轻松的笑了起来,“嗯,这青余山是该换换样子了,我早就看腻过去一层不变的样子,现在这样就挺好,我说怀衣啊,这些花你从哪里弄来的?比彼岸花可美多了,送我几株吧,我回冥界也栽栽看。”   怀衣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挖另一个坑,对舞邪尘的话不闻不问。   舞邪尘依旧扬着大大的笑脸,哪怕嘴角早已僵硬。   他看着怀衣额间那一点朱砂痣,曾经艳红似血的朱砂痣,如今黑的像一块烙在额间的烙印。   “值得吗,怀衣。为了一个女人叛佛,值得吗?”   舞邪尘站起来,他仰起头去看天,阴沉的夜幕下,冷风袭来,刮起心头愁绪万千。   “临止,若是当初在天玑柱倒时便说出实情,事情或许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那些,就不会牵扯出后来那么多事情,老实话,我有点后悔了。”   舞邪尘幽幽的叹息一声,那一道叹息,沉沉的将思绪带回了最初祸起的日子。   那时天玑柱已倒,四海八荒蒙受了难以言表的灾祸,这一场灾难,不仅毁了无数仙灵的性命,更是开启了后来巨大的波折和祸乱。   怀衣奉命去查探天玑柱突然倒塌的原因,可是舞邪尘知道,怀衣告诉天帝的那个原因,并不是真正令天玑柱倒塌的原因。   他隐瞒了事实,隐瞒了真相,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舞邪尘,为了兑现当年对他父王的承诺,为了保住冥界不受牵连。   天玑柱倒,不是仙界有了反骨之人,而是六界中有人,出了逆反之心。   那四根天玑柱都是被人推倒嫁祸到挽姜身上,怀衣查出来这些,却是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站在四根倾倒的柱子前,看着柱子上赫然写着的‘挽姜’二字,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后来,后来便是如先前发生的那般,他回去禀告天帝,天玑柱倒塌的原因是仙界有反骨,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顺利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波助澜,迫使他们所有人一步步的朝着那人设计好的方向越走越远。   舞邪尘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的怀衣,忽地一笑,笑意寒凉。   “临止,其实你心里清楚,当初挽姜与随璟的婚事根本无需你千里迢迢跑去妖界送信给西钥云里,送给西钥云里是幌子,那封信你其实是给西钥云襄的,你料定以她好奇的性子定会拆开那封信,而她看到信的内容一定会来,挽姜和随璟的婚事必须阻止,而这阻止的人,若是换成了魔界出面,则势必会造成仙魔两界的大乱,而你的目的,就是挑起仙魔之战。”   那些往昔里桩桩件件秘而不宣的事情,那些陈旧年岁里见不得阳光的黑暗,终是在一朝冲破阻隔,打的人措手不及。   于是,才有了万劫不复的今天。   他走到一株妖巽花前蹲下,双手拢在胸前,目光凉凉的看着这些传说中的妖花,身后没有动静,此刻的青余山,阴寒之气极重,像极了墓地。   问谁记得,曾经慈悲济世心怀天下的怀衣上仙,终是因为自己一手谋划的局面,一念成魔。   昨日的佛祖弥天,清眸冷离不染红尘,当年的凤凰谋士,谋得了成功,亦败的一塌涂地。   月亮在天穹上渐渐升至头顶,清冷的月辉洒下了,照映着蹲在一片花丛的两个大男人,都是垂首低眸,看不清面容,窥不见心绪。   “知道么,在你与她掉落屠魔阵时,我便察觉你对她的不一般,但是当局者迷,聪明果决如你,在感情上却是非常迟钝懦弱,说到底,你只是心底一直不肯承认,不肯承认你怀衣上仙,竟会被一个魔界女子占了心魂。”   他虽然不曾欢喜过任何女子,却也懂得那些看似简单的道理。   当初他本是计划在挽姜和随璟成亲那一日除掉那个魔界的公主,岂料怀衣否决了他的决定,他当时不懂,这样绝佳的时机,若是除掉西钥云襄,则仙魔必定成为再无回旋余地的死仇,而一旦仙界大损,则是他冥界夺回一切的最佳时候。   可怀衣没有答应。   舞邪尘想起当年的事,伸手搓了搓有些凉意的脸,站起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大约是夜里的温度凉了眼,他的眼睛也起了雾。   “凤临止,她已经死了,这余生万载,难道你都要守着这些妖花?西钥云襄不会回来,曾经的怀衣上仙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一个字‘死’字,迅速的让他面色灰败。   瞥见他微微一颤的身躯,舞邪尘故作无视,他继续道:“以前都是你在劝我,多谋虑,少冲动。可眼下你何尝不是冲动,凤临止,若不是因为她,你现在已经是九重天阙上归位的西天佛祖,可你却因她堕佛,因她而被六界耻笑。”   “我知道你从不在乎那些,可是你好歹要顾惜一下自己这条命,若不是我们替你上九重天阙求情,那些佛祖又岂会原谅你堕入十丈红尘,临止,你变得这样痴迷不悟,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说到最后,语气落寞,徒添夜色的凄凉。      第二章 不悔亦不悟 - 渡魂箫 - 楼苏   他缓慢的站起身,那时月亮已经升至苍穹之上,如女子娇美柔和的脸盘,隐隐露出温婉柔美的气息。   怀衣慢慢的走到一株妖巽花面前,那是一株已经盛开绽放的花,极其美丽,月辉细腻而柔和的铺散在朵朵花瓣上,似有点点的星光在花瓣上跳舞,那样奇异而炫目的光芒,舞邪尘见所未见。   那一朵妖巽花,似乎活过来一般,摇曳着枝干一点点的长高变大,而后,幻化成形。   那是他在云襄死后第一次看见她,看见了似乎再次活过来的云襄。   站在他们面前,迎着清冷的月辉缓缓起舞的西钥云襄。   错愕吗?惊恐吗?害怕吗?都不是。   他是冥界的冥王,对于世间各种各样的鬼魂,他见的比谁都多,多如家常便饭,也早已习以为常。   再次见到西钥云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更多的是绝望。   那种,知道再也回不去的绝望。   那根本不是鬼魂,那是妖巽花幻化出来的妖物,那是怀衣的心魔,由他的心念而生,他的心想着什么,妖巽便会为他幻化出什么。   他的心里都是云襄,而这些妖巽花幻化出来的,只有云襄。   舞邪尘浑身冰冷的看着怀衣,那个清冷出尘的男子,站在一片茫茫的月光下,朝着那妖物缓缓伸出手,那双手格外苍白瘦削,透着诡异的阴冷之气。   怀衣眼神淡漠,那淡漠的神情在看到云襄的那一刻逐渐如冰雪消散,那是舞邪尘没有见过的怀衣,他从来没有在怀衣的脸上,见过那样温暖而生动的笑容。   “凤临止!”   怀衣站住了脚,他紧紧的牵住云襄,没有回头,那妖物躲在他怀里嘻嘻笑,回头朝他得意的扬起眉眼,穿着妍丽的红衣,神似他记忆中那个娇纵任性的西钥云襄。   那天的夜晚,是舞邪尘万万年未曾见过的阴冷和凄寒,山中渐渐的起了雾气,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绕着那妖巽花欢快的浮动,他看着牵着云襄越来越远的怀衣,终是握紧拳头忍不住大声的朝他喊道。   “你疯了吗,拿自己的长生作为交换,换取这个妖物出现,最后你不再长生,这些妖物同样也活不长久,这样两败俱伤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   妖巽花幻化成形,供养花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而怀衣的代价,就是用自己的长生,换取这短暂的相见。   妖巽花是吸取月辉而生的,每逢夜里月亮升至顶端,便会出现幻化,而每当太阳从地底爬出,那幻化出来的妖物,亦将随风而飞。   一株妖巽花,日日夜夜的精心浇灌,而后一夜幻化,与之相伴至天亮,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如此没有尽头的延续,直至长生的那人寿命耗尽,才算结束。   而长生之人在寿命耗尽之前,不会死去,只会在日复一日与妖花做伴中,容貌一天天的衰老枯败,等到老的连路都走不了,便也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是妖物消失的那一刻,也是他更加衰老的那一刻。   他种了满山的妖巽,那些都是为云襄而种的妖巽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不会停止种下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亏欠和内疚,有太多的压抑的情感无处宣泄,只有通过这样,仿佛他的云襄还能再回来,还会继续在他身边一刻都不会消停。   舞邪尘记得,那是他那晚,怀衣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之后,再无相见。   “怀衣是天下人的,而凤临止,只属于她。”   而后,话音落,大雾瞬间拔地而起,快速的湮没了那越走越远的两个人。   隔着那大片大片的浓雾,舞邪尘还能听到那妖物清灵而愉悦的笑声,随着二人走远而越来越听不真切,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有些不稳的倒退了两步,握紧拳头抵在额间,身体微微颤抖。   舞邪尘忽地双手撑住膝盖用力深呼吸,大雾掩藏了他的面容,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注定无法瞧见他此刻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直起身,眼神明澈和黑邃,一阵大过一阵的风呼啸而过,吹起锦袍飒然扬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上那微亮的怀衣阁,转身决然的离去。   凤临止,从今以后你是西钥云襄的凤临止,只是她一个人的凤临止,与他不再有半分关系,与这世间不再有半分关系。   夜深露重,单薄的人影交叠在一起,如同纠葛错杂的命运。   他牵着她,沿着漫山遍野的妖巽花一步步朝山顶上的怀衣阁走去。   那曾经是他的怀衣阁,后来被他毁去,如今又被他一点点重建回来,只是为了她。   他欠了她太多,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欠了她那么多,他给过她承诺,而那些承诺,她到死都没有得到。   在屠魔阵里,她为了救他被那些魔物伤的奄奄一息,她那样虚弱,可是趴在他肩上,口中还在无意识的呢喃,“啊,凤临止,你...你让我进怀衣阁吧,我只...只是想看...看一看的,看一眼就好。”   “你别这么小气嘛,我虽是个魔,那也是讲义气的魔,你放心,我只是进去看一看,哪怕隐了身进去都可以,好不好嘛?”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她的?   他记得她背着她走了很久,直到看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才停了步,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一路沉默的听了很多,屠魔阵里没有治伤的药草灵芝,他将她放在洞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喂她血喝,凤凰的血何其稀有珍贵,亦有无比的疗伤之效,她渐渐安稳睡去,不再胡言乱语。   他守在她的身边,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而后深夜寂静,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她梦里似乎做了梦,偶尔会蹙着眉头低喃几句,倒是没了平日里的那份泼辣任性。   他看了她许久,后来回神,他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额头上,声音低低的响起,似是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你若是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我的怀衣阁,便由你进。”   而后,后面的大多数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多么奇怪,一向记忆极好的怀衣上仙,在这一刻忽然发现,除了记忆中根深蒂固的她,其余一概忘却。   他们出了屠魔阵,他的目的达成,仙魔两界果然爆发了大战,他虽没有参与,但是听着舞邪尘的述说,到底是有了大概的了解,那时他忙着帮舞邪尘收回被天帝拿走的冥界职权,根本无暇顾及她。   那时的他,将他自己在屠魔阵中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与其说是遗忘,倒不如说是他逼着自己将那些错误的存在忘记。   他固执的以为,只要他继续对她像以前那样冷漠无情,终有一天她不会再来找自己,他低估了云襄对他的执着,也高估了自己对她的不在乎。   站在怀衣阁门前,他站住脚步,而后转身看她,清冷的月辉投在他脸上,眼神温润,眉梢含笑。   云襄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一派天真而无忧。   “不是一直想进怀衣阁么,进去吧。”他缓缓的抚摸她的脸颊,细腻冰冷的触感,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云襄笑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听懂了怀衣的话,她看了看怀衣,然后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将那扇门推开。   妖巽花幻化出的妖物,无论神态还是习惯,都与真人无异,若说差别,大概便是妖巽花不能开口说话。   那扇门,是曾经的西钥云襄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坎。   也成了他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   怀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门推开,看着她转过身朝自己明艳的笑着,那颗冷硬如石的心,像是被人重击,再一次狠狠的疼痛起来。   原来让她进怀衣阁,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当初,怎么就那么难呢。   舞邪尘说得对,他的固执,他的倔强,他的冷漠,终是害了她,也痛了自己。   他走向她,黑暗的夜色里,他牵着她一步步朝怀衣阁里走去,两个人并肩前行,月亮斜斜挂在夜幕上,看着那强行逆改的缘,看着那无法弥补的感情债,似是悠悠的轻叹了一声。   夜,越发寂静了。   冥界忘川河,毛骨悚然的笑声还在回荡,人,却已经被忘川河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一刻钟后,舞邪尘错愕的站在那里,风呜呜的吹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胳膊被人抓住。   挽姜急切的看着舞邪尘,问道:“冥王,可曾见到一名粉衣女子?”   舞邪尘傻呆呆的看着她,而后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挽姜收起神界的双栖雪螟蝶,问道:“那冥王有没有瞧见她往哪里跑了?”   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女人的要求,说是想去仙界看一看,结果刚离开神界,她一个不留神就让她溜了,明明没了眼睛,却还能找到冥界,到底是多深的执念。   舞邪尘看了看挽姜,又看了看忘川河,干巴巴的说道:“她...跳下去了。”      第三章 冥界懒丫头 - 渡魂箫 - 楼苏   霎时,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了言语。   “挽...上神,你知道她是谁吗?”   过了一会,舞邪尘看着忘川河,忽地开口说道。   他虽是没有去仙界,却也是知道挽姜成神之事,确切的说,现如今整个六界都已知晓此事。   挽姜站在河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她微微抬头,眸子清明,“她是一个可怜人。”   舞邪尘呛声大笑,从心底里生出悲怆,竟是一瞬间苦到了舌尖。   一向能说会道的冥王舞邪尘,在这一刻,说不出一句漂亮的话。   以前他一直以为,阴阳相隔生离死别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爱的人离去,留下另一个在人世间里郁郁独行,是折磨,亦是无情。   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原来比起阴阳相隔,遗忘才最可怕最无情。   真的是太可怕了,每每看到现在的挽姜,他便会不自觉的浑身颤栗,害怕的直抖索。   那是一种从心灵深处蔓延而上的悲恸,眼前的人他是那么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一把抓起挽姜的胳膊,舞邪尘粗鲁的擦擦脸,声音洪亮的说道:“走,上神,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挽姜奇怪的看着他,任由他将自己带到了奈何桥边。   “带本神来这,见死人?”挽姜眨了眨眼,看着在奈何桥前排队投胎的凡人,无语了。   舞邪尘听到她的话,亦是无语了。   “不,我是带你来见懒丫头的。”   “懒丫头是谁?”   正问着,余光只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朝这边跑来,像一个欢快的小猫。   “王上王上,你是来给我发工钱的吗?”人还未到,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先是传了过来。   挽姜‘扑哧’一声,笑了。   舞邪尘无奈的抚额,也微微笑了起来。   懒丫头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虽是跑的很累,脸色却没有半点红润,她瞅着舞邪尘,伸出一只手,“王上,上个月的工钱你都没有给我,你这个人太没有信义了,快点还我工钱。”   舞邪尘一脸黑线,“还好意思跟本王提上个月,上个月你总共就熬了两天的汤,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二十多天,本王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还想要工钱,一边待着去。”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斗嘴了半天,挽姜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画面,忽地觉得莫名温馨。   眼前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似在她与一个人在拌嘴,然画面模糊,又很快消失不见,她摇了摇脑袋,低低笑了。   “咦,这位美人是谁?”她正在出神,眼前忽然凑近了一张好奇的小脸。   舞邪尘一把将人拉回来,佯装严肃的说道:“那位是神界的上神,不得无礼。”   “她还是个孩子,冥王何必吓唬她。”挽姜失笑,看着小丫头皱起来的小脸,温声说道:“我是挽姜,你叫什么?”   她与这个小丫头颇为投缘,第一次见面就心生欢喜。   懒丫头嘻嘻笑,甩开舞邪尘拉住她的胳膊,凑到挽姜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我叫辞荆,不过他们都叫我懒丫头,你也叫我懒丫头吧。”   听到懒丫头说出‘辞荆’,舞邪尘立刻绷紧神经全神贯注的看着挽姜,那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让挽姜后背发毛。   “冥王,本神...有何不妥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的问道。   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舞邪尘摆摆手哈哈大笑道:“没有没有,本王只是在想等会怎么惩罚这个不分尊卑的懒丫头。”   懒丫头一听这话,当下缩到挽姜身后躲着不出来,只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舞邪尘。   “辞荆这么可爱,冥王舍得惩罚吗。”挽姜笑,安抚似的拍了拍懒丫头的手。   舞邪尘也笑,笑容却有些勉强,对懒丫头说道:“快点去熬汤,别整天想着偷懒。”   方才那番话,他当然只是说笑而已。   懒丫头冲他扮鬼脸,而后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看着她离开,挽姜忽地说道:“辞荆的魂魄,为何缺了一些?”   她虽是喜爱辞荆,但亦有些忧心,若是一直这样魂魄不全,这小丫头的身体迟早有一天会吃不消的。   舞邪尘目光远眺,唇角笑容极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为了护住她的主子,被打的三魂七魄尽数散落,我可是花了好大的精力才将她救了回来,只是魂魄不全,大半的日子她都在昏睡。”   “这样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什么人对她下如此重的手?”挽姜皱眉。   舞邪尘凝视她,似乎叹了口气,“上神,这丫头的性子是像她的主子,她跟在她主子身边太久,久到即便重新活过来,还留有她主子的影子。”   怕是在辞荆心中,曾经挽姜的重要更甚于自己,以至于再次活过来,却是把曾经的自己忘的干干净净,这一举一动间的神韵,皆是挽姜当年的模样。   “那她的主子呢?”挽姜看了一眼在奈何桥上给过桥人煮汤的辞荆,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   舞邪尘看着她,又似乎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良久,他轻轻的说道:“或许有一天,她的主子会回来。又或许,再也不回来。”   挽姜皱眉,她觉得冥王这番话说的太过高深,高深的过了头,以至于她动脑子想了半天,也是晕乎乎的不甚明白。   这究竟是能不能回来啊?   但是为了保持上神该有的尊严,她忍了忍,终是将心底的疑惑压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又沿着忘川河走了好远,直到鬼火从地底一簇簇的窜上来,像孔明灯一般悬在半空中跳跃,挽姜才发觉已是过了四个时辰。   “上神要走了吗?”   舞邪尘看着挽姜,见她眼眸流转间频频朝鬼蜮之门的方向望去,忍不住问道。   见自己的心思被发现,她有些尴尬,倒也大方承认了,“让冥王见笑了,我此番下来,一是为了追那粉衣女子,二是为了去一趟昆仑丘。”   大约昆仑丘这个地方太过于特殊,以至于挽姜说起时,他的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   “上神一个人,去昆仑丘做什么?”   挽姜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舞邪尘脸上的肃穆,轻轻说道:“之前在神界,扶桑婆婆让我去昆仑丘看看,我不清楚扶桑婆婆此举的用意,但她既然说了,我也想去看看。”   舞邪尘木着脸嗯了一声,半晌,舞邪尘站在乌沉沉的忘川河边,邪魅的眉眼因乌黑的河水衬托,竟显出了几分不同以往的认真。   “上神急着去昆仑丘吗?若是不急,本王想说一个故事给上神听。”   挽姜认真的想了想,虽然去昆仑丘是挺急的,但是她更想听故事。   于是便在忘川河旁随地而坐,目光亮晶晶的等着舞邪尘讲故事。   舞邪尘见她一副已经准备好听故事的姿态,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倒也一撩黑袍坐了下来。   “这个故事,关乎什么呢?”见舞邪尘坐下来,挽姜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舞邪尘想了想,唇角无声扬起笑意,“关乎信仰,关乎责任,更关乎爱。”   “原来是则有内涵的故事,冥王快些说吧。”她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双腿曲起,撑着脑袋看着他。   “故事有点长,主人公便暂且唤他小凤吧,小凤有一次历劫,幸得一人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并与那人成了忘年之交。后来,救他的那人临死前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小凤照顾,希望小凤能帮助他年幼的儿子夺回一切...”   “那人为何而死?”挽姜问道。   舞邪尘平静的给她解答疑惑,“因当时天上有一个人对他的权势虎视眈眈,为了夺取,便三番五次暗地里出手,正好又救了小凤,元气大伤,没撑多久便死了。”   舞邪尘继续道:“小凤是个死心眼的人,将那人临死前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对那人年幼的儿子极为照顾,嗯,姑且便叫那孩子尘少吧,尘少一日日长大,所有人都不知道小凤和尘少暗地里的关系,他们合谋着要从天上那人手里夺回本属于尘少的东西,这期间,便谋划了很多事情,小凤智谋超群,所以计划很顺利,顺利的超出了尘少的想象。”   挽姜了然的点点头,问:“那后来呢?”   舞邪尘笑了,“后来,小凤遇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性子十分泼辣,娇纵任性还蛮不讲理,本...尘少极为讨厌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一步步的走进了小凤的心里,因为这个女子,小凤原本做的许多打算都不得不重新考虑,故而浪费了许多光阴,而尘少有一日终是忍不住的同小凤大吵了一架。”   挽姜这时又有了困惑,忙悉心求教道:“那时尘少同小凤吵架,是因为计划没有成功,还是因为那个女人抢了尘少的男人,所以尘少才妒火中烧与小凤大吵一架的?”   “放屁,老子才不是断袖,老子不喜欢男人。”舞邪尘暴跳而起,被挽姜的问话气的够呛,一张脸红的跟云霞似的。      第四章 终自圆其说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无辜的眨了眨眼,又无辜的看着他,“冥王,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那尘少。”   舞邪尘宛如吃了苍蝇一般,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嘴欠,真是没脑子。   “呃,本王的意思是,那个尘少他不是断袖,也不喜欢小凤,上神莫要想歪,莫要想歪哈。”额头滴下几滴冷汗。   挽姜点头,明白了。   “这就是那尘少的不对了,人家小凤与女子两情相悦,他何故去搅了这大好的姻缘,真是太缺德了。”   被骂的某人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挽姜,见挽姜双眼希冀的看着自己,舞邪尘僵着一张脸,违心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是啊,太缺德了。”   为了挽回自己严正伟岸的形象,舞邪尘不死心的辩驳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尘少啊,那小凤性子闷骚,所有的心事都放在心里,哪怕连尘少都看得出他喜欢那女子,小凤还不愿承认自己喜欢她。”   “唔,冥王这么一说,本神也觉得小凤太闷骚了,喜欢就是喜欢,这般藏藏掖掖的多别扭。”   舞邪尘心中呼出一口气,大石落了地,总算将自己英明的形象扳回几层,当下又喜笑颜开起来。   挽姜被他的故事勾起了兴趣,忙催他快继续说下去。   舞邪尘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才说道:“那女子与小凤不是一路人,注定无法得到好姻缘,大概小凤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一开始便对女子保持着距离,希望女子知难而退,而那死丫...咳,我是说那女子也是不服输的性子,小凤越是躲她,她便追的越厉害,但即便如此,小凤依旧清明本心,不曾受到影响。”   挽姜啧啧感叹,“小凤真乃石头心肠。”   “此话怎讲?”舞邪尘不解。   挽姜道:“通常男子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都是来者不拒,像小凤这样不懂风情的,不是石头是什么。”   舞邪尘:“......”   挽姜凑过来,眉眼含着好奇,“这女子也是烈性女子,你既是说无论那女子如何投怀送抱,小凤都是不理不睬,那后来他们两个便就这样各自错过了吗?”   舞邪尘摇摇头,目光幽幽的瞟向起伏不定的忘川河,若是知道便这样各自安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可惜世间有万千道路,唯独没有哪一条路,可以通往过去。   “没有,后来他们一起掉进了一个阵里,困在里面三百年,小凤哪怕真是石头做的,也抵不住三百年的朝夕相处。”舞邪尘说到这里,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   挽姜此时又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小凤掉进了阵里,那尘少怎么办?小凤不是答应他的爹帮尘少吗?”   舞邪尘觑她一眼,察觉自己竟差点被她绕远了,不由得好笑的说道:“实则小凤之所以掉进那个洞里,是事先同尘少商量好的,小凤和尘少本打算借此机会让天上和地下乱起来,而后一点点的从天上那位的手里拿回他的东西,可惜尘少没想到啊,他本与小凤商量好在阵里解决那个女子,岂料小凤却没有动手,也因此错过了彻底弄乱天上地下的时机。”   挽姜适时总结,“小凤他定是察觉自己爱上了那位女子,所以才不忍心动手。”   “他只是没料到,那个阵里竟有上古的东西,而这件东西,又关乎六界存亡。”舞邪尘淡淡解释道。   那个人替他料好了一切,心思何其缜密与复杂,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那个屠魔阵中,竟有上古邪器渡魂箫。   挽姜哦了一声,看着舞邪尘的神色似乎有些伤感,以为他是被故事挑起了忧愁的情绪,不由得安慰他道:“这件事也是宿命罢了,上古之物存游于六界,除了上古之神,从来没有人可以找出它们的具体位置,小凤这也是误打误撞的碰上了,怨不得他。”   “是啊,怨不得他,可是终究是因他而起啊。”舞邪尘怅然一叹。   挽姜哑然,似乎是这个道理。   只听见舞邪尘又说道:“小凤的智谋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我...尘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喜欢了别人,也是喜欢一个聪明的才对,谁知他喜欢的是又任性又愚笨的女人。上神,本王一直搞不懂,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挽姜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冥王说的是故事中的那个小凤,那个小凤的确令人唏嘘不已。   她看着忘川河静了好一会儿,道:“这大概是传说中的阴阳调和之道,慧极必伤,而那个女子的不聪慧或许正好抵了小凤的过于聪慧。”   舞邪尘默然。   “那这个故事的最后,小凤,尘少,还有那个女子,都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半晌,她启唇问道。   这一次,舞邪尘沉默的很久很久,忘川河的水一浪浪的打过来,又被推远,这样的循环往复,终至河流尽头。   “最后,尘少如愿以偿的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还没有让天上那位察觉出他的意图,也算是成功了。至于小凤和那个女人,他们去了小凤出生的那座山,从此过着郎情妾意的眷侣生活。”   故事到了这里,已经讲完了。   哪怕这样的结局,不过是他虚假的谎话,也讲完了,终归在这个谎言里,他圆了那两个人的一个梦。   挽姜抱着膝盖出神了好一会儿,被故事深深触动。   她想,无论过程的多么的艰难和曲折,还好,还好那相爱的两个人没有错过彼此,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终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找到了最爱的人,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白首不离至末年。   “这是一个苦尽甘来的故事。”她抱着膝盖,诚恳的说道,眼里有亮晶晶的神采,映着这漆黑的忘川河都好看了几分。   她望着黑漆的忘川河浅浅而笑,却没有看到,舞邪尘眼角快速滚落的一滴泪。   “同上神讲这个故事,是有三件事想告诉上神。”舞邪尘看着站起身的挽姜,眼中出现了笑意,嘴角又斜斜的勾了起来,邪魅狂狷,风流不羁。   “原来这故事不是白听的。”挽姜打趣道。   舞邪尘笑,“上神大可放心,必不会为难上神。”   “我亦是玩笑话罢了,冥王且说无妨。”   “第一件事,本王希望,若是上神日后遇见了如同这故事中的小凤的人,还请劳烦上神帮他一把。”   “像小凤的人?”挽姜有些不解,“既是故事,又如何与现实相提并论?不过若是日后有幸遇见如这小凤般的人,本神自可帮他一帮。”   “第二件事,那个尘少之前同小凤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过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尘少得知那个女子的灵识受到邪物的侵扰,便偕同小凤在暗中使了手段,让那个女子的灵识彻底的空白,想借此拿回邪物还六界苍生安宁,尘少是个十分矛盾和自私的人,他既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希望同那个女子继续做朋友,如果上神是那个女子,还会原谅尘少吗?”他双眸期待的看着她。   挽姜蹙着眉想了半天,然后拍了拍舞邪尘的肩膀,“本神觉得,那个尘少委实做得不对,那个女子若是大度,自会原谅他,不过本神觉得,那尘少是不值得原谅的,为了一己之私伤害朋友,又怎配担得起朋友二字。”   舞邪尘眼底的光芒淡去,露出晦暗的苦涩,良久,他才又开口,声音艰涩。   “第三件事,则是本王想对上神说几句话,许是方才的故事令人思绪翻涌,本王亦有诸多感触,如果上神有了喜欢之人,大可直接与那人言说,否则若是不小心错过,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她抿唇而笑,眼眸俏丽如彼岸花的花蕊,透着难以言说的清媚之色。   “冥王说的对,若是心中有了喜爱之人,直说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若本神没有成亲,倒是承了冥王的良言,只是本神早已结亲,此番话,本神便当作是冥王对我们夫妻二人的祝福吧。”   舞邪尘目瞪口呆的看着挽姜,脸色隐隐透出苍白。   “本王多问一句,敢问上神方才说已结亲是何意?”   挽姜抬眸看他,眼底笑意分明,“本神确已结亲,而本神的夫君,则是八荒之主的无湮帝君,想必冥王殿下也是熟识的。”   五雷轰顶的感觉莫过于此,舞邪尘被震得踉跄后退,差点一步踏进了忘川河。   “冥王?”挽姜赶忙拉住他,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大。   舞邪尘觉得自己的喉咙作痒,一阵比一阵痒,他用手扼制住自己的脖子,那阵痒开始变得疼痛,痛的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舞邪尘慢慢松开手,唇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本王突然想起殿里还有一堆的折子没有看,上神不是急着去昆仑丘吗,那便去吧,去吧,本王就不送上神了。”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害怕下一刻他便忍不住将心里的悲悯尽数展现出来,对她的悲悯,对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而露出深埋心底的悲悯。   挽姜却喊住了他,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挽姜绕到舞邪尘的面前。   她看着舞邪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冥王不必惊讶,先前天帝父君告知我时,我亦是十分惊讶的,可是世事就是这样稀奇,这些日子下来,我竟已慢慢接受了,冥王过几日也定是如此。”   他的嘴角咧了咧,试图强硬的扯出一个笑,却发现有些困难,他便索性不笑了,直视着挽姜,也不说话。   挽姜有些怔愣,前一刻的舞邪尘,同这一刻的舞邪尘,分明又是不一样的舞邪尘。   但是她喊住他乃是有事想问,所以便没有多想他此刻不寻常的反应,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冥王可知道云里?”      第五章 寂寂不得诉 - 渡魂箫 - 楼苏   舞邪尘动了动唇角,墨发鼓动,浑身僵硬,看着她依旧是不说话。   她以为他不说话是不知道,便有些泄气的垂了头,呢喃道:“我问过仙界的人,问过无湮,他们都说不认识,我不知道该问谁了,原本便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问冥王,冥王不知道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有时候我也想,究竟有没有人会知道,又或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他们不会告诉你的。”舞邪尘冷笑,眼神极为阴寒。   挽姜摇头,“他们只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必定不会瞒着我,他们已经告知了我的过去,若是真的知道云里,定也是如实相告。”   “他们不会告诉你的!”舞邪尘忽然加强的语气,几乎是朝着挽姜吼了出来。   挽姜愣住,一张脸忽地苍白。   “他们为何不会告诉我?”她问道,声音比方才轻了许多。   舞邪尘努力的平复心情,不理会挽姜的询问,却是问她,“你找云里做什么?”   “啊,原来他的确是个人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记得这个名字,其余的,都忘了。”她喃喃道,右手无意识的抚上左手的手臂。   “只是天帝父君和无湮他们都说六界里没有这个人,其余人也都这么说,时间久了,我也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   她忽地自嘲笑起来,“今日你若是说你不认识,或许我便再也不会问了,只当是脑海中的一个错觉,但是你分明是认识他的,也就是说,这不是错觉,是真的有这个人。”   舞邪尘用手遮住眼睛,不去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一切都说出来。   “你想找到他?”   挽姜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找到之后呢?”他继续问。   挽姜没想过这些,所以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舞邪尘走近她,似是一声叹息,“找到了又能怎样,你已经选择了你自己要走的路,至于那个人,你找不到了,以后都找不到了。”   挽姜眼中起了雾,“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   她坐在云层上,神思恍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冥界离开时,舞邪尘沉默的送她到了鬼蜮之门。   她慢慢的往外走,舞邪尘站在鬼蜮之门的门口,忽地说了一句,似是对她说的,又似的对另一个人说的。   他说:“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次次的利用了她。但她素来聪慧,虽是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却依旧拿我当朋友,直到她离开,我都没有机会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然后她便走了。   她不知道舞邪尘那句话是不是对她说的,声音太小,风声几乎湮没那几句话。   看着她走远,幽冥司斐羽慢慢走了出来,依旧是那***没有表情的脸。   “王上为什么要那样说?”   舞邪尘冷笑,“本王有说错吗,西钥云里于挽姜而言,的确已经死了,死在了她的心里,再也寻不见。”   她一路浑噩的到了昆仑丘,等真正的到了这里,却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扶桑婆婆让她来这里,可是来了之后呢,这里究竟有什么?   此刻她一个人站在昆仑之巅,瞧着下面平静而美丽的昆仑丘,久久的没有动作。   她失了来此地的兴趣,失了万里迢迢想要找寻答案的热衷。   最后,恹恹的转过身,不再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然刚走了一半路程,便迎面遇见了两个人。   云里和兰夭夭也是诧然的看着出现在昆仑丘的挽姜,双方都猝然停了下来。   云里眼里的诧然快速的闪灭,然后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看她,扶着兰夭夭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兰夭夭乍然看到挽姜,正想同她说几句话,谁知云里竟扶着她径自走开,她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没有动静的挽姜,忽地侧过脸小声说道:“云里,先慢着,我过去同她说些话。”   云里脚下依旧不停,面色安然平静,“不是要来昆仑丘看看襄儿之前掉下去的那个阵吗,快到了。”   兰夭夭终是没有同挽姜说上一句话。   但是挽姜却募地僵硬在那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方才也不是故意要听兰夭夭讲话,只是那两个人说话丝毫不顾及她在这里,她又是神身,耳聪目明直达千里,然后她听到了,再后来,她便如遭雷击般僵立。   她方才,听见那美妇人唤魔尊,云里。   云里!   她的右手再一次颤抖的抚上左手胳膊,那双手,竟微微不受控制的颤抖。   等兰夭夭偕同云里回来时,却意外的在魔界入口看到了挽姜,以及怒目看着挽姜的几位护法。   她有些惊奇,面色却很平静,她是来找云里的,从她的眼神便可以瞧出,兰夭夭拍了拍云里搀扶着她的手,而后率先进了魔界。   她步步走近,那几位护法紧张的盯着她,唯恐她会对他出手。   止步,仰首,眸光中有疑惑和深究,轻声试探道:“云里?”   云里低头,看她,眸子沉寂,不言不语。   见他不说话,她有些不耐烦,“你叫云里,没错吧?”   “这里无事,退下吧。”云里微侧身,对几位护法说道。   护法们沉默的离去,三护法临止前,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挽姜。   “何事?”见挽姜看着他,云里侧过身朝树下的石桌走去。   他这样问,已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是云里,那正好,我找了你很久,有些问题要问你。”   她几步小跑到他面前,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以手支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只是无论怎么看,她的眼神都透着犀利和锋芒。   原来冥王骗了她,原来魔尊便是云里,那仙界的人为何要说没有这个人?   魔尊明明就是云里,为何所有人却装作不知?   她虽一肚子的疑问和困惑,却也知道一时半刻急不来,唯有徐徐图之,方能解决问题。   云里轻笑,剑眉散去了锐利,只余平和,好似温润的湖水,然语气漠然,又透着寒潭的冷意。   “千代上神说笑了,本尊是魔,这里是魔界,不是上神该来的地方,本尊也不是上神该找的人。”   “我什么都还没问,你倒是拒绝的干净利落。”挽姜面色冷淡。   “那么上神来此,究竟是有何事?”终于,云里抬眸,墨色起伏的眼里,掺杂了许多深意。   挽姜眯眼,眼眸里皆然全是冷色,她眸子凉凉的看着他,问道:“我问你,你与本神,究竟是何关系?”   “无关。本尊不认识你。”云里淡淡回答。   “说谎!不认识你怎知我是千代挽姜?”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伸手怒指他。   俊逸清朗的面上露出笑意,浅淡如琉璃,转瞬没了踪影。   墨色眼眸微微一转,对上那双清澈无垢的水眸,难得失笑,“上神归位神界,如此大事,六界谁不知晓,本尊知道不足为奇。”   “哦,也对,是我忘了。”她悻悻的坐回去,颇觉汗颜,却仍旧摆出一副端正的模样,她是神界的上神,不能叫一个魔族之人小看了去。   风越来越大,吹的她鼻尖泛红,抬手拨拢乱舞的头发,她不死心的再次开口道:“我们以前,当真无甚交集?”   “嗯。”简明扼要的答案,似乎不愿意同她多说一个字。   “怎么会呢...”她忽地喃喃,“真可笑,本神竟然依旧不死心的跑来这里,你是云里,却不是本神要找的云里,是了,本神怎会同一个魔有联系,大概只是同名而已,罢了罢了。”   或许舞邪尘说得对,云里已经死了。   云里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一直是这样吗?总是沉默寡言的。”挽姜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他。   沉默寡言?   他垂眸,眼底有霜寒的浅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只让人觉得无端清寂和孤独。   他西钥云里曾几何时,连话都很少说了。   “你倒是一直没变。”   半晌,他也站起身,负手越过她,慢慢的往魔宫走去,姿态闲散,举步从容。   “等等!”   她拉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急,也忽视了此刻自己的动作是如何的不适宜。   “你看过我以前的样子?你明明是认识我的,为何要装作不知?”   若是不曾见过,何以知道她?   若是不曾熟知,何以晓得她的性子?   他分明就是她要找的人!   云里转身,目光温脉,却也凉入心坎,“认识会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我只是想解开心底的疑问,过去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忘了,若是极力寻找,总会出现一些蛛丝马迹,本神自然是希望与你毫无瓜葛,不过这很明显有点难度,以前你是如何待我的,天帝父君已一一告知了我,我也铭记在心,不敢忘记魔尊当年施加给我的伤痛,但是本神讨厌不明不白,今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耳畔风声呼啸,鼻间全是他身上素淡好闻的气息。   他走近她,双眸紧紧的凝视她,却又隐隐有些凉下去的温暖。      第六章 真真假假戏 - 渡魂箫 - 楼苏   “过去于你而言还重要吗,天帝父君?你倒是喊得顺口,稍稍转个身,便又能那些恨之入骨的人和睦相处,过去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当然,本尊这个在过去伤你害你至深的人更加不重要,上神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特地来此。”   “所以,你自己也承认,对我来说你就是不重要的人?”她盯着他的手,那只手温热有力,竟让她莫名熟悉。   然她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锋利,毫不温婉。   他微微一笑,目光闪过钝痛,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他语气淡漠,“是,我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或许你的确不重要,但那些过去,承载了我的喜怒哀乐,怎不重要?本神比你更希望我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可是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她看着他冷淡的眉眼,终是生了怒意,清眸染着怒火,猛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捋起衣袖,露出白润如玉的皓腕,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里看向她的胳膊,那一瞬间,震惊、心疼、痛怒、酸涩等等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有些站不稳,宽大的白袍下,他双手颤抖,痛到痉挛,可是面色上,却始终是云淡风轻的平和。   方才那些情绪,早已被他狠狠的压进眼眸深处,谁也瞧不见。   那双胳膊上,伤痕累累,早已结痂的伤痕,爬满了扭曲的弧度,刀刀深划,次次重复。   那是怎样的经历,在自己手臂上一笔一画的用刀刻下那个人的名字,害怕遗忘,不愿遗忘,可终究忘的一干二净。   云里。   她的手臂上刻着这两个字。   血一样深刻的两个字。   她苦苦询问那么多人,追问那么多次,只是想知道忘记一切前的自己,究竟为何要将这个伤她那么狠的人刻在肌肤上。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自她苏醒过来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刻着这样深刻的两个字,似乎是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以至于她即便是使用术法,也是丝毫除不掉宛如烙印般的两个字。   正是因为无论她如何做,都除不掉这两个字,所以心里才生了好奇心,想要找到这个人,想要知道事情的缘由,想要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那两个字,毫不留情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后,他看似漠然的撇开了眼,额角青筋暴起。   “既是不重要,为何要将名字刻在手臂上,我忘记了一切,又是为何拼命的想要记住这个人?!”   “你回答我啊!”   她吼声极大,眉眼倒是很平静,似乎真的比以往长大了不少,至少已经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死寂无声。   过了很久,他墨色浓郁的眼睛凝视着她,嘴角微挑,显出一派的不羁狂放,在挽姜略微愕然的目光下,笑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讽刺。   云里向前走了一步,清隽的眉眼透着冷寂,视线灼热的有些逼人,“这般血淋淋的刻字,想必是对我恨之入骨了。刻在手臂上的,是仇人,日日警醒自己记得复仇。心爱的人,只会刻在心上,你呼吸一次,便会痛上一分,这里,你觉得痛吗?”   他在问她。   他伸着手臂指着她的心口,那般的面无表情的问她。   她的心可曾痛过?   挽姜怔然的看着他,她看不懂他眼底晦涩莫名的情绪。   半晌,只是诚实的摇了摇头,然后低头认真的思虑良久,再次郑重的摇头。   她心里不痛,一点都不痛。   可是,她的手臂上也不痛啊!   “我不明白,心爱的人为何要刻在心上,若是真的爱那人,又怎会忍心伤他的心。”她仰着倔强的脸,轻声质问道。   闭上眼沉沉的吸一口气,手臂有些无力的垂下。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冷漠漆黑的眼里,翻涌涤荡着风云诡谲的沧海流年,似是陷入回忆,又似是遥望以后。   “你不用明白这些,本尊只是想逗逗你,见你愚傻,一时起了玩心,千代上神莫要被本尊的话骗了。”   挽姜眼波泛动,她沉了脸色,怒极反笑道:“魔尊的胆量倒是极大,连本神都敢戏耍,看来是本神愚钝了,你这样的魔,诚然只能是仇人。”   他不说话,深深的看着她,笑容越来越淡。   兀自冷笑,白皙玉容压抑着愤怒,“本神很好奇,魔尊与我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先前天帝说了许多,那些过往里,魔尊似乎看她极为不顺眼,动辄便要令她伤一伤,痛一痛。   “你是神,本尊是魔。”他止了笑。   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貌似本神未恢复神身以前,并不是神。”   所以,当初的他和她,绝非是因为神魔两方如同水火的关系而产生仇恨的。   “你真想知道?”   他挑眉,温温一笑,已是勾人魂魄,“那本尊便告诉你,在你恢复神身以前,你是魔界的魔后,也是本尊的结发妻,本尊强迫你留在魔界,将你囚禁在本尊身边,让你成为本尊的囚奴,这个回答,上神满意了吗?”   “满口胡言乱语,本神的夫君是无湮,本神先前也从来不是魔,而是仙界的公主。”   她憋红了脸,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水光潋滟的眸子羞恨参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无稽之谈,她的前身是仙界的仙,若真的是魔,又岂会成了神,这个人满嘴的假话,说话更是油嘴滑舌不着调,她真是疯了才会来找他。   心里越想越气,她再也不想多待在这里,索性调转身子抬步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瞪他,“别以为你长的好看所有姑娘都愿意嫁给你,本神岂是那般肤浅的人,又岂会嫁给你这种人面黑心的混蛋。”   “这真是本神听过的最荒谬的谎话。”白皙面容染了绯色,素白裙角沾上落叶,青丝舞动间清香幽幽,几乎落荒而逃。   他看着她离开,然后一言不发的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几位护法再次出现,安静的待在云里身后。   云里的目光垂落,视线里一地的枯叶,似是觉得好笑,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说她的夫君是帝无湮,莲花,你听到了吗?”   三护法抿紧唇,不说话,一步步朝云里走去,然后在他身后,笔直的跪下。   惊起一片飞扬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的飘舞。   “老三,你...”五护法震惊的看着三护法,除了笔直僵立面无表情的大护法二护法和十护法,其余几人也是一脸莫名。   三护法长相偏阴冷,一双眸子斜长,看上去颇有些算计人的味道,但此刻他跪在地上,面上却是与他平常绝不曾有的羞愧和懊恼。   “尊皇,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你何错之有?”云里抬头,声音清如泉,又冷如夜。   三护法低着头,斜长的眼睛里夹着痛苦,“属下有错,属下先前欺瞒了大家,属下...对不起尊皇。”   云里依旧看着那落叶翻飞的地,没有说话。   三护法身后的众位护法呆了半天,而后八护法忍不住问道:“老三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你便直说。”   三护法闭上眼,沉声说道:“当初尊皇掉入屠魔阵,娘娘并不是要弃尊皇而去,娘娘之所以离开尊皇,是为了救尊皇出来,而后娘娘便让属下同她演一出戏让大家相信她是弃魔界于危难中,那一日在三星毒蛟泽,便是我与娘娘演的一场戏,你们也都相信了,相信娘娘是真的要离尊皇而去。”   一席话,惊得几位护法齐齐愣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三护法。   “莲花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帮娘娘离开尊皇?就算娘娘是为了救出尊皇,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啊,难道非要离开吗?那为何后来救出了尊皇,她却依然要和帝无湮在一起?分明还是想离开吧。”   “不是,娘娘她不是想离开,是迫不得已必须离开。”三护法摇头,目光看向云里沉寂如深山的背影,他不清楚云里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必须将这些事说出来,他不希望尊皇同娘娘就这样错过彼此。   “尊皇,娘娘的体内封印着上古的魔物,只有那个魔物能进入屠魔阵,属下不知道那个魔物同娘娘说了什么,属下只知道,一旦打开封印让那个魔物出来,娘娘的身体必遭反噬,这也是娘娘瞒着大家的原因,她宁愿被大家误会,被大家痛恨,也不愿意告诉大家真正的原因,现在娘娘将尊皇忘记了,属下便猜想,这可能便是反噬的后果,娘娘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我们大家都没有忘记,尊皇,去将娘娘带回来吧。”   良久,云里悠悠转身,清俊好看的眉眼一派平静和深邃,“莲花,本尊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   “属下只是不希望尊皇与娘娘形同陌路。”   云里浅淡一笑,眼底的墨云一层层的遮蔽,黑的如同暗夜的深巷。   “她与帝无湮在一起,再好不过。”      第七章 虚幻人世路 - 渡魂箫 - 楼苏   彼时隐藏的危险一步步来临,变化着模样一点点接近毫无防备风众人,那双在暗地里泛着猩红的眼睛,露出邪肆而嘲讽的笑容,獠牙尖利的探向敌人,在敌人僵滞的笑容里,予以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天高浮云阔,华盖般的枕树投下大片大片浓黑的阴影,她沉着脸快步朝前面走去,细碎的阳光洒在她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泛着好看的透明。   “挽姜?”   身后传来呼喊声,她虽满腹怒气,也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真的是你。”   她转过身,眉眼清冷,待看清面容,似是怔了怔,“你是谁?”   甫一问完,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歪,竟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玉方轻松的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看着她昏睡的容颜,愉悦一笑,“在下玉方陌年,在此等候千代上神多时了。”   将她抱起,玉方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被仙云笼罩的凌霄宫,嘴角似划过了轻蔑的冷笑,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身形快速的消失在无边无尽的苍穹里。   司药仙君急匆匆的奔向凌霄宫,待看见天帝,连行礼都忘了,直接便说道:“陛下,拂霑上仙不见了。”   自衡宛从众生台上跳下去后,天帝便命他看管拂霑,说是看管,实为监视,将他变相的软禁在仙界,不允许他出现在挽姜面前。   今天早上司药去看他,结果一不留神被他暗袭,等他再次醒来,便发现拂霑早已不见了踪影。   “邪尘已经告诉朕了,不必惊慌。”   司药仙君愕然的抬起头,适才看见冥王也在凌霄宫,但是他不太明白天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舞邪尘。   舞邪尘看着司药仙君,缓声说道:“拂霑上仙今早去了冥界,本王没拦住他。”   “没拦住?什么意思?”司药仙君依旧茫然。   “拂霑趁你昏迷,偷吃了你的丹药自毁仙身,去冥界投胎了。”天帝冷声解释道。   司药仙君脸色一白,“他吃了绝仙丹?他知不知道那些吃下去便再也无法成仙了!”   “大概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特意吃了它。”舞邪尘不由得苦笑。   司药仙君震得后退,他反应过来的看着大殿中的人,方才心里有心事,所以未曾察觉,此刻竟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来了,各自的脸色,亦是十分苍白。   堇宋走了进来,眼底有些青黑,开门见山的问道:“谁知道陌容容在哪里?”   “你找她做什么?”舞邪尘有些好奇的问道。   堇宋揉了揉太阳穴,道:“之前那名作证的鸾鸟一直在我的殿里关押着,前天不知怎么回事,竟无缘无故的在我眼前化作了一堆沙,我想找陌容容问清楚,当日我明明亲眼瞧见她杀了鸾鸟族全族,竟敢将这盆脏水泼到小...总之,我只是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说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她了。”文书打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说道。   “无湮呢?”这时,天帝忽地问了一句。   折澜星君回道:“帝君昨日去了神界,大概是去找千代上神了。”   “挽姜她不在神界啊,昨日她还在本王的冥界呢,本王听她说貌似要去昆仑丘,难道她没有告诉无湮吗?”舞邪尘莫名的看着众人,眼神极其无辜。   天帝沉吟半晌,看着堇宋说道:“阿宋,你马上去神界告知无湮朕找他有事商议,若是上神他们也在神界,你自可找他们要一只双栖雪螟蝶,有了它,你想找到陌容容轻而易举。”   堇宋颔首,正要离去,然殿外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而他的到来,直接掀起了六界最大的一场浩劫。   那些被扭曲的变了模样的过往,一点点的再度真实的摆在众人眼前,巨大的欺骗背后,有什么惊天的秘密被隐藏。   天帝愕然的看着出现在殿门口的中年男子,一屋子死寂。   烛阴好笑的摆摆手,道:“诸位仙卿不必惊讶,本君乃上古神兽烛阴,此番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自上一次在云伴月出来后,他便回了神界沉星谷避世,如今六界的人自然是认不出他的。   众人闻言,赶忙都站了起来,天帝离开了他的座位,亲自将烛阴请了进来,一边问道:“不知神君来此,所为何事?”   “本君在找一个人,只是那人约莫知晓本君在找他,所以一直躲着本君。”   他拿出神界的双栖雪螟蝶都没有用,那个人隐去了自己的踪迹。   众仙讶然,“敢问神君在找谁?”   烛阴坐下来,这一路赶来倒是口渴的紧,一杯茶下肚,方才缓了那股干渴,“本君在找玉方陌年,诸位可曾见过他?”   天帝皱眉,“上神前些日子去了人界,我等也不知晓他目前在何处。”   “神君找玉方上神有急事?”文书仙君笑眯眯的打开折扇,风骚的扇了扇。   烛阴被他那挥来挥去的小扇子扇的眼角直抽抽,冷不防嘴角蹦出一个冷笑道:“上神?玉方陌年早已神逝,仙君喊得是哪位上神?”   文书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扇子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什么?”一直旁观的舞邪尘也惊得破了声。   烛阴也不再卖关子,事态紧急,他也不愿耽搁过多,沉声说道:“本君先前避世,所以并未过多关注,然本君也是无意发现,玉方陌年在战神千代云天之后不久也神逝洪荒,眼下这一位,只是占据着上神躯体的邪物。”   “那这么说,玉方陌年并不是神,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六界毁灭?”堇宋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往外冲,“小五还不知道这些,万一...父君,我去找小五。”   神界谛言石旁,玉方随手采下泽兰花的花瓣幻化出一张玲珑的软榻,转而弯身将挽姜放入其中。   花瓣柔软的将她包裹住,点点花泽散发出来,精灵一般绕着熟睡的人嬉闹。   玉方静静的看着她,似低声轻喃,“没曾想到,这一世你竟是神女,本神到底是漏...”   募地住口,他站起身,目光寒凉的注视着那块谛言石。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三百年前,一眨眼,竟过去几百年了。   他嘴角缓慢的勾起一个森凉的笑意,“帝君难得来神界做客,既是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帝无湮从谛言石后面站出来,薄唇紧抿,大手微微翻转,轩辕剑已是紧握在手。   玉方无惧的扫了一眼轩辕剑,笑的从容而淡定,“想要凭这把轩辕剑伤我分毫,委实不太可能。”   帝无湮却不看他,目光凝视着昏睡的挽姜,“你把小挽怎么了?”   “这个时候,帝君不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吗?”玉方凉凉的声音透着意味不明的讥讽。   帝无湮面色冷寒的看着他,“小挽怎么了?”   玉方哂笑,“没什么,只不过施了昏睡诀,帝君如此关心她,倒是令本神大为感动。”   帝无湮目光沉淼的看着玉方,提着轩辕剑一步步朝挽姜靠近,他正要去扶起挽姜,岂料手刚刚触碰到花瓣,便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开。   玉方安静的站立在一旁,似乎觉得有趣,好心的提醒他,“本神方才忘了说,刚才顺手便在挽姜周围设了结界,你是无法靠近她的。”   这个结界外人打不开,若是沉睡中的人醒了,却丝毫不会被结界阻挡。   帝无湮依旧是抿紧唇,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子寒霜遍布,时至今日,他若是还将他看作一个神,便真的是他愚蠢了。   “帝君不必如此看着本神,本神知晓帝君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是有些事情,帝君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本神是为帝君着想,有时候糊里糊涂些,安能得一方天地,护一人周全。”   “从你将小挽牵扯进来那刻起,本君便不可能袖手旁观。”帝无湮看着沉睡的挽姜,唇角出现了极淡的笑意,只是昙花一现的笑意,快的让人无法看清。   “之前本君便奇怪,既然仙界的天玑柱是因为小挽而倒,她又如何能成了神,直到此刻看见你,一切才真相大白,玉方陌年,你究竟是谁?”   玉方赞赏的鼓掌三声,叹道:“不愧是帝君,心思剔透无人能及。不过你现在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本神会放你回去告诉仙界那帮蠢人?这世间的因由,从来都是说不清的,曾经欠下的债,未尝的情,种种因由,历经六道轮回依旧要偿还,这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宿命,包括本神,也包括帝君你。”   无湮狭长的眸子里仿佛出现了八荒的冰花,璀璨之间又冰冻三尺之寒,那一头银白的发宛如绸缎般披在身后,头顶束着墨绿头冠,昭昭日辉之下,寒芒毕露。   “心中有魔障,自是抛不下前尘后世,然则世事瞬息万变,你又如何保证,所谓的因由不会因此而改变?万念皆由心起,你的心,才是你一直走不出的魔障,玉方陌年,本君不管那些前尘后世,本君只知道,若是你敢伤小挽分毫,本君宁愿舍弃后世的轮回,亦将把你拖进无间地狱。”      第八章 幻象有尽时 - 渡魂箫 - 楼苏   “哈哈哈...”   玉方仰天大笑,他愉悦的看着帝无湮,眼神一点一点的阴狠,“帝无湮,本神很欣赏你,孤身一人前来送死,实乃勇气可嘉。本神本打算先取出她体内的九德之气,不过现在看来,本神还是先送你上黄泉,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且稍做休息,本神自会让你与挽姜携手踏过黄泉路。”   那无双的银丝瞬间怒气暴涨,手中的轩辕剑发出清越的剑鸣,在空荡的神界回响不绝。   “自古英雄救美便是千古佳话,你既是想做这英雄,本神自是不好拂了你的意。”玉方大笑,白袍飒飒鼓动,看着帝无湮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英雄救美固然是佳话,但若这英雄不仅没有救出美人,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他倒是十分期待啊。   挽姜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疼扰醒的,她捂着疼得厉害的脑袋慢慢的睁开了眼,入眼风景皆有些模糊,大约瞧得出是无边无尽的苍穹,此时日色沉入地底,星辰欢快的爬上了黑幕,照亮了无边阴霾的夜色。   思绪有一瞬的空白,眼神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记得,她之前去了一趟魔界,然后,她离开了魔界到了仙界,只是她刚到仙界便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   她忽地猛然坐起身,双眸在漫天星辰的映照下流光似琉璃,手触到柔软细腻的东西,她猛地的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下是一方软榻。   这是...神界!   挽姜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谛言石,她不明白自己是何时来了神界,正在出神之际,身后突然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一个利落的跳下软榻,然后转身看了过去。   是在仙界遇见的那个人。   “你是谁?”   那个人捂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可是那雪白的衣袍上并没有丝毫的血迹,挽姜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一步步的朝自己靠近,不由得冷声开口道。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她,而后缓缓的朝她伸出了手,那双苍白的嘴唇似了动了动。   挽姜心里一惊,待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凝聚起万千倾洒的月辉,那些柔软的月辉仿佛有了实质,一缕缕的好似坚韧的利箭,漫天而下朝那人飞去,宛如流星雨下,却杀机深浓。   下一刻,无数的月辉银箭穿过那人的身躯,接着要化为清冷的月辉,柔和的飘散在天地间。   月辉化作的银箭穿透那人身体的那一刻,她似乎瞧见他的身体狠狠的震了震,那双伸在半空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   不待她仔细考虑,一道响亮的大笑声自她身后传来,带着十分愉悦的笑意,沉沉的撞进她的心底。   慢慢的回头,挽姜的眼睛在看到身后之人的面貌时愕然瞪大,那双前一刻还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此刻装满了难言的震惊。   怎么会,这个人方才分明站在自己面前,他是何时跑到了自己身后?他身上的伤呢?   玉方大笑着站在挽姜身后,他心情极好的看着她,“上神莫不是睡意还未消去以至于眼神不大好,否则怎么会眼花的将帝君看作了本神呢,上神你且回头看清楚,看清楚你那月辉银箭射穿了究竟是何人。”   挽姜失了血色的脸在月辉下泛着清冷的寒气,她脚下几乎站不稳,扶着那软榻缓而慢的转回身子,然后,宛如雷击般的松开了手,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地,青丝彻底的散落开来,衬的那张尖俏的小脸失了最后一分气色。   无...无湮...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施了障眼法...”她声音喃喃,每一个字都透着颤音。   玉方好心情的看着她,“自然是神界最为普通的障眼法,上神若是足够冷静,自然不会被这等拙劣的障眼法骗了去。”   眼泪瞬间滚落,汹涌了整张面颊。   帝无湮单膝跪地,一张俊颜如同白纸,浑身的鲜血汩汩而流,似乎想要将他体内的鲜血流干。   “小挽...”   挽姜如遭雷击,她想起方才看见他嘴唇嗫嚅,似是在说话,只是那时她根本没注意他想说什么,此刻她看着他的嘴唇,泪眼朦胧间痛苦万分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袖。   他方才便是在唤她‘小挽’啊,可是她却做了什么。   寂冷的月色,驱不散的寒凉,她看着帝无湮渐渐倒下去的身子,终是大哭出声,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他,眼泪颗颗砸在他脸上。   帝无湮猛地一阵咳嗽,唇角蜿蜒出一道血痕,挽姜赶忙替他擦去那道刺眼的血痕,她双手抖个不停,声音破碎的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是我的错,将你认作了别人。你莫要说话,我...”   帝无湮握住她冰冷的手,阻止了她带着哭腔的话语。   “不是你的错,别哭小挽...”   他知晓玉方对她施了术法,这根本不怪她,就算她没有伤他,他也撑不了多久。   方才同玉方那一场,已经耗尽了他的修为,最后那一掌,更是震碎了他的魂魄。   那样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帝无湮目光冰冷的看着玉方,声音极轻的对挽姜说道:“快走,他不是...咳咳...”   “无湮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扶桑婆婆,她一定可以治好你。”她双眸闪着清泪,强忍的眼泪在眼眶里倔强的蓄积,那双冰冷的小手那般紧紧的抓住他。   玉方听闻,凉凉的笑了起来,“那个老太婆救不了他,本神要杀的人,没人可以救得活。本神心善,留了他一丝尚存,本想让你们好好道别,岂料挽姜你自己动了手,他现在,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可活。”   玉方的话刚说完,挽姜的脸色已是比帝无湮还要惨白。   帝无湮看着她,眼神带笑,神情温柔,若不是那口中不断往外涌的血沫,当真是一副极好看的样子。   她握住他的手,神情开始恍惚,“无湮,你答应做给我吃的荷叶鸡和红烧鱼还没有做呢,我还没有尝到你做的饭菜,还没有看到八荒的风景,你还没有兑现承诺,我不允许你离开。”   “我做的饭菜很难吃,小挽吃了一定会肚子疼,八荒也一点都不好看,就像是荒地,也不必对我说过的话耿耿于怀,还是忘了吧。”   帝无湮压住喉咙里不断往上翻涌的血,面色虽然苍白的如同雪山上的冰泉,可依旧挂着温润平和的笑意。   “我不要忘,我已经忘记了太多的东西,我把什么都忘了,若是连你也忘记,我存在于这个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她低喃的说着,声音里有压抑的痛楚。   她是神又如何,是六界至尊的主宰又如何?   她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快乐。   这样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活着,同那些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从来没有一个人,问她会不会害怕,也没有人问她,没有了记忆会不会难过。   在他们眼中,她是神,是支撑他们的存在,是无所不能的传说,不会害怕不会难过。   帝无湮眼神逐渐涣散,他强撑着笑容,反握住挽姜的手,缓缓用力,“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不要相信自己看到的任何事,用自己的心去寻找答案...”   挽姜摇头,打断他的话,“我不相信自己的心,我相信你。”   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她这般依赖的话语,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当初那三万年的相守岁月。   帝无湮唇边生了温暖的笑意,又透着莫名的苍凉。   “不,你要...要相信自己的心,它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除了你的心,谁都不要相信,哪怕是我,也不要相信。小挽,我不是你的夫君,天帝他们骗了你,咳咳...”   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看清她的脸,口中全是血的腥味,身体疼得仿佛要炸开,魂魄一点点的碎裂而后剥离身体的痛楚,但是他拼命忍着,不让她看出此刻的自己是多痛苦。   挽姜在说着什么,嘴唇一张一合,他吃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却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眼睛也看不见了。   他知道,他的五识正在快速的封闭。   他怕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于是用力的握紧她冰冷的手,拼尽浑身的力气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很低很低。   他说:“黑妖林,云雪泊,华...华州,云伴月,魔宫。小挽,去找他,他才是你的夫...夫君...”   话未说完,那双手陡然松开了她的手。   那双温暖干燥曾给予她关怀的大手,凉的像冰块。   她的心,瞬间沉至谷底。   心乱如麻,心痛如绞,以至于彻底的忽略他最后要说的话。   她只知道,她唯一熟悉的人,死了。   死在了她的怀里。   玉方挑眉,看着身形渐渐透明的帝无湮,正眯起眼想要好心提醒她一句,结果下一刻他的目光怔然变大。   挽姜面无表情的轻轻放下帝无湮,而后双指聚起灵力毫不犹豫的戳进自己的心,她面色苍白的看着鲜血顺着手指流出来,而后滴滴答答的落在帝无湮身上,那些血滴落之际,凭空幻出道道透明的烟雾。      第九章 传说亦虚阖 - 渡魂箫 - 楼苏   玉方眼睁睁的看着帝无湮原本透明的身体一点点的又变了回去,虽依旧没有声息,但总归不至于消失。   “拿九德之气护住他的魂魄又能怎样,终归这点九德之气,根本救不活他。”他缓缓的举起手,手里握着的是从帝无湮那里得来的轩辕剑,剑尖锋利的指着挽姜的背脊,似乎只要她微微一动,他便会动手。   原本他也是这么打算的,轩辕剑已经高高的举起,挽姜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心口处的伤口已经自发愈合,她仔细的看着绕着帝无湮周围那层九德之气,看着它们慢慢的与帝无湮融合在一起。   下一刻,玉方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猛地回首朝着仙界的方向望了去,挽姜不知道他要干嘛,她只是目光静默的看着帝无湮,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理。   玉方收起剑,目光闪过阴狠和怒气,倒是破有些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仙界那帮人倒是关心你,看来本神今日无法对你下手,挽姜,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堇宋和文书他们赶到时,瞧见挽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紧紧的抱着帝无湮冰冷的手,绝美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看到躺在那里的帝无湮,众人心里一震,文书红润的面色一瞬间苍白,“帝君...”   堇宋红着眼走过去,挽姜忽地一掌扫过来,虽是只有两层的神力,堇宋却难以抵抗,直接朝后飞去。   “殿下!”文书大惊,飞身而上接住堇宋。   堇宋挥开文书,再次迈开大步坚决的朝挽姜走去。   于是,再一次的飞起,落下。   而后继续爬起,过去,飞起,落下。   如此重复,无休无止。   一边的仙家们看的胆战心惊。   终于,她不再动手,只是抱着帝无湮的手静静坐着,不言不语。   堇宋眼角红肿,他抿紧唇一步步走过去,然后猛地将帝无湮的手从她手上拽出,她抱得太紧,以至于他几近用尽力气才将帝无湮的手抽出。   挽姜木然的抬起眼眸看他,温润如水的眸子倒映着堇宋隐忍痛苦的一张脸。   看着堇宋泛红的眼角,挽姜喃喃道:“我...没看清他,那些箭,不是故意的,不是...要伤他...”   堇宋将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声音好似从身体里挤压出来,他说:“帝君是为了保护你,别难过,帝君他一定也不想见到你哭。”   他抬起头,眼睛酸涩的厉害,看着不远处静静而立的天帝,以及天帝身边的神兽烛阴,只觉得嗓子发苦。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烛阴没想到,隔了整整五百万年,其间光阴流水转,其中万般蹉跎,记忆里那样久远的故事早已冰封雪藏,却在今时今日又仿佛重见天日。   挽姜将帝无湮的身体沉入了碧波万丈的罗刹海,海底灵气缭绕,是极佳的福地,可是这样灵气充沛的海底,同样不能救活他。   她看着海底的水晶宫,眼泪无声的淌过脸颊,静静的看了半晌,而后转身离开了海底。   烛阴面色平静的看着从海底上来的挽姜,他目光深幽的看着她,眼中有探究,更有疑虑。   “你是?”他问她。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发须飘长的中年男子,转身一言不发朝前面走去。   烛阴的面色有些尴尬。   一边的天帝也有些怔愣,他看着朝自己越走越近的挽姜,道:“上神,那是神君烛...”   “无湮说,让我谁都别信,因为没有人值得去相信。”说完,径直错开了众人,走远。   留下了众人站在神界罗刹海旁,冷风拂面。   烛阴走到天帝身边,看着消失在神界的挽姜,豪气一笑,“本君的九德之气,原来在她身上。”   “她便是天帝口中的千代上神,挽姜?”   天帝寒着脸,点了点头。   烛阴眯起眼,“走吧,那人不在神界,估计是察觉到了本君的气息,所以早就跑了。”   天帝想起玉方,颇有些咬牙切齿,“神君,玉方陌年究竟是谁?”   烛阴好笑的看他一眼,面色露出惊奇的看着天帝,“天帝这话本君就听不明白了,玉方陌年自然就是玉方陌年。”   “他既不是神,那先前那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堇宋白着脸,拳头的捏的发白。   烛阴挑眉,“那些事情?什么事情,你且说与本君听听。”   文书仙君叹口气,眼里是深深的疲惫,“若是真要从头说起,大概要从二殿下的情劫开始,神界的谛言石,昭示出二殿下有情劫,于是,后面的一桩桩一件件便接连发生了。”   烛阴摸了摸胡子,忽道:“本君去看看谛言石。”   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众人跟在他身后,都是一脸的薄霜。   知道这样惊天的秘密,没有人不愤怒不痛苦,他们所有人,都被玉方陌年耍了,更可笑的是,若不是看守沉星谷的古兽烛阴无意间占了一卦察觉到不寻常,他们所有人到如今都仍被瞒在鼓里。   烛阴到了仙界不久,天帝又收到下界诏书,之前他派司战并两位天将去人界查看,没想到竟被魔界的几个护法灰飞烟灭。   天帝震怒,却也知神界的事更加迫切,不得不压下满腔的怒火随着烛阴赶往神界,可是他们还是来晚了,看到帝无湮躺在地上那一刻,天帝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沉沉的如同巨石坠地。   烛阴绕着谛言石看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的笑出了声。   折澜星君皱眉,心里乱七八糟的,只沉声问道:“神君?”   烛阴打量着这百万年未曾见过的谛言石,抬手拍了拍石身,看向众人道:“诸位可知,这谛言石是如何来的?”   “谛言石难道不是神界自古便有的吗?”堇宋眨着一双疑惑的桃花眼问道。   烛阴笑而不语。   “还请神君为我等解惑。”天帝拱手道。   似是想起了什么,烛阴含笑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惆怅,他说:“神界本没有谛言石,只因神尊梵沧为了心爱之人而特地找了半块女娲石融合了麒麟血凤凰泪熔铸而成,目的嘛,也没什么太大的目的,素苡平日里喜欢看些话本子,而神界没有那么多的话本子,于是便有了这块谛言石,若是素苡无聊了,便会来此处找一找可看的故事,借以打发时日罢了。”   初次听闻谛言石来由的众人本来都有些激动,而等烛阴说完,所有人的表情都木了。   这样举足轻重的一块石头,原来只是神尊他老人家做来哄夫人开心的。   烛阴似乎料到了众人这样哭笑不得的神情,想起当初自己知晓此事时,亦是一副吞了苍蝇的神态啊。   天帝顿了顿,“神君口中的神尊,难道就是百万年前神逝的神之子梵沧?”   烛阴一怔,而后叹息的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谛言石尚在,那故人,却早已羽化洪荒。”   昔年扶溟川的主人,如今唯留下这些死物在此,扶溟川尚在,谛言石仍存,他却再也回不来。   他与棋灵沉睡之前,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深睡之时,神尊还没有神逝,然等他再次醒来,早已物是人非,神界变得凄凉萧落,难寻当年的模样。   而那人,也寻不见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与棋灵返回神界后便进了沉星谷不再出来,外面的世道每天都在变化,而沉星谷是唯一一处可以找到当年旧影的地方,若是神尊和素苡没有离开,这里,应该会很热闹。   烛阴走到谛言石面前,抬手念诀,华光从身上散发出来,那柔和的神力一点点的注入谛言石,众人屏息看过去,赫然发现,原本碧色的谛言石一点点的被逼出碧色,露出了众人前所未见的莹白。   “这是...!!”天帝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贯严肃板正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直直的倒退了数步。   烛阴放下手,目光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些仙人,说道:“这才是真正的谛言石,你们之前所见的,不过是被玉方陌年动了手脚,他大概是将谛言石上真正的预言都改了。”   “那这么说,根本没有什么情劫,统统都是假的?”天帝捂着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父君!”堇宋扶住天帝,目光亦是沉痛。   若那一切都是假的,那他的二哥,他的小五,何其冤枉。   烛阴眼中的怜悯更深,“真真假假,怕是早已纠缠在一起,你们所谓的真,或许是假,而那些看似的假,未必不真。”   文书和折澜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颠覆过往的惊恐。   他们到底是相信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到底做错了多少的事情!   天帝扶着堇宋的胳膊,沉眸看向烛阴,“玉方曾经找过朕一次,那一次,他告诉朕六界出了万世情劫和浩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烛阴皱了皱眉,沉思半晌,然后有些无奈的笑道:“什么是情劫?什么是浩劫?念由心生,神魔变换不过刹那间,本君若是猜想的不错,那玉方陌年定是耗了不少的修为篡改了谛言石上真正的预言,这也不怪你们,自神尊陨落后,这扶溟川也少有人来,以至于后世将它弄错,也是情有可原。”      第十章 漫漫人间路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沉着脸,“当初玉方来找朕时,的确面色苍白有些不对劲,原来,竟是如此。”   到底是仙人愚昧,对神的话深信不疑,对一切的因由丝毫不怀疑,如此方能被利用,被戏耍。   “本君有百万年不曾醒来,对许多事情尚有不明白的地方,那邪器渡魂箫,到底是如何来的?”   堇宋张大了嘴巴,说道:“渡魂箫不是上古邪器吗?神君既是上古神兽,难道不曾见过此物?”   烛阴比他更纳闷,“上古何曾有过这样的邪器,原来倒是有两件邪器,乃颂天珠与玄衣玦,不过那两件邪器早已被神尊改了邪性做了怡玩之物,至于这渡魂箫,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仙界众人如遭雷击般立在那里,烛阴眼珠转了转,道:“大概,这邪器是本君沉睡后出现的也说不定。”   但他沉睡之前,确实不曾听过渡魂箫。   “渡魂箫第一次祸乱六界时,是战神千代云天和月神姜璃将其封印,而后神力耗损而逝。”天帝忽道。   烛阴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在他沉睡后出现的。   天帝看着烛阴,道:“神君可有法子制伏此箫?”   “没有。若是神尊尚在,还可以试一试,但以本君之力,怕是神魂俱灭也制不住那只箫。”烛阴诚实回道,他是看守沉星谷的神兽,不是历经战场的战神。   仙界之人脸上的失望神色一闪而过。   烛阴忽道:“天帝以为,神界为何会萧落至此?”   不待天帝回答,烛阴又说道:“本君活了太久,见过许多事情,从上古至今,本君眼睁睁的看着神界从盛世走向了凋零,难道天帝就不想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如此吗?”   “那是因为世人只知道躲在神的背后逃避一切的灾祸,所有人都想着,只要有神在,一切的问题便可以解决,所有的劫难都可以迎刃而解,所以除了神界,你们越来越兴盛,种族越来越壮大,可是神呢,替你们挡去灾难的神呢?他们一个个都神逝洪荒了。”他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仙人,出口的话像锋利的针,不留情面的插在他们心上。   “本君沉睡之际,恰逢渡魂箫第一次出世,那一次是战神和月神耗尽心血将其封印,而两人则双双神逝。那一次渡魂箫造成何等灾难,想必诸位都听说过,然时至今日,有多少人还记得战神和月神?凡人有所祈愿,求的是仙,妖族有所心愿,求的是魔,没有人会记得神,然而到了真正危难关头,神又成了你们最大的依靠。”   “可是如今的六界,连神都不再是神,你们能求的,只有自己,只能是自己。”烛阴笑起来,笑容苦涩而苍凉。   “神君这话说的未免太过绝对,神界还有千代上神,神君也是神界一员。”堇宋哑着嗓子说道。   烛阴点头,“的确,如今的神界还有挽姜,也只有挽姜了。本君的主人和兄弟皆已不再,总归是无牵无挂,若是千代上神需要本君,本君自会帮她一帮。”   然后,他大概可以去找他的主人和兄弟了。   她如同幽灵般一个人飘荡在天地间,走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可是她谁都不理,谁都不看,她只是麻木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到何时。   离开神界后,她去了南极天。   无湮说黑妖林,她便一路找来了,可是南极天里根本没有黑妖林,入目望过去,只有无边无尽的平原,平原上长满了茂盛的野草,她在里面走了三天,一无所获。   而后,她又去了云雪泊。   那里的仙侍见到她似乎极为吃惊,她们站在一起,喏喏的唤她‘公主’,她有些恍惚的看着她们,想了半天才记起天帝说过的话,她原是佛陀天云雪泊上的洒扫仙侍,后来成了仙界的八公主。   她在云雪泊的邑清宫里转了转,去云雪泊里泡了泡,其间在里面睡了半晌,醒来后她便离开了。   接着,她又去了人间华州。   华州太大,她漫无目的的走了好多天,这里没有她熟悉的人,不,这座华州城里,压根没有人。   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僵尸,面露獠牙面色青黑的僵尸。   她看了几天的僵尸,同样的索然无味,离开前施法降了一场雨,那场雨里她掺了半碗血,她的血里有九德之气,可以洗去这些人身上的尸毒,可以让他们重新做人。   她在人界也算有所收获,她捉到了一只很厉害的僵尸,那只僵尸估计是这些僵尸的头儿,看上去年纪倒是不大,但是红眼獠牙,血性凶残。   她带着小僵尸到了妖界,到了云伴月。   在云伴月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她的神情除了茫然便无其他,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实在奇怪,无湮他让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她遇见了好多吃人的妖怪,有时一觉醒来,好几个妖怪趴在她床边对她面露獠牙,她十分平静的与他们对视,睡前她设了结界,这些妖怪根本碰不到她,只是看着这些丧失人性的妖怪,她突然觉得很累。   牵过被她制住的那只小僵尸,她缓缓的踏过这些妖怪的尸体,异常平静的离开了妖界。   最后,她茫然的站在天地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往哪里。   对了,无湮让她去魔界,可是她去魔界做什么呢?   无湮让她去找他,可她不想看见那个魔尊,每次见到他,她的心就会很难受,她不想去感受那样难受的滋味,便没有去魔界。   她牵着小僵尸去了八荒,她想去看看无湮出生的地方。   八荒真的很荒凉,无湮没有骗她,这里寸草不生,连一只唱歌的小鸟的看不见,唯一的风景,大概便是那沿途无数的冰花,在灿烂的照射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她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冰花看了好久,阳光反射在冰花上的光芒刺进她的眼中,她闭上眼,眼角划过晶莹的泪。   似乎是找到了归宿,她躺在微澜殿里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近来她十分的嗜睡,这一路走来,也是睡着比醒着多。   这一睡,她便睡了整整半个月,加上她之前去这些地方的日子,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外面晃了一个多月。   而这一个多月,仙界找她找的几乎要翻遍六界。   等她再次睁开眼,瞧见红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时,愣了很久。   “你们哭什么?”她坐起身,睡了太久,灵识依旧是混沌的。   兮草一把抱住她,将鼻涕眼泪全抹在了她的衣服上,“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仙界,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呜呜呜...你别再跑了。”   她仍旧有些懵,“我没有跑,我只是想四处走走,无湮让我去的,我想去看看。”   兮草的身子一僵,她放开挽姜,眼睛哭的通红,声音像灌了风,“挽姜,帝君已经死了,你亲手把他葬在了罗刹海,他已经不在了,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们都好担心。”   挽姜茫然的看着她,又看向站在床边没说话的堇宋和文书仙君,“你们怎么都来了,我只是想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堇宋走上前,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小五,别睡了,再睡下去,一切都完了。”   她不是很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唤自己‘小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大家明明都好好的,无湮也好好的在海底沉睡,所有人都很好,为什么会完了呢。   “你看,我捉到了一个小僵尸,他在人界害了好多人,我要把他带回仙界惩处,你们说好不好?”她怔了好一会,忽地指着被困在床边的小僵尸说道。   文书仰起头,眼睛酸涩的太厉害,他拼命的眨了眨,才对着挽姜挤出一个笑容,“好啊,上神不知道,这个小僵尸在人界为祸作乱,上神救了那些凡人,那些凡人一定会感激上神,上神此举当真是一件大善事。”   她笑了起来,极其开心的问道:“我做了善事,无湮是不是就可以醒过来?他到现在还不醒,一定是在怪我伤了他。”   说到最后,语气归于落寞。   文书好不容易挤出的那一丁点笑意,僵在了嘴角。   兮草将她从床上牵起来,她看着挽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挽姜,帝君不是你害死的,他是被玉方陌年害死的,你要给帝君报仇,玉方陌年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她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仇恨。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然这样的真相,又是伤人太深。   他们所有人都错了,都做错了,他们害了无辜的人,放纵了可恶的人,他们听信那人的荒谬的言论,以至于害苦了所有人。   可是他们亦是无辜,谁能想到,一向心怀天下的神竟是伪装的魔鬼,那样神圣的地方,到底是如何孕育出那样一个歹毒的恶果?   “玉方陌年...”她口中无意识的默念,神情懵懂而迷茫。   “小五,杀死帝君真正的凶手是玉方陌年,你不打算给帝君报仇吗?”堇宋也问道。   挽姜看着他,良久,缓慢的说道:“要给无湮报仇...”      第十一章 东海惊波澜 - 渡魂箫 - 楼苏   堇宋牵过她的手,带着她朝殿外走去,声音很温柔,“小五,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四哥带你回去,我们一起给无湮报仇。”   她跟着他往外走,闻言又慢慢的点头,认真而坚定。   她要给无湮报仇。   她要杀了那个玉方陌年。   回到仙界时,发现天帝他们都不在,堇宋拉过一名仙侍询问,适才得知天帝带着众人去了东海。   “东海?”文书皱眉,问那名仙侍,“那边出了什么事?”   仙侍回答:“魔尊去了东海,据说东海龙王差点死在魔尊的千夙剑下,陛下想要拿到魔尊手上的渡魂箫,所以才带着人过去了。”   “什么?!”堇宋愕然的瞪大眼睛,几个人随即快速的向东海赶去。   东海的海面上,有一处岛,岛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再无其他。   云里目光寒凉的看着躺在一堆杂石上的随璟,手中的千夙剑剑尖上缓缓的滴落一滴鲜红的血。   随璟捂着受伤的腰腹吃力而痛苦的后挪,他目光凶狠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云里,说道:“本王已经派人去仙界禀告了天帝,你胆敢一个人闯到东海,本王定叫你有来无回。”   云里不说话。   随璟挣扎着冷笑道:“你想杀了本王?怎么,还在因为三百年前的事情记恨本王?实话告诉你,祈回就是本王杀的,本王就是要嫁祸给挽姜,连天帝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资格来这里?现如今挽姜成了神,你若是杀了本王,她不仅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恨你,哈哈哈。”   “魔界完了,你等着看吧,魔界马上就要完了,哈哈哈,咳咳...”说的太急,被喉咙里的血沫卡住,此刻正无比痛苦的捂着脖子咳嗽着,只是那一双眸子,依旧阴毒而怨恨的瞪着云里。   良久,耳畔的风声渐停,那宛如地狱的魔音,在他头顶缓缓的响起。   “你最好祈祷他们来的速度比本尊手中的剑快。”   那道声音听在他耳里,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随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前血光猩红,他似乎听见了清凌的剑鸣,他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而后,视线永远的停在了一双脚上。   云里低头,看着滚落到脚边的头颅,头颅上的眼睛到死都没有阖上,依旧是极度的震惊,似乎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就这样的死了。   一剑毙命,那脖颈处这时才汹涌的往外喷出血来。   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踢开那个头颅,从袖中掏出素净的帕子仔细的擦去溅到剑上的血沫。   转身,正欲离去,忽地抬头,发现天边有大团的黑云逼近,他收回脚步,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云团,嘴角轻轻的溢出一抹笑意。   来的倒是挺快。   “西钥云里!”天帝看着那断了头颅的尸体,转而怒声对他喝道。   云里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魔尊一句话不说便杀了朕的东海龙王,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待所有人落在孤岛上,天帝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随璟的头颅,咬牙问道。   云里含笑,“杀人还要什么理由,自然是想杀便杀了。”   望着他眼中那一抹冷淡的笑意,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然,晕染如东海那冰冷的海水,天帝只觉得心头邪火怒涨。   眼下六界如此动乱,枯骨遍地冤魂哭号,昔日华泽盛彩的六界变得善恶不分六畜纷争,这种种的祸乱,与眼前这人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拿到了渡魂箫,若不是因为渡魂箫,六界何以变得如此疯狂!   原本仙界便要对抗魔界和渡魂箫,如今还有一个更危险的玉方陌年在暗中蠢蠢欲动,仙界本就忙的焦头烂额,偏偏他西钥云里就是不想让仙界好过!   “龙王与魔尊无冤无仇,魔尊千里迢迢跑来东海斩其头颅,这个回答恐怕并不能说服我们。”折澜板着脸,方正的面容寒霜密布。   云里轻飘飘的回道:“本尊为何要说服你们?”   “所以魔尊是承认自己滥杀无辜了?”一名天将嘲讽的说道。   “承不承认又如何?”   那名天将正欲开口,刚要说话,却被人抢先一步说了话。   “不如何,魔尊承认与否,今日都要血债血偿。”清灵的声音空幻如幽谷深处的泉水叮咚,又如雪山之巅泛着深浓的寒意的风雪。   他眸色暗了暗,又很快恢复如初,淡漠而疏离。   挽姜落下,手中依旧牵着她从人界捉来的小僵尸,身后跟着兮草堇宋和文书。   看到那只小僵尸,天帝这边的众人都小声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帝的眉头也皱了一皱,他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的小僵尸戒香,眼神危险的眯了眯,看来玉方陌年当年并没有杀死他,只是对他们所有人使了障眼法。   当真可恨。   天帝敛了神色,笑道:“上神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挽姜将拴住小僵尸的仙索递到兮草手中,闻言淡声道:“人界。”   她转过身,目光缓缓的看向云里,那张绝美而精致的面容上,无悲无喜,“东海龙王,是你杀的?”   云里凝视着她,眼神寂静,亦是无波无澜。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不知道魔尊听过没有?”   云里看着她隐隐有些苍白的平静面容,俊美的脸上浮现笑意,“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不知道上神听过没有。”   众人默。   “龙王曾得罪了魔尊?”她继续问,水眸闪着细碎的光。   云里好半天才慢慢的嗯了一声。   她忽地冷笑一声,“是本神高估了魔尊,原来魔尊也不过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云里笑了,颇为认同的点头,道:“本尊向来有仇必报,最是无法忍受得罪本尊的人还在世上活着。”   “似魔尊这般不讲理的都可以存活于世,倒是叫本神大开眼界。”   那一瞬间,忽地平地刮起一阵大风,众人纷纷侧过头抬袖挡住狂风,以免被沙石迷了眼。   不一会儿,风息,沙石落地,众人抬头看去,赫然发现西钥云里竟已到了挽姜面前。   挽姜心里也是一惊,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愕和防备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云里低头看她,那样好看的眸子,沉静的敛着世间的风景,此刻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淡淡悲伤。   他说:“在你眼里,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她抬手按住隐隐有些抽筋的左手,对这突如其来的痉挛有些不明所以,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知道心情出奇的烦躁,眼前这人更是在她眼前晃的心烦,她烦闷的小心揉着手筋,一边抬眸冷冷的看着他。   “是,在本神眼中,像你这样丧尽天良的魔,的确不该存于世间。”   许是她这番话太具有威慑力,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因她的话而一点点白下去的脸,心里忽地有了恶意的畅快。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似在对峙,又是凝望,堇宋冷着脸想要将挽姜带回来,却被文书拉住了胳膊。   “殿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堇宋看了眼云里,压低声音道:“万一他伤了小五...难道我们也要坐视不理吗?”   文书怔了怔,然后笑道:“殿下觉得魔尊会伤害挽姜?本君倒是觉得未必。”   堇宋哼了一声,“难不成文书仙君心里还觉得,魔尊对小挽仍是有情义的?简直荒谬,他当初既然将小五逐出魔界,便是对小五的背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小五心慈手软。”   “殿下误会了本君的意思,唉,殿下还是稍安勿躁,暂且看看吧。”文书也有些无奈。   正说着,西边有人一点点的迫近这座孤岛。   待黑云靠近,一点点的散去,兰夭夭和风缦曦便在八位护法风拥簇下缓缓走了过去。   那是隔了十万年的漫长岁月下,天帝第一次见到兰夭夭。   他怔了很久,望着那越走越近的窈窕身影出神了很久,久到神思出现了恍惚,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年前她还是仙界织幻天女时的场景。   而后,岁月颠崩,平静的水面一圈圈的荡漾开噬骨的皱痕,一切的恩怨开始扭曲曾经的三人,反复的无常纠葛着三个人牵连一处的命运。   兰夭夭缓步走到云里面前,她先是看了一眼眼前的挽姜,而后目光悠远的投向她的身后,唤道:“闻沧,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她记忆中的闻沧,从来没有像这样苍老而憔悴。   依稀记得当年的仙界太子殿下风姿正好,九重天上无数仙娥为之倾倒,然眼下这个严肃苍老的天帝,却是再难从他身上看到当年的影子。   “你老了许多。”兰夭夭轻声开口,平静的话语下让人忽地感叹时光的流逝,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半晌,天帝开口,语音沙哑,沉沉传来。   兰夭夭唇角有了笑意,只是很短暂的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不,我已不是当年的我,而你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闻沧,我们都无法再做回过去的自己。”      第十二章 相思凤尾结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的脸色骤然灰败。   “小五!”趁着天帝同兰夭夭说话,堇宋二话不说走上前将挽姜拉了回来。   他的速度有些快,似是担心魔界的人会伤到她,所以动作很是急促,挽姜冷不防被他这样拉着往回走,脚下步伐踉跄而错乱,转身之际白裳的裙摆如蝶一般扬起,在半空中划过的绝美的弧度。   兰夭夭的目光无意间扫了她脚腕一眼,却是微微一怔。   堇宋已经放慢了脚步,他一手扶着挽姜,一边护着她退到了天帝身后。   云里一言不发的看着站到天帝身后的挽姜,墨黑的眼眸藏着世间难懂的经卷。   兰夭夭回过神,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里,然后目光温和的看向挽姜,说道:“你可知你脚上的绳结代表何意?”   众人一凛,目光纷纷在挽姜被裙摆挡住的脚踝处打量了一圈。   然而那脚踝被衣裙遮挡的严实,众人虽然一肚子好奇,亦是无可奈何。   挽姜凝望了眼前温婉女子半晌,方才轻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脚踝处系了绳结?”   兰夭夭被她的问话逗笑了,眉眼染了如画般的灵动,活脱脱的像极了少女姿态。   好半天才收住笑,她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是看向了她自己的儿子,“你脚上的绳结,叫凤尾结。乃是魔界流传已久的风俗,是男子亲手编织送给心爱之人的定情之物,寓意长相厮守。我既是魔界的人,又是如何不知道这些?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脚上的凤尾结是何人所送,你想不想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儿子那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挽姜愕然的看着她,那一刻她没有看见仙界的人瞬间难看的面容,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这是魔界之物?无湮他怎么会送我魔界之物呢?”   人间戏台子上的戏,约莫总有一个**时刻,也就是看戏之人所期待的转折处。这就好比看到好人被冤枉,一阵哭天喊地要斩首的那一刻忽然来了免罪的圣旨,亦好比耍尽心机成功上位的女子正要开宴庆祝时被一道三尺白绫刺死。   故事总要有了这么一个耐人寻味的转折,方能紧紧的抓住众人的视线,也便于接下来的故事走向,而那编戏之人,则在后面欣赏众人那或吃惊或惊愕或吓破胆的神色,而借以满足自己的乐趣。   挽姜想,大概是她先前的那番话便是耐人寻味的一个转折,否则这些人如何都紧紧的盯着她看,似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兰夭夭亦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转头去看云里,却发现云里微微低垂着眸,发丝懒散的披在身后,那样漫不经心的站着,似乎对方才的话极为不在意,只是他的眼眸垂的太低,到底让兰夭夭没法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兰夭夭想了想,对着挽姜说道:“你怎么会觉得这凤尾结是帝无湮送的?”   挽姜抿了抿唇,眼中有不易忽视的坚定,“自然是无湮送的,他是我的夫君,你也说了这是定情之物,若非他送的,我又怎么会一直戴着。”   其实她根本记不得这绳结是如何来的,自她醒来,无意间发现了这系在脚踝处的绳结,似乎带着有些日子了,绳子微微有些磨损的痕迹。   那时她也没多想,只是懒得取下来罢了,后来得知帝无湮是自己的夫君,她便大概觉得,这是帝无湮送的。如今这女人又说这是定情之物,她想着除了她的夫君帝无湮,怕是也没人会送她这个。   一番话说下来,仙界的人早已恢复平静,天帝格外的平静,他目光从云里身上一扫而过,唇角便挂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大概魔尊也不会料到,他已经告诉了挽姜她所谓的过去,而在他告诉挽姜的那个过去里,他西钥云里除了伤她害她,再无其他。   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心底忽地觉得十分痛快。   那是西钥重的儿子又如何,是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在情字上栽的鲜血淋漓,他要让他的儿子也尝尝他当年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那样噬骨灼心的痛,他要加倍的报复在他儿子身上。   兮草的眼眶红了好几圈,她侧头看着挽姜,好几次欲言又止。   兰夭夭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平和的朝挽姜笑了笑不再说话。   四面的海风开始疯狂的翻涌,一层层的海浪撞击在岩石上,溅起了两人高的波涛,挽姜侧眸望过去,不一会儿,果然是东海龙宫的那些人上来了。   东海的将领和大臣在看到随璟尸首的那一刻全部开始哭嚎,声音何其悲怆,听者都心生悲戚。   挽姜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兮草小声询问她怎么了,她勉强的扯出笑回道:“无事,只是心里有些闷。”   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烦闷的原因是因为对面那个男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   “陛下,我等东海族民,恳请天帝陛下为我王做主,还东海一个公道,魔尊戮杀龙王辱我龙族,倘若无法平息我龙族怒火,东海将倾尽全族之力誓死讨回一个公道。”   龙族臣民的声音合着这漫天的波涛声撞击而来,似要撞到人的心坎里去。   兰夭夭诧然的看着地上死去多时的随璟,又看向云里,“你把东海龙王杀了?”   方才她只顾同挽姜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云里没说话,他的目光深沉的看向这广阔无边的海面,那些波光粼粼的海水映入他的眼眸,好似在他那双墨黑如画的眼里跳动的星子。   “诸位放心,朕一定会给东海一个满意的答复。”   天帝沉着脸,看着魔界的一众人,“魔尊好胆量,难道魔尊天真的以为,只凭这几位护法,今日可以离开这里?且不说尚有千代上神在此,哪怕上神不出手,这东海丧失龙王的怒火,足以让你们回不了魔界。”   兰夭夭平静的听着天帝说完,才道:“上一次见你,你给了我一掌,从我身边抢走了挽姜,因你那一掌,我差点从六界消失。想不到十万年后你我见面,你依旧如往昔。闻沧,我的夫君因你而死,若不是你对挽姜痛下杀手,云里便不会为了救她而受伤,我夫君也不会耗尽修为救活两个孩子,如今,夫君不在了,襄儿也走了,你连我唯一的儿子也不打算放过是吗?”   她说的很平静,连声音都很轻,似乎一贯说话的语气便是如此,然天帝却因为她的话,半晌无言。   “等一等,我不明白,为什么十万年前我会在你身边,你是魔界的魔后,我...我怎会在你身边?”她一步步的朝兰夭夭靠近,不顾堇宋的阻拦,脚步微跄的朝魔界这边走来。   兰夭夭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眼前的女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丫头,不再是...   她的孩子。   “你认识我吗?”挽姜站到兰夭夭的面前,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兰夭夭看着她,眼神平静眉目淡然,忽地慢慢伸出手,抚上挽姜的头发,叹道:“当初我在昆仑丘捡到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竟已亭亭玉立,挽姜,是我把你从昆仑丘捡回来的,是我将你从那朵花苞来抱出来的,若是不出意外,你本是同我一起生活,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带有年轮的气息,转瞬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云里,又回过头看着挽姜。   她轻扬嘴角,笑的高贵从容,“挽姜,你知道我为何给他取名‘云里’吗?”   挽姜诧然的看向兰夭夭,她怎会知道这个人为何叫‘云里’,她分明与他不熟。   不过兰夭夭也没有真的想让她回答这个问题。   执起挽姜的手握住,兰夭夭始终是很温柔的看着她,唇角一直有浅薄的笑意,她说:“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大的祝愿,愿我儿云路万里,百难不侵。”   云里。   云路万里,百难不侵。   她低下头细细品着这句话,思绪一时有些怔然。   手上的劲道突然变紧,她有些吃痛的抬起头看着兰夭夭,她依旧笑着,温柔又慈爱的模样,只是挽姜讶然的发现,兰夭夭的眼角凝着泪。   “可是你出现了,挽姜,你是他前行路途上,最大的劫难。”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十万年前的昆仑丘,兰夭夭想,她还会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带走这个女婴?   答案她也不知道,因为过去的永远过去,未来的依旧会来,她无法预知未来,更不可能回到过去。   “母后,你弄错了,这个女人已经被逐出魔界,本尊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况且,这个女人早就把你忘了,你说这些她根本不领情。”云里浅笑,日光下那张隽逸无双的面容淡然平静,隐隐尊贵。   挽姜眼里的错愕和疑惑,越来越凝重。   兰夭夭依旧是笑,她看了身后咬着唇的风缦曦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她的儿子。   “我是女人,比你更懂女人,你别说话。”      第十三章 誓解魔凰碑 - 渡魂箫 - 楼苏   说完自己儿子,她又转过头看着脸色已经苍白的挽姜,继续道:“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男人也一样,嘴上说着不喜欢,心里比谁都在意。挽姜,都说你把过往忘的干干净净,原先我是不信的,可眼下却是信了。”   挽姜张口,声音微哑,“为何这么说?”   兰夭夭轻笑,抬起手指了指挽姜身后一群虎视眈眈的仙家,“你忘了可真彻底,当初你被仙界伤的差点没命,还是我儿不顾性命的救了你。现在说一句忘了,便又同他们亲近,还想着来对抗魔界,其实这些我都是不在乎的,我在乎的是,你当初为何要弃我儿而去?”   “我...”她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只觉得浑身发冷。   到底是怎么了,她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何他们给了她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她茫然的看着兰夭夭,那些空白的过往,天帝告诉她的过往,以及眼前女人口中所说的过往,所有的过往在她的脑海中纷乱的缠绕,她头痛欲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兰夭夭看出了她的不适,有些无奈的叹息,到底还是不愿逼她太紧。   “若是有难言之隐倒也罢了,但若是因为你的心背叛了他,我便不会轻易放过你。一个女人,万万不可三心二意,贪心总是没有好下场,望你好自为之。挽姜,当初我养育了你几年,后来你又与云里成亲,于情于理你都该唤我一声‘母后’,只是现在身份不对,场合不对,一切都不对,所以那声‘母后’便也算了。”   松开手,兰夭夭摊开掌心,魔凰碑静静的出现在掌心,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被魔凰碑夺了去。   挽姜大脑一片空白,她脑袋很乱,很疼。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盘结在一起,理不清,又很快消失不见。   耳边依旧是兰夭夭温柔好听的声音,“现在你已回归神位,过往于你不过是浮烟聚散。既然如此,那今日当着仙界神界和魔界众人的面,天地为鉴,你与云里当初在魔凰碑上定下的誓约,也该解除了。”   魔凰碑?誓约?   她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定是阴谋,他们都在骗她,无湮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她不相信他们,她要离开这儿。   脚步后退,她转身欲要离开,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   她怆然回头,云里正低头看着她,脸上甚至还有疏淡的笑意,那般好看,又那般冰冷。   他说:“母后倒是提醒了我,当初本尊一时糊涂与这个女人有了誓约,如今是该解除誓约,毕竟本尊爱的是缦曦,魔凰碑若是不解除那段誓约,本尊便无法娶缦曦,到底是要委屈她的,可本尊的女人,哪里能让人委屈了,所以,今日的确是该解除誓约了。”   他说完,不顾挽姜的抵抗,掰开她的手,以指为刃划开了素白的掌心,鲜血顿时溢出,他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贴上魔凰碑,然后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手掌再次贴上去。   一模一样的动作,当初是立下誓约,一模一样的动作,她却从不记得。   “不...”   她急促的轻呼,胸口起伏剧烈,似在想要阻止,另一只手急切的想去拉住云里,又在最后关头猛的顿住。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又看了看自己伸出去一半的手,僵了片刻,然后慢慢将手放下。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想阻止吗?可她为什么要阻止,她应该高兴才对。   多么可笑,那些或轻或重的过往,与她而言无比陌生,自她醒来,仿佛所有的人都认识她,她却不认识所有人。   眼下她竟然才知晓,过去曾同魔尊立过誓约。   她浑身发冷,唇色苍白,眼前无数的人影在转,然后那些人影又全部分崩离析的碎成星光,似乎有人在她脑中说话,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令她的脑袋似乎要炸开。   眼前这个人,太过深沉,她看不懂他,但是方才那一刻,他说要解除誓约那一刻,她分明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让她不要解除誓约,她心里惶恐,无比的害怕,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来,她不想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两个人的鲜血都印在魔凰碑上,魔凰碑一时光芒大显。   众人都震住了,料不到在今日这样的时刻,竟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刺眼的光芒几乎令她睁不开眼,微微侧开脸,兰夭夭在一旁看着她笑,她忽地觉得,那样温柔的笑容原来也是会刺痛眼睛的。   逼着自己直视这道冲天而起的盛大蓝光,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来的莫名其妙又异常汹涌,渐起势不可挡之态。   魔凰碑上,渐渐出现十六个血红大字,宛如有了生命一般,自发的从魔凰碑中浮了出来,堪堪停在了云里挽姜面前。   ——执子之手   ——与子同归   ——连理天成   ——誓愿不悔   “自今日起,西钥云里与千代挽姜解除誓约,自此天涯陌路,各不相干。”云里声音淡淡,连面色都是淡淡。   兰夭夭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温柔的眼里有笑意漫出。   那十六个字,在云里说完之后,猛地一阵晃动,而后一点点的脆裂成沫,零落如絮,随着风飘向璀璨生辉的波涛海面。   他放下手,看都不看她,转身朝兰夭夭走去。   挽姜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伤口其实很浅,血已经不流了,也在快速的愈合。   但细细的疼痛感却是那么真切,沿着掌心脉络一直往上攀爬,几乎要疼到心里。   “你的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你父尊。”兰夭夭看着云里,忽然说道。   云里脚步一滞,唇角蓦地噙着笑意,与自己母亲对望一眼,都是聪慧的人,无言更胜有声。   堇宋站在天帝身后,他看了很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父君,兰夭夭说出那些过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既是煞费苦心的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过往,又是为何要让这个女人一朝毁去。   天帝没有动,风吹的他的衣袖拍打在身体上,传出沉闷的声响,“活人再怎么说,又是怎能比得过死人在心里的地位,朕不阻拦,是料定了她不会相信兰夭夭的话。”   或许此刻她心里因为兰夭夭的话有些动摇和波动,可是等她冷静下来,必定会对此前兰夭夭的话产生极大的怀疑。   他不过是笃定了她不会相信罢了。   死人?   堇宋不解的看着天帝,突然,他面色瞬间煞白的看着天帝,眼里流露出澎湃的惊和怒。   “父君,你...”   他终于知道天帝为何如此不慌不忙了,原来他早已料到这些,所以即便兰夭夭说出那些,他也无所谓。   因为比起兰夭夭,挽姜更信任帝无湮。   而帝无湮已经死了,他只要稍微的那么说一说,挽姜势必会想起惨死的帝无湮,她心里若是相信了兰夭夭的话,则无疑是对帝无湮最深最大的背叛。   想到这里,堇宋的后背已经生了一层薄汗,脑袋一片空白。   可他还是说道:“那魔凰碑呢,难道魔凰碑也是假的不成,小五不信兰夭夭的话,那魔凰碑总该信了吧。”   天帝冷笑,眼神里全是不屑,“那是魔界之物,若是魔界的人想动一点手脚,再容易不过。”   堇宋终是目瞪口呆难以再说。   见了一出好戏,天帝难得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看了一眼有些怔愣的挽姜,随即将目光转向云里。   “魔尊的私事已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东海之事了?”   围在孤岛四周的东海之人,个个目光愤怒而凶狠的看着云里,那模样,颇有些想要将他拆吞入腹。   云里冷然的抬起头,目光澄然的看向天帝,“东海的事情,不应该是天帝应该关心的么,本尊万不会越俎代庖。”   “你什么意思?”天帝猛然投来凌厉目光。   云里略略一笑,闲散的说道:“也没什么,本尊不过是好心帮了东海八公主一个忙而已。”   见东海的人个个面色茫然的看着自己,云里难得好心情的又多说了一句。   “若是你们现在赶回去,约莫还来得及赶上八公主的即位大典。”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些原本面色怒容的东海之人,一瞬间面如死灰,溃不成军。   东海太子与八公主争位早在老龙王还活着的时候便没有消停过,后来随璟有仙界撑腰登上了龙位,只是眼下随璟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这些东海龙族不过是随璟的人,而那些真正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天帝亦是一愣,他没料到云里还留了一手,看着瞬间方寸大乱的东海之人,天帝眉眼阴沉的瞪向云里,“东海八公主私自勾结魔界,她休想成为东海新一任的龙王。”   云里闲闲的目光扫过来,唇角扬起薄笑,“有本尊帮忙,她自然可以坐稳龙位,反倒是天帝应该好好的想一想,若是东海对仙界出兵,仙界能不能全身而退。”   文书惊讶的张大了嘴,“魔尊此话怎讲,四海八荒皆归仙界掌管,东海亦是归顺于仙界,东海龙王怎么会对仙界出兵?”      第十四章 东海较仙界 - 渡魂箫 - 楼苏   可惜云里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他悠然的转过身,看着再次翻涌闹腾的海面,眼眸里有细如月辉的冷笑。   平生自作孽,安得享两全。   果不其然,在海浪退下之际,出现的是一袭龙王衣袍加身的东海八公主,八公主身后跟着的是无数的东海士兵。   “母后!”堇宋看着自天边落下的天后,也是惊了一惊。   自挽姜恢复神身以来,天后便受不了打击深居凤鸾宫,这些时日更是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凤鸾宫,可是节骨眼上,根本没有人去通知她,她是如何到了这里?   “天后娘娘是本王请来的。”那位东海的八公主嗓门极大,又极似男子粗犷的声音,此刻一说出口,更是四方皆闻。   天后娘娘冷淡的眉眼看了一眼挽姜,然后点头道:“没错,八公主说本宫被人蒙骗,今日是让本宫来了解真相的。”   天帝的眉头狠狠一皱,文书和折澜等人亦是满头雾水。   只见那名东海八公主忽地对云里微微一抱拳,爽朗的声音响彻天际,偏生她长了一副威武不凡的面孔,看上去更加像个男人。   “本王在此谢过魔尊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魔尊日后有难,东海必定帮忙。”   “不必。”他领着兰夭夭并几位护法慢悠悠朝前走去,声音清淡无痕,“本尊帮你不过顺便,本尊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不喜别人欠本尊人情,就此两清。”   那些先前来的东海之人还想拦他,被八公主带来的士兵全部押了下去,八公主瞪向这些人,“来人,将这些狗东西给本王卸成八块丢进海里喂鱼。”   她又转身看向天帝,“魔尊帮了本王大忙,今日本王在此,便不会叫天帝陛下对魔尊动手。”   天帝气的面色铁青。   无人再敢阻拦,云里慢悠悠的走着,不一会儿魔族的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魔界的人走完,天帝冷着脸说道:“东海今日之举,实在是令朕寒心。身为仙族一员,竟与魔界暗中勾结,八公主难不成想反了?”   那东海八公主长得方脸大耳,浓眉阔鼻,若非占了个女儿身,实难同女子相提并论。   她哈哈大笑,对天帝的话丝毫不以为杵,说道:“本王特意请了天后娘娘来此,便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三百年前,真相到底是什么。本王对仙界有没有逆反之心,等本王将事情都说清楚了,想必天帝自会明白。”   天后此刻早已等不及了,忙说道:“三百年前,龙王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东海八公主此刻突然看了一眼沉默的挽姜,而后才道:“三百年前二皇子殿下的死,不是当初的五公主所为,而是死于随璟的龙绶剑下。”   “你说什么?”天后娘娘大叫起来,“是随璟杀了我儿?”   八公主点头,“那日的确是随璟杀死了二殿下,而随璟这人最是自私,当时除了五公主,又都是东海的人,所以他们为了活命,便一齐将过错推到了五公主身上。这些人就是当日跟着随璟的人,娘娘若是不信,自可问他们。”   她说完,朝身后招了招手,一群人捆着十几个人呼啦啦的上前,而后将那些人推到了天后娘娘面前。   其中一个被捆的人吓得不轻,忙对着天后娘娘磕头道:“天后恕罪,小的也是被逼的,当初若不将责任推到五公主身上,被处死的就是我们,我们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二殿下是太子杀的,跟小的没有关系啊,还请娘娘饶了小的。”   天后娘娘白着脸倒退数步,一旁的堇宋扶住她,俊秀的脸上也是白的吓人。   天后心中怒极,她气的双泪直流,猛地大叫一声,双手挥出灵力打向那十几个人,那些人惨叫连连,一点点的被挫骨扬灰。   八公主目光平静的看着盛怒的天后,而后她又看向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的天帝,道:“还有一事。本王查出,当初本王父王之死,确然是被大公主害死的。”   仙界的人此刻都沉默了。   八公主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根本算不得秘密,或许诸位仙家早已知晓此事,当初仙界说是大公主看到我父王的时候,父王他已经油尽灯枯,这样的谎话骗不了我,父王出去的前一日还同我在一处,若非知晓我父王的身体状况,本王又是怎么可能让父王出去。然则此事发生不久,仙界便将随璟推上了王位,那么这件事便是更容易想通了。”   “只是可怜了那五公主,白白的被你们利用被有心人陷害,最后更是被逼的跳下十殿地狱,那样一个绝世美人儿,本王每每想起,便觉得心痛万分。”   天帝怒色滚动的眼里出现了簇簇火苗,说话的声音更是咬牙切齿,“八公主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八公主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她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陛下,随璟杀了二殿下,如今他也得到了报应,大公主也杀了本王的父王,本王尚有几分肚量不会让大公主偿命,如此,仙界与东海,各自罪过相抵,都是一条人命,谁也不欠谁。”   东海不欠仙界,仙界也不欠东海。   各自恩怨两清。   那一日的东海之上,有什么过往被一点点的撕裂开来,露出了原本丑恶的面貌,海面上弥漫着深重的海腥气,只是此刻,众人只觉得肺腑中那往上翻涌的血腥气更重、更浓。   那样血腥的过去,挽姜不懂,也不明白。   她只是安静的听着,双手交叠无意识的摩搓,海面上偶有三三两两的飞鸟掠过,她出神的看着那些飞鸟,心里沉沉的想着,那位同她面容相似的五公主,早已不再人世的五公主,听到今时今日的这些,心里会不会得到些许安慰。   只是人已不在,真相与否,都不再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仙界,整个人终日昏昏沉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记得她睡了很久,期间织幻天女兮草来看过她,四殿下堇宋来看过她,司药仙君也来看过她,司药仙君有些奇怪,他来了几次,都是为自己把脉,她明明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不过她懒得去想,懒得去管,后来一次半睡半醒间,她似乎看见了天后也来了,天后似乎在同她说话,不过那时她困的紧,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就这样昏天黑地的睡了不知多久,她醒来时,九重天上霞光万里,洋洋洒洒的暖光夕色铺在九重天上,显出安宁平和的味道来。   她走出那座殿,迎面撞见了兮草,兮草见她醒来很是高兴,“挽姜,你终于睡醒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受了什么重伤呢,还好司药只是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不然真的是愁死人。”   挽姜呐呐点头,道:“那日,那只小僵尸呢?”   兮草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的笑意被阴霾取代,“那只僵尸本是关在四殿下的地下寝宫里,谁知在你昏睡期间魔尊竟偷袭仙界,他将四殿下打伤,带走了那只小僵尸。”   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兮草忙又说道:“你放心,四殿下现在已经没事了,魔尊似乎只是想带走那只僵尸。”   “我睡了多久?”   兮草想了想,“七八日了。”   挽姜神色暗了暗,转身要走,“我去找他。”   她要去将那只小僵尸带回来。   “挽姜。”兮草拉住她的胳膊,摇头道:“你别去,那小僵尸一定是与魔尊一伙的,之前小僵尸在人界害了那么多人,说不准就是魔尊让他这么做的,魔尊手里还有渡魂箫,他若是有心害你,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兮草,我睡了几日,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眼下六界变成这样,我身为神界的上神,决不可坐视不管,若是让他毁了六界,我万死难辞其咎。”   她终究还是去了,一身白衣素带,头戴素白簪花,一脚踏开了魔界的大门。   几位护法脸色有些不好,却没有再阻拦她。   她问:“魔尊在哪里?”   几位护法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并不回答。   她点头,不再询问,转而幻出一只双栖雪螟蝶,她对着蝶默念一句,而后双栖雪螟蝶振翅而飞,她便跟在蝶的后面绕过众人,朝着魔宫伸深处而去。   那是一处很美的地方,双栖雪螟蝶在她身旁欢快的飞舞,她怔然的看着那漫无边际的花海,久久失神。   “...魔尊!”她看着坐在一汪花海里的西钥云里,他正盘腿坐于花海中央,双眸合闭面色安然,他的身前坐着的是她捉回来的那只小僵尸,也是一副安然无害的模样。   她走过去,他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只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而后淡淡的看她一眼,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   他甫一收回手,那只小僵尸便又猛地睁开眼狂暴的嘶吼起来,双眸是血红色,满眼的戾气与残暴,云里抬手快速的朝他的天灵盖打出一束灵气,那暴怒的小僵尸瞬间安静下来,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第十五章 扶桑道素苡 - 渡魂箫 - 楼苏   “没想到,魔尊也是惜花之人,这是何花?”她没话找话道。   他抬眸觑了她一眼,慢慢站起身,“姜花。”   他身材瘦长,竟是比她高出许多,眼下他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眼里似有浮光明灭。   “你头上戴着什么?”   她微微一怔,抬手抚上发间那朵素白的簪花,道:“守丧的簪花,我给我的夫君无湮守丧,自然应该戴着它。”   不知为何,待她说完话,陡然发觉这花海里刮起一阵阴冷的狂风。   风太大,她勉强一笑,“你若是想笑话我,大可不必顾及我。”   他朝花海外走去,苍白的左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掩唇微微低咳了几声。   挽姜看着那站着睡着的小僵尸,微微提高了音调朝云里唤道:“这只小僵尸是本神从人界捉回的,本神要将他带走。”   云里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低低的传来,被风吹的七零八落。   他说:“你带回去,要如何处置?”   她抿唇看向小僵尸,声音冷然而清绝,“本神要如何处置这只僵尸似乎与魔尊没有关系,就不劳烦魔尊费心了。”   “僵尸无魂无魄,若要将他毁去,唯有让他这具躯体从六界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你要散了他的躯体?”他回过身,目光清冽寒凉的看着她,声音无波无澜。   挽姜没料到他竟会猜想的如此准确,似是直接窥探到她的内心,让她所有的想法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是又怎样,天帝已经告诉本神,这是僵尸始祖将臣,他的存在根本不符合天道轮回,他根本不属于六界。”声音落地如珠,清脆悦耳。   因为这只小僵尸,人间的惨象仍旧历历在目,那样的人间,同地狱有何区别,他本就不是六界的,他是怨气和阴寒之气孕育出来的邪灵,是嗜血残暴的僵尸。   而凡人何其脆弱,一旦被其噬咬,要么死去,要么也跟着变成了僵尸。   她去人间走了一遭,心痛如绞。   那些曾经和睦美满的家庭,那些平和喜乐的老百姓,一个个失去了人性,所有人都疯狂的咬噬同类,那些尚未被僵尸咬过的老百姓,整日过的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   弱小的妇孺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爹爹为了保护她们而被僵尸咬到,她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女子的哭喊声,小孩子的嚎啕大哭声听上去是那般的绝望,她们拼命的冲上去想要打走那些僵尸,可是她们哪里打得过僵尸,最终也逃不过被咬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小僵尸所赐。   这叫她如何不恨,若非这只没有人性的小僵尸出现,人界何以成了十八层地狱。   “如果我一定要护住他呢?”   半晌,云里开口,声音淡漠,那般云淡风轻的看着她,却叫她心头怒火顿起。   “这只僵尸果然是被你放到了人界屠戮人间,本神不会让你继续为祸六界,这只僵尸,本神现在就毁了他。”她说着,周身已是闪现了月华光辉,瞬间暴涨的灵力在她身前点点汇聚,而后双手神力澎湃,顷刻间朝沉睡的小僵尸飞去。   云里面色一变,他离小僵尸最远,而挽姜那一掌,又是半分不留情面。   他身形极快的朝小僵尸移来,挽姜只觉得面前白影一晃,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云里身上。   那一掌凝聚了她的愤怒和痛恨,根本没有半点手下留情,云里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浓稠的血液,很快便染红了他那一身素雅白净的衣袍。   喉咙里全是鲜血的腥甜,他擦去唇边的血迹,眼眸漆黑的看不见半点光芒,那样重的一掌,他的脸上却不见半分痛苦之色。   她后退了几步,凌乱的脚步踩倒了一片姜花。   仓惶的转过身,那一刻,她早已忘了自己是神,也忘了她一掌打中的这个人,是她应该消灭的魔。   她白着脸朝花海的外面跑去,她想离开这里。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她不敢回头,似是害怕他会赶上来还她那一掌,她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原来是个仙子。”   她的脚步一滞。   “本公子只听闻仙界的仙子个个仙姿风动,清新脱俗,原来是傻的这般清新脱俗。”   她不明所以的僵立在原地。   “看样子好像仙术修为也很差劲,仙界有你,实乃不幸。”   她茫然的抬头看天,良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不紧不慢的越过她,经过她时稍作停顿,然后执起她的手,将一朵素白的簪花放入她掌心。   那双手透着彻骨的寒凉,仿佛死人一般没有温度。   “你掉了东西。”   他慢悠悠的说完,然后再次不紧不慢的走远了。   她愣了很久,站着一汪花海里,清风拂来,手里的簪花微微攒动,她看着那依旧沉睡的小僵尸,却是再也无法走过去。   她回了神界,她也不知道自己来神界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累,她想闭上眼好好的休息,可是天地之大,她的安身之所又在哪里?   “...婆婆”她坐到扶桑树的旁边,头微微斜靠在苍老的树干上,悠长的叹了口气。   休憩中的扶桑婆婆缓慢的睁开眼睛,慈爱的笑了,“挽姜,婆婆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挽姜疲倦的阖上眼眸,眉眼间是淡淡的倦色,“既是故事,听听也无妨。”   头顶茂密的树叶泛着鎏金色的浅光,又似有一层淡薄的粉绿拢在周围,煞是好看,她偏头靠着树干,正午的灿阳照在她脸上,她也恍若未觉。   扶桑树微微的偏了偏枝叶,那茂密的繁叶遮去了她头顶的日光,只余阴凉。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用耳朵聆听扶桑树的声音。   “这故事的主人公,你应该有所耳闻,是早已神逝洪荒大泽的神尊梵沧,婆婆今日要讲的故事,则是关于梵沧和素苡的。”   扶桑树侧眸看了一眼阖眼安然的挽姜,见她面色平静如常,倒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很久以前,大约是五百万年前,神尊梵沧正是神界扶溟川的主人,那时神界还有许多的神,他们各司其责,共同管理这六界事务,那时候宇宙洪荒刚孕育出六界,一切的秩序都有待打理,那时候神也分好坏,所以他们打了很久,战了很久,终归那些善良的神登上三十三重天,而那些邪恶的神,则被赶到下界,成了魔族,最初的时候,魔神也是住在三十三重天上的,不过他们心中的邪念太重,被赶往下界也是迟早的事。”   挽姜静静听着,呼吸清浅,不置一词。   “神尊梵沧在将那魔神赶往下界的时候,不慎被那魔神偷袭,魔神手中的剑刺入神尊的胸膛,鲜血便顺着剑滴滴答答的落下,滴在了扶溟川上一株不起眼的小花身上,当时的扶溟川不像如今这样美丽润泽,那时战斗频繁,每天都有屠戮,那株野花本快要枯死,谁知天降神血,到底是她命不该绝...”   挽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轻声问道:“素苡,便是那株饮了神血的野花?”   “是,若非神尊那几滴血,世上便不会有素苡。梵沧见此花长于枯荒之地尚能如此倔强的存活,便生了恻忍之心将其带回去,日夜精心照顾,那株花倒也争气,一日比一日长得好,一日比一日灵气四溢,后来更是修成人形,在一日日的朝夕相伴中,她对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尊,生了不该有的情意。”   “神族有神族的规定,像梵沧这种上古神祗,要么孤身一人直至神逝,要么与其他神女结合,而素苡不是神,所以注定无法得到成全。”   挽姜抬头看着不断变化位置的树叶,双眸里似有星芒闪烁,青山远黛不及她眉目如画的绝美之色。   她说:“婆婆何以要讲这样悲伤的故事,我听的也是心中烦闷。”   扶桑树慈爱的笑了,树叶跟着一颤一颤的,“那挽姜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如何?”   结局么?   她无意识的伸手抚了抚发间的素白簪花,道:“我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素苡喜欢神尊,可是婆婆并没有说起,那神尊究竟也喜不喜欢素苡,若只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大约伤的只有女子,若是两情相悦,然神族不承认,到底还是得不到成全吧。”   所以,无论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都得不到成全。   扶桑树看着她,忽地叹道:“你看的很透彻,是婆婆忘了说,那时的确只是素苡喜欢神尊,而神尊并不喜欢素苡,他只是将她当作了一株生灵,同六界其他生灵并没有什么特殊。”   挽姜淡淡的哦了一声,依旧看着那一树碧叶。   扶桑又道:“可是神尊错了,后来他发觉自己也爱上了素苡,但那个时候,素苡为了保护神尊,一个人去了魔族,等神尊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素苡最后还是死了。死在自己最爱之人的怀里,因为是被魔神施咒祭了玉箫,素苡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第十六章 透天道命机 - 渡魂箫 - 楼苏   “那后来呢?”   “后来神尊来找我,要我帮素苡重入轮回,他与婆婆订下契约,婆婆答应了他,让素苡入了轮回。”   挽姜没有动静,面色淡淡的听着。   扶桑婆婆看着挽姜,问道:“你可是在心里想,婆婆我为何要讲这个故事给你听?”   挽姜叹口气,轻轻一笑,“的确想了想,婆婆约莫是觉得我无聊的紧,想说个故事给我解闷。”   “不,婆婆之所以讲这个故事,是因为这与你有关,与六界苍生有关。”   她直直的坐起身,眉眼间露出些许凝重,问道:“婆婆且明说。”   扶桑树叹了口气,目光里有沉重的意味,“挽姜,那位神尊尚在的时候,随身携带一支莹白玉箫,那是他最爱之物,哪怕是上了战场,也从未离过身,那把箫上染过神尊的血...素苡死的那一日,她的鲜血吐在了那把箫上面,再...”   挽姜细细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她猛地站起身,目光震惊的看向扶桑婆婆,“那把箫,就是渡魂箫?”   扶桑婆婆重重的点头,道:“那把箫原本没有名字,也不是邪器,只是那把箫里融合了神尊和素苡的血,因而成了那些邪物最爱的栖身之地,久而久之,那些邪物越来越壮大,形成了万恶煞灵,也因此有了后来的邪器渡魂箫一说。”   挽姜惊的脑袋瞬间空白,她脸色发白的扶着扶桑树,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不这样,她便喘不过气。   扶桑树不待她缓过神,又说道:“那把箫之所以可以渡魂,是因为箫里残留着魔神一半的魔力,那股魔力与箫中的万恶煞灵合二为一,之前被千代云天用毕生修为封印住,只是后来,那些东西已经逃出了封印,挽姜,玉方陌年体内便是那转世的魔神,快点找到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扶桑树苍老的面庞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她已经活了太久,也太老了,此番将这些告诉挽姜,已经是泄漏了天机,怕是再过不久,天机的惩罚就要来了。   也罢,活的这么久,也该离去了,在离去之前若能帮一帮这些孩子,受些惩罚倒也没什么。   “扶桑老太婆,老太婆~”   忽地,烛阴大步朝扶桑树走过来,口中仍唧唧歪歪道:“老太婆你赶紧说实话,神尊他到底有没有死?你休想蒙骗本君,若是再不说实话,本君便将你连根拔了。”   等他走近,才看到一身白衣的挽姜站在扶桑树旁边,那一张小脸白的渗人,他吓了一跳,“挽...挽姜?这脸色为何同那冥界的白无常似的,看着怪吓人的。”   挽姜动了动嘴唇,发不出一个字。   她的眼前一片灰蒙蒙的,背后出了冷汗,此刻微风吹来,竟是透心的凉意。   她时至今日才知道,玉方陌年体内住着一个上古魔神。   扶桑婆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君何以觉得神尊没有死?”   烛阴挠了挠脑袋,哼道:“实话告诉你,本君之前跑到妖界沉睡去了,在那里,本君遇见一个长得十分像神尊的人,只是那小子心眼忒坏了点,若非如此,倒真的是像极了神尊。”   扶桑树却突然正了神色,“枉你在神尊身边待了那么久,连神尊的性子都摸不准,烛阴,你那一方一圆的眼睛看来也该瞎了。”   烛阴挠头的手蓦地僵住。   怔了半晌,他忽地转头看向依然面容苍白的挽姜,看了半天,他忽地暴跳而起,“老子真是睡傻了,这两个人分明就是神尊和素苡,亏我还一直说她同素苡长得那般相像,却原来竟是同一个人,老太婆,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天机不可泄露。”扶桑淡淡说道。   烛阴讶然的瞪圆了眼睛,“那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是已经泄漏天机了么。   “老太婆,你这又是何必。”烛阴重重叹口气,“其实你也不是非要说,天机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何苦呢,神尊活着就好,终归迟早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   “来不及了,烛阴,魔神他也活着。”扶桑幽幽叹道。   烛阴顿时心凉了半截,“老太婆你不要骗我,魔...魔神在百万年前不是已经被神尊杀了吗?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即占卜出玉方陌年体内是邪物作祟,怎么就没看出那是魔神郇滠的转世!”   烛阴惊吓过度的瞪圆了眼睛,而后他看向仍旧面色苍白的挽姜,一把拉住她往外走。   他要赶去魔界找那小子,还有要尽早找到玉方陌年。   扶桑没有阻止他,她看着被拉着走远的挽姜,到底是心生怜惜,多说了一句。   “挽姜,你可知神尊与婆婆订下何种契约?他用自己的神身和万古寿命,换取与素苡的一世厮守。那一世,他要找到素苡,并且让素苡爱上他,若是成功,则一世相守,若是失败,从此不再相见。因为要是这一世错过,素苡再也不会遇见他,他将彻底的从世间逝去,永远没有来生。”   他不惜舍去自己神之子的尊贵身份,不惜丢掉那万世千载的恒长寿命,只为换取同素苡的一世不离不弃。   挽姜,这一世他来找你,他想要弥补,想要得到成全,你愿不愿意成全他呢?   若是此生错过,你们真的就,再也无缘相见了。   扶桑婆婆看着被烛阴拉着越来越远的挽姜,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她忘记了一切,到底是命运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她又如何能记起呢。   魔界一座大殿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殿外的守卫魔兵都清楚里面那位主子脾气不好,这日见里面那位主子又发脾气了,外面的魔兵呼啦啦的全跑远了。   若是不躲快一点,估计又要被那位打了。   那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夜夜好眠,日日欢欣,呼吸间都透着馥郁的蜜香。   而这样美好的时光,她那般珍惜,捧在手心里珍藏着,又怎能忍受别人肆意破坏。   风缦曦站在房间中央,屋内所有的摆设物品都被她摔烂了,满屋狼藉,仿佛昭示着方才经历了怎样的一场灾难。   她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迹,细线般的滑进脖颈。   “绝...绝不答应,陌容容,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云里。”   说完,体内一股强悍的力量瞬间绞痛她的四肢百骸,她知道是陌容容在体内想出去,她死命的压制住,一张脸扭曲的看不出人样,五指极其可怖的扭曲着,双腿打颤的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凄厉的低吼声。   脸上、胳膊上、脖颈上,开始出现一片片鳞片,泛着幽绿的光,风缦曦尖声大叫,伸手去挠自己的脸和胳膊,手臂上被她抓出一道道红痕,然而那可怖的鳞片,却是没有消散。   “这副身子是我的,我还要和云里生生世世的相守在一起,我还要陪着他走下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蚕食掉我。”风缦曦尖叫着,指甲在地上划出深刻的指痕,指甲被狠狠折断,她却顾不得这些,发丝杂乱,容颜似鬼。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风缦曦跌跌撞撞的往内殿跑去,一路摔倒又爬起,终是艰难的到了内殿。   她拿起自己的剑,浑身痉挛不已,困难的将剑从鞘里拔出,她看着锋利的剑刃,忽地使出妖力将剑震成碎末。   那柄剑如同尘埃般的散落下来,风缦曦忍着巨大的痛楚,对着一堆粉末合力念诀,只见那些粉末像是有意识的朝风缦曦飞去。   风缦曦缓缓的张开嘴唇,干燥苍白的唇越张越大,她的目光是那样的贪婪,一点点的将那些粉末全部吸进了肚子。   待吸完这些粉末,风缦曦终是缓缓的出了口气,身体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痛,她冷笑着扬起唇,对着体内的陌容容说道:“想不到吧,这是父王留给我专门对付你的,鲛人的本事再厉害,也不过人界小小鲛人,这柄剑是父王身前专门去人界找的,用对抗鲛人的东西合铸而成,陌容容,我要你死!”   哪怕赔上我毕生的修为,我也要你死!   那把剑,是风雾寻来专门对付陌容容的,风雾阴险心思鬼测,陌容容虽帮了他,却也处处限制他,只可惜他还没有对陌容容动手,倒是先死了。   她对风雾从来没有过深的感情,此生唯一觉得风雾这件事做得好,虽然当初他是为了自己打算,但是他后来将这柄剑交给她,说起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谢她那位早已不在的父王。   体内的陌容容还在挣扎,似乎还想出来,风缦曦拼尽全身的力气,自头顶冒出绿色的妖气,而后妖气顺着头顶气势万千的贯穿身体。   ‘啊’的一声嘶吼,夹着不甘的愤怒和无尽的痛恨,那是陌容容的声音,也是她最后的绝望的呼喊。   风缦曦的身体刹那间变回了原形,一条巨大的蛇盘在房内,蛇眼泛着盈盈绿光,血腥气浓重的充斥整个房间。   若是仔细看蛇身,就会发现一缕缕白色烟雾状的东西从蛇鳞下钻出,幽灵般的在空中飘荡,而后挣扎般的想重新钻入蛇身,奈何烟雾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稀薄,最终,终是心有不甘的消失在天地间。      第十七章 殊死意难平 - 渡魂箫 - 楼苏   陌容容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死的满心怨恨。   死的那样屈辱,又那样的无人问津。   她输了,输在了风缦曦强大的意念之下,她到死都想不通,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何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念,为了想活下去,想与那人长相厮守,竟是生生的将她逼出了这具身体。   她输给了世间最不可测的情字,输给了此生最不屑的感情。   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日子里,她死的这样安静,除了风缦曦,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然再大的不甘和愤恨,都已无济于事,她从这六界消失,满心恶毒的仇恨将她焚噬,燃成灰烬。   她筹谋了半生,令那些她恨之入骨的人痛苦的半生,她不要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给她的娘亲报仇,她还没有杀光当年所有害她娘亲的人,她此生最大的错,就是同风缦曦共用了同一具身体!   过了很久,殿门忽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风缦曦提步走出来,华丽的白衣层层迤俪,像馥郁盛开的花,亦像冰原上一尘不染的雪。   那张脸是那样的开心,唇边愉悦的笑意止不住上扬,英气的眉目有着隐约的婉约。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云里,以风缦曦的身份,唯一的身份。   高兴的跑到虚妄殿,结果殿里空空荡荡的,云里不在殿里。   她这才发觉魔界安静的有些异常,先前她只顾对抗陌容容,如今静下来,竟是静的可怕,静的诡异。   “云里?!”她惊恐的大叫起来,想找到云里,可是魔宫里太冷清,冷清的连她的回声都显得异常的可怕。   “人呢?你们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出来,八护法?九护法?”她尖声的大叫着,跑遍了魔宫所有的地方。   “你不用喊了,没人会听见你的声音。”   忽然,她的头顶响起如风般和煦的声音,风缦曦惊恐的仰起头,赫然瞧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玉方陌年!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仓惶的后退两步,朝了四周看了看,想要看看有没有魔兵在附近,可是附近空茫茫的起了大雾,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巨畀花柔软无骨的躯干缠绵的从殿脚蜿蜒至殿檐上,花瓣迎风飘舞,落下的朵朵蓝色花瓣转瞬间化为白雾,丝丝缕缕的飘散在无尽的苍穹中。   玉方此刻便是脚尖踩在巨畀花的花朵上,那样清风和善的模样,微微俯身瞧着底下惊慌失措的风缦曦,一派的温和好脾气。   “你...你敢私闯魔界,云里不会放过你的。”风缦曦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殿前的柱子才终是退无可退的停下。   岂料他竟是赞同的点点头,对风缦曦说道:“本神只是想看看,传闻西钥魔尊为了你而抛弃挽姜,一时不免有些好奇,今日既然来了,自然是想好好的看一看是真是假。”   闻言,风缦曦得意的仰起头,冲着玉方笑的极为骄傲,“当然是真的,云里他爱的是我,那个女人不过是自取其辱。”   风缦曦的话很大程度的愉悦了玉方陌年,他忽地朗声大笑起来,声音沉沉的穿过巨畀花,震的花瓣一阵疯狂的凋零。   雾也越来越浓。   “你笑什么?”风缦曦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止住笑意,嘴唇却依旧上扬,玉方好笑的摇摇头,看着她,眼神似怜悯又似同情。   “多少愚痴人,堪不透情关。本神只是可怜你,被西钥云里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可悲,可怜。”   他的目光幽深,此刻正定定的穿过她看着她的身后。   她的身后?   风缦曦猛地转过身,方才还一无声息的魔界,方才还遍寻不到的众人,竟都出现在了眼前。   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玉方陌年的障眼法,将她一个人置身其中,魔界所有人其实都在,只是她被这障眼法弄的以为所有人都不在魔宫里。   想到这里,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玉方陌年,弄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云里一身白衣,领口花纹繁复而精雅,一贯清冷的眸子正淡漠的注视着玉方陌年。   “云里...”她激动的眼中出了泪,此时此刻能够看见他,让她原本还仓惶不安的心,瞬间平静。   玉方和云里的视线在空中交织,亦不动神色的撇开眼隐藏了各自眼底深沉的情绪。   “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   风缦曦朝云里跑过去的脚步一滞。   玉方轻轻默念,眼中笑的意味不明,“这是当年你同我说过的话,可你自己却没做到。”   做不到无情,反惹了一身情,心系六界的众生心,消磨在得不到解脱的私心里。   “本尊只同人说话,不曾同你说过话。”西钥云里拂开挡在眼前的棠梨树枝,慢悠悠的踱步走出来。   玉方脸色一变,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   他在骂他不是人。   按捺住心头的火起,转眼看向愣在原地对他与西钥云里的对话有些不明所以的风缦曦,玉方忽地眸色一沉,转瞬间已是将风缦曦卷至身前。   风缦曦没料到自己只是分神了片刻,便到了玉方陌年的手中,她吓得面色霎那间毫无血色,赶忙朝云里呼救。   “云里,救我。”   听到她惊恐的喊声,云里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真的只是轻轻扫过的一眼,没有丝毫的停顿和逗留。   “我为何要救你?”   他的问话,让风缦曦瞬间瞪大了眼眸,哑口无言。   这边的动静太大,连在后殿中深养的兰夭夭都惊动了,兰夭夭过来时,一眼便瞧见了被禁锢在玉方陌年身边动弹不得的风缦曦。   她走到云里身边,看着殿檐上无端出现的神,心里的奇怪虽越来越大,倒是没有开口询问。   看到兰夭夭,玉方陌年眼里忽地闪现一抹趣味,他侧过头看着因为惊恐而止不住发抖的风缦曦,轻声对她笑道:“本神与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什么?”她颤声问道。   玉方微微一笑:“本神与你赌,若是你与兰夭夭同时有危险,西钥云里绝对会救兰夭夭,而不是你。”   他看似平常的一句话,让风缦曦原本就冰冷颤抖的身体,抖的愈发像空中的落叶。   “不会...不会的,你在说谎,云里他心里有我,他不会让我有事。”她反驳玉方陌年,那番话声音极弱,与其说是讲给玉方陌年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她自己听的。   “既然如此,何不亲眼看看真相究竟是如何呢?”玉方眼角闪过嘲讽的笑意,忽地将失神中的风缦曦朝殿檐下推去,风缦曦惊声尖叫,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先前为了斗败陌容容,早已耗尽了她的修为,她为了彻底的占据的占据这具身体,已是失去了半生妖力。   此刻的她,除了妖身尚存,其余皆已不存。   兰夭夭看了眼站在殿檐上始终没有下来的玉方陌年,她目光沉静的同玉方陌年对视半晌,虽是不明白这位满脸含笑的上神究竟想做什么,但是见风缦曦那样惨的摔下来,半天都爬不起来的样子,她终归是不忍心看下去,朝风缦曦走了过去,打算将她扶起来。   她的手搭上风缦曦肩上那一刻,那高高在上的玉方陌年突然疾如闪电般的出手,袖中似有白光一闪,凝在空气中眨眼间到了风缦曦和兰夭夭身后。   魔界几位护法还在愣神,忽见眼前的魔尊朝着兰夭夭那边极快的掠过去。   云里一手拉过兰夭夭,继而一个漂亮的旋身将她带离了那危险的地方,二人再次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   兰夭夭吃惊的看着云里,似才意识到方才那位神想要暗算她,想到这里,她忽地想起来风缦曦还在那边,忙转过头去看。   却看到了一双绝望而充满怨恨的眼睛。   风缦曦看着离她几步之遥的云里,今日她特意穿了一套月白云裳,只因她知道他喜爱这样的白裳,她想让他高兴,想让他注意到自己,所以特意挑了一件这样素白的衣裳。   但其实她讨厌这雪白的衣裳,这样的纯白,这样的素淡,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红衣的妖媚,没有绿衣的清灵,没有粉衣的温婉,这白的像丧服的云裳,究竟哪里好看了。   胸前大片大片的红色逐渐将这件雪白的云裳染出艳红的色泽,像是开出了大片大片的摩苏花,她低头看着,竟觉得莫名好看。   “缦曦...”兰夭夭虽是魔后,但曾经也是个仙,还是个极度心慈善良的仙,眼下见风缦曦胸前那根手臂粗的银针贯穿她的身体,她心疼的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云里,还愣着做什么,缦曦受了伤,快点过去将她抱过来。”兰夭夭见云里无动于衷的站着,表情也是淡淡地,忍不住提醒道。   风缦曦因兰夭夭的话,目光再一次牢牢的锁住云里,她目光期待的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了泪光。   云里看着玉方陌年的目光这才移向风缦曦,那样的目光,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风缦曦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愿相信玉方陌年的话,她不相信云里当真不爱她。   若是不爱她,又怎会将她从妖界带到魔界,又怎会对她另眼相待,他是爱她的,所以才没有杀了她,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顾忌着玉方陌年,所以才没有立刻过来救她。   风缦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云里伸了过去,“云里,云里...”      第十八章 不得善终怨 - 渡魂箫 - 楼苏   她没有妖力,没有修为,根本承受不住神的一击,眼下她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不畅,不由得更加害怕起来,她惶急的看向云里,希望他赶快走过来抱住自己,她很想他能抱抱自己,他好像,一次都没有抱过她。   云里只是看着她,见她伸出手,俊美的剑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终是开了口。   “疼么?”   他在问她,声音虽依旧淡漠,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他同她说话,还是这样的问话,只是简单的一句,却是逼出了她的泪。   风缦曦一怔,然后眼泪如断珠滚落,滴滴答答的落在巨畀花上,花瓣一颤一颤的承受着她的泪,怜弱惹人惜。   她频频点头,声音染了哭腔,“疼,云里,好疼。”   这样穿透身体的疼,她从未想到是这样的疼。   “哦,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他淡淡接口,垂眸似想起了什么,唇畔缀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你可想过,你当初拿火芒金液伤她,她也是会疼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风缦曦那含着清泪的眸子咻忽间瞪得极大,眼泪悬在睫毛上,从未有过的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死死的凸出,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兰夭夭吓了一跳,她看着那把瞬间插入风缦曦腹部的千夙剑,转脸看向云里那微微抬起的手,“我宁愿相信你本意是想拿出千夙剑对付那位上神。”   云里侧过脸看着自己的母后,目光温柔却没有温度,“自然是要对付他的,只不过这人还没死透,杵在眼前委实招人烦,我不过是搭把手,解决了玉方上神想要解决的人,对吗?”   最后一句,是同玉方陌年说的。   玉方在殿檐上哈哈大笑,“难道这不是魔尊一直想做的吗?本神只不过好心帮魔尊一把。”   风缦曦如僵尸一般立在那里,眼前是她爱了一辈子的人,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身姿,她是那样的熟悉。   眼中滚落两行泪,可是现在她发现,她根本一点都不熟悉他。   人还没死透...   招人烦...   风缦曦看着腹部那柄寒光凛凛的千夙剑,那样绝世锋利的一把好剑,剑面上甚至倒映出的面容,如鬼一般恐怖的面容。   到了这一刻,她仍旧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那么爱他,他一定知道她的心意,哪怕真的不爱,又如何能做到对她痛下杀手?   “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身边?”风缦曦看着他,气息已经微弱,依旧是不死心的问道。   如果不是喜爱,又是究竟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   云里没有说话,他压根不打算理会她,他伸出手轻轻一动,千夙剑便重新回到了他手上。   目光沉越的看着玉方陌年,两个人的视线里夹着众人看不懂的刀光剑影,忽然,云里忽然移动,众人眼前一花,再细看之下,哪里又还有云里的影子,那位神界来的上神,也不见了踪影。   风缦曦大笑起来,身下的血水越来越多,渐渐的她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血水里。   云里虽是不愿意说,但是兰夭夭却是懂了。   到底是过来人,过往的那一切她虽未曾参与,但云襄还活着的时候,她那管不住嘴的性子,到底是将大半的过去都告诉了她。   想起云襄,兰夭夭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她站立不稳的赶忙伸手扶住身边的棠梨树,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树干,几位护法赶忙走上前要搀扶她,却被她挥手打断。   “没事,你们先退下吧,我同缦曦有些话要讲。”   几位护法退下,兰夭夭深呼吸几口气,逼退眼中的晶莹,适才缓步走到风缦曦身前。   口中的血沫越来越多,她双眸充满血丝,带着怨毒的恨意。   她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她费劲心力的活下来,她甚至为了永远待在他身边连修为比她强过百倍的陌容容都打败了,可是结果呢,结果只是换来他毫不留情的一剑。   她那么努力的想留在他身边,为了他不惜得罪所有人,可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在骗她!   身体缓缓的朝身后倒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仰躺在地,看着魔界明灿灿的天空,眼睛刺痛的近乎血红。   魔界以前没有明灿灿的天空,魔界同冥界妖界一样,天空都是乌云和瘴气,没有云朵没有灿阳,甚至连和风细雨都没有。   可是自从挽姜来了魔界,云里便费尽心机的将这些本就不属于魔界的东西弄来,只是为了博佳人一笑。   她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这些呢,其实她是发现了的,只是心里安慰自己云里他只是厌烦了魔界一成不变的天空,想要换换心情而已,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不肯相信,终是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在他心中,随时便可丢弃。   她根本就没有在他的心中存在过。   “我不甘心,不甘心...”她双眼失神的看着天空,嘴里不断重复的低喃这一句。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了打败陌容容那个女人究竟吃了多少苦,他更不会知道,她冒着随时被吞噬的危险待在他身边,又是何等的快乐。   她的心里鲜血淋漓,她明明那样辛苦的爱着他,她好不容易才占据了这具身体,成功的那一刻,她只想看到他,她是那样的喜悦。   可他却在那一刻,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剑。   她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只是换来他冷漠无情的一剑。   兰夭夭在她身旁站立半刻,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看清了,便安心去吧,下一世,遇见一个待你好的人,不求他样样都好,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缦曦,你爱错了人,也因为这个错误赔进去自己一生,何苦。”   风缦曦心中堆着驱不散的怨气,如同这殿外越来越浓的雾气,又怎会因兰夭夭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转了心念。   她吃力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目光怜悯望着她的兰夭夭,声音好似裹了血腥气,扑鼻而来的怨恨。   “我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那个贱人,我诅咒西钥云里和挽姜不得好死,他们不得好死。”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极慢,又极重,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兰夭夭当即变了脸色,那双拢于袖中的手干净利落的一挥,风缦曦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连同身子瞬间碎成无数碎片,而后随风而散。   她从前是仙,或许还讲究个心慈手软,她也确实见不得无辜的血腥和屠戮,可是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能够眼睁睁的听着别人对自己孩子那样恶毒的诅咒而能无动于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不可以碰,一旦触碰,不死也伤。   而风缦曦却是触到了兰夭夭最不愿的触及的底线,她原本是想好好的劝慰她几句,她明白风缦曦的感受,将自己的一生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如同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若是那人爱她还好,若是不爱,只会输的血本无归。   她知道她儿子心里没有她,云里向来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若是当真是他心爱之人,早在将她带回魔界之初,便会领她来看自己,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将风缦曦带了回来,而后便再也不管她,似乎他的目的仅在于将她带回来。   仅此而已。   起先她不懂云里此举的意义,不过方才云里那几句话却解开了她的疑惑。   孩子的心思,或许因为长大了而不再向父母吐露,但做母亲的心思又是何其敏锐,即便他不说,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她还是能猜出大概。   若是她猜想的没错,云里之所以将风缦曦带回来,只是为了麻痹六界的耳目,又或者是麻痹自己的心,让六界误以为他爱上了别人。   这正是他的目的,将风缦曦推向风口浪尖,置于六界看得见的高处,等到她失去作用的那一天,便是她死的那一天。   而他真正想保护的那个人,则会平安无忧的活着。   哪怕那个人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哪怕那个人根本不爱他。   唇边微不可闻的溢出一声轻叹,她抬眸看着这盛开的极好也极美的巨畀花,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阿重,襄儿死了,你到死都没有放心下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保护好她。   阿重,你一定还在我身边对不对?   如果你在,兰儿求你,一定要护住云里。   一定要护住我们的孩子。   魔界外不远处的一方丘陵之巅,苍山白雪覆盖的山陵上,两道白影如风掠至此处。   玉方看着对面沉稳不动的男人,率先开了口,“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云里勾唇一笑,精致如刀工斧刻的容颜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缓缓启唇道:“上一次你来魔界,便觉得不大对劲。”   似乎是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玉方陌年怔愣了半晌,复才仰天大笑起来。   “原来魔尊那时便已有所察觉,只是本神不懂,你为何一直不说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渡魂箫,随意的转了两圈,一副闲适的姿态,眉眼间还是慵懒的神色,他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冲玉方陌年意味深长的笑了。   “之前不说,是因为我不确定。后来不说,是不想打草惊蛇。”      第十九章 质问无言心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一次玉方陌年来魔界,他便察觉玉方陌年身上的气息不稳之余还隐约有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股气息若隐若现,他只能依稀发觉,却不能分辨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   但是后来他为挽姜治好双脚从内殿走出来时,身上那股气息却是明显加强了很多,多到他一眼就看出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   只是当时他心中有疑惑,有震惊,却只是大概的猜测。   那猜测太过不真实,甚至连他自己心里都不大相信自己的猜测,又怎会与他人说。   那一次去魔界给挽姜治好双脚,终究还是让自己露出了马脚,不得不说他有些失策,而西钥云里又太过于精明。   玉方也笑,却不再是曾经高雅圣洁的笑容,“本神一直在想,或许当初把你打入屠魔阵里,并不是一件好事。从目前来看,对本神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太过谦虚并不好,这样会越发显出你的卑鄙无耻。”云里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在箫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屠魔阵里有什么,你比六界里任何人都清楚,你千方百计地让本尊进去,目的不过是为了这把箫,这把让你重获自由和魔力的箫。”云里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慢悠悠的补充道。   “是我小瞧你了,梵沧!”突然,玉方陌年平静的眸子里闪现阴狠的光,淬着毒汁的眼神。   “梵沧是谁?”云里反问,面色从容。   玉方陌年脸色涨红,那是极度气愤下的表现,他瞪着云里,拳头捏的咯吱响。   “事到如今,你以为装傻有用吗?”   玉方陌年冷笑,墨发疯狂飞舞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样貌丝毫未变,不,你和素苡的样貌都没有变,只有我变了,所以你们认不出我,而我却能一眼认出你们两个!”   云里挑眉,不点头也不否认。   “你是梵沧又怎样,这一世你注定会输,我会一点一点的,将当年的仇报回来,对了,还有那个素苡,你不惜放弃神的身份也要救回她,我也不会放过她。”玉方陌年笑得张狂,言辞间更是嚣张。   云里眉眼一沉,眼底有冷光乍现,但是很快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拍了拍肩上沾染的灰尘,笑道:“你大概是弄错了,本尊是西钥云里,不是你口中的梵沧,当然,也不认识什么素苡。”   “素苡就是挽姜,你大可不承认。”玉方冷笑,不打算与他多绕弯子,“终归在黄泉路上,我会让你和她相聚。”   云里浅笑,眸子在阳光下浮动深沉光芒,面色却是如常的看着玉方,“一个女人而已,还是本尊舍弃不要的,你若是感兴趣,直说便是。”   “一般的女人,又怎会入得了你的眼,无论是五百万年前的素苡,还是现在的挽姜,都是你最致命的弱点,梵沧,你输定了。”   “何以见得?”云里浅笑,端然凝视玉方,“五百万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无法改变一些东西。比如,五百万年前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依旧只能是手下败将。”   “你终于承认了。”   玉方冷笑,拿出轩辕剑直指云里,“五百万年前你私自与扶桑树订下契约,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听说这一世若是杀了你,从此你便彻底自六界消失,如此一说,本神的运气似乎不错。”   他笑的得意,举手投足间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   云里抬眸,那般云淡风轻,眸子里沉淀着举世无双的睿智与清明。   似乎这一切,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他们还来不及准备,来不及筹谋,那样浩大的劫难,便已经赫然摆在眼前。   然世事本就无常,多一日晚一日当真无多大区别。   清风扫过,那些纠缠了半世的恩怨爱恨,都将被风带走。   错误的,被扭曲的,以及被掩藏的往昔,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终是暴露出那些猩红而残忍的模样。   天帝率领仙界诸仙赶到这山陵之巅时,兰夭夭正牵着小僵尸以及九位护法赶到此处。   因为七护法茶花重伤未愈,至今只能以蚕蛹之态修养,所以并不在其中。   这里距魔界只有百里,兰夭夭担心云里出状况才赶来,可是她看着对面声势浩荡的仙界众人,却是愣了愣,对他们出现在这里很是纳闷。   莫非,他们是冲着云里来的?   兰夭夭担忧的看了一眼玉方陌年,又看向一众仙家,这样庞大的队伍,以云里一人之力,又是如何应对的了。   她侧眸看向大护法,声音低低的吩咐道:“将魔宫所有魔兵调来,务必要快。”   大护法直直的点头,而后转身朝魔界奔去。   天帝身边的天后娘娘看向这边,忽地冷笑的对一言不发的天帝说道:“她倒是防我们防的紧。”   天帝眉目间含着厉色,他瞪了天后一眼,沉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身为仙界天后,该关心的是仙界的存亡,是六界苍生的存亡。”   天后娘娘似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倒是闭上嘴不再说话。   而此时,烛阴正带着挽姜刚踏出神界,急吼吼的朝这边赶来。   玉方陌年环视四周,云里身后是兰夭夭带领的魔兵,他的身后是天帝率领的一众仙家。   他笑了起来,目光清凌凌的看向天帝,“陛下倒是有心,知晓本神今日要同魔尊一较高下,所以专门来给本神助威的么。”   天帝脸上一阵抽搐,他死死的盯着玉方陌年,声音含着比八荒还要寒冷的气息,他说:“你想多了,今日朕不是来帮你的,朕是来替六界苍生消除你这个邪物,玉方陌年,你的死期到了。”   玉方依旧是笑,“估计要让陛下失望了,本神非但不会死,还会彻底的摧毁陛下你珍视的这个六界,本神要将它彻底的摧毁,而后谋建属于本神的六界,唯本神主宰的六界,哈哈哈。”   天帝咬牙,“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六界岂能容你兴风作浪。”   玉方轻蔑的看着天帝,笑道:“本神为何要将愚蠢的你们放在眼里?你们被本神耍的团团转,根本不值得本神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   天帝苍老的面上因气愤而诡异的扭曲,他想起先前玉方同他说的话,那些他曾经深信不疑的话,现在想来,却像是烙印在心口的耻辱,连呼吸都泛着羞耻。   堇宋捏紧拳头从天帝身后站出来,声音因为愤恨而变得沙哑,“你为什么要骗我们我二哥有情劫,为什么要害我二哥?!”   玉方凉凉的笑意越来越大,他说:“本神可是筹谋了好久,才决定从二殿下那里下手,要怪只能怪他喜欢的人是挽姜,而挽姜又是本神要除去之人,这样一来,二殿下自然成了引起所有事情最好的棋子。”   “小五从不与人结怨,之前更是从未见过你,你为什么要除去小五,她根本不曾害过你。”堇宋气的双眸发红,颀长的身子在日头下气的微微颤抖。   “四殿下这话说的不对,她与本神的恩怨早在五百万年前便已结下,本神等了五百万年,这仇,也该报了。”   除了云里,所有人的面色又是惨然一白。   玉方陌年根本没有五百万岁,神界的战神千代云天神逝之后才出现了玉方陌年,千代云天是三百万年前神逝的,所以说,玉方陌年怎么都不可能活了五百万年,而这真是他们惊恐的地方。   玉方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也不急于同云里动手,他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默然不动的云里,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堇宋,说道:“怎么,吓傻了,本神今日心情不错,你们有什么要问的,本神若是知晓,定当满足你们的愿望,毕竟,等本神解决了西钥云里,接下来就是你们了,有什么遗愿,还是趁早说了吧。”   天帝那苍老的眉头因他的话越皱越紧,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当初仙界天玑柱塌,也是你动了手脚?”   玉方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是眼眸转了转,倒也慢悠悠的回答了他。   “诚然,本神当初的确对天玑柱做了些手脚,只是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天玑柱势必会倒,但却是因我而起,此前本神并没有完全的控制住玉方陌年这具躯壳,他虽是神逝,却仍留有一些神识和神力,本神当初可是耗费了不少精力才消除这些,而正是本神彻底占据他神身的那一刻,仙界的天玑柱便倒了,本神赶在怀衣上仙的前面到了天玑柱那里,只不过是将天生反骨之人改成了挽姜,你们便对此深信不疑,说到底,对付挽姜,还是你们帮了本神不少忙,连老天都在帮本神。”   一番话,让仙界众人如置冰窖,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的确是害了挽姜,在所有人的推波助澜下,将曾经善良的仙界五公主逼到堕魔。   “你到底是谁?”终于,天帝咬牙切齿的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透着森寒的冷意。   玉方好整以暇的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众仙,又看了眼这边面无表情的诸魔,他的声音沉沉响起,带起毁天灭地的肃杀之气。   “本神,乃洪荒之初的万恶之祖,魔神郇滠!”      第二十章 聚山丘之巅 - 渡魂箫 - 楼苏   那一刻,天雷滚阵,厉风呼嚎,云层惊悚翻涌,惊雷霹雳而下,万里晴空陡然被大团黑云拢压,迫的人心神俱乱,霎时间狂石乱走飞沙漫天,阵阵厉鬼哭嚎之声。   底下的众人没有见过这个的场面,心里不由得有些惊惶起来,仙兵同魔兵都开始躁动起来,场面颇有些混乱。   众人的发丝被吹的凌乱不堪,天帝瞪着玉方陌年,眸子里全是愤恨,“你欺骗朕,欺骗六界,你才是那魔神转世,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根本没有什么万世情劫,他西钥云里也不是魔神。”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被他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他便窝了一肚子的火,如此荒谬又可笑的事实,如同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玉方大笑起来,头顶的黑云更加疯狂的搅动起来,四海风云涤荡。   他止住笑,指着自始自终没有说话的云里,对着底下一众愚蠢至极的仙人一点一点的剥开了最真实的真相。   “当初本神占据这具身体费了不少精力,后来为了让你们以为西钥云里是魔神转世,本神耗尽了许多修为才改掉了谛言石上面的真相,若不是修为损了大半身体遭到反噬,你们这些人,本神早已让你们去黄泉相见。”   折澜星君严肃的脸上不见半分暖意,眼里的寒光扫向玉方陌年,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你一直强调,你要对付西钥云里和挽姜,你既是上古魔神,那他们,又是谁?”   他的问话,大约是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西钥云里,又看向玉方陌年,等待着他的回答。   玉方陌年灿然一笑,笑声传出千里之外,那样的笑声,听在了众位仙人耳里,更像是嘲讽和讥笑。   玉方陌年一点一点,用着缓慢而残酷的声音,近乎快意的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而他一字一句的说下去,众人的脸色便一点点的灰败惨白下去,最后,只余满腔灼痛的呼吸,烧的五脏六腑绞痛。   “你们处处忌惮时时堤防的西钥云里,你们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魔尊,他是神界上古的神尊梵沧,而挽姜,你们口中的天生反骨六界祸害,她这一世是千代云天的女儿,这些你们已经知道,说了也没意思,那便说一说她的上一世吧,她的上一世,正是你们眼前这位神尊的心头至爱,那时她叫什么来着,对了,素苡,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听过吧,哈哈哈...”   很久,天地间静的可怕,那些狂风怒号的声音似乎不见了,那些沙石翻滚的声音也不见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玉方陌年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这样骇人听闻的真相,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天帝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仰天大笑的玉方陌年,又艰难的转过头是去云淡风轻的西钥云里,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世道,已经彻底的变了模样,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六界,不再是他们熟知的众生。   究竟是怎样的宿命,演变成如今荒诞的故事。   他们一直敬仰尊奉的神,其实是个魔,是个足以毁天灭地的魔神。而他们无数次想要除掉的魔尊,竟是上古神尊的前世今世。   所有人都乱了心神,这一次不仅是那些仙兵和魔兵惶恐不已,连这些活了数万年历经无数的众仙,都吓得面色发白嘴唇发青,这样的事实无疑是无法令人相信的,可是从玉方陌年嘴里说出来,却偏偏不得不信。   兰夭夭乍然听到这一幕,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看向云里,却发现他的面色极为平和宁静,似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早已了然。   她不由得迈开脚步朝云里走去,眼下的局面太混乱,她看着眼前纷繁杂乱的众人,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要去带回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这些人有什么恩怨自己解决便好,她只想带她的孩子回去。   云里似乎有了感应一般,他立在山陵之巅,回头看向自己的母后,身后是疯狂涌动的黑云,夹着电闪雷鸣,他平静淡然的脸上轻轻的挑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兰夭夭听见他说:“母后,这里风大,不如回去煮着茶等我回来。”   她的脚步不停,依旧朝他走来,“是要回魔宫,但是母后要带着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回去煮茶。”   云里有些怔愣,而后又笑了,他目光清润,瞧不出什么波澜,“母后先回去,待母后煮好了茶,我便回来。”   兰夭夭的脚步停滞下来,她的双手垂立身侧,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瘦弱的肩膀在风中瑟瑟发抖,清澈的眼中滚出大颗的泪珠,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前一片模糊,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那些泪水滑进嘴里,一阵发苦。   “...好,母后回去,母后回去煮你爱喝的茶,母后...在家等你回来。”   她不再看他,转身就朝魔界走去,步子又急又快,肩膀抖得如风中残烛。   九位护法和小僵尸默默的看着走远的兰夭夭,转而看向云里,身子一动不动。   看着兰夭夭即将消失不见的身影,云里蓦地又出声唤她,平静而柔和。   “...母后”   兰夭夭疾走的身子一僵,脚步一点点的慢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那双眸子是那样的平静,又是那样的洞彻一切,他说:“母后回去好生睡一觉,待睡醒了,乌云被灿阳驱散,廊前兰花盛放,父尊在后山煮酒看书,襄儿同十位护法们在殿前嬉闹,如此,母后觉得可好?”   她的眼睛一阵灼烫,似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划过脸颊,兰夭夭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掌心,手心血痕累累,却慢慢的点了点头,声音轻渺而飘虚。   “你说的很好,只是漏了些。待母后睡醒,乌云被灿阳驱散,廊前兰花盛放,你父尊在后山煮酒看书,襄儿同十位护法在殿前嬉闹,你守在母后寝殿外静候母后醒来,而后我们一起去找你父尊煮酒,同襄儿嬉闹,如此,才好。”   云里慢慢的仰起头,唇边带着笑,却没有应答。   兰夭夭终是泪如雨下,心里是窒息般的痛楚,疼的她几乎站立不住,她颤抖着肩大步离去,走的更急更快,不曾回头,不敢回头。   “都回去。”云里垂下眸,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群魔兵,淡声道。   魔兵不动。   他淡漠的看着他们,声音清冷无波,“魔凰碑如今在母后手中,你们不必再听令于本尊,从今往后,母后便是魔界的主人,尔等都听清楚了?”   魔兵大骇。   而后面面相觑,又抬头好几次去看云里,见他面色平静眼神坚定不似说假话,又想起方才玉方陌年说的那番话,若是真的,那么他便不是魔,而是神,他们身为魔兵,没必要给一个神效力。   事已至此,他们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魔界跑去,不一会儿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九位护法还有小僵尸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玉方冷眼看了这一出戏,眼下不咸不淡的笑道:“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空去关心旁人的死活,梵沧,无论你是神尊还是魔尊,都改不了这个缺点。”   他不回答,只是慢悠悠的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渡魂箫。   那把箫已经不是血红色,而是莹白如玉,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润泽温雅。   玉方看着他拿出那把箫,笑的更加愉悦了,“怎么,你以为凭这个废物就能打赢本神?梵沧,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云里眸色浅淡的看着他,“本尊的东西,是不是废物不是你说了算。”   玉方脸上笑意不减,“本神倒是忘了,这把箫倒的确是你的,只是后来你自甘堕落,这把箫也学了你这个主人,被邪气怨灵做了宿主。”   “不过说来也是本神命不该绝,本神当初死后,残魄兜兜转转入了你这箫中,若不是这把箫里的万恶煞灵吸收了不少的阴怨灵气供我享用滋补魂魄,我也无法养好魂魄,更无法一点点的召回自己散落六界的残魂,没想到吧,你当初为了素苡一剑将我的魂魄劈成无数碎片,结果你的箫却救了我,哈哈哈...”   云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大笑,底下的仙界众人今日早已被这些真相骇住,此刻全然一脸呆滞茫然的看着他们。   他微微低头,骨节修长的手抚上莹润的箫,唇角勾起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   玉方眯起眼,正要说话,却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云里忽地吐出一口血。   底下仙界众人顿时骚动不堪。   那口血落在他手中的那把箫上,落在他握箫的手上,他却好似浑然不觉那是自己的血,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透着苍白,慢悠悠的从袖中掏出素净的帕子擦去了那些血迹。   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僵尸戒香突然朝云里吼吼的叫起来,红眼珠子里没有半点血腥之意,只有着急。   “你受了伤?还在受伤期间用修为清除了将臣体内嗜血残暴的血液?”      第二十一章 神魔再对峙 - 渡魂箫 - 楼苏   玉方眼里闪过恶毒的笑意,“老天都在帮我,梵沧,你为了素苡不惜违抗神族毁去神身,如今成了这副惨淡模样,本神都替你觉得可惜,哈哈哈,你放心,看在你我相识久远的份上,本神会让你死个痛快。”   底下的天帝沉缓的闭上眼,堇宋在一旁急道:“父君...”   天帝睁开眼,看向堇宋,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仅剩的儿子,心里突然便觉得有些荒凉。   他摇头,目光沉重的看向堇宋,“不可。”   堇宋眨着桃花眼,眼里全然是苦涩和悲伤,“一定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起来吗?父君,我们身后还有这么多仙兵,若是我们出手,魔神未必就能打得过我们,寡不敌众,他即便再厉害,我们有这么多人,我们能够略胜一筹。”   那双苍老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光亮,唯有怅然,“阿宋,你不了解上古的神,无论神魔,一旦打起来,我们根本半点靠近不了,人数再多又有何用,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宋,我们做错了啊,仙界的人,都错了。”   堇宋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君像今日这样消极和颓丧,那个无论何时都镇静沉稳的天帝,似乎顷刻间老了几万岁,鬓边的白发越来越多,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话里的叹息,也越来越沉重。   他的眼眶瞬间便红了,目光飘向那凌空而立的男子,哑着嗓子喃喃道:“那,小五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天帝声音暗哑,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永远都不会记得那些过去,她已经忘了一切。”   这时,一直沉默的天后娘娘却忽地嘲讽一笑。   自从祈回死后,她变得有些疯癫,然而此刻,她无比清醒的看着天帝,眼神清明而近乎犀利,“闻沧,错的从来只是你我,无关仙界其他人,是你自己被嫉妒蒙蔽双眼,我也因为憎恨而善恶不分,我们才是罪魁祸首,这场灾难,我们虽不知情,却是那推波助澜之人!”   天帝的身躯,狠狠一震。   站在天帝身后的众仙,纷纷沉默。   良久,天帝开口,似是被彻底击垮,“是啊,错的是你我。”   这时,云里忽地开口,打断了这边众仙纷乱的思绪,众人抬头看向他。   云里看向玉方,慢慢说道:“本尊有一事不解,你的残魂既是宿在箫中,又是如何成了玉方陌年?”   说到这个,玉方陌年的脸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他哼了一声,道:“你这把箫后来成为六界闻风丧胆的邪器渡魂箫,那千代云天便一心想封印它,本神与他恶斗良久,奈何本神魔身不在,魔力也失了大半,自然不是千代云天的对手,只可惜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为了永绝后患将箫中的魂魄取出封印在挽姜额间,趁着他取出魂魄的瞬间,本神的一半魂魄便逃走了,后来便钻入玉方陌年神逝的神身之内,而挽姜额间封印的,不过是本神的一半魔力罢了。”   云里没有再开口,玉方陌年似乎是想起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他看向云里,似笑非笑的说道:“说起挽姜,她为了能救你出屠魔阵,可真是对自己狠得下心,本神告诉她,我可以救你出来,还可以救醒你的母后,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哪怕明知道代价是失去自己曾经所有的记忆,她还是答应了。”   云里那双巍然沉静的眸子,微微的漾了一下,似蜻蜓点水的湖面,泛起微末的涟漪。   “本神倒是挺佩服她的,她宁愿让你恨她,宁愿让你离她而去,都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用牺牲换来的,她怕你自责怕你痛苦怕你内疚,所以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骂名跑去找帝无湮,一个人独自忍受逐渐遗忘的恐惧,本神见她可怜,所以愿意小小的牺牲一下自己将你救出屠魔阵,也顺便救活你母后。”   云里微垂着头,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箫身,神情平淡,瞧不出喜怒悲欢。   天地风云变幻,似是要变天了。   玉方似乎越说越开心,仍滔滔不尽的说道:“她额间的封印本来十分牢固,只是可惜,大概千代云天也没有料到,她会成为九重天的公主,还是佛陀天的主人,她在妖界中了毒用佛陀印净化毒素,那佛陀印亦是让封印开始松动,最要感谢的还是你们仙界,若不是你们相信她是仙界反骨将她逼得跳下十殿地狱,那带有神力的封印又是如何得以破损,本神的魔力又何以慢慢苏醒过来。”   “梵沧,挽姜被你用九德之气护住心脉后,在魔宫中她是不是吸食魂魄了?哈哈哈,那是本神的魔力苏醒后要吸食魂魄,她后来每一次发怒都是本神在控制她的心神,所以她会杀人会害人,你们以为是她变了,其实都是本神弄的,因由天定,劫数自成,都是天命!”   文书仙君不由得怔住,他想起挽姜重新站在仙界那一天,那日她便对自己动了手,他原想,是因为她恨仙界恨他们,心里虽然也有沉痛和悲伤,但到底是仙界伤她太深,他便也没有多做计较,却不曾想到,她不过是让一个魔物控制了心神,借着她心底对仙界的怨恨而无限放大,以此蒙蔽了心智。   “本尊不信天命,只信自己。”   他的话语很轻,语气很淡,连带着神色都是淡淡的。   骨指缓缓摸过玉箫,他又抬起看了一眼快速闪动的云层,眼底沉静如寒渊。   玉方陌年一双眼睛锐利的打量着他,眼中是讽刺的笑意,“不信天命?你既然不信,又是为何要给素苡逆天改命,她本是再无轮回,你又是为何要逆着天命将她带入轮回,带入这十丈红尘中与你相遇?梵沧,你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敢承认自己信了,因为一旦承认,你就输了。”   云里眉眼淡然的看着他,手指敲了敲玉箫,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你很了解本尊?五百万年不见,你的话愈发多了。”   玉方陌年冷哼,陈年旧事的确说的够多了,他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眼下的六界一派惨淡,他还等着解决了西钥云里后再解决掉仙界那帮人呢,没时间在这里耗费过多的精力。   “五百万年,本神为了一洗当年血耻,足足等了五百万年,梵沧,今日这荒丘之上,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恶狠狠的说完,仙界的人竟纷纷不由自主的倒退了数里,等惊魂未定的众人再次抬眼看去,那一方天地里的两个人,早已无法看清身影。   一时间,风云嘶嚎狂风骤起,苍穹之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隐隐竟有雷声从远处传来。   堇宋站稳脚步,然后奋力的朝前奔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狠狠的弹了回来,折澜星君接住倒飞回来的堇宋,摇头道:“四殿下,方才陛下说得对,上古神魔之战,我等根本无法参与,这道结界便是他们为了防止我们进去而设下的。”   堇宋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局面只得悻悻作罢。   那是上古之战,他们这些后世之人有幸得以瞻仰远古神祗间的战斗,确是平生未曾想过的。   然这样激烈的战斗,他们仰着脖子看着,满心震荡之余,唯剩满目疮痍。   玉方陌年看着嘴角鲜血缓缓流下的云里,开怀大笑起来,手下动作却是丝毫不手软,招招凌厉透着杀意,步步紧逼气势如虹。   以天帝为首的仙界众仙,呼吸急促的看着渐渐似有些不敌的西钥云里,连气都不敢大声出。   他们不敢想象,若是玉方陌年赢了,那样于六界而言将会是怎样无可挽回的灾难,一个上古的魔神,倾尽他们众人全力,不过是螳臂挡车,难以撼动他的威力。   他们现在只能将全部的希望放在西钥云里身上,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祈祷他能战胜玉方陌年。   只是此刻他们已然全部忘记,在此之前他们究竟是如何待他的,他们早已顾不上回想当初,他们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玉方陌年必须死,西钥云里必须杀了这个魔神。   舞邪尘带着斐羽和一干冥兵赶到之时,玉方陌年正一掌打在云里的肩上,云里似是轻轻一颤,然后下一刻手中的千夙剑光芒万顷,玉方陌年抬手遮挡这刺眼光芒之际,云里趁机右手拿起渡魂箫放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舞邪尘震惊的看着眼前,他看着一手吹箫一手挥舞着千夙剑一脸平静的云里,又看看云里对面招招狠戾手中轩辕剑舞出万千剑花的玉方陌年,那样面目狰狞的玉方陌年,将他吓了一跳。   “陛下,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之前接到天帝的仙诏,传令他率领冥界冥兵前往魔界,他以为是天帝要对西钥云里动手,心里猜测是为了渡魂箫,只是眼下看着那个浑身魔气直冒,比西钥云里身上魔气还重的玉方陌年,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天帝看了一眼仍旧吃惊的舞邪尘,将目光重新投向天穹之上,说道:“玉方陌年是上古魔神转世,西...西钥云里是神尊梵沧,你怎么才来?”   舞邪尘惊得几乎掉下巴,他眼珠子艰难的转了一圈,发现仙界所有人都是面色肃穆不像是开玩笑,他好半天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我...我看错了时辰...”      第二十二章 碧落黄泉引 - 渡魂箫 - 楼苏   天帝似是有些不悦的扫他一眼,沉声道:“朕将冥界的大权交还到你手上,你这冥王若是不愿用心打理,朕随时都会收回你的权力。”   舞邪尘连忙惶恐的低头道:“陛下恕罪,邪尘定不负陛下对邪尘的重望,陛下既是将冥界交给邪尘,自是信任邪尘的能力,还请陛下宽恕邪尘这回。”   天帝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舞邪尘的脸色有些白,他默然抬起眼眸看了一会空中的战斗,半天,终是忍不住说道:“陛下,如今这里聚集了众多仙兵和冥兵,为何不出手帮助西钥狐...帮助神尊捉拿魔神?”   堇宋冲他摇头,目光有些黯淡,“我们是被那道结界打出来的,根本无法进去,想帮忙也帮不上。”   舞邪尘长大了嘴巴,他伸起手指向那个巨大的结界里面,说道:“进不去?那魔界那几位护法和那只小僵尸为何还在里面没出来?”   众仙被舞邪尘的话惊了一惊。   他们赶忙看向结界里面,果然,魔界那几位护法和小僵尸都安安静静的待在结界里,方才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玉方陌年和西钥云里身上,此刻分神去瞧下面,脸色又是一白。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无需他们再苦思冥想究竟是怎么回事,玉方陌年已经用行动告知了他们答案。   千夙剑同轩辕剑在空中激烈的交辉,这两把旷古的神剑,一朝碰触势必擦出惊天动地的火花,众人耳中只觉得嗡鸣声不断,眼前是纷繁缭乱的剑芒,出剑极快,修为高深的两个人身形快如鬼魅,又同穿了白衣,一时间在场之人很难将其分清。   若非西钥云里手里还握着那把箫,清凌空悠的箫声伴着铿锵的剑声久久回荡,真的是彻底无法辨清。   这时,玉方陌年忽地收了剑,他持剑而立,对面的云里依旧不紧不慢的吹着箫,玉方陌年含着冷意的眼中漫上层层冰冷的笑意,只见他朝下面看了一眼,口中唤道:“魔界九大护法,眼下你们的魔尊似乎很需要你们的一臂之力啊。”   他的话音落,底下的九位护法突然快速飞起,原本还茫然的仙界众人霎时全部变了脸色。   那九位护法不是上去帮云里,而是将手中的利器对准了西钥云里。   “他大爷的,他们这是疯了吗?!”舞邪尘惊得暴跳而起。   西钥云里的眸子暗了暗,似有流云滚动其间,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映着眼前九个人的面孔,青黑面孔,乌紫嘴唇,双眸无神的望着他,身体僵硬如僵尸,然下手却毫不松懈。   他一边吹奏着那把白玉箫,一边侧身闪避九位护法的联手攻击,白袍舞动如流云,墨发无声扬起,闪身间被六护法手中的剑削落一缕。   “西钥狐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吹箫,你他妈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以一敌十吗,别再吹了!”舞邪尘急的哇哇大叫,他看着那些人,拔腿便往结界那里冲。   果不其然被弹了回来。   “爷还就不信邪了,上古神魔了不起啊,打个架还弄出个结界挡着,爷偏偏就是要进去。”舞邪尘咬着牙再次往前冲,看着里面的局面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玉方陌年正在调息养神,听到舞邪尘的喊叫他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目光凉飕飕的撇向舞邪尘,轻蔑一笑,那样温润的一张脸,此刻爬满了邪佞狂妄的魔气,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突然,那个安静的小僵尸忽地狂躁的吼叫起来,他大声的吼着,朝着西钥云里急速掠去。   仙界众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若是小僵尸也是帮玉方陌年的,那西钥云里...   舞邪尘猛然停住脚,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然他已经无暇顾及,他看着站在西钥云里前面替他挡去九位护法攻击的小僵尸,眼眶蓦地红了。   那是跟在挽姜身边的那只小僵尸,曾经差点被玉方陌年杀死的小僵尸。   都说僵尸无情,无魂无魄不懂得人间善恶,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只小僵尸比他们所有人都有情呢。   他尚且知道危难之际帮助曾经待他好的人,那他们这些曾经联手对抗魔界对付西钥云里的人,又是凭什么在这里无动于衷的看着,还希冀西钥云里能够除掉这个魔物?   他们还有何颜面站在这里?   正欲转身,天际忽地闪过两道白光,光芒如流星逝过,待众人抬起头看,赫然发现是神君烛阴和挽姜。   玉方陌年看到神兽烛阴时眼角一跳,他转过脸看着目光沉静的西钥云里,阴恻恻的笑了,“看来烛阴并没有忘记你这个主子啊,千里迢迢赶来见你最后一面,也算不枉费你们多年情谊了。”   云里幽深的眸光慢慢的移向结界外面,她端然立于结界之外,还是那身白衣素服,发间戴着那朵素白簪花,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目光飘忽而迷离,似蒙了一层驱不散的薄雾。   他慢慢将唇边的玉箫拿开,小僵尸正愤怒的朝九位护法嘶吼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挽姜,仿佛注视了很久,又仿佛仅仅一瞬。   而后他目光看向玉方陌年,声音清润,“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他们。”   他指的是魔界九位护法。   玉方陌年阴冷一笑,神情极为不屑的看着云里,道:“看着曾经为自己出死入生的兄弟如今对自己痛下杀手,是不是觉得很痛心很愤怒?这的确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可是本神就是想看见你难受,若不是留着他们回魔界将僵尸之毒传给另外几个,你当初派去人界那几个早就被我杀了。”   他低头静了半晌,良久,玉方陌年才听见他说:“嗯,是挺痛心的,眼下他们看上去这样的丑,看着的确痛心。”   玉方陌年的嘴角抽了抽。   他继而又抬眸望向挽姜,目光清凌而柔和,似有无双的星辰铺散,墨玉般的眼眸里藏着星河万千,岁月风华之貌。   站在挽姜身边的烛阴看着结界中的云里,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和感应,让他的后背瞬间出了冷汗。   他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挽姜,重重叹息道:“挽姜,来的路上你告诉了我扶桑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你知道扶桑树讲那个故事给你听的用意吗?”   挽姜愣愣的点头,目光与云里交汇,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婆婆是为了让我明白渡魂箫的来历,箫其实并不是邪物,是世人都弄错了。”   烛阴眼中闪过悲恸,他看向结界中的云里,声音晦涩喑哑,“那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扶桑树她没有说,今日我便告诉你,你要认真听好。”   他重重的吸了口气,体内的灵气开始酝酿调合,他目光良久的看着结界中的云里,声音染上了惨然的味道,“你知道了渡魂箫是何人之物,那你可曾记起,你便是那素苡的今生,便是那神尊梵沧宁可抛弃一切也要挽回的人?”   挽姜的脸色,刹那间白的近乎透明。   他的话刚说完,身形瞬间改变,变成了那个巨大无比的神兽烛阴,那样一方一圆的两只眼睛堪比日月,下面的仙人面色骇然的看着突然显出本身的烛阴,那大的如同太阳和月亮一般的眼睛扫视底下渺小如凡人的众仙,声音响亮的穿透四海八荒。   “尔等皆数后退百丈,本君要撕开这结界,免得误伤尔等。”   所有人呼啦啦的飞身而起,朝后退出百丈。   挽姜呆立当场,神魂俱颤。   云里目光深幽的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像是起了更大的雾,白雾之下,似有重重迷障将她困在里面。   他知道,他的小傻子陷在空白记忆的牢笼里,被人为强硬塞进来的记忆彻底吓住了。   她若是害怕,该怎么办呢?   他似乎,无法安慰她了。   玉方陌年对着变幻出原形的烛阴毫不畏惧,因为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若是真的让他打开了结界,他一个人对付起烛阴和云里两个人难免会陷入被动。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烛阴还没有撕裂结界之前,将西钥云里彻底的踩进尘沙。   他的身形忽动,这边的小僵尸也被众位护法齐齐打向一边,身上僵硬的肌肤已经裂出血痕道道,看上去触目惊心。   云里看向小僵尸,似是无奈一叹,轻声说道:“原想护你周全,到底还是将你卷了进来。”   玉方已经迫近他,他却仍旧不慌不忙,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穹,他慢慢的再次将玉箫放到唇边,眼眸扫向满脸狠辣的玉方陌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曾听过碧落黄泉?”   玉方陌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狰狞的朝他扑来,澎湃的魔力包裹住他全身,只能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声音都变得魔幻起来。   “本神不曾听过碧落黄泉,但是本神可以送你上黄泉。”   云里浑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唇边赫然响起靡靡的箫音,不似方才的清凌空悠,箫音沉缓而凄迷,有着厚重的压迫气息,更像来自地底的黄泉之音。      第二十三章 万古同悲戚 - 渡魂箫 - 楼苏   正在奋力撕扯结界的烛阴听到这股箫音时,巨大的身形狠狠的颤抖起来,宛如日月的眼眸里,深深的流露出绝望和悲怆。   他停了下来,身形瞬间变回中年男子的模样,而后拉着怔愣的挽姜一步步倒退,脚步错乱而沉重。   “神君,怎么了?为何不打开这道结界?”天帝走上前,见烛阴的脸色极为反常,不由得问道。   身后一众仙人都纷纷围了上来,面露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放弃撕裂结界。   烛阴听着结界里传出的箫声悠悠,脸上缓缓露出惨然而无望的凄凉神色,喉咙里仿若被东西堵住,他好几次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神君?”天帝又唤了一遍。   烛阴哑然的看着前方,双目无神,嘴唇都在发抖,他声音极轻,又似乎极为害怕,话里透着浓浓的恐惧。   “神尊他,他吹的是碧落黄泉引。”   那样害怕的模样,那样颤抖的嗓音,让仙界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目光在西钥云里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天帝收回目光,问道:“这碧落黄泉引是什么?神君为何如此紧张。”   话音落,天地陡然剧烈的震荡起来,众人吓了一跳,赶忙飞身而起,烛阴拉着仍旧出神的挽姜飞起,目光沉痛的看着脚下瞬间裂出无数丈宽的沟壑,山崩地裂不过如此。   天穹之上,赫然炸开一道丈宽的豁口,澎湃充沛的灵气倾泻而下,如同天河倒灌人界,那样壮阔的场面,令所有人一时哑然。   烛阴放开挽姜,转而面向天帝,声音沉重而沙哑,有着萧条破碎之气,“碧落黄泉引乃上古神族的禁术,以吹箫者的骨血为引,碧落为上,承天眼,黄泉在下,万鬼出,招八方灵泽入箫,揽九州阴煞之气,箫音缠魂,声声入骨,魂骨相绕,玉石俱焚。”   他们懵懂的听着烛阴一句句道来,他们尚未听懂前面那些话的含义,然而玉石俱焚四个字,狠烈的撞进他们的心,空无一物般的怅然。   “既是如此,神君不是更应该打开结界吗?”堇宋哑然问道。   烛阴摇头,“神尊怕是早已决定这么做了,所以才有了这道结界,因为一旦结界打开,碧落黄泉引的威力将会彻底的摧毁如今的六界,那些阴煞魂灵则无法控制,本君不能这么做。”   挽姜脸色煞白,她沉默的站着,沉默的听着,而后沉默的看着,身体抖得如风中飘絮,眼里漫上一层黑翳。   似乎是眼前那微弱的亮光,在一点点无声的消失,而后,整个人变得愈发苍白和寡言。   那道结界里,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的清明,从地底升起了无数的黑气,慢慢的越来越多,如同那泼天的黑雾,将里面的几个人完完全全的遮蔽住。   “神尊为何要吹奏碧落黄泉引,难道千夙剑无法杀死魔神?”天帝问道。   烛阴冷笑,却不知笑谁,只是说道:“诸位不要忘了,神尊的神身和神力都没有恢复,现在的神尊,仍旧是魔尊西钥云里,他即便是修为再高深,又何以同上古时期相比,眼下同魔神这一场大战,无疑是以卵击石罢了。”   听到烛阴这么说,仙界的人再一次缄默了。   “可他是西钥云里,连轩辕剑都无惧的西钥云里,又怎会...”舞邪尘喃喃道,到最后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烛阴觑他一眼,“神尊的千夙剑威名震慑六界之时,轩辕剑还不知道在哪里睡觉呢,这等神剑,对于上古之神来说无异于寻常之剑,可眼下神尊是魔身,无论是千夙剑还是轩辕剑,都会伤及魂魄修为,而且,魔神乃魔之始祖,神尊这一世乃是魔身,神尊若是稍稍松懈,便会被他吸食吞噬,成为一顿丰盛的腹中食。”   “那,我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的记忆,似乎被人偷走了。   这样空阔辽远的天地间,她与众人并肩而站,却又仿佛是孤身一人。   那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那样冰冷的间隙,似乎是一条无形的屏障,将她与所有人都划开界限。   脑海里仿佛是一汪无尽的海,她站在海上,凌空孤独之感绵绵不绝,耳边有无数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头很痛,可她根本阻止不了。   她听见天帝说:“上神与无湮十分恩爱,后来若不是上神被那魔尊陷害,亦不会差点灰飞烟灭,说起来,还是无湮不惜一切的救了上神,上神你看无湮这一头银发,便是为了救上神而一夜愁白了发。”   她听见冥王在她耳边说:“如果上神有了喜欢之人,大可直接与那人言说,否则若是不小心错过,岂不是要后悔终生。”   她也听见了兰夭夭在她耳边说:“你忘了可真彻底,当初你被仙界伤的差点没命,还是我儿不顾性命的救了你。现在说一句忘了,便又同他们亲近,还想着来对抗魔界,其实这些我都是不在乎的,我在乎的是,你当初为何要弃我儿而去?”   为何要弃他而去?她弃了谁?   她茫然四顾,然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只听见海浪声阵阵传来,震耳欲聋。   然后,她听见了无湮的声音,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温柔和润,他说:“你要相信自己的心,它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除了你的心,谁都不要相信,哪怕是我,也不要相信。小挽,我不是你的夫君,天帝他们骗了你...”   我不是你的夫君,天帝他们骗了你。   她骇然的后退一步,撞上一堵僵硬的墙。   烛阴奇怪的伸手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他,良久,眼里的那层驱不散的黑翳才渐渐消失,她望着烛阴,摇了摇头。   此刻,那道结界里突然爆出一声似野兽般的怒喝声,震的他们耳朵里一阵轰鸣。   烛阴的面色顿时一寒,他朝众人喊道:“再后退百里。”   天上风云变色,那样浓黑的苍穹,似乎一瞬间从白昼到了黑夜,烛阴知道,这是玉箫在召唤地底的万鬼,以及那些囚锁于地狱中的怨灵厉鬼,空中不断的传来万鬼那阴恻恻的尖锐叫声。   大地越来越震荡,苍穹被黑云压住,唯留那道丈宽的豁口,无数道白亮的灵气从中奔出,一时间万树皆枯,百鸟惶叫飞去,那些深陷的沟壑里,冒出泛着灼热之气的岩浆,渐起的岩浆将那些翠绿的花草毁成残渣。   浩大的天地间宛如真实的地狱,箫音一起,天地崩摧,那道结界里生出了这样毁天灭地的力量,一念神魔,不是妄语。   挽姜怔愣的任由烛阴拽着朝后退去,她的脑子里很乱,似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她努力的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半点的头绪,结果却是徒劳。   碧落黄泉引的威力,他们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画面。   那道结界里的雾已经深浓的看不清人影,结界仿佛一个透明的碗倒扣在这山谷之间,期间黑雾缭绕,结界之外,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地下千沟万壑,漫天灵气窜进结界之中。   烛阴眼睁睁的看着,心里的悲凉和绝望压得他渐渐喘不过气,他将挽姜交给堇宋,而后飞身上天,立于苍穹之上,展开双臂吸纳万千灵气。   他眼睛大睁,眼角濡湿,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那些灵气从那黑压压的乌云中穿透而下,被他展开的双手吸引过来,而后皆数钻进结界里。   如果结局已经注定,如果天命始终难违,那他就违抗一次天道,最后一次,与你携手共战。   堇宋仰头看着烛阴,嘴唇发白,“神君这是在...吸...吸收三十三重天上的神泽?!”   天帝点头,目光灰败,“他是在帮西钥云里的碧落黄泉引收揽灵泽。”   箫声仍旧响彻四海八荒,那样绝无仅有的箫音,他们生平第一次听,也是最后一次听见。   结界里面狂暴的怒吼声也越来越愤怒和暴躁,那道原本稳固而坚硬的结界,竟开始微微的波动和颤晃,似乎下一刻便会碎开。   突然,里面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奔向结界处,而后抬手拍打着结界,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嘶吼。   挽姜目光空洞的朝前看去,站在结界处的是那只红眼小僵尸,他此刻正在奋力的拍打着结界,红通通的眼珠子透过结界死死的盯着她。   小僵尸朝她嘶吼着,隔着那道结界都能听见的悲壮吼声,手下用力的想要拍碎眼前的结界。   挽姜愕然的看着他,众仙也是错愕的看着他。   堇宋紧紧拽着挽姜的手腕,看着那只小僵尸,震惊的说道:“那只僵尸,他...他好像,好像在哭!”   挽姜浑身冰凉的看着那只小僵尸,红色的眼珠里盈满了泪水,瞬间他僵硬的脸颊缓缓滚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僵尸也是会哭的,他一定是太伤心了,只有太伤心,才会哭。   可他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她看着那双眼里的悲伤和愤怒,心里竟也跟着莫名难受起来。   “吼~”小僵尸朝她更加大声的吼叫起来,手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那道结界。   “吼!”   见她仍旧一动不动,结界中的小僵尸双手砸向透明的结界,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吼!!”      第二十四章 念浮世悲欢(大结局-上) - 渡魂箫 - 楼苏   挽姜眼眸一颤,提步正要朝前走,手腕被堇宋紧紧拉住,她侧过头,堇宋朝她摇摇头,那样难过的神情,“别去,起码,现在不能去。”   “他,好像在喊我,我去看看。”喉咙干涩,说出来的话竟是破碎如絮。   堇宋勉强的笑了笑,桃花眼里弥漫着悲伤,“没有,你看错了,他并没有看着你。”   “是吗?”挽姜扭过头,想要再次确认一眼,却发现那只小僵尸不见了。   与此同时,箫声兀地变得尖锐和急促,厚重的黄泉之音一点点的弱了下去,那些泼天的黑雾,也在一点点的消散,逐渐清晰了里面不曾看见的画面。   如同雨后初晴般的,那些阴沉怒吼的云层和滚雷,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这不可能!”玉方陌年扭曲的身形正不受控制的朝云里手中那把箫飞去,他的身形已经不是实体,而是一阵黑雾,此刻那些黑雾正一缕缕的朝箫中汇聚。   玉方陌年那双眼睛如凶恶的厉鬼,他凄厉的吼叫起来,声音透着不甘和悲愤,“本神怎么可能会输,本神怎么会输给连神力和神身都没有的你,梵沧,你绝不可能杀死本神!”   “碧落黄泉,本神绝不会输给一首曲子!绝不!”   云里眸子不动,唇角的箫音渐失,玉方陌年最后的话音,被玉箫吞落殆尽。   玉方陌年消失在玉箫中那一刻,一缕极薄极淡的红光从结界中窜出,挽姜的脸色忽地惨白如纸,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结界中的情况,忽地头痛欲裂。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那个人,那些真相,那些过去,那些她遗忘的记忆,她想亲自问他,可是她痛的说不出话来,痛的浑身一阵痉挛后背冷汗浸出,痛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黑雾,她什么都看不见,五识全部消失,最后毫无意识的倒入惊骇不已的堇宋怀中。   “小五!”堇宋骇然的看着突然昏迷的挽姜,大声的唤道。   仙界顿时一团乱,手忙脚乱的围住挽姜。   这边烛阴慢慢的放下伸展的双手,他慢慢的垂落到结界面前,沉痛的目光缓缓的挤出笑意,他说:“神尊,你赢了。”   他不惜借用天地之力,拼尽自身修为,终是在魔神祸世之前力挽狂澜将其吞噬,而这样毁天灭地的血引之法,他付给上天的代价,又何尝不是惨痛而残酷。   云里依旧不动,他眸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目光却穿过烛阴落到被众人围住的地方,烛阴看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放心,本君会照顾好她。”   似是听见了烛阴的话,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小僵尸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方才碧落黄泉引吹到结尾的时候,连天地都无法承载的巨大吞噬力,小僵尸根本抵抗不了那样强大的吞噬力量,不过好在他无魂无魄,所以并没有被吸走魂魄,只是昏迷了过去。   他的目光缓缓的移向同样昏迷不醒的九位护法,待看清他们面色不再青黑嘴唇不再乌紫,知晓他们体内的尸毒已经被玉箫吸食干净,他似是笑了一下,极轻极浅的一个笑容。   “神君,小五她这是怎么了?”堇宋急的朝烛阴喊道,仙界的人束手无策。   烛阴没有回头,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堇宋一怔,目光这才越过烛阴看向结界里面,他看见了临然而立的西钥云里,一时间哑口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仙界诸人顺着堇宋的目光看过来,一片死寂。   天地间飘荡着数不清的野魂怨气,可是此刻已经无暇去管这些,他们的目光,牢牢的看向那个人,半分也挪不开。   他们曾无数次想要对付的西钥云里,他们曾经痛恨的咬牙切齿的那个人,此刻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浑身是血,浑身是伤,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   千夙剑和轩辕剑皆插在他的胸膛之上,但他只是那样站着,没有去管这两把绝世神剑,他的目光平静而淡然,似乎丝毫不觉得痛,站的笔直而挺拔,众人恍惚的看着他,似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立于洪荒战场上的那个神尊梵沧。   即便没了神身和神力,依旧是神姿不减当年,这便是上古的神,这才是真正的神。   魔神死了,再一次被吸进那把箫里,可是没有一个人面上露出开心之色,没有喜悦,没有欢欣,亦没有激动和兴奋。   只有死一样的安静和众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哪怕当日在星曙台受了刑,在十殿地狱了走了一遭,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西钥云里。   那把白玉箫,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中握着,玉箫再次变成了赤红色的模样,里面仍然有鲜红的血液在流动,诡异至极,又骇人至极。   碧落黄泉引,以吹箫者的骨血为引,渡以其灵性和修为,箫以渡者之骨为依附,以渡者之血为器皿,能吸纳世间所有的污秽和邪念,将其纳于箫内,将世间的丑陋和罪恶,尽数封藏。   骨血被箫一点点牵引出然后吞噬,其痛苦程度,无可想象。   他的目光在挽姜身上停了很久,似是眷恋,似是叹息。   烛阴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无比僵硬,“神尊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云里没有说话,静了许久,他慢慢开口,话语缓慢而坚定,“她醒来之前,抹去她这一段记忆。”   烛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   众人皆是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他似是想笑,然嘴角牵动,唇角干涸的血迹上再次滚落温热的血液,他却恍若未知,只道:“我宁愿她将我忘的彻底,也不愿她带着破碎的记忆痛苦而活。”   他想,若是从此她不会再记得西钥云里,是否便能活的如过去那般开心?   是不是,便不会痛苦和迷茫。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里,是不是不会再被迷雾迷了眼,会不会再次露出里面好看的清亮眼眸。   如果可以,那便忘了他吧,忘记了西钥云里,他愿她过的快乐无忧。   烛阴不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舞邪尘急急的跑过来,他看着面前瞧不出本来面目的云里,眼睛酸涩,“西钥狐狸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魔神已经死了,你赶紧给爷把这个结界打开,快点给爷出来。”   云里看着他,眸色沉寂如孤夜寥落的星。   烛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道:“他已经动不了了,除非他死,否则这融合了他骨血以箫为障的结界,便不会打开。”   舞邪尘眼里闪现黯然之色,他哑着声音道:“狐狸,你出来,你若是死了,挽姜这傻姑娘要怎么办?你那么爱她,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活着吗?你告诉我这结界怎么打开,一定有办法打开的对不对?”   “不忍,也无法。”云里面色白如月辉,在这样阴风阵阵的日头下,泛着死寂的灰白,“我会让她忘了我,她还有很长的寿命,还要走很长的路,也会遇见很爱她的人。”   那些绕着结界乱飞的野魂怨灵尖利的哭嚎着,令人毛骨悚然,舞邪尘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笑的勉强,嘴唇直哆嗦,“你倒是看得开,可爷偏偏不如你愿,你不是想让她忘了你吗,那爷天天让她去谛言石那里看你们的过去,你要是敢死,爷偏偏让她痛苦的活着。”   “你不会。”他声音越来越轻,似是没有再多的力气。   舞邪尘朝他怒吼,“你放屁!爷说到做到。”   他慢慢仰起头,看着惨淡的日光下那些四处乱冲的鬼魂,这世间的怨灵野魂太多,渡魂箫的出世,放出了屠魔阵里数不清的魂魄,一些被玉方陌年吞噬,另外一些,则在六界里惹是生非。   他目光悠远的看向天际,对烛阴说道:“带她离开这里,你们,回去。”   舞邪尘僵在那里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拔去胸膛里的那两把神剑,神剑有灵,呜呜哀鸣,他去只是将两把剑随手一丢,再不看一眼。   烛阴沉沉的闭眼,眼角滑出两滴热泪,他是神尊梵沧的神兽,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的性子,眼前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转身便朝仙界众人走去,而后一把抱起昏迷中的挽姜便要离开这里。   堇宋赶忙挡住他,怒道:“神君身为神尊座下第一神兽,这个时候难道要自行离去吗?”   烛阴不说话,一张脸严肃而冷漠,他只是绕过堇宋再次要走,堇宋怒极,正欲拦他,却被天帝一把按住肩膀。   天帝沉着脸,朝呆在那里的舞邪尘唤道:“邪尘,回来。我们回仙界。”   “父君!”   “陛下!”   堇宋和舞邪尘惊呼,身后的折澜文书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天帝咬牙,怒声喝道:“朕的话也不听了是吗,朕说了都回去!”   那边一团乱,争吵声不断的透过结界传来,他恍若未听,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掌中那把箫。   那把箫此刻正在贪婪的吞噬着他体内的血液,骨骼的轻响声不曾停歇,他知道自己的骨头一点点的变脆变薄,他以自己的骨血祭了这箫,自是明白等待自己的何种结局。      第二十五章 骨血祭苍生(大结局-中) - 渡魂箫 - 楼苏   他的目光再一次朝结界外看去,他想再看看她,可那边人影攒动,终归看不见她。   罢了。   缓缓的执起赤血箫放到唇边,唇边的血迹再次沾到箫上,被箫很快的舔舐,曾经风华倾世的容颜在一点一点的破裂,白玉般的面皮在一层层的往下剥落,而后无声无息的落在他脚边。   似是那陈年的的死树皮,在日晒风吹许久之后,一点点的剥落了下来。   他好像已经察觉不到痛楚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自己身上的肌肤,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接着,他便阖上了眼眸,如春雨润物般的箫音徐徐响起,箫音由低缓而渐渐洪亮,不一会儿就响彻八荒九州,那样柔和而细致的箫声,似乎可以抹平心底所有的疤痕。   那边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身看去,可是他们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和那边血色森凉的箫,以及嘶吼着冲入箫内的无数恶灵。   “这箫声不是碧落黄泉引,他...他在干什么?”舞邪尘脑袋嗡嗡的。   烛阴不忍再看,他背对着云里,痛声道:“他在渡魂。”   “...渡魂,渡魂箫...”堇宋皱眉,“这把箫是因为魔神才变成邪器,如今魔神已死,为何还能渡魂,他究竟在给谁渡魂?”   烛阴冷笑,提醒他,“别忘了,魔神现在就在箫内,既然如此,自然可以渡魂。”   一句话,惊醒众人。   天帝问道:“难道那魔神并没有死,只是再次被箫封印?”   那如果万一再让他逃了出来,该如何是好。   烛阴怅然抬头看着黑云密布的天,似乎要下雪了,吹在脸上的风都阴冷起来。   “不会了,郇滠已经死了,只是他先前将万恶煞灵吞噬,神尊他,不过是在利用那万恶煞灵渡魂,等他渡完魂,一切,便都会从天地间永远消失。”   他说完,便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冷,果然是下雪了。   舞邪尘只觉得浑身冰凉,“那,西钥狐狸他,也会消失吗?”   烛阴睁着眼睛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喃喃道:“是啊,都会消失,永远的消失。世上再无魔神郇滠,也再无神之子梵沧。”   他想,若是神尊尚是神身,神力尚在,面对此番浩劫,根本无须赔上自己的命。   可他终归是为了素苡,放弃了一切,一切,都无可避免。   忽地,他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烛阴低下头看去,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了。   “小五!”见到她醒来,堇宋那灰暗的桃花眼里终于有了点亮光。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众人,面色如雪,额间的郁冬花红如血,两种极致的美,此刻相互映照下,渐渐剥离出绝望的气息。   她看着烛阴,声音很平稳,“放我下来。”   烛阴没说什么,将她放下。   耳边,依旧是那春风化雨般的柔和箫声,眼前,是纷纷落落的飘絮大雪,那些雪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她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就要朝云里走去。   烛阴脸色一变,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加紧,渐渐收拢。   他仔细的看着挽姜,看了很久,忽地试探的喊道:“...素苡。”   挽姜的身形颤了颤,眼睫上的落雪融化,细细的淌进她的眼里,瞬间便起了一层水雾。   烛阴忽地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不远处那白茫茫的结界,又侧过头看向挽姜,似是明悟,“是了,魔神被箫吞噬,你的记忆已从他体内剥离,所以你前世今生的记忆都回来了。”   她目光静静的看着结界里的人,虽然只是朦胧的一片,她依旧丝毫不眨眼的看着,只是轻声说道:“烛阴,你放开我。”   烛阴抓的更紧了,他喉咙里一片干涩,但也只能咬牙道:“我答应过神尊,带你离开这里。”   “你放开我,他不会怪你。”她低声道。   一旁的众人沉默的看着她,知晓她的记忆已经回来,此刻他们心里百味杂陈,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烛阴紧紧抓着她,目光苍凉,“素苡,你别再任性了,你还要神尊他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他就要离开了,你要让他到死都放心不下你吗?!”   这句话太狠,她狠狠一颤,似要站不稳,一种悲郁的沉痛压得她喘不上气,全身上下被一种不可复得的绝望所涨满。   碎心的呜咽压抑的从胸腔里传出,似要剥夺她全部的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息,那样短促而剧烈,浑身战栗不已。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陪着他,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我...烛阴,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要去见他,你让我过去见他啊,这一世若是再错过,我们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说的很平静,面上也一派平静,平静到空洞,声音细微而轻弱,只是那死死压抑的哭腔,愈发显得破碎而绝望。   烛阴没有动。   挽姜看着前面,耳边的箫音越来越弱,那些充斥着六界的怨灵煞气,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同他讲,你不要再拦着我,他一个人在那里,那么疼,那么累,流了那么多血,他一定会害怕,你放开我...我要去陪他...至少,这最后一程,我想陪在他身边。”   她闭上眼,心里一片荒芜。   然后下一刻她兀地睁开眼,指尖那片雪花瞬间凝成一把冰寒的匕首,对准烛阴抓住的自己的手腕毫不留情的砍去。   烛阴眼角一跳,赶忙松开了她的手。   那把雪刃顷刻间从两个人错开的手中间飞去,再次变成了毫无杀伤力的一片雪花。   挽姜趁机立刻转身,不顾一切的朝云里那边冲了过去,而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毫无阻碍的进入了结界。   烛阴叹息,素苡本就是因为神尊的血而活,这道结界,根本拦不住她。   那抹朝前跑去的身影,带着道不出的悲怆和哀恸,而后毅然决然的,踏入那如同地狱的结界之中。   箫音绝,天地空濛而清明,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清朗明澈,那些污秽而丑陋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白光散去,那人颀长俊秀的身姿映入眼帘,她眼眸一颤,慢慢朝他走来。   他没有动,握着那把箫,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她抬手,缓缓的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偎进他的怀里,面容含笑,“云里,扶溟川的郁冬花都开了。”   五百万年前你为我种的那些花,如今都已枝茂花妍,都已亭亭而绽。   他眼眸里漫上浅浅笑意,亦是伸手将她环抱住,低头浅嗅她发间的芬芳,声音轻淡,“嗯,一定很好看。”   她在他怀里点头,是啊,很好看,大片大片的开满了整个扶溟川,那样怜弱的花,也可以有那样壮阔的气势。   她笑,眸子晶亮的望着他,“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半晌,他答:“好。”   嘴角的笑意蔓延,她抬手抚上他的眉眼,那张曾经倾世隽逸的面容早已血肉模糊,她看着那双温柔深邃的眼,“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不悔。”   他抱紧她,身上的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那一方天地,唯有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   “足够了。”他按住她的脑袋,她听着他胸膛的心跳声,头顶传来他清冽好听的声音,“此生还能这样抱着你,足够了。”   双手更加的抱紧,她埋首在他胸前,呼吸急促,道:“不够,还不够,我们还要抱很久很久,抱到地老天荒,抱的你腻了为止,就算你腻了,我也要继续抱着你。”   “抱的是你,又怎会腻。”他沉沉的笑了起来,血腥味愈发浓重。   她也跟着笑,肩膀微颤,笑的不可抑止。   他抬手抚上她的脑袋,掌心传来的温度冰冷,她听见他说:“挽挽,对不起。”   她深深的埋首他的胸前,隔着充斥着血腥味的衣服感受他的温度,“若真觉得对不起,就罚你永生永世的待在我身边,陪我去看扶溟川上盛开的郁冬花,陪我去赏沉星谷的月落日升,陪我走过九州八方,陪我...看尽世间四时之景,踏遍红尘旧里。”   他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往昔相同的宠溺动作,曾经是那样温暖了她的心,现在却让她瞬间疼得青筋泛起。   她用力的深呼吸,双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袍,那满是污血的白袍被她抓的一团糟,她声音里染着愉悦而天真的笑意,“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他的双手慢慢的移到她的肩上,那样冰凉的触感,刺得她肌肤泛疼,她顿了顿,正打算抬头看他。   然他的动作更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去背对自己,她的双眸一瞬间圆睁,茫然的看着对面正惊恐望着自己的众人。   身后,是他急促而断续的声音,“以后,带着香香好好活下去,他会...陪你去看风景,陪你说话,陪你...”   她茫然的睁大眼睛,声音低喃,“那你呢,你不陪我吗?”      第二十六章 何以长生命(大结局-下) - 渡魂箫 - 楼苏   身后没有动静,那双手顺着她的肩膀慢慢下滑,一点点的握住她的手,那支箫,被放在她的掌心。   那样的凉,直透心底。   她说:“西钥云里,我这个人很小气也很爱生气,你若是不陪我,我一定会恨你,你听清楚了,我会恨你。”   他低低笑出声,压抑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她正要回头看,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眼睛,那双手是彻骨的寒凉,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声音轻柔的在耳边响起,像是低喃,“挽挽,别看。”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手里的玉箫凉的钻心,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鼻间是浓的几欲作呕的血腥气。   他说:“挽挽,你能不能也为我戴一次簪花,守一回丧?”   他在这个世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能不能也为他戴一次簪花,为他守一回丧。   那双覆在她眼眸上的冰凉的手,消失无踪。   他到底还是记得她当初为了帝无湮守丧一事,他到死都不忘记得,因为他曾深深在意过。   她浑身颤抖的立在一方天地里,眼眸紧闭颤抖的厉害,四周鹅毛大雪飘飞,地下岩浆灼热滚烫,她的心,热烫而冰寒,随后空落。   他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死时惨烈的模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模样,可她又岂能不知那是如何可怖的画面。   皮肤一层层的剥落,露出里面带着青筋的肌理,筋脉一根根的爆裂,血意横飞,浑身的骨骼一寸寸碎裂,最后整个身躯爆开,四分五裂,碎如粉末。   她睁开眼,眼前有一大团深蓝色的星辰团,裹着无数清澈闪亮的星子,在她眼前无声闪烁。   纷飞的大雪下的那样声势浩大,被风吹进眼里,那丝丝的凉意窜进心脏,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她的手指已经冻僵,她惶然的将手伸出去,然伸了一半她便僵住了,大雪还在欢快的往下落,可那个给她暖手焐热的人,却再也无法给她暖手。   手中的玉箫,倏然落地。   她仰着头看着茫茫的天穹,泼天的大雪砸下来,一下又一下,砸的她摇摇晃晃。   支撑不住的跌倒在地,她眼睛干涩的看着眼前那漫天星辰团,双手撑在雪地里,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大风飘过,卷起地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她身子娇小,很快被那样大的风雪尽数掩盖。   “云里,我去过南极天了,那里现在是一片平原,上面长满了碧绿的草,会结白球状的花,风轻轻一吹,便四处飘走,无拘无束的,挺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把黑妖林变得那样好看,这么久了我却只去看了一次,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你去人间看过吗,之前我们去的那家酒楼,已经变成了一座书院,每天都有朗朗书声传出,人间已经变了样,以前我们走过的那条栽满合欢树的路也不见了,那里现在是一条河,每天都有女子在那里浣洗衣服...”   “情花冢也不见了,变成一个很大很大的戏台,我瞧了半天,觉得戏台上唱的挺有趣的,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我还去了妖界,你不知道,那些妖你不管他们之后,他们可坏了,到处害人,我一气之下把他们变回了原形,让他们重新做妖,你是不是又该说我多管闲事了?”   “那把簪子,我修不好了,摔的太碎,怎么都修不好,你知道的,我太笨了,总是做不来这些,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个簪子,我想要一支郁冬花形状的,像以前那支,白玉色嵌着翡绿,好看。”   “我看了好多故事书,比以前的更有趣更好听,你什么时候空闲了,我讲给你听。”   “云里,我给师父守丧,已经够了,这亘古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守丧了,我讨厌这素白的衣服,讨厌这素白的花簪,你不是喜欢看我穿红裳吗,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以前在扶溟川的时候,我总是忘了回去的路,那时你便让我带着陌上铃,可是云里,以前都是你来寻我,这一次换我寻你,可你太坏了,把陌上铃和归矣灯都带走,我没有了归矣灯,你还会不会找到回家的路?还会不会找到我?”   “你那么聪明,比我厉害多了,就是手笨了点,编的红绳又难看又扭曲,改天,我教你如何编红绳,又好看又漂亮的凤尾结,我送给你,送好多好多的凤尾结给你,我们要永远的长相厮守,要一直在一起,一起去看扶溟川上的花,一起去四海八荒游玩,我们要一起做好多的事情,这样可真好。”   “你总是骗我,我将你的名字刻在手臂上,是不愿遗忘,从来不是憎恨,可你说得对,心爱之人,应该刻在心上,呼吸一次,便痛一分,云里,我现在这么痛,你怎么不出来嘲笑我?”   “云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同你讲,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你说,你怎么能离开,那些话,你让我讲给谁听?”   她的眼眶红的肿胀,却始终不曾落过一滴泪,她的唇边带着浅笑,目光缱倦的看着那越来越淡的漫天星辰团,身上血沫斑斑,如寒冬腊月盛开的梅,凛然挂于枝头,料峭独绝的美。   “其实你弄错了,我从来不是坚强的人。你替我想好了一切,让我余生没有挂忧,那你可曾想过,你和我虽是两个人,却只有一条命。没有你,我如何能活的下去...”   她一个人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积雪在她身上越积越厚,她紧紧的抓着那把箫,目光含笑的同那漫天的星辰团说着话,直到那些星辰团,消失在大雪纷飞的世间。   身后的众人都像疯了一样想冲过来,可是他们过不来,他们在疯狂的喊叫什么,她已经不想听见。   这道结界本该随着云里的逝去而自发消散,可是并没有,或者说,挽姜并没有让它消失。   漫天星辰团消失的那一刻,那些迷离而好看的星子都不见了,那些温柔的围绕在她身边的浩瀚星辰,都消失了。   白茫茫的天野,这般静谧安然的六界,因循人事而尽天命的苍生,他们都相安无事,唯有他离她而去。   前世那样热切的盼望,那样可望不可得的姻缘,满心酸楚却不敢告诉他的委屈,害怕他会离自己而去的惶恐,让她惶惶度日不得安宁。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一世同他做夫妻,可上苍不愿予她悲悯,不愿施舍她半分怜惜。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她曾经参不透的佛卷经书,原来也是这般易懂。   可笑,为何总要在失去后方能大彻大悟!为何她要等到他们走到这一步才找回记忆!为何她总是伤他至深却毫不察觉!   “你总是说我傻,云里,你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天地间,再没有像他那样的傻瓜,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她抛弃一切,她挽姜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倾心交付。   我从不执着于得不到的,可我执着的喜欢过你,执着的爱过你,可即便是这一份执着,也终是空落了。   云里,余生千年万载,你要我如何熬过?   以后的万里风光如画山河,你让我邀谁同赏?   你母后说的对,我是你这一世,绕不过的最大劫难。   本是云路万里无风无雨,然遇见了她,终是百难横生万劫阻途。   她轻轻的执起那把箫,曾经在扶溟川,他坐在镜华云天里曾用这把箫吹过很好听的曲子给她听,那样清貴出尘的神态,那样举世无双的箫音,她听过之后,世间其他妙音,皆难以入耳。   他曾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那个让她一见难忘再见倾心的男子,从来没有变过。   愚笨如她,竟然还记得当年他在扶溟川上吹奏的一首曲子。   那是一首福泽六界苍生的安灵曲。   多好,她还记得。   神泽浩天,安抚世间所有生灵万物,以神之咒语,辅以安灵之曲,涤尽苍生之不平。   她愿以神的身份立下此咒,愿用此身神泽,化息四海苍灵之怒,燃毁九州八荒邪煞,抚慰六界八方之灾。   冰冷的唇缓缓贴上那一支冰冷的箫,她阖上眼眸,眼前的世间,早已没了她眷恋的人,箫音再起,如泣如诉,如别如离,如一切爱恨缘聚,如所有悔恨难平。   安灵之曲,抚慰所有动荡不安的生灵,咒符渐渐在空中凸显,那样灿烂闪耀的庞大之咒如若遮天蔽日一般,令六界枯死的树木重新逢春,裂开的地痕缓缓阖上,那些迸溅的岩浆归入地底,苍穹之上,团起的黑云被金芒的太阳刺散,豁出的裂口慢慢补齐,瓢泼的大雪,也逐渐没了踪影。   许久许久,苍白的唇停止吹奏,唇边的箫在她手中一点点风干成沙,远飘而去。   她扬起头,乌黑的发长长的披散逶迤在地,素白的裙上落着厚厚的雪,她望着头顶那道一点点消失不见的结界,唇边终是露出细微而苍凉的笑意。   云里,凡人死了可以在黄泉相见,仙人死了可以共赴轮回,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若是神死了,该去哪里找寻?该去哪里相见?   长生万载,寒冬不灭,她该去哪里找她的云里?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可曾到过碧落?你可有见过黄泉?   你可曾听见,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唤着一个叫西钥云里的人。   罢了,还是她去找他吧,他一个人走,太寂寞了。      云里番外——她是他的命(上) - 渡魂箫 - 楼苏   世间若真有救赎,那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换她平安喜乐。   他愿揽下全部的罪责,望上苍善待于她。   彼时他站在结界里,四肢百骸慢慢剥离肌骨,鲜血无声的溅起落下,他的目光透着云雾,深深的凝在了那抹朝他跑来的身影上,思绪却忽地飘向那亘久弥远的上古时期。   那时他是神界的神尊,宇宙洪荒里降生的远古神祗,他降临于大泽之丘,于混沌天地中化生而出,他甫一出生,注定成为神之子。   他一路走来,历经无数战斗,踏着无数的尸骨和稠血走到今日,他知晓自己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神,他心中之道,向来同旁人迥异。   可是他不在乎,他性子冷淡,对凡事漠不关心,神界除了难以应对的战斗需要他出面,寻常不会来找他。   他的神殿在扶溟川,那时六界已初现雏形,渐渐的,战斗也少了,他得了清闲,便终日待在扶溟川上看书下棋。   那一日,有魔族上将不怕死的闯上三十三重天,又恰好闯入他休憩的扶溟川,他近日闲得无聊,便陪那个魔族少将打了两场,目光便在这时瞧见了自己脚下那朵奄奄一息的野花,他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那一刻却忽地脚步一滞,没有踩下去。   魔族少将得了机会,长枪直直戳中他肩头,溅出几滴鲜血,他闪身而过,挥手解决了这个少将。   战斗终止,他缓缓落下,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那株半死不活的野花上掠过。   他的那几滴血,正好落在她枯萎的花瓣上,竟奇迹的令那株花活了过来,迎着微风欢喜的伸展着它的枝叶。   他顿觉有趣,低头瞧了那花半晌,而后将其带回了沧梧殿。   他本不过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又岂料这一株倔强生长的郁冬花,盘根错节的长入了他的心里。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或许说是根本没有想过,这株花将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翻天地覆的改变。   他将她带在身边千年,昼夜更迭间洒一洒水,她悟性颇高,又吸收了许多灵气,终有一日在他面前幻出人形。   那是他与她相处了千年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他看着她眉间那朵熠熠生辉的郁冬花,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朝自己笑,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的小花精,目光中开始漫出一点点的轻柔笑意。   这浅淡的笑意无关情爱,无关风月。   幻出人形后,她依旧待在他身边,她对他似乎极为依赖,他为她取名素苡,他唤她,素素。   他教了她许多东西,亦教了她一些术法防身。   她性子活泼,从不喜欢安静待着,除非得了什么有趣的话本子,否则真是半刻也坐不住,十分的闹腾。   她本事不大,闯祸的本事倒是很大,经常把三十三重天上其他神族殿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他每每踱着步子寻过去,都会瞧见气的七窍生烟的众神,以及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罪魁祸首。   他从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任她随心所欲,三十三重天上任她折腾玩闹,终归是他养出来的小花精,他乐意给她收拾残局。   不过她越来越少出去玩,大多时候,她总是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那时他只是以为她玩腻了,也长大了,却不曾仔细想过,她日日跟着自己的真正原因。   如若他早一点知晓,如若他多关心她一点,那么,她会不会不用离开他?   她会不会依旧欢蹦乱跳的待在自己身边,朝他笑的眉眼弯弯,祸事闯的问心无愧。   世上没有如果,他依旧是那个目下无尘刻薄冷淡的神尊,她依旧是日日守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小花精。   她记路的本事不太好,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走丢,或者是绕一个大圈才找到地方,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像个小傻子。   他想,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小花精,可不能哪一天突然走丢了回不了家,他便花了些时日,做了四个精巧可爱的小铃铛给她,她十分喜欢那四只小铃铛,日日将它们系在腰带上,编了一个漂亮的坠子。   他还做了一盏青云仙花灯,她夜里回来,若是迷了路,铃铛的声音便会响起,他身边的这盏灯就会光芒万丈的亮起来,在漆黑的夜空下,那一抹光亮,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到他身边。   她总是笑的眉眼弯弯,喜欢吃喜欢睡更喜欢闹腾,总是嚷嚷着去下界玩,但那时候下界不如如今的六界那样安宁有秩序,那时候下界非常危险,六界混乱的根本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为了防止她偷偷跑下界,为了不让她受伤害,他便去很远的地方找来半块破碎的女娲石,那个地方凶恶异常,他带着一生伤痕回来,她看着他当即便红了眼眶,瘪着嘴将眼里的泪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然后帮他找药治伤。   那块女娲石同麒麟血凤凰泪被他熔铸成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就像一面镜子,她可以随时看到下界的情况,不过他稍稍动了些手脚,她看到的那些画面,没有血腥和屠戮,她看的欢喜,瞧她不再嚷着下界去玩,他暗暗松了口气。   她藏的太好,以至于他从来没发现她对自己生了情。   那时他正在战场上同魔神大战,神界的诸神私自下令将她逐出了神界,他回了神界,没有见到她,被告知她喜欢上了魔族中人,一个人跑去了魔界。   那时他的心情,糟糕至极,他待在沧梧殿里许久许久没有出来,也不想知道她在魔界同那个人魔人的事,他满心想着他的小花精义无反顾风弃他而去令他失望至极,却压根不想听见关于她的半分情况。   他不知道其实她是被魔族抓了去,受了很多苦,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等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魔界少君的身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看着他,脸颊上甚至带了他无比熟悉的调皮笑意。   他心里突然便生了狂暴的怒气。   那一次,他几乎血洗魔族。   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那样大的怒气,她离开神界后,他还曾担心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可眼下她欢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更让他心情抑郁。   第一次,他看着她的清丽笑靥,只觉得扎眼。   她被魔族控制,魔族想用她来对付他,逼着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明知道这或许是个陷阱,可他还是去了。   他只是想,最后一次,再看看她。   而后,再无牵扯。   却不曾想,魔族只是想将他困在阵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玉箫。   那支箫是他降生之初便出现在他身边的,连他都不知道那把箫的来历,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制住他,唯有此箫。   那一次他没有带在身上,魔神拿了他的箫,当着他的面,以她的鲜血祭了那把箫,下了最难解的咒。   从未有过的暴怒和心痛让他瞬间理智全无,他的千夙剑已经好久没有饮过血,一剑劈开那道阵,他双眼血红的看着魔神,滔天的愤怒和杀意郁积在胸,魔神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情绪失控,那把箫还没有彻底的吸干她的血,魔神便迫不及待要用那把箫来对付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吹奏那把箫,千夙剑第一次剑身扩大如山川,自宇宙洪荒以来的第一剑,似要将天地劈开八荒砍断的第一剑,狠狠的斩向让他怒火灼心的魔神。   只一剑,将魔神的魂魄,劈成了世间的尘埃碎片。   魔族吓破了胆,似乎是觉得他已经疯了,纷纷慌不择路的跑了。   他血红的眼里看不见其他,他看着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她,一步都不敢走过去。   那是他最大生命中永远无法度过的劫难,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太晚了。   她是在他的怀里一点点的没了气息,到死,她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袍,问他有没有受伤。   到死都还在惦记着他的安危。   后来,他去找了扶桑树。   扶桑树可以改变轮回之道,但是却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他将自己的神识封印在箫上,埋在她死的地方。   那把箫,他再也不愿看见。   他用自己的神力和神身作为代价,求扶桑树换给素苡一世轮回。   他要去找她,他赌上自己的全部,想要去弥补此生永远也无法消除的遗憾。   这一世,他的冷然和淡漠,他的大意和轻率,让他失去了她。   他若是早点知晓她的心意,若是能护她周全,她便不会离开他。   所以,下一世,换他去找她。   扶桑问他,这一世,他们都将忘记上一世的记忆重新开始,若是再错过呢?   他只有那一世的时光,哪怕上一世的记忆封藏,他只能赌。   他清楚自己的目的,迎着阳光淡淡而笑,下一世,他要比任何人先一步找到她,他要比她先爱上她,哪怕她不爱他,他也要将她娶回来,做一世的夫妻,守一世的白首不离。      云里番外——她是他的命(下) - 渡魂箫 - 楼苏   这一世,他将自己的魂魄附在千夙剑上,等待着时机降生,等待着她的出现。   这一世,她是千代云天同月神的后代,却因为一场浩劫,遗落在花苞里万万年。   彼时他的神魂在剑中,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晓。   他没有想到,那把被他埋葬的玉箫,竟成了后世掀起巨浪的渡魂箫。   再后来,千夙剑遗落荒丘,被当时受了重伤的兰夭夭无意捡到,她那时怀有身孕,但腹内婴孩因她的伤势已成了死婴,他的魂魄便钻入那死婴体内,成了这一世的西钥云里。   他们的第一次初见,是在昆仑丘。   那是他成了魔界的少主,她则是那一方襁褓里的小婴儿。   那是缘起的时刻,是他倾心以求换来的一世遇见,他忘记了曾经的素苡,她也不记当初的梵沧,如此清白的一世,惟愿换来一世无忧的相守。   那时他是清心寡欲的魔界少主,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尚且不会说话的小女婴记忆深刻,这一记,就是七万年。   而后,宿命的轮回开始转动,邪恶的双手隐藏在六界挑拨,天道的浩劫开始一步步悄然而临,他们尚不曾感知,已然厄运降临。   他曾想过,世间有千万风景,他为何偏偏被让她迷了眼入了心?   然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彼时尚不知前世的命运,只是笑叹那甜蜜的无可奈何。   他是魔,她是仙,仙魔殊途,他也曾想过放弃,也曾打算放手,然缘分岂能由他决断,他与她那躲不过的宿命,终是深深的重合在一起。   他与她成亲,心里竟无比的满足。   仿佛等待了许久的夙愿终是得以偿还,心中那空落落的地方终是被喜悦填满。   似乎早已期待那一刻的到来,他从不知晓,原来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心,竟是这样的温暖而喜悦。   后来,她被那帮人伤的绝望,毅然跳了十殿地狱,他那时刚刚被他的父尊西钥重救醒,还没有来得及修养被星曙台重伤的身体,得到消息后一刻不停的赶往冥界,也随她跳了下去。   没有人知晓他在十殿地狱里看到了什么,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那一日在十殿地狱里,他们都落到了第八殿,在那里他看到了挽姜同一个男人的过往。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过去,那男子的面容模糊,他看不真切,但是他看见了那个男子送了挽姜一件礼物,是那四个小铃铛的陌上铃,他还看见了归矣灯,只是他那时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在继续看下去,后面的结果如何,他不知道,但那些过往,却成了扎在他心底的刺,成了他身后的影,时刻相随,偶尔会疼,但无人诉说。   他听见了挽姜唤那个人,阿梵。   用着那样欢快而甜蜜的声音,唤那个男人。   忽地想起,曾经在云伴月,她也在梦中唤过这个人。   他知道她口中唤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自己的时候,是在昆仑丘的屠魔阵里,那个阵里,有他找了很久的那把箫,渡魂箫。   进入屠魔阵的那一刻,冲天的魔气朝他奔来,他本是避无可避,岂料那些魔气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纷纷躲开他跑了,他拿出归矣灯探路,却因缘巧合的找到了渡魂箫。   他手里拿着陌上铃和归矣灯,一步步朝渡魂箫走去。   越是靠近,陌上铃发出的声音越发凄凉悲狂,而归矣灯的光芒,亦是疯狂的闪烁起来。   两件东西似乎极为悲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把箫而起的,他眸中有困惑,看着那把灵气缭绕的赤血箫,久久未动。   许久之后,他的手碰上渡魂箫的那一瞬间,一股白光顺着他的胳膊急速掠上,而后进入他的脑中,速度之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他封存于箫中的,关于他上一世的记忆。   那一世的记忆,终是在历经波折后,回到了他的脑海中,他的眼前纷繁掠过无数画面,他作为神尊时的画面,他死后六界的画面,这把箫,将后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展现在他眼前。   记忆归位的那一刻,他看着手中的赤血红箫,陷入了冗长而压抑的沉默。   素苡死时,血染玉箫,她上一世的记忆,也大半存留于此箫之中,只是她此刻不在这里,否则,后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虽是拿到了箫,但这里终归是屠魔阵,这一世他的身份是魔,拥有的是魔的身体,此阵无疑很好的困住了他。   他没想到会是挽姜打开了此阵,用轩辕剑加上她体内封印住的魔神之力,劈开了这道上古遗阵。   那时他不知道她为了让自己出去不惜放弃自己全部的记忆,她瞒着他做了这一切。   出阵见到她的那一刻,前世今生的记忆在眼前一一掠过,那一刻他看着她,过往千帆万载,人世几度苍云。   终是在这一刻不得不感谢上苍,让他没有错过她。   可他还是想错了。   他看着面色冷漠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挽姜,他看着她依偎在帝无湮怀里笑的甜蜜,心,仍旧狠狠的痛了起来。   这一幕,多像当年那一幕。   血淋淋的如同真实再现。   她说她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她说她爱的人阿梵。   那一刻他没有揭穿她,他不清楚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可他没有追问下去,他看着帝无湮带着她越走越远。   那把箫,他曾经的用它杀过无数魔族妖物,眼下却成了六界最大的邪器。   他用那把箫,救活了兰夭夭。   而后,他眼见着手里的赤血箫再次变回了白玉箫,同他当年那把箫一样。   他心里的不安和疑惑越来越大,而她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那时他忙着查明渡魂箫的真相,而魔界又陷入了那样大的危难,他想着,或许此刻她待在帝无湮的身边,才是安全。   至少,那个男人会保护她,而他,要顾及的太多,要面临的危险太多,难免不会一时出了差错。   他没有料到,当初被他用千夙剑劈成碎片的魔神郇滠,竟然没有死。   他在虚妄殿里握着那把箫坐了一天一夜,他看着缓缓升起的灿阳,心里,终是下了决定。   他再不去找她,为此,他甚至将风缦曦带回了魔界。   襄儿不理解,他的母后也不理解,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可他心里清楚,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安排一切,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郇滠找他之前,替她消除所有的麻烦。   带回风缦曦,是让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六界众人看着挽姜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她失去了记忆,他不知道是不是跟渡魂箫有关,但是他心里又有些庆幸她失去了记忆。   这样,今后即便他离开,她也不会很难过。   他看着她恢复了神身,他看着她回到了仙界那帮人身边,同他们言笑晏晏,他看着她站在帝无湮的身边,目光含笑的同他说话,他也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和冰冷。   他明明希望她忘记自己再不想起,可是她那样的目光,他还是痛了。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对她冷漠,对她不屑一顾,对她冷言冷语,他的确做到了,但他心里,更空了。   他不是神尊梵沧,也不是魔尊西钥云里,他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知道郇滠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当年那一剑之仇,以郇滠的性子必当报仇,他迟迟未来找他,是在做万全的准备,他要彻底的打败他。   这些,他都知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襄儿已经死了,他不愿意再让兰夭夭知道这些,这一世,他终归是她的儿子。   他原本想着,若是他不在了,还有帝无湮陪在她身边,有人陪着她,终归不会太孤独。   可是他没有想到,帝无湮会死。   他看着她穿着一身素白戴着簪花出现在自己面前,听着她说帝无湮是她的夫君,他看着她眼底的伤痛,可那些伤痛都不是为他而痛,他狠狠的吸一口气,压下那心间因她的话而再次裂开的伤口,他将满心痛楚隐藏,不让任何人发觉,他看着眼前的她,漠然而冷酷。   若是有情,怎会百般伤害,倘若无情,又怎会费尽心力的隐瞒。   后来,他闯入仙界,带走了戒香。   她追到魔界,作为他带走戒香的回报,她给了他一掌。   她此刻全然忘记了戒香,可若是日后想起,又该痛苦自责。   他想,他该留个人陪她。   戒香体内的僵尸习性被玉方陌年重新唤醒,他没有佛陀印去净化这些尸性,他只能用修为一点点的散去他体内那些残暴的血性。   如果他要离开,戒香还可以陪在她身边。   他站在一方结界里,眼前已经出现了刺眼的白茫,那抹朝他跑来的身影,他已经看不清了。   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他握着手里的玉箫,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一步步的朝自己走来。   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幻化成人后,穿着素雅的白裳,面带绯红的朝他一步步走来。   两世所求,倾心守候,你尚未白首,我已要离去。   他想得到成全,偏偏无法得以成全。   到底是情深入骨,心思透密处百转千回,浮生太重,他不愿她背负着恩怨爱恨走过余生,缘分太浅,终归是逆天改命不得善终。   他爱她,爱到了生命尽头。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自始自终,都不后悔。   但依旧是留了遗憾。   素素,以前是我一直都不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众生,我只要你。   众生皆苦,我有你,就不苦。      最终结局(终篇):梦随花落流年去 - 渡魂箫 - 楼苏   世事流转,岁月跑的仓促又曲折,光阴在明媚的日子里笑,在阴霾的风雪中落寞,在漫长的等待中,静候花开。   往事如白衣苍狗,那些惊心动魄的岁月,似乎成了梦中一道不可复述的故事,偶尔午夜梦回,惊起一身冷汗,而后记起岁月年轮,慨然感叹一句,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然那些画面,又无比清晰的刻在脑中,无法忘记,无法倾诉。   一转眼,已是一千年。   岁月的翩跹时而深时而浅,故事里的人来来去去,有的人在轮回里饱尝痴缠怨恨,有的人在宿命中躲避纠缠,有的人在嬉笑打闹,有的人,却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当初的影子,聊以慰藉。   后来,千岁问烛阴,他口中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都去了哪里?   烛阴笑他,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千岁又问,他没有亲眼看过的那一场大战,最后如何了?   烛阴挑眉,问他,你又何必知道结局,终归你没有看见,便也没有伤痛。   那些于你是风轻云淡的故事,于他们却是鲜血淋漓的过往。   千岁撇了撇嘴,他仰着头看着那棵苍老而黯淡的神树,喋喋不休的问道,天帝和天后会死是因为他们想要弥补过错,那扶桑婆婆为何也不在了?她又没做错事。   烛阴的目光看向那棵已经死去的神树扶桑,那个老太婆早已经不在,天道的可怕,连他们这些站在六界至高处的神都不胜唏嘘,留下的这棵扶桑树不过是一株没有魂魄没有意识的死物。   但是看着这棵树,他似乎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不可逆转的宿命被强势的更改和替换,那些被宿命啃噬空洞的窟窿得以圆满的补齐和成全。   然,六界的秩序不可一朝崩塌,若是神界覆灭,六界何以存世。   烛阴告诉千岁,扶桑婆婆跟死去的天帝天后不一样,她是去了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纷争,也不会再惧怕天道万劫,没有失去,也不会得到,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好地方。   千岁听了很开心,说他也想去那个地方,却被烛阴毫不留情的敲了脑袋。   烛阴瞪他,威胁他说,若不是扶桑婆婆帮忙,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这些?   千岁无惧他的威胁,学他的样子再瞪回去,自是扶桑婆婆救了大家,但是我哪里知道这些,我没有见过那些场面,只有听你说,或许你说的也不是事实,只是我也只能勉强听一听罢了。   烛阴气红脸,那你有种别听啊。   千岁无比嫌弃的看着他,他若不是无聊的紧,才不会在这里听他说废话。   我说的怎么就是废话了?烛阴不服。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清楚重点,当初那一场大战,既然已经是无可挽回,那为何他们都没有死?   烛阴冷笑,他们若是死了,现在还有你什么事啊。   我只是好奇的问一问,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不耻下问。   唔,他们的确没死,神尊乃是宇宙洪荒之处降临大泽的星辰团,本就是虚无缥缈间幻化出的神祗,当然,本君的九德之气亦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若不是本君的九德之气护住他们两人的神元保住了他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元灵,他们早就逝去了。   你又说谎,除了天帝天后,明明是扶桑婆婆最后救了他们。   烛阴想了想,也算认可他的话,你说的也对,此番若不是扶桑那个老太婆帮忙,九德之气再厉害也不可能救活他们。   千岁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烛阴又道,扶桑树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上古神逝的神留下的最后一缕神元,那抹神元遗留神界,也是为了让后世之人有个念想,却不曾想,扶桑树上的所有神元在那一刻全部悉数涌入了那两个人的残存的神元之上,以最后的那抹神元救下了那两人,逆天改命本就违反天道,但他们到底还是成功了。   你好像很失落?他们能够活下来,你应该高兴才对。   烛阴看着千岁,笑了笑,你不懂,他们能活着我自然高兴,我只是替那些彻底消失世间的上古之神难过,唉,你不会懂得。   哦。   你今天出来的这么久,还不回去?   千岁歪头看了看天色,不急,日头刚刚偏西,我还可以再待一会。   他又开心的笑起来,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魔界,姑姑她的身体已经大致好转,下一回去找她应该便彻底痊愈了。   烛阴点头,问他,你上一回偷偷下界,好像不止去了魔界吧。   被人戳穿,他无辜的眨眨眼睛,腼腆的笑了。   当然,好不容易下去一趟,自然是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烛阴冷笑,鼻子哼哼,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还不带上我,你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去冥界看忘川河了,发现也不如你们说的那样特别,没什么意思,便走了。   冥王估计被你折腾的不轻。烛阴同情的看着天。   我可是善良正义的神,岂会这样捉弄别人。不过冥王被他手下那个孟婆姐姐倒是折腾的眼泪汪汪的,烛阴,冥王挺没用的,连一个手下都打不过。   烛阴嘴角抽了抽。   其实我最喜欢去人界玩,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   那你可遇见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千岁回忆了半晌,点了点头,我遇见了几个漂亮的公子和小姐,其中有一个公子长得很好看,唔,他长得特别像拂...拂霑上仙,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我之前在九重天上看过他的画像,那位人间公子,真的是像极了他。   烛阴微微一笑,那你可有同他说过话?   千岁哼了哼,我自然同他说过话,不过他这个人有些奇怪,他只喜欢同他怀里的那只小猫讲话,都不怎么理会人,我看见了,那只猫也是很有灵性的,只不过不能修成人形,我本想向他讨了那只猫,结果他似乎极为宝贝那只猫,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就没有同他要了。   烛阴嗤笑,你小子懂得什么是君子吗?还有,你小子那满肚子的坏水还少吗,这六界里你夺的东西还少吗?论卑鄙无耻,你要是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千岁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扔了个大白眼给烛阴,谁说的,我才没有西钥云里那家伙卑鄙无耻。   烛阴顿时乐了,他怎么着你了?   千岁眨眨眼,拍拍屁股掉头就走,我干嘛告诉你,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神仙。   烛阴卒。   讲故事的时间结束,故事还没有讲完,那小子已经打着哈欠踩着夕阳摇摇晃晃的走远了。   他站在扶桑树下,看着那小小的人短短的腿一步步走远,忍不住笑道:“西钥莲生,你小子好歹是出生在佛陀天的净水莲花池旁,怎地一肚子坏水,同你那父神一个样。”   那小人貌似傲娇的哼了哼,懒得理他,小短腿迈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烛阴好笑的叹口气,目光悠远的掠向夕阳无限的天际,当初的那两个人,一个以神魂为祭救活其他人,一个以神泽作咒化息六界危难,都是报了与世长辞之心,又岂能料到,最后天帝和天后会替他们俩做了这祭血仙泽,那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元倒灌直下九重天,到底是苍生开了眼,没有真的让六界毁于一旦。   这边沧梧殿,他吃力的迈过沧梧殿高高的门槛,瞧见那抹倚着软榻在夕阳下懒洋洋看话本子的人,欢快的飞扑过去。   “母神,千岁饿了。”   “唔,还有几块糕点,先将就着吃点。”她将怀里的木犀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千岁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母神,千岁想吃饭,想吃肉,不想吃糕点。”   挽姜将手里的话本子放下,与他对望半晌,语重心长的说道:“还是吃一点吧,待会你父神的晚饭就做好了。”   这句话委实有很大的震撼力,千岁大惊,伸手小手赶忙将糕点往嘴里塞,小嘴塞的鼓鼓的,一脸悲愤的仰头看天。   想他堂堂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之子,正在长身体的重要时刻,偏偏一日三餐吃糕点,他要吃肉,他要长高。   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糕点,他瘪着嘴看着自己的母神,“父神做饭那么难吃,为什么我们每顿还要假装吃的很开心?”   他母神左右看了好几圈,才附过身小声的同他说道:“这种东西都是熟能生巧,你父神先前也不会做糕点,现在做出来的糕点还是很不错的,你要相信你父神,总有一天,他做到饭菜一定会好吃的。”   “母神,你这样的心态在人界叫做自我麻痹,这样是不利于小孩子,特别是像千岁这样的小孩子茁壮成长的。”千岁爬到挽姜的腿上坐着,义正言辞的指控道:“父神做的饭菜连戒香都嫌弃,母神,我们去找无湮叔叔吧,无湮叔叔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话音落,他被人从后提着衣服领子给拎了起来,当即悬在了半空,小短腿使劲的蹬了蹬。   他的母神默默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一个激灵,当机立断的转过头,不由分说的抱住那人的脖子,双眸眨啊眨,笑容天真又活泼,“父神是来唤千岁和母神吃晚饭的吗,千岁最喜欢父神做的饭菜了。”   云里挑眉,隽逸清雅的面容上似笑非笑,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无湮叔叔做的饭菜更好吃,你还是去他那里吃吧。”   千岁无辜的眨眼睛,抱着云里的脖子愈发紧紧不放手,“无湮叔叔做的饭菜没有父神做的好吃,千岁要吃父神做的。”   “哦?是吗,那正好,今日的饭做的有点多,你一个人将那些都吃完吧。”漫不经心的语调。   千岁在他父神凉飕飕的眼神下,僵着身子艰难的点头,还极为艰难的扯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心肝儿拔凉拔凉。   这顿饭吃了,他会不会短寿呢?   他在心里悲愤的嚎着,他的父神果然是六界里最卑鄙无耻的。      番外之千岁小奶包 - 渡魂箫 - 楼苏    一、妹妹取名记。   三十三重天上的小神尊千岁近来特别黏他娘亲。   原因是因为她母神要给他生个小妹妹。   他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日日夜夜盼着自己的小妹妹快点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同他玩。   小神尊喜滋滋的想着,母神这么好看,他的妹妹一定也很好看。   嗯,虽然父神长的丑了点,每次看着他黏娘亲时眼神冷了点,跟冰块似的,不过没关系,妹妹一定会像母神,一定会很好看的。   小神尊天天眼巴巴的守着他母神,母神出门他陪母神出门,母神午憩他陪母神午憩,母神沐浴他陪...   咳,母神洗澡,他被他那黑着脸浑身冷气直冒的父神拎着出了门,一甩手将他从三十三重天扔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的天帝,也就是他的舅舅堇宋笑着一把抱住他,小神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家舅舅,痛心疾首的控诉他那父神的种种罪行。   “舅舅,父神他太坏了,真的太坏了,父神他整天霸占着母神,千岁都不能陪母神肚子里的妹妹好好说话。”   堇宋睨着一双极其风流的挑花眼看他,眼底笑容戏谑,“哦?你父神平日里都如何坏了?”   可怜兮兮的小奶包千岁看着他舅舅,红润的小嘴委屈的嘟起来,眼里水光闪闪。   “父神不让我和母神亲亲!”   “咳!”堇宋绷了绷脸,一派严肃的点点头。   小奶包再接再厉,“他还不让我和母神一起睡觉!”   “咳咳!”堇宋嘴角抽了抽,一派严肃的点点头。   “舅舅,最过分的是,他要给妹妹起名叫花生,西钥花生!”   “咳咳咳...”   堇宋这下子是真的呛到了。   小奶包假装好心的替他家身子‘虚弱’的舅舅抚了抚背。   堇宋抬起头,眼里都呛出了泪,他瞅着眼前只有他膝盖高的小奶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子肚子里的坏水,又比他那父神少到哪里去。   堇宋嘴角勾起笑,双手环胸的看着他,“所以?”   小奶包气呼呼的看着他,舅舅太高了,他脖子仰的发酸,一脸老成的吩咐堇宋,“舅舅,蹲下。”   堇宋十分配合的乖乖蹲下。   “所以这个艰巨的重任就交给舅舅了,舅舅你一定要阻止父神他这么做。”   看着眼前矮冬瓜一个的小奶包,堇宋忍不住打趣道:“你父神是沉睡时睡傻了么,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起这个名?”   日后他闺女若是恨他,嗯,那完全是她那不靠谱的爹自找的。   小奶包很生气,捏着小拳头很愤怒,“因为母神是在莲花池旁生下我,父神便偷懒说妹妹不如叫花生,听名字便觉得白白胖胖的招人喜欢。”   堇宋蹙眉认真的忖了忖,莲生,花生,莲花...   又认真的忖了忖,嗯,貌似也不错。   “你怎知你母神肚子里怀的是个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   堇宋的问话让小奶包愣了一愣,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母神告诉他是妹妹的呀。   小神尊颇为严肃的思考了一上午,然后迈着小短腿去找他天帝舅舅。   “舅舅舅舅,我想好了,若是真的不是妹妹,那弟弟也挺好的,本来我还担心妹妹若是长大了会哭闹,如果是弟弟,我就不担心了。”   堇宋放下手里的折子,笑道:“不担心什么?为何是弟弟就不担心了?”   小奶包手脚并用的踩着堇宋的大腿哼哧哼哧的爬上书桌,而后一屁股坐在一堆仙家奏折上,板着小脸十分严肃的看着堇宋。   “如果母神肚子里是弟弟,他就叫西钥花生好了,我就不用担心他会哭鼻子了啊!”   堇宋凉飕飕的打击他,“起这样一个名字,我想你弟弟也是会哭的。”   小奶包继续严肃的看着他,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男孩子叫什么都无所谓,他若是敢哭,我就揍到他不哭为止,父神说女孩子是拿来娇宠的,男孩子是拿来揍的,我觉得父神说的很有道理。”   堇宋:“......”   你丫是不是被你爹揍惨了才产生如此变态的想法?   敢情你爹天天揍你,你希望再来个弟弟让你揍?   堇宋嘴角抽搐的看天,西钥云里你不要教坏老子的外甥!   二、下棋记   一日天朗气清,三十三重天上格外春光明媚。   殿外一座碧水蓝天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一棵巨大的浮凝树下。   小奶包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犹疑不定的落下一颗白棋,小手在空中抖了半天。   然后他就看见他那一直假寐的父神拿起遮脸的书经,朝他极其温柔一笑,一边利落的落下一子。   “你输了。”   小奶包小脸一白。   云里:“按照规则,自己收拾好包袱去九重天找你舅舅,直到三个月期满才能回来。”   小奶包心肝一颤。   云里:“怎么,想抵赖?”   小奶包到嗓子眼的话又咕噜一声吞回肚子里。   恰逢挽姜出来找他们俩,见俩人坐在树下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小奶包最先看到她,呲溜一下从椅子上溜下来飞奔进他娘亲怀里。   “母神,父神他不要我了。”嚎啕大哭。   树下男子面容淡定的转过身,瞧着某个恶人先告状的坏蛋,挑了挑眉。   挽姜讶然道:“你父神他怎会不要你?”   小奶包哭的鼻涕眼泪直流,抬起头眼泪汪汪的说道:“父神和我下棋,我还这么小,一定下不赢父神啊,可是父神都不知道让让我,还说我若是输了便要去舅舅家住三个月,母神,千岁舍不得母神,千岁不要去和舅舅住。”   话音落,他那个一直坐在树下看戏的父神走过来,轻飘飘的将他提着领子拎起来。   “不想和你舅舅住?”   小奶包不明所以,但是警惕的看着他父神,半晌小小的点点头。   “男子汉愿赌服输,你是男子汉吗?”   小奶包想了想,他当然是男子汉,然后又点点头。   “那好,你既不愿意去找你舅舅,又承认自己是男子汉,那你便去你姑姑那里待三个月吧。”   小奶包的眼泪卡在眼睛里,和他父神两两相望,终是认命的顺从了。   临行前,还颇为义气的安慰他娘亲,“母神,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他母神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作为儿子的,很有必要带他母神远离他父神这样可怕的存在。   挽姜一愣,看着一扭一摆哼哧哼哧走远的儿子,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她愣愣的转头看着云里,“方才,千岁说了什么?”   云里眼里闪过笑意,顺势将她圈进怀里,一边往殿里走去一边同她说道:“他说他一定会努力上进,然后回来孝顺你。”   挽姜顿时感动。   番外之闲来无事闹闹事 - 渡魂箫 - 楼苏   ――捡来的姑父   小奶包吃过午饭,肚子撑撑的,撑得有些睡不着午觉,决定到魔宫附近溜达溜达消消食。   本来想找姑姑一起的,可是姑姑去处理政事了,小奶包想着不能打扰姑姑做事,便一个人抱着火莲果边走边吃。   然后他瞧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三星毒蛟泽那边,目光定定的瞧着魔宫的方向。   “你是谁?”小奶包不怕生的走过去。   那人跟他父神一样高,微微低下头看他一眼,而后转过眼继续看魔宫,没有说话。   小奶包打了个饱嗝,走远了些将果核扔掉,然后又走回来看着他,“你是来找我姑姑的吗?她现在有点忙,估计没空来见你。”   那人原本不动如山的身形顿时颤了颤。   “你是谁?”那人估计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声音极为沙哑。   “我叫西钥莲生,你可以叫我千岁,因为我在我母神肚子里沉睡了一千年,一出生便是一千岁啦,我今年一千三百岁零五个月呢,你是谁呀?”小奶包认真的数着手指头,而后抬起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那人喉结动了动,而后小奶包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千岁,我是你姑父。”   ――被嫌弃的神兽大人   1、一日雨后天晴,烛阴在家待的无聊,见天气如此之好,遂高高兴兴的拎着棋灵跑来找云里钓鱼。   “神尊,今日的天气很适合钓鱼啊,不如我们......”   云里:“今日本尊要同挽挽去人界看戏。”   言下之意,没空钓鱼。   又一日,烛阴扛着新打造的一副弓箭跑进沧梧殿,直奔花园而去。   “神尊,西边桦喾山的林中出现了几头雪尾凤凰,我们...”   云里:“今日本尊要同挽挽去魔界转转。”   言下之意,你一边玩去吧。   再一日,不死心的烛阴再次跑来,直接撞开沧梧殿的殿门。   吼道:“神尊,我们...”   一句话卡在喉咙嗓子里出不来,烛阴与坐在院子里的小奶包大眼瞪小眼。   “你父神呢?”   小奶包吞下嘴里的糖糕,眨了眨水蒙蒙的大眼睛,用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回答了烛阴这个十分深刻的问题。   “父神带着母神出去游玩四海九州了。”   烛阴吃了一惊,瞅着小奶包,“你爹娘出去玩竟然不带你?”   小奶包颇为老成的叹口气,说道:“因为父神说,近日总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来家里打扰他同母神交流感情,所以父神特地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若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再来,便让我用千夙剑将他打跑。”   小奶包语重心长的同烛阴说着,虽然他挺讨厌父神老是同他抢母神,也不打算帮他父神这个忙,可是父神说了,若是他与母神交流感情愈发深厚,回来时便会给他带个小妹妹。   于是他忍痛将母神留给了父神,勉强答应帮他这个忙,独自一人肩负起看家的重任。   烛阴听完小奶包的一番话,一张脸时青时绿时五颜六色,小奶包正看的津津有味,忽见他伟岸的烛阴叔叔掩面泪奔而去。   小奶包忧伤的看着跑远的烛阴,唉声叹气的继续吃他的糖糕去了。   他本来还打算分一个糖糕给他,好让他与自己一起看家的,结果还没有开口,烛阴叔叔就哭着跑了,他莫名有些难过,若是父神知晓他将烛阴叔叔弄哭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给自己带个小妹妹回来。   ――作死的下场   近来,小奶包发现自己的姑姑总是神出鬼没的,时常找不到人。   于是他便开始忧心,姑姑一定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没有成亲,天天被父神逼着去相亲,所以这才躲着不回家,想到这里,小奶包觉得他姑姑真可怜。   小奶包为了早日见到他姑姑,也能解决他姑姑的终身大事,于是蹲在魔宫的门口冥思苦想了三日,终于想出了对策。   而后,出趟远门回来后的云襄,待看到坐在自己房中安静喝茶的男子时,手里猎回来的灵兽啪叽一声掉地上了。   “谁准你进来的?”她明明下了令,不准放他进魔宫,她的话都当作废话了吗?   男子淡定抬眸,指了指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奶包,说:“侄子让我进来的。”   “谁是你侄子,凤临止你别不要脸。”云襄冷笑,走过去一把拎起某个睡成猪的罪魁祸首。   而后,伸手,酝酿了一番,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落在了那粉嫩粉嫩的小屁股上。   被打了小屁股的小奶包从满是糖糕的美梦中惊醒,发现多日未见的姑姑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个高兴便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   “姑姑你几时回来的?”   云襄冷笑,“再不回来,你岂不是把一些阿猫阿狗都往宫里带。”   阿猫阿狗?   小奶包迷糊的看了一眼他带回来的人,一脸真诚的解释道:“千岁没有带阿猫阿狗回来啊,千岁把姑姑你的夫君带回来了,这是千岁的姑父,不是阿猫阿狗。”   被唤作姑父的人浅浅一笑,看向小奶包的目光愈发慈爱了。   于是,两人一齐被扔出了魔宫。   ――狐狸还是老的狡猾   一天,沧梧殿后殿的莲花池旁,小奶包与僵尸哥哥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小奶包:“父神太讨厌了。”   小僵尸:“吼吼~”   小奶包:“母神不是他一个人的,太霸道了”   小僵尸:“吼吼~”   小奶包:“我还这么小,很需要母神的照顾啊,他都那么老了,还整天黏着母神,用舅舅的话来说,就是臭不要脸的。”   小僵尸眨了眨红眼珠子,“吼~”   小奶包气愤的扔了手里的糕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瞪着眼前的水池,以及那一池的锦鲤,“我要去找烛阴叔叔,看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父神再沉睡几百年的,等我长大了他再回来,看他还怎么成天霸占母神。”   小僵尸呆了呆,红眼珠子瞅了瞅眼前圆滚滚的小奶包,又回头瞅了瞅居高临下凉飕飕看着小奶包的云里,弱弱的伸出手去扯了扯小奶包的小袍子。   小奶包挥开他那僵尸爪子,仍然气鼓鼓的对着一池无辜的小锦鲤发泄,“姑姑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千岁还是小孩子,不是男人,所以姑姑的话就是父神他不是好东西,对,父神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既卑鄙又无耻。”   小僵尸无辜的眨了眨眼,僵着身体站起来,然后拔腿溜的飞快。   小奶包一脸茫然的看着屁股像着火般跑的没影的戒香,目瞪口呆的蹲在那里。   戒香他怎么跑走了?   这时,他忽觉背后凉飕飕的,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结果就看见了自家那既卑鄙又无耻的父神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糟糕,说坏话被发现了。   小奶包默默的觑了眼身后的莲花池,又默默的看了眼云里,再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脚下的小碎步迈的不动神色又优雅矜持。   云里也不动神色的挑了挑眉。   “父...父神也来这里赏花吗,那千岁就不打扰父神啦,千,千岁先回去做功课了。”说完扭头就要溜。   只是那小短腿刚迈了一步,身子便已经不受控制的朝莲花池里歪去。   小奶包反应也快,一边倒下去一边还撕心裂肺的吼道,“父神要谋杀亲子啦,母神快来救千岁。”   “不巧,你母神方才困倦,此刻睡的正香。”云里走到莲花池旁蹲下,看着蹲在池底学小锦鲤吐泡泡的千岁,挑了挑眉。   那莲花池乃是灵泽深厚之地,水温适度不冷不热,且池水极浅,只到千岁这小短腿的大腿处。   此刻他故意蹲在水里仰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很明显是在耍赖。   从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神里,他很明显的察觉了某只小鬼的悲愤和无赖。   他微微扬眉,笑了,“不出来?”   一窜泡泡冒出来。   他继续微笑,俊美的面容含着愉悦的捉弄之意,“你父神我没什么太大的优点,但是既卑鄙又无耻这个优点还是有的,在你母神睡醒之前,本尊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等着你。”   小奶包一听,悲愤的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欲哭无泪的看着他那狡猾的跟狐狸似的父神。   一些错误需要纠正 - 渡魂箫 - 楼苏 都说岁月无尽,怎奈何心微动时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沧海桑田不可追。留情流爱留不得,得人得心得不到,到魄到梦,梦升梦回,回首天涯,佳人已逝。 转眼间,已是三百年弹指而过。 人间的戏台上已经唱罢了三生三世的苦情戏,岁月长流里倾城多少影翩跹,才子佳人的故事兜兜转转仍旧是红红火火的痴缠哀怨,话本子里又添了多少英雄美人荡气回肠的佳话夙愿。 沧海桑田,万万年年随风逝,终是物是人非叹不尽。 八百年的岁月,不过是美酒琼浆后的小憩一场,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歌舞一回。 烈日当空,万千细碎的阳光打在汹涌澎湃的海面上,折s出壮阔淋漓的炫目光彩。 天地开合,男子猛的一掌击退对面的人,向后一翻躲开那把剑,按住自己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大口的粗喘着。 “王上!”底下的众人一阵惊呼,昊洌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朝着底下众人微微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久闻千夙剑的威力,本王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昊洌直起身目光直视对面持剑而立的男子,面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千夙剑发出一声清鸣,轻轻的撞进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那声剑鸣似不屑似嘲讽,竟已有了自己的意识。 见男子不开口,昊洌挑眉一笑:“西钥云里,三百年前本王的西海将士被你打杀的所剩无几,致使本王不得不回西海重新准备,本王本想着亲自杀了那女人,倒是没想到等本王将一切准备妥当时,那女人已经跳了十殿地狱,实乃本王心头大憾...” 顿了顿,见男子依旧眉目不动的看着自己,昊洌失血过多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瞬间的凝滞,转瞬即逝:“听说你将她的尸首带回了魔界,如今三百年已过,世间只有两颗尸颜丹,你费尽心思又如何,迟早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你,哈哈哈。” 他也有一颗尸颜丹,不过在三百年前熙儿死去之后,他便将那颗尸颜丹毁了,他爱的人已经不在,那颗珠子于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谁告诉你...她死了。”淡漠的语气,凉薄的话语,双唇轻轻开启,漠然冷清。 昊洌怔住,似有些不大明白男子话语里的意思,半晌猛的抬头瞪向男子,森森的冷意:“你说她还没有死?不可能,十殿地狱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你休想骗我!” 然,男子懒得再回答他的问题,千夙剑轻轻的抵在两个人中间,剑尖泛着一阵阵薄峭的寒芒,杀气毕现。 昊洌望进对方的眼里,看清楚了里面毫不掩饰的杀意,眼中恍惚的神色一闪而过:“本王倒是忘了你是一个痴情种...西钥云里,有生之年,你也该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跟在西钥云里身后的魔界十护法闻言怒不可遏的看着昊洌,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嚷道:“呸,死到临头还满嘴胡言乱语,当真可恨。” “杏花,退下。”西钥云里淡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莫测。 昊洌笑的开怀,并不把十护法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望着西钥云里道:“她是仙,你是魔,你以为,你能护得了她多久,哈哈哈...”笑声竟有些刺耳。 慢悠悠的执起剑放在眼前端视,西钥云里看着光洁如镜的剑上映出的自己,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云熙儿...” 云熙儿! 这三个字直接狠狠地戳中了西海龙王的痛楚,他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苍白的嘴唇噙动。 “你住口!”昊洌冲着西钥云里吼道。 西钥云里眉眼一动,看着对面突然失控的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中出现血丝,昊洌恶狠狠的看着西钥云里,咬牙道:“当初若不是挽姜令天玑柱塌,祸患四海,本王的熙儿,又怎会离本王而去!” “本就是已死之人,谈何离去。”西钥云里冷冷一笑,眼底冰凉:“当日天玑柱一事,是何人告诉你的?” “西钥云里,本王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当日是何人泄的密,怎么,你想替那个女人报仇,当年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你都不打算放过,本王偏偏不让你如愿以偿,你且看着,这世间究竟有多少人恨她,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的不放过你们,哈哈哈。” 昊洌笑的眼角溢出点滴的泪珠,看着面前温润如玉气质凛冽的男子,心中只觉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剑锋一偏,杀气毫不犹豫的直冲昊洌而去,竟是快的让人措手不及,昊洌撞上如同实质的杀气闷哼一声。 西钥云里扬剑直指昊洌,眉目平静,只是那双深邃朗阔的眼里,是暴风骤雨的杀狂狠意。 “本尊,送你和云熙儿团聚。” 音落,剑起。 “父王!”是那西海年轻的太子的急切呼唤。 “龙王小心!”西海众将惊呼,已是睚眦欲裂。 千夙剑在空中傲然而立,银光闪闪,霸气的一声清鸣,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幻化成漫天的千夙剑,数不清,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压来,窒息般的恐惧。 西钥云里转身,踏云准备离去,身子上空的千夙剑静静的立着,随时准备着万剑齐发。 脚下步子刚要迈出,身后传来那人轻轻的声音,西钥云里顿足,立在那里半天没了动静。 “西钥云里,本王还要多谢你,本王终于可以去陪着熙儿了,活着对本王来说,才是世间最残忍的折磨。” 与所爱的人y阳两隔,这种痛苦,他再也不愿承受。 西海龙王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眼底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温柔爱恋。 熙儿,等我! 西钥云里低着头,薄唇慢慢的扬起讥讽的弧度,提步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有生之年,恭喜龙王痛失所爱。” 万剑齐发。 这一日,于西海之人来说,即便是过了许久,久到牙齿脱落寿命走到了尽头,久到记忆衰退画面一丝丝从脑海中剥离,他们仍然记得那一日在西海之上,那气势骇人的男子,用那把千古名剑,将他们的龙王,一点一点的削成灰烬,散落在西海宽广无垠的疆域里,了无踪迹。 “父王...”待魔界之人消失,海上只剩下西海的人时,西海太子终是失魂落魄的跌跪下去,望着干干净净的海面,嘴唇蠕动,眼底苍凉。 良久,身后的一名西海老臣走上前欲扶起西海龙太子,龙太子轻轻推开他的手,挺起脊背跪在那里朝着昊洌消失的地方三叩首,久久未抬头。 “殿下,王上先前有令,如若他出事,您即刻起便是西海新一任龙王,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以西海为重啊。”老丞相殷殷切切的说着,看着这个从小由自己带大的孩子,满目慈爱悲伤。 龙太子抬头起身,怅然的叹息一声,目光悠悠的看着海面,自嘲的笑道:“海叔,本殿下从今日起,当真成孤家寡人了。” 老丞相抹去眼角的泪,笑道:“殿下还有我们,西海所有人,会永远陪着殿下。” “海叔,父王和母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分开了?”龙太子转身,看着老丞相,期待的问道。 老丞相喉咙一哽,好半天才出声道:“会的,王上和王后一直永远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 “那就好,那就好...”龙太子喃喃道,眼底终是冒出一星半点的亮光。 “殿下,回去吧。”老丞相看着一望无际平静的海面,轻轻开口。 龙太子颔首,锦绣云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他提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踏的稳当沉缓:“海叔,若是仙界来人,就说西海与魔族一战损耗过重,需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百年内不再参与任何战斗,望仙界谅解。” 老丞相点头应承,随着龙太子的步伐离去。 “海叔,传令下去,西海自今日起,全族不得擅自外出,更不可,去魔界寻仇滋事。” “殿下...” “海叔,本殿下不想,西海在我手中彻底的消失。”龙太子回首怆然一笑,笑容苦涩,白玉般的脸上三分无奈,三分嘲弄。 龙太子眼眸静静的扫了一眼垂首静默的众人,嘴角微微一笑转脸继续走着,只是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那双清澈的眼里,又是什么一闪而过,痛彻心扉。 魔界虚妄殿,西钥云里挥退所有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殿内亮着昏黄的蜡烛,嗞嗞的跳着,约莫十支蜡烛皆数在床榻前燃着,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角落里更是黑的不见五指。 西钥云里径直朝着床榻走去,掀开层层帘幔,精致华美的床出现在眼前,浅雅的颜色在蜡烛的晕染下透着别样的色泽。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目光温柔,好看的大手抬起,慢慢的抚上那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白色的丝一层又一层的裹着,密密麻麻不透风,就那么静悄悄的躺在床上,了无声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