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滨水之上,仙雾淼淼,红顶白身的仙鹤从雾气中飞出来, 嗬嗬嗬, 仙鹤引颈长鸣,停在滨水边上。 “忽忽,到了吗?”仙鹤背上跳下一名少女,少女身穿白衣,身姿竟比那滨水仙雾还要朦胧雅致。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与广寒仙子同称‘仙界双姝’的天爱仙子。 天爱仙子本名张天爱,是天帝第九女,据说出生之时瑶池边,仙鹤齐鸣,更有繁花一夕竟放,天帝闻之大喜,言道:此乃朕之大爱。故而取名天爱,意为天帝掌珠爱女。 “小九,这里不能来的!”仙雾中又追出一只仙鹤,未等仙鹤停下,就跳下一少年,那少年手扶拂尘,一身道袍,生的眉清目秀,很是端秀。 “哼!”小九见那少年,轻跺脚,“容佑,你怎么也跟来了!” 容佑手中拂尘一扫,“小九,此地不是你我来处,还是回去吧!一会娘娘该叫你了!” “我偏不,”小九一甩头,“前天我明明听到这里有人声,可是嫦姮姐姐居然说没有!” “你听,”小九指着前面,“那里有人叫我呢!” 说着就向前跑去。 “哎小九,”容佑见她向前大惊失色,就要追过去。 “玉清,”一声威严呼唤,容佑脚下一顿,就被一缕白色丝带缠住。 容佑挣扎不开,只得哀告:“师祖,弟子见小九入歧途,想要追回她。” 一身黑黄小相间道袍的老君在空中出现,见到一直向前跑的天爱仙子和挣扎着满脸着急的容佑,右手拂尘一扫,暗叹:“冤孽啊!” 容佑见缠在腰间的丝带消失,忙要去追天爱仙子,却发现无处寻觅她的踪影! 嘭!!! 一声震动天界的巨响, “哈哈哈!本尊出来了!哈哈哈”一声狂妄的笑声直冲灵霄宝殿!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声音?” 灵霄宝殿被那张狂的笑声震了下,阶下的众仙官都议论纷纷。 天帝坐于御座上,看着下面纷乱的样子,皱起眉,和身边的王母对视一眼,不妙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天帝掐掐指,发现根本算不出来,忙下令:“顺风耳,千里眼,快去打探一番,看是何方妖孽作乱!” “是,”顺风耳和千里眼齐齐应声,双双来到南天门向下界打探,却没有任何音讯,只得回去报讯。 “没有,那刚刚是什么缘故?”天帝不解。 “陛下,贫道知晓是何缘故!”老君出现在宝殿外。 天帝忙起座迎出去,口中道:“老君何故到此?” 老君一甩拂尘,“为解陛下之忧而来!” 天帝问言,忙道:“未知刚刚动静是和缘故?” “陛下请看……”老君的拂尘在空中划过,一道影像在空中出现,正是天爱仙子。 天爱仙子轻盈的跳下仙鹤的背,向前面跑去…… “滨水?”天帝一惊,那不是…… 只见天爱仙子来到一处铁墙浇筑,锁链交缠的所在,不知道说了什么,直接将那锁链打开。 “这不是千年前被锁住的魔灵吗?” “不是说那锁链任何人都打不开吗?” …… 灵霄宝殿文武皆疑问。 天帝也是一脸疑问,老君道:“各位有所不知,九公主本是百灵出生,生者万物皆为相庆!那锁链虽我等碰不得,却是拦不住九公主的!” “可是那魔灵如今逃出下界,必然会危害凡间,此业障何为?” “既然九公主将魔灵放出,这因果自有公主承当了!” …… 听着殿内议论纷纷,天帝沉凝着脸,“天将,速请九公主前来!” “陛下!”王母惊呼,若是小九被带来,可是怎么好! “梓潼,此业障必由小九来背!”天帝认真看着王母,眼中传递着不明意味。 太上老君从三十三天赶来,绝不只是为了魔灵逃走的事,更多是为了…… “父皇,母后!”天爱仙子盈盈走上殿来,双膝跪地,俯首称安。 王母含泪看着幼女,天帝坐回御座。 “小九,张天爱,你可知罪!”天帝目光沉沉看着阶下的文武仙官和静立一旁的太上老君,向天爱仙子喝道。 一路走来天爱仙子已经听说了事由,也知道了自己无意中犯下的错,头轻轻触地:“天爱知罪!” “既然你知罪,那么……”王母忙道,却被打断。 “陛下,魔灵含着九世怨气出生,若是逃到人间必然为祸,还得设法化解!”老君道。 “那请问,老君又何妙计?”王母的话被打断,很是不快,“可不要说拿我的九儿去就行!” “娘娘明鉴,自来因果自有原主担当,此次凡间之劫,唯有天爱仙子能解!”老君道。 “阿弥陀佛!”观音出列,双手合十,“陛下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怕此难真的只有公主能解了!” “大士,你……”王母没想到观音也是这么说,不由得一惊。 观音安慰笑笑,“娘娘莫急,不如问问公主的想法吧!” 观音看向天爱仙子:“九公主,你可愿下界解凡间之厄?” 天爱仙子:“大士,弟子愿往。”见天帝和王母目含悲凄,膝行几步,“父皇,母后,此乃小九犯下的错,自当小女去解!求父皇母后成全!” “九儿,”一番话说得王母再忍不住急急下阶抱住天爱哭出了声。 天帝也是目含泪光。 观音大士扶住王母的肩,“娘娘莫伤心,公主命中本就有此难,若是能圆满渡劫,他日回归天界,神位必得!” “九儿!”王母想到女儿下界历九世之苦,心中就如被挖肉一般。 南天门外,天爱仙子看着祥云间隐约可见的凡间之景。 她身边是仙鹤忽忽,“忽忽,我走了,待我回来再和你一起玩。” 抬头看向灵霄宝殿方向,“父皇母后,孩儿去了!” 说罢,也不须转生仙官催促,自己拨开祥云跳下去。 “九儿,”一声惊呼,容佑跳下仙鹤,可还是没追上。 他身后是太上老君,老君轻轻推他一把,“去吧!” 容佑看看老君又看看下界,咬咬牙化作一道流光下了凡间。 如果这是你我的一线生机那么就让我陪你历劫吧! 就在这一刻,东、西、南、北几个方向皆有异动。 老君抬头看看,摇头叹息,无缘有何求? 第一章前世 晋国,京城 京城想来有三环的说法, 外环是京城外围,都是住着平民商户的。 中环是稍微有些富贵了,住的大多是朝廷命官四品以下的。 内环就是一品至三品的官员了!向来有:绮户朱门秀,铜环铁将门。 这三环只是民间流传而已,其实还有一环,那就是极富极贵的皇城,皇城内住着都是皇亲国戚,王公诸侯。 在靠近宫墙的一座府邸,红漆大门,缨络石狮,前门阁廊,还有盘旋门柱上的麒麟,处处彰显了此地的不一般。 门前的牌匾上‘晋王府’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噫,居然还是王族,龙子凤孙呢!那就难怪这样的门脸了! 转过门前的影壁,在跨过间隔前院的月洞门,那里是正院,想来就是晋王夫妇的住处了。 寥莪院,寥莪出自诗经《寥莪》,本是悼亡之意,不知为何做了院名。 此时正是暖春,花木扶疏,缠枝攀墙,有那一只只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假山喷泉,潺潺流水,好一片蝶闹花枝春流水的景色。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给这么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色蒙上了阴影,来往的丫鬟仆婢都下意识的放轻脚步,生恐惊扰了屋内已经病人膏肓的主子。 吱呀,寥莪院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青绿比甲的丫鬟,那丫鬟腰系同色缎带,身姿纤袅,容色惊人,只是却颦眉含愁。 这丫鬟正是寥莪院的大丫鬟之一燕婉,燕婉听得正房传来的咳嗽,急忙走过去,一边推开门,一边轻责守在门外的丫鬟:“桃雨,怎么不在屋里服侍,是不是打量王爷不在就懈怠了!” 桃雨低头不敢回嘴,主子病危,作为大丫鬟的燕婉会着急很正常,言语上有些激烈也是情有可原。 燕婉顾不上理会桃雨,直觉就走进去,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内室拔步床上躺着名女子,削瘦的越发显得薄弱的身子,在锦被掩盖下几乎找不到人。 青丝也不复昔日的柔润黑亮,青筋暴突的手抓着窗帘,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小船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那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就是这女子发出的。 燕婉见到这样的女子,眼泪差点流下来。 想起自己主子当年何等意气风发,怎么就落到如今这样。 女子抬起头露出那足以让百花自惭的容颜,微微一笑,安抚燕婉:“燕婉别哭,来,扶我起来!” 燕婉忍泪,上前扶起女子。 “燕婉,王爷还没回来吗?”女子有些气喘。 “嗯,”燕婉低头,“主子别急,燕飞已经去码头打听了!” 女子点点头,看向窗外,有些疑惑:“燕婉,外面可是海棠开了?”窗外正种着一株海棠。 “是的,主子,燕婉去给您折一枝回来!”燕婉见她有了精神,忙道。 女子摇摇头,“不用,你扶我出去吧!我想看看海棠开在枝头的样子!” “可是,”燕婉不赞同看着女子,“您的身体!” “燕婉!”女子声音微低,隐含威严。 “是,”燕婉不敢在说什么,忙张罗着。 女子是晋王府的女主人晋王妃罗玉。 作为王族,能以国名为王号,足以可见其之权势。 罗玉也是出生簪缨贵族,其太祖父随着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皇帝登基之时,得封宁侯之位。 后来更是掌兵权,收复北地河山,晋位国公。 到了罗玉祖父这一代,承其父志,打退鞑掳,并且将其逼回草原。 太祖皇帝大喜,加封宁王。 德惠郡主,就是太祖的之子昭帝,在罗玉出生之时加封的爵位,这样的殊荣,就是那些亲王之女都是没有的。 罗玉坐在燕婉准备好的椅上,贪婪看着那盛开的绚烂的海棠。 只是那微有些涣散的目光看出,她看的并不是海棠,好似透过海棠看某一个人。 太祖建国未足百年,虽圣上开始重用文臣,可是风气仍然开放,贵族家的小姐,都能跨马长街,肆意游玩。 作为宁王府的嫡长女,宁王世子的嫡女,爵位德惠郡主的罗玉,在京城就有小霸王之名。 那时的她何等畅快,何等肆意! 可是就在遇到那个人时,在那如暖阳的笑容下,动了心,失了魂! 那样的海誓山盟,那样的温柔如水! 可是通通在皇位面前败退,他最终娶了别人! 她为了他痴心不悔,哪怕他已经有了妻儿。 他说为了他下嫁他人,好,她嫁。 他说为了他盗取情报,好,她盗。 可是到头来,又是怎么样? 换来的不过是一副残败的身躯罢了! 就在一月前,她突然晕倒,得知了她中了慢性毒药,已经毒入心肺,药石无灵。 她以为问题出在晋王府,可是查找之下矛头对准了他,那个让她爱而不得的男人,夜慎。 得知事实,她如晴天霹雳。 她悔,她恨,她怎么能就这样让他骗了她后依然得偿所愿! 她动用了父王留下的人脉,誓要在夜慎称帝之路上留下一颗炸弹,凭的就是对他的了解。 一切做完了,就结束了吗? 没有,还有一人,那个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的男人,她的夫君,晋王夜兊。 知道她爱的是夜慎,依然执意求取的男人。 成亲三年,纵着她分居三载不曾圆房的男人。 知道她盗取情报,也不曾揭穿她的男人, 总是用沉痛目光看着她的男人, 罗玉啊!罗玉,此生你该怎么去偿还这一片深情如海? “燕婉,”罗玉轻轻喊。 罗玉忙走上前,“主子” 罗玉目光不离海棠树,“我只怕等不到王爷了!” “夫人,”燕婉一惊,“您胡说什么,您,会好的!” “呵呵,”罗玉轻笑,“痴丫头!” “我的妆匣中有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他。”罗玉低声道。 夜兊! 罗玉心里轻轻呢呐,此生有夫妻缘,却无夫妻情份! 但愿来世,不要再遇见你们,不要在爱上他,不要再被你爱! 爱人与被爱皆自伤! 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若离于爱者,无忧又无惧! 这是她幼时曾听过的话,到如今才解其意! 攀着海棠枝的纤手慢慢滑落,罗玉慢慢闭上眼,轻轻吐出口气。 “主子” “玉儿!” 第二章前世后续 夜兊回来了,只是终究是没有赶上,差得就是那么一点。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缘分差得那一点点。 夜兊在罗玉椅边蹲下来,修长手指拂过她的面颊,就好像多少次梦中那样。 罗玉闭着眼,唇边喊着笑意,笑意里若有所憾! “玉儿,外面风大,我带你进屋。”夜兊轻轻呢呐,抱起她转身进屋。 还带着一路风尘的白衣上沾上点点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夜兊将罗玉放在床上,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 打来水,帮她擦拭身体,给她换上她最爱的那件衣服,都由自己动手,没有让丫鬟帮忙,脸上温柔一片,轻柔的嗓音述说着这一路所见所闻,甚至说以后要带她同去。 罗玉静静躺着没有丝毫声息,苍白容颜在红衣的映衬下有了丝嫣红,让本就极为明艳的容色更显惊心动魄! 跟着他一起回府的燕飞,撇过头不忍在再看。 “你说什么?”在晋王府不远处的的夜王府,夜慎看着那禀报的人。 她竟然死了!怎么会这么快,才三年怎么就…… 晋王妃去世的消息传遍京城,引起波涛一片,各方反应不一。 丞相府 “玉儿?”东凌不敢置信,“玉儿怎么会?”之前一直说嗜睡,大伙还笑言:是不是梦熊有兆了呢!怎么突然? 太师府 妇人端坐首位,皱着眉听着丫鬟说,“今天未时去的,据说正好晋王到府!却是没能见上一面!” 鹿鸣书院, “居然就这么走了!”那人呢喃,“玉儿,痴儿啊!昔日意气风发,何故如此看不开?富贵安荣何足羡?” 一瞬又语气凌厉,“夜王,你好狠,吾等岂能容汝得愿!” 圣上感念曾经宁王之功,特旨:京城上下同哀,白服三日,免酒宴百日。 这一旨下,京城再次轩然大波,众说纷纭。 有说皇上是看着昔日宁王府的面子。 有说是晋王受宠。 不管说什么,那些参加葬礼的瞬间多了一倍。 晋王无子嗣,有那族里说派出晚辈后生请灵摔盆,被晋王以皇族龙孙岂能给他人服孝为由谢绝了。 他不想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来打扰玉儿。 “王爷,”燕婉来到灵堂,自从王妃去世,晋王夜兊就吃住在灵堂。 燕婉手拿着一封信,递给夜兊,“这是王妃留给您的。” 夜兊抬起头看着那信上‘夫兊亲启’四个字,一直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波动。 接过信后挥挥手,声音沙哑:“你下去吧!” “是,”燕婉福了福身退下去,走到灵堂门口,回头看了眼灵堂,转身离开。 夜兊定定看着信封,良久才撕开信封,里面是一笺泛着茉莉香的花笺。 夜兊勾勾唇,展开花笺。 夫兊: 见字如面!安好!此一别想是已双隔阴阳,妾别无多话唯有心事相托! 其一:妾之陪嫁丫鬟燕婉、燕飞,忠心耿耿,妾去之甚急,不曾安排,望君代为指婚。 其二:妾入君门三载,愧对君处甚多,无颜面对高祖。故妾不入君祖祠,将妾葬于忘林山,让妾对罗氏列祖忏悔。 其三:妾不曾尽过为妻之责,对君甚为薄待,君日后觅一良配为妻,可解为妻之憾! 人生一世百年,所败者贪嗔痴罢了!妾一生二十载,潇洒过,肆意过,痛过,恨过,悔过! 此一时临终只有一念:来生必不相见,只愿托生飞鹄,千万里飞越去! 妾:罗氏玉 同治三十二年春绝笔 一信读罢,多日来不曾落泪的夜兊这一刻哽咽出声。 “玉儿,”夜兊低唤,“玉儿,你好狠的心!” “不,我怎么允许,今生你我缘尽,来生岂是你说断就断的?” “玉儿,别的我都能做到,哪怕你不入我夜氏祖陵我也依你,横竖我也不会入祖陵的,可是唯独那一条我绝不能答应!” “今生既已有你,我哪里在看得尽她人?” 恍惚中似乎有人低叹:痴儿! 可是待他抬头却毫无发现,怔了怔后,将那信收好。 棺枢在府内停了十八日,第十九日就下葬了。 对于罗玉遗愿不愿葬于祖陵,皇上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叹息之后就准了。 忘林山是当年太祖皇帝赐予罗家的祖坟地,六年前罗家遭遇灭门之祸后,皇家也不曾收回。 罗玉当年在此为父守孝三年,如今又要长眠于此,怎不令人叹息呢! 三年后, “朕自夜王慎出生之日,望其甚多,幼年也颇为聪颖,本以为可寄大统,只奈何幼不看长,朕甚失望之。 夜王慎骄奢淫逸,长霸闭户,不敬尊长,不下幼稚,实难当重任,又屡犯重律,民怨涛涛。 着今日摘去王冠,贬为庶人,永不许回京,五代不可入仕……钦此!” 一道圣旨降下,断了夜王的帝王梦! 夜王举家迁出京城之日,城门高墙上, 秋风撩起白衣锦带,萧瑟背影与满地落叶映出了夜兊那悲沧凄凉。 三年后,昭帝下旨: 先帝皇孙兊,德明质瑜,恭上礼下,甚得朕躬,又得民心所向,立为皇太子! 这道旨让所有人惊讶,又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皇太子兊上表言道: 得皇上厚爱,然须学甚多,故而恳请不入东宫,仍在外行走。 皇上闻此表,甚赞许之。 一年后昭帝病重不朝特下旨,由皇太子监国。 两年后,昭帝薨逝,举国齐哀。皇太子闭门不出三日,后文武百官恭请登基临朝,皇太子斥之。 三日后,百官再请,又斥之。 三日后,百官又请,皇太子着服允之。 登基大统,颁下旨意:先帝薨逝,举国同哀,服一年。 改年号嘉仁,次年为嘉仁元年。又大赦天下。 追封原配罗氏为惠仁皇后,赐缢号:昭慧德明懿。 开海域,攘外敌。 开梯田,扶农桑。 …… 流传千载的嘉仁盛世从此开启,惠及百年。 嘉仁十五年,嘉帝逝世,抱着那封早已发黄的信笺同入陵寝。 同日,忘林山葬进了一具棺木,据说是罗氏旁系。 嘉帝除了原配发妻不曾再立后,后宫也无佳丽。 帝位传于先帝长孙守王夜瑜,嘉帝缢号明嘉勇诚, 夜瑜继位年号承启,有承上启下之意。 第三章重生十三岁 如今已是二月初二,年节刚过,空气中已经渐渐散去了那股年味! 春寒料峭,河面的冰层虽已化开,只是依然是冰冷刺骨。 今日宁王府里上下皆惊若寒蝉,只因老王爷发火了! 其实也不怪老王爷,因为他老人家的心头宝,德惠郡主罗玉落水了,到如今还未曾醒过来。 舜华院, 宁老王爷依然老当益壮的跳脚,蒲扇般的手指一一点向向侍立的人,“你,你,你,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我跟你们说,给我收起你们的小心思!若是今日玉儿出了事,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被点到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丝毫不敢露,都垂着头。 众人都不敢劝解盛怒之下的老王爷,真正敢拂虎须的还在内室躺着呢! “爷,李御医出来了!”侍候老王爷的侍从提醒道。 “嗯?”老王爷闻言立刻转身,见御医果然在老嬷嬷的陪伴下走出来。 连忙走过去,“老李,玉儿她怎么样了?” 李御医本是专给皇上请脉的太医,平日里就是那些龙子凤孙都请不到李御医。 今日罗玉落水昏迷,老王爷愣是将李御医请来了,还是皇上特意下的旨由此可见这宁王府的受宠程度,或者是这宁王郡主的受宠程度。【零↑九△小↓說△網】 李御医皱着眉走出来,老王爷见状心下一沉,“玉儿她……” 李御医回过神来见他表情,知道是吓到了,忙道:“老王爷莫急,郡主无事!” 老王爷闻言立时瞪眼,“无事?无事怎么会昏迷不醒!” 李御医摇摇头,“这个老朽也是不知啊!” 想到什么,忙又道:“不过老王爷放心,郡主绝无事,刚刚老朽给郡主施了针,若是能在日落之前醒过来,想来是无碍的!” 李御医虽说的模棱两可,却也安了王爷的心。 这边张罗这要去看罗玉,将李御医撇在了一旁。 宁王爷有些尴尬,忙走过来,“李御医莫怪,家父也是太过担心!” 李御医呵呵笑着摇头,这样的情况早就熟悉了! “王爷留步,这边离不得人,王爷就派个人送老朽出去吧!”李御医止住宁王爷的脚步。 宁王爷也不勉强,让管家罗林将李御医送出去。 “王爷,”王妃走过来,“郡主落水之时身边的人都在那候着了!” “恩,”宁王爷眼中戾气一闪,“本王这就过去看看!” “是,”王妃微微福身。【零↑九△小↓說△網】 王妃不是原配,乃是继室。好在原配留下的两子一女,也不是难相处的,互相敬者就是了! 本来也不是难事,可是今日原配嫡女德惠郡主罗玉落水,危在旦夕,她这个作继母的就是第一嫌疑人。 “唉……”王妃轻轻叹息。 看着宁王爷一撩袍摆直奔关押下人之处。 转过身,舜华院这边还需要她来主持呢! 招来舜华院的管事妈妈,训诫敲打了一番后。 “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闹哄哄了!”将那些姨娘小妾都赶走,王妃松了口气。 看看内室方向摇摇头往外面院子去了,今日的事只怕审不出什么! 只是如今老王爷在气头上,所以未曾注意,罗玉清醒,老王爷气消了,安心了自然会想起来。 内室, 拔步床上缠枝莲花帐钩将那层层叠叠的帐幔分叠两边,帐幔上绣着花草纹路。 紫铜狻猊香炉袅袅冒着青烟,味道很是清冽,正是罗玉极喜爱的月麟香。 拔步床上躺着脸烧的通红的女孩,额头密布这细细汗珠,平日粉嫩的樱唇也干涩异常,头痛苦的来回摆动似陷入某个极其可怕的迷梦! 床边两个身着青衣比甲的丫鬟,正给她换着帕子降温。 “唔!父王,祖父,”床上女孩忽然惊叫出声,双手在空中挥舞。 丫鬟忙抓住她滚烫的手,轻声唤着:“郡主,郡主!” 可是女孩却如未闻,只是一直呢喃着“父王,祖父,” 老王爷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差点没心疼的掉下泪来。 忙走过去,抓住她的手,“玉儿,玉儿,祖父在这,在这!” 陷在梦中的女孩好似听到了他的呼唤,眉头松了些,口中声音也清楚了些:“事君王,何故灭臣飨?叹昔日沙场点将,裹尸马革何惧忧伤,千里路长,可待常日难还乡!一门八百氏,不曾沙场染血殇,负枷锁背哀歌,君王刀下亡!” 老王爷心下一惊,握紧手中的纤指。瞥了眼身边的两人,目光微沉。 丫鬟察觉老王爷面色有异,忙俯身跪地,也不求饶,就那么低着头。 老王爷收回目光,看向罗玉,目光中满是怜惜之色。 将她的手放进锦被中,直起身子,淡淡道:“好好侍候郡主!” “是,”俩侍女齐齐应声。 老王爷不在说话,深深看了眼罗玉,转身走出去。 俩侍女抬起头对视一眼,察觉到对方眼中也是惊魂未定。 将老王爷送走,转过身刚要去侍候郡主,却发现床上的人儿不知何时睁开眼,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她们。 两人忙扑过去,欣喜道:“郡主,你醒了?” 罗玉看着两人,有些疑惑:“燕婉,燕飞,你们怎么?”变小了? 不对,罗玉察觉到这不是寥莪院正房摆设,反而是宁王府舜华院。 “郡主?”燕飞,燕婉唤着她,“您怎么了?” 燕婉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皱起眉:“郡主,您还没退烧,是不是很难受?” 罗玉才发现她们的称呼,抓住她们的手,“你们……”却又顿住,目光下滑落在那只白嫩小手上。 玉白粉嫩手面上还有四个浅浅的窝,不是她那纤长漂亮的手,也不是她后来病入沉珂时枯瘦的样子,分明就是还未长成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慢慢形成,顿时有种荒唐的感觉。 “燕婉,”罗玉有些迟疑,“今天是哪一天了?” “郡主,”燕婉忙道,“今天是二月初二了!” “那,哪一年了?” “同治二十五年啊!”燕婉不明白罗玉为什么这么问。 “二十五年!”罗玉喃喃重复。 她回到了十三岁!还没有遇到夜慎,也不曾遇到夜兊,那个快乐肆意的时候! 第四章计划 燕婉撩起罗帐,看了看熟睡的人儿,微微松口气,放下罗帐,对一旁的管事李妈妈点点头:“郡主已经睡了!” 管事李妈妈也放松下来,转身向外走,低声告诫燕婉和燕飞,“今夜就你们俩值夜吧!记得警醒些!” “是,”燕婉燕飞低声应道。 入夜时分, 本来已经熟睡的人儿忽然睁开眼,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奇异的光。 罗玉侧耳听了听,整个内室只闻脚踏上燕婉的呼吸声,还有榻上燕飞轻轻翻动声。 罗玉轻轻吐气,心里默默考虑。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是小时候无疑,也不是她在做梦,那么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之前听燕婉说,她是落水昏迷了! 十三岁时她确实是落水过,也昏迷不醒过,养了许久也不见好,还错过了花朝节,为了安抚她,父王让王妃在观音诞辰那日带她去散心。 而她就是在观音庙遇见的夜慎,一见便失了心。 那么今生她还要见夜慎吗? 罗玉抿了抿唇,见,怎么不见?不见他,他可是会很失望的呢! 罗玉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在那之前,她要养好身子的。 还有四年后宁王府那场劫难,几乎可以燎天的大火,还有那阵阵喊杀声,那声声哭号声。 还没满周岁的幼弟,拼死护着她离开的李妈妈…… 罗玉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这些仇不报,她怎么甘心呢! 不但要报仇,她还要护着宁王府上下。 心里计议定,罗玉重新闭上眼,鼻息细细,仿若从没睁开眼过。 第二天,罗玉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尚且稚嫩的脸庞,可是眼角眉梢却是满满阴霾。 这样怎么行?罗玉揉揉眉心,努力要散去那不该存在的颜色。 “郡主,”燕婉按住罗玉的手,看到那细白的额头被揉搓的通红。 “郡主心里不舒服,婢子知道,可是你打我,或者打燕飞也成,您干嘛拿自己撒气呢!”抚了抚那处,“看,都红了,被老王也看到可怎么得了!” “就是,”帮罗玉搭配着穿戴的燕飞走过来,“老王爷必然以为我们没有伺候好呢!” 燕婉手脚麻利的帮罗玉扎起玉鬟鬏,又在梳妆盒里挑出一对的珍珠玉环结系在鬟上,燕飞走过来侍候罗玉换上衣衫。 罗玉自己打量一番,淡紫色云锦绣着粉梅,衣领部位辍着一圈白色毛绒,满意点头,如今她在病中不需要出府,也没必要打扮的多么华丽! 用餐后,燕飞端来药汤放在罗玉面前。【零↑九△小↓說△網】 罗玉看了眼表情忐忑的两个丫鬟,又看看那碗汤药抿了抿唇。 前世她之所以迟迟没有痊愈,都是因为她将药都偷偷倒了,至于为什么倒,因着这药太苦了! 前世她什么样的哭 苦不曾吃过,如今不过是一碗苦汤药罢了! 端起药一口气饮尽,皱着眉将碗递给燕飞。 真的好苦,虽然她如今不怕苦,可是不代表她不知道苦。 燕婉见状忙将准备好的蜜饯塞进罗玉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内分散开来,罗玉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郡主,”一个丫鬟隔着帘幕,“二小姐求见郡主。” 罗姝? 罗玉偏头看了看窗外,那里正好可以看到站在院门口的那道倩影。 虽已是春天,那冷风依旧刺骨,可罗姝依旧腰背挺直,就好像是枪杆一样。 罗家行伍出身,最是欣赏这样的仪态,老王爷还好,宁王最是吃这套,因此罗姝虽是庶女,可是在王府的地位直逼她这个嫡女,若不是她有皇上亲封的郡主爵位,只怕要被她给越过去了! 只是,她这一大早是要做什么?显得她以嫡欺庶? 罗玉眼神一暗,“燕婉,你去说,就说我在休息!” “是,”燕婉走出去,在院子里和罗姝说了句什么,罗姝猛地抬头看向院内,可惜重叠的幔帐看不出什么! 标枪似的站姿也晃了晃,仿似不堪受辱似得。 “呵呵,”罗玉轻笑,“真是有趣呢!” 燕婉走回来,“郡主,二小姐说她就在那等您醒来!” “哦?”罗玉轻轻柔柔的,“那么,你说什么了?” “婢子说,二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婢子,待郡主醒来自可以转告郡主,省得二小姐在这寒风中受冻!” “呵,”罗玉轻笑,“想来,我们的二小姐是不愿意的!” “没事,”罗玉摆摆手,“她要站就站吧!我累了去歇会,等一个时辰后再叫我!” 来仪院, 王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二丫头站在舜华院门口?” “是呀!”王妃的陪嫁妈妈张妈妈也是一脸惊疑,“据说在舜华院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王妃放下手中正在做的绣活,“这个二丫头想做什么?” “老奴也猜不透,总不会是为了给郡主难堪吧!”张妈妈猜想。 王妃摇头,“二丫头不至于这么傻,就算是她冻病了,王爷也不会为了二丫头给郡主难堪,不管怎么说,郡主爵位在那呢!” “那舜华院什么反应?”王妃又问。 “燕婉那丫头有劝过,可是二小姐就是不走。”张妈妈还是想不透。 “嗯?”王妃没在想罗姝想做什么,注意力反而移到罗玉身上,“咱们的郡主,今日倒是立起来了!” 若是以前必定会好生好气的将罗姝请进去。 “不对,”王妃忽然皱眉,“这二丫头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啊?”张妈妈一惊,仔细想了番,觉得不假,顿时急了,“王妃,那您……” “没事,”王妃摆摆手,“老王爷早就不管事,王爷也不至于就会怎么样,而且,郡主不是已经提醒了么!” 张妈妈立刻欣喜,“那您……” “二丫头不就是为了那边那位?”王妃指了指厢房方向,“看不出来居然是个孝顺的,平日里一口一个母妃,到头来还是亲娘重要啊!” “也真难为她,想出这么个注意,打量谁是傻子不成?”张妈妈不屑。 “妈妈,”王妃忽然清喝,“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再怎么样她都是王爷的女儿,王府的二小姐!” 第五章靠的是圣意 张妈妈也知道自己逾矩了,忙福身请罪,王妃拉起她,“妈妈,以后可要注意了!” “是,”张妈妈敛容,想想又问,“那您要怎么做,王爷那边……” 王妃摆摆手,没事,“郡主既然已经揽过去,就不会有我的事了,我做个样子就好!” “那奴婢让香彩过去一下!”张妈妈试探道。 “嗯,”王妃点头,“让她说一下就好,不必强求!” “是,”张妈妈退出去,吩咐了又转回来侍候。 王妃继续拿起放下的绣活,却是没有动手,半响才有些犹疑:“妈妈,你说,郡主她,究竟在想什么?” 王妃对这个继女可是了解甚深,从小娇宠长大,又身有爵位,在这京城里除了公主就是她为尊,甚至那些不得宠的公主都要低她一头。 虽然倔强了点,行为肆意了点,可是平日对那些姐妹很是和善,从不摆郡主的架子。 可是自从落水醒了后不但不曾追究罪魁祸首,对平日很是和善的罗姝也不假辞色。 倒是对她这个继母,一直都爱答不理,这次居然主动示好,要揽下罗姝这个软刀子。 张妈妈也想不透,“会不会是郡主长大了想开了?” 王妃摇头,再怎么也不可能一夜之间长大! “不过也好,郡主如今向我示好,我也好行事!”王妃道。 她嫁进王府时罗玉才两岁,虽是她手里长大的,可也与她不亲,她也不曾强求过。 两代王爷都宠罗玉,她也跟着宠,她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着将她养大就好。 “妈妈,出嫁前母亲和我说过,不要奢望王爷的感情,不要对世子爷和二爷有什么想法,努力生下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有靠!我做到了!”王妃低语。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曾梦想过和中意的男子在一起,举案齐眉? “姑娘,”张妈妈动容,低唤着。 当年张家家变,老王妃到张家许诺帮忙渡过难关,条件就是张家嫡女下嫁宁王爷做继室。 继室,虽是明媒正娶,可是原配灵前执妾礼,一世都低人一头,张家如何愿意? 可是不愿意又怎么样,救不了张家,结局更是凄凉! 张家嫡女主动允嫁,还言道若是父母不允愿常伴青灯古佛。 宁王爷与原配王妃伉俪情深,成亲十年不曾有过侧妃侍妾之类的。 这样的男人好是好可却不是良配。 为了女儿能生活的好些,张夫人在女儿婚前面授机宜,告诉她该怎么在王府立足,该怎么对待原配留下的两子一女。 果然,王妃按照自己母亲说得,照顾好罗玉,对两个嫡子也是不远不近。 成亲两年生下了一女,后来更是一心扑在女儿身上。 可是一直对她不远不近,既没有落井下石,也不曾帮过她的罗玉,突然示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王妃不用想太多,郡主对您好,也是好事,以后老王爷和王爷也会对您看中几分钟您别忘了,郡主手里还有……”张妈妈劝解道。 “嗯,”王妃点头。 没多久,香彩回来了。 “奴婢同二小姐说王妃让她回去,可是二小姐理也不理,奴婢没办法只好去拉二小姐,可是二小姐却呵斥奴婢没有尊卑!”香彩颇为委屈的转述了罗姝的话。 “尊卑?”王妃冷笑,还不知谁没有了尊卑呢! 平日里郡主不计较,她真以为她能和郡主平起平坐了,不说别的,光是一个嫡庶就将她打落在地。 不过是前王妃的梳头婢,趁着主子卧病在床爬上主子的床,生下了这么个东西! 她真以为她是王府的小姐了?若不是前王妃去得早,若不是世子和二爷不计较,若不是郡主年幼,她真以为她能那么逍遥在王府? 罗玉本以为她是睡不着的,谁知道一到床上就进入梦乡。 “子清,”罗玉一声惊呼,猛然坐起身。 “郡主?”坐在一边给罗玉缝袜子的燕婉忙走过来,关切的看着罗玉,“郡主可是魇着了?” 楞楞看着燕婉,回过神来淡淡嗯了声,“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了!您要用膳吗?小厨房问过几次了!”再不醒她都要将郡主摇醒了。 “传吧!”罗玉点头,“罗姝呢,还在吗?” “二小姐辰时末就回去了!”燕婉道,不过语气有些忐忑。 “怎么了?”察觉到燕婉的异样。 “郡主,”燕婉咬唇,有些担心,“二小姐晕倒了,被人送回去了!” “晕倒了?”罗玉有些诧异,没想到罗姝这么不济事! 可是不对啊!罗家行伍出身,人人都会学点拳脚功夫,闺阁女子不说是别的,至少不可能一个时辰没到,就那么冻晕过去了! “呵呵,”罗玉低笑,“我打量她有多大能耐呢!”也不过如此!有胆子出卖王府,替人给罗家栽赃,却连一点寒风都受不了。 她被人下了毒药,依然活过了三载。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罗玉咬着唇,罗姝,你以为你晕倒了就完事了么? “王妃,”香彩急步走进正院,“王爷刚进二门就被香薰院的人拦住了!” 香薰院就是二小姐罗姝的住处。 “拦住了?”王妃有些错愕,继而摇头,“这罗姝疯了?” “王妃,怎么办?”张妈妈皱眉,万一王爷信了二小姐的话怎么办? “妈妈莫急,这是本妃却是要受些责难,却不是因为她晕倒的事,而是一个下人居然没规矩的拦住王爷,是本妃没有管教好。”王妃站起来,“走吧!随本妃请罪去!” 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舜华院那边什么情况?” 香彩摇头,“您说过不在舜华院安排人,不过听说燕飞往香薰院方向去了!” “噢?”王妃闻言转身坐回去,“得了,我们不用去了!” 啊?……正院的丫鬟仆婢面面相觑。 “郡主,您何必去得罪二小姐,毕竟她在王爷心里也是有些份量的!”燕婉摇头。 “呵呵,”罗玉低笑,“燕婉,你错了,你家郡主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不是你家王爷的宠爱,而是圣意!” “圣意?”燕婉有些迷茫看着她。 “是,”罗玉点头,“圣意!” 第六章父王对我好吗 香薰院, 罗姝躺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略显凌乱的鬓发粘在脸颊,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见宁王走进来,忙挣扎着起身,口中虚弱的唤:“父王!” 宁王爷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怎么晕倒了?” 刚刚拦住他的丫鬟只是说二小姐晕倒了,还说二小姐想见王爷,没有说为什么会晕倒! “你们是怎么侍候小姐的?”宁王爷冲侍候罗姝的丫鬟一通发作。 “父王不怪她们,是女儿不好!”罗姝拉拉宁王的衣摆,替丫鬟们求情。 侍候罗姝的香梨忙道:“王爷,今天二小姐去给看望郡主,被舜华院的丫鬟拦在外面,冻的晕了过去!”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不攀扯王妃,也不说郡主,只说是被舜华院的丫鬟拦住了! 想想,丫鬟敢擅自做主将主子拦住吗?不敢! 那么是谁呢?自然是丫鬟的主子咯! 还有,王妃是主母,管着整个王府,怎么可能不知道罗姝站在舜华院外那么久! 姐妹俩有了矛盾,作为母亲的王妃居然不闻不问任由罗姝就那么冻的晕过去! 罗姝暗叫:糟糕! 这个蠢货,谁让她将罗玉也攀扯进来的? 都说宁王对二小姐的宠爱越过了郡主,可是罗姝自己明白,明白罗玉在宁王心中的地位! 宁王不愿见罗玉是因为罗玉越长越像前王妃,王爷怕触景生情。 可是郡主在王爷心中的份量却是谁也不能超越的,哪怕是作为长子的世子殿下都要退一射之地。 她本是要绕过罗玉直奔王妃而去的,不过是想借着罗玉落水的事情而已。 可是如今将罗玉扯进来只怕是要坏事了! 果然,听到香梨的话的宁王立刻阴沉了脸,不过自持身份没有呵斥。 可是罗姝知道香梨这丫头已经上了宁王的黑名单了,就连她这个香梨的主子,只怕也…… 还没容她说什么,宁王就开口了:“既然不舒服,以后就少往外走,安心养着吧!” 这是要将她禁足了? 这怎么可以,眼看着花朝节快到了,还有观音诞辰,就这么被禁足,那她的计划怎么办?她之前做的事不也白费了么! “父王,我……”罗姝挣扎着去拽宁王,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王爷,舜华院的燕飞求见!”有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罗姝手一抖,舜华院?她怎么回来!她不是一直看不惯王妃么?怎么会来? 还是说只是为了来看看她?这话她可不信! 王爷闻言缓了缓脸色,“让她进来吧!” 燕飞一身粉黄色比甲,轻巧走进来,先是对宁王爷福了福,然后对罗姝道:“二小姐见谅,奴婢奉着郡主口令,就不给二小姐请安了!” 罗姝挤出丝笑,“燕飞姐姐不用多礼!”说着就要起身,毕竟燕飞都说了是奉了郡主口令,那代表的就是郡主,她是需要请安的。 罗姝脚刚落地,燕飞又道:“郡主口令,今日以长姐身份来的,因此二小姐不用行国礼,只以家礼就好!” 罗姝差点喷出口老血,国礼家礼有区别吗? 国礼她是郡主,她是贵女。 家礼她是长姐,她是庶妹。 都是要行礼的,罗姝忍着气慢慢福身下去。 燕飞清清嗓子:“香薰院丫鬟香梨,尊卑不分,胆敢拦住王架。若不施惩戒,恐以后内宅人人效之!故而香梨降一等,管事妈妈罚俸半年。二小姐罗玉作为主人没能管教好,抄《闺训》十遍,两日后送到舜华院。罗玉作为长姐,没能协助王妃管好庶妹,又越过王妃处罚庶妹,故而同罚抄写《闺训》,交由王妃检查!”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仅罚了香梨和管事妈妈,还罚了罗玉,整个香薰院里子面子都没了,偏偏她还自罚。 不要以为罗玉自罚就是示弱,人家是做给王爷看的得。 意思是,哪,我都自罚了,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了你的宝贝闺女了! 偏偏宁王不领情,皱起眉,“长姐教训庶妹本是寻常,为什么要罚?” 看了眼罗玉,神色莫名,对燕飞道:“燕飞,回去告诉你主子,让她不要劳累,养好身子是正经!” “是,”听到王爷替自家郡主免了处罚,忙道谢,“奴婢替郡主谢过王爷!” “嗯,”王爷轻应,“你下去吧!好好侍候郡主!” 待燕飞走后,宁王看着罗玉:“你抄写好后送去舜华院,回来好好养身子,不要想太多!” 罗姝身子一震,处罚也就算了,不要想太多,是什么意思?是知道她的盘算了吗! “是,罗姝咬着唇,很是不甘,可是不敢反驳,只能低头。 宁王再次看了眼罗姝,大步走出去。 燕飞将宁王说的话学了遍,罗玉听了低头沉默良久。 内室里陷入沉寂, “你们说,王,父王对我好吗?”罗玉轻问。 前世那个是他父亲的人从不曾正眼看过她,一开始听人说是被王妃挑拨的,毕竟在她刚生下来时,宁王对她宠的不得了,可是王妃嫁进来就变了! 曾经她一度恨过王妃,可是祖母却说,让她用眼睛看。 她看了,知道王妃对她没有恶意,虽不至于视如亲生,也不至于在王爷面前挑拨离间。 可是父王还是那样,依然无视她,哪怕她得了先生的夸奖,也没能让他看她一眼,所以她放弃了,不再奢求父爱。 可是……罗玉低着头, 在那场大火里那把冲着她来的那把长剑,就那么被父王挡了下来,面对她不可思议的眼神,父王很愧疚的说:“玉儿,父王的阿宝!” 阿宝!那是她小时候母妃给她取得乳名,她不记得母妃,所以也不曾听过谁唤过! 可是这第一次听,却是自己父王替她挡了一剑,最后的一句话! 她记得那时候她的反应是什么? 直接就愣住了,或者说是被冻住了! 她记忆中父王唯一一次正眼看她,还一身挡剑。 她被暗卫救下后就那么傻楞楞的一动不动,都以为她被吓傻了! 那时候谁来劝她的?对了,是夜兊,她看到他一下子就那哭出来,嚎啕大哭!?? 第七章开诚布公 宁王回到正院心情很是不好,王妃走上来福身请罪:“妾没能管好内宅,请王爷责罚!” 宁王扶起她,又放开:“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妾总是内宅主母,却不能……”王妃叹气。 宁王定定看着王妃,王妃一身淡色曲裾,外罩红色锦衣,很家常,既不显太素,也不让人觉得妖艳。 宁王眸光淡了淡,抿抿唇,“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罚月银半年吧!以后不要喝避子汤了!” 王妃先是听宁王说处罚她的事,本来心情黯淡,可是又听到王爷说停了她的避子汤的事一下子僵住了! 王爷见她不敢置信的样子,微微凝眉。 张妈妈恐他生气,忙走过来搀扶住王妃,“瞧王妃,都欢喜成这样了!” 捅了捅王妃,向宁王努努嘴示意她。 王妃回过身来,忙要福身谢过。 宁王拦住她,叹口气道:“你不必如此!” “你是王府主母,不该如此小心翼翼,我纵使不能给你全心爱护,可是该有的尊重也不曾淡薄了你!” “是,”王妃低头,避子汤是她自己做主喝的。 母亲说世子不曾娶亲,若是她生下男嗣极易引起忌惮,倒不如先用着避子汤,待世子娶亲后再停了也不迟,左右她还年轻。 于是她在生了女儿后就用上了避子汤,这一用就是八年,世子已经在议亲,最多两年世子就会大婚,那之后就可以停了避子汤了。 可是没想到今天王爷主动提起这让她停了避子汤。 是为什么?因为郡主对她的变化,还是……怜惜她? 不,她不能这么想,这一生她只是她的妻子,不是爱人,不能让自己沉沦! 定是因着郡主的原因了! “这些年你在王府受得委屈我都知道,却是没办法说,毕竟玉儿她是……唉!”王爷欲言又止! 王妃却是听懂了,毕竟她是前王妃留下的女儿。 说实话,王妃羡慕过前王妃,那时候她还年幼,就听说宁王爷和宁王妃怎么样的恩爱! 可是王爷平叛上了战场,身怀有孕的王妃被叛逆劫去,虽然王爷救出了她,可是受了惊吓的王妃动了胎气,勉强生下罗玉,在病床挣扎两个月,就那么去了。 当时她还叹息过! 嫁到王府十年,她看清了王爷对前王妃的感情,也不曾奢求过王爷的心,只想着在王府内宅立足就好! 其实她比大多数人生活的好! 堂上公婆不是磨人的性子,很好伺候,继子继女也不曾为难她,夫君虽是行伍出身,可也有着翩翩世家风度,虽待她冷清了些,可是极尊重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唯一的侍妾还没有封位,极好拿捏。【零↑九△小↓說△網】 看多了那些后院乱糟糟的情况,王妃很是庆幸,就算是嫁了自己中意的人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庶子庶女一大堆? 想到这里微微抿唇:“妾身都懂,妾身尊敬逝去的姐姐,也怜惜世子爷兄妹!王爷放心,妾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嗯,”这个宁王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些年玉儿对王妃淡淡,甚至还会故意为难,王妃也不曾恼怒,不过,如今玉儿似乎对王妃有维护的意思! 王妃似乎也想到这个,“今天还要多谢郡主替妾身说话。” 宁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过他倒也没有生气,觉得很是新奇! “玉儿长大了,她自小没有母亲,以后有些事还要劳烦你提点着点!” 王妃知道王爷指的是什么,郡主十三岁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了,郡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觑觎宁王府乘龙快婿的位置呢! 那些龙子凤孙谁不对宁王府手中的兵权忽视耽耽,偏偏那些还是太祖爷赏的罗家私兵,不入虎册。 更何况,宁王府有的可不只是明面上的势力! “王爷放心,妾身会注意的!”王妃点头,算是应下了王爷的托付。 话说完了,王爷也没打算多留,“我书房还有事,可能会晚点回房!” 意思是要王妃给留门了! 王妃小声应是。 看着宁王走远,王妃转身回房。 “恭喜王妃,”张妈妈带着正院伺候的丫鬟仆婢向王妃道喜。 王妃严肃道:“不可如此得意忘形,王爷恩泽,更该好好伺候才是!”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行了,都散去吧!所有人都加一个月月银!”张妈妈将人都轰走,只留下香彩。 “妈妈,”王妃看着喜笑颜开的张妈妈。 “姑娘,总算是熬出来了!”张妈妈也高兴,虽然王妃也打算等世子大婚后就停了避子汤,可是这是王爷吩咐,是不一样的。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郡主的,若不是……”若不是郡主维护她的态度,王爷也不可能这样说。 成亲十年,王爷从没这么温和的和她说过话。 “再有十几天就是观音诞辰,奴婢到时去给郡主供长生排位。”香彩在一边欢喜道。 “行了,哪里就那么夸张了,好好伺候就是念着恩了!”张妈妈笑骂香彩。 香彩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不好意思的笑笑。 罗玉听说宁王爷在正院待了会才又去了正院,笑着合上书,“燕婉,你去正院,就说外书房寒冷,王爷若是能喝点热汤就好了!不要直接说,就和小丫鬟说,保证能传到王妃耳朵里就好!” “是,”燕婉领命而去。 罗玉淡了淡眉头,想起刚刚燕飞说得话,轻轻叹口气,她还是过不了那关! 本来她自己送去也行,只是……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还是再等等吧! 王妃听到张妈妈说得话,有些迟疑,“这……真的好吗?会不会?” 张妈妈肯定道:“若是王妃自己主张送过去,当然不好,说不定惹王爷厌烦,可是传话的是郡主啊!” 王妃也想到这层,忙点头,“那好,赶紧让厨房做汤,可是做什么汤合适?” “一会该用膳了,不如送那助消化的汤!奴婢觉得参果汤就很好!”张妈妈建议。 王妃想想点点头,“那就吩咐下去吧! ” 第八章花朝节宴(一) 用膳后,宁王爷的常随罗石奉上参果汤。 看着那汤,宁王爷挑眉,撇了一眼罗石,罗石忙道,“这汤是王妃让送来的。” 宁王爷点头,看不出喜怒,一匙一匙的舀着汤。 罗石低头走出去。 没多久又回来,在宁王爷耳边低语几句,宁王爷喝汤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喝着汤。 “王妃,那汤王爷喝了,不过派人回来问是谁的主意,奴婢就照实说了!”香彩向王妃道。 王妃端茶的手顿了下,而后淡淡道:“知道了!” 想了想,“王爷对郡主对郡主果然不一般啊!真是难为他这些年对郡主不理不睬!” 不过这对父女挺有意思,都是口不对心的性子。 不过却也是有一说一,不玩心计的! 罗玉听说宁王喝了汤,合上手上的书本:“就寝吧!” 一夜无话。 “郡主,汝阳长公主的花朝节宴,你要过去吗?”燕婉收拾着罗玉的东西,看到那张收起来的帖子。 汝阳长公主是圣上的妹妹,在圣上心中也有一些份量。 罗玉接过那张请帖,“二月十二日,呵呵,”罗玉低笑,“今天是二月初九了吧!” 还有两日……果真是…… 罗玉点点那帖子,“去,怎么不去!”不去怎么看得到那些人的嘴脸? 前倨后恭,宁王府被灭后,罗玉看到了她们前后不同的态度。【零↑九△小↓說△網】 其中汝阳长公主为最,若不是后来她成了晋王妃,只怕汝阳长公主府的仆婢都能给她白眼。 汝阳长公主办花神节宴是一直都有的惯例,不过今年罗玉才收到请帖,想来是明年罗玉就要及笄的缘故,又或者还有别的缘故,比如,受人所托! 前世罗玉因着身体原因没有去,今年倒是要去看看,看看那些牛鬼蛇神,究竟是何时开始打主意的。 花朝节,百花生日,又称花神节。 这一日是一年中,不讲究男女大防的节日之一。 故而这一日会有许多姑娘小姐,走出家门结伴踏春赏青,还会祭拜花神。 也有那互相看对眼了,回去禀报父母结亲的。 汝阳长公主办的花朝节宴和别的的贵族宴会不同。 因着节日的特性,一改贵族宴会的封闭性。 花朝节宴是在东门牌楼下举办的,那里地方大,来去路道都是通畅,可以容纳几千人。 此时已经是巳时,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外面也聚着人围观了。 “汝阳姐姐,紫薇府那位可邀请了?”一个身穿暗紫色公主诰命服妇人悄声问身边一身深青色诰命服的汝阳公主。 汝阳长公主睨了她一眼,“请了,不请你可会饶过我?” 说话的是汝宁长公主,也是圣上的妹妹。 算是今天来的诰命里辈份地位最为尊的两位了。 一边听了两位长公主的话,其余人都整了整面色。 紫薇府说的就是宁王府,当年太祖皇帝建国后,封了罗家宁侯之位,并且亲自题名:紫薇府。 因此对于宁王府很多人都会称为紫薇府。 因着汝阳公主的面子,今天来的命妇小姐有很多,不过王公贵族家的人却是冲着罗玉去的。 按晋国制度,尚公主者一律不入仕,只授予“驸马都尉”一衔。 但凡是心有志向的有为青年,谁会愿意?更别提公主的夫君、公婆见了公主都要磕头请安。 所以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在晋国,皇帝女儿却是最愁嫁! 可是郡主却不在此例,可是本朝皇族子嗣不盛,当初夺嫡时多数下马,如今硕果仅存的只有晋王府,可是晋王府只有一嫡子,没有嫡女,那些庶女又哪里入得了她们的眼? 于是作为唯一的异性王宁王府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自然作为宁王府唯一的嫡女德惠郡主就落入了这些勋贵的视线。 扒一扒这位郡主的事迹,惊喜的发现这位郡主居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有跋扈之名,可却也是懂规矩的。 至于跋扈,倒是没有人在意,勋贵家族的小姐那个不高傲?哪个不跋扈? 更何况有着如此家室的王爷郡主呢! 这不,听说今年这位郡主芳龄十三了,明年就及笄了,如今正是议亲的好时候! 早就有人和宁王妃透过话,可是宁王妃言道,郡主婚事由老王爷过问。 可是老王爷宠爱郡主谁不知道,若是能入了郡主的眼,那么接下来就都不是难事了! 哒哒哒,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北面方向走过来一辆两驾马车。 青琉宝顶,大红流苏,粉黄色锦纱层层叠叠飘荡,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五尾飞凤盘旋在车帘上,那飞凤居然是用宝石瓒珠而成,真真是华丽之及。 这正是正二品德惠郡主的车驾,乃是当年御赐的。 哒哒哒,马车渐渐走近,待停稳后燕婉、燕飞分别从车上跳下,又转身去接罗玉。 罗玉就着两人伸出的手跳下来。 鹅黄绣纹的郡主诰命服,珍珠额链垂在额前,一颗水滴状的紫色水晶停在眉心处,五尾凤簪插在如云的鬓发间。 卷翘如扇子的羽睫下,是点漆的眼眸,挺翘可爱的琼鼻,若涂朱般的菱唇,白皙小巧的下巴! 正红色宽边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的柳腰,瓒着流苏络子的禁步玉佩压着层叠的裙摆。 就那么立在马车边,郡主的威仪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罗玉淡淡扫了眼已经坐了不少人的座椅,手搭在燕婉的手臂上,款款走走过去。 “见过汝阳长公主!见过汝宁长公主!”罗玉左手在下,右手在下,相互交叠放在左腰边,微微蹲身行礼。 “德惠不用多礼!今天我个老婆子就来凑凑热闹了!”年长的汝阳长公主笑着拉住罗玉。 其余人也是笑着说,今日是年轻人的节日,她们只是来凑凑热闹。 罗玉唇角含笑,并没有接汝阳公主的话。 倒是有那机灵的贵女道:“长公主凤仪高华,若是您要自称老婆子,那让那些真正的老婆子可要怎么样呢!” “是啊!是啊!” …… 罗玉听着那些奉承的话,心里膈应,却也不好表露。 “咦,郡主穿的是黄色,怎么和我家庶妹一样?”一道讽刺的声音。 众人一愣。 第九章诗会 谁这么白目,居然将堂堂郡主和庶女相提并论。【零↑九△小↓說△網】 罗玉循声看过去,一个身穿丹红锦衣少女,正不屑看着身边那个一身鹅黄锦衣少女。 那鹅黄衣服的少女瑟缩了下,眼中闪过怯懦,咬着唇,“姐姐,我,……我。” 洁白贝齿在唇瓣留下痕迹,小脸被吓得煞白,如那娇花被霜打了一样,惹人怜惜。 “李二小姐何必为难三小姐,三小姐也只是与郡主同喜好罢了!”有公子替黄衣少女出头。 此人在公子中还颇有威望,他话一落,便附和声无数。 罗玉见了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了那公子一眼,为难?和她服饰一样就是为难了?她会吃了她? 这对姐妹正是右相家的,嫡女为长,李婉丝,庶女为幼,李婉芙。 “而且,”那公子见罗玉笑看着他,心下一跳,有些艰难得将话说完,“今天是花朝节,能和郡主着一样的颜色,也是与郡主有缘。” 呵!这是要将李婉芙拉上郡主的船?只要郡主认下这句话,哪怕是不说话,都算是攀上郡主了。 以后说话行事都会看郡主的面子,退让一二。 罗玉勾勾唇,“是呢!真是有缘啊!”罗玉将有缘二字咬得特别重,其中的讽刺意味特别浓重。 怎么不是有缘?当真是喜好相同呢! 前世的夜王妃,那是如何的睥睨万民?那时谁能记得夜王妃曾经的俾弱? 谁记得那个德惠郡主又是怎么样的失意? 如果只是这样那道也没什么,只是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一步步引着她陷入刻意制造的陷阱。 她怜惜她地位低下,时常受嫡姐的欺负就几番为她出头,可是到头来呢! 罗玉看了眼大受打击的李婉芙,不在意的转头和公主们说话。 谁家的庶女不是在嫡母嫡姐的阴影下生活?谁不是巴结着嫡母求得一线生机? 偏就她委屈,偏就她失落,偏就她娇气。 既如此就让她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委屈!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德惠郡主对李婉芙刻意的疏远,让那些对李婉芙有怜惜之意的少年公子,也是敬而远之,毕竟美人再好也没用权势好! 而身为宁王府的嫡长女,御驾亲封的正二品德惠郡主,就是权势的象征。 李婉芙没料到罗玉居然对她无动于衷,更没料到,本来还对她怜惜有加的公子们纷纷装作看不见。 咬着唇,这下是真的惶然了! “y哼,”李婉丝不屑的冷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花朝节宴主要是给各位公子小姐展示才华的时候,既然人到齐了,自然要开始了。 汝阳长公主笑呵呵的看着罗玉,“德惠可要露一手?” 罗玉笑笑,“玉儿陋质,岂敢在长公主面前卖弄!” 汝阳长公主闻言也不勉强,“既如此,你就出个题目怎么样?” 听此言,在座人纷纷看向罗玉,罗玉忙摆手,“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汝宁长公主道,“快点吧!你看公子小姐们都等急了!” 一句打趣,让众小姐都低了头。 “好吧!”汝宁长公主这样说,罗玉倒也不好再推辞,“既如此,那就以今日为题,不限韵,不限题材,如何?” 汝阳长公主抚掌,言道:“甚好!” 不限题材,不限韵!题目很简单,不过几句话功夫,就有人出列了,最先出来的是马侍郎家的二公子。 “百花生日花朝节,春冬相逢互交叠。 锦绣繁华同争艳,莲池河畔夕阳斜。” 罗玉点点头,还算工整! 有了开头,陆续也有人出来。 其中也有让人拍案叫绝的,比如: 睡起名园百舌娇,一年春娇说今朝。 小径庭院红三路,舷窗池塘绿半腰。 苔色染青吟屐蜡,花风吹暖弊裘貂。 园主相欠西湖愿,管领风骚是客邀。 这是贵女那边的,公子那边有: 典型堪受百花朝,风致宜为万世标。 齧雪节刚难曲膝,拈花妙法愿埋腰。 还有: 春到花朝花未多,小梅才作玉婆娑。 东君不是君恩薄,无奈雪欺霜奈何。 作诗只是助兴,花朝节最重要的还是酬花神。 与别的节日不同,今日的工作都要亲手完成的。 挂花灯,点花树,贴花神,一直忙到半下午,才将要用的准备好。 “各位小姐们,我们家公主在洛阳楼设宴请各位移玉步。”汝阳长公主府的妈妈对各位贵女道。 “谢长公主!”贵女齐齐福身。 那妈妈领着贵女们前去,罗玉搭着燕婉的手随着一起走。 席间,众贵女们说说笑笑,就是平日不怎么处的来的也不会在现在说什么。 忽而一阵笛音飘飘渺渺传来,罗玉一愣。 “若今千日佳,何愁落晚霞。根本洁来玉逐叶,婉致窈窕千风飒。葳蕤兰叶春报晓,自问锡林桂枝腊。”清朗悦耳的声音伴随着笛声传来。 众贵女皆妙目连连,罗玉浑身一震低下头,端起杯子轻抿。 “不知道这是谁,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有人忽然出声。 罗玉头也不抬,任由她们在那议论纷纷。 “郡主,你知道是谁吗?”身边有人问。 罗玉眼神一暗,问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婉芙。 刚刚开宴时,汝阳长公主不知为何,突然说今日坐席不分长幼尊卑随便坐,然后这李婉芙就挤了过来。 本来她还不懂究竟是何意,可是听到这笛声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夜慎字安瑜当今三皇子,拜师雪域老人,擅笛。 按时间算应是年前才回京的。 听到这样的笛声,这样的诗句,还有这样的安排,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局呢! 又怎么会不知道前世的自己究竟有多冤! 夜安瑜编织了一张带着五彩色的大网,网住了她这条无知的鱼儿! 夜安瑜,今生我岂会让你如愿! 李婉芙看着垂眸不语的罗玉,扬眉一笑颇有些得意,可是想到五殿下为了她这么煞费心机,又颇为不平! 想起五殿下的计划,李婉芙咬咬牙,忍下心头的不满,没关系,来日方长,若是殿下计划成功,何愁不能报今日之仇? 第十章夜慎心思 一曲毕后,众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安瑜,你的清笛越来越好了!”门外传来说话声,正是汝阳长公主。 “姑姑,您说笑了”接话的是刚刚吟唱之人,而且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能叫汝阳长公主姑姑的不多,数一数不过一手之数,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都是皇子凤孙,天潢贵胄。 尊贵的身份,高华的才情,雅致的谈吐,再想到皇家子弟想来俊美的容貌,一时间厅内众人皆有些意动。 罗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夜慎,夜安瑜!咬着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夜慎刚进厅内,一眼就看到罗玉,这本是设定好的,想要营造出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来,自少要让罗玉觉得,他是第一眼就看到她了! 可是这一眼却是真的让他一怔,不为别的,而是罗玉眼中的讽刺和怨恨! 夜慎疑惑了,他好像没有见过她吧,更不曾得罪她啊!怎么好像恨不得撕下他一块肉一样! 只是那是一瞬间的情绪,待他再要仔细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那清亮的眼中只有一片平静。 夜慎敲敲自己脑袋,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许是别的贵女的眼神都太露骨,所以才更突出她的平静吧! 当下夜慎倒是起了赞赏之意,果然是大家出身,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好多了! 或许以后大计成功,可以给她一个妃位。 夜慎自觉对罗玉很宽容了,也对自己的觉得很是满意,志得意满的再度看向罗玉,却见罗玉转头和身边的贵女说话,没有再看他。 夜慎也不在意,很正常嘛!哪有女孩子盯着男人看得。 罗玉在夜目光变换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更觉得恶心,为了不让自己发作出来,便和别人聊天,不再看他。 这会宴会已经近尾声,接下来就该拜花神了。 牌楼下早就挂好了花灯,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罗玉重生一世,本不想参与此事,奈何汝阳长公主一直拉着她,她也不好就这么离去。 不过好在,夜慎没有过来搭话,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将手里的海棠花灯扔到他脸上。 不过,话说这盏海棠花灯还真是精致,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给燕飞投了个赞赏的眼神,自顾摆弄着花灯。 在牌楼的对面的高楼上,悠乎乎闪过一个黑影,花灯的光芒将他的面容映得有些朦胧。 饶是如此依然可以看出此人的惊世容颜。 剑眉斜飞,双眼如黑曜石,挺直的鼻梁,微薄的红唇此时正微微翘起,精致干净的下巴,不得不让人惊叹起造物的神奇。 此人的目光正定在一处,随着那人绽开的笑颜,本是沉凝的目光而变得亮闪闪。 “主子,都安排好了!”一道身影轻盈的落在此人身后,那人恍若未闻,目光依然落在目光所持之处。 “走吧!”那人站起身,轻飘飘的落下去。 安都忙追上去,却在腹诽:主子也真是的,来了花朝节宴,又不现身,就这么坐在这房梁上,看着那三皇子在那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嘚瑟! 悄悄回头看向刚刚自家主子看的地方,只有一棵海棠树,别的什么也没有。主子到底在看什么,还有,那盏海棠花灯哪去了? 刚刚他只是奉命办事,这之间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罗玉待祭完花神,就假托身子不舒服回去休息为由与汝阳长公主道别。 对于夜慎,她只是稍一点头,就直接离开。 夜慎到也不在意,他不信有那不被他迷倒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个如此青涩的小丫头,之所以与他如此疏远,必然是女儿家矜持。 而且他也深谙欲擒故纵之道,若是过于热情反而不妥,他可没忘了那老狐狸似的宁老王爷。 哼,夜慎心中冷哼,早晚有一天…… 第二天刚起床,罗玉就听到一个消息,宁王世子爷,她的大哥今天回来了! 罗玉拥着被褥,楞楞看着告诉她消息的燕飞,大哥不是二月二十才回来吗?怎么是今天?提前了七天? 前世她在观音诞辰那日去上香,认识了夜慎,被夜慎迷的神魂颠倒,第二天连大哥回来也不知道,还是大哥将给她稍得礼物送给她,她才知道原来大哥回来了! 不行,这次她一定要去接人! “燕飞,你去正院告诉王妃,就说我要去码头接大哥!燕婉快给我拿衣服来,出门的衣服,不要诰命服!”罗玉一把掀起被褥,也不管什么仪态了,催促燕婉伺候洗漱。 “是,”俩丫鬟忙应声。 用从没有过的速度洗漱完毕,用了早餐。 一个时辰后,罗玉已经坐在了去接人的马车。 因着是去码头,那里龙蛇混杂,所以没有太高调,只是坐了府里平常的马车。 哒哒哒,马车不疾不徐的驶向城门口,罗玉等的心焦,却也无法,打开手边的小抽屉,里面是一些奇事怪谈类的话本子,罗玉为自己以前的幼稚摇头。 翻着话本子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一本《国策论》上,这是…… 罗玉微微眯眼,这绝不是她的东西,而这马车却是她除了御赐宝车外的,另一辆专用。 拿起那本《国策论》翻了翻,这是手抄本,字迹稍显稚嫩,却是极为工整的。 在书的扉页,还有写自己的想法与观点。 燕婉看了眼那字迹,轻轻敲车窗,车外传来请安声:“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说话的是平日专门照料马匹的小厮,随车跟着是为了便于照料马。 “这马车可是有别人做过!”燕婉也不用罗玉说话,直接就问。 “这,这……”那小厮吱吱呜呜。 “这什么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从小跟着罗玉见惯了那些排场,燕婉倒也颇有气势。 “是,是,是有人做过,是西府的大爷。”小厮忙回答。 原来前几日,罗瑄过来给老王爷请安,可是回去时,马车车辕坏了,就乘王府的马车,偏巧府中马车也不在府里。 王爷王妃的马车都有品级,不是罗瑄能坐的,只能用罗玉这辆普通马车送罗瑄回去。 第十一章初见子清 罗玉听说是罗瑄,垂眸仔细翻了遍那本国策论,放回去,不再动作。 马车出了城,辰末才到达码头。 马车刚停稳,带路的管家就在车外恭声道:“郡主,世子未初才能到,您是不是去那边的茶楼坐会,待到了老奴去禀报您!” 罗玉摇头,“不用了,你去码头看看,过来禀报。” “是,”管家也不坚持,应声而去。 罗玉翻开随身带过来的诗经,她从小极爱诗经,为此连院名和伺候的丫鬟也用诗经命名的。 随着时间慢慢流淌,很快到了午正时分,饶是罗玉性子沉稳也坐不住了。 燕婉知机道:“郡主,要不让小厮前去看看。” 罗玉点点头,“去吧!” 燕婉下车后,罗玉没有心思再去翻书,烦燥的将诗经放下,又待了会。 正要自己下去看看时,就听到燕婉的声音,“郡主,世子回来了!” 罗玉闻言一喜,再按耐不住撩起帘子,看向码头方向。 果然,远远走来的,披着黑色大氅,被小厮们簇拥在中间的不是她的大哥,宁王府的世子爷是谁? 罗玉忙挥开车帘,急步下车走过去。 待到近前,大哥的音容就在眼前,比印象中更为俊朗,眉目之间也没有了那种阴霾气息。 “大哥,”罗玉含着泪扑过去。 罗璟没想到罗玉会直接扑过来,不过还是伸手接住了。 忽而感觉后脊发凉,回头看了眼,没发现什么。 罗玉被罗璟接住,想起大哥前世被人送回来时,那横贯胸口的长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罗璟感觉到自己胸口很快就湿了,也是无奈。 这个妹妹从小和他不亲,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倒是亲近许多。 将罗玉推离胸口,帮她擦干净小脸,“好了,我们快走吧!” “恩,”罗玉想起大哥一路风尘,肯定很累,自己怎么能将大哥就这么拦在这码头! “行瑾,这位是?”身边传来疑惑的声音。 罗玉身子一僵,子清? 罗璟感觉到罗玉的异样,却是没有多想,拉着罗玉道:“玉儿,这位是晋王府的世子夜子清!子清,这是家妹,罗玉。” 夜兊看着罗玉,“原来是德惠郡主!”目中暗流闪过。 罗玉低着头,微微福身,“世子安好!” 夜兊忙还礼,“郡主高安!” 罗玉头也不抬退到罗璟身边,由罗璟出面应和夜兊。 罗璟也没多想,只以为罗玉只是女孩子的羞涩。 “主子,可找到您了!”一个小厮气喘嘘嘘的跑过来。 “罗世子安!德惠郡主安!”小厮走近了才发现自家世子身边的罗璟和罗玉,慌忙伏身叩礼。 罗璟抬抬手,“起来吧!” “谢罗世子,”小厮起身后,不敢再说话,安静的待在夜兊身后。 罗玉看了眼那个小厮,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夜兊的得力下属安都了! 夜兊眯眼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安都,衣袍轻轻扬起。 嘶,安都轻吸口气,这……主子是怎么了,刚刚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怎么突然之间生气了! 安都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罗玉转过头,仰头看着罗璟,“大哥,咱们回去吧!我吩咐了厨房做大哥爱吃的菜了!” 罗璟揉揉罗玉的丫髻,“嗯,那就多谢玉儿了!” 罗玉佯装骄傲的昂起头,“那是,大哥可得多吃点!” 罗璟笑笑,放下手看着夜兊,“子清,今日归家匆忙,待日后璟在请子清过府。” 闻言,夜兊忙道:“行瑾还请便。” “走吧!”罗璟率先走,罗玉看了眼夜兊,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眉头一皱。低头跟在罗璟身后。 一路行来,罗璟闭目靠在马车车壁上,看来也是累的狠了! 罗玉看了眼罗璟,想着,大哥怎么会和子清一道回来?难道前世两人也是一起回来的? 时隔这么久,罗玉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只记得她从观音庙回来后,大哥已经在府内了! 这次会提前回来,是不是和夜兊有关? 不得不说,罗玉真相了! 罗璟会提前回来确实是因为罗玉,不过纵使不提前,也不会像前世那么迟。 前世之所以那么迟,也是因为夜兊。 几日之差,两人交错而过,最终悲剧收场,那么今生呢?是否会有改变? 罗璟到王府,按惯例先去给老王爷请安,后又去了正院一趟,最后才能回到桐庐院,他自己的院子。 罗玉全程陪着他,忙前忙后。 弄得大火很是无奈,罗玉小时候从不亲近罗璟,罗璟离家后也不曾提起他,不想他回来后这么粘人。 都道是,到底是亲兄妹,就是不一样。 罗姝不曾出去迎接,不是她不肯,实在是她的禁足还不曾解。 她也找过王妃,流露过想要去接人的想法,奈何王妃三两句推掉了。 找到王爷,王爷哪里会为了她驳了罗玉的面子,何况就是在院子里等着,也不算是失礼。 故而罗玉陪着罗璟回到桐庐院时,就看到一身素色的罗姝。 罗玉挑起眉,这罗姝脑子坏了? 她不是一向喜欢红色吗?好像穿着红色就能抹掉她庶出的事实似的。 若不是她无品级在身,只怕要着正红了! 不过罗姝也会打扮,一身红衣穿出了她的华贵气质,反倒比一向不喜欢红色的罗玉更像是郡主。 只可惜,是就是,没什么像不像的。 不是,就是再像也是没用的。 可是看惯了总是一身红衣的罗姝,乍看她一身素衣,倒也是别有韵致。 淡青色锦衣,扣着玉色腰带,越发显得纤纤袅袅。 见到罗璟和罗玉,罗姝低头福身,“世子哥哥安,郡主安!” 一句请安,称呼不同,亲疏立分。 罗玉挑眉,这罗姝什么意思?发泄不满?挑拨离间?还是想告状? 罗璟看着罗姝,表情未变,“二妹妹免礼!” 拉着罗玉走进桐庐院,没有看罗姝,“玉儿,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我拿给你看!” 罗姝错愕的看着那俩兄妹的背影,一向君子如玉的世子哥哥,今天怎么了? 还有,罗玉不是一向不亲近世子哥哥吗?怎么今天这么殷勤? 第十二章看破心事 桐庐院的小厮走过来,罗姝浮起志得意满的笑意,她就知道,世子哥哥不会扔下她一个人的。 “是不是世子哥哥让我过去?”罗姝不等那小厮开口直接就问,“还不快在前面带路,迟了世子哥哥那里,看你怎么担待!” “不,不是,”小厮被她下了一跳,忙摆手,“世子不是让您过去!” “嗯?”罗姝盯着小厮,“什么意思?”心下却有不详的预感。 “世子说:‘有劳二妹妹在这迎接本世子,二妹妹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还是回去修养吧!’” 小厮将罗璟说得话说完,就见罗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哈哈哈,”罗玉笑不可抑,没想到这个大哥看起来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骨子里却是这样的促狭。 只要想到罗姝听到小厮的传话时会有的表情,心里就是一阵畅快! 罗璟任由苏伊笑着,可是脸色却是越发凝重。 “玉儿,”罗璟郑重道,“大哥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嗯?”罗玉不知道罗璟想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玉儿,你是宁王府的郡主,切不可为了一些无谓的人迷失了自己!你是你是玉玦她是瓦砾,为了瓦砾毁了玉玦,实在不值!” “大哥,我……”罗玉含着泪,她又何尝想要这样,可是……想到王府要遭得劫难,想到大哥二哥,死得那么的惨,想到为了她以身试剑的父王,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无视呢! 罗璟惊讶的见,罗玉面色凄苦,眼含悲痛,还带着惊天恨意。 顿时有些无措,这些年他虽不在王府,可是府里的动向他不说了若指掌,可也是件件知道的。 他想不通是什么让她有如此深的恨意,“玉儿,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罗玉摇头,她怎么说她是重生回来的人? “没有,”罗玉否认,“就是一些姐妹间的矛盾罢了!” 罗璟半信半疑,却是没有再追问。 “大哥,你这次回来,可还要出去?”罗玉转移话题。 “不出去了!”罗璟摇头,他已经满十八岁,按例可以授官应职了! 之前他有和父王通信,具体章程已经有了,只等二月过去,正式的黄令下来了? 罗玉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便也没在多说什么。 兄妹俩说笑一阵后,罗璟将带给罗玉的东西给了罗玉。 罗玉知道他定是还有事,就没有多停留回去了。 回到舜华院里,罗玉瘫坐在贵妃榻上,心里怦怦跳,她不敢肯定大哥是不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也是她不好,一时间居然没有忍住,让大哥看出了端倪! 罗璟看着罗玉出了桐庐院,眼眸深了深,招来贴身随从宝禄吩咐几句。 宝禄不知道自家世子为什么要这样,不过还是聪明的没有问出来,自己去做世子交代的事。 夜兊带着安都没有回府,而是拐进了码头不远的酒楼里。 酒楼后院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夜慎居然也在座。 “子清,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夜慎见到夜兊忙打招呼。 夜兊摆摆手,淡淡道:“有点事耽误了,让各位久等了!” “世子哪里话!”其余人纷纷表示不介意? 夜慎支着下巴,“既然来了,我们继续商议吧!父皇今天……” 夜兊垂眸听他说着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有些他已经收到消息,有些还不知道。 “看来要整顿一下了!”夜兊在心里闲闲的想。 如黑幕的夜空上,悬挂着一轮圆月,温润如水的月光照射着京城地界。 紫薇府里四下静悄悄,就连打更的更夫都蜷缩在墙角打盹。 舜华院正房,雕花架子床上,帘幕重重,隐约可见里面微微隆起的鼓包。 今晚燕婉和燕飞都被罗玉撵出去,没在房内伺候。 自然没人知道罗玉陷进了怎么样的梦魇中! 那段记忆早就被罗玉深埋在记忆深处,不想今晚居然在梦境一一重现了! 同治十八年,这一年是晋国所有人的噩梦,这一年发生了一件永载史册的动乱,鲁王之乱。 鲁王是先帝嫡幼子,先帝驾崩时才十岁,文武百官以幼帝难为主为由,请在朝中向来有贤名的三皇子登基。 三皇子登基后封先帝嫡幼子为鲁王,赐居京都。 同治十八年鲁王以‘昭帝谋害君父’为由屯兵京城外。 昭帝自然不会束手就缚,同样发兵反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鲁王兵败被俘后,所有与鲁王有牵连的纷纷落马,一时间晋国上下臣民人人自危。 本来这些和罗玉的关系不大的,只是宁王怕事情有变,将王府上下送回江都老家。 那时战斗一时进入僵局,为怕不测,昭帝乔装离开京城,去的正是江都方向。 鲁王部队得到线报,顺着行迹一路追踪过去,与宁王府家眷遇了个正着,宁王府被卷入其中。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枝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箭直射向昭帝。 混乱中罗玉与昭帝距离最近,罗玉替昭帝挡了一箭。 作为才五岁的孩子,自然不懂得所谓为国捐躯之类的,而她也不是自己去挡的,而是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 小小的身躯就那么迎上了急射而来的箭矢。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昭帝和罗玉是无措和惶惑的。 昭帝没想到救自己的是才五岁的罗玉,又疑惑一个小孩哪来的勇气? 至于罗玉她则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谁推她的。 她很想问出口,只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就那么昏迷过去。 据说那把箭直入肺腑,随行的大夫直接就断言没救了,最后还是一位云游的高僧路过救了她。 鲁王之乱过去,昭帝回到京城,下得第一道旨意就是:加封德惠郡主为贵长郡主,赐郡邑江都。 至此罗玉成了晋国第一位有封邑的郡主。 此时罗玉的梦中再次经历的就是挡箭那一幕,不过她的关注点不是推她的人,而是在鲁王部队里的一个人,一个才八九岁模样的男孩。 “啊!”一声惊叫,罗玉豁然坐起身。 “郡主?”外间听到动静,忙出声询问,悉悉索索的响声。 第十三章梦魇 燕飞掌着灯走进来,见罗玉满面煞白,目现惊恐,吓了一跳。 “郡主?”燕飞放下灯,扶住罗玉“”郡主,您怎么了?” 罗玉缓缓转头看向燕飞,眼珠转了转,回过神来。 看着燕飞关切的样子,摇摇头,“刚刚魇住了!现在没事了,你去睡吧!” “郡主,要不奴婢陪您睡吧!”燕飞有些不放心。 罗玉摆手,“我没事,你下去吧!” 燕飞看了眼罗玉,只得回到外间可是想着罗玉还是不放心,来到隔壁她们的住处,平日里不值夜,就会在这里歇息。 推醒还在熟睡的燕婉,将罗玉魇着的事说了,燕婉默默看着燕飞,她和燕飞不同,燕飞是前王妃陪嫁嬷嬷的女儿,而她是王府家生子,对于某些不为外人道的隐秘她还是知道些的! 燕飞看着燕婉沉默,不由有些着急,“那次落水后,郡主就经常魇着,你说是不是撞着什么了!” 燕婉皱起眉。,“燕飞,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我们只要伺候好郡主就好,至于其他,有王爷和世子在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可是其中含意却是颇深,燕飞也不是笨的,自小就接受训练,有些事也是颇为敏感,想起那天罗玉在昏迷是念的那首诗,脸色一白。 燕婉看着她,“郡主是主子,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只追随郡主!” 燕飞一愣,随即大怒,“你以为就你忠心,我也是要追随郡主的,我现在说得是郡主魇着的事,再这样下去,郡主的身体可受不了!” 这么一说,燕婉倒也担忧了起来! 沉吟了下,“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平日里多劝劝郡主了!” 燕飞倒也不是真的要什么办法,闻言也不失望,想起自家主子独自在室内,忙提着灯回去。 燕飞隔着屏风看了下,罗玉已经再次躺下了,只是那盏灯依然亮着,只得自己坐在自己歇息的床边守着,防止里面需要人。 罗玉看着燕飞走出内室,方才松下一口气,浑身脱力般的瘫在枕上。 脑中出现的却是梦中那个孩子,那样的眉眼,才八九岁就能看出通神气度风华。 “子清……”罗玉低呐。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要认定那个男孩就是子清。 明明子清是晋王世子,而晋王是皇上胞弟,怎么会在叛王鲁王的队伍中,其中秘辛,必然耸人听闻。 宁王府中,舜华院相邻的彤华楼上坐着一个人,黑夜里,就算是有月光也分辨不出这个人是谁? 只除了…… 安都缩在宁王府二门外的墙边昏昏欲睡。 迷糊间还在心理嘀咕:主子精神头真好,天没亮就赶到通州码头,待和宁王世子同乘官船抵达京郊码头,又和夜王议事到天黑,然后就在宁王府的彤华楼待到现在。 真是的,难道就不怕被宁王府的人发现? 夜兊坐在那红瓦红墙的彤华楼上,看着舜华院的灯熄灭又亮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意识的就走到这里,然后再不想离开,八年来,只要在京都,每夜里就是这样的。 “玉儿,”等我。 夜兊再次看了眼舜华院方向,才飞身绕过宁王府警戒线,在被发现前离开。 “主子,”安都看个气息有些低落的夜兊,“您真这么喜欢德惠郡主,不如求皇上赐婚。” 夜兊凉凉看了安都一眼, 安都只觉心头一震,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夜兊鼻腔喷出哼声,自作聪明的小子,他难道不知道要将玉儿娶回家吗? 可是,玉儿的心……不在他啊! 抚着有些刺痛的胸腔,一时间不能言语。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 天色微曦,大街上已经有了人迹,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支起来。 夜兊随意的在一家卖豆包的坐下,好在他一身玄衣,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衣料,倒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那犹如月辉般出众容颜,清华无双的气质,倒引来无数关注目光。 不过夜兊自小在外摸爬滚打,对与那些目光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几口咬掉手中豆包,示意安都付钱,摊主连连摆手,“之前多亏了公子帮忙,才让小的躲过了杀身之祸,这豆包就算小的孝敬公子的。” 年前,豆包摊主不小心摊上人命官司,幸好被夜兊查明真相,才得以洗冤。 夜兊摇摇头,起身离开,他会帮着查明真相,不过是适逢其会,不然怎么也不会去插手平民百姓的事。 安都见状,忙将铜钱放在桌上,追着夜兊走了。 “郡、郡主,您放下,让奴婢们来好不好?” “您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们,奴婢们不会的就去学,您这样可怎么好!” “是啊,是啊!您要吃什么尽管吩咐,这里哪是您来的地儿呢!” 一大早,舜华院小厨房就是一片鸡飞狗跳,只因罗玉来了小厨房。 早起时罗玉突然想要自己做饭,不顾燕飞燕婉的劝阻,就驾临小厨房。 罗玉拿起锅铲就要学做菜,可是前世今生都不曾沾过阳春水的罗玉,什么都做过,就是没有摸过锅铲。 哪怕是后来宁王府遭大火,她也是被夜慎和夜兊护着,哪里知道菜是怎么做的呢! 不过罗玉到底还是罗玉,有着世人赞叹的聪明脑袋,经过最初的忙乱后,倒也有模有样。 比着厨娘的方法依样画葫芦,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失败,虽然青菜炒得时间长了,胡萝卜煮的烂了,嗯,别的,都还好,至少没有怪怪的味道,也能分辨出究竟是什么食材做的。 罗玉看着眼前的什锦蔬菜,有些迷惑,她究竟为什么要学做菜?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想要学而已! 罗玉既然下定决心要学的,自然想要学好,虽然眼前看来前途渺茫,可是都不能让罗玉退缩。 “哎呦!听说我们的罗郡主学做菜了?来来来,让哥尝尝,嗯,这是罗郡主人生中第一盘菜吧?”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 罗玉手中一顿,抬头看向门外。 厨房外负手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