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闻婴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山中小道，美景如画。
    一布衣少年，抬头望着山腰间自己的草庐，那草庐虽简陋，此时却在夕阳霞光的余晕中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他脚程极快，不出一柱香的工夫，就快走到了山腰。
    突然，那少年停住了脚步，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声音极微细，有如山风刮过，或某些体形微小的动物在草丛中掠过一般。
    这荒山景致虽美，却远离闹市，少有人迹，少年在这里住了不知多少年，一共也只见过几个樵夫与云游的行脚僧从山脚边经过而已。
    少年将扁担紧紧攥在手中，有好几次都完全分辨不清方向，站在原地等了一阵，才又寻声慢慢寻找。
    一阵强劲的山风刮来，少年终于在被风刮开的杂草深处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长条状的棉布包裹。
    少年心里一惊，连忙上去蹲下查看，果然，这是一个襁褓，一个婴孩被包裹了厚厚的不知多少层棉被，只露着紧闭的眼睛和小小的鼻子在外面。
    少年慌忙抱起了这婴孩，笨拙地调整了几次姿势，最后像抱枕头一样将襁褓横在胸前，用手指夹起扁担，匆匆赶往草庐。
    草庐依山而建，本是一个宽阔的天然山洞，少年在这里铺了地，砌了墙，添置了几件自己制作的床、桌、几、案，简朴却干净。屋前，还搭了一个宽敞的草亭，草亭中放着一桌一椅，旁边还盘了一个精致的灶台。
    少年匆忙地推门而入，将襁褓轻轻地放在床上，自己脱了外衣，方才坐在床边，
    小心地一层一层打开襁褓，竟有七八层之多。一个穿着红绸衣的小婴孩便露了出来，粉藕一样的四肢一动不动，粉白的小脸庞也是毫无表情，刚才低低的声音也再没有了。
    仔仔细细地检查完孩子，少年像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孩子没有受伤，只是气息微弱，估计是饿狠了。
    少年用两条棉被盖住孩子，飞快地在锅里煮了米粥。灶火烧得极旺，米粥的香气很快就飘了出来。
    少年盛起米粥上的清汤，耐心地吹着，端进了屋子。他略略绑了绑襁褓，将孩子倒入一边怀中，用另一边的手托着碗，送到婴孩的小嘴边。
    婴孩柔软，少年的动作极小心，极轻极柔，米汤汁一点点地进入婴孩的口中，婴孩便开始用小嘴吸吮，只是力量很弱。
    少年见婴孩有反应，再倾斜了碗，将更多的米汤汁送进他嘴里，不料婴孩一口呛出，将之前喝下的米汤汁一并都吐了出来。
    少年忙放下碗，拍着小婴孩的背，待他平缓下来，方才细细的、一点点地重新将米汤汁喂下。小婴孩轻轻打了一个嗝。少年轻柔地更换了吐湿的小被子，将沉沉睡去的婴孩放到了床上。
    少年拿着换下来的小被子，悄悄掩上了门。自己拿了木盆，又打上水，坐在门前开始搓洗小被子。少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这是谁家的孩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婴孩像是被人从山顶上扔下来的，要不是草深林密，恐怕会出事，但也不像是有人故意要害这孩子，裹了一层又一层，不就是怕摔坏了吗？这荒山本就没有人烟，又怎会冒出一个婴孩？
    夜色笼罩在山间，虫鸣声远近起伏。少年理了理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点起了一盏小油灯。
    不知是从何年何月起，也不知为什么，少年就在这座荒山之中生活，一个人打柴、种菜、洗衣、建屋、织布、缝衣、浇园、耕作、写字，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亲切，除了山中的虫、鸟、兔、松鼠一些小动物，从未直接与其他人见面，更没有交谈过。
    说来也奇怪，这山里并没有大型猛兽，山泉清冽、瓜果丰富，四时如春，也无严冬酷暑，着实是个生活的好地方。
    只是，只有他一个人，不知岁月几何，亦无人共享美景，有的时候，稍有些孤寂。他虽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却似乎一直在心里隐隐地期盼着什么。
    如果这个孩子，因为什么变故被父母或其他什么人丢在了这荒山上，是不是可以留下这个孩子，相伴左右。
    但若有人不小心或不得已或仇家故意将婴孩抛下山，婴孩的父母亲人现在正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又该是怎样的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呢？
    几番思忖，少年定了定神，决定这几天稍稍下山去打听打听，看看周围的山里有没有人家遗失了孩子。
    从少年有记忆以来，他就不曾离开过这里，不知为什么，他既不想外面的人来打扰他，又似乎渴盼着什么人来找他。
第二章 出山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天色微曦，星河耿耿，少年和衣躺在床边睡得正沉，睡梦中还将小婴孩圈在怀里。突然，臂膀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少年睁开眼，却见那婴孩扑闪着眼睛望向他，小手小脚在不停地晃动，只是力量还是很小。
    见少年醒了，那小婴孩竟张了张嘴巴，无声地笑了。于是四目相对，两相笑靥，一种温情如潮水一般涌入少年的心里，不由得亲了亲小婴孩的额头。婴孩却扑扑两声，放屁带拉屎，又弄脏了小被子。
    少年起身，替婴孩清理干净，又去门口洗干净刚刚弄脏的小被子，晾在竹竿上。煮好米汤汁，喂婴孩喝下，又装了些米汤汁在竹筒里。
    少年用一条结实的布带把婴孩绑在了胸前，又把山风吹干的小被子收起来一并放在包袱里带走，还扯了些柔软的细布给婴孩作尿布。一切收拾妥当，少年带上斗笠，背上扁担，摸了摸小婴孩，转身关上了草庐的门。
    下山的路是走得很熟的，山下的迷雾也是熟悉的。这迷雾阻挡了外界的来人，就连他自己好多次也被迷雾阻碍了前路。但后来少年发现只要他闭上眼，似乎就能从迷雾中看到前行的路。
    少年托了托小婴孩，闭上眼，走上了一条狭窄却清晰的道路。这路很长，少年一直在走，这路笔直，少年从来没有在迷雾中走过这么久。
    小婴孩发出了低低的声音，少年赶忙睁开眼，四周仍是迷雾重重，什么也看不清楚。少年将米汤汁喂给小婴孩喝，又给他换了一块尿布，重新绑到身体上时，小婴孩又恬然睡去。“这孩子倒是乖。”少年重新闭起了眼，这一次没有走多久，便看到了路的尽头，然而路的尽头之外，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于是，少年在路的尽头睁开了眼睛。
    竟然是一座小镇。
    面前的牌楼上写着“兀南镇”，却是从未见过的好看的字体。
    少年并不知道这个镇子，却也缓步走了进去。
    时值晌午，镇子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常。酒楼茶肆，胭脂首饰，店铺林立，酒旗飘飘。少年似有些不适，在人群中身体有些僵直。少年异样的服饰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一位卖茶水的街边老妇人对着少年道：“坐一会儿吧，看着像是赶远路的。今天是寒食节，可没有热茶啊。”
    少年踌躇了一瞬，便依言坐下，并轻轻抚了一个婴孩的背。那老妇人拿了一大碗粗茶水，放在少年面前，热情地问道：“这位小郎君好生俊俏啊，生的娃娃也一般俊俏，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少年的面色不变，心里却想，怎么这些人说的话他虽能听懂，但是语调很是古怪。少年低头看了看睡熟的小婴孩，又喝了两口茶水，少年想要开口询问这老妇人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却张了半天的口，发不出声音来。
    老妇人看着少年一脸的询问，便等着，却没想到这少年竟是个哑巴，随口道：“真是可惜了的，这么个好郎君，竟是个哑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心想，可能是太久不与人说话，都忘记怎么讲话了。便以手指醮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字，竟是一笔漂亮的小篆。
    那老妇人看向少年的眼光更加可惜了，叫来旁边算命的道士来看，道士也不知道少年写的是什么，对老妇人说：不识得啊。两人向少年摇摇头，少年留下了一小把红豆作为茶钱，老妇人更是欢喜了。
    镇子不大，少年一会儿就走完了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看到了一家门头不大的书院，便走了进去。十几张桌几摆放在堂屋之中，应该是作教室的。
    少年看见一个着青衣的学子从后院进了教室，便迎了上去，行了个古礼。
    那青衣学子身量颀长，眉清目秀，有一股俊美之气自眼角眉梢溢出。
    青衣学子都很是惊讶地打量了少年一番，微微颔首，少年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了要问的问题，青衣学子一看那字，更是惊讶，半晌才道：“你听得见吗？”少年点头。
    青衣学子继续说：“我确实有一个学生说过，他的村子里丢了孩子，不过这个学生的家在哪里，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在兀北镇的星南村。”
    少年又行了一个古礼，青衣学子向他指了方向，目送少年的背影，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兀北镇需一路向北，不如兀南镇繁华，不见酒旗飘飘，路上也只稀稀拉拉几个人，出了镇子向东北方向走了十多里地，闻玄又喂了一次婴孩，自己也吃了些干粮，方才到了星南村。看着婴孩吃饱后舒服地躺在怀里那慵懒的样子，少年的目光温和了起来。
    天色黄昏，村里升起缕缕炊烟，少年准备找个人打听，却见这村里处处都是高大的垂柳，依依袅袅，随风轻摆。
    村子的东边，有一户开着门，少年便敲了敲打开的大门，半天却也没有等到人出来，便又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女子走了出来，看着少年，少年行了一礼，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字，那妇人似吓了一跳，摇摇头，意思是说她不识字。少年又指了指怀中的孩子。
    中年女子问他：“是给孩子要些奶水吃？”少年摇了摇头，那女子自顾自地说：“我这里没有，你往村子最西边去找，那里有一户人家，黑色的木门，家里刚失了孩子，奶水都没处喂去。”少年又施了一礼，便寻了出去。
    村子最西边是几棵几人环抱的大柳树，树丛掩映下，便是那黑色的院门。少年敲了敲门，一个鬓发凌乱的男子开了门，少年指了指婴孩，又指了指那男子，却见那男子见了婴孩如疯了一般扑上身来，要抢那孩子。少年连忙护住，将身后的扁担横在了身前。
    那男子双眼通红，一直盯着少年怀中的婴孩，少年再次指了指婴孩，又指了指那男子。男子的躁动似乎静下来一些，他期盼又悲哀地望了望少年，用颤颤巍巍的手拨开了襁褓，瞬间便枯萎了下去。一个同样凌乱的妇人站在屋檐下望着这一幕，痛苦地摔在了地上。
    少年心下明了，转身要走，却被那男子一把拉住，跪了下来，“恳求这位公子，让我们抱抱这个孩子吧，即使不是我们的孩子。”少年顿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那男子将少年迎入屋里，连同那女子一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寸步不离。那男子道：“公子，可否让屋里的给孩子喂奶？”少年点了点头。女子便带着孩子进去了，那男子显然是平复了，斟了茶果，却仍是掩抑不住的流露着悲伤。
    “公子，这孩子是您的吗？”少年摇了摇头，那男子便默声不语，一会儿竟然垂起泪来。
    少年用茶水在茶上写字，那男子看到闻玄写的字，点了点头，道：“我家是失了孩子，不知是生是死。”目光有些呆滞，回忆起了自己下田之前还和孩子逗弄着玩，可下田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少年面色沉重。
    此时，院子中突然冲进来数十个披甲执锐的武士，吓得那男子魂飞魄散，不住讨饶，
    “各位官爷，各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啊！”
    “来要人。”
    那声音曾经听到过，少年寻声望去，原来是那指路的青衣学子翩翩然提一柄轻巧的宝剑，踱了进来。
    “只要他！”剑未出鞘，却端地指向了少年。
    少年与男子俱是一怔，男子看了看少年，便又磕头道：“他是好人啊，官爷，他肯定是好人啊，是善人啊。”
    “善人？你知道他是谁？”
    青衣学子的目光凛然，直逼视着少年。少年摇了摇头，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青衣男子看着少年，接着说，“你不要想着反抗，要不然，我就屠了这个村子。”
    那男子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少年向前两步，对着青衣学子点了点头。
    那男子看到少年要走，便大声说，“公子，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少年闻言，回身又用茶水在桌上写下：英稚，字子孺。便被青衣学子带走了。
第三章 闻山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少年被一行人推在前面，却丝毫不慌乱，有如带着这一行人一般。青衣学子骑着马，默然地跟在后面。直至深夜，才走到一处深林，少年被蒙了眼，又被路边的荆棘挂破了几次衣服下摆，上了许多阶的台阶，方才被踹倒在地。少年安静如常，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慢慢地盘起腿来，运气休息。
    天光乍亮，少年醒来。虽然眼睛被蒙住，却也敏感于光线的变化。空气中寒湿渐重，不同于少年所居荒山，这山里的气味多了各种食物的味道，大型木质建筑的味道，还有人的味道。有人大喝着擒住少年后脖颈处的衣服，将他拽了起来。少年稳稳地站起身，被推搡着，来到了一间安静的小屋，闻到了一阵幽幽的檀香。
    很久之后，有人除去了眼睛上的布条，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确是一间静室，桌、几、条案应该都是上好的紫檀，屋中帷幄具是考究的纱绸，只是空无一人。“是谁要抓我？我是谁？”少年心里想着，却又不觉想起那个小婴孩，“待我查明，就回去看他，带他回荒山。”很快，有脚步声往这里来，而且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这些人脚步轻灵，但程度不一。少年坐直了身体，等待着来人。
    青衣学子已然换了套居家的淡青色绸衣，头上微微绾了一个髻，用一根青玉簪横插着。
    青衣学子眼光狡黠，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少年，良久，问他：“你到底是谁？”
    少年坦当地看着青衣学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行古礼，写古字，衣着的衣裳样式也不是如今的，你从哪里来？”
    少年目光一紧，行古礼，写古字？难道自己在山中，而外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吗？却仍不放松警惕。
    青衣学子用眼角扫了扫少年的神色，玩世不恭地说：“我抓你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像个从我们家祠堂祖宗画像里走下来的人，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青衣学子拖长了尾音说：“另外，你身上有灵华的气息，却又不像是你自己的，是不是很有趣啊？”青年学子放声大笑，“哈哈哈……你难道偷了别人的灵华？”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面上却也不大见得变化。灵华是这天地之间的精华，不管是修士还是神灵，拥有灵华都像是荣耀的光环，让大家艳羡不已，灵华不仅仅有益于修炼，更能于造化之中化无为有，随心所欲。
    青衣学子见少年的样子，有些无趣，懒懒地说“我叫闻玄，字无易，你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吧。”说罢，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拖着少年离开了檀香氤氲的房间。
    闻家的宅子规模不小，占了整整一座山，而这座山与外界联通之处看来也只有那片深林，既是阻障，又是缓冲。
    少年被带到了沿山窝处的一幢独立的宅院里，圆形有院门上题着“松园”。园中有山泉流过，淙淙作响，园中种植着高大的松树，将几间格调古朴的房屋掩映起来，房门一锁，少年便被关在了屋里，随后是园门被关闭的声音。
    少年四处打量着，这房子虽看起来古朴，却也十分精致，比起自己的荒山草庐可讲究多了，不知为何，少年忆起自己的草庐，心中竟有些酸涩之意泛上心头。闻玄日日都来松园，一时如他作青衣学子时严肃板正，一时又玩世不恭，轻慢睥睨，随时变化。少年在荒山中已久，闻玄是第一个这样近距离接触的人，却时常让他哭笑不得。
    闻玄在松园备了上好的潘墨与宣纸，少年便常写字与作画，闻玄时常在旁啧啧称赞，还有些艳羡之色。只是少年对闻玄还有些警惕，仍不回答闻玄的任何问题。
    闻玄一脑门子的问号把心里塞得满满当当，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少年身上，连一院子的美人都无暇顾及。没事儿就琢磨这个人，他行古礼，写古字，穿着即是古式，行止坐卧、眉宇气度也是一板一眼，倒像是个大家公子，古代的大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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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卢州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又一月，每天送饭、送水、送衣饰的女使都成群结队的来看松园看少年，完了还要在松园门口逗留一会儿，笑闹一时。少年一时成了这闻山的传奇人物。
    闻玄依旧日日都来，有时一刻就走，有时看少年练剑画画写字，缠磨半日才走。
    这一日，闻玄在旁看着少年默写《道德经》，少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宣纸上写了几个篆字：“婴如何？”
    闻玄心中狂喜，赶忙说，“好得不得了，那家人得了宝贝一样，他们在我闻家的地盘上，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动他们？”少年轻微到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闻玄望着那少年高挺的鼻梁，等着他继续发问。少年果然在纸下写下几个篆字：“现下何年？”
    闻玄有些好奇，“你连现在是哪年都不知道啊，你当真是神仙啊。”
    少年眼睫都不动，继续写着《道德经》，闻玄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现在是盘古历一万两千一百二十五年。”少年拿笔的手一颤，一大团墨汁滚下，迅速在宣纸上层层晕染开来。
    “过了一千年？”少年闭起眼睛，似乎在平复起伏的心绪，山中岁月久，世上已千年。虽然少年没有留存什么记忆，但他记得有一个时间很重要，那是盘古历一万一千年整，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他不再记得，这个年份却深深地刻入了脑海之中。
    闻玄好奇地盯着少年，心潮开始澎湃，他觉得自己开始打开这个老天给的迷题了，越接近真相就越刺激。
    可少年平静了一会儿，就面容如常，换了张纸默写《道德经》。闻玄等了许久，可少年再无字写给他，就的摸了摸鼻头，悻悻地走了，一边还嘟囔，“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你，别被我想起来，也别想耍我。”
    少年引起的热潮在闻山一波又波地进行着，每每松园的大门开启，便有女使们成群结队地光明正大地偷看少年。而松园大门紧闭之时，亦不时有女使爬墙窥望少年。
    尤其是少年练剑的时候，女使们爬满了松园的墙头，还互相指点着、讨论着、红着脸热切地注视着少年，不肯放过任何一瞬。而少年却旁若无人，似是完全没有看到周墙头伸出的一个个脑袋。
    真正让闻玄沉不住气的，倒不是这些愈来愈露骨的女使，而是这一天，他一直非常珍爱的小妾如婳竟然也向他提出了要一起去松园看望少年的要求。
    如婳虽然家道中落，却也出身不凡，与闻山中其他的女子颇为不同，从不跟风凑热闹，且如婳为人重信守诺，有恩必报，颇有君子之风，即使当年救下如婳要纳她为妾时，如婳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如婳第一次向闻玄开口提出要求，竟然就是去看望少年，闻玄心里像打翻了几百年的陈醋，嘴角眉梢都是酸味，却又不好驳了如婳的第一次请求，于是在午饭后，带着如婳去看少年做画。
    如婳神态若常，但身后的两个女使却已经跃跃欲试，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害羞，脸已经红成了两个大苹果。
    闻玄进了院门，寂寂无声，又推开了房门，看到着白衣紫冠的少年恰在书桌做画，便引着如婳悄然走到少年身后。
    如婳很是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目光里有好奇，也有侦察。少年闻声转了过来，目光淡淡地一扫闻玄与如婳，如婳轻轻福了一福，后面两个婢女的脸顷刻涨成猪肝色。
    少年垂了眼睫，转回去继续做画。
    如婳走到案前，看着这副淋漓水墨，又毫无顾忌地甚至放肆的将眼光在少年脸上、身上来回逡巡，任闻玄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也毫不收敛。
    过了一会儿，如婳收了眼眸，轻声道：“世间冰雪，不染尘埃。”
    少年依然似并听见，只埋头做画，闻玄却已经七窍生烟，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这祸害送走，饶是这少年带给他多少好奇与好玩的谜题，也断断容不得他在这里了，要不，老婆合着整个闻山的女使们都被这家伙拐跑了。
    闻玄拽着如婳的手，一手将她拉着出了屋子，两个女使跟着一起往出走，一步一回头地依依不舍。终于还是关上了房门。
    闻玄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脑袋，这脑袋，日日追求新奇刺激有趣，惟独今日头疼不已。从如婳那里出来，闻玄便着人打点行装，喂马备车，心里还气哼哼地想，“看我怎么整治你。”
    第二日一早，闻玄就来到松园，少年还在练晨功，就被闻玄喝住，口气不善地说，“走吧。”
    少年以目光询问，闻玄继续以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说：“你不能在这里了，我和你一道，去一个能揭开你身上谜题的地方。”
    少年顿了顿，疏朗眉目间，几分英气很是夺人心魄，闻玄只觉得眼前一晃，须臾都不再停留，快步离去，少年则跟在他身后，身材挺拔，稳稳地行着步。
    少年被蒙了眼睛，绑了手腕，拉着向前。
    闻玄则骑在高头大马上，戴青玉冠，着青白相间的崭新华服，一派高贵庄重的世家公子派头。不知走了多久，少年渐渐听到了热闹的人声，蒙在眼前的布条被取下，闻玄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兄台，此番带你出来，我心情甚好甚好。”
    少年面无变化，只用眼神稍稍询问了闻玄。
    “你放心，我这个人好玩好刺激好热闹，却不好杀人。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喜欢。”闻玄翻身上马，斂了笑容，引来众人纷纷注目。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足有半月，少年穿过田野，穿过丛林，到达州界时，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卢州。闻玄看到石碑，回头望了望少年，嘴角泛起狡黠的笑窝。
    进了州界没走两步，便看到长亭里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或坐或立，还有人不时地往这边望。“来了来了”。看到他们，这十几个汉子一涌而起，冲了过来。
    闻玄勒住马，为首的汉子足有九尺，过来行礼，“见过闻公子。”闻玄端然一笑，“童院护辛苦，我们这几日慢了些。”那童院护又一礼，“不敢，奉主人命，在此恭候闻公子，请。”那十几个汉子瞬间肃穆起来，排成两列，走在队伍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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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藏书楼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来到了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熙熙攘攘的大路旁，一条小巷拐了进去，一座府邸闹中取静，在花木掩映中浮动着片片斑驳的日光。
    童院护带他们绕过了紧闭的大门，从院子西边的角门处进入，早有仆役等在那里，引闻玄一行人往院子深处走，童院护行了个礼，和十几个汉子牵了马便朝院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院中甚是宽敞，走了足有一刻钟，路过无数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又穿过了一片修剪地精致的竹林，来到湖中一溜作成船形的水屋之中，一屋侍从静默围立，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临窗面湖，虽然只能看到背影，却不禁让人目光流连。
    这两人皆长身玉立，瘦却不弱，隐隐能看到锦袍下好看的线条，两人差不多一般高，一着暗红，一着淡黄，玉冠洁白，乌发丰盈。
    闻玄在后面施了礼，郎声道：“见过子安兄、子毓兄。”
    那两兄弟同时回首，动作几乎一模一样，转过来的两张脸也有七分相像，皆面如玉雕，泛着健康的红润之色。两个又完全同步地回了礼。
    卢子安方道：“阿玄，路上好好。”一声阿玄之后，闻玄马上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方才的持重温文一下就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幅邻家小弟的调皮模样，一屁股坐在了铺着锦锻的石椅上。
    卢子毓四下望了望，看见了少年，便向闻玄道：“阿玄，这位可是你信里说的，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闻玄用手一指少年，含着葡萄说：“我是没办法解开他身上的谜题了，仰仗二位兄台了。”卢子安、卢子毓对视了一眼，目光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卢子安请少年坐下来，少年却也不客气，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卢子安接着讲：“听说这位兄台不知自己姓名与来历，不能言语，书小篆，行古礼，着异服，且”，没说完，就看了卢子毓一眼，卢子毓接着说：“且你身上有灵华的痕迹。”
    少年只低头听着，睫毛都未曾抖动一下。
    桌上沉默了片刻，闻玄便又嚷嚷，要吃新式的卢式酿糕，似乎把少年丢给卢氏兄弟后，心情大好。
    卢子毓一笑，眼睛拱成了好看的半圆弧，命人多多去拿些新工的糕点来。
    卢子毓则闻所未闻，只是盯着少年上下打量，道：“你身上的灵华是哪里来的？与你自己的气息有异，当不是你自己的。”
    少年仍垂着眼睫，稍稍摇了摇头。
    卢式少年再次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卢子安道：“阿玄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休息吧，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商讨。”卢子毓也道：“是啊，华阴孟氏之患已除，我们来日方长。”
    听到“华阴孟氏”几个字，闻玄一下子严肃起来，起身与卢式兄弟行礼告别。
    待闻玄与少年走远，卢子毓方道：“兄长，这位公子，似是哪里见过。”
    卢子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不起来。”
    “兄长，这人身上灵华的痕迹，必是天下之人皆想从他那里得到灵华的线索，阿玄为什么不把他藏在闻山，慢慢探究，而要带来卢州呢？”
    “阿玄这次没有坏心思，他虽然关心灵华，但并非执着之人，且天性好玩闹，送来必是有他的原因。”
    “好吧，不过自从上次共同伐孟为父辈复仇，我们和阿玄也算是生死之交，这次就不疑他了。只是这古画里走出的公子，要怎么查呢，看他的样子，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容我再想想。”
    “嗯，兄长一定有办法。”
    少年来到卢州后，有些怀念闻山松园的清静生活，卢宅里仆侍多，院护多，处处是人，又以上宾之礼待闻玄一行人，所以礼数繁多。闻玄不胜其烦。天天跑去卢州城玩，只到了晚上才来找卢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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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橙影初现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继续用发颤的声音叫道：“子毓、阿玄，你们过来。”两人闻声而来，卢子安扬了扬手里的秘笈，问道：“公子，这本书最后一句话讲的是什么？”
    少年以指为笔，在落了灰尘的书架上写道“气归丹田，神归精原。”两人的惊骇不亚于卢子安，闻玄转着少年不停地打转，兴奋得无以复加，“天啊，你也太有趣了吧，你的这个谜题也太难解了吧，不过，我喜欢。”卢子毓则又蹙着眉，看着哥哥。
    卢子安道：“无妨，此处无秘书。”
    卢子毓方才放松下来。
    日日在藏书楼，少年的初衷从寻找关于灵华的记载，慢慢转移到了更丰富的内容。卢氏的藏书楼果然不负盛名，上到万余年历史，下到稗官野史，应有尽有。少年这月余的阅读已让他窥及这个世界，上古盘古开天地到此时的四大世家，皆有涉猎，以及最近的大事件：十年前三大家族联合攻破华阴孟氏，诛杀走火入魔已经癫狂的孟涵江。
    不仅如此，少年还留心查阅了礼制和服饰的变化，以及文字和语音的演变，确认自己所书所言为千年之前所使用的。少年很快便精通了此时的礼制，楷书，语音和服饰，只是张张嘴，依然发不出声音。
    这一日，少年看到卢氏通天书架里放了满满几书架的剑谱，稍读两本，便两眼放光，一种熟悉的感受从丹田流出，温暖舒适。少年连忙持剑谱边看边练，正练到欣喜处，忽听得极轻盈的脚步声，便闪身躲进了书架中。
    来人是一位橙衣女子，身材娇小，似在练习什么功法，只隔几步将脚尖点一点地，若飘若飞，翩若仙子。女子似乎发觉了少年的目光，停下脚步，大声呵斥道：谁？声音娇媚却明亮。少年只得整理衣冠，徐徐走出，施了时礼。女子明显怔了一怔，随即福了一福，“博陵崔妍媚，见过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少年当下明了，原来是四大世家崔氏中人。便以指为笔，在书架落了灰尘处写下：无名。那女子侧头来看，确如其名，虽五官并不显精致，但肤白胜雪，唇灿若霞，自有一股媚态。“这字写的有古韵。”少年略点了点头，崔妍媚忽然抬头看着少年，眼中迸射出光彩:
    你是，你是子安哥哥说的，古画里走出的谜题？
    少年垂首，不言。
    崔妍媚又仔细盯了盯少年，道：“子安哥哥说在哪里见过你，我却没有分毫印象~不过家父博闻强识，游历甚广，也许他会记得的。”
    少年点了点头，又写道：令尊。
    崔妍媚笑了笑，说：家父名讳龙若。
    少年点了点头，施礼表示感谢。据一本名为《天下纵谈》的书记载，这崔龙若乃是现任的博陵崔氏宗主，年轻时不愿继承家业，大江大河里游历，就是不肯回家，四十多岁时，遇一女子，遂带回家成婚，自此不复远行。原来眼前这位是崔氏宗主的女儿。
    “你可知自己身上灵华的痕迹连修行不勤的我都看的清楚？”少年点头。“你可知灵华可遇不可求，天下修行人为之疯狂？”少年又点头。“公子，保护好自己。”
    少年的嘴角微微一弯，点头致谢。
    崔妍媚似有踌躇，稍顿方道：”公子，我崔氏行医出身，小女也略通一二，可否为你把把脉，看看能不能助你恢复记忆。”
    也许是刚才的关心让少年放松了警惕，他也微顿了顿，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崔妍媚小心地把手指按在少年的腕间，细细地品着脉，良久，又换了另一只手。
    半晌，摇着头说，“公子，每每父亲说我才疏学浅，我不服，今日方才知道父亲是对的。你的脉，我从未遇到过，抱歉，不能帮到你。”
    少年亦摇了摇头，本亦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此时，卢子安走了过来，崔妍媚看到卢子安，笑靥如花，一时藏书室里春花明媚，万千风情。崔妍媚片刻都不愿等，脚不点地瞬间就去到卢子安的身边，和他一起向少年走来。
    “妍媚，又在练习洛神步？”
    “是啊，子安哥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少年执了平辈礼，卢子安回了礼，一笑：“公子，看来在这藏书楼收获颇丰。”
    少年点了点头。
    “公子，在看剑谱？”
    少年又点了点头。
    卢子安看了看少年刚刚翻阅的剑谱，看起来心情很好，说：“公子不妨演示一二。”
    少年看了看卢子安，又看了看一直看着卢子安的崔妍媚，依着记忆中的招式，以剑指代剑，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一套剑招。
    卢子安在旁不觉叫好，但又笑着说：“公子，你这样的剑招，颇好看，也可防身，只是剑招中的杀气与凌厉都被化去了，所以，攻击力会大打折扣。”
    少年信服地点了点头，他也试了好几次，再凌厉的剑招到了自己手上，都化成了漂亮的招式，实战起来，虽然能自我保护，却永远赢不了对方。
    “看来，人有所长，也必有所不足。公子，不必懊恼，在卢州，你是安全的。”
    少年施了一礼表示感谢，回头继续看起剑谱来。
    只听得崔妍媚缠着卢子安，要带她一道出去卢州的夜市吃小吃，却没有听到卢子安的回音。
    夜静，卢子毓匆匆推开了卢子安的卧房，“兄长，我在摘星馆发现了许多灵华妙用的先例。”卢子安穿着中衣，正准备上床，此刻来到桌几旁，与卢子毓相向而坐。
    “兄长，我抄了些。你看，这里，曾有修士以微末的灵华施以重病之人，其人便康健无虞，且活过百年。这里，曾有走火入魔的修士偷得仙人灵华，竟能修行短短数载，便飞升得道。还有这里，仅仅一点灵华的气息，就能保爱人尸体千年不腐。”卢子毓一边指着记录，一边对卢子安说。
    “我之前以为灵华就是个传说，那么多修行之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近百年来，谁修出过灵华来？若不是这次仔细阅览典籍，我还真以为灵华是无稽之谈了。可现在看来，这灵华，果真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精华之气了，带着世间最强的生生之力，可以活凡人，成飞仙，保生灵万古常存。”
    卢子安的脸色越来越沉，对卢子毓道：“子毓，摘星馆的秘本不可外传。”
    卢子毓点了点头：“我知道，兄长，所以并未让那位公子进入。”
第七章 请看顾婴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道：“我看那位公子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又精通书画，剑也使的不错，只是不善击杀，为人有礼有节，气度不凡，必是大家之后。他身上灵华的痕迹这样明显，必定大有干系，可这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还需小心提防。”
    卢子毓道：“知道了，兄长。”
    闻玄此时在门外敲门，“子安兄，你睡了吗？”
    卢子安连忙示意卢子毓把摘抄收起来，回应说：“没有，进来吧。”
    闻玄一摇一摆地进了屋，显然是喝了酒了。醉眼迷蒙地来到桌前，施了一礼：“子安兄、子毓兄安好。”两兄弟站起身回了礼，邀闻玄一起坐下。
    闻玄道：“我是来向兄长辞行的，子毓兄也在，就一并辞行吧。”
    卢子安问道：“怎么？闻山有事？”
    闻玄吸了口气，“嗯，家父忌辰，要回去祭拜”。
    屋内默然。闻玄的父亲并叔父被孟氏派人暗杀于华山脚下，才使各大家族下定决心联合铲除孟氏，提起逝者，难免哀思。
    “阿玄，莫过于悲伤。”
    闻玄笑了笑，“早已不悲伤了，大仇已报，人生还要向前看，闻山还需要人操持。”
    “还有一事。”
    “阿玄，请讲。”
    “是那位公子。”
    “你要带他回闻山吗？”
    闻玄摇了摇头，“我带他回来，本想在两位兄长这里找一找答案，却仍是一无所获，我看他在藏书楼日日流连，猜测他很喜欢这里，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待我把闻山的事情都处理完，就来陪二位兄长，再把那公子的谜题解开。”“只是……”
    “阿玄，但说无妨。”
    “只是他身上灵华的印迹明显，怕是会引人觊觎，会不会给两位带来麻烦？我闻山地僻林密，可卢州繁华……”
    “不必担心，我卢氏可保他安全。另外，我们也很好奇，他身上的灵华究竟来自何处。”
    闻玄默然一阵，起身辞别。
    出了房门，闻玄绕过了一片竹林，来自了客房，敲了敲门，问：“公子，睡了吗？”
    屋里灯火摇曳，有人影映在门上。
    门一打开，少年披散着头发，着贴身的中衣，眉目疏朗间，有一股家常的亲切。
    闻玄忙移开双眼，施了一礼。少年回了一礼，以目光询问着，闻玄道：“公子，我有事要回闻山，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事毕我再回来。”
    少年将他让进了屋里坐下，闻玄边走边说，坐定之后，仍然不敢抬眼直视少年，“我看你很是喜欢这藏书阁，你就留在这里吧，什么时候你想回闻山了，稍信给我，我派人接你。”
    少年眼角的余光一颤，“回闻山”，这几个字着实令他心头一动，他本是无根之人，不知道自己生从何来，死往何去，姓甚名谁，可有家人，但闻玄这么讲，仿佛自己就是闻山人，让自己也有了来处。
    这闻玄，当时抓他的时候表现得何其霸道凶残，此刻却表现出这般赤子之怀，真是个亦正亦邪，多面复杂又矛盾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在书案上写下“请看顾婴”。
    闻玄也跟着他来到书案前，看到他的字，不由得冲少年笑了，道：“短短时间，你竟然将楷书也写得这样好了。”边笑边看向少年。
    此时，少年披散的头发半遮住眉眼，发梢齐腰，修长白皙的指节还握着墨玉笔杆，闻玄不觉心旌摇动，赶紧告辞出了门。
    被外面的凉风一吹，脸上的红晕方才消散了些，自言自语道“这酒后劲也太大了”。
    少年日日去那藏书阁，周遭人也常取笑他为“书呆子”。这几日，虽然没有找到与灵华相关的书籍，却看到了伏羲八卦易经推衍的几部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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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崔龙若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少年翻了翻崔妍媚留下来的书，是一本上古杂谈，讲到了阴阳二气的和合生成，讲到了五行相生相克相互平衡，还讲到了盘古开天地，于混沌中创世，于是有了山岳丘陵，河海大川，而盘古在创世之后，便隐迍不见，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了。
    这样的故事在藏书楼随处可见，怎么还会被卢子安放入摘星馆之中呢？少年暗自思忖了一刻，并没有想到原因，就带着这本书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又细细再读。
    这时，熟悉的轻盈脚步声又传来，是崔妍媚回来了。
    少年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却见崔妍媚蹑手蹑脚，便坐着闭了气。
    崔妍媚不见了少年，很是欢悦，自言自语道：“子安哥哥，快点来啊。”原来她在等卢子安。
    果然，不出片刻，卢子安信步走入了藏书楼，往这个方向来了。崔妍媚躲在一排书架后面，待卢子安走过，跳出来要吓唬他。却见卢子安一脚的平静，微微笑了笑，“妍媚，不要闹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嗯，我喜欢，你就随我吧。”
    “妍媚，下个月，你的父亲就要来接你回去了，你也该议亲了。”
    “我不议亲，子安哥哥，我不要议亲，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妍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伦大道，怎能违逆？”
    崔妍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很想说什么，却又似乎生生忍住了，掉头便跑了出去。
    卢子安望了望崔妍媚的背影，接着往藏书楼深处走去。
    少年闭了气，又安坐不动，没有被卢子安发现。少年细细地打开将听觉扩大，细细地数着卢子安的步数，辨析着卢子安脚步的方向。
    在东南方向，走了五百六十三步后，卢子安停住了脚步。只听轻轻的推移之声，随后，卢子安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少年恢复了气息，但仍安坐不动。过了许久，藏书楼外的光线都已经黯淡，才听得卢子安的脚步重新出现，走出了藏书楼。
    少年数着步子，回忆着卢子安的步幅与方向，停在一排靠墙的通天书架前。
    少年左摸摸，右找找，也没有找到机关，暗自思忖，想必卢氏有不愿外人知晓的孤本密本，这样私自进去，不是君子所为。于是放弃了寻找，只看了看那排书，记住了这个位置，便离开了。
    少年依然日日在藏书楼读书，大半的藏书都已经被他翻阅过了，每每走过摘星馆的入口，少年还是会稍稍用眼角一瞥，却再没有想要打开它。
    既然主人没有带他入内，就说明这个地方不欢迎他，还是客随主便好了。即使他知道里面的秘本里可能会有林衍、灵华、新推衍术的相关内容，即使他渴望知道这些，但仍多次过而不入。
    在藏书楼里，少年看到的书越来越多，知道的也越来越多，以致于很多人都来登门求教。
    有一次一个小侍从把客人的衣服弄湿了，正在哭，被少年撞上，就随手捏了个火诀，一下子就把衣服烤干了。就连上次从花园经过，还有一老妪拦住他，问他如何酿造桂花酒。更不巧的是，他那两日恰巧看到了一本关于酿酒的书，便在地上画了酿酒的过程，那老妪欣喜不已，四处宣扬，于是大家都把少年当成了智多星。
    有人找他占卜，有人找他看病，有人找他看风水，有人找他帮自己娶媳妇，等等等等，而无论来者身份如何低贱，少年也从未见怠慢或愠色，除了生死与娶媳妇之外的事情，大体都解决了。
    于是少年成了卢宅里的公众人物，大家看到他都会尊称他一声：“公子”。即使规矩森严的地方，也都会冲他笑笑点点头。少年仍旧一副和之前一样的面孔，只稍低头或垂下眼睫回应。
    就在少年就要将藏书楼的书翻阅完时，再次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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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崔妍媚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氏兄弟招待崔龙若用了晚饭，又一起来到了少年的居所。少年傍晚散步未归，兄弟俩就坐在房前的亭子中赏景等待。
    ”兄长，你说，妍媚会跑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了，她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兄长，你知不知道妍媚为什么不愿议亲？”
    卢子安不言。
    “兄长，妍媚是不是对你……”
    卢子安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切莫出此言。”
    卢子毓耸了耸肩，碰了一鼻子的灰。
    “兄长，你说，崔世叔为什么非要见公子？”
    “因为灵华。”
    “对，兄长，我也这样认为，难道崔世叔也觊觎灵华？”
    “此世间，谁人不觊觎？”
    “是啊，看了那些记载，我都想要去争夺那灵华了。”
    两人正说着，看着少年款款而回，便起身行礼。
    少年回礼，将兄弟俩请到了屋内。
    奉上茶后，少年在纸上写了字：”藏书楼已毕。“
    卢氏兄弟显然吃了一惊，卢子毓道：“这才三个月的时间，你就把我们家藏书楼的书看完了？我的乖乖，要是被我家私塾先生知道了，他准得吐血不可。”
    少年低头垂眼不语。
    卢子安问道：“公子，可是想商议去处？”
    少年点了点头。
    卢子安道：”当时阿玄把你留在这里，是看你喜欢这藏书楼，现在藏书已阅尽，不知公子是否还肯留在这里？我卢氏虽简陋，但衣食三餐，定不会苛待了公子。“
    少年起身一礼，表示感谢。又在纸上写下：“愿再寻藏书。”
    卢子毓似乎要崩溃了，“你说你，还没看够，我们卢家的藏书楼已经四海最大了，我多亏了没跟你同学，要不然得被先生打死不可。”
    卢子安以眼神制止了卢子毓，他便闭口不言，但仍然看起来气鼓鼓的。
    卢子安缓缓道：“这件事，我们还需商议，也请公子稍待，阿玄很快就来了，你是他带来的，你要走，也和他打个招呼吧。”
    少年点了点头。
    卢氏兄弟告辞出来，夜色渐浓，弦月如钩，又时隐时现，一切都昏昧不明。
    两兄弟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兄长，真让他走吗？灵华怎么办？”
    “他是想看摘星馆的书。”
    “嗯？我怎么没听出这个意思来？”
    卢子安微微一笑，“这位公子，心思慎密，又不形于颜色，如果是同辈中人，我定当要视为知己上宾了。”
    卢子毓撇了撇嘴，“兄长，就别夸他了。夸夸我吧。“
    卢子安笑得更开怀了些，”好啊，子毓最好。“
    卢子毓这才似得了蜜糖的蜂儿一般，围着卢子安说说笑笑。
    卢子安道：“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卢子毓一脸得意：“嗯，兄长一定有办法。”
    失踪了几日的崔妍媚回来了。衣服上全是草屑灰尘，头发也凌乱了些。被她爹撵着先去沐浴更衣，梳洗上妆。装扮一新的妍媚眉宇间有了之前没有的沉着与勇气，只是那勇气看起来薄如蝉翼。
    妍媚要父亲把卢氏兄弟都叫过来，还要把那位古画里的公子也叫来作见证，与父亲一道商议自己的事情。
    崔龙若没有办法，只好应允，于是中午饭后，大家又齐聚于大厅。
    妍媚向众了行了礼，跪在崔龙若的面前，深呼吸了几次，开口道：“爹爹，我不回去。我不议婚。您若允准，我便继续留在藏书楼，您若不允准，我便血溅当场，恕女儿不孝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一惊，少年也抬了抬眼，看着眼着这个熟悉的纤弱女子，竟然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崔龙若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半晌才说：“回去再说，家事不可外扬。”
    崔妍媚断然摇了摇头，“我若回去，便只能任由主宰，我不回去。”
    崔龙若压了压怒火：“你已过双十之期，还不议婚，你要孤独终老吗？你不回去，也要有个理由啊！从来没听谁说过，为了藏书楼一生不嫁的啊。”
    崔妍媚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我不回去，不单单是为了藏书楼。”
    稍停顿了一下，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有了心上人。”
    崔龙若似乎要背过气去：“你，你，你一个黄花闺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是什么？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你，你，你把崔氏置于何地啊！”
    崔妍媚说出来后，坦然了许多，“爹爹，恕女儿不孝，女儿此生从未想过另嫁他人，如若我的心上人不愿娶我，我便一生守在藏书楼读书，但如果我的心上人愿意娶我，爹爹，千万请您成全女儿啊。”说着，崔妍媚的眼泪直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少年的眼角余光扫向了卢子安。
    卢子安的脸色也很是古怪，红红白白的，格外尴尬。
    “爹爹，您就疼疼女儿，女儿家一生的幸福都在婚姻上了。您带我回去议亲，让我嫁一个不喜欢的人。爹爹，这世上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少我这一对，但如果我能与心上人厮守终生，白头到老，那我至死无憾。”
    崔龙若闭上了眼睛，但手掌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卢子安起身道：“崔世伯，这是您的家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崔龙若睁开血红的双眼，点了点头。
    卢子安、卢子毓与少年一起行礼，准备辞别。
    崔妍媚却哭着高声道：“子安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告诉爹爹，你愿意娶我，你和我一起恳求爹爹，我们青梅竹马，时常陪伴，情意相通，两心相印，明明是佳偶天成，为什么要带我回去议亲啊。”崔妍媚一边哭一边说，面红如血，已经有些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卢子安一怔，如被闪电击中一般，连脖子都一并红透了，连忙向崔龙若行礼，道：“世叔切勿误会，我与妍媚并无半分私情。”
    崔龙若的脸色方才平静了些。
    “世叔，我与妍媚从小一起长大，却只是儿时玩伴，长大后，我以礼相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且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侄怎会不守礼教，做出有违人伦之事？”
    崔妍媚直勾勾地看着卢子安，声音沙哑地喊出：“子安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崔龙若将手边的方桌一拍，桌子应声碎了成齑粉。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十章 药石无效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站在那里，像木偶一样身体僵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崔妍媚一直如梦魇一般自言自语：“子安哥哥，子安哥哥，子安哥哥。子安哥哥……”
    少年推门出去，遇见了那个询问他怎么酿酒的老妪，便请那老妪进屋，扶起了摊软在地崔妍媚，请她送崔妍媚回房。好在这些人都早与崔妍媚熟识，见到她这般样子，急急地扶着她照顾起来。
    待屋里空荡荡的，卢子安方才说：“我们也走吧。”只是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打开。
    卢子毓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大半院子，卢子毓嗫嚅道：“兄长，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妍媚吗？她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卢子安长叹一声，”我的婚姻，本不由得自己，何苦耽误了别人。“
    过了许久，卢子毓也不肯撇下兄长离去，跟着兄长进了卧房，却突然听卢子安说：“子毓，如若我们与崔氏必有一战呢？”
    本就突明突暗的夜色越发漆黑，竟然还刮起了风，打起了雷，下起了雨。
    雨声越来越急，雨点在风的吹动下，就要漂进窗子里来。
    卢子毓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挤在兄长这里一起休息，却不想看到窗外院中站着一个人影，连忙大喝一声：”谁？“反手就去拿剑。
    卢子安也拿起宝剑，来到窗边，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边，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形暴露在黑暗中，”妍媚！“卢子毓失声惊叫。
    崔妍媚在大雨之中淋得湿透，两只眼睛通红通红，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完全没有半点生气，更不似以往明媚开朗的妍媚。又一个闪电劈开，崔妍媚抬起了眼，望向窗里的卢子安。卢子安避过了崔妍媚的眼光，闪身回到了屋里。
    妍媚看不到卢子安，似乎痛苦地发抖，无声地绝望淹没了整个宅院，大雨倾盆而下，将少女的痛苦诉与所有人知。卢子毓心有不忍，”兄长，让我接妍媚进来吧，外面那么大的雨。”卢子迆摇了摇头，“不可。”“可是妍媚，就这样淋雨，会生病的。””你从后面走，找个婆子，带她回去吧。”
    “嗯，兄长。可是我只怕，她不肯走。还是我先下去试试吧。”
    卢子毓撑了伞，出了房门，妍媚有如无助的小兽一般，孤注一掷地看着门开的方向。可出来的，却不是她的子安哥哥。
    卢子毓另外撑了一把伞给妍媚，和着雷声雨声，他大声说：“妍媚，你先回去，你的事咱们慢慢商议，我哥他，他，他不便出来，你先回去吧。”
    刚刚递到妍媚手里的伞又啪地掉地上，妍媚有如溺水之人，用湿淋淋的眼光看着卢子毓，似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子安哥哥，不喜欢我，不愿娶我。“
    卢子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转向回了屋里。卢子安已经躺在床上，面向里睡下了。卢子毓摇了摇头，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风雨，第二天早上起来，竟然放晴了。
    卢子毓开窗一看，不见了崔妍媚，不由松了一口气，想着她定是自己回去了。
    然而此时的崔妍媚高烧不止，呓语连连，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早起练功，少年听内院的侍从说起崔妍媚昨夜之事，便前来查看，不料正遇到了晕倒在地妍媚，赶忙抱起来就往她的卧房而去，妍媚在颠簸中睁了睁眼，叫了一声：”公子“，又再度昏迷。
    少年从未见过这般狼狈不堪的女子，橙色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本色，泥浆裹满了全身，就连脸上也溅满了泥浆，少年将妍媚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几个婆子也跟了进来，少年出了房门，又拉住一个小厮，指了指崔龙若所住客房的方向，那小厮机灵，立即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一溜烟儿的去叫崔龙若。少年躲在树丛之后，看到崔龙若急急地赶来，方才离开。
    崔妍媚高烧三日，药石无效。
    崔龙若行走四方，医人无数，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便决定先带崔妍媚回去，找族中圣手们一同来诊治。
    卢氏兄弟为崔龙若准备了宽敞的马车，崔妍媚躺在里面，再坐几个人都绰绰有余。崔龙若有些焦急，拱拱手就要离开，突然间，他转头望向了少年，说了一句：”欢迎这位公子随时来博陵作客，我崔氏一定洒扫以待。”
    少年施了长辈礼，表示感谢。
    崔龙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这几日已将藏书楼里的书阅读殆尽，便留在房间里写字做画，并不断地揣摩新推衍术。
    少年发现之前在藏书中看到的新推衍术，事实上是还没有完成的推衍方法，不仅可以再完善，而且还可以再精简算法，于是少年又埋头于算法与推衍体系，想将新推衍法真正做完。
    咚咚咚，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少年正沉浸其中，却忽地被惊扰，抬起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整了整衣冠，便去开门。
    敲门的竟然是闻玄。
    “公子，我回来了。”
    少年微微颔首，低垂眼睫，行了同辈礼。
    闻玄一回礼，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你就算不行古礼，不写古字，不着古装，你也还是那个从古画上走下来的少年，这身姿气度可骗不了人的。”
    少年随闻玄一走到桌几旁，为他奉了茶。
    “怎么样，子安兄子毓兄对你还好吧。”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又道：”听说，崔世伯来了，还点名要见你？”
    少年又点了点头。
    闻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刚才的嬉笑转瞬消失。
    “灵华。”
    少年点了点头。
    “我想找一种法术，能遮掩住你身上灵华的痕迹就好了。
    少年摇了摇头，藏书楼里的书他都阅尽了，提到灵华的并不多，而且大多语焉不详，更不要说关于灵华的法术了。
    “听说卢氏藏书楼有个密室，公子可知道？”
    少年点了点头。
    “公子可进去过？”
    少年摇了摇头，转身在纸下写下：“非请不入。”
    闻玄看到这四个字，开怀大笑，“公子，你竟如此迂腐！”
    少年垂眼不言。
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良久，闻玄笑够了，道，“我家公子啊，我请你进去摘星馆，如何？有了遮掩灵华的法术，你就可以自由地出行了，天大地大，好山好水，我们一起畅游，岂不快哉！”
    “再说了，我听说你把藏书楼里的书都看完了，把子毓气的鼻子嘴巴都歪了，那家伙最不喜欢读书了，常常被先生打骂的。”
    少年点了点头。
    “我想办法带你进去。”
    少年垂着眼睫，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婴。
    闻玄笑了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了句;“放心吧，有我在。”便离开了。
    次日，卢氏兄弟为闻玄设了接风宴，卢子毓和闻玄在席间互相调侃，谈天说地，好不畅快。卢子安只偶然插上一句，少年则只是低着头。
    三个人仍然把少年称为古画里走出的少年，并且一致认为，他像一个谜题一样神秘，而少年自己虽然读万卷书，却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两次流泪，心头似乎有什么事情重压着，又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可他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席间，闻玄问卢子安：“子安兄，你可知有什么法术能隐藏身上灵华的痕迹？“
    卢子安看看闻玄，又看看少年，摇了摇头。
    ”关于灵华的记载其实并不多，许多修行之人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公子身上灵华的痕迹太重了，稍有耳闻的人，便能猜出来。隐藏灵华痕迹的法术，更是闻所未闻。“
    卢子毓也旁边附和着。
    闻玄调皮地笑了笑，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饭毕，少年回到房中，继续完善新推衍术，卢子安去前厅里处理事务，而闻玄却勾肩搭背地搂着卢子毓，两人嘀嘀咕咕悄悄地说着什么，不时地笑闹上一阵。
    走到卢子毓的卧房，两个方才坐下来饮茶。将门口的仆待全都支走之后，闻玄才附耳对卢子毓说：“子毓小哥，想不想要我闻山的独家灵器——蠡肖。”
    子毓两眼放光，道：”就是那个可以号令方圆百里毒虫攻击的药水？“
    闻玄挑了挑眉，眨了眨眼，“怎么样，谁再敢笑你怕虫子，你就在他身上洒些蠡肖，哈哈哈……”
    卢子毓看起来异常兴奋，但很快就拉下脸来，道：“你有那么好心？说，你让我用什么换？还是，你又搞什么鬼捉弄我？”
    闻玄望了望天边半圆的月亮，用眼睛瞥了瞥藏书楼。
    卢子毓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摘星馆？”
    闻玄扬了眉毛，笑而不语。
    “不行，不行，不行，要是我兄长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卢子毓一脸的畏惧之色。
    ‘你不说，我不说，那古画里的少年又不会说话，谁知道啊~”闻玄将胳膊肘搭在卢子毓的肩上，轻声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兄长再疼我，也会打死我的。”
    闻玄蹙了蹙眉，心想，“难道这摘星馆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随即又嬉皮笑脸地说：“算了，不为难你了，看把你吓的，可怜的娃啊~”
    卢子毓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紧盯着闻玄：“蠡肖~~~”。
    闻玄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背过身离开，边走边说：“还是想想拿什么来换吧，你怕虫子可是四海皆知的事情啊！！！哈哈哈……”
    卢子毓沉着脸，握着拳头怒视着闻玄的背影。
    闻玄边往自己的客房走，边想，“这摘星馆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子毓怕到这种程度，……不对，恐怕摘星馆的秘密子毓也未见得全都知道，难度卢子安有什么怕别人知道的事情？”
    闻玄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少年的客房门口。待看清是少年的住所，闻玄自己也愣了愣，不过既然走到这里了，也就顺势敲了敲门。
    很快，少年打开了门，他换了一身湖蓝色的常服，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对着闻玄略一施礼，唇红齿白，温润如玉。闻玄心头又一颤，一股热流直冲上头，脸刷的红了，闻玄感忙借回礼掩了掩自己的红脸，心想这宴席上也没喝几杯酒啊，怎么见了这位就上头了~~~
    闻玄定了定神，走到几前，与少年一起饮茶，闻玄发现不能盯着少年的手，或者少年的脸，或者少年的衣服，或者是少年的任何一个地方看，否则酒劲就会更大，连忙转过身，背对少年，装作欣赏屋里的一个木雕说：“公子，你可知摘星馆里都有些什么书？”
    少年摇了摇头。
    闻玄微回头，看了一下少年，”那里面似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卢家捂得很紧。”
    少年低头不语，却微微颔首。
    闻玄背着身，接着说：“公子，是不是在想，凡世家大族都有些秘密的？”“公子，我闻家也有秘辛，但我看卢家这机密，不同寻常得很，能把卢子毓吓成那样，必定不平常的。”
    “公子，我们去夜探摘星馆，如何？”
    少年站起身来，在纸上写下：“非请不入。”
    闻玄看着这四个字，哭笑不得，但仅仅是看着这几个行云流水的字，就让闻玄一阵阵眩晕，闻玄一边嘀咕着，这酒劲怎么这么大，一边儿施了个礼就落荒而逃。
    闻玄四下联络筹备着要独自夜探摘星馆，才发现，即使是父亲很久之前楔入卢家的眼线，也并不了解摘星馆的内情，而自己放进卢家的眼线，甚至有人都不知道摘星馆的存在。
    这让闻玄更加好奇，世家大族有秘室是肯定的，有秘密也是肯定的，但捂得这样严实，却并不多见，难不成真的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对于卢家而言，似乎是拼了命也要保住的。
    “有意思”，闻玄暗自笑了笑，太刺激了，他以为古画里走出的少年就够刺激了，谁想到卢家竟然埋了这么大一颗雷，真是太有趣了。
    闻玄的进展虽然很慢，但总是有的。就在闻玄一步步筹谋的时候，听闻华阴孟氏在被各大家联合讨伐之后又联手扶立的新宗主——孟懿，来了卢家。
    虽说孟氏罪魁祸手已死，但提到孟家，闻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的。如果当年孟涵江没有诱杀父亲和叔父，那么闻山一定会不一样，而他自己，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独木难支，闻家已现颓势，闻玄的心里一阵沉重。
    但很快，闻玄就调整好了自己，既然孟涵江已死，三大家族联合拥立了孟懿，承认了他的宗主之位，面子上也还是要过得去的。更重要的是，孟氏此来，意欲何为？
    孟懿自即家主之位后，深居简出，少有动作，安宁了这许多年，对孟氏下属的管束也非常严厉，再不见孟氏修行者祸害百姓、盗抢珍异。
    此次来卢家，应该是孟懿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天下皆知的拜访，一定有什么大事，逼得这位家主屁股坐不稳了。
第十二章 伏羲炉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捏了一个隐身诀，出了门就往会客堂走去，却见有小厮带着少年也往会客堂走去，不由心生疑窦，跟在了少年后面。
    少年似有所察觉，微微向后点了点头。
    闻玄有些意外，不想这少年的法力如此高强，别的法术不敢说，为了保全性命，父亲和叔父可是逼他将隐身术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三人前后脚进了会客堂，却见孟懿端坐于上宾之位。
    少年微垂眼睫，略施了平辈礼，孟懿微微起身回礼。
    闻玄看到孟懿，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恨不得上去杀了他，却也只得怒气冲冲的站在少年身后，既然隐了身，就没有必要隐藏愤怒，所以一直怒气冲冲地看着孟懿。
    只听卢子安道：“怀民兄，这位便是那古画里走出的少年了。”
    孟懿道：“名不虚传啊，颇有古风。”
    少年略施了礼，以示回应。
    卢子毓笑道：“只是他现在也不行古礼，也不写古字，更不着古装，所以看着没有刚来的时候那样好玩了。”
    卢子安用眼神示意了卢子毓，卢子毓就悻悻地闭了嘴。
    孟懿道：“果真？难道真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
    卢子安笑道：“非也，只是这位公子没有了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才被称为从古画里走出的少年。”
    孟嘉在了一旁盯着少年许久，方才开口：“这位公子，似在哪里见过。”
    声音虽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卢子安、卢子毓、还有隐了身的闻玄，皆是一惊。这是第四个说见过少年的人，大家一下子把目光都集中在孟嘉身上，等待着他说在哪里见过。
    孟嘉一下子有些慌乱，忙说：“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卢子安、卢子毓、闻玄又是一惊，怎么如出一辙，他们四个人都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公子，却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孟懿轻咳了一声，说：”敬尧，不可妄言。”
    孟嘉便闭了口，眼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少年的身上打量。
    孟懿道：“这位公子，确有过人之处。”
    闻玄心想，”直说啊，就说有灵华痕迹就好了。“
    卢子安点点头，孟懿又说：”请屏退左右，我想问问子安并这位公子一些事情。“
    屋里的仆待小厮一齐退出，只留得卢氏兄弟、孟氏兄弟、少年和隐了身的闻玄。
    孟懿方才道：”我华阴孟氏有一重器，大家都知道。“
    卢子毓道：”知道，伏羲炉。“
    孟懿点点头，道：“这伏羲炉的用法，只我孟氏世代相传，为不传之秘。”
    卢子安道：“怀民兄可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孟懿叹了口气，接着道：“确如子安贤弟所言。千年前，我孟氏先祖不知当时以何为交换条件，将伏羲炉借于他人使用。”
    卢子安惊讶地问：“伏羲炉已不在府中？“
    孟懿道：“在，只是千年来一直熊熊燃烧不止，祖训要不惜性命确保伏羲炉的安全，不可使其熄灭。”
    卢子毓问道：“为何人所借？所烧铸的又是什么？”
    孟懿道：“不知为何人所用，但历代孟氏家主，都有守护伏羲炉之责，亦可以看到伏羲炉中所燃之物。”
    随即，他的眼光直直看向了少年，“那所燃之物是——灵华。”
    众人大惊，伏羲炉是上古神物，灵华更是修行之人难得的天华地宝，竟然遇在了一起。
    卢子安最先平静下来，道：”令尊疯癫，可与这燃烧的伏羲炉有关？“
    孟懿并未直接做答，停了片刻道：”那炉中灵华，难免会使人生出贪念来。“
    卢子安心下明了，又问道：”这不传之秘，怀民兄为何今日告知我辈。”
    “因为”，孟懿继续直盯着少年道，“那炉中之火，熄灭了。”
    卢氏兄弟更加骇然，燃烧了千年的灵华之火熄灭了？这火是谁在炉中燃起，又为什么会在千年之后熄灭的呢？
    卢子安也看了看少年，少年依然低垂双目，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的波澜。
    卢子安问道：“敢问怀民兄，这炉是何日熄灭的。”
    孟懿道：“寒食节。那日是我出关之时，便有人急急来报，千年传承到我这里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让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孟氏祖先。”
    闻玄算了算时间，也低头看了看少年。
    “那炉中灵华的气息“，孟懿一字一顿地说，”与这位公子身上的灵华痕迹，完全相符“。
    第三波惊骇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卢子安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坐不住了。卢子毓更是直接掉落了拿在手里的白玉茶杯，清脆的玉碎声蔓延开来。
    闻玄心内也如波涛翻滚，他第一眼见这少年时，便知不凡，但万万没有想到，会与四海重器伏羲炉，以及燃烧千年的灵华有关。
    少年一直微低着头，不管孟嘉的眼光如何打量，不管孟懿的目光如何像利剑一样刺来，也不管卢氏兄弟惊骇的目光，还是身后闻玄那饶有意味的目光，始终安坐如山。
    但此刻，他的内心，早已如暴风雨过境一般，混乱不堪。
    伏羲炉，在卢氏藏书楼的《古今重器》一书中，排名第二，相传上古时期为伏羲氏所造，可锻山川，炼溟海，为世间珍宝。
    这珍宝熊熊燃烧了千年灵华，却在自己带着小婴孩离开之日熄灭了，且孟懿一定极熟悉那燃烧了千年的灵华气息，才这样笃定与自己身上的灵华之气完全相符。
    是谁，又是为什么，在那伏羲炉中燃烧灵华，又与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少年一想到那燃烧了千年的灵华，便不觉心中巨恸，只是与那孟懿第一次相见，并不知其人，所以强忍住，并未表现出来。
    卢子安长出了一口气，方才转过头，用平缓的口吻道：”公子，你可知此事？”
    少年默默地摇了摇头。
    孟懿的敌意如刀枪剑戟一般射来，“说，是不是你盗走了灵华，熄灭了我族伏羲炉中的圣火？”
    少年依然默默地摇了摇头。
第十二章 书写的记忆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连忙劝道：“怀民兄，请稍安，寒食之时，这位公子应在闻山，距华阴尚有千里之遥，来我卢州后，并未离开半步，我看这件事情是不是这位公子所为，尚不能定论。”
    孟懿幽幽吐了口气，“闻氏？闻山？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孟氏世代叮嘱，要看好伏羲炉中之火，偏偏到我这里，就熄灭了，难道是天要灭我千年华阴孟氏吗？”
    众人默不作声，卢子安继续劝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不那么简单，怀民兄且勿忧虑，这千年灵华之火，一定大有曲折，其中内情，必定繁复，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啊。”
    孟懿道：“自我即宗主位以来，束下极严，族中长辈也多有不满，此次伏羲炉灵华火熄灭，虽然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但纸里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会被族人知晓，那我孟某生不能服众，死愧对列祖列宗，生亦不能，死亦不得，如何不忧虑？”
    卢子安斟了杯茶过去，“我知兹事体大，更知怀民兄仁孝忠善，不肯有负先祖托付，但此事一定内情极深，曲折委婉，你我两家联手，假以时日，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听到这话，孟懿站了起来，孟嘉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向卢子安行了礼，“子安大义，孟某谢过啊”，言语间，眼中竟泛出了泪花。
    其实在孟涵江疯癫之前，孟懿、孟嘉、卢子安、卢子毓、小一点的闻玄还有博陵崔氏崔逸臣、崔妍媚，也是时常能在长辈们相聚的场合相见，一起玩耍一起嬉戏的，这群孩子里孟懿的年岁最长，时常照拂这些小一些的弟弟妹妹，尤其是调皮的闻玄，经常欺负崔妍媚，少不得要多说他两句。
    谁知一朝事变，孟涵江觊觎那神炉中的灵华，想要背弃祖训，取出为己所用，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为其所伤，不得不杀人、杀修士以练就邪法保命。杀的人越来越多，孟涵江的病却越来越重，最后陷于癫狂，情急下诱杀了法力醇厚的朋友：闻山闻空了、闻空寂两位世叔。他们的血确实让孟涵江保住了性命，却也掀起了倒孟的征伐，最后死于各家的剑下。
    当时，有人主张将孟氏屠山，一个不留，是卢子安站出来，保全了孟氏之人，又力主立孟懿为家主。孟懿这些年克勤克谨，虽是职责使然，却也是为了不给四海之人以口实，来攻击卢子安当年的作为。他这位大哥，实在是应该好好感激卢子安。
    卢子安见孟懿落泪，心中不忍，连忙扶着他的手臂说：“怀民兄，我们自小就在一起玩耍，如今几大世家刚刚享了几年的安宁，不论从私从公，我都要和你一起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以证怀民兄无过，也避免四海再掀风浪。”
    说完，卢子安扶孟懿重回上宾位，又走到少年面前，少年抬起头，看着卢子安的眼睛，卢子安道：“公子，这件事情，恐怕和你有关。我知道你记忆全无，并不知情，但这件事，对四海关系重大，对公子也关系重大，还需要你的配合。”
    少年看着卢子安的眼睛，点了点头。
    闻玄此时也难以平静，看到孟懿的泪水，他心里也不好受。小的时候孟懿怕他乱跑，怕他又去欺负崔妍媚，就一直抓着他的手，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有什么好吃的自然也都先给他，但孟闻两家如今家世血仇在前，虽已了结，却再也不能一切如初了。
    自卢子安决定与孟懿共同调查伏羲炉熄灭一事，卢氏与孟氏便无可避免地都被卷了进来。虽然闻玄也在场，但当时的场面过于令人惊骇，竟没有人发现隐身的他，事后卢氏兄弟也并未对闻玄说起这桩事，显然是暂时不愿意闻家也牵涉其中。
    这一日，卢子安与卢子毓来到少年居住的客房，双方行了礼，坐在几前，少年奉了茶，卢子安便道：“公子，打扰。”少年略一点头。
    卢子安继续道：“想必公子已知，卢氏要与孟氏一起查清伏羲炉之事。此次前来，便是请公子协助。”
    少年略抬了抬眼，看着卢子安。
    “因公子身上灵华的痕迹与伏羲炉中的灵华如出一辙，所以我想，请公子将你目前能够记下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写下来，只要是你记得的，不论什么人，什么事，都要写下来。事不论大小，人不分贵贱，只要是公子记得的，都有可能成为重要的线索。事关千年孟氏，亦关乎四海安宁，请公子如实以告。”卢子安说着，便又施了礼。
    少年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起身便走向书案，拿着笔，一边想一边写。
    卢子安则站在少年身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写，卢子毓则坐在几后，一时盯着门，一时盯着兄长，一时盯着少年，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年便写满了几大张绢纸。再看了看，方拿给了卢子安。
    卢子安小心地接了过来，坐下来仔细观看。
    半晌，卢子安道：“多谢公子，还要再来打扰。”
    少年点了点头，双方行了礼，卢氏兄弟便离开了。
    议事堂内，卢子安、卢子毓、孟懿、孟嘉屏退了其他人，只他们四个人，轮流读着少年的回忆。
    “这记忆，可会有假？”孟嘉道。
    “不像，细节清楚，人物明白，不像是作伪。再说，那位公子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无需作伪。”卢子安道。
    卢子毓道：“公子闭着眼走出的荒山，不知是什么地方？”
    孟懿道：“未曾听说过。”
    卢子安也摇了摇头，“只能从兀南镇入手了。”
    “兀南镇，离闻山很近啊，是闻家的地界。”卢子毓看着卢子安道，“需要告诉阿玄吗？”
    “这件事情，需在闻家地界上行动，少不得，那位公子也要跟我们走一趟，一定瞒不过阿玄的，所以知会还是要知会一声的。”卢子安说完，顿了顿，目光投向了孟懿，“怀民兄，您看呢？”
    孟懿点了点头，说：“这是自然的，肯定会惊动闻家，只是，可以先不告知伏羲炉之事，只言帮助那少年查清身世，闻家应当不会阻挡。”
    卢子安有点不放心地说：“阿玄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这两年大不一样了，恐怕瞒不了多久。”孟懿揉了揉太阳穴，说：“闻家~~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四人商议完毕，决定稍作准备，后日一早便请少年与他们一起前往兀南镇，寻找那座荒山。
第十三章 手可摘星辰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第二日，卢子安又带着卢子毓与闻玄一起用午饭。
    卢子安不断地措词，却一直有些说不出口。
    卢子毓却快人快语地说：“阿玄，我们要去兀南镇，帮那位公子一起寻一寻他的身世，你和我们一起吗？”
    闻玄倒是没有什么诧异之色，像是有了准备，徐徐地说：“你们想去寻找那位公子走出来的荒山，对不对？”
    卢子安说：“对。”
    “那山里未必有灵华。你们恐怕要失望的。”
    卢子安与卢子毓对视了一眼，卢子毓说：“你查找过了？”
    闻玄笑而不答，双臂抱在胸前，“要我同去也行，闻氏的地界，有我你们方可顺利进行。”
    “但是，我有条件。”
    卢子安稍有犹豫，道：”阿玄，是何条件？“
    “我和那公子要进摘星馆。”
    “摘星馆？？？”卢子安没想到闻玄竟然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卢子毓倒是不吃惊，他早知道闻玄想进摘星馆。只是悄悄地观察着卢子安的表情。
    卢子安踌躇了一阵，似下了决心说：“一日，仅一日。”
    “成交！”闻玄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表情。
    “饭后，你们便可进入，明日午时我接你们出来，一起出发去兀南镇。”卢子安安排到。
    闻玄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竟自走了出去。
    闻玄来到少年的客房，想了想，敲了敲门，少年很快便来开门，今天少年穿着一件素色暗纹锦袍，束白玉冠，更觉冰清玉洁，闻玄赶紧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前，背对着少年说：“子安兄邀请我们进入摘星馆，但只有一日，公子，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就去。”
    少年眼中透露中明显的欣喜，只敛了敛衣，便准备好了。
    闻玄听得后面无声，便回头看，见少年已经站在门口，便一起走向了藏书楼。
    少年带着闻玄，一路走到藏书楼那一排通天架前，卢子毓正等在那里，而那排通天书架也早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条暗道。
    ”明日午时，我再来打开密道。“
    ”烦劳子毓兄了。“
    少年与闻玄刚进密道，便听得后面的门重重关上。
    闻玄捏了个火诀，很快熄灭了，少年便也随手捏了一个火诀，却燃烧不息。闻玄暗暗赞叹，看来除了隐身术，他自己其他的法术都该再练练了。
    二人沿着暗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暗道内宽敞洁净，铺路的青石光滑圆润，显然已经有了年头了。暗道尽头有五个方向的岔道，”走哪个方向呢？“闻玄说着，少年挨个指了指，意思是都先看一看。闻玄点了点头，接着说：”读书这件事情，我八字里面就没有，全交给你了。“少年点了点头。
    两个先进入了最左边的岔路，稍走一走，就进入了一间藏书室，大约有五六百本书籍，少年翻了几本，多是搜集来的别家法术与修炼秘籍。
    又进入了第二条密道，稍走不远，又是一间藏书室，大约有七八百本书，少年也翻找了几本，多是四海旧史，其他家族谱系年表。
    一间间看过去，还有卢氏列祖列宗的丰功伟绩、卢氏独家法术与秘籍、珍贵的孤本与珍本书。
    其中，常有翻阅痕迹的是卢氏与别家的法术与修炼秘籍，其它三个藏书室似很久都没有翻阅的痕迹了。
    少年想了想，先进了四海旧史的藏书室，这些书比外面的书详细得多，但凡提到林衍和新推衍法的内容，少年都特别留心，其中有一本书还提到了上古众神以及他们的陨落，却是少年在外面从未看到过的。
    闻玄从一排书架转到另一排书架，百无聊赖。这些书他一本都不想看，可时间紧近，他也不敢去打扰少年。
    闻玄就从一排书架转到了另一排书架，东摸摸，西看看，摸了满手的灰尘，又看到少年今天恰巧穿的干干净净的素色衣服，便想把手上的灰尘抹到那一尘不染的白衣上。
    谁料他刚刚把手上抹满了灰尘，少年却从最后一排书架走了出来，直接面对着准备偷袭的闻玄，闻玄一脸尴尬，少年却只看了他一眼，走向了最后一个藏书室。
    这个藏书室中的珍本与孤本有的关于历史，有的是各世家谱系，有的是修行心得，有的是记录的杂事，内容非常驳杂。
    少年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翻阅着藏书，闻玄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把手弄得更脏了，他嬉皮笑脸地看着全神贯注的少年，正准备把手抹上去，不想少年刚看完一本书，身体往前一倾，闻玄一时扑了空，失了平衡，摔了下去。
    ”哎呀”，闻玄大声叫了一下，双手无意识地扒上了另一排书架，才避免了倒在厚厚的尘土之中。
    那一排书架被闻玄抓紧，用力攀住，却纹丝不动，闻玄站起身后，奇怪地打量着那排书架，
    “公子，你看看有没有古怪。”
    少年放下书，过来推了推那排书架，依然纹丝不动。
    闻玄推着书架的另一端，示意少年一起用力。
    两人倾尽全力，那排书架依然纹丝不动。
    少年意识到，这里有机关。
    奇门遁甲、暗室机关，少年本就感兴趣，似可无师自通，又在藏书楼中读过许多此类书籍。
    此时，依着看过的书，少年寻找着机关所在。在摸到一本不能抽动的书时，少年意识到这便是机关所在，但那本书无论如何都不能移动半分，少年便凝神思索，又在对向书架寻找不能抽动的书，终于在最下面一层，找到一本同样不能抽动的书。
    少年示意闻玄，两人同时将那不能抽动的书旋转，那书竟然动了！
    两人接着旋转书，只听藏书室最深处的一排书架轰然打开，许是太久没有打开了，那声音中伴有嘎嘎之响，干涩不已。
    密室中还有密室！！！
    发现了密室中的密室，闻玄与少年都有些吃惊，他们疾步来到打开的书架前，看到里面又是一个藏书室，只是那藏书室地方顶圆，顶上还用宝石镶嵌，做出二十八星宿的样子。
    藏书室的墙上，题着一副字，虽然落了灰尘，但依然看得清楚，上面写着：“手可摘星辰。”没有落款，只是那小篆，潇洒俊逸。
第十四章 枯枝断玉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这不是你写的那种字吗？”闻玄问。
    少年略点了点头。
    少年开始翻阅这里的书籍。
    闻玄则左看看，右看看，刚才的无聊一扫而空。这里面不仅有书，还有各种古董陈设，说是个藏宝室也毫不夸张，只是看这落满灰尘的样子，估计卢子安卢子毓也很久没有进来了。
    “不对，”闻玄突然想，“搞不好那两位兄长根本不知道这个’手可摘星辰‘的存在，刚才那两本作机关的书上蒙了那么厚的灰尘，这里面的宝贝也都蒙尘，看来卢氏先人的美情良意，这两位后人是辜负了。”
    闻玄一边想，一边看，附了宝剑，法器，珍玩，珠宝，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是。
    在一枚精致的小匣子里，装了一小段枯树枝，闻玄越看越觉得奇怪，怎么枯树枝也值得这样被珍藏？看起来装树枝的樟木盒子都要比那树枝贵上千百倍，不觉兴起，拿在手里反复观察，细细探究，除了极其细微的灵华痕迹之外，却也没再看出特殊来。
    又左看看，右摸摸，被闻玄发现了一块玉佩，但是残缺不全，只有多半个圆，不像是精心制作成这个形状，倒像是有人情急之下，用掌力将玉佩劈开，留下了不规则的断裂印迹。
    闻玄不禁好奇，拿在手里左思右想，怎么会有人以掌力劈开玉佩呢？这卢家的宝贝可真是奇怪。不过，闻玄想，这两样东西，一定是大有来历的，于是把枯枝和断玉都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襟。
    其它的奇珍异宝虽然精美又价值连城，但闻家富甲一方，闻玄也早见惯了，勾不起任何兴趣。看完了那些珍宝收藏，闻玄抬眼去找少年。
    只见那少年眉头紧锁，仍然全神贯注，以极快的速度一本本地翻阅着那些藏书，身上的白衣，不用闻玄去恶作剧，也早已沾染上了灰尘，闻玄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嘴角微微笑着，一眼都不肯放开。
    就在少年翻阅完最后一本书，听到远处大门开启的声音。少年与闻玄急急出来，又将“手可摘星辰”关闭，将一切印迹抹掉，便听到卢子毓站在岔道口朗声说：“阿玄，公子，你们出来吧。”
    闻玄与少年一起走了出来，身上、脸上俱是灰尘。
    卢子毓有些好笑，关于卢氏机密的书他早已经转移出去了，这两个人还看的这么认真，白费功夫。
    三人一同走出藏书楼，卢子毓道：“去往兀南镇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就等你们两个人了。”
    “那也让我们回去清洗更衣，请子毓兄稍等片刻。”
    卢子毓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一边在后面叫嚷：“快点啊！别让大家久等！”
    闻玄冲少年眨了眨眼睛，回房换洗去了。
    少年施了礼，回到客房，两个小厮已经把浴桶装满水，抬到了门口。少年打开门，小厮们便把浴桶放了进去，少年快速沐浴更衣，收拾停当，闻玄便在门口敲门了。
    少年打开门，已经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身上刚沐浴过的澡豆的香气，让闻玄的心神又是一颤，连忙躲过脸说，“公子，我们出发吧。”
    少年施了平辈礼，就跟着闻玄走了出去。
    卢宅大门口，卢子安、卢子毓、孟懿、孟嘉和一队随从早都等在了那里。少年与闻玄一一见了礼，卢子安问道：“公子，你骑马还是坐车？”
    少年拍了拍身边的马匹，卢子安点了点头，命人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道：“这匹良驹，名曰乘风，赠与公子。”少年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这时，孟懿牵着马走了过来，对大家施一礼，道：“华阴势不能久离，为兄就先回去了。让敬尧与你们同去。”众人同施了礼。
    孟懿殷切的望着卢子安，道了一声“拜托”，便转身离去。
    一行人送别孟懿，翻身上马，一路疾行。卢子安和卢子毓在队伍最前面，闻玄和少年则在最后面。
    速度稍慢时，闻玄小声对少年道：“听说你写了一份记忆给卢家兄长？”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神神秘秘地说：“你怎么不写那个小婴孩？“
    少年目光一凛，看向闻玄，闻玄耸耸肩，略带得意地说：”小婴孩安全着呢，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我知道你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闻玄又问少年：“手可摘星辰里的书，你都看了？”
    少年点头。
    “可有用处？”
    少年又点头，只是目光深邃复杂了些。
    “乖乖，难怪子毓兄会跳脚，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我也头一次见到。你最好也别让我的老师看到，要不然我再没有好日子过。”
    少年不语，看了一眼闻玄，带询问之意。
    闻玄道：“我知道，他们瞒了我。”
    半晌，又说：”到了我家地界，就由不得他们了。”
    闻玄说完，看了看少年，发现少年虽然并无表情，但面色较沉。
    就接着问：“怎么啦?“
    少年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闻玄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字是：凶。
    从闻山到卢州，当初闻玄带着少年浩浩荡荡、游山玩水地走了大半个月，可是这一次，策马纵横，只用了六天就赶到了兀南镇。
    一行人在兀南镇中最好的客栈住下，店小二一看到闻玄，便急急地把他们让到了二楼的雅间，奉了茶水，就去叫掌柜。
    掌柜听说闻玄带了人来，一溜烟儿地就跑了过来。掌柜面白无须，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处，开口“闻公子”，闭口“闻公子”，闻玄却不太想要理他的样子，只挥了挥手说：”捡好酒好菜送上来，再收拾十几间干净的上房出来。“
    掌柜不敢怠慢，眯着眼，弓着腰退了出去，忙去安排了。
    自闻家两位老家主去世，这位年轻的家主很快就掌握了整个闻家，立德立威，毫不手软。虽然都传说他脾气不好，但真正看见他发脾气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位年轻年主不常常公开在外走动，只听说常便服，隐去了身份在闻家的地界行走。
    这家的掌柜，之前因为老宗主被杀、闻家混乱之时，坐地起价，哄抬物价，趁火打劫，被人告到了闻家。不想这位年轻的家主竟然亲自来处理，赏罚分明，宽严适度，既狠狠地教训了掌柜，却又留他继续在兀南镇做生意，以观后效。
    自此之后，掌柜本本分分做生意，再不敢哄抬物价、黑心欺客，安安生生地过了这许多年，人都胖得多了。平时只要听到闻玄的名字，是既畏惧又感激。今天听得闻玄过来，便又急又喜，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也没觉出疼。
第十五章 崔宅水牢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第二天一早，闻玄洗漱完便朝着少年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开。
    闻玄默想，少年从不赖床，这几日赶路也从未迟起，难道，是生病了？
    径直想要推门进去，谁知门从里面上了锁，闻玄大惊之下，连法术都没有用，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屋内的锁应声而落，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公子！”
    闻玄的声音里有焦急，有恐惧，有疑惑，又有些期待，多期望少年从屋里不知什么地方应一声。
    然而，没有，没有人回答。
    闻玄在屋里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匆匆去了卢子安的房间，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而入，同时大声说道：“子安兄，公子不见了！”
    说完才发现，卢子安、卢子毓和孟嘉正聚在茶案前，不知说些什么，听到闻玄的话，都大吃一惊，往少年的房间跑去。
    四人又一起在房间里搜寻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直到卢子毓掀起了床榻上薄薄的褥子，叫了起来，“兄长，快来看！”
    四人聚到床前一看，竟是一个阵法。
    卢子安道：“移形阵？”
    卢子毓和孟嘉都摇了摇头，他们对于阵法符咒，并不了解。
    闻玄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对卢子安点了点头，“子安兄，有人劫走了公子？”
    卢子毓道：“谁呀？要劫不早劫，都跑到兀南镇了才劫。”
    卢子安不言，看了看闻玄。
    闻玄此时也疑惑万分，说：“我一早来叫公子，门是从里面锁的，我是踹了门才进来的，进来时屋里一切如常，谁敢谁又能在我闻氏地界上劫走一个大活人呢？”
    孟嘉道：“我们还可以再使用这个移形阵，跟去看看那位公子被移到哪里去了吗？”
    卢子安摇了摇头，“移形阵，只能用一次，现在已经失效了，看不出转移的目的地的。”
    闻玄道：“这个阵法极耗灵力，使用之人即使灵气充沛，三天也只能使用一次，更何况还要再带一个人回去，这个人的法力不可估量。”
    卢子安点了点头。
    孟嘉道：“现下怎么办？没有了那位公子，我们又去哪里找那座荒山？”
    不知为什么，闻玄突然想起少年在手心里写的“凶”字，眼前几乎一黑。
    卢子安道：”没有那位公子引路，确实没有办法寻找那座荒山。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孟嘉去周围寻找是否有如公子所言的荒山，阿玄和子毓，去寻找公子。”
    四人皆点头称是。
    卢子安与孟嘉骑了马离开，闻玄与卢子毓坐在雅间里商议。
    ”阿玄，那位公子过目不忘，阅尽我卢氏藏书，你可知道？”
    闻玄：“我见识过了。”
    ”你可知他是否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闻玄想了想说，”不确定，但他似乎格外钟爱推衍术，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在研究推衍术。“
    卢子毓一脸的不爽，”我觉得，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如果那位公子不想走，什么阵法也困不住他的。”
    “你的意思是，是他自己愿意跟着走的？”
    “对，或者，什么人用什么事说服了他，或者胁迫了他。”
    “那又为什么在我闻氏地界才劫走他？路上有大把的机会啊。”
    卢子毓露出一个看热闹的表情，“问贤弟你喽~”
    闻玄语塞。
    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又回到了少年的房间，第三次细细搜索，依然没有什么收获。闻玄找到那把被自己一脚踹得几乎粉碎的锁子，捏在手里，恨不得捏出水来。
    午饭后，闻玄有些坐不住了，秘密发出命令，让闻氏埋在各大世家的钉子都好好探听一番，能用移形阵把人移走的，绝非普通的修行人所为。
    卢子毓却悠哉游哉，反正他并不喜欢这位博闻强识的公子，灵华之事他也不太上心，有卢子安在，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操心。
    博陵崔宅。
    宅院深处的秘密水牢中，少年被金刚链紧锁着手腕和脚腕。
    水牢中的水肮脏不堪，时不时还有硕大的老鼠从少年身上蹿过，这些老鼠吃惯了人肉，总想上来噬咬少年，却一只只地畏怯于少年身上的气息，不敢造次。
    崔逸臣站在水牢之上一个突出的平台上，手扶着青石栏杆。一脸恨意地看着少年，恨不得将他生吞下去。
    “听说几大世家很优待你啊，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你一天不说出灵华的去处，就一天不要想离开这里！”
    “是不是你盗走了孟氏伏羲炉里的灵华？你好大的胆子！”
    “灵华天下人所共求，说，你做了什么！”
    “我千年崔氏，还能坐看你偷了灵华？你当我们崔家人都是死的吗！”
    少年的面色有些苍白，但并无任何表情。
    这副面孔更激起了崔逸臣的愤怒，他像一只咆哮的野兽一般，冲着少年大喊：“你已经在我水牢之中，还有什么倚仗？赶紧求饶磕头，供出灵华去处，也许我还能从指缝里漏出你那条狗命！”
    几只肥老鼠悄悄上前，想要咬住少年的脖子，却在牙齿触碰到少年皮肤的瞬间，如被电击般飞了起来，落入水中。其它的老鼠见状，纷纷停留在水牢边缘的狭窄缝隙中，不再上前。
    崔逸臣咬牙切齿地对身后的人说：“阿福，取青竹来。”
    那个叫阿福的年轻人，眼中突然现出恐惧的神色，却也不敢违抗崔逸臣，行了礼便出去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他抱了一个硕大的蒙着青布的笼子进来。
    崔逸臣揭开了青布，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青蛇。这蛇有两个脑袋，都嘶嘶地吐着信子，尾巴不时地晃动，发出啪的声音。
    崔逸臣刚打开笼门，那双龙蛇钻出小门，从空中飞跃起，落入水牢之中。
    少年面不改色，依然低垂着眼帘。
    那双头蛇在水中游动，却也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慢慢地靠近少年，用如巨绳般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缠紧了少年。
    少年的身体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巨痛，似乎腰胯部的骨头已经全部粉碎了，而双头蛇不断地将身体更紧的缠起，少年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阿福道：“少主，他可不能死啊。宗主……”
    崔逸臣横觑了阿福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也扔下去。”
    阿福立刻噤声，后退了两三步。
第十六章 慕卿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双头蛇一味缠绕，越缠越紧，从骨髓中涌出的疼痛令少年不停地颤抖，面上却只微微皱起了眉头。
    崔逸臣似乎很满意少年的表现，又有些不满足，道：“说吧，说出来，就不要再受这种苦了，我会让你快一点解脱的。”
    少年闭目，依然闻若未闻，只是身上颤栗的幅度越来越大。
    少年觉得自己坠入无尽深渊之中，疼痛已经淹没了他的意识，让他于窒息之中，体验到了濒死的绝望与黑暗。
    这样的绝望与黑暗还在一步步加深，少年的身体，除了头与脖颈之外，全部被双头蛇紧紧缠绕。如利锥般的疼痛万剑齐发，少年晕了过去。
    崔逸臣吹了一声口哨，那双头蛇渐渐松开少年，游到了另一边。水中的老鼠们纷纷逃窜，一个也不剩。
    少年似乎进入了意识的黑洞，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又要去做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如云一般飘在天边，风轻轻一吹，便要消散了。
    这样的感受，怎么还有些熟悉？
    此时，天边响起了一个男子磁性的声音：”慕卿！“那声音里满是关怀与焦急。
    少年猛地一震，登时醒了过来。
    ”慕卿，慕卿，”这个声音也是有些熟悉的，只是，“慕卿是谁？难道是在叫自己吗”。少年周身有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咬，麻痛万分。少年却顾不得身体的苦难，一心琢磨着这两个字：慕卿。
    看到少年醒来，崔逸臣微微笑了笑，“哟，不错嘛~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能从我这水牢活着走出去的人，还没有过。”
    “说吧，孟氏炉火因何熄灭？灵华去了哪里？”
    少年闭目不语，面色已惨白。
    “有人告诉我，你是个哑的，放屁！我今天就让你出声！！”
    崔逸臣又吹了一口哨，那双头蛇再次缠紧了少年。
    少年在挖髓食骨的痛楚中，疼得死去活来，却再也没有失去过意识，有了那两个字放在心中，少年的灵台始终清明如镜。
    几个回合下来，少年周身骨骼尽碎，被金刚链拉扯着，半飘浮在水面上。身上的米白色锦袍早已经污浊不堪。乌发尽散，被肮脏粘稠的水浸泡着，四下散在水面之上。
    崔逸臣讥讽地说：”有人告诉我，你是‘世间冰雪，不染尘埃’，我今天就把你碾碎在这浊水之中，看你能撑到几时！”
    少年依然闭目，只是面上已无人色，惨白如纸。浊水带着腐臭的气息，包裹着、冲击着少年的每一寸肌肤，不时地还会浸入他的耳朵、鼻子和嘴里。少年连抵抗浊水的气力都没有了，他像一具木偶一般，完全没有了生气。
    那只叫作青竹的双头蛇，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靠在水牢边上歇息，不再吐信子，尾巴也不再发出啪啪的声音。
    崔逸臣见状，吹了一声口哨，那双头蛇一跃而起，准确地穿过敞开的笼门，回到了那巨大的笼子里。阿福拿来盖布，却不敢上前，畏畏缩缩地站在崔逸臣身后。
    崔逸骂骂冽冽地踢了一脚阿福，自己拿过盖布，将笼子遮了起来。
    ‘我明天再来，你，给我等着。最好快快交待，你到底做了什么？
    少年半浮在浊水中，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能了。甚至连眼睛都已经不能睁开了。
    只有灵台始终是清醒的，少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心中反复默念：“慕卿。”
    这两个字似有什么法力，让少年可以放弃生命，也不能放弃它。
    少年的眼角又渗出了眼泪，这一次，他知道，这是泪水。
    这是第三次落泪了，却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气力。
    少年晕睡了过去。
    闻玄开始抓狂了。少年失踪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了。
    没有任何的消息回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卢子安也已经向各大世家发出了消息，却依然一无所获，
    闻玄实在坐不住了，突然想到了那个小婴孩。于是屏退左右，自己一骑绝尘，直奔星南村而去。
    看到那几棵大柳树，闻玄心里如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样，暗道：“不好。”
    血腥味，几棵大柳树上，沾满了血腥气息。
    闻玄勒马跳下，看到小院的门完全敞开着，屋里屋外都留有血迹，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院子是空的。
    闻玄脑袋轰然炸裂。除了那夜跟他来过的十几个闻家修士，他再也没有对人说起过这个婴孩。不对，他只与一个人说起过，那就是——如婳。
    那次两人在山中宴会散席时，曾同路行走，不知为何会告诉如婳。想来自己当时已经喝蒙了，而如婳很可能是在故意套话。
    闻玄翻身上马，疾驰往闻山而去。
    进了闻山，径直便往如婳的院子走去，却早已人去楼空。
    闻玄召了管家女使，那女使说：“如婳姑娘说闻山的胭脂不够香，她前天便让人绑着眼睛送出去买胭脂了，说好的，回来的时候，在入口处放信号，自有人去接她。”
    闻玄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如婳，他几年前路上偶然救下来的落魄小姐，一直待为贵宾，没有丝毫轻薄之意，而她竟然是钉子？
    公子，也是他偶然路遇绑回来的少年，如今与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婴孩一样，都生死不明。又该怎么办？
    管家女使见闻玄悲恸，便安慰道：“宗主莫担心，如婳姑娘说她去去就回。”
    “她”，闻玄已经出离愤怒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将送如婳姑娘出山之人找来。”
    当家女使应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那当家女使匆匆地跑了回来，“宗主，那、那、那人不见了！”
    闻玄一拍桌案，大喝一声：“搜山！！！”
    众人应声而动。
    午夜。
    闻玄带着人搜山完毕，在山门外的树丛中，发现了被割喉的闻家修士，就是绑着如婳的眼睛送她出去的那一位。
    议事厅中，被通知来议事的七位长老早已坐定，恭候闻玄的到来。
    闻玄脸色铁青，进了议事厅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我闻山出了内贼了，单凭一个人，做不了这些事情。必有人接应她。”闻玄说着，目光如刀锋一般从众长者脸上划过，七位长老不寒而栗。
十七章 长老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家的前任宗主被暗杀之时，闻家大乱，直系的继承人只有这个十几岁的闻玄。许多势大的亲戚与外门弟子纷纷作乱，闻玄手起刀落，分别将作乱的首领二长老、五长老、七长老斩杀，对胆敢挑衅的闻山修士毫不手软，杀得血流成河，方才稳住了闻山的局势。
    没有人能想得到，那个未曾弱冠的少年，竟然这样杀伐果决，言出必行。
    此后再推举出的长老，都是经过闻玄考察过的，所以这些长老都唯闻玄马首是瞻。这次竟然出了内贼，不仅闻玄自己没有想到，在场的长老们似乎也没有料到。
    三长老说：“我闻山铁桶一块，怎么会有内贼？”
    闻玄抬了抬手，便有人将那修士的尸体抬了上来，脖颈处刀口清晰，一刀毙命。
    “如婳即使混了进来，她也没有这样的身手。我们闻山，有帮她的人呀。”
    四长者说：“会不会，那个帮她的人，已经随她一起离开了？”
    闻玄嘴角抽了抽，“是有这个可能。但如果在我闻氏埋下的钉子，仅仅带走一个如婳就离开了，那这个钉子也太没有用了。所以，他一定还在。”
    闻玄一边说，一边再次用目光凌厉地看着七位长老。
    在那目光的凌迟之下，四长老的额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闻玄大喝一声：“跪下！！！”
    诸位长老惊惧不已，不知该怎么办，只有四长老应声而跪，哆哆嗦嗦地说：“阿玄啊，表叔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啊，一时糊涂啊。”
    “是谁？”闻玄的语气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
    “博陵崔氏。”
    “许了你什么？”
    “事成之后，分我些许灵华，助我成仙。”
    闻玄笑了起来，笑声朗朗，但笑得所有人都发毛。
    “表叔，上路吧。”突然又转身，指着一个中年人道：“你也与他一起上路吧。”
    那中年人早已吓得有如筛糠，“我，我我知道错了，宗主饶我一次吧。”
    “你本就是我安排在表叔身边的，有了异状却不报，一定也许了好处吧。”
    那中年男人还未言语，便有人将四长老与他一齐拖了下去。
    闻玄向大长老拱了拱手，道：“四长老麾下的所有人，都要再盘查一遍。此事就拜托舅舅了。”
    大长老镇定地点了点头，道：“阿玄，放心。”
    闻玄又带了几个法力高强的修士，一路疾驰往兀南镇去了。
    踏着晨曦，闻玄进了客栈，卢子安与孟嘉却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客栈。彼此行了礼，闻玄问道：“子安兄怎么也这时归来？”
    卢子安答道：“我和敬尧想趁着夜色，将周遭五百里的山都探查一番，终究也没能找到那位公子所言之荒山。”
    又问闻玄：“阿玄何故晨起方归？”
    闻玄含糊其辞：“闻山有些内务。”
    接着又道：“子安兄，我有事商议。”
    卢子安便与闻玄、孟嘉一道，来到卢子安的房间。这次才发现，卢子安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间有茶室，内间有床榻。
    卢子安用剑敲了敲墙，隔壁的卢子毓便睡眼惺忪地过来了。
    卢子安道：“阿玄，请讲。”
    闻玄道：“子安、子毓兄，敬尧，我得到一些消息，那位公子应该在博陵崔氏。”
    卢子安沉声道：“阿玄，消息可确实？”
    闻玄点了点头。
    卢子安不语。卢子毓似还没睡醒：“什么？那个会念书的怪人怎么跑到博陵崔氏去了？他干嘛要去崔氏？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
    闻玄瞪了卢子毓一眼，他这才闭嘴。
    孟嘉也沉吟了片刻，说：”这事就不好办了。博陵崔氏一向野心勃勃，攻打我华阴时，便处处寻找、时时逼问伏羲炉与灵华的消息，若真是崔氏掳走了那位公子，会做出什么来，都不好说。”停了一下，又说，“若那公子吃不住透露了什么，恐怕四海都要遭殃。”
    闻玄又怀着怒意看着孟嘉，“那位公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能透露什么？”
    卢子安忙道：“阿玄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卢子毓揉着眼睛道：“是啊，兄长一定有办法。”
    闻玄此刻想掐死卢子毓的想法都有了。
    “子安兄，救人要紧啊！”
    卢子安点了点头，“容我想想。”
    卢子毓又打了个哈欠道：“别急，兄长一定有办法。”
    晨曦已破，日上三竿。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整个茶室亦布满了初起朝阳的光晕。
    卢子安理清了线索的，说：“我和阿玄去一趟崔氏。敬尧回华阴，报与怀民兄知道。子毓回卢州，去做准备，此次，一定要救那位公子出来。若是让崔家得到了灵华，四大世家，四海百姓，永无宁日。”
    四人领命，同用了早饭，便牵马启程。圆胖的掌握一路小跑着送闻玄出门，还备了许多水和干粮，为四人路上食用。直到闻玄和卢子安走远了，才落寞地回到店里，对伙计说：“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闻公子啊。”伙计笑道：“您啊，别指望了，闻家公子是什么人啊，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闻玄此刻恨不得一步便跨到博陵崔氏。之前不知少年何在，闻玄抓心挠肝，现下知道了少年的下落，稍安定些，但心里仍然忐忑不已，不知崔逸臣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会对少年做些什么。
    闻玄问卢子安：“子安兄，你可会使移形阵？”
    卢子安摇了摇头：“只是耳闻，也亲见过一次父亲使用，但父亲认为符咒阵法都是末技，不允许我和子毓学习，只要我们一心修炼灵力，得些许灵华便可大成。”
    闻玄道：“我的父亲和叔父倒是没有这样的偏见，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教给我，就过世了。”
    “别难过，阿玄，看来今后，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嗯，子安兄，你家摘星馆里其实有好多法术修炼的秘本。”
    “是啊，之前是我疏忽了，这件事情了结，我就回去好好练练法术。”
    “也教教我。”
    “好的，阿玄。”卢子安点头笑道。眼睛又笑成了月牙形。
第十八章 小霸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少年沉在水牢里，被肮脏的水波轻轻摇晃着，一丝水花打在了少年的眼睑上，少年兀地睁开了眼。他醒了。
    这漫长的晕睡，像是又过了一千年那么久。
    阿福看到少年睁开了眼睛，便跑了出去。
    少年微微动了动手指，又尝试着动了动腿，虽然一动就有钻心的疼痛袭来，但骨头似乎已经无碍了，
    不多时，崔逸臣便出现在了那个青石的平台上。
    “哟，清醒了啊。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已经两天了，你是晕了？还是睡着了？贱坯子，还真是命硬啊。””说吧，灵华呢？如果再不说，这次就不只是青竹这么简单了。”
    少年半眯着眼，身体已经不再是漂浮于水上，他似乎努力地在将双脚踩在水牢底的淤泥上，又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崔逸臣正要发作，阿福跑了进来，扒在他耳朵上说了些什么，崔逸臣一笑：“来得好。”
    叮嘱阿福：“把人看好喽，有什么闪失，我拿你去喂青竹。”
    阿福敛气弯腰，噤若寒蝉。
    少年仍然闻若未闻，只不断地在调整身体的姿势，慢慢恢复着体力。同时，少年也发现，因为在污浊的水中浸泡过久，他的皮肤已经发白，手心全是褶皱，而且有些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不时地有脓血流入水中，随水波起伏。
    少年面色依然惨白，却不似前日，已经有了一丝丝红色。
    “慕卿。”少年在心里一遍遍地念这个名字，有如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少年的头脑一片空茫茫，只有这个词在左右飘摇。
    卢子安与闻玄风尘仆仆地赶到博陵崔氏，家仆不敢怠慢，将二人迎到了客堂，又派人报与崔龙若。
    很快，崔龙若便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客堂，朗声说：“你们来得可真巧，我刚刚料理完崔氏一门不懂事的弟子。你们早来一步，都不能相见啊。”
    卢子安与闻玄站起身，一起施了长辈礼。
    卢子安道：“打扰崔世叔了，此次，确有要事与您商议。”
    崔龙若挥了挥手，屋里的仆从都退了出去。
    闻玄道：“崔世伯，那位从画里走出的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跑了？”崔龙若的惊讶使得卢子安与闻玄面面相觑。
    “不，是被人掳走了。”闻玄肯定地说。
    “谁能从千年卢氏把人掳走？”
    “不，世叔，不是从我卢氏掳走的，是从兀南镇，也就是闻氏的地界把人掳走的。”卢子安解释道。
    “我闻氏不幸，被人设计，诱以重利，才里应外合，掳走了那位公子。”闻玄切切地咬着牙解释道。
    “那二位来此，是有什么事情？”
    “不瞒世叔，阿玄得到消息，那位公子，正在府上。”卢子安直截了当。
    崔龙若也很惊讶，“在我府上？上次分别时，我对那公子说过，他若来，我崔氏必洒扫以待，肯会这样的贵客到，我却丝毫不知情？”
    闻玄道：“世伯可知，逸臣有一个名叫如婳的红颜知己？”
    崔龙若摇了摇头。
    闻玄接着说：“那如婳，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被我救回闻山，又苦苦哀求，说她无处可去，要留在闻山，我念她出身名门，又际遇悲惨，待她如上宾，秋毫不犯。可这两天才知道，她竟然是令郎的红颜知己。”
    崔龙若大怒，正要发作，闻玄接着说：”世伯，且听我说完。”
    ”那如婳，将我的秘密告知于令郎。令郎又以灵华为诱，骗我闻山四长老为他所用，把如婳送出闻山。同时派人使出移形阵，将那位公子，带回了贵府。‘
    崔龙若的怒气越来越盛，“如若那公子在我家里，那四海必以我崔氏为众矢之的，让我千年崔氏如何自处？这个孩子，都被他祖母惯坏了啊。”
    崔龙若打开门，大喝一声：“叫少主来！”
    崔逸臣慢悠悠地走过来说：“不用叫了，我来了！”
    “你给我进来！”崔龙若厉声说。
    “我已经进来了，吼什么吼。”崔逸臣摇着手里的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看见卢子安与闻玄，懒懒地抬了抬下巴，说：“见过两位兄长啦。”
    崔龙若关好门回身坐下，怒气冲冲地说：“那位古画里的公子，是不是你掳了来？”
    “什么画里画外的，你在说什么？”崔逸臣照样懒洋洋地说。
    “你~~”，崔龙若气得说不出话来。
    卢子安道：“逸臣，你也知道，已经近百年没有修士在天地灵气中修炼出灵华了，如今这位公子，有如此浓重的灵华印迹，自然千百双眼睛都会盯着他。崔氏如拘他于此，会令天下人非议，难道崔氏想破坏现有的太平，重新掀起血雨腥风吗？”
    崔逸臣看了看卢子安，道：“子安兄，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一看见我就说教啊。哎哓，我从小到大，都要被你烦死了。”
    闻玄肃声道：“逸臣！子安兄说的，你可有想过？如果那公子死在你这里，你又怎么向天下交待，唯一的灵华线索就断了。”
    崔逸臣摇着纸扇，抠了抠耳朵，“阿玄哥哥，你一直不也被子安兄教训得很惨吗，怎么现在变成他的应声虫了？”
    崔龙若作势就要一掌劈上去，崔逸臣灵巧地躲开：“父亲，省省力气吧。二位兄长，那什么画公子，不在我这里。再说了，就算在我这里，就算与整个四海为敌，我崔氏会怕吗？”
    崔龙若又将身旁的几案拍成了齑粉，崔龙若看到说：“父亲，你要喜欢拍就拍吧，我崔氏还不至于连张几案都拍不起。”
    卢子安与闻玄相互看了看，崔逸臣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与他们设想的，不差分毫。
    这崔逸臣，因为是长子，又是崔龙若四十多岁才得的孩子，老夫人视若珍宝，连崔龙若偶尔教训一下，老夫人都要寻死觅活，闹腾好几天。时间一长，崔龙若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也就放任不管了，将心血都倾注于崔妍媚身上。前几年老夫人去世，崔逸臣已经霸道骄横，人送外号“小霸王”，没少给崔龙若惹事。
    卢子安道：“崔世叔，我和闻玄就先去休息了，不打扰了。”
    闻玄也一并行了礼，两人出门，有人领着他们往客房去了。
    崔龙若送别了卢子安与闻玄，眼中多有羡慕之色。卢子安自小老成持重，一向是子弟们的楷模表率，那闻玄虽幼时调皮，可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再看看自己这个纨绔儿子，不由悲从心起。
第十九章 夜探崔宅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崔龙若坐定，心中的悲凉渐渐溢出。
    他看着崔逸臣，这张酷似爱人的面庞上，却没有丝毫爱人的温婉睿智。自爱人生幼女难产亡故，他也确实没有好好地跟孩子沟通了。
    “臣儿，你是不是掳了那少年。”
    崔逸臣也发觉了父亲的异样，合起了折扇。
    “是的，父亲。正如阿玄所说，这是百年来唯一的灵华线索。“
    ”你用了刑？“
    ”是啊，用了，不用刑，这些贱坯子不会肯说的。“
    这口气，与他那骄傲的祖母如出一辙。
    “臣儿，你闯下大祸了。”
    “父亲，你就是太懦弱了。之前妍媚的事情，你就直接把卢子安绑了送进洞房，我就不信他还能真的杀了妍媚，发兵我崔氏？这次，我们把这个人牢牢在拿捏在手里，四海不就都要看我崔氏的脸色？”
    提到妍媚，崔龙若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妍媚回来，烧是退了，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没有办法议亲。
    “臣儿，卢氏与闻氏上门，共同来讨要那公子。是先礼，如果我们不交出这个人，恐怕后面还有不休的流血与攻伐，是后兵啊。这个人，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留在我崔氏，只会让我们与四海为敌，带来的只有祸事啊。况且，臣儿，你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没有，父亲。不过，快了，他都晕死过去好多次了，应该就快受不住了。”
    崔龙若变色，“臣儿，你用了那什么邪术练成的双头蛇？”
    “父亲，再说一遍，那不是邪术，那双龙蛇帮了我多少忙呢，任谁骨头再硬，没有不招的。这少年已经算是坚持得最久的了，料想马上就供出来了。”又靠近了些崔龙若，继续说：
    “爹爹你想，孟氏伏羲炉的火一灭，孟懿就去了卢氏，不就是去找这个公子的吗，不过碍于卢氏与闻氏，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人，只好一起调查。我崔氏在暗中，把人弄过来，逼问出了灵华，管他先礼还是后兵，有了灵华，我崔氏独大，谁还在我们眼里？”
    “问题是，你从那位公子身上得到灵华的线索吗？”
    “爹爹，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我都说了，快了、快了，拖他们两天，肯定能问出来。”
    “那好，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没有进展，立即放人，让子安和阿玄把人带走。”
    ”听见没有！！你是要覆灭我崔氏吗？”
    崔逸臣不情不愿地说：“好吧，爹爹。”
    “对了，臣儿，你是如何掳来那公子的？如婳又是谁？”
    “爹爹，你就不要管了。”
    说完径直就离开了。
    崔龙若坐在原处，此刻，只是一个将近古稀的老人。
    闻玄刚刚到了客房，便有一封信从门下被塞了进来。
    闻玄警惕地打开门四下望了望，不见送信人的踪影。便拿起那一小方信笺。信笺依着之前的约定，叠成了四角形。闻玄心知这是自家的钉子所为。
    闻玄执掌闻山这十年来，楔入各大世家的钉子比父辈们要多得多，不知是不是这位年轻的宗主缺乏安全感，或是有更大的野心要掌控全局，总之，闻玄安插的钉子，不管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超越了历代闻氏宗主。
    闻玄打开信笺，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水牢”。
    闻玄心想：“这崔氏竟然有水牢？博陵地处北方，周遭没有大的湖泊水域，又哪里会有水牢呢？不过，既然有水，就有水的入口和出口，当不难察，看来今晚上有事情要做了。”
    闻玄走到卢子安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卢子安道：“请进。”
    闻玄推门进去，见卢子安扶着额，坐在窗前。
    “子安兄，今夜恐怕要劳动你了。”
    “但说无妨，阿玄，我确实很担心，担心那公子有什么闪失……，崔氏就成了全天下的公敌……崔世叔……”
    “所以，子安兄，今夜烦请你去找崔逸臣谈心，最好秉烛夜谈，彻夜不休。”
    “阿玄，你支开逸臣，想要做什么？”
    “我要夜探崔宅。”
    卢子安怔了怔，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了看闻玄，”阿玄，你长大了。”
    闻玄点了点头，便回房换上了夜行衣，悄悄向崔宅深处探去。与此同时，卢子安一边着人去找崔逸臣，一边准备茶点，无论如何，也要将崔逸臣留在这里。
    崔逸臣与父亲定下了两日之期，正想连夜刑训少年，不想，路上遇到了如婳，两人痴缠了一阵儿，遂依依不舍地往水牢去。还没进门，就被家仆拦下，一个两个都被卢子安打发来叫自己过去。
    崔逸臣不觉也头疼了，这他们这一辈中，卢子安虽然年龄不是最大，但每次见面都酷爱说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烦都烦死了，可人家远来是客，又不能不去。想来想去，崔逸臣决定，稍坐即回，连夜拷问少年不可耽搁。
    就在崔逸臣从内院往客房去的路上，闻玄悄无声息地从客房潜入了内院。
    “水牢，水，水。”闻玄默念着，找到水是第一步。
    崔氏的宅院占地面积极大，闻玄从未进入过内院，此时寻着水声，发现了后花园里的一汪池塘，池塘上放置了几个石龙雕像，淙淙地吐着水。明明是后花园，此刻并无人游玩，但池塘边布置了许多家仆还有院护，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还有不断巡逻的崔氏修士。
    闻玄想了想，使了隐身术，向池塘边走去。
    那池水有些污浊，略略发出腐臭的味道。俗话说“流水不腐”，这水虽不干净清澈，但细看下去，却不是死水。应该是从宅外引入的活水，只是那水流速缓慢，水量并不充沛，所以这方池塘才显得污浊了。
    水牢会在哪里呢？闻玄先搜寻了几遍池塘的四周，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难道水牢的入口被法术掩住了？闻玄会的法术屈指可数，这个时候只恨自己贪玩，没有跟父亲、叔父好好学习。
    闻玄靠有岸边巨大的垂柳树下，正在思索，却听见池塘上的拱桥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声音悠扬却凄婉。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是崔妍媚却是谁？只是隔得远，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桥上之人悲戚无比，瘦弱异常。
    不一会儿，一堆老妇婆子也冲上了拱桥，连拉带拽，崔妍媚使出洛神步，几下就挣脱了跑向远处，那些人地大声喊向崔妍媚：“大小姐消停消停吧，我们还要睡觉呢。您这一时好一时坏的，到底是在折腾谁啊！”
    家仆、院护和修士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静静地看着热闹。
    闻玄想了想，卢子安不是在崔宅吗？算了，人家两个人的事情，自己少管。随即灵机一动，可以趁着混乱潜入水底，看看水有没有被分流。
第二十章 石洞石栏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刚一下水，就被池塘里的腐臭气息冲得大脑一停，赶忙捏了一个避水诀，方才避开了水里的异味。
    池塘下的水有一人多深，但池塘底的淤泥却感觉踩不到底，闻玄用一根长树枝探了探，足有半人多高，且西高东低，越往西边走，淤泥越厚，越往东边走，淤泥越薄。
    闻玄在水下沿着池塘的边缘绕了一圈，终于发现水是从池塘东边的一处石孔流入的，那石孔处的水流还算清澈，水量也颇丰沛。只是活水留入池塘后，慢慢地平缓了下来，令人几乎感觉不到水的流动。
    闻玄再找了一圈，寻找出水口，却没有找到。
    “不应该啊，有入水口，就一定有出水口。”
    闻玄观察着池塘底部水流的速度，最后在水流最慢的、淤泥最厚的西边角落，发现了被淤泥掩盖的几根石栏。水就是从那里缓缓留出的。
    闻玄挖开了些许淤泥，将那石栏打碎了两根，才刚容得自己鱼贯而入。避水诀虽能避得污水，却避不过污泥，所以闻玄从头发到脚底，全都沾满了污泥。闻玄在心里一叹，自己这贵公子也会落入泥淖，恐怕回去以后，得好好泡在香水池里才能去掉这股恶臭。
    从石栏处游入，是一条石砌的水道，因为石栏的阻碍，淤泥少了许多。跟着水流的方向，闻玄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身体。不多时，便听见了老鼠的叫声，一只只肥大的老鼠在水道石缝中警惕地看看闻玄。
    闻玄的眼光变得肃杀冷酷，那些老鼠被闻玄看过之后，纷纷逃跑。再往前移动，闻玄看到了水里漂出的丝丝血迹，不由得心一沉。
    水道的尽头，是一个开阔的石洞。石洞里的水不深，约摸到闻玄的胸部。石洞的上方，凿出了一个突出的平台，一个家仆样的人正坐在平台上打着瞌睡。
    闻玄就撤了避水诀，蹑手蹑脚地游入石洞，四下一望，便发现靠在石洞边上，被锁链锁住了手脚的少年。少年半浮半站在水中，整个人都浮肿了起来，面色苍白，紧闭双眼。周围，能看到丝丝的血痕。
    闻玄大恸。轻手轻脚地来到少年身边，摸了摸那锁链，心里骂了声：“竟然是金刚链。”难怪少年不能挣断。这金刚链是崔氏的法器之一，刀枪斧钺、水火雷电，什么都不怕。只有崔氏的法术方可解开。
    少年感觉到了身边水流的变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闻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稍稍点了一下头，又抬眼看了看阿福。阿福此时已经靠着石壁睡熟了。
    闻玄也点了一下头，看到少年看阿福，便明白了，捏了一个瞌睡诀给阿福，估计他睡上三天三夜也醒不了了。
    闻玄拍了拍铁链，用目光询问着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却又看向闻玄全部湿透、有些异样的胸襟。闻前往胸前摸了摸，是那天从“手可摘星辰”顺出来的枯枝和半个玉佩。将两样东西都拿出来，少年盯着那枯枝看了半天，又看向了闻玄。
    “公子，这枯枝可有玄机？”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闻玄有点糊涂了，只是，稍稍过了一会儿，他也发现了，枯枝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强烈。那是——灵华。
    闻玄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灵华，只从少年这里看到过灵华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到灵华。闻玄的心就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他睁大眼睛，盯着少年，一脸地不知所措。
    少年沉思了片刻，示意闻玄将枯枝直接放在金刚链上，闻玄来来回回放了几次，金刚链巍然不动。少年又看着闻玄的左胸，闻玄摸了摸，是了，是心脏。便极小声地说：“公子，你是说要我念随心转。”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凝神敛思，排除杂念。便觉手中枯枝灵力光华，以枯枝指向金刚链，金刚链便碎成米粒大小，落入水中。
    闻玄大喜，连忙将枯枝重新收入怀中，扶起少年，一起向石栏处移动过去。
    闻玄一边推举着少年，一边思忖，少年必定不能留在崔宅里，可怎么出去呢？他一人好说，但带上此刻行走困难的少年一起离开守卫森严的池塘，恐怕不容易。一旦被崔逸臣发现，他与卢子安终究势单力孤，很难保全少年的性命。
    “入水口！”
    闻玄突然想到了池塘东边淤泥最少处的那个石洞，刚刚可以容一人游过！
    闻玄扶着少年的腰，将少年的手搭在肩上，轻点淤泥，向东边行进。闻玄惊奇地发现，少年此刻虽衰弱不堪，但水性极好，即使没有避水诀也绝对没有问题。“天啊，”闻玄心想，“你还有多少秘密啊！”
    闻玄带着少年，行走于水下，发出轻微的水声，池塘上也泛出了丝丝涟漪。一个院护警惕地说：“什么声音？”另一个听了听说，“冤魂在鸣冤吧。”两人哈哈笑了笑，又都叹了叹气。这池塘里的淤泥，是多少人的尸骨啊。
    入口处的石洞狭窄，如闻玄和少年般清瘦，也只容一人通过。闻玄脱下衣服，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一头绑在少年腰上，这样他游在前面，伸伸手腕就可以拉得动身后的少年。石洞里长满了青苔，异常滑腻，又是逆流而行，两人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游到了出口。
    原来是一条河。河水不深，闻玄站起身来，水只湮没腰间，水量却不小，被人偷偷地挖了分水口，流入崔氏的水牢。少年也滑进了河流，闻玄赶忙扶起他，往岸边走去。岸边是一连串起伏的小山丘，四野无屋舍，放眼无灯火。看来崔氏选择的这个入水口很是隐蔽，是荒无人烟之地。
    闻玄将少年躺下，靠在一棵小树上。两人不仅湿透了，还满身污泥，少年的脸色仍然惨白，且看起来极为虚弱。
    闻玄有些担心，便问他：“公子，如何？”
    少年极费力地抬起眼皮，摇了摇头。
    闻玄有点懵，心想，“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救了？还是没事？”
    闻玄又担心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冰冷如河水一般。
    “也不知我们现在在哪儿，还是早些离开博陵的好。”
    少年眼皮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闻玄突然想起了那枯树枝上寄予的灵华，便又将那枯树枝拿了出来，岂料半分灵华之气都没有了。闻玄垂头丧气地将枯树枝收好，对少年说：“我去拢些火来吧，烤烤衣服。”
    少年微微摇了摇头。
    闻玄这才想到，如果崔逸臣发现少年不见了，而这里又有火光，无疑是在自曝位置。拍了拍脑袋说：“我怎么犯蠢了。”
    又说：“咱们走吧，我扶着你，尽快离开。”
    少年似乎缓过来一口气，用手边的树枝在地上写下：阵。
    闻玄念了记，“阵，阵法，你是说，你会移形阵？从兀南镇到崔氏，是你布的阵？”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道：”天呐，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不过，你现在这样虚弱，怎么有灵力来布阵呢？”
    少年看了看闻玄。
    闻玄道：“你是说，用我的灵力，你的阵？”
    少年点头。
    闻玄哈哈大笑，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也有这一天啊，回去你一定要教给我，我也要用移形阵。”
    少年没有反应，只微微撑起身体，画了一个小的阵法，示意闻玄以灵力画一个更大的阵法，画好之后，闻玄扶着少年一跃而入。
第二十一章 移形阵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只觉耳边风声急骤，一晃眼便落入一间屋子之中，他细一看，这不是他在兀南镇客栈里的客房吗？心中大喜，扶着少年躺下，就急急地下了楼。
    圆胖的掌柜恰在楼梯口，看到闻玄，又惊又喜，只是看到他满身污泥，又满是疑惑。
    闻玄简要地告诉他，准备洗澡水，准备干净衣服，准备饭菜，准备马，你亲自准备。那掌柜忙不迭去准备，不多时，一应所需都出现在了闻玄的套间里，累得掌柜气喘吁吁。
    掌柜一拱手：“宗主放心，只有小民一人知晓。如果还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闻玄点了点头。
    掌柜出去后，闻玄走进了里间，看着床上闭目的少年，不由感慨道：”脏成这样还这么好看。“
    他上前推了推少年，少年微抬眼睫。
    ”公子，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
    少年摇了摇头。
    “那，那你休息吧。”
    闻玄的脸开始红了，本来就是想让他洗澡换衣服，可是被拒绝之后，怎么倒像自己有所图一样。
    闻玄放下了床边的纱幔，吹熄了里间的灯。
    独自沐浴更衣，直把那一大桶洗澡水，都洗成了泥浆，才肯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闻玄也累极了，靠在外间的几案上，瞬间入睡。
    第二天早上，晨光已经大亮，阳光从窗户外透进，刺入闻玄酣睡的眼睛。闻玄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得极沉，回到闻氏的地界儿，他睡得格外踏实。
    一个身影不停地窗外晃动着，看身形，像是那个圆胖的掌柜。闻玄走过去开了门，果然掌柜就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宗主，可要早餐？小人再准备些什么？”
    闻玄道：“打些洗脸水来，再把好吃的都端上来。”
    掌柜麻利地转身下楼，很快，就打来了洗脸水，又回身下楼，过了一会儿提了一个大食盒上来，里面鸡鸭鱼肉、包子饺子都有，还有一壶闻山的酒：醉万仙。
    掌柜摆好饭菜，端着闻玄用过的水，出去了。
    闻玄洗完脸，神清气爽。准备大快朵颐，突然想起了里间的少年，想着邀他一起来吃。
    少年在帐中沉睡，面色却好了很多。
    闻玄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要叫醒他，自己去喝酒吃肉去了。
    吃完饭，闻玄感觉自己算是彻底恢复了力气，连灵力也比平日还要充沛几分。他不敢离开房间，又有些百无聊赖，自己在地上画着少年昨日的阵法，却怎么也画不出来了。
    少年一睡三日，闻玄未曾出过房门，有些憋闷。
    第三日黄昏，闻玄守在床前，看着少年脸上的污泥都已经干结，正想手欠地去替他抠下来，却见少年悠悠转醒。
    那少年睁眼后，目光迷离，恍若隔世一般。
    闻玄看着他醒来，不觉一喜，‘你醒啦！我都陪了你三天了，闷死了！”
    少年稍歉意的颔首。坐了起来，脸上干结的淤泥块簌簌的掉落下来。
    闻玄一边收起纱帐，一边笑：”要不要洗一洗啊~“
    少年没有理他，而是活动活动手腕，抬了抬腿。
    没有痛感。
    少年又从床上下来，污泥叠着污泥的衣服，也往下掉渣。
    少年用脚踩了踩地，也没有痛感，起来走了走，没有哪里不适。少年方才顿了顿，看看闻玄，又看看外间放的浴桶。
    闻玄见少年无碍，也很欢喜，对他说，“这三天我也不敢走开，在屋里就泡澡了，才把那股臭味洗掉。”
    少年再看了看浴桶，像是思量什么。闻玄看着他，有些无奈，“喂，公子，你不是嫌弃这浴桶我用过吧”，少年不语，眼睛看向了别处。
    闻玄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还没有人这么赤裸裸的嫌弃过他。
    最后只好说，“怕了你了。”
    闻玄把门开了条缝，勾了勾手指，圆胖的掌柜就呵呵的跑上来。
    闻玄说：“掌柜，新浴桶，洗澡水，好吃的都端上来，再来些茶。”
    闻玄记得少年在松园常煮茶。
    “宗主，要酒吗”。
    “来一壶吧。”
    不多时，掌柜便准备好了，闻玄让他放在门口，自己一一搬进屋。
    少年走了过来，要把洗澡水倒进浴桶里，闻玄连忙拦着了他：“你受了刑，我来。”
    洗澡水倒好后，闻玄把干净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少年点了点头。
    接着，少年又看向闻玄，闻玄也看着少年，心想：难道要我帮他脱衣服？
    但少年一直看着他的双眼，又看了看门。闻玄再次要被气晕过去，真是被嫌弃的一天啊！
    “好，好，我出去，你慢慢洗。”
    闻玄拿着酒壶，倚着门口的栏杆，不知在想些什么，微风吹着他的发梢，阳光和煦。
    少年洗了整整一个时辰，当少年打开门，请闻玄进去的时候，闻玄的脸瞬间红的滴血。
    少年的乌发半湿，完全披散着，白皙的面庞洗的红润~舒朗的眉目间焕出勃勃生机，一身布衣白袍，更显得脱俗。
    澡豆的气息和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闻玄就要醉倒在门口了。
    少年垂着眼睫，向闻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闻玄别过脸，深呼吸了两口。才缓缓走进屋里。
    两人在外间茶室坐定，少年为两人斟上茶，闻玄方才清醒了些。
    “公子，发现你不见了，子安兄和我去了崔氏，子毓回了卢氏，敬尧回了孟氏。‘
    少年仔细地听着，闻玄继续说：“那晚，我和子安兄分开行动，他拖住崔逸臣，我夜探崔氏，把你救出来。”
    少年站起身，向闻玄拖了一礼，闻玄立码跳了起来，刚刚平静的脸上又红了起来。
    “我，我不是要你谢我的。”闻玄嘟了嘟嘴。
    少年重又坐下，闻玄说：”我们俩离开了，不知子安兄如何？”
    少年点了点头。闻玄又说：“这个，不难。我已经放出消息，应该晚上就会有崔氏的消息回来。”
    闻玄看了看少年，“公子，我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
    少年抬眼看了看，闻玄拍了拍自己的红脸，正色道：”那个，为什么这个枯树枝在水牢里的时候会有灵华？你看，现在就没有。”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根枯树枝，只有极细微的灵华的痕迹。
    少年以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哪里‘。
    闻玄道：”你是说，枯树枝是哪里来的吗？“少年点头。
    ”噢，这是在“手可摘星辰里”里看到的，我觉得奇怪，一根枯树枝，卢家人当宝贝，就揣了来。”
    少年又写下：不可。
    闻玄一脸地无奈，”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去卢氏，放回’手可摘星辰‘就好了。“
    少年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无路可归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继续道：“可是，为什么枯树枝在水牢里就会有灵华呢？你看，现在就没有。”说着，拿出怀中的枯树枝，看起来与别的树枝毫无异处。
    少年接过枯树枝，树枝上灵华的痕迹稍稍重了些，但仍然没有灵华。
    少年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观察，又轻轻地递还给闻玄。
    用手指轻点了茶水，写道：“灵石。”
    闻玄看到这两个字很愕然，“灵石？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我就从来就不相信有这种东西。不对，我已经是百年来第一个亲眼见过灵华的人了，那灵石应该也不是传说”。
    旋即又说：“难道灵石在崔家？还在水牢附近？”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灵石的？”
    少年写：星辰。
    “噢，你在手可摘星辰看来的，天呐，会读书真可怕。”
    “不过，公子，为什么是这个枯树枝，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可以寄予灵华呢？”
    少年摇了摇头。
    “你看，我还从手可摘星辰顺了半块玉，”说着，从怀里又掏出那半块玉佩，见少年盯着自己，只好讪讪地说：“好啦，下次一并放回去。”
    少年点了点头。
    “你看这玉，古怪得很，像是被人一掌劈开，但只碎成两半，我自己试过，若我用掌风劈玉，会把玉劈成一小块一小块，从来没有随心所欲地想劈成几块劈成几块，说明这个人，灵力高强，法术修为也高。”
    闻玄不断地嘟囔着，少年拿着那半块玉也看了半天。
    闻玄将脑袋凑了过来：“可有线索？”
    少年摇了摇头。
    闻玄撇撇嘴，“看来，也有书上没有的事情啊。”
    少年把玉还给了闻玄，闻玄小心地揣入怀中。
    “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啊？去崔氏？回闻山？还是去卢氏?“
    少年想了想，写了一个“等”。
    闻玄看到，问他：“等什么？”
    少年没有回应，闻玄想了想，又问：“等卢子安的消息吗？”
    少年点了点头。
    决定要等消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一下子松弛下来，闻玄把食盒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与前几天拿给他的差不多，只是少了醉万仙。
    少年略做了请的姿势，闻玄便道：“我吃过了，你吃吧。”
    少年便拿起碗筷，默默吃起来。
    闻玄这是第一次坐在餐桌前看着少年吃饭，之前偶尔遇到饭点，他打个招呼也就走了。这一次细细地陪着少年吃饭，着实吓了一跳。少年板直身体，吃饭吃菜，一板一眼，而且目不斜视，端的是夫子口中的“食不言，寝不语。”
    闻玄暗道：“天呐，这样的孩子多亏没生在我家，要不然尽得父亲和叔父偏爱，调皮闯祸的我估计早被一脚踢开，扔到什么野兽堆里去了。”
    少年似乎饿了，吃了不少。
    吃完之后，少年想把碗和盘子重新放回食盒里去，闻玄又拦住他，“别，别，别，你坐，坐。”
    闻玄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门刚开了个缝，圆胖的客栈掌柜就跑了过来，将食盒收走了。
    两个对坐，无言，闻玄有些尴尬，便找了个话题：“公子，你为什么布移形阵去崔氏啊？那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迟疑了一下，又看着闻玄。
    闻玄斜靠在几案旁，拿了根牙签咬在嘴里，”我知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是不是？还是，有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
    少年并未回应。
    这时，从门缝中塞进来一张叠成四角状信笺。
    “来了”，闻玄突然跳起，迅速捡起那张信笺，当着少年的面，急急打开。
    信笺上依然写着四个字：”重伤，已归。“
    少年和闻玄看到重伤两个字，皆是一惊，又看到已归方才舒了一口气。
    闻玄道：“去卢氏！”
    少年点了点头。但突然又在桌上写下：“山”。
    闻玄问：“公子，可是要去找一找你说的荒山？”
    少年点头。
    “好啊，反正我们现在可以布移形阵，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卢氏。子安兄既然已经回了卢氏，应当是安全的。”
    两人下了楼，骑上掌柜牵来的两匹马，一骑绝尘。
    看到兀南镇的入口处，少年翻身下马。他左找了找，右找了找，最后闭上眼睛，挪动着步法。
    闻玄看得出奇，怎么有人闭着眼睛找地方的。突然，闻玄想起来叔父曾经说过，有的人修炼过一种法术，就是人们睁着眼睛看不见的，他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叫作，“盲视”！！
    “难道这少年还懂得盲视？”
    闻玄不知第多少次感慨，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一会儿功夫，少年便站定了，只是一直闭着双眼。
    站了很久，也没有挪动脚步。
    站定的少年心里一凉，荒山，看来回不去了。
    他闭上双眼，却再也看不到那浓重的迷雾，再找不到迷雾中的那条路了。如果说他曾经有过家的话，那么只有荒山，是他的家。少年的悲凉在面庞上蔓延开来，闻玄便下马，轻轻地问：“找不到路了吗?“
    少年没有回应，只闭着眼睛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那眼神里写满了失望。
    少年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婴。
    闻玄一震，只好实话实说：“对不起，公子，在你失踪的同时，我就去找了那个婴孩，一家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着满院的血迹。”
    少年很镇静，似乎早知道。
    闻玄嗫嚅道：“是我闻氏出了内贼，也是我口风不严，告诉了如婳。她其实是崔氏的钉子。”
    接着，他直盯着少年，举起左手，“我发誓，我一定把那小婴孩找回来，在我闻氏地界上丢的，就该由我找回来。”
    少年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闻玄接着说：“公子，唯一拜托我的事情，我都没有做好，真是没脸见你啊。当初，其实你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婴孩才跟我走的，我知道的。那个小婴孩对你很重要，是不是？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摆了摆手。制止了闻玄涛涛不绝的语无伦次。闻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尤其是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缓了缓，开始在地上以灵气画起了移形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移形阵就画好了。
    两人一起跳入了阵法之中。
第二十三章 屠卢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就在闻玄夜探崔宅的时候，卢子安绞尽脑汁，要留住崔逸臣。
    不过，不管卢子安想到了多少种办法，现实情况却是他没想到的那种。
    崔逸臣一进门，就像开炮一样：“子安兄，你到底娶不娶妍媚？”
    卢子安一愣，怔在那里。
    崔逸臣走近卢子安，逼问着他，直视着他，“你，到底娶不娶妍媚？”
    卢子安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不娶。”这两个字却掷地有声。
    崔逸臣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折扇“哗”地打开，眼光瞥了别处，“子安兄，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是君子，我不是。他孟氏独大已千年，很快我崔氏将取而代之。”说着，又突然转头，直盯着卢子安的眼睛，“娶妍媚，到底有什么地方辱没了你？”
    卢子安一时无语。“我待妍媚，只如血亲姊妹，并未有非分之想。”
    崔逸臣冷笑道：“不过就是看不起我崔氏，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卢子安此时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准备了那么多话要说给崔逸臣听，怎么半天竟绕在妍媚这里了。
    “逸臣，你听我说，孟氏独大已经千年，这千年来，各大世家唯孟氏马首是瞻，即使孟氏作恶，也无人敢言，导致孟涵江不断膨胀，滥杀无辜，残害师友，陷于疯癫。但现在不一样了，四大世家彼此牵制，相安无事，四海升平，百姓乐业，我们只要维持现在的平衡，不就是太平世吗？多少无辜的性命得以保存，多少平凡人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生。”
    崔逸臣一边摆弄着他的折扇，一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不等卢子安说，就插言道：“子安兄，你说的什么相安无事，与我无关。我也要太平世，但是是在我崔氏的控制之下，我不瞒你，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跟其它世家好好相处。”
    崔逸臣的眼中闪过狡黠、残忍的目光，“我现在虽然奈何不了其他世家，但不会太久了，你们都会匍匐在我的脚下，臣服于我崔氏。”
    卢子安险些气晕过去，他没有想到崔逸臣竟这样直白地无耻。
    “逸臣，崔氏为大，还是我卢氏为大，又怎么样？孟氏倾覆之辙在前，难道还不够你警醒吗？只有四海安宁，百姓安乐，我们才能全副精神修行啊。”
    崔逸臣又撇了撇嘴，将他的折扇收起，一下下地拍打在自己的左手心。“我就知道，跟你不通。我今天愿意来跟你谈，是给你最后的机会，娶了妍媚，那卢氏与我崔氏便如一家，可你要是不肯，那我崔氏的头号敌人就是你卢氏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旧日情面。”
    说完，抬腿就要往出走。
    卢子安一把拽住他，“你不能走，逸臣，你想干什么？你想与所有人为敌吗？”
    崔逸臣得意地笑了笑，一把打开了卢子安的手，“是又怎么样，与所有人为敌又怎么样，我怕过谁？”
    卢子安死死抓住崔逸臣的衣服，不肯放手。
    “放手！我再说最后一遍！”
    卢子安坚定地说：“不放，逸臣，除非你改变心意。”
    崔逸臣将折扇别在腰间，一拳打了出去，直打在没有防备的卢子安身上。
    卢子安只觉心口一痛，才意识到崔逸臣当真对自己动手了。但他仍然没有放开崔逸臣的衣袖，修长白暂的手指死死地捏着暗黑色的锦缎。
    崔逸臣第二拳打出去的时候，卢子安轻巧的避开了。
    于是两人默不作声，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过了百招。
    卢子安身法如飞，掌风如剑，始终压制着崔逸臣，也始终没有放开崔逸臣的衣袖。
    崔逸臣有些恼怒，开始大声咆哮：你放开我，卢子安，你放开我，你再抓着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卢子安一顿，说：“那位公子，是不是你拘了去？”
    崔逸臣听到这句话，猛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留在我这里，是为了救那位公子吧！哈哈哈，雕虫小技，在我崔氏怎么能得逞。难怪你拉着我不放，原来是怕我碍事啊。”
    说着，带着灵力的一掌袭向了卢子安，卢子安躲开了。
    崔逸臣有如被围困的狮子，此时异常暴躁，每每出手总是扑空，要么被卢子安躲开，要么被卢子安反制，一直没有找到打赢卢子安的路子，也一直没能离开。
    崔逸臣心里越来越慌。虽说水牢所在极其隐蔽，而且机密非常，就算是崔府仆侍，除了阿福，再无旁人知晓，就连爹爹也并不知道。锁那公子的金刚链是崔氏的祖传法器，想要打开，除非有崔氏密传的法术。
    但还是不能让人放心，闻玄那个家伙，心思活络，法术不错，灵力充沛，不要被他发现什么才好。
    崔逸臣手上使的力气就要越来越大，但即使他使出全力，也不能伤卢子安分毫，卢子安依然牢牢地抓着崔逸臣的衣袖，让他无法脱身。
    崔逸臣稍稍停住，道：“那位公子是近百年来灵华的唯一线索，即使我崔氏得不到，也不会让别的世家有机会接近，卢子安，你们救不出他的。”
    卢子安沉色道：“灵华是天地之间最纯粹的生机精华，若为你的野心所用，岂不是明珠暗投？”
    崔逸臣道：我们话不投机，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我最后说一遍，你、放、开、我。”
    卢子安警惕地盯着崔逸臣。
    崔逸臣从腰间拿出折扇，“哗”地打开，不知碰触到了什么机关，那扇骨处喷出了一道白色的粉末。
    卢子安立即闭气，但还是吸入了少许。
    崔逸臣见得计，道：“子安兄，这是我以活人精血喂养剧毒灵蛇所炼制的毒粉，之前我试过几次，人只要沾到一点，就会失志而亡。对了，我还没有给这种毒粉起名字呢，既然用在了你子安兄的身上，那这种毒粉就叫作’屠卢‘吧。”
    卢子安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捏着崔逸臣衣袖的手也因为失去了知觉而松开。卢子安只觉身上的气力正被一丝丝地抽干，像是无数只毒蛇缠绕着自己，吐着信子，咬了下来……
    卢子安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四章 追风令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人事不醒。
    崔逸臣看着倒地的卢子安，道：“如果必然与各大家开战，那就从你卢氏开始吧。子安兄，一路走好。”说完，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夜深沉，这夜无星无月，只有异常漆黑的无边忧思。崔妍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她听到仆侍们一边洗衣一边讨论着，卢子安与闻玄都来了崔氏，两个少年一般俊郎，只是卢子安更加儒雅端庄，而闻玄看起来活泼俏皮，更惹人怜爱。
    崔妍媚的心跳一停。
    子安哥哥来崔氏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崔妍媚闪身出院，猜想着卢子安应该居住在客房，便一路避着奔跑着，想象着她的意中人可以对她温柔一笑。
    客房很多，但崔妍媚觉得卢子安应该住在上房。上房只有十间，她便一间一间地寻了过去。
    有几间是黑着的，没有点灯。崔妍媚立刻排除，子安哥哥是要看书的，怎么能不点灯呢。
    还有几间传来了女乐之声，妍媚想，子安哥哥才不是这样的轻薄子呢。
    只剩下两间。妍媚激动得手指都颤抖，她哆哆嗦嗦地敲开了第一间的房门，过了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来开门。妍媚万分殷切，瞬间被扑灭，道了打扰，便急急往最后一间，也是最为幽静的林木深处的一间去了。
    妍媚反复几个深呼吸，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妍媚尝试着推开房门，门没有锁。
    “子安哥哥？子安哥哥？子安哥哥？”
    崔妍媚并没有看到她印象中俊逸的卢子安，只看到了地上面色铁青的卢子安。
    崔妍媚惨叫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好在此刻的崔妍媚还算清醒，卢子安在崔氏被害，事关重大，于是崔妍媚大声呼救，却没有人应。她只好扶起卢子安，就往父亲的住处走去。
    这还是第一次妍媚与卢子安这样亲近。只是卢子安的皮肤现在摸起来是那么冰冷，妍媚十分担心，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妍媚扶着卢子安一路行进，上了主路，才有过路的家仆帮忙，背起卢子安就往崔龙若的住处奔去，崔妍媚跟在后面奔跑，眼泪无声无息地流在了漫天黑色中。
    崔龙若看到昏迷的卢子安，也是一阵惊诧，随即就切上了卢子安的脉，又看了看卢子安的眼睛，掰开卢子安的嘴巴，看了看舌头。
    “怎么样，爹爹？要救他啊，爹爹，爹爹，求你救他啊。”
    崔龙若的脸色不比卢子安好到哪里去。“妍媚，别急，这是一种非常邪门的毒，爹爹从没有见过，像是蛇毒，但比之阴冷的蛇毒，又多了精元和生气，很难破解。”
    “治好他，爹爹，我们崔家行医出身，治好他啊，爹爹。”
    崔龙若迅速拍开了书橱后的暗格，拿出其中藏的一个檀木匣子。
    “这是龙游丹。先给他服下。”
    崔妍媚马上将龙游丹放入了卢子安的嘴里。
    仰脸问道：“爹爹，这能解子安哥哥的毒吗？”
    崔龙若摇了摇头，“妍媚，从现在开始，每过六个时辰，给他喂一次龙游丹，可保性命，若要解毒，还需对症。不过，龙游丹爹爹所剩不多了，近十年来也只炼成了十丹。”
    妍媚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她冲上去抱着卢子安，把卢子安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怀里，眼泪啪啪地打在卢子安的衣服上。
    “爹爹，是谁下的毒啊？哪怕用我的命来换，也要把解药换回来啊。”
    崔龙若的心早就揪得紧紧的，听妍媚这样说，担心更多了一些。
    “急召客房的院护与仆侍。”
    “是。”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宗主，客房上房处的院护与仆侍都失踪了，一个也找不到。”
    崔龙若的脸上雪上加霜。
    妍媚已经近乎崩溃，又恍惚了起来，念道;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
    崔龙若的心碎成了千万片，三个孩子中，他和妍媚的关系是最为亲密的，也是最倾注心血的，可妍媚现在光景，却让他的心痛苦到了极点。
    但崔龙若还是清醒的，卢子安素来主张世家均衡，相互制约，与崔龙若的看法一致。这次卢子安在崔氏中毒，崔卢两家即使不交恶，恐怕会引起惊涛骇浪。
    “还是要第一时间通知卢氏。”崔龙若定了定神，决定道。纸里包不住火，无论如何，卢子安中毒非崔龙若本意，要先与卢氏达成一致。
    想定，崔龙若拿起笔，写了给卢子毓的信，写完，便发出了“追风令“，这信便以飞速到达了卢氏。
    卢子毓正准备睡下，突闻来报，有”追风令‘送来一封信。心想：”追风令乃崔氏法术，兄长此刻在崔家，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披衣出来，信已送到。
    卢子毓看过信，如晴天霹雳，叫人将卢氏最快的马牵出，带了十几个人连夜赶往崔氏。
    ”兄长中毒？不醒人世？“
    卢子毓的大脑直接放弃了思考，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面对什么事情都能触变不惊、永远有办法的兄长，也会身陷困境，生死未卜。
    一夜疾驰，卢氏最好的马，全都累死了。
    好在离崔宅已经不远，卢子毓一行人换了驿亭的马，快马加鞭，迎着初生的朝阳进了崔宅。
    有人引了卢子毓一行人往崔龙若的院子快步走去。
    卢子毓见到面色铁青的崔龙若，便心道不好。行了长辈礼，就问道：”崔世叔，兄长如何？“
    崔龙若摇了摇头，深深施了礼，”是我崔氏未能保证子安的安全，我崔氏万死难辞！“
    卢子毓一听，更加紧张，四处搜寻着兄长的身影。
    崔龙若用手做了请的姿势，卢子毓便向里屋走去。
    崔妍媚依然抱着卢子安不肯松手。可卢子安无知无识，面色苍白。
    卢子毓冲上前去，抚住哥哥的身躯，叫道：”兄长，兄长，哥啊。“
    没有回应。
    如果说在这一刻前，卢子毓还有幻想，那么锋利如冰凌的现实狠狠地刺入他的双眼时，卢子毓如坠冰窟。
    ”崔世叔，您行医一世，救人无数，可能救我兄长？“
    崔龙若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毒，不曾见过。我只能用我所炼的龙游丹来暂时稳住心脉，保子安性命，要救他，还得要解药。”
    “解药，解药。”卢子毓也快崩溃了，“哪里去找解药呢？”
    “最好找到制毒之人，就有解药了。”
    “制毒之人在何处？”
    崔龙若摇了摇头，“当时的仆待和院护，一个都找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崔逸臣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毓头皮一麻，这不就等于说，兄长没救了吗？
    “崔世叔，卢氏与崔氏世代交好，可是，我兄长怎么会在你崔宅里中这样的毒？还找不到下毒人？”
    卢子毓的愤怒如同瞬间被点燃的干柴垛，熊熊燃烧起来。
    崔龙若面色更加难看，又施了一礼，低着头说：“这件事，我难辞其咎，万死莫赎，也对不住你们的父亲。老夫愿一死谢罪！“
    卢子毓听到崔龙若提到父亲，不由悲从中来，十年前，在围剿孟氏的战役中，父亲身先士卒，死在了战场，母亲殉情而亡。只留下十六岁的兄长和十五岁的自己，如今，兄长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卢子毓的大脑再次放弃了思考。只有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我要带兄长回卢州。”卢子毓说。
    “贤侄，只怕路途劳顿，于子安的恢复不利。”
    “他在哪儿都是躺着，我更愿意他躺在我卢氏。这里，不安全。况且兄长就算死，也死在我卢氏。”
    崔龙若语塞，是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能再打包票，保证卢子安在崔宅的安全了。
    崔妍媚听到这句，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本就形销骨立的身躯此时剧烈地颤抖着，“不要让子安哥哥离开我，不要让子安哥哥离开我。”
    崔龙若闭上眼，不忍心再去看此刻的崔妍媚。
    “贤侄，烦你带妍媚一同回卢州吧，她身上有龙游丹。”说完施了一礼，走了出去。
    崔龙若一口气走到崔逸臣居住的别院，刚进院门，便听到崔逸臣在大声呵斥着什么，不时地还有大大小小的瓷器落地的声音。崔龙若头痛地抚了抚额，妍媚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再加上崔逸臣，崔龙若简直想一刀捅进自己的心窝，片刻都不能等。
    然而，崔龙若听了一小会儿，还是强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崔龙若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仍然是那张酷似爱人的脸，只是脸上这狰狞的表情，崔龙若从来没有见过。崔逸臣双眼血红，手里的折扇扇骨如利刃一般透了出来，扇气所到之处，仆侍们或当场毙命，或是重伤呻吟，屋里所有的瓷器都已经砸碎，桌椅几案也都掀翻，一片狼籍。
    崔龙若大声喝道：“臣儿，你在干什么！！！”
    崔逸臣看到父亲，稍稍压抑了自己的怒火，冷漠地问：“你来干什么？”
    崔龙若不语，叫人将死尸和受伤的仆侍抬下。
    “你在滥杀无辜，臣儿。”崔龙若关了门，语重心长地说。
    崔逸臣嘴角轻蔑地笑了笑，‘区区几条贱命，算什么！“
    崔龙若的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开始痉挛。
    崔龙若捂着胸口，“子安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你觉得呢？“崔逸臣满不在乎地看着父亲，像是挑衅，又像是蔑视。
    ”除了你，谁能在我崔宅里下了毒，又不被人知？”
    “你说是我就是我喽！”随即捏紧了拳头，“他早该死！我恨不能早一点杀了他，这样也不会让闻玄救走了那个人。”
    “什么？阿玄救走了那位公子？“
    ”是啊，你不是和我限定两日为期吗？看吧，这才一天，人家就自己先跑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他们跑不远。”
    “臣儿啊，放手吧，灵华是祸非福啊！”
    “爹，我怎么有你这样的爹，你也懦弱太没用了！要不然我崔氏早就一统四海了！”
    “臣儿啊，你还小，权力和声名对你来说也许是有诱惑的，可是爹爹老了，只想与你们三兄妹一起安度，爹爹甚至不愿修仙，只愿这残生儿孙绕膝，四海太平。”
    崔逸臣从鼻子里哼了声，“草包！！！”
    崔龙若气极，心脏处的疼痛更加猛烈，脑海中卢子安铁青的脸、崔妍媚痛哭的脸、崔逸臣叫嚣的脸重叠在一起。终于，崔龙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崔逸臣有点儿失了主见，扶起父亲，有些不知所措，半㫾才想到：“裴叔”。便忙让人去请裴叔。
    崔龙若年轻时四处游历，在百药谷遇到了小他一岁裴自然，两人相互切磋，又相互不服，几番争斗下来，成为莫逆。崔龙若成婚安定下来，便时常请他来崔氏小住，二人切磋医术。后来，崔龙若干脆为裴自然在崔宅旁置了一处宅院，将其家眷也都接了来。只是裴自然这两年常常想念百药谷，回去居住。
    看到裴自然匆匆跑来，崔逸臣松了一口气，裴叔的医术与父亲不相伯仲，这一点他心里是清楚的。
    裴自然看到崔逸臣行了个礼：“少主。”崔逸臣指了指自己的父亲，裴自然先切了脉，又看了舌苔，随后又附身上去，将耳朵贴在崔龙若胸口，听了一阵。便拿出针袋，在崔龙若心包经、心经上的大穴上刺了下去。
    崔龙若略略有了反应。
    裴自然见状，看着崔逸臣，
    “崔兄这是气急攻心，若今日我不在，恐怕就危险了。”
    “现下无碍了吗？”
    “嗯，但还是要好好调理，我开个方子。但我医病不医心，不能再让崔兄受刺激，情绪上不能有大的起伏了。”
    “怎么这么不中用！”崔逸臣嘟囔了一句。
    裴自然看了看他说，“这是你们家事，我本不该插言，但我与崔兄是几十年的知己挚交，我素知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少主，可要反省一下自身，莫要再使崔兄气急。”
    崔逸臣只好低头道：’知道了，裴叔，我就让人抓药去。“
    送走了裴自然，崔逸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他也没有多少和父亲亲近的时候，父亲总是很忙，崔氏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母亲虽然常常想来看他，但祖母不让，母亲只好偷偷地看他，给他带自己做的小点心。祖母不喜欢母亲，他是知道的，就连母亲难产死去，祖母也没有去看过她。他听到祖母多次对父亲说选好了妙龄女子要续弦，都被父亲拒绝了。自那以后，父亲来祖母这边的次数就更少了。
    崔逸臣的祖母是贵女，出身于百年前的世家寒山黎氏，性格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后来寒山黎氏因祸覆灭，使得崔逸臣的祖母万念俱灰，好在此时崔龙若已经长大，可以依仗。但没想到，崔龙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更愿意去过恬淡的生活，故而母子之间常年争吵，既不能说服对方，又使母子两人都精疲力尽，黯然神伤。所以崔龙若常年云游在外，以祖传医术活人无数，得天下人赞誉，又乐得耳根清静。
    直到崔逸臣母亲的出现，崔龙若才愿意安定下来。然而崔逸臣的母亲出身平民，不过是一介孤女，为了让儿子留在家中，崔逸臣的祖母只好同意了这桩婚事。
    然而，自始至终，这婆媳俩都远隔天涯，崔逸臣的祖母不肯从心里接纳这个儿媳妇。
    崔逸臣一出生，祖母就将他抱到身边抚养，他见母亲的机会很少，父亲每次来也都是心事重重的。
    崔逸臣的祖母觉得这桩婚姻只是儿子头脑一时发热，待他冷静，便可择高门贵女另娶。但一直等到儿媳妇死去，也没有等到儿子另娶他人。
    崔逸臣母亲的丧事从简，一方面是崔龙若不喜排场，另一方面是崔逸臣的祖母不肯出席。自此之后，崔逸臣的祖母更是将全部心肠寄托到了长孙身上。
    从小，崔逸臣就听祖母讲百年前寒山黎氏的荣光，但昙花一现，令人惋惜。祖母要崔逸臣率崔氏称霸四海，荣耀天下，不可像他的父亲一样甘于平庸，胸无大志。所以祖母不肯让崔逸臣学医，执着于督促他学法术、通策略。崔逸臣听着这些教诲长大，又被祖母纵得无法无天，四处调皮捣乱。
    然而崔逸臣始终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无人诉说，无人明了。他想见母亲，也想见父亲，还想和崔妍媚一起玩。有的时候他嫉妒崔妍媚嫉妒得发疯，因为崔妍媚时常跟在父亲和母亲身边，他见过崔妍媚甜蜜如糖的笑容，而他只能深夜里躲在房间咬着被角独自哭泣。
    像今天这样，两个人在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上，还真是少有啊。
    崔逸臣仔细观察过，他的长相酷似母亲，身量却像极了父亲。他总是想要证明给父亲看，他能够让崔氏站在巅峰，被四海尊崇，而他自己，也终将站上巅峰，被四海朝拜，包括他的父亲都要仰视他。
第二十六章 枭鸟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崔逸臣把父亲送回卧室，又用了药，一直陪伴在旁边，仔细观察，直到父亲呼吸正常，像是熟睡了过去，方才回到自己的偏院。
    阿福探头探脑地等在院门口。
    崔逸臣没有好气地说：“人你都能看丢，要不是你从小跟着我，早就杀了你。”
    阿福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少主，阿福知错了，阿福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少主。”
    “进来说吧。”
    崔逸臣走进屋里，桌椅家俱都已经换了新的，大大小小的瓷器也都重新布置了，就连地面上的血迹也完全看不出来了。
    崔逸臣坐定，喝了一口仆侍送来的热茶，便叫人都离开。
    阿福见人走完，跪在地上说：“少主，您知道吗，今早卢子毓来了，要把卢子安接走。”
    “什么！！！”崔逸臣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才拿在手里的茶杯被摔了粉碎。
    “怎么没有人通报给我？”
    “您在……没有人敢……”
    崔逸臣咬了咬牙，“卢子毓走了多久了？”
    “卯时就到了，没过多久就走了，大小姐也跟着走了。”
    ‘妍媚？？”
    “是的，少主。”
    崔逸臣冷静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拍着合上的折扇。
    “卢子毓这次的速度也太快了，谁通风报信的？”
    “不知道，少主。”
    “来了也好，兄弟俩一块去死，卢氏群龙无首，必然大乱，便再不足为惧。”崔逸臣一边拍着扇子一边道：“卢子安中毒，需乘马车，速度慢。”“阿福，去通知飞枭。让他追上卢子安的马车，连同卢子毓一起杀掉，斩草除根，只是不要伤了妍媚。”
    阿福得了令，飞快地跑了出去。
    为了让卢子安躺得更舒服一些，崔氏准备了一辆可坐八人的豪华马车，闻玄看了看，并未言语，只示意马车夫启程。
    行至博陵城郊，突然有一队人拦住了这辆马车，却正是卢氏的院护童庆。童庆从马车上将卢子安、崔妍媚接了下来，转移到童庆新买来的一辆四人马车上。
    看着四人马车启程，童庆则留下来，一直盯着那崔氏的马车夫，盯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马车夫实在受不了了，就从马车上下来，问道：“这位爷，那我是回去呢？还是继续走？”
    童庆估摸着时间，再等了一会儿，留下了七个随从，护卫着这辆豪华马车，又掏了一锭银子给了那崔家的马车夫，叮嘱他：”不许对任何人讲起！”那马车夫拿了银子，喜滋滋地答应着，“爷您放心！我就连老婆孩子也不告诉！”
    童庆又道：“你继续走，就当人还在车里。但速度要慢，要是车赶得快了，小心你的脑袋。”
    那车夫说：“老汉我赶车二十年了，明白！”
    童庆又对着那七个随从叮嘱了一阵，方才翻身上马，追赶卢子毓去了。
    崔氏的马车夫看着童庆走远，才上了马车，一边儿哼着小曲，一边儿美滋滋地算计着这钱该怎么花。家里的房子该修修了，老是漏雨，这下正好，要不说天无绝人之路呢。再买点小酒，街口的碧霞，真是好喝啊。再买些糖果点心，给家里的孩子们。车赶得慢悠悠的，老车夫心也跟着悠了起来。
    天擦黑时，老车夫刚打了一个盹，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飞了下来，落在自己的车头，将马儿惊得嘶叫了起来。车夫勒住了马，定盯一看，竟是一个枭鸟。那鸟儿目光阴狠，鸟喙奇长。吓得老车夫出了一背的汗，正要逃走，那枭鸟直冲上来，啄走了车夫的两只眼睛。
    童庆留下来的随从此刻都围着马车，拔出了剑。
    那枭鸟吃完之后，飞起盘旋在半空，却并不降落。
    不多时，便有一黑衣的壮硕男子带领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团团将这些人围住。为首的绕着马车转了几圈，直到看见马车横梁上的“崔”字，才大手一挥，那一行黑衣人一冲而上，与卢氏短兵相接。
    黑衣人显然低估了这些人的法力与功夫，一直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
    直到第三个黑衣人被卢氏所伤，黑衣男子才飞身下马，持剑砍杀了起来。这人提横刀，直劈而下，不讲技巧，不用套式，一股霸道强势的刀锋之力横扫而过。卢氏所留下的都是卢子毓情急之下带出来的最精英的力量，也不免被这刀所震撼。
    一人脱口而出：“你是横刀飞枭？”
    那黑衣人大笑：“想不到啊，十年了，还有人记得我。”
    又一个道：”当年我们老宗主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怎么，现在你投靠了崔家吗？”
    飞枭道：“关你屁事！记得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也是你们宗主的祭日！”
    这七个人转圜脚步，围着马车形成了一个阵，虽有人受伤，但没有人死去，所以阵是全的。飞枭与同伙足足攻了半个时辰，才从受了伤的人那里打开了缺口，攻破了阵法，再战了半个时辰，才将卢氏砍杀完毕。
    盘旋的枭鸟瞅准时机，俯冲而下，叼走了卢氏的七双眼睛，在一旁吞咽。
    飞枭路踢了踢这些尸体，有些懊恼，明明对方只有七个人，自己带了十八九个人，而且法术灵力都不弱，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拿下？难道卢氏现在已经这样不得了了吗？
    一边想，飞枭一边打开马车门，里面竟然是空的，飞枭更加懊恼，将这马车一脚踹飞，远远地落在土地上，碎成一块一块，在黑暗中溅起了无数的尘土。
    四人马车虽然速度快了些，但狭窄了点。
    卢子毓贴着兄长的身体，那冰冷让他的心也冷却了。
    崔妍媚不再哭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卢子安，那目光，温柔多情又痴迷沉醉，仿佛在欣赏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艺术品，又像怀抱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的无价之宝。
    卢子毓不知道为什么兄长要拒绝妍媚，也不知道那晚为什么兄长会说崔卢两家必有一战。但此刻，他看着兄长与妍媚，只觉得苦命鸳鸯，人生多艰。他由衷希望兄长能够苏醒，继承家业，妍媚可以留在兄长身边照顾他、陪伴他，为他生儿育女，一世幸福。
    这时，童庆轻轻地敲了敲马车的小窗，卢子毓打开帘子，童庆轻轻地对卢子毓点了点头，卢子毓也轻点了头，放下了帘子。
    童庆走在马车前面，已经出了博陵的地界了。
第二十七章 月如弯钩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与少年从阵法中落地，闻玄一看，竟然是卢氏的藏书楼。
    不由苦笑道：“公子，你是有多爱这里啊。”
    少年拱了拱手。
    “难道，这阵法会选择主人心爱的地点？”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连忙冲到少年面前，两双眼睛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教我啊，教我啊，教我啊，我要学，这也太厉害了。”
    少年被他的突然行为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了他。
    闻玄恨恨地说：“嫌弃我，又嫌弃我！”
    少年不得不又拱了拱手。
    闻玄道：‘算了，不与你计较了，走吧，子安兄还等着我们呢。”
    少年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从藏书楼出来，崔宅里的仆侍和婆子们都与他们主动打着招呼，也早有人去报了卢子毓，是以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卢子毓迎了过来。
    “子毓兄。”闻玄与少年一起施了平辈礼。
    “阿玄，公子。”卢子毓回了一礼。
    “子安兄，怎么样了？”
    “你，你们，知道了？”
    闻玄点了点头。
    卢子毓有些诧异，”我可是严密封锁了消息的。”
    闻玄翻了翻白眼，看到这一夜的月亮，如细细的弯钩一般。
    卢子毓瞪了闻玄一眼，又问：“你们怎么来的，为什么是从藏书楼出来？”
    闻玄神秘兮兮地说：“我在你家藏书楼开了个小门，哈”。
    卢子毓又是一个瞪眼伺候，不过，这个时候，才是他这两天以来最放松的时刻。
    走吧，闻玄揽住卢子毓的肩，“你总不想在这里说话吧。”
    卢子毓闭了嘴，拿开了闻玄的手，嫌弃地说：”要不是这位公子在，我早把你扔出去了。“
    说完，三人一路走到了卢子安的居所。
    来到卧房，便看到崔妍媚依然石像一般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面色铁青的卢子安。
    闻玄一把扯过少年，”你不是看了很多医书吗？你诊一诊！”
    卢子毓道：”白天的时候，卢氏的医生们都来过了，来卢世叔说的一样，没有办法。“
    少年还是往前探了探，做出一个切脉的动作，看着卢子毓，卢子毓想，这公子每有惊人处，不如让他也试试，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崔妍媚本一直注视着卢子安，这时发现有人要触碰卢子安，正要阻止，一抬眼看到是少年，眼中水光波动，如泣如诉，楚楚可怜，叫了一声：“公子。”少年朝崔妍媚点了点头，伸手摸上了脉。
    少年细细地品着脉，看不出表情变化，卢子毓与闻玄在旁噤声，唯恐打扰到少年。
    少年品脉品的甚细，又细细观察了舌苔与眼睛，还在颈动脉、足背动脉处搭了搭手指。
    见少年收了手，两人一齐发问：“怎么样？”
    少年摇了摇头，走到几案前，拿起笔写字。
    卢子毓与闻玄也赶紧跟了过去，见少年写了两个字：蛇毒。
    两人面面相觑，卢子安中的竟然是蛇毒。
    闻玄又问少年，“可有解？”
    少年摇了摇头，又写道：新毒。
    闻玄不觉一拳砸在桌上，把紫檀木生生砸出一个坑。
    少年不理闻玄，又写道：“现服何药？”
    卢子毓道：“诸位医家均无良法，唯有崔世叔让妍媚带着龙游丹，每六个时辰服用一次。”
    少年与闻玄俱看着卢子毓，“我也不知道龙游丹是什么，不过妍媚宝贝得紧，谁都不给。崔世叔说，在找到解药前，龙游丹可保性命，但崔世叔也只有十颗。”
    少年想了想，又写道：“龙游丹，乃灵力精元。”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医药之理，竟是以天地精力在养命。
    闻玄问卢子毓：“抓住下毒之人了吗？严刑逼问，一定能找到解药的线索。”
    卢子毓摇了摇头，“既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兄长住的客房周围，所有的仆侍院护全部失踪，让我有气也没有地方撒。”
    闻玄琢磨了一下，“当真古怪。”
    卢子毓又道：“还有更古怪的，我弃了崔氏安排的马车，坐了自己的马车回来，但留在崔氏马车旁跟车的修士，全都没有回来。”
    闻玄：“追杀？”
    卢子毓点了点头，“我哥为人宽厚，历来堪为懿范，不会与人结私仇的。”
    闻玄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崔氏贼喊捉贼？”
    卢子毓想了想，“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但你没看到崔世叔的脸色，他宁愿一死谢罪。所以我觉得不是崔氏干的，就没再追究，先把我哥接回来再说。”
    闻玄伸了大拇指，“英明！”
    少年在旁边听了两人的对话，在纸上写下：崔氏，喜蛇。
    卢子毓道：“公子是说，崔氏喜欢玩蛇？”
    闻玄在旁边推了推他，”公子，你是说，崔氏有没有喜欢玩蛇的人？“
    少年看着闻玄，点了点头。
    卢子毓摇了摇头，”我知道妍媚不玩蛇。”
    闻玄又送了他一个白眼，”这也不难知道，公子，稍待几日便可。”
    卢子毓立即以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闻玄。
    卢子毓对着少年道：”现在我哥哥这情况，即使知道了崔氏谁玩蛇，也不一定就是他制的毒啊。龙游丹一共只有十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闻玄与少年都点了点头。
    “哎~你们能过来看我兄长，我就很感激了，还逼着你们跟我一起想办法。”卢子毓有些气妥地说。
    “你别灰心，我对这位公子有信心。”闻玄真诚地说。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这位公子会画移形阵。还能带着我一起。”闻玄虽然一脸真诚，但语气中有掩抑不住的得意之情。
    “移形阵？那次公子被移形阵劫走，兄长对我说过，那是我崔氏所传秘法，父亲会，只是父亲向来不喜法术，只研玄理，所以不让我们学。“
    闻玄点了点头，”我也听叔父提起过，只是到了我们这一辈，好像没有会了。”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便又笑笑地看着少年，“除了你。”
    卢子毓不由得再瞪了闻玄一眼，问少年：“公子，那夜，你确是被崔氏掳去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写下了：崔逸臣。
    卢子毓好奇：“崔逸臣现在能有那么大本事，把你掳走？迫你画阵？”
    少年摇了摇头，写下：“女子，似崔妍媚。”
    闻玄想了想，“公子，难不成，你是说，有一个长得很像崔妍媚的女子，到了你房间。”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与卢子毓一脸地惊讶，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然后呢？”卢子毓问，
    少年又在纸上写下：婴孩。
    这一次卢子毓率先开腔：“什么婴孩？”
    闻玄脸一青，问：”竟以婴孩为要挟？”
    少年点了点头。
    “什么嘛！”卢子毓急了。
    闻玄用胳膊肘碰了碰卢子毓，“回头跟你说，说来话长。“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去？”闻玄又道。
    少年没有写字，卢子毓道：“那女人一定跟你说，若你告知其他人，婴孩便没命了？”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不觉竖了大拇指给卢子毓，翻译少年语言这件事，卢子毓上道的速度比他快得多。
    但是，那类似妍媚的女人又是谁？
第二十八章 心花怒放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毓继续问：“那崔逸臣掳了你去，可是为了灵华？”
    少年点了点头。
    “他把你关在哪里啊？”
    闻玄抢道：“一个水牢，太可怕了，太臭了，我洗了三天才把那味洗掉。公子睡了三天，才能下床。”
    卢子毓满脸好奇：“崔氏有水牢？”
    闻玄道：“你不知道吧，我都不知道。”
    卢子毓道：“确实不知道。那，崔逸臣对你用刑了？”
    闻玄又道：”岂止用刑？我去的时候公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还被金刚链锁了起来。“
    卢子毓道：”金刚链都用上了？那你怎么打开的？崔逸臣用的什么刑啊？”
    “问题可真多，”闻玄道，“宝物我带着，但我拿出来，你不准说是你家的。“
    少年看了闻玄一眼，闻玄转过脸当没看见。
    卢子毓道：”我才没那么没见过世面，我卢氏好东西多了，会要你的?“
    于是闻玄把枯树枝和半个玉佩都拿了出来。
    卢子毓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就是一个枯树枝，一个碎了的玉，你们闻氏难道变穷了？这都当宝贝。”
    闻玄与少年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卢子毓根本不认识这两件物品。
    闻玄怕少年让自己把宝贝还回去，急忙揣进自己怀里，问少年，“我都忘了问你了，把你打的三天下不了床的，是什么刑罚？”
    少年在纸上写下：双头蛇。
    闻玄与卢子毓突然觉得，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什么？蛇还有双头的，我都没见过，也没听过。”闻玄道。
    此时，少年眼中一闪，直看向卢子安。
    卢子毓的目光顺着少年看过去，道：“公子，难道你是怀疑那个喜蛇、制蛇毒的人，就是崔逸臣？”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有些迟疑，说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去崔宅碰碰运气。”随即看向少年，眼光里有些犹豫。‘“可是，公子，你刚从崔宅九死一生出来，又要你回去，是不是太残忍了？”
    卢子毓道：“那就我跟你去。”
    少年摇了摇头，在纸上写：无妨。
    又写了两个字：隐身。
    闻玄道：”那么难的阵你都会，怎么隐身小诀你不会？“
    少年摇了摇头，写下：没有。
    闻玄想了想，说：”是啊，四海隐身诀里最好的，就是我闻氏的，当年父亲和叔父教我的第一个法术就是隐身诀。“
    卢子毓笑了笑：”哈，是让你保命吧。“
    闻玄回瞪了他，”我所有法术里，修的最好的，也是隐身诀。除了我闻氏秘本，应该没有其他地方记载这么好的隐身诀了。下次回闻山，你也把闻山的书也都看看哈。”
    于是闻玄拉了少年去外间院中，并警告卢子毓：“不要偷看偷学啊！”
    卢子毓不屑地挥了挥手。
    院中，闻玄附在少年耳边，说了一长串话。
    再演示了一遍，那少年自己试了一次，点了点头，第二次使用便与闻玄无异了。
    闻玄在月下长叹一声，“天呐，你要是跟我一起学法术，我得自卑到自杀。”
    少年不理会他，回到屋里。
    卢子毓还盯着少年写的字，思索着什么。看见少年走在前面，闻玄走在后面，进了屋来。道：“这么快就学会了？”
    闻玄脸上表情，像是便秘了很久一样，有些丧气。
    少年向卢子毓施了一礼，卢子毓忙站起身，回了一礼，问：“公子这是要出发了？”
    少年点了点头。
    卢子毓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谢公子，若能救我兄长性命，子毓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少年一把扶起了卢子毓，走到床边，也向卢子安施了礼。
    闻玄道：“你不必内疚，子安兄定是一时不查，才着了崔逸臣的道。这个臭小子，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我都嫌他，现在都会杀人了。”
    两人回到当初少年住在卢氏的居所，在房间内画地为阵，去往崔宅。
    崔宅内一片死寂，仆侍、院护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惹得少主不快。
    就连后花园的鸟儿，也似乎安静了许多。
    宗主病重，少主暴躁，崔宅在死寂之中隐藏的是一种无声的暴戾，一种可以感知的到却闻不到的血腥气。
    少年与闻玄从阵中落地，一看，竟是崔宅的后花园。
    闻玄看了看少年，“你也喜欢这里？”
    少年摇了摇头。
    闻玄又想：“难道，这是你在崔宅唯一熟悉的地方？”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心下了然。这位公子并未正式到崔宅来过，唯一来的一次，就是被骗到了水牢。遂开玩笑道：”还好，你的阵法没把我们直接扔到水牢。“
    少年撇了他一眼。
    闻玄心里乐开了花，“公子，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拿眼睛撇人！”
    少年没有反应，只静静的使了闻氏的隐身诀。
    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闻玄见状，也马上捏了隐身诀。
    来人是院护，他巡察了一圈便离开了。
    两人闪身到了池塘边的柳树林中，此处，树大叶密，两人去了诀，藏在深深柳烟丛中。
    ”公子，我们从哪里开始找解药呢？“
    少年想了想，在自己手心里写下了一个”臣“字。
    ”去崔逸臣的卧室吗？“
    少年点了点头。
    ”这个，我熟，小时候四大世家经常互相串门，而且常常聚会，几个大世家我都熟。“
    闻玄说：”哎，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各家都心怀鬼胎，互相也不太走动了。”
    两人说罢，一起捏了诀，少年跟着闻玄，一路脚底生风。
    崔逸臣的别院只点了暗暗的灯光。
    闻玄低声叫：”公子！“
    使了隐身诀的人，彼此也是看不见的。
    只感觉有人抓了抓他的宽袖边儿。
    闻玄心里又乐开了花，”公子，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拽我衣服哟！“
    再没有动作，没有反应。
    闻玄又道：”公子，凡是崔逸臣在的地方，必然灯火通明，那家伙其实很胆小的，小的时候，怕黑、怕打雷、怕祖母，怕的可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杀人。“
    ”所以我觉得，他不在这里。“
    ”要我说，咱们四处找找？可是我们俩走散了怎么办？“
    闻玄的声音很低，像风声，一下就吹散了。
    这时，闻玄感自己的袖边儿又被人抓住了，闻玄的心花一层一层又一层怒放，真是太有趣了。
    ”公子，我们去哪儿？“
    闻玄感觉到手心酥麻，不觉笑了起来，引得路过的婆子四处寻找，那风里怎么会传出笑音？
    原来是少年在闻玄的手心写了一个”龙“字。
    ”好，你抓紧噢，我们走！“
    闻玄一边快走，一边闭起嘴巴，合起嘴唇，把笑憋在嗓子里。
    到了崔龙若的院子，闻玄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抓得牢牢的，不由得又想笑，不过强忍住，悄声说：“咱们上屋顶。“
    那袖子便沉了沉。
    闻玄便几步登上屋顶，找到崔龙若的卧房，小心翼翼地拿开了一片瓦。
第二十九章 破魂术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瓦片在房顶侧边，拿开后，并不明显。
    二人从空隙中看向屋内。
    崔龙若坐在案前，写着什么。闻玄想要看看他写了什么，正要放大视力时，看到崔逸臣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润白的玉碗，碗里盛着浓黑的药汁。
    “父亲，用药了。裴叔开的药，您喝了感觉可好？”
    “好多了，自然的医术早已在我之上了。”崔龙若又拿起手中的信笺，”子毓来信说他们已经回到卢州。”
    崔逸臣哼了一声。
    “信上说，他们途中遇到了刺杀，是不是你，臣儿。”
    崔逸臣又哼了一声，“可惜没弄死他们。”
    崔龙若捂了捂胸口，“子安的事情是我的过失，没有能够保护好他，也愧对他们的父亲。要我以命相抵，我也没有怨言。”
    “我干的事，为什么要你来以命相抵？”
    闻玄心道：”果然是你，崔逸臣，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听到这里，闻玄望了望明知道看不见的少年。又轻轻抬了抬袖子，那袖子随后沉了沉。
    闻玄又在心里感慨：“真默契！”
    “臣儿，我们崔氏愧对卢氏，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成大事者，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要的就是让他们臣服，或者让他们死。”
    这熟悉的语气又像一阵猛锤一般捶向崔龙若的心口，崔龙若把手压在胸口上，耐心地对崔逸臣说：“臣儿，生生为大，不管成仙，还是为凡，都以保全生命、延长生命乃至长生为善。为何为了一己私欲，反天道而行之？”
    “父亲，这不是违反天道，也不是一己私欲，成王败寇，自古公理，而且儿愿率崔家众人成就千古伟业，使我崔氏光耀天下，而不是与其他世家同日分辉。”
    崔龙若再次感觉到了椎心之痛，和一种熟悉的与母亲之间无法交流的阻隔感。母亲已经去了，但她留下了另一个自己，让崔龙若避无可避，连云游也不能了。因为这个人是崔逸臣，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崔氏未来的宗主。
    这样的母子之间，是亲情？还是宿孽？
    崔龙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臣儿，为父没能从小带你在身边，好好教导你，是为不慈。”
    崔逸臣转了转眼珠，“晚了。”
    崔龙若又道：“从今以后，你都跟着为父一起，我的有生之年，倾我毕生所学给你，如何？”
    崔逸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崔龙若：“现在才开始吗？”又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说吧，你的第一个教诲是什么？”
    “臣儿，把解药给子安吧。”
    “哈哈哈，”崔逸臣大笑，笑到眼泪都掉了下来，“这就是你的父爱，还需要解药来换啊！”
    崔龙若一脸苦涩，无奈地看着崔逸臣。
    崔逸臣敛了笑，抹了眼泪，呸了一口，“那屠卢，是新制出来的毒药，我不会也不想做解药。”
    又扒在崔龙若的耳边说：”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扬长而去。
    崔龙若的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闻玄见势不妙，忙抬了抬袖子，轻声道：“公子，咱们下去救人啊！”
    袖子沉了沉。
    两人轻轻落入院中，又如风一般进入屋内。
    院里的仆侍都被崔龙若在谈话前驱走了，闻玄与少年看到没有人，便去了诀。
    “崔世伯，崔世伯！”闻玄摇了摇崔龙若，崔龙若死了一般没有反应。
    少年跟在后面，此时蹲在地上，便切上了脉。
    只过了片刻，少年便确定为心疾。于是在几个心包经、心经的大穴上以灵力轻点，崔龙若立刻有了声音，低低地呻吟起来，晃了晃头，似乎就要醒来。
    闻玄拉了一下少年的衣袖，两人迅速出了门去。
    听得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两人又捏了隐身诀，闪身出了院子。
    ”原来没有解药啊，公子。“闻玄道。
    ”我们该怎么办？不过，我看着崔世伯，也真是可怜。”
    闻玄的袖子又沉了沉，紧接着手心又一阵酥麻感传来，闻玄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在他们走的这条路偏僻，四周没有人。
    但辨析清楚少年写的字，闻玄又笑不出来了。
    少年在闻玄的手心里写的是：蛇。
    闻玄低声问：“蛇？能救子安兄性命吗？”“要去哪里找蛇呢？水牢？”
    闻玄的袖子沉了沉。
    “好吧，只是那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
    说着，闻玄便引着少年一起往后花园去了。
    走到半道，闻玄突然反应过来，”公子，那水牢一定有别的入口啊，那崔逸臣怎么可能每次脏兮兮地爬进爬出，肯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机关密道。你不是精通这些吗，咱们找一找。“
    闻玄的衣袖沉了沉。
    ”从哪里找起呢？既然是水牢，应该离水不远。”
    二人迅速在池塘的周边找了十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入口的线索。
    闻玄的手心再次酥麻了起来，不自主地又笑了起来，少年在闻玄手上写的是个“臣”字。
    闻玄笑够了，才说：”公子，我们不在池塘找，我们去崔逸臣那里找？”
    闻玄便觉得袖子沉了沉。
    又笑着道：“得令！”
    再次前往崔逸臣的别院，少年已经熟悉了路线，闻玄觉得自己的袖子都跑到自己前面去了。不由得又想笑，只好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吃吃地笑。
    这次，崔逸臣的别院里灯火通明。
    “这家伙一定在。”闻玄心想。
    可他们还没进院门，便看到一只黑色长喙的鸟在院子上空盘旋。那鸟儿似乎发现了他们，直盯盯地看着闻玄与少年。
    闻玄感觉到袖子又沉了沉，便停下了脚步。
    那枭鸟似乎越飞越近了。突然，枭鸟低空飞来，一个俯冲，闻玄已经准备拔出腰间配剑，却见那鸟儿倾斜了一下，扑向了二人身后匆匆走来的一个仆侍，那仆侍惨叫一声，哀嚎不止。原来是枭鸟啄了他的眼睛。
    枭鸟进食时，二人快步走进了房中。
    飞枭坐在客位，崔逸臣坐在主位。
    崔逸臣对飞枭的态度，十分和蔼可亲。
    飞枭是祖母还在世时，引见给崔逸臣的修士，但飞枭不修灵力、灵华，不求成仙，修破魂术以取活人寿期，求得在凡间永生不死。他还训练了一只跟他一样的枭鸟，只是那枭鸟用来继命的是活人的眼睛。
第三十章 桑林阵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本想溜着墙边儿进去内室，但袖子沉了一沉，他只好站住。袖子又一直被扯着往角落里去，闻玄只得跟过去。看来，公子是想听一听这两人的对话啊。
    飞枭：”少主，近日里可有再次尝试？“
    崔逸臣：”不瞒您说，已经以三百活人为试，皆不成。”
    “哪里不成？”
    ‘这些活人畏死向生，贪财好色，破魂之后吸取寿期容易，但吸取灵力，实在太难。”
    “哎！自那公子现世，我对灵华也甚好奇，方才从破魂术中改进出来，希望能积少成多，也吸取些灵华出来。现在看来，不要说灵华了，连灵力都积累不起来。”
    “是的，是这样的。您可以是要再改进方法？”
    ”容我回去想想，若是从修士身上吸取呢？会不会速度更快一些？”
    “可是，若在大量修士失踪，恐怕我崔氏不能全身而退。”
    “是，少主，我们的大事只差一步，莫让区区灵华节外生枝。”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少主，我这次和卢氏交手，他们的实力不俗，恐怕攻破卢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多想想计策，尤其是挑拨孟氏与卢氏之间的矛盾，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好。大事一毕，我即以你为我崔氏首席长老，统御四海。“
    飞枭站起来说：“谢少主。”
    “坐，坐。”
    听到这里，闻玄便觉袖子又一沉，向里间疾步而去。
    崔逸臣这屋子，设计得精巧，亭台楼阁间，移步换景，赏心悦目。闻玄只进来过几次，所以具体的卧房位置，也不记得了。
    院子后面的仆侍和婆子们众多，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紧张，一点声响都听不到，没有人讲话，连咳嗽都没有一声。
    闻玄跟着袖子一直走，走过了长廊，又走过了几间大厢房，走过了竹林小径，又走过了几间大屋。
    终于，在大屋后面的一间密室里，发现了崔逸臣的卧室。
    一间书间的靠墙处摆有一尊石头盘龙，少年一眼就认定为机关所在。果然，打开之后，确为崔逸臣的密室。这密室里纤尘不染，所有的东西井井有条。
    少年合上了密室的门，两个去了诀。
    “这是多缺乏安全感啊，才会睡个觉都要在密室里。怕人杀他吗？”闻玄又开始念叨。
    不等他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来，虽然隔着墙壁，但听得清清楚楚。
    “阿臣，阿臣，你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闻玄的脸都快扭曲了。不是别人，正是如婳。这个女人，骗了他的信任，盗走婴孩，让他无颜见这位公子，正准备去抓住这个女人询问婴孩的下场，袖子又被抓住，少年冷峻地看着他。
    “好吧，暂时放过她，不过婴孩我是一定要追回来的。现在救子安哥哥要紧。”闻玄以极细小的声音对少年说。
    少年点了点头。
    两人在密室里寻找了一番，没有什么收获，这密室中再也无密室，也没有发现密道。那如婳叫了一会儿没有人应，也就走了。
    书架上的一排书引起了闻玄的注意，他翻开书册，记载的是都是某某人，寿期几何，后面还有一个时间。从记录中的时间来看，应该是十三年前就开始了。
    闻玄一册一册翻看，发现这些册子是以时间顺序排列的。闻玄翻到书架最后一本，所载时间竟然就是昨天晚上。
    闻玄轻轻叫了叫：“公子，快来看。”
    那少年也翻了几本，又从后面翻了几本，看到昨天晚上的记载是：方长海，寿期40。
    少年也摇了摇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且先记着就好。“
    少年没有理他，抬脚往出走。
    闻玄跟着往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咱们出去吧，估计密道、暗门什么的，不在这里。这个家伙那么怕死，没有安全感，怎么会把牢狱的入口设在自己卧房呢？”
    两人出了密室，捏了隐身诀，又往后走，院子最深处是一大片树林，而且是杂木，什么树都有。
    闻玄嘟囔着：“这个家伙这么讲究，怎么后院乱七八糟的。少年也蹙眉想了想，便提着闻玄的袖子在后院仔仔细细地寻找起来。
    在一片杂草丛生角落，有十几棵桑树，少年站在那里半响，没有挪动脚步。闻玄觉得自己的袖子很久没有移动了，便拽了拽袖子。
    随后，那种酥麻的感觉再次出现，少年在闻玄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阵。
    闻玄轻声说：“公子，你是说，这几棵桑树是一个阵法?”
    袖子沉了沉。
    闻玄喜道：“那太好了，不用从池塘爬出爬进了。你破阵吧，我就地坐一会儿。”
    说着，闻玄便找个了草深之处，靠在树身上坐了下来。
    但他屁股还没有坐热，便觉得袖子一沉，随后袖子上传来向前的力量。
    闻玄被拽着在那十几棵桑树间绕来绕去，不知绕了几个奇怪的路线形状后，面前竟然不再是墙，而是一条通道。
    而自己刚才踩过的草，竟然没有一棵倒下，完全看不出有人走过的样子。
    闻玄心想，“还好啊，带了这位公子，真是捡到宝贝了。”
    沿着那条道路一直走，很快，便看到了一幅黑漆的大门，少年与闻玄将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溜了进去。
    进了门之后，是一个小院子，穿过那小院，便能看到一个小屋。
    少年推门进屋，脸色稍变。
    屋里不是别处，正是那水牢里突出的平台。
    阿福依然坐在平台上，神情有些呆滞。
    没有蛇。
    水牢里绑了三个人，但都只用普通的绳索捆住，三个人的头都已经剖开，其中一个的身体被剖开了一半，血色浓重，整个水牢里的水都呈现着暗红色，血腥味浓重。
    附近的老鼠正在啃噬着这三个人的身体，老鼠们似乎并不着急，享用着美味，过一了会儿，就只剩下被捆绑的手和脚，其它的部分，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了。
    阿福依然呆呆地，望着这些人被吃光。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少年和闻玄，心里异常沉重。
    崔逸臣到底要干什么？这样暴戾残忍地对待平民，实在是有违修士的最基础原则。
第三十一章 神仙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少年的脸上少有的显示出了些许的愤怒。
    但因为捏着隐身诀，闻玄并没有看到。
    闻玄悄声说：“蛇不在这里。”
    掌心的酥麻感再次涌出，但这次，闻玄还没来得及心花怒放，就疑惑起来。因为少年在他手上写的是：显、福。
    闻玄道：“公子，你是让我去了诀？”
    闻玄的袖子沉了沉。
    闻玄又猜到：”杀了阿福？”
    闻玄的袖子横着摆了摆。
    闻玄想像着少年捏着他的袖子摇摆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那，你是让我去诳阿福，带我们找蛇？”
    袖子这才又沉了沉。
    阿福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来看。
    闻玄去了诀，佯装刚从外面进来，
    阿福怔了怔，忙起身行礼：“闻宗主。”
    闻玄笑了笑，“阿福，你还记得我。”
    阿福垂手道：”我自幼跟着少主，怎么能不认识闻宗主呢。”
    闻玄点了点头，正色道：‘阿福，逸臣让你去带我取蛇，你带路吧。“
    阿福吃惊地说：”药蛇？“
    闻玄板着脸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虚得都可以引发地震了。
    阿福喃喃地道：”少主说过，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药蛇，除了我，谁也都不能接近药蛇。“
    闻玄心头颤了颤，这阿福，认死理啊！
    “所以啊，逸臣才让你带我去。”
    阿福又嗫嚅道：“可是，少主说过，谁都不能去，除了他和我。要不他就杀掉我。”
    闻玄接着忽悠道：“阿福，你小时候可是很机灵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死板，这么呆了呢？”
    阿福无奈地说：“我也知道，宗、宗主，我常做恶梦，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幻觉，那些、那些死人来找我索命。。”
    闻玄看了看阿福的眼睛，佯装震惊地说：“哎呀！！阿福，你的眼睛！！！看啊看啊，果真有死人找你索命啊！”
    阿福顿时吓得像失了魂一样，想要看自己的眼睛却看不到。
    闻玄的袖子又沉了沉。
    “好啦，好啦，骗你的，哪里有死人出来吓人的，你自己都信？除了仙，人死后都堕入轮回，那是造化天机，哪里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
    阿福这才镇静了些，但仍大口地喘着气，似是吓得不轻。
    “阿福，你想不想减轻一些自己的罪孽啊？”
    阿福抬起头，真诚地看着闻玄，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办法，”闻玄故作正经地说，
    “你带我去药蛇那里，我把那些蛇带走，你的罪孽不就少了？”
    阿福点了点头，但突然又摇了摇头，“我不想背叛少主，也不想死。”
    闻玄有点无奈地动了动手指，又对阿福说：”阿福，那些药蛇害人是不是？“
    阿福点了点头。
    “你也要为那些蛇想一想啊，那些蛇在草丛里快乐地生活，被你们抓来折磨，是不是也很痛苦啊！”
    阿福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拿的蛇，我去把它们放掉，这样蛇不痛苦，人也不痛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阿福呆呆地说：“少主他……”
    不等阿福说完，闻玄就拍了拍阿福的肩：“你一会儿就忘记了，谁说是你告诉我的，明明是我自己到处乱转找到的。没有人知道的。”
    阿福似有些动心，但还在犹豫中，闻玄担心崔逸臣随时会过来，就又吓阿福道：“阿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就会有死人来找你啊！”
    阿福打了一个激灵。
    闻玄闪身到阿福背后，用手拍了拍阿福的肩膀，阿福刚回过头，闻玄就做了一个鬼脸。
    阿福的瞳孔瞬间放大，快要被吓死了。
    “花，花海。”阿福小声说，“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闻玄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往外走去。
    为了让少年继续捏着自己的袖子，闻玄一出小院门就捏了隐身诀，果然，少年又捏住了他的宽袖边。
    闻玄心里暗笑，真正的又得意，又心花怒放。
    崔龙若的夫人虽生于一个普通农家，生活清贫，但家人却十分爱花，在家中、四周种满了各色鲜花，一年四季，有花儿落，就有花儿开，次第绽放，四季花香。
    这位崔夫人耳濡目染，十分钟爱鲜花。于是崔龙若便于崔宅院墙外，买下百顷膏田，专门用来栽种鲜花。当地人常常来此观赏，把这片鲜花地叫作“花海”。据说崔夫人很喜欢这个名字，大家也就叫开了。
    小时候，闻玄来崔氏的机会不多，但格外喜欢那片花海，不是因为花儿好看，而是因为那一人高的花丛里，可以躲猫猫，抓蟋蟀，挖蚯蚓，追野兔，打野猫，玩得特别尽兴。
    闻玄忿忿地想：”这么好的地方，用来制毒？“
    闻玄在前面带路，少年捏着他的宽袖边，稳稳地跟着。两人脚下如飞，出了桑林阵，又出了别院，路上仆侍婆子们来往匆匆，神色凝重。
    闻玄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脚下不停，顷刻便出了崔宅。转到花海的入口，果真漂亮。
    红红黄黄蓝蓝的一大片草麝香开的正旺，即使夜色中，也更外清楚迷人。
    许是崔逸臣院子的灯火太盛，少年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虽然只如镰刀，但皎洁温柔。花香阵阵随风袭来，沁人心脾。
    闻玄说：“我四周察看一下。”少年便松了袖边。
    因为花海的面积大，崔夫人又不愿一人独赏，所以花海四周从来都没有守卫。
    闻玄一边掩抑不住地笑着，一边轻点脚下，四下转了转，果然没有发现仆侍、院护。
    这才跑回来，去了诀：“公子，没有人。”
    可迟迟不见少年去了诀现身，闻玄声音又高了一点：”公子，公子。“
    还是没有看到少年。
    闻玄，一边儿叫，一边儿用手在空中摸，”公子，你没事吧、“
    冷不丁地，闻玄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少年的云龙纹滚边素腰带。摸到腰带，闻玄不敢造次，赶忙缩回了手。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你吓死我了，公子，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停了一下，又说：“不准丢下我。”
    少年去了诀，手里提了一把剑。
    “把剑拿出来了？那我也拿出来吧。”
    说罢，闻玄从袖中拿出神仙袋，鸽子蛋大小的一个布囊，捏了个诀，那布囊一下子就变得和闻玄一样高，闻玄从里面拿出一柄青色的宝剑，把囊口扎紧，又去了诀，将布囊恢复原样，照旧放在袖里。
    少年看了看这把剑。
    闻玄便向少年介绍道：“这柄青剑，可是我闻氏独有的宝贝，只要有毒虫猛兽，它就会发出绿色的光芒示警。我闻山地处偏僻，这剑可立下过很多功劳呢。”
    闻玄接着说：“下次回闻山，要收拾收拾了，管事女使往里面塞了好多东西。”
第三十二章 水底坟墓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二人提了剑，往花丛深处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从大片大片的草麝香丛中飞花点叶而过，花粉粘满了鞋子，浓重的花香扑满了全身。
    除了草麝香，旁边还有大片大片的风信子、兰花、鸢尾花、花环菊、金盏菊、日光菊、月见草、薰衣草、虞美人，最边儿上还挖了一池荷塘，种满了荷花。这些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静待花期。
    在这些花丛中起伏行走，闻玄从心中生出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慨，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微抿着嘴，疏朗的眉目间神色甚是凝重，别有一种英气勃然而发。少年修长的手指紧紧握在剑上，全神贯注地脚点花冠，仔细搜寻着药蛇的踪迹。
    闻玄定了定神，跟上了少年。
    月光朦胧，两人一前一后，在一眼忘不到边儿的花海中，起伏跳跃。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花丛都已经搜索过了，没有任何药蛇的痕迹。
    少年与闻玄并排坐在荷塘的边儿上休息，都略略出了些汗，闻玄一边儿拿着衣摆扇风，一边说：“公子，难道阿福在骗我们？”
    少年摇了摇头，密密的细汗布满了额头，在月光朦胧、星光微明下晶莹如星。
    闻玄的脸突的一热，红了起来，心道：“今天又没喝酒，怎么倒上头了，难道是跑得太热了？”于是加快了手上扇风的速度。
    少年似乎发觉了闻玄的目光，便用衣袖轻轻拭去了微汗。
    少年摇了摇头。
    “不是阿福骗我们，花海我们都翻遍了，没有药蛇啊。”
    少年四下望了望，闻玄也跟着望了望，说道：“我觉得，药蛇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发现的，你想啊，这里的花儿那么好看，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这里赏花，人多口杂，若药蛇四处爬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了……”
    突然，少年的目光一停，闻玄遂闭了嘴，沿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少年注视的是那莲池。
    莲池大略在十亩见方，水面上倒映着天上的弯月和星光，小小的莲叶儿轻轻地漂浮在水面上。
    “水！”闻玄一拍脑袋。
    “这附近没有水源，水牢里的水和莲塘里的水，一定都是从那山中之河引出来的！”
    闻玄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腾空跃起，足有十几丈高，那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闻玄想卖个关子。
    少年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墙。
    闻玄眨了眨眼，“好吧，英雄所见略同！”
    “这莲塘，看起来在这个花海的最深处，从入口走进来，要走很久，所以很少有人来，但如果跳起来看，就会发现，莲塘其实与崔宅的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
    闻玄说着，看着少年的眼睛，“莲塘与水牢，是相通的！”
    少年点了点头。
    “药蛇会在哪儿呢？”闻玄四下打量着。
    少年看到闻玄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便站起身来，并示意闻玄和他一起，闻玄还不等少年比出请的手势，一下就腾跃起来。
    “你发现什么啦？”闻玄好奇地问少年。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往深处走，闻玄一路跟上，也一路观察着。
    走近崔宅院墙根儿的那一大片荷塘，少年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片莲塘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水雾，如烟似幻，有些诡异。
    闻玄道：“像是有人专门设下的迷障。”
    少年点了点头。
    少年望了望水，又望了望闻玄，闻玄立刻心领神会，道：“我捏个避水诀。”
    少年轻轻一跃，便不见了身影，闻玄捏了诀，快步跟在后面。
    两人到了水底，一片漆黑。唯有闻玄胸前的枯树枝不断地闪烁着光芒。
    闻玄拿出枯树枝，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凝聚在那里。
    因为曾经用灵华打碎了金刚链，二人并不诧异枯树枝在水牢里会有反应。
    在枯树枝的光照下，二人潜到了水底，那里的淤泥足有一人多深，发出腐臭的味道。
    二人轻点水底淤泥，往崔宅的方向潜去。
    闻玄捏着避水诀，还要小心地避开淤泥，但他发现少年潜于水中，不仅不需要使用法术，而且灵活轻便，行动自如，水和淤泥似乎都怕了少年，早早地避开了他。
    闻玄一边心里呐罕，一边儿紧紧跟在少年身边，省了不少力气。
    潜了一阵，脚底的淤泥渐薄，两人吃惊地发现，在前方的水草丛中，竟有一座水底坟墓。
    那坟墓的外形被砌成了圆形，光洁的大理石外壁在灵华光芒之中，清冷无比。
    少年与闻玄绕着那坟墓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墓碑。
    闻玄试着用手去触碰那水底坟墓的外壁，吃惊地发现，整个坟墓都被避水诀好好地保护了起来。
    此时，少年已经开始在寻找入口了。
    他转着坟墓敲着、看着、思索着。
    闻玄在一边儿旁观，一边儿说：“这崔氏祖上不是行医的吗，什么时候转投了鲁班门下，这么爱造密室密阁，直接去当木匠好了，这下，连密坟都造出来了。”
    少年看了看闻玄，似是要说什么。此时，少年的手却已经触发了外壁上的机关，坟墓侧边的地面上打开了四四方方的一个空缺，露出了下面深深的石阶。
    少年走在前面，闻玄跟在后面，有了坟墓的避水诀，闻玄就去了诀，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墓室不大，全用白玉砌裹，如水晶般剔透干净，一尘不染。行走于地面，或是抬头看到墓室顶端，都如同在玉镜上行走，可鉴人影。
    只是不知为什么，墓室内温度极低，闻玄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墓室中央，放着一具棺椁。
    少年与闻玄警惕地走近，发现那透明如水晶般的棺椁中，是一具女性的尸体。
    闻玄只肖一眼，便认了出来。
    “公子，这不是崔夫人嘛！”
    那与崔逸臣酷似的相貌，却有着崔逸臣没有的安然与恬淡。
    少年点了点头。
    “崔夫人早已葬入崔氏祖坟，怎么会在这里？”闻玄问道。
    少年没有回应。
    这里面的曲折，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查不清楚。
    二人再往别处看去，只见墓室四周的地上，也放着许多小的水晶箱，闻玄四下看了看，叫了起来，
    “公子，药蛇！！”
    少年显然也已经发现，那些花花绿绿、长长短短的蛇，或单独或几条一起，被塞在大大小小的水晶箱里。因为温度过低，那些蛇都一动不动。但少年走了一圈，又用灵力探了探，心下已经了然，这都是剧毒蛇，并且不是一般的毒蛇，而是被喂了人的精元寿期的新型毒蛇。这种毒蛇所炼之毒，阴阳交错融合，使得医家无法用药，若是普通人中了这样的毒，完全没有生还的希望。
第三十三章 小时候的账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公子，到底哪条蛇能救子安兄呢？“
    少年凝视思索着，似在回忆什么，又似在斟酌确定什么。
    闻玄等在旁边，两手抱在胸前，一只手中还拿着那把青剑。墓室里的温暖着实太低，闻玄哆嗦了一下。
    正在此时，两人听到了墓室入口处有了声响。
    少年微微往入口的方向回了一下头，便立刻捏了隐身诀。
    闻玄一笑，也跟着捏了隐身诀。
    来人很快进入墓室中，是崔逸臣和阿福。
    两人先向崔夫人的棺椁行了礼，继而熟练地分头行动。
    崔逸臣一边仔细察看每个水晶箱里药蛇的情况，一边与阿福说着话：“阿福，今天可有吸取到那三个人的灵力？”
    阿福拿着一块布，轻轻地擦拭着崔夫人的水晶棺椁。
    听到崔逸臣问话，他呆呆地答道：“没有，飞枭大人说要改进方法，试了半天，最后气得摔门走了。”
    崔逸臣听了，笑了笑，“飞枭那个脾气，真是跟我差不多。”
    见药蛇们冬眠如常，崔逸臣满意地拍了拍手。
    ”又有两种药蛇可以制炼新毒了，取什么名字好呢？之前那一款叫屠卢，要不然这两款就叫作屠闻、屠孟好了，让他们都去死。”
    “少主，”阿福呆呆的声音响起，“你这样做，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阿福，我母亲，”崔逸臣看了看水晶棺里的人，说：“早已堕入轮回了。”
    阿福低着头，擦拭完崔夫的棺椁，又看了看那些装药蛇的水晶箱，问道：“少主，这个月，还去寒山吗？”
    “寒山？”闻玄听这到这两个字，转头想去看少年的反应，却突然想起两人都隐了身，遂抬了抬胳膊，发现少年没有捏自己的袖子，一时很不开心。
    崔逸臣拿出一条黄黑相间的细蛇，说：“让飞枭去吧。阿福，我们今天带它去制炼新毒。”
    说着，以食指和中指在额头、太阳穴处催引灵力，指向毒蛇，将灵力灌入蛇体内。
    那蛇像是触了电一般，瞬间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
    闻玄的青剑在蛇苏醒的刹那，也开始闪烁出绿色的光芒。
    闻玄的隐身诀虽然高明，但抵不过青剑这样的千年法器。于是崔逸臣和阿福便看到了角落里一闪一闪的绿色光芒。
    崔逸臣大惊，将蛇重新放入水晶箱。又从腰间抽出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大喝道：“谁？滚出来？”
    阿福赶紧站到了崔逸臣身后，惊恐万分。
    闻玄看瞒不过，便去了诀，说：“崔逸臣，你要不要这么紧张的？怎么，现在看见我，还这么害怕吗？“
    崔逸臣看到是闻玄，眼里一凛，那寒光比墓室里的温度还低，“原来是你，闻玄。小时候那是你捉弄我、欺负我，所以才不想看见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
    说完，直接劈扇而上，准备袭击闻玄的面门。
    闻玄仍然两手抱在胸前，整个人一侧，便轻巧地躲了过去，崔逸臣返身回来，又一扇扫向下盘，闻玄腾跃飞起，轻轻地落在了墓室的另一边。
    “崔逸臣，你要不要一见我就打架，咱们俩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总有一天，我会荡平闻山，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说着，二人你来我往，打了百十来回。崔逸臣一直处于下风，而闻玄连剑都没有拔出来，只用剑鞘抵挡，一脸嬉皮笑脸地看着崔逸臣。
    闻玄一咬牙，催动扇骨，射出细如牛毛的小针，闻玄这才拔出青剑，将这些细针一一打落。就在闻玄专注地抵挡细针之时，闻玄看准机会，放出扇骨中的粉末。
    闻玄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拎着衣领退到了墓室的另一边，靠着墙落下来。
    闻玄站定，一脸正色道：“崔逸臣，你就是这样害的子安兄？”
    “一定是趁他不注意，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偷袭！崔逸臣，你怎么长成了这么卑鄙的一个人！”
    说完指着水晶棺椁说：“你的母亲，肯定不想看到你变成了魔鬼！”
    崔逸臣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粉末，“是你们要信任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利用？我母亲想我变成什么人，关你什么事？闻玄，小时候的帐，咱们还没算清呢！”
    闻玄一愣：“小时候，什么事？”
    崔逸臣似乎有疲累，双腿盘在地上说：“既然你来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我有一万种办法整死你。在你死之前，我跟你把账算一算。”
    “小时候，你来崔氏的时候，我有一只最喜欢的风筝，本来都打算好了要送给你，可是你呢，天天和卢子毓一起在我崔氏花海里祸害花草，不仅拒绝了我的风筝，还和卢子毓又做了一个新的，比我的飞得还要高。
    还有一次，你有一个会飞的木鸟，我要你送给我，你偏不，我生气以后，你还推了我，还把我推在了地上！还有一次，你去上树掏鸟蛋，我跟在后面要一起去，你竟然不带我……”
    看见崔逸臣滔滔不绝的架势，闻玄赶紧喊了停：“停，停，停，崔逸臣，你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孩童时的事，早过去了，我都忘了！”
    “可我没忘，我没过去！”崔逸臣异常郑重地看着闻玄，目光中的愤怒毫不作伪。
    “崔逸臣，我们现在是大人了，如果你需要，我向你道歉，好不好？”闻玄有些无奈。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我只、要、你、们、去、死！！！”
    闻玄有点儿生气，“哎，崔逸臣，你几岁了？要不服我们来打一架！刚刚没打够，继续打，但是不准放毒粉！”
    崔逸臣嘴角抽了抽，“我不放毒粉也能杀了你。”
    又道：“刚才救了闻玄的那位兄台，现身吧，你若再有行动，我马上鸩杀闻玄。”
    少年这才现了身，却是挡在闻玄的身前，防止崔逸臣再放毒粉。
    崔逸臣一看是他，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目光中尽是狠戾，“是你！”“你弄坏我的金刚链，从水牢逃了出去，我正在四处找你，好啊，送上门来了！”
    少年完全没有理会崔逸臣，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却微微回头看了看闻玄。
    闻玄轻声说：“我没事。”
    崔逸臣似乎被这三个极轻的字眼狠狠地刺痛了一般，一时暴怒起来，恨恨地看着少年，又恨恨地看着闻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内容，大吼：“闻玄！是你救走的他！！对不对！！！”
    闻玄叹了一声，走到了少年前面，将少年掩到自己的身后，“是的，崔逸臣，你刑拘无辜的人，本来就不对。”
    “你早就背弃我，背弃崔氏了，你早就与崔氏为敌了！”
    说罢，又一扬扇骨，将更多的粉末喷向了闻玄。
第三十四章 斩杀青竹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立刻闭气，将青剑的剑气屏障在少年面前，那些粉末完全被阻挡在外面了。待粉末落净，闻玄道：“崔逸臣，你要不要这样，打不过就偷袭放毒粉？”
    崔逸臣此时阴冷地一笑，“闻玄，你不要得意。”
    说罢，以手扶上了水晶棺尾的一块玉雕，闻玄和少年脚下铺地的玉石刹时打开，闻玄与少年瞬间掉了下去。
    闻玄“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就发现少年抽出了剑，张了一臂挡在他面前，宽大的袖子遮去了他大半视线。
    闻玄一笑，道：“公子，你还是到后面去，你那剑法，攻击力不行的。”
    可是刚挪开少年的胳膊，闻玄就差点要晕了过去，一条硕大的——双头蛇！
    闻玄很快镇静下来，想起了少年在纸上写的双头蛇，立刻看向了少年，少年微微一点头。
    闻玄此刻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好啊，双头蛇，你当初怎么折磨公子的，我要你百倍千倍地偿还！”
    崔逸臣走到他们刚刚跌下的缺口，得意地道：“你们俩就在这儿给我母亲陪葬吧。”又对那蛇说：“青竹，灭了他们。”机关缓缓合上，崔逸臣的脸慢慢消失了，光也彻底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双头蛇的四只眼睛发着幽幽的光芒，还有闻玄手中的青剑涌动着近乎刺眼的绿光了。
    双头蛇并没有急着进攻，似乎对闻玄手中的青剑有些忌惮。
    闻玄笑了笑，将少年推向身后，“公子，我来。”
    说着，便提了青剑跃起，那双头蛇看到闻玄来攻，吐出了长长的信子，同时喷射出了毒液，闻玄以青剑的剑气抵御，一转身，便落在了双头蛇的七寸上。
    双头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用尾部迅速地从闻玄的背后袭去。就在蛇尾将要触碰到闻玄之时，闻玄一闪身，跃了起来。
    “可以啊，竟然还懂得战术。哈哈，可惜你今天碰到了我。”
    闻玄几次跃起又在停在蛇身上，青剑不断地刺入蛇身，却都刺得不深。
    双头蛇吃不住痛，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将闻玄颠下去，却不想闻玄只是以脚尖立在蛇身，无论蛇怎样扭动，都无法让他摇动。见势不行，双头蛇其中的一个脑袋突然反转过来，直扑向闻玄。
    闻玄跃起在空中转身，一刀下去，便砍掉了那个脑袋，蛇血喷溅而出。那蛇发了狂，另一个脑袋不断地向悬在空中的闻玄咬去，稍靠近闻玄就喷射着毒液，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去缠住闻玄。但闻玄身法极快，又似极了解蛇的特性，每每总能避过攻击，重伤双头蛇。
    就在双头蛇抓狂，准备疯狂扭转身体缠住闻玄之时，闻玄看准了时机，一刀插入蛇的七寸，双头蛇的身体猛然一收缩，随即瘫软了下来。
    闻玄从蛇身上跳下来，青剑如切豆腐一般，将双头巨蛇的蛇心与蛇胆都切了下来，居然有磨盘那么大。
    闻玄得意地说，“我闻氏世代居于山中，我从小就和蛇虫野兽在一起玩耍，满山的动物只要听到我的声音连大气都不出，今天遇到我，算你倒倒霉喽~”
    谁知话音刚落，背对着闻玄的那只被斩断的蛇头突然跳起，向闻玄拿着青剑的手咬去，少年一直在闻玄身后警惕着，这时快步以剑劈开了那只想要偷袭的蛇头。
    闻玄闻声，扭过头来，以青剑挑起被少年劈开却没有完全断开的蛇头，啧啧地说：“公子，你连个蛇头都劈不断，究竟是剑太钝呢，还是杀伤力不强啊~”“还每次都抢在前头~”
    随即又明媚地对少年一笑，道：“肯定是剑太钝，回闻山我送你一把宝剑。”
    少年没有回应，闻玄心里面又乐开了花，暗道：“不会说话也好，话都由我说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随即，闻玄拿出礼仙袋，将蛇心、蛇胆装了进去，又把青剑装了进去。神仙袋装的鼓鼓囊囊，闻玄嘟囔了一阵，才把神仙袋缩小，装进袖子里，笑着对少年说：“公子，启程吧。”
    少年摇了摇头，闻玄疑惑地问：“怎么了？”
    少年指了指头顶。
    闻玄道：“你是说，墓室里的那些蛇？”
    少年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先上去，不让那些蛇再为祸他人。”
    两人试了几次，但顶部坚硬如铁，刀剑都不能破开。
    闻玄再次嘟囔：“这崔氏可真是的，好好地不去行医开医馆救人，天天研究这些密室密道，连祖先的门风都改了。”
    一回头，却看到少年在地上画阵。闻玄笑了笑，“多亏带了你。”
    少年头也不抬，待画好了阵，以灵力催动，两人跳入阵中。
    因为距离很近，二人顷刻就从阵中落下来，正是刚才的墓室。
    闻玄与少年将所有水晶箱封好，再用灵力加固。忙完，两人在阴冷的墓室中竟微微出汗，闻玄看着少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原来少年的玉冠不知何时有些松了，轻轻歪在了一边。
    少年看到闻玄盯着自己笑，在墓室中如镜的内壁上看了一眼，轻轻扶了一下玉冠，便不再理会。兀自开始捏火诀。
    闻玄也跟着一起，捏起了火诀。
    很快，每个水晶箱里都燃起了大火，那些冬眠的毒蛇在火焰中醒来，又在火焰中挣扎，有几只毒蛇几乎都要冲破箱盖，又被少年再次以灵力加封，烧死在水晶箱里。
    待火焰渐熄，少年与闻玄逐个水晶箱检查，所有的毒蛇都已化为灰烬，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此时闻玄的心里格外畅快，好像终于做出了一件一直很想做的事情一样，都想唱出歌儿来。
    正想与少年一起分享一下自己此刻的欢悦，却看见少年东摸西敲，像是在找机关。不一会儿，少年便敲开了墓室内壁处的一个暗格，闻玄好奇地走了过去，看到暗格里装了一块令牌，就伸手拿了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寒山”。
    少年看了看闻玄，示意他将令牌放回原处。
    “公子，我们带走吧~”
    少年摇了摇头。
    闻玄笑嘻嘻地将令牌放了回去，说：“你呀。”
    少年又敲敲找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暗格，却意外地发现了水晶棺下掩藏的尸体，是阿福！
    闻玄愤恨地道：“这个崔逸臣，一定是发觉了阿福透露了信息，便杀了他。阿福从小就跟着他……”
    少年垂下眼睫，似有些自责。
    “走吧，公子，崔逸臣已经没有人性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畜生！”
    少年便在地上画了阵，以灵力催动，与闻玄一起跳入阵中，耳边忽忽的风声略过，不一会儿落出了阵，恰是卢子安的卧室。
第三十五章 药房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毓靠有几案边正酣睡，被从阵落出的两个人惊醒，此时，金鸡报晓，晨曦已至。
    卢子毓见是闻玄与少年，起来施了礼，道：“公子，阿玄。”
    二人还了礼，“子毓兄。”
    “我们杀了那药蛇，取了蛇心与蛇胆。”
    卢子毓又要跪下行大礼，被闻玄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了起来，“要磕头，过年再拜，乖，我可没有压岁钱。”
    卢子毓这次没有和闻玄戏谑，而是眼含热泪，再施了一礼。
    少年也回了一礼，看向了卢子安。
    卢子安的铁色仍然铁青，但呼吸平顺，崔妍媚满脸泪痕地靠着床柱睡着了，睡梦中眼睫仍然不时颤动，可见睡的并不踏实。
    知道卢子安情况稳定，少年拿起书桌上的纸笔，写下：药房。
    卢子毓道：‘公子这是要去药房配药？”
    少年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闻玄兴奋地说，他还没有看到过少年配药，很是好奇。
    少年点了点头。
    卢子毓开了门，叫来了卢氏守在门口的医师，一下巴的花白胡子，上面沾了点口水，估计也正在睡觉，被突然叫醒。
    公子向那医师施一礼，那医师还了礼，前面带路，少年便跟着出去了，闻玄跳起，跟在少年身后走出去。而卢子毓看着少年的背影，又看着闻玄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闻玄一路跟着少年和医师来到了卢氏的药房，这是一间很大的仓库，分为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满是一架一架的药材，另一个房间里满是散堆在一起的各种药材，尚未分类上架。
    医师邀请少年进入了那间满是药架的房间，几个药房的仆侍也都聚了过来。
    医师问道：“可需要老朽等帮忙？”
    少年摇了摇头，闻玄便道：“辛苦，你们自去吧。”
    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与那些仆侍一道施了礼便离开了。
    闻玄拿出神仙袋，装蛇心、蛇胆拿了出来，放在配药台上。自己就在药房里左看看、右转转，他来卢氏的次数当真不少，却没来过卢氏的药房。不对，闻玄想，我连自家的药房都很少去！
    闻玄数了一数，这药房里的药架有一百多个，不由得赞叹，与卢氏的藏书楼有一比了。
    这时，闻玄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便回望过去，是少年在看着他。
    闻玄笑盈盈地轻点地面，飞也似地过去。
    “公子，可是有我帮忙的地方？”
    少年点了点头，拿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药名，递给闻玄。
    闻玄挠挠头，“你怎么不让刚才那些人帮忙，这药材，我是完全不懂的！”
    少年指了指纸上的药名，又指了指最近的一排药架，药架上有许多小抽屉，抽屉外都贴着药材的名称。
    “你是说，只要按名字拿就可以了？不需要认得药材？”
    少年点了点头。
    “哈哈，这个还是可以的，字我还是认得的。”闻玄笑着，又用手挡住嘴，悄声说：”你是不是不放心那些医师啊！”
    少年没有理他，只顾忙着自己手里的蛇胆。
    闻玄拿着药名，一个药架一个药架地寻找着药材，一边嘟囔一边脚下轻点，快速移动着：“川贝，川贝，川贝，哈……找到了。”
    “全蝎，全蝎，全蝎，咦，怎么找不到呢……哎呀，这是什么呀！”
    ”半边莲，莲，莲…………在哪儿啊.“
    这边少年早已制好了蛇胆和蛇心，久久才等来找药材找的一头汗的闻玄。
    “给，给，真是费劲，那么多药架~”
    少年难得轻轻莞尔，唇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闻玄的心一悸，这轻轻的莞尔如同一道光，照亮了闻玄的眼，也照亮了闻玄的心，道：“公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看到你笑过，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酒窝？”
    “哎，刚刚看的不真切，你是不是真的有酒窝？”
    少年剑了笑容，任由闻玄在旁边厮闹。不时地再让闻玄去找些药材来，闻玄越来越熟悉这些药架，取药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了。
    时近中午，天光甚好，少年拿着刚刚制好的丸药，走出了药房。闻玄跟在后面，不时地一蹦一跳，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你还用不用人领路啊？”
    少年摇了摇头，闻玄道：“也对，你过目不忘，走过的路当然也不会忘了。”
    少年依旧不理他，往卢子安的卧室走去。
    敲了门，卢子毓打开了门，躬身行礼。
    闻玄扶起他，“不用行礼啦，快给子安兄服用吧。”
    卢子毓稍稍犹豫了一下，闻玄道：“怎么，信不过公子的医术，或是，怕他会害子安兄？”
    卢子毓只是看着少年，并没有说话。
    少年点了点头。
    卢子毓说了声：“得罪。”
    门口的医师都被叫了进来，一共有五个，其中之一就是刚刚领路的白胡子医师。
    这些医师拿着公子所制的丸药，闻了闻、又碾了一点儿尝了尝，交给下一个医师。五人轮流看完，向卢子毓一拱手，“确是常用的医治蛇毒的药材，并未有异常。”
    卢子毓这才放心，将丸药拿在手中，向少年行了一礼，“敢问公子，这药如何吃法？”
    少年走到书桌前，写下：一次一丸。
    那边崔妍媚早就准备好了水，扶起了卢子安，卢子毓将药丸轻轻地放进兄长的嘴里，又灌下了水，看到卢子安咽了下去，便站在床边焦急地等待着。
    崔妍媚轻轻地放平了卢子安，也一脸期待地盯着她的子安哥哥。
    闻玄坐在几案旁，看了一会儿卢子安，又看了一眼少年，这成宿成宿地不睡，着实让他疲累，于是靠着几案，就在卢子毓刚刚睡着的地方，会起了周公。
    少年面无余色，只平静地坐在离闻玄不远的地方，双目微闭。在兀南镇口，那找不到的回山路，还有丢失的婴儿，都因为救人被暂时搁置了，现在少年想好好捋一捋线索，寻找荒山，也寻找婴孩儿。
    想到荒山，少年心里有些微微的凄凉，那是他生活了千年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忙耕作，农闲赏景，既无酷暑，又无严寒。本以为替婴儿找了家就可以回去了，不想，回去的路消失了。
    而那个小婴孩，究竟在哪里？闻玄所言，小婴孩一家人都已经失踪，而长得很像崔妍媚的那个姑娘，却告诉他小婴孩病了，危在旦夕，要自己与她一道去救治。可是去了之后，却是崔氏水牢。小婴孩在崔氏手中吗？还是……已经遭遇了不幸？
第三十六章 耿耿星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崔妍媚的叫声惊醒了闻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子安哥哥，子安哥哥，你醒了？？”
    崔妍媚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握着卢子安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叫着“子安哥哥，子安哥哥，”仿佛只有等到卢子安发出声音回应她，才肯停下来。
    卢子安抽回了手，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卢子毓快步走了上去，抚上卢子安的前胸，为他顺了顺气，见卢子安要想要坐起来，便在卢子安的身后推了推枕头。
    卢子安靠在床头，看到闻玄、少年、卢子毓都围着他，崔妍媚蹲在床边儿。
    “兄长，你感觉怎么样？”卢子毓担心地问道。
    卢子安稍稍点了点头，他脸上的铁青色已经褪去了大半，但面色苍白中仍泛着青色。
    闻玄笑着道：“子安兄，你醒了就好。”
    卢子毓道：“这次，多亏了阿玄和公子去崔氏为你杀蛇取心胆，又为你配制解药。”
    卢子安听言，看了看闻玄，心知定不是闻玄配的药材，仍然向闻玄和少年拱了拱手，气息微弱地说：“大恩不言谢。”
    少年回了一礼，摇了摇头。
    闻玄看着少年，试着解读说：“公子，你是说，子安兄也是因为你受的伤，所以不用感谢？”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笑着说，“看，还是我懂你。”
    卢子安与卢子毓都笑了起来。
    卢子毓道：“请公子再诊诊脉。”
    崔妍媚起身站在一边，公子微微颔首，细细地品着卢子安的脉，随后又看了看卢子安的舌苔，向卢子安点了点头。
    卢子安心下明了。
    卢子毓问道：”还需服药吗？“
    公子点了点头，站起身向书桌走去，写下：”晚，再服一丸。”
    卢子毓看罢，施礼：“多谢公子。”
    卢子安醒来后，卢子毓显然如释重负，此刻说话的语气都格外轻松了。
    少年向卢子安、卢子毓、崔妍媚施了礼，就要往外走，闻玄走到少年身边，说：“我也走，一起走啊！”
    少年未有回应，径直转身出了门。
    “等等我啊，你走那么快……”
    卢子毓轻轻坐在兄长的床边，问道：“阿玄和那位公子推测，你是被崔逸臣暗害的。”
    卢子安有些气息不足地说：”是的，逸臣现在已经完全不似幼时了，他趁我不备，以毒粉暗算。”
    卢子毓听后气愤不已，“兄长，等你好了，我们上门去讨要说法去！”
    卢子安轻轻摆了摆手，看着旁边不知所措的崔妍媚道：”子毓，请你修书，既然我醒了，就不劳烦崔姑娘在这里照顾我，或是卢氏送她回去，或是崔氏接她回去，皆可。“
    崔妍媚的眼泪从卢子安醒的那一刻就没有断过，完全说不出话，只是哭，眼泪止都止不住的涌出来，像是心肝都要哭出来一样，此时更是啜泣不已，”我不要走，子安哥哥，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在你的身边就好。“崔妍媚哭的眼睛红肿，面庞尽湿，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卢子安道：”子毓，请人照顾崔姑娘梳洗休息。”
    卢子毓便叫了人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轻轻一架，就把崔妍媚架走了。
    卢子毓问道：“兄长，果真要送妍媚走吗？这次，是妍媚发现了你，报与崔世叔知道的。”
    卢子安微一沉吟，冷静地道：“是吗？受人恩惠，理当涌泉相报，但不能结姻亲。”
    ”好吧，兄长，我这就修书。”
    卢子毓把门口的医师又叫了进来，让他们再次为卢子安诊治。医师们看到卢子安醒来，吃惊不已。卢子安回到卢氏的那一刻，卢子毓便让他们来诊过，可是无人有应对之策，还委婉地劝卢子毓做好思想准备。
    现在，卢子安竟然醒来了，五位医师面面相觑，还是白胡子医师第一个反应过来，去诊了卢子安的脉。
    卢子毓坐在书桌前写信，不一会儿就写好了。那边，医师们也诊好了脉，略做了讨论。
    “怎么样？”卢子毓问道。
    白胡子医师答道：“毒虽未清，但已经去了很多。”
    卢子毓道了谢，请他们回去休息了。
    卢子安看着卢子毓笑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卢子毓答：“兄长，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一点儿都不愿意辛苦的。”
    看到卢子毓撒娇，卢子安又笑了起来，”你把他们也折腾得够呛吧。“
    卢子毓当没有听见，转移了话题说：“兄长，崔逸臣为什么要暗算你？”
    卢子安想了想道，“一是因我要拖住他，给阿玄争取时间去救那位公子。二是因为妍媚，他记恨于我。三是因他要我卢氏群龙无首，陷于混乱。”
    卢子毓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崔逸臣，当诛！”
    卢子安道：“子毓，我总觉得，崔逸臣还有更大的野心，其心不正，其术邪恶。待我恢复，还是要彻查的。”
    卢子毓道：“我一定鼎力支持兄长。”
    卢子安道：“你还是不放心那位公子吗？”
    卢子毓道：“兄长说过，此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所以我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卢子安道：”子毓所虑周全，只是此次，多亏了那位公子出手相助，这个恩德还是要记在心里的。”
    卢子毓道：“记住了，兄长。”“兄长，快快好起来，有你在，就一定有办法。”
    闻玄跟了少年出门去，日已偏西。两人来到先前在卢氏住的客房，早有人收拾好房间，茶果点心一应俱全。
    闻玄在少年的房间与少年一起用了些茶点，肚子吃饱了，还是觉得困倦，便躺在少年的床上和衣而卧，困极的时候，还不忘嘟囔：“这一天一夜，真是太刺激了。公子，我斩杀了双头蛇，给你出了气，我很开心……’话还没说完，便呼呼入睡。
    少年听到了闻玄呓语一般的言语，看了看睡熟的闻玄，轻轻走了过去，为他盖上了丝被。
    少年自己也确实有些疲倦，靠在几案边上，以手撑额，本想再好好思索一下婴孩和荒山的事情，却没想到，困乏已极，稍间就睡了过去。
    两人一坐一躺，竟然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耿耿星河欲隐未隐，天边曙光欲现未现。
第三十七章 寒山令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日升月落，朝霞满天。
    闻玄睁开了眼。一夜好睡让他浑身的骨头关节都觉得万分舒坦，闻玄伸了伸胳臂，蹬了蹬腿，一个鱼跃从床上起来。
    这时，闻玄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少年的房间。那少年睡在哪里啊？
    闻玄一打量，才发现少年坐在外间的几案旁，撑着胳膊一动不动。就蹑手蹑脚，轻轻地走了过去。离近了细细打量，闻玄看到少年面色如玉，闭目时眉目间的疏朗显得安宁恬静，双唇不点而丹。昨日歪了的玉冠被少年粗粗整理后，还是有些歪斜。闻玄很想帮少年重新梳理头发，整理玉冠，可他始终坐着，没有上前。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闻玄轻轻走过去，打开了门，是卢子毓。
    卢子毓显然惊讶地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阿玄？你，你，你，昨天晚上……”
    闻玄正想着如何解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年向卢子毓施了一礼。卢子毓这才缓过神来，正色与少年回了一礼。
    “兄长昨夜睡得还算踏实，想请公子早上再去诊一诊。”
    少年点了点头，微指自己头上的玉冠，卢子毓看到那玉冠微斜，便道：“公子请梳洗，我就先回兄长那里了。”
    少年施礼拜辞。
    卢子毓一离开，闻玄正要关上门，少年看了看闻玄，又看了看门，闻玄蹭了蹭鼻子，“好吧，我出去了。”
    闻玄回到隔壁自己房间，洗漱用的水、早饭早已摆好。他洗漱换了一身青衣之后，就又去了少年房间，想与他一起吃早饭。
    可他刚刚要敲门，少年就打开了门，是要去卢子安处。
    闻玄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闻玄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吃呢。”
    少年便回身又坐在了几前，上面摆着的早饭还有不少。
    闻玄一笑，一跳就跳了进去，坐在几前大快朵颐。
    “不要紧吗？子安兄那里可以等一等吗？
    少年又点了点头。
    闻玄边笑边吃，心里犹如吃了蜂蜜那么甜。
    闻玄边吃边看了看少年的玉冠，已经重新整理得一丝不乱，而少年刚刚也换了衣服，穿着一身暗紫团纹的米白色锦袍，更显得丰神俊朗。
    闻玄不好让卢子安久等，大口大口吃完之后，拍了拍手，对少年说：“走吧！”
    少年起身，闻玄与他并肩出了门。
    一路上，闻玄觉得今天的朝霞格外灿烂，就连卢府的仆侍们向他们问好“公子，闻宗主”的声音，都格外甜美。
    进了屋，闻玄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崔妍媚，只看到了卢子毓坐在床边，卢子安半躺在床上。
    少年与闻玄行了礼，卢子毓回了礼，卢子安在床上拱了拱手。
    卢子毓道：“劳烦公子。”
    少年微颔首，搭上了卢子安的脉，品了品。
    很快，少年观察了卢子安的眼睛、舌苔、手、足，便很确定地向卢子安点了点头。
    卢子毓道：“公子是说，家兄已经无碍？”
    少年又点了点头。
    “可还需服药？”
    少年想了想，起身到书桌前，写下：调理即可。
    卢子毓一喜，又问：“那龙游丹和公子调配的药丸可还需再吃？”
    少年摇了摇头。
    卢子毓又道：“请公子开个调理的药方。”
    少年又摇了摇头。
    卢子毓有些不解，闻玄开腔道：“公子，你是不是想说，那些白胡子医师就可以开这样的调理方子了?“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卢子安慢慢下床来，卢子毓走过去扶住了他。
    卢子安向卢子毓笑了笑，推开了他的手。
    卢子安向少年、闻玄深施一礼，“子安不才，劳公子、阿玄费心费力。”
    闻玄手疾眼快，扶起卢子安，“子安兄，你多礼了。”
    少年也还了一礼，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卢子安便与卢子毓、闻玄与少年都围坐在了几旁。
    卢子毓为大家斟上了热茶，卢子安问道：“公子，可是有事要说。”
    公子点头，想要起身去书桌旁写字，闻玄一把按住他，“我去给你拿过来。”
    说着，就把书桌上的纸笔和砚台都拿了过来。
    少年先在纸上写下：药蛇。
    闻玄噢了一声，便向卢子安和卢子毓讲起，他们如何找到花海中的墓穴，又如何斩杀双头蛇、烧毁诸多药蛇的过程。
    听得卢子安与卢子毓一阵阵惊异，卢子安道：“竟不知，还有如此曲折。”卢子毓道：“这个崔逸臣，怕是走火入魔了吧，用活人精元与寿期来喂养毒蛇，是什么邪术啊！”
    待众人议论完，少年又在纸上写下了：寒山。
    闻玄又噢了一声，讲起他们在墓**壁的暗格里发现的令牌。闻玄一边讲，少年一边将他记忆中的令牌的样子画了下来，既有正面像，又有反面像。
    闻玄不由地感慨：“哇，天呐，你怎么连边角的花纹样式都能画下来，这是什么记忆力！”
    少年没有反应，卢子毓给了闻玄一个白眼，卢子安拿着画好的令牌图样看着。
    “这个令牌我见过。”卢子安说。
    三人一齐看向了他。
    卢子安说：“崔逸臣的祖母是当年寒山黎氏的嫡长女，我曾见她拿过这令牌，当时逸臣要拿来玩，她未允准，逸臣还为这个哭过。老夫人管这个令牌叫寒山令。”
    卢子毓道：“难道，药蛇真的跟寒山黎氏有关？”
    卢子安道：“目前看来，是脱不开关系的。逸臣再调皮，有崔世叔在，他也未必能想出这样阴毒的邪术来，除非有人故意引导他……”
    闻玄道：“崔逸臣现在可不比往日了，杀人如麻，若不阻止他，不知还有多少人丧命于他的邪术。”
    少年闻言，又在纸上写下：方长海，寿期40.
    闻玄看了看少年写的字，又想了片刻，才噢了一声，卢子安和卢子毓都看向他，闻玄道：二位兄长是不知道，那崔逸臣现在可变态了，他现在睡觉都睡在密室里面，那密室……”，少年看了一眼闻玄，闻玄转了一下眼睛，哎了一声，继续说：“知道了，说重点。那密室里头藏了满满几大架子书，书里的记载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名，加上寿期，再加上日期。这个记录是我们当时看的时候，最后一个记录，时间就是昨天。”
    卢子安问：“那记录最早开始于何时？”
    闻玄道：“好像是十三年前。”说罢，不太确定地看向少年，少年点了点头。
    “十三年前？各世家联合讨伐孟氏之前？”卢子毓喃喃道，“看来崔逸臣，加上寒山黎氏，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在下一盘大棋啊。”
    少年拿起笔，又在纸上写下了足有三四十条记录，拿给卢子安，卢子安接过，问：“公子是想让我调查这些人的下落？”
    少年颔首。
    卢子安道：“这就安排下去。”
第三十八章 狐狸与狼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沉吟了片刻，道：“阿玄，闻山最近事务可繁多？”
    闻玄摇了摇头，说：“七大长老，不对，现在是六大长老在操持日常事务，每日都有信报与我，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卢子安又看了看少年，少年点了点头。
    卢子安便道：“药蛇之事非同小可，烦请两位去一趟寒山，让子毓与你们一同前往。”
    闻玄道：“就让子毓兄留下来照顾你吧，我和公子去探探消息，并不纠缠。”
    卢子安道：“也好，你们切不可冒险，探听到消息即回。孟氏那边，我也会尽快联络，不知孟氏伏羲炉熄灭之事与崔氏药蛇是否有关联。你们可先行，我会与怀民兄商议，让敬尧去助你们一臂之力。”
    “另外”，卢子安又道，“公子，不知那荒山，你可曾找过？”
    少年点了点头。
    “如何？还能找到吗？”
    少年低头，闻玄拍了拍了少年的肩膀，说：“并未找到来时的路。”
    卢子安便默然不语。
    闻玄道：“那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出发去寒山。两位兄长，告辞！”
    少年也站起身，施了一礼。
    卢氏兄弟也站起身，回了礼。
    等两人走出院门，卢子毓扶着卢子安回到床上，对卢子安说：“兄长，你觉不觉得阿玄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卢子安微微笑了笑，“阿玄本就不愿被束缚，又爱玩闹。可自闻氏两位世叔被杀，阿玄独掌闻山以来，他杀伐果决，心思深沉，令人闻风丧胆。又勤修法术，精进灵力，刻苦异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看到过阿玄笑，他的眼里要么充满了狠戾，要么充满了怀疑，有时候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有时候又像一匹饥饿的狼，加之桀骜不羁，不按常理行事，让四海之人都忌惮三分，却也保了闻山这些年的太平。”
    卢子安半躺在了床上，卢子毓替他盖好丝被。
    卢子安继续说：“十年了，我们都没能让阿玄放松下来，但那位公子能。”
    卢子毓学着闻玄噢了一声。
    兄弟俩都笑了，卢子安道：“从他第一次带这位公子来，我就发现，阿玄的话多了，也愿意出去玩了，这次我醒来，阿玄更是像他最初那样，爱说、爱笑、爱闹。”
    卢子毓道：“那他和那位公子……”
    卢子安道：“阿玄自己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卢子毓点了点头，道：“兄长，今天晚上崔氏的马车就到了，崔世叔的信上说，要妍媚连夜就回。”
    卢子安说了一声，“好”。
    卢子毓又道：“妍媚想把龙游丹留给你，还想，再见你一面。”
    卢子安坚决道：“不必，请她带回。如非必要，不要再和崔氏有往来。”
    卢子毓虽有些吃惊，却顺从地嗯了一声。
    闻玄与少年并肩走了出去，一路上，闻玄看见月亮也指给少年看，看到树上新结的果子也要指给少年看，天上飞过的大雁也要指给少年看。少年有时微微抬头，有时也顺着闻所指的方向看去，但没有什么回应。
    待到了少年的客房，闻玄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两人坐在几前，闻玄道：”公子，咱们怎么去寒山？移形阵吗？“
    少年看了看闻玄，起身到书桌前，写下：可曾去过。
    闻玄跟着起身，想了想，道：“没有，闻山与寒山相距甚远，一向也没有什么交往，连过年的年帖也不互拜的。”
    少年回到几前，喝了口茶，冲着闻玄摇了摇头。
    闻玄也坐了，喝了口茶，道：“难道这个阵法，只能去阵中之人去过的地方？”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又想了想，道：“去寒山，不如走水路吧。”
    少年又喝了口茶，没有回应。
    闻玄继续道：“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少年突然抬起头，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写了一个“婴”。
    闻玄顿时正色，“楔入崔氏的钉子已经在查了，还没有回报。”
    少年低头。
    窗外的风突然吹了进来，吹得少年发梢都飘了起来，袖子也涨了起来，闻玄想，若世间真能成仙，也不外如此吧。
    闻玄虽然还想坐下去，但想了想，还是起身告辞：”公子，我去安排车船。“
    少年站起身，施了一礼告辞。
    出了少年的房间，闻玄便召来了童庆，耳语了几句。童庆点头称是，行了礼便离开了。
    闻玄一个人出了卢氏的角门。刚出门，闻玄就觉察有人跟着他，找了个热闹的地方，往人群里一挤，捏了隐身诀，再回来找跟踪他的人，却也没有了踪影。
    闻玄在集市里转了转，买了些少年常吃的糕点和杂果。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尾巴又跟上了，心理不禁打鼓，“卢氏治家甚严，子安兄长还常常教我如何御下。这尾巴可是卢氏的人？为什么跟着我？”
    闻玄一时来了兴致，一路上看看逛逛，往卢宅的方向去了。
    那尾巴一路跟随，有的时候闻玄还故意走得慢一些，怕这尾巴跟不上。
    拐入小道，眼前就是闹中取静的卢氏宅院，闻玄走到僻静处，停下脚步，说了一声：“出来吧。”那尾巴躲在墙角，不肯出来。闻玄一步跃了过去，两招便制服了那尾巴。
    “说吧，谁让你跟着我的。”
    那尾巴想要逃跑，却被闻玄拽的紧紧的。
    “闻宗主。”
    闻玄一惊，放开了尾巴。细一看，竟是女扮男装的如婳。
    闻玄的怒火瞬间燃烧了起来，“说，婴孩在哪儿？”
    如婳却镇静自如，“我不知道，闻宗主，我也是被崔逸臣骗了的。”
    闻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惺惺作态，告诉我，婴孩在哪里？”
    如婳摆出柔弱顺从的样子，“闻宗主，这几天崔逸臣的脾气特别大，天天咒骂你和那位公子，我来，只是想向你示好，让你们小心一些，好像崔逸臣这几天会有什么大的行动。”
    闻玄的双眼已经发红，“婴孩在哪里？”
    如婳娇媚地笑了笑，揉了揉手里的手帕，“闻宗主，我在闻山那几年，日日等你来我房里，可都没等到，这样英俊的公子，谁见了不爱，谁要你以礼相待、秋毫不犯！婴孩的确是我带人掳走的，想知道他在哪儿吗？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闻玄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双手也捏成了拳头，如果不是为了探知婴孩的下落，他一掌就劈死了这个钉子。
    如婳看到闻玄的神情已近狰狞，却也不怕，将脸凑近闻玄的脸，说：“婴孩就在……”
第三十九章 乘风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就在如婳将脸凑近闻玄之时，闻玄的衣领被人提了起来向后跃起，这种感觉如此熟悉，闻玄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与此同时，如婳从手帕里散出了毒粉，在她面前如雾般飘散开来，看到闻玄被少年拎着落在远处，如婳娇笑道：“我在这世上只痛恨一种人，那就是对我不动心的男人。闻玄，哪天改主意了，再来找我。”
    说罢，转过街口便不见了踪迹。
    少年看了看闻玄，闻玄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道：“抱歉，没有问出婴孩的下落。”少年摇了摇头，又看向闻玄，不再等他回答，就直接伸手搭在了闻玄手腕上。
    夕阳里的风，轻轻划过脸庞，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闻玄默默地看着黄昏光影中的少年，静静地说：“你怎么会出来？”
    少年切了脉，放开了闻玄的手腕，转身往卢氏的角门走去，闻玄伸手想要抓住少年的衣袖，却不想少年走得飞快，已经快进门了。
    闻玄抓了个空，有些沮丧地说：“对不起。”
    已经走远的少年的背影，停了停。
    闻玄和少年一前一后回到了客房，晚饭已经摆好。
    少年净了手，拿起碗筷。闻玄也坐在几旁，却不动筷子。
    少年便也放下碗筷，看了看闻玄。闻玄摸了摸鼻子，说：吃不下。
    少年用筷子夹了菜放在闻玄碗里，闻玄看到，本来阴郁的脸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嘴角翘了起来，“公子，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夹菜啊。”
    说着，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今天在街上转了半日，确实饿了。
    吃着，闻玄问道：“公子，婴孩的事情，你真的不怨我？”
    说完，停下筷子，认真的等着少年的回应。少年眼都不抬，立即摇了摇头。
    “真是……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开始说：“我买了些你常吃的点心。”
    这一日清晨没有日出，没有霞光，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童庆早已把那两匹马牵到门口，闻玄简单带了些干粮，又穿上蓑衣、带上斗笠，不知与少年嘀嘀咕咕些什么，两人并肩来到了角门口。
    卢子毓早已撑着伞，站在门口等候。
    两人见了卢子毓，施了一礼，卢子毓也同时行了礼。
    “兄长已经好多了，也要来送你们，被我劝回去了。两位见谅！”
    “不必，子安兄好好休息，虽无大碍，但仍要悉心保养。”
    “兄长说，此去不可冒险，探得情形即回。”
    “知道啦，我们会小心的。”
    三人再行了礼，闻玄与少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雨越下越大，出城时，雨已如瓢泼一般，闻玄看到前面有一个长亭，便对少年喊道：“公子，我们去亭子里躲躲雨吧！”
    少年点了点头。
    两人便向长亭驰去。
    长亭是由四个相连的亭子组成，以一个最大的亭子为中心，其他三个小亭子围在旁边，中间用走廊连接。
    两人将马栓在小的亭子里，脱去了斗笠蓑衣，放在中间大亭子的石桌石凳上。少年继续抖着身上的雨水，擦拭着溅在衣服上的泥污。闻玄则一屁股坐在亭子边的回栏上，看着暴雨倾注而下，四周一片迷蒙。
    “公子，我们此行，你可起卦？”
    少年一边擦拭着袍底的泥污，一边抬头看了看闻玄，摇了摇头。
    “要不你起一卦？我怎么觉得，一出门就下大暴雨，不像是好兆头呢。”
    少年整理好了衣服，走到闻玄身边，一起看着雨雾迷蒙。闻玄看着少年，问：“怎么，不起卦？”
    少年微摇了摇头。
    “也好，你说，若卜出个大凶来，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这时，少年的马乘风忽地嘶鸣起来，雨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远远地可以听到马蹄急促的声音。
    闻玄看了少年一眼，将斗笠和蓑衣收到凉亭的石桌下面，与少年一起捏了隐身诀。
    因为雨声太大，淹没了骏马的蹄声，原来已经很近了。
    不肖片刻，便有人也来到了亭子里避雨。不是一个，是一队。
    一行人也纷纷脱了斗笠和蓑衣，放在一边，为首的是一魁梧壮汉，他坐在石桌前，拿出酒囊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似乎还不过瘾，叭叽着嘴巴。
    另一青面人对他说：“别喝了，当心喝酒误事，飞枭大人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为首的壮汉答道：“别老拿他吓唬我，老子不就喝两口酒吗？”
    青面人道：“上次你喝酒误事，差点儿让枭鸟啄了眼睛，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为首的壮汉不语，将酒囊递给一个少年，少年喝了两口，又递给了旁边一个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说：“这么大的雨，喝两口酒暖暖。”
    众人都喝了些，只那青面人滴酒不沾。
    中年汉子发现了拴在小亭子里的马，道：“那是谁的马！”
    为首的壮汉道：“看起来是两匹好马，要是一会儿还没有人来牵，咱们就顺手牵马！”
    青面人道：“飞枭大人是让你出来丢人的？连匹马都没见过。”
    为首的壮汉有些恼怒，“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他，他是你爹啊！”
    众人哄然大笑，青面人就要站起来拔剑，被众人劝住。
    少年道：“赶上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追上那个满身灵华印迹的人。”
    青面人道：“他又不神仙，还能飞了不成？”
    中年汉子道：“听说，抓住那位公子，少主有重赏？”
    青面人道：“得看你有没有命拿赏钱了。”
    中年汉子呸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少年道：“我不关心赏金，我听说大小姐沉鱼落雁，若能见上一面也好啊。”
    为首的壮汉道：“那是你能想的嘛！人家看上的是卢家的大公子！你还是想想咱巷子里的张寡妇吧！”众人哄笑。
    少年道：“我知道，可我听说卢家大公子不愿意娶她，要是有一天能见到她，我一定要告诉她，我愿意娶她。”
    为首的壮汉一拍少年的脑袋：“醒了没？还做着梦呢！”
    众人又笑。
    青面人道：“好啦，休息一下走吧，别耽误了事情。”
    为首的壮汉道：“雨还没停。”
    青面人道：“要等到雨停，人早就跑远了，你就等着枭鸟啄眼睛吧！”
    众人不言，只好又穿戴上，牵了马出发。
    中年汉子想去牵乘风，却被马蹬了一蹄子，只好作罢。
第四十章 劫杀枫林渡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一行人走后，少年与闻玄去了诀，并排站在亭内，看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
    闻玄道：“公子，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年看了闻玄一眼，闻玄心想神会，道：“卢氏有没有钉子，我不敢肯定。但我们俩一出门，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还有，昨天如婳的出现，肯定不是偶然。”
    少年低垂眼睫，手握上了腰上的剑。
    闻玄道：“公子，我知道，此行必然要去，只是你那剑术虽然好看，但攻击力实在有限，还是看我的吧！”说着向少年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他，眼角余光里却全是温暖。
    “不过，公子，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听口气，是崔氏的人。”
    少年心想，更准确地说，这些人的目标是灵华。
    “灵华，“闻玄接着说，“仅仅是灵华的痕迹，便已让这些人争相追逐。公子一定要格外当心，紧跟着我。”
    少年目光有些异样的看了看闻玄，闻玄稍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好吧，我承认，当初我拘了你，确实与灵华有关，可现在，天地良心，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恨灵华。”
    说罢，闻玄无比真诚的望着少年，看到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在少年嘴边升起时，闻玄内心一悸，有些目炫。
    闻玄连忙把目光移向别处，掩饰过去，又再叮嘱了少年几句，此时，雨势渐小了。
    不久，云收雨霁。
    少年抬眼向远处看去，天边还堆叠着层层的云彩，如同丹青圣手的山水图卷一般，墨染五色，浓淡有致。
    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雨是停了，但这一路注定不太平。
    二人牵了马，疾驰而去，日暮时分，方才走到了枫林渡。
    闻玄曾来过几次，印象中这里是个繁华热闹的渡口，人来人往、船密如织。北方的宝马南方的丝绸，大半都经此渡口，因渡口遍植枫树，故而得名。
    但今天的枫林渡有些过于安静，只有疏疏几个行人，少年一进入渡口便觉有异，拉住了闻玄的马。二人正准备调转马头一起离开，就听到耳边风声划过——是箭！随即，像雨点一样的箭从空中落下。
    闻玄从马上跃起，抽出青剑，以剑气阻挡，箭被剑气挡开，纷纷断成数截。
    少年也抽出了剑，以剑气御箭。
    待剑雨稍歇，少年捏了个隐身诀，往枫林中去了，闻玄见状也捏了个隐身诀，几个跃起，也往枫林中去，藏在了树下。
    稍稍安宁，闻玄便开始寻找箭的来处。
    是枫林渡口旁一处高一些的小山丘中，居高临下地发出箭雨。
    少年与闻玄隐了身，却听不到对面小山丘中有任何声响，闻玄思忖片刻，决定去探一探。
    闻玄虽然捏了诀，但仍然四处寻找枫树的遮挡，慢慢向小山丘靠近，却一直没有看到人。整个枫林渡除了几个刚刚被箭雨误伤的路人死在街上，什么人也看不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连鸟儿的叫声都没有。
    这样的寂静何其诡异，闻玄心理有了防备，却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使什么手段，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闻玄一步步地靠近了小山丘，只发现人去山空。
    一处平地上，大片野草被压平，可见刚才有不少人驻留在这里。
    ”引君入瓮！”闻玄惊觉，敌人撤走，只扔给他一个空地，不就是等他进入圈套吗？
    正在闻玄发觉准备撤离时，四周围出了大批修士。一只枭鸟从山后盘旋而出，直盯盯地看着闻玄的眼睛，在天空转着圈。
    闻玄暗道不好，明明捏着隐身诀，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踪迹？
    一个魁梧的人影飞跃起来，向闻玄来而，闻玄定睛一看，是飞枭！
    闻玄在伐孟之战中见过飞枭，他与崔氏的关系密切，但此后十年，并未见此人现世。怎么会是他！
    “闻宗主，显形吧。如婳的粉末，只要有一粒粘在你身上，我就知道你在哪儿。”闻玄有些气恼，还是着了如婳的道。于是去了诀，对飞枭说：“我闻氏并未得罪过阁下，不知这是为什么？”闻玄指了指围攻他的修士。
    飞枭笑了笑说：“我们宗主请您和您的朋友去作客。”
    闻玄道：“崔世伯？
    飞枭道：“去了就知道了。”
    闻玄一凛：“你们把那位公子怎么样了？”
    闻玄心道，昨天如婳的粉末虽未入鼻，但肯定也会粘在公子身上一些，他的隐身术岂不是也被识破了？
    飞枭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周围的人都冲向了闻玄。闻玄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些人，拔出青剑，从容地将冲向他的修士们一个个地重创在地，却并未下杀手。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大半的修士都倒在地上，还有几个躲在飞枭的身后，不敢出来。
    飞枭看了一会儿，大声说：“闻宗主，十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在下领教！”
    飞枭跃起，横刀向闻玄劈来，没有技巧、没有招式，只是刀里的灵力着实骇人。
    闻玄拿着青剑，生生受了这一刀，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这样的灵力，不像修炼所得的那样精纯。飞枭的灵力虽深厚，但气息冗杂、内质混乱，倒像是融了许多的人灵力。
    闻玄当下就改变了与飞枭对峙的方法，他拿着青剑，左闪右躲，不与飞枭直接对抗。飞枭仗着自己的灵力，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招式与身法了，往往都是横刀一出，尸横遍野。像闻玄这样生生受了他一刀，还能活着想出对策的，十年来还是第一个。
    飞枭像抓不到耗子的猫一样，逐渐焦躁了起来，力没处使，人抓不住，连横刀都不知要往哪里砍去。
    闻玄瞅准机会，一剑刺向飞枭的咽喉，却被他横刀一挡，剑尖偏走，只削掉了飞起的发梢。
    闻玄爆怒，正要去抓闻玄，又被闻玄闪身略过，跳了开去。
    飞枭恼怒极了，闻玄就像一块看得到吃不到嘴里的肉一样，急得飞枭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飞枭根本没有把闻玄看在眼里，十年前，他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调皮一些、任性一性，怎么十年不见，竟然成为绝世的高手，连自己一时都拿他没有办法。
    飞枭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转，便不再去抓闻玄，反而大声道：“闻宗主，你的朋友在我手里，可是，他的命，却攥在你手里。”
第四十一章 江州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就在闻玄停下的瞬间，少年从旁边的树上落下，捏关闻玄的宽袖边儿沉了沉。
    闻玄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飞枭道：”旁边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少年去了诀，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尘。
    飞枭看到少年，仔细地盯了一盯，道：“果然，难怪。”
    说罢，刀一横直逼少年面门而来，闻玄往少年身前一挡，将青剑的剑气使出了十分，震得飞枭的横刀也颤了几颤，几乎要掉在地上。
    少年在闻玄身后，提着剑，随时警惕着。
    飞枭发出一声口哨，天上的枭鸟立即俯冲下来，少年以剑相御，那枭鸟并不恋战，在空中呜呜地叫了几声，便有成千上万条蛇从草丛中钻出，向少年和闻玄飞速爬来。
    闻玄斩了几条蛇，发现只是普通的毒蛇，并非他和少年在水底墓穴中发现的药蛇。便看着少年，得意地笑了笑。
    闻玄跃起几步，身形飞快地闪到飞枭的身边，两人战了几个回合，闻玄又闪身回到少年身边。
    只是那些蛇，突然改变了方向，不管飞枭怎样吹口哨，枭鸟怎样呜呜鸣叫，那些蛇都疯了一般地冲向了飞枭。
    飞枭不得已，恨恨地闪身离开。
    闻玄对少年说：“公子，我们也离开吧。”
    二人并肩，轻点地面，迅速地离开了小山丘，回到了渡口。
    残阳如血，渡口除了尸体，别无一物。
    少年沿着渡口寻找，在荒檘处找到了一只渔人废弃的独木小舟。
    闻玄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公子，这船，行吗？”
    少年没有反应，却径直跳上了船，只用脚尖轻点在船头。
    闻玄当下明白，少年只是借船为支点，却并不完全依靠船向前行。
    闻玄也有样学样，跳到了船尾，也轻点在小舟之上。小舟上虽有两人，却如一片树叶般轻飘在水面。
    随后，闻玄以灵力催动，这扁舟一叶便如疾风般驶去。
    “公子，是崔氏？”
    少年站在船头，一身白衣在风中翻飞。
    听到闻玄的问话，少年摇了摇头。
    “公子，你是说，不只是崔氏？”
    少年点了点头。
    “飞枭十年不现于世，确实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少年回头看了看闻玄，以目光询问，闻玄得意地翘起了嘴角，“是蠡肖，我闻山炼制的毒液，洒在谁身上一点，谁就成为整座山所有毒虫的攻击对象，只是，对药蛇不起作用。”
    少年微颔首。
    两人轻舟南下，不觉已经二更天，江上一片漆黑。至看到江上渔火点点，便知来到了江州码头。
    二人弃了舟，走了二三里路，就到了江州城。江州城自古繁华，不想竟然彻夜不息。
    江州的几条主街上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道两边，悬着大大小小的酒旗招摇在风中，小摊小贩则就着街边，寻一处空，就开始营业。各家吆喝此起伏彼，鱼、虾、鳖、豆腐、糖串、麻团、糖水、鲜果，各种小吃琳琅满目，还有针头线脑、胭脂水粉、钗环流苏、衣裳鞋袜、风筝毛毽，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闻玄先前只从江州城路过，并未这样走在江州城繁华热闹的夜市街上，又因为自己以蠡肖驱走了飞枭，一时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再加上肚子确实也饿了，便在夜市里东看看西逛逛，时不时地拽拽缓步跟在后面的少年的袖子，让他快一点走。或者把买来的小吃递给少年，少年都拒绝了。
    “公子，你可知，江州产什么？”闻玄自顾自地说下去：“江州啊，有两个特产，一是美女，一是青鱼。夜市上可观美女，可食青鱼，岂不快哉！”说完，把好大一块烤青鱼塞到了嘴巴里。
    闻玄在夜市里东吃一点，西吃一点，肚子都快塞满了，但他想着公子还没有吃东西，就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上面挂着“如意酒楼”的招牌，示意少年与他一起进去。
    二人在二楼坐定，点了少年常吃的饭菜。等菜的时候，闻玄看到，门口进来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以纱缚面，走上一楼中央的一个圆台，调好琵琶，便开始温软地开始唱着小曲。闻玄望了望那女子，又望了望那女子。少年却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低垂。
    少年口味清淡，所以菜多以白灼、蒸煮为主，闻玄反正也吃饱了，便没有怎么动筷子。看着少年吃饭。现在，闻玄已经很熟悉少年的习惯了，即使是吃饭，少年的背也会是笔直的，必然是一口饭、一口菜，而且口里的不嚼完咽下去，不会夹下一口的饭或菜。每次看少年吃饭，闻玄都很感慨，奈何他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如此板正地吃过饭。
    吃完饭，少年用茶水净了口，闻玄从袖中掏出些散碎银钱放在桌上，正要离开。却发现少年坐着没有动。
    少年的脸色稍稍有异。起初，少年未抬眼看那卖唱的姑娘，只是觉得声音在哪里听过，加之唱的是方言俚曲，便没有在意。但刚才闻玄起身的那一刻，少年不经意的看了那姑娘一眼，便可以确定，这是那个以婴孩诱骗他至崔氏水牢之人。这个人在这里，定然会有所行动，这人人，一定知道婴孩的下落。
    闻玄见少年不动，便警惕地四下里看看，没有发现异常，便坐了下来。
    “公子……”
    少年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瞥了一眼楼下。闻玄便也不动声色地向少年刚刚的角度看去，正是那个缚纱的女子。
    那女子化着浓汝，满头珠翠，穿着却甚为清凉，纱衣如霞，显示出曼妙的身姿。
    “公子，我刚刚看见这个琵琶女，觉得有些像妍媚，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少年抬眼看了看闻玄。
    闻玄又道：“公子，难道觉得她可疑？”
    少年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闻玄道：“让我想想，哪里可疑？嗯，………………”
    过了半晌，闻玄一拍脑门：“对！兀南镇！你说过有个类似妍媚的女子，骗你去了崔氏水牢。”
    少年点了点头。
    “原来是她，公子，确定吗。”
    少年并没有反应，思索着，这女子出现在这里，既不明目张胆地杀上来，也不干脆跟在后面不现身，想来必是有所忌讳，又怕跟丢了他们。少年想，先留在这里，以静制动。
    闻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公子，我们先不要出酒楼。”
第四十二章 山水清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看到少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叫了掌柜来。
    掌柜颠颠地上来，闻玄示意他桌上的银钱。掌柜开心地把那些银钱收入袖中，问道：”二位公子，可有吩咐？”
    闻玄道：“为我们安排一间上房。”
    说着，闻玄又从袖中摸出来些散碎银子，抛给了掌柜，掌柜眉开眼笑地接住了银子，道：“金字房二号空着，请二位公子用完饭后，移步三楼，房间是早就收拾好的，随时可以使用。”
    闻玄又努了努嘴，“这姑娘，掌柜可熟悉？”
    掌柜看了看一楼的缚纱姑娘，道：“本店常有来表演的歌妓，也把台子免费给些路过的伶人，这个姑娘，不大熟悉，公子可要我去打问打问？”
    闻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掌柜便退出了雅间。
    “公子，这个女子能诳你去崔氏水牢，必定对崔宅非常熟悉，难道她也是崔氏的人？”
    少年看了看闻玄，又看了看上面。
    闻玄道：“好吧，我们先上去。”
    两人进得房间，里面干净讲究，二人坐在几前，闻玄道：”公子，这个很像妍媚的女子，既然能骗你去崔氏的水牢，那她与崔氏必然脱不开关系。一路上追杀我们的人，也都与崔氏脱不开关系。“
    少年点了点头，看到房间里备有笔墨，便起身去到书桌前，写下：寒山。
    闻玄看到，道：“崔氏这样大费周张阻止我们去寒山，难道寒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崔氏与寒山黎氏早就勾结在一起，不愿被我们发现了什么。”
    少年想了想，又写下：药蛇。
    闻玄道：”是啊，飞枭都御蛇，可见要么是博陵崔氏，要是寒山黎氏，有纵蛇之术，且以邪术炼出了药蛇。然而江州热闹，贸然对我们下手，恐有不便。”
    闻玄道：“公子，要不然我们现在易装而去？要不然你扮个歌女，我扮个樵夫？”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少年没有理会闻玄的恶趣味，以眼神示意闻玄去床上。
    闻玄故作羞涩地说：“呀，只有一张床啊。”
    少年不由叹了叹气，以手撑额，闭目休息。
    闻玄道：‘好个以逸待劳，让他们辛苦着，我们先睡了！“
    闻玄大大咧咧地躺倒在床上，不时便睡去，只是睡得较为轻浅。
    晨鸡报晓，鸡鸣将少年与闻玄同时唤醒，少年走到窗前，突然打开窗，一望之下，果然有人守在窗下。
    闻玄与少年洗漱罢，用了早饭，才旁若无人地并肩走出如意酒楼。
    两人一路步行，昨晚热闹无比的街市在晨起却寂寂无声，仿佛昨晚的繁华像一场梦一样，在阳光下便破灭了。
    两人又捏了隐身诀，几个街口拐下来，“尾巴”就被甩掉了。
    闻玄有些意犹未尽，道：“公子，等我们将这些事情都料理完，再回来江州城夜市，如何？”少年不置可否，依然款步而行。
    行至城郊，往来山色婉约柔媚，绿水盈盈，泛起层层涟漪，一派柔山碧水，江南风光。
    水边有一处三层高的驿站，少年和闻玄刚刚经过时，忽见一个黑衣老者飞快地从三楼窗边翻下，落地无声，看了看少年和闻玄，拔腿准备逃跑。一紫衣青年在楼上大喊了一声：拦住他！便也飘飘而下。
    闻玄手疾眼快，一把扣住黑衣老者的手腕，两人你推我挡，近身攻防，好不精彩。
    那紫衣青年落地后，看到闻玄的招式身法，不由叫好。
    少年也拔出了剑，紧盯着那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见自己被围攻，眨了眨狡黠的眼睛，突然从袖中飞出牛毛细针，往三人身上洒去，闻玄一边打落细针，一边道：“又是这一套，完了是不是该撒粉末了？”
    那黑衣老者狡猾一笑，拔剑刺向了少年，闻玄连忙闪到少年身前，要挡下这一招，却不想那老者将粉末撒向了紫衣青年。
    二人倶是一惊，不想那紫衣少年从容的以剑气相御，一招落英缤纷，便将剑架在了黑衣老者的脖子上。
    黑衣老者嘿嘿笑了两声，开口的声音却极为年轻，“清音，你赢啦！不过，你以为我走不掉吗？”
    那个被叫作清音的紫衣男子面无余色，道：“残杀无辜百姓，修炼邪术，这一次，你逃不掉。”
    这时，从远处又来一位少年，凤眼微挑，鬓发如丝，很是隽秀。“清音啊，我来迟了。”声音悦耳动听，如小溪潺潺流过，叮咚作响，如琴弦轻拨，珠玉落盘。
    一见清音已经擒了黑衣老者，那位声如琴音的少年便将黑衣老者的双手向背后一剪，从怀中拿出一段暗红色的绳子紧紧捆住，又将绳子的另一端拿在手上。
    那黑衣老者道：“祝雪，你来迟了哟！”祝雪没有理他，那黑衣老者不高兴地说：“不要不理我嘛，和我一起玩耍嘛！”
    清音点了黑衣老者的哑穴，让他闭口不言。
    “雪兄，这两位是刚才出手相助的义士。”
    声如琴音的少年行了一礼，“在下祝雪。”
    紫衣少年也跟着行了一礼，“在下清音。”
    少年与闻玄也都行了一礼，闻玄道：“在下闻玄，这位是我的朋友。”
    祝雪与清音互相看了一眼，祝雪道：“阁下可是闻山闻宗主？”
    闻玄拱了拱手，“正是下在。二位可是‘凌风祝雪，山水清音？久仰，久仰！”
    三人大笑，皆为途中所遇而惊喜。
    闻玄道：”二位为何要抓这位老者？”
    清音道：“我二人游历时，发现此人杀害无辜百姓，取人寿期，残忍至极。便一路追到这里，此人狡诈，已经被他逃脱了几次。”又看了看那老者，说：”他并非老者，如果没有活人的寿期吸取，他的面貌就会逐渐衰老。“
    那黑衣老者此时竟满脸的得意，哼哼唧唧地想要说什么。
    闻玄道：“原来如此，这个人先以细针偷袭，再洒毒粉，与博陵崔氏最近攻击我的方法如出一辙，我估计，他要么跟博陵崔氏，要么跟寒山黎氏，脱不了干系。”
    清音道：“是以，我们要好好审问这位‘老者’，这背后定然还有阴谋。”
    祝雪道：“二位，告辞。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四人施了礼告别，祝雪牵着黑衣老者，与清音一起折回江州城去了。
    闻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少年说，“我叔父多次提起这两位散修，说他们不愿拜入世家，只结伴同游，切磋共修，逍遥洒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修行？”
    少年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我们也走吧，再往前便是寒山地界了。”
    走了十几里路，少年停了下来，闻玄也跟着停了下来。“公子？”
    少年发现，前面有人布了石阵。
    闻玄四处看了看，只看到前面路上怪石嶙峋，便知有异。
    少年跃起几丈高，从空中将石阵尽收眼中，稍稍默记、确认，少年便落在地面，抽出宝剑，在地面上画起刚才石阵的布局来。
第四十三章 石阵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连环阵，大约三里多地，如果不能找到出口，将会被阵中的怪石幻象所迷惑，反复走相同的道路，即使精疲力尽，也依然会被怪石的幻象激起神魂，精神不断崩溃，不停地寻找出口，直到力竭而亡。
    少年在卢氏藏书楼读书时，曾读到过相关的记载，当时就颇为反感，这样的阵法，不致人当场死亡，却像玩物一样玩弄、折磨入阵之人，直至其自己崩溃死亡。布阵者甚至都不用见血，只用守株待兔，坐享其成。其心歹毒，其术残忍。没有想到，今天居然真的遇上了这样的阵法。
    少年略略在地面上画了画，便明了阵法意图与方位。示意闻玄跟在他的身后，并以郑重地看了看闻玄，闻玄道：“知道了，会跟紧你的。”两人一入阵，那些怪石似乎都有了生命似的，开始围绕着他们旋转，移动，不停地幻化出人的形象，闻玄眼前所见，忽而是父亲，忽而是叔父，忽而是少年，他们都流着眼泪，伸出手，要闻玄拉住他们。
    闻玄有心神有些动摇，呼吸有些急促。少年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闻玄，示意他闭上眼睛，不要看，并抬起了胳膊。
    闻玄轻轻地闭上眼睛，一片黑暗，刚才那些幻像便都消失了。闻玄重新凝神，捏着少年的宽袖边，一时向左，一时向右，便再无心神激荡。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少年凭借着刚才的记忆，镇静自若的遁着设定好的路线前进，眼看就要出阵了，少年与闻玄却都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婴孩！”闻玄不禁睁开了眼睛，往哭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襁褓从路边的山上被扔了出来，婴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大。闻玄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放开少年的袖边，便飞身越起去抓那个从空中掉落的襁褓。
    少年反手想要抓住闻玄，无奈闻玄的身法太快，早已经跃起飞了出去。少年想要喊住闻玄，却只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闻玄飞起将那襁褓抓在手里，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着了道。那根本不是襁褓，是幻象，一切都是假的。
    但闻玄跃起抓住襁褓的刹那，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闻玄，那网却不是幻象。
    少年眼看着闻玄消失，不觉心神有些动荡，那些怪石所幻化的幻象便不停地在少年眼前出现，一时是荒山，一时是婴孩，一时是闻玄，一时是崔妍媚，都流着泪，伸出手，乞求着，要他带他们走，带他们离开。
    少年立即闭眼凝神，稍稍平复了内心的起伏，定了定念，要先出了阵，才能想办法救闻玄。
    平静了心绪，少年重又睁开眼睛，但各种幻象仍然包围过来。
    少年只好闭了眼，在心中默默回想刚才画定的阵形，丈量着步子，按照之前已经算好的方向，一步不错的，慢慢踱出了石阵。
    就在少年要睁眼之时，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一句一模一样的问话：“公子，可要救婴孩否？”
    少年睁开了眼，那个红衣歌女已经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裳，袅袅婷婷地就站在阵外。
    “公子，果真了得，这个石阵我请了二十八位前辈圣手布了整整一天，不想公子不到一个时辰，竟然破阵而出。”
    少年的目光里多了提防和杀意。
    少女笑道：“厌恶我吗？哈哈哈，厌恶我就对了，别人越厌恶我，我越开心。”
    少年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闻玄，也没有发现婴孩。
    少女讥诮地笑了笑，“你让我们等了一夜，还妄想在这里看到他们吗？”
    少年又垂下眼睫，毫无反应。眼光澄澈，看不出任何波澜。
    少女又道：”想救下闻玄吗？想救出婴孩吗？那就乖乖跟我走吧。”
    少年突然拔剑，向少女刺了过去，少女向后一躲，飞枭便从树林中飞出，横刀直接劈上了少年的剑，少年被剑中霸道的蛮力所伤，连退了数步，踉踉跄跄站稳，飞枭又直冲了上去，以横刀劈面而去。少年以剑招闪过，两人你来我往不下数百招，但皆是飞枭进攻，少年防守。
    少女轻轻嘟了嘟嘴，发出婴孩的哭声。
    少年闻声一愣，看向少女，飞枭看准时机，闪身而过，以手为刀，在少年后颈上一砍，少年便晕了过去。
    飞枭看到少年倒下，满意地向少女行了礼，“小姐，这少年确是奇特，灵力深厚，一招一式也颇有章法，却是没有攻击力。”
    少女笑了笑，回了一礼，道：“谢过枭叔。”
    飞枭道：“哪里，哪里，还是小姐足智多谋，将这二人擒下。”
    少女道：“还烦请枭叔把这二人分别绑上马车，我们即刻回寒山。”
    少年悠悠转醒时，被紧紧绑住，躺在一辆马车中。少年回了回神，四下看去，没有闻玄。
    绑少年的绳子也被灌注了灵力，以力挣扎，绳子纹丝不动，少年捏了火诀，那绳子却也不着。
    此时，赶马车的两个人，坐在前面开始讲话了。
    “阿栓，你醒了。”
    “醒了，肖叔。”
    少年觉得这两个声音也似曾相识，细一想，却是长亭避雨时追击他们的少年与中年汉子。
    “这几天都没睡了，靠着马车都能睡着，真是累了。”
    “肖叔，那你也睡会儿，我来赶车。”
    “不啦，不比你们年轻人，不在自己个儿的床上，我可睡不着。”
    “肖叔，辛苦了，回到寒山，我们好好睡一觉。”
    “刚才那个姑娘，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很好看。”
    “你不是想娶崔家大小姐吗，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
    “嗯？为何？听说崔家大小姐美丽温柔又有才华，一般女子可是比不上的。”
    ”这是崔家的二小姐。“
    ”崔家有二小姐？“
    ”哎，说来，这二小姐也可怜，她母亲因为生她难产就死了，崔家宗主因为老婆死了，也不想见这个孩子，就被她祖母送到我们寒山来了。“
    “可我来寒山也有几年了，竟然都不知道崔家二小姐。”
    “哎，说是二小姐，可几个人拿她当小姐，她爹都没来看过她，只有崔家大小姐来看过她几次，有时接她回去住住。所以我见过的，真是挺像的。”
    “那，其它呢，性情像吗？”
    “不像，我跟那崔家大小姐打过照面，她还赏过我一些银子。看起来确实是性情温顺的。可是这二小姐，倒是个暴脾气，近两年长大些，也慢慢得了宗主的喜欢，把以前欺负过她的人都整死了。”
    “啊！””我还是娶崔家大小姐吧。”
    “哈哈哈，你呀……年少啊……“
    肖叔的笑声爽朗，但似乎惊动了骑马在前的飞枭，只听飞枭厉声道：“闭嘴！好好赶车！”
第四十四章 金刚网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少年听着肖叔和阿栓的对话，心叹那少女竟是崔妍媚的妹妹，崔妍姝。在藏书楼时，崔妍媚曾有一次提及她有一个妹妹，被养在别处，崔妍媚还时不时地寄些东西给她。却不想，崔妍姝竟这样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少年判断着马车的方向与速度，应是往寒山去的，看马车里漏进来的天光，估计三更天才能到闻山。
    那个叫阿栓的少年，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和肖叔有一搭没一塔地聊着。
    少年思忖，闻玄也肯定被绑到了寒山，药蛇也与寒山脱不了干系，还是先到寒山再做打算。干脆闭了眼，调息休憩。
    马车一路还算平稳，更报三声时，少年被人从马车中提了出来，一把推倒在地，又顺势狠狠地踢了几脚，那人是正是飞枭。
    从腹部传来的疼痛使得少年一时站不起来，深深地呼吸调整了几次后，被绑得紧紧的少年方才找到平衡，缓缓站起身来。
    飞枭封了少年的灵力，才命人将少年押走。
    少年被推搡着，步伐却很稳。
    这又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宅院，只是不同于闻山，这里的山平缓秀气了许多，一路粉墙黛瓦，小桥流水。
    少年默记着方位与步数，被一路送进了山阴背处的牢房。
    这牢房原来是天然的山洞，被凿成了一个一个的洞窟。因为山阴处紧邻溪水，牢房里潮湿异常，又常年不见阳光，温度极低。
    看守举着火把，将少年推入牢中。少年刚进牢房，便有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似乎要钻入骨髓，冷透心肺。少年被推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洞窟，才有人解下了少年身上捆绑的绳子，牢门是精铁所炼，也灌注了灵力。
    这间牢房里黑暗潮湿，阴冷异常。四壁的岩石上都凝着水珠，不时地滳下一滳。
    少年定了定心神，想捏个火诀，却只生出一丝火光，顶上倒挂的蝙蝠肯地下积水中的老鼠，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光，都被那一丝光亮吓得窜了出去，声音在石窟里一阵一阵地回荡。在火光消失之前，少年清理了石窟中的一个角落，坐下凝视调息，若要用灵力冲开封制，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闻玄跃起去接那襁褓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那张从天而降的大网，闻玄是认得的，正是博陵崔氏的金刚网。
    金刚链与金刚网是崔氏先祖用偶然得到的稀有灵铁，同时炼造的两件灵宝。千年来，传承于崔氏，四海皆知。
    闻玄知道金刚网是挣不脱的，便不再做任何挣扎。任由收网的人将网与他一起拖到了山坡下，吊上一棵树下。
    一只枭鸟在闻玄头顶盘旋着，不怀好意地盯着闻玄。
    飞枭从树木中走出来，手中换了一只长的软鞭，直接就抽向了金刚网中的闻玄。闻玄无法躲闲，生生被那长鞭打在身上。飞枭混杂着灵力，将鞭子的力道使到极致。凡鞭子所到之处，立刻皮开肉绽，血液喷涌而出。
    见到血，飞枭格外兴奋，“你竟然敢用蠡肖害我，我这就让你尝尝什么是蛇毒！”
    闻玄几乎要疼得晕死过去，原来那鞭子上浸了蛇的剧毒，不仅使痛感千百倍地增加，还让闻玄有如百蚁噬心，入筋入髓地痛苦。
    飞枭打的有些累了，闻玄已经被打成了血人，满身都是鞭子抽开的皮肉，血液顺着金刚网的丝络一滴滴的“嗒、嗒”的打在地上。
    闻玄此时已经肿得眼睛有如核桃一般，整个脸涨得有之前两倍大，嘴唇青紫，手脚都成了圆形。闻玄几次痛苦地晕了过去，却又被新的疼痛刺激醒来。闻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濒死的感受，若不是他在闻山常与毒虫接触，体内对蛇毒有所抵抗，恐怕此时就已经丧命了。
    闻玄的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但他依然听到有一个与妍媚很像的声音：“枭叔，气出够了，就去跟着那个吧，有关灵华的事情，可不能出错，宗主特别交待过，你得看好了他。这个就交给我吧。”
    飞枭恨恨地再抽了闻玄两下，方才匆匆离去。
    闻玄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听到这个声音，便喃喃地叫道：“妍媚。“
    那女子道：”我不是妍媚，我是崔妍姝。你落在我的手里，迟早是个死。但你现在还不能死，那个人不会说话，很多事情还得问你。”
    闻玄又迷迷糊糊地喃喃道：”公子……“
    崔妍姝一使眼色，便有人将网从树上放下来，闻玄重重地摔在地上，又一阵剧痛使得闻玄再次晕厥。
    崔妍姝往闻玄的嘴里塞了一颗解药，命人道：”把他绑紧喽，扔在马车上，跟着我。“
    说完便骑着马走在前面，与飞枭走不同的道路回闻山。
    崔妍姝走的是山道，比飞枭略晚一步回到闻山。毫无意识的闻玄被抬下马车，便有人问崔妍姝：“小姐，要关到哪儿？”
    崔妍姝想了想，“北院。”
    北院是寒山一个隐蔽的拘役之所，远看去，只是一座独立的宅院，中间秀竹亭台，移步换景，但屋里却是精心设计的牢狱。
    仆役将闻玄带到了北院，将闻玄的双手绑起来吊在空中，试了试高度，只让脚尖可以着地。
    闻玄仍然昏迷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闻玄才从晕迷中挣扎着醒来，“快清醒啊，不知公子如何。”闻玄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公子”，闻玄喃喃出声，被自己的声音唤醒。
    闻玄的眼睛已经消肿，但睁开依然疼痛，这时，闻玄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刚刚能触到地面。要站也站不住，完全依然手臂的力量悬挂身体，受了伤的臂膀就像刀斧加身一样疼痛，不得不一直踮着脚尖，维持身体的平衡。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穿着黑色仆役的衣服，此时来到了闻玄眼前，“闻宗主，你还认识我吗？”
    闻玄稍稍打量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黑衣人哈哈地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闻玄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遇到的那个黑衣老者。但是，他现在脸上光润如玉，神采奕奕，看上去最多二十岁的样子。
    闻玄眼光瞬间狠戾。
    那黑衣少年道：‘别紧张，我可不是来找你寻仇的。”“现如今，你落在我们寒山黎氏的手中，就不要想活着出去了。宗主和妍姝，一定会置你于死地。”
    闻玄闭上眼，默然不语。
    “我来，是想问问你，关于你那朋友。”
    闻玄心中一震，睁眼瞪着那黑衣男子，从嗓子深处发出低低的嘶吼：“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冷静，冷静，闻宗主，我就是觉得那个少年很不一般。想跟你多打听打听。”
    闻玄咬着牙，如困兽一般看着黑衣男子。
第四十五章 闻如未闻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黎子通！”
    从黑衣男子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你这个老不死的，又在这里做什么？想坏我大事！”一个面若冰霜的中年女人用毒蛇一样的眼光紧盯着黎子通。
    “侄女，你不要这么凶嘛，我走就是了。”黎子通一边说，一边看看了闻玄，转身飞一样地出了屋去。
    崔妍姝跟在那女子身后，甚是恭谦，一同进来。
    ”你，就是闻玄？“
    闻玄此时面目已经恢复，抬眼望了望那女子，低声问道：”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那女子竟然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屋里，令人心生恐怖。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
    闻玄道：“黎宗主，切莫赶尽杀绝。”
    那女子道：“果然有见识，只是没想到闻宗主这样年轻，”女子停了一下，又道：“俊美”。
    闻玄从鼻子哼了一声，再次问道：“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崔妍姝扶着黎宗主坐下，黎宗主道：“这次多亏了妍姝，手不血刃地抓了你们。妍姝啊，给你记功。”
    崔妍姝连忙向黎宗主行了礼，道：“不敢，妍姝本分。”
    黎宗主笑意盈盈地看着崔妍姝，又看向闻玄：“闻宗主，我敬你年少有为，闻山这些年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我送进去的钉子都被你拔了出来，可见你的手段。可闻宗主未免太桀骜了些，我寒山黎氏多次派了使者，却连闻山的门都进不去。只要闻宗主肯点头，这一次，也不是非要你的性命不可。”
    闻玄的眼睛此时已经开始愤怒地发红，嘶哑着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崔妍姝道：“不难。只有两个条件，便可保闻宗主性命。第一，将知道的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告诉我们。第二，修书回闻山，与我寒山结盟。”
    闻玄听罢，竟然笑出了声。“这是让我背叛朋友，背叛闻山，黎宗主，有一天有人要你背叛寒山，换得自己性命，你换吗？”
    黎宗主悠然地回答：“当然换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
    闻玄不屑地道：“这世间自然有比性命更重要的，只是你们不愿意相信。所以寒山黎氏可以倚仗术法灵力欺压平民，取无辜者的寿期助自己修炼，炼药蛇以戕害修士，胁毒以逼迫他人。可真是好手段，只可惜，品行太差，有违天道，终遭天谴！”
    黎氏宗主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我寒山黎氏研炼新的术法，以恢复百年前的荣光，又岂是你等小儿能明白的？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只有杀了你。”
    闻玄轻蔑地道：“你寒山黎氏的荣光，为什么要无辜者的性命来成就？”
    黎臻的脸一冷。
    见闻玄又从齿缝中挤出四个字：“死亦难从。”
    “想死？没那么容易！”崔妍姝恨恨地说，“我既然捉了你们回来，就要让你们在寒山好好享受。”
    说着，崔妍姝拿出一柄长刀，却并不抽出刀鞘。以刀鞘灌注灵力在闻玄周身不断地大力击打。闻玄蛇毒虽已经恢复，但皮肤上的鞭痕尚未痊愈，体内灵力也尚未恢复，椎心地痛苦伴随着“咔咔’的骨折声音，闻玄再一次痛晕了过去。
    崔妍姝见状，向黎宗主施了一礼，“宗主，闻玄周身所有的骨头都已经被打断，筋脉也断尽了。”
    黎宗主看了看闻玄，道：”若是能够收入麾下，我寒山必如虎添翼，只是可惜。”
    崔妍姝道：“宗主莫心忧，大事将成，我们攻下寒山指日可待。”
    黎宗主满意地看了看崔妍姝：“大事了结，一定给你记一大功。”
    崔妍姝施了礼，“谢宗主！”
    火光已经熄灭，整个洞窟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不时有持火把的仆役在牢门口探查。少年将体内能够使用的仅有的灵力全部集中在了耳朵，静静凝神，放大了听觉，听到有人呻吟，有人叹气，有人哭泣，有仆侍在聊天，有脚步声，有叫骂声，却没有听到闻玄的声音。
    少年又将牢门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门不仅灌注了灵力，而且设置了专门的法术，一时很难打开。少年心里虽有些焦急，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又找到刚才清理好的角落，重新坐了下来，想要闭了眼调息运气，冲开封制。
    却见飞枭带着几个仆待，打开了少年所在洞窟的牢门。
    “请吧。”
    少年目光毫无波澜地起身，抖了抖外袍，方才跟着飞枭出去了。
    飞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年身上，不时还自言自语几句。
    飞枭将少年带到了偏厅，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飞枭向居中坐的一个威严的女子施礼，道：“宗主，人带到了。我可没敢再打他。”
    黎氏宗主点了点头。
    少年看向那黎氏宗主，又看到她身边那个颇似妍媚的崔妍姝，崔妍姝身边的竟然是崔逸臣！黎氏宗主的另一边，是一个黑衣青年，但少年很快就确认，这是昨天被清音和祝雪带走的那个黑衣老者，仅仅一夜之间，他就恢复了年少的样貌。黑衣青年旁边，还有一个少年熟悉的人，那就是孟嘉。
    少年只多用眼角瞥了一眼孟嘉，其他再无表情。
    飞枭走到孟喜身边，也坐了下来。
    黎氏宗主道：“公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崔逸臣却冲到少年跟前，对准心脏的位置就要刺下，“每次都被你跑了，这次看你怎么逃！”
    黎氏宗主喝止崔逸臣道：“逸臣，不可无礼！”
    崔逸臣撅着嘴巴，撒娇道：“姑母~”
    黎氏宗主充耳不闻道：“谁都不可以伤害这位公子，他可是我装灵华的壳子。谁敢动他，试一试！”
    众人皆沉默。
    崔逸臣只好回到了座位，仍然愤愤地看向少年。
    “我是黎臻，黎氏宗主，公子，我不会伤害你。”黎臻和言悦色地道。
    少年低垂眼睫，似乎没有听到。
    孟嘉突然开了口：“黎宗主，这位少年口不能言，你若想知道什么，不妨给他纸笔。”
    黎臻点了点头，便有人奉上书案，摆好纸笔。
    “大家都在，公子没有必要说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黎臻看着少年，少年却只眼观鼻，鼻观心。
    “灵华在哪儿？”黎臻不绕弯子，直指靶心。众人屏息，等着少年的回答。
    少年站在那里，确如青松一般挺拔，但也像青松一般巍然不动。
    黎臻很耐心地说：“公子，寒山黎氏百年前曾何其荣光，我们寻找灵华只为重现家族荣耀，请告诉我们灵华的下落，寒山黎氏自然会待你如贵宾，好好地送你离开。“
    少年仍然闻如未闻。
第四十六章 死穴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黎臻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少年面前，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少年却仍是低垂着眼帘，既无任何表情，也无任何反应，似乎黎臻不存在一般。
    黎臻不由怒从心起，还没有敢这么怠慢过她。
    黎臻扬手就要劈向少年，后面坐着的孟嘉却开口了。
    “黎宗主，这少年清雅淡然，向来无所畏惧。”
    黎臻放下了手，回头看了看孟嘉。
    孟嘉继续道：“但这个世间，谁都有死穴。”
    少年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黎臻见状，又施施然回到了座位，道：“看来，敬尧是有办法啊。”
    孟嘉道：“据说，这个少年是闻玄捡回来的，每每也是与闻玄一起出行的。所以，闻玄的生死，这位公子应当不会置之不理。”
    崔妍姝道：“不仅如此，崔氏有一个钉子，探知这位公子曾怀抱一婴孩，不知这婴孩的生死，公子可在意否？”
    少年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黎臻手一挥，“带闻玄来。“
    少年的呼吸只是瞬间有所加重，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却被孟嘉收在眼中。
    很快，闻玄便被人抬了进来。
    虽然此时分别不过一日，但闻玄已经判若两人。
    衣服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鞭痕尚未痊愈，有的血肉翻了起来，露出其中的白骨，有的鞭痕结着血痂，还沾着灰尘。眼睛紧紧闭着，手脚都软绵绵的垂着，毫无生气。
    少年看到闻玄后，眼皮骤然抬起，冷峻地注视着黎臻。
    黎臻倒是笑了，”哟，看得见了我啦。我没做什么，就是飞枭用蘸满蛇毒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顿，妍姝又打断了他周身的骨头，让他筋脉尽断。”
    听完黎臻的话，少年在自己身体里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这种情感一面是愤怒，一面是悲伤，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荒山岁月久，少年日日平静度日，即使是出山以后，也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情。随着这股情感被带动起来的，是体内的灵力。灵力被愤怒激荡之后，在体内顺着经脉横冲直撞，不断地冲击着飞枭所设置的封制，而每一次冲击都会使少年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突然，少年一口血从喉头喷了出来，整个身体疼痛得震了一下。少年顿时感觉到全身的灵力流动顺畅无比，也不再疼痛。
    看到少年吐血，在座的人都有些惊讶，黎臻问道：“公子，你受伤了吗？”
    少年依然闻如未闻，先摸了摸闻玄的胳膊，感觉到了断骨，又切上了闻玄的脉。确如黎臻所言，闻玄筋脉尽断，所有的骨头都被折断了，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不出两个时辰，闻玄必死无疑。
    少年的心像被刀扎了一般，比刚才灵力冲击的疼痛还要更痛。少年以掌心覆上闻玄的掌心，将体内正在奔涌的灵力送到闻玄体内。
    众人见少年只是侧坐在闻玄身边，以为他只是在查看闻玄的伤势，崔逸臣道：“你们俩最后都得死，哪个先死都一样。”
    闻玄在一片混沌中，感到一股醇厚的灵力自掌中涌入，贯穿身体的七窍百骸，最终汇聚于丹田之中，缓缓升出了暖意。同时，身体也一点点舒展开来。
    闻玄微睁了双眼，叫了一声：“公子。”
    众人大骇。崔逸臣道：“你，你有什么妖法，他都快死了！怎么会活过来？”
    少年加快了速度，将体内的灵力更多地送到闻玄体内，闻玄的意识渐渐恢复，灵台也清明了起来。只是身体仍然不能动弹，只有眼睛可以转动，嘴巴可以讲话。
    飞枭几步便来到少年身边，伸手想要打掉少年覆在闻玄掌心上的手，却被少年用另一只手挡开。见状，崔妍姝从另一边攻击少年，二人合力，将少年逼开了闻玄身边。
    孟嘉道：“好精醇的灵力啊，能使将死之人恢复意识。”
    崔逸臣道：“姑母！让我吸取他的灵力！这个归我！”
    黎臻道：“他的灵力虽好，但更好的，是灵华。”
    闻玄已经完全清醒，躺在地上说：“灵华再好，也与你黎宗主无关！”
    黎臻道：“闻宗主还是留点力气吧！”
    说完，给崔妍姝使了一个眼色，崔妍姝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道：“这是用八十二种剧毒药蛇提炼的毒液，闻宗主，运气真好。”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闻玄身边。
    黎臻看着少年，“如果不告诉我灵华在哪里，今天就送他上路吧。”
    闻玄笑了起来，“公子，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负累。我宁愿自杀，也不愿你把灵华交给这样的人，为祸天下。”
    孟嘉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闻玄，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这样护着他，有意义吗？”
    闻玄冷笑一声：“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孟嘉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绝非你我可以企及的。闻玄，我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在华山之阴，有一处绝壁，你、我、子安兄、子毓幼时曾一起去探险，我们攀着藤蔓爬上绝壁，发现那绝壁之上有几处平整光洁，上面画着十几副人像，画是的都是同一个男子。”说话完，孟嘉直直地盯着少年。
    闻玄在孟嘉的讲述中，也回想了起来，难怪卢子安、卢子毓、孟嘉和自己在第一次看到少年时，都觉得在哪里见过。随即大脑轰然巨响，乱作一团。
    孟嘉接着说：“也就是说，这位公子，想必在我们出生之前百年、千年便已经存于世间了，闻玄，你护得住他吗？灵华，对他而言，也许不算什么的。让他交出灵华，你可以少受些痛楚。”
    少年被飞枭用剑横在颈间，静静的听着孟嘉的讲述，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有打开。少年心中对壁画一无所知，只是多留了下几个问号而已。
    黎臻催促道：“公子，留你给的时间不多了。”
    少年依然没有反应，但双唇微微颤动着。
    黎臻一挥手，崔妍姝便把毒液全部倒进了闻玄嘴里，再把瓶子一丢，拍了拍手说：“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个毒液，没有解药，也不会使人立毙，要十二个时辰肠穿肚烂皮肤溃烂而亡。”
第四十七章 泪痕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的身体刚刚在灵力中恢复了一些，此时，毒液顺着喉咙流了下去，流到哪里，哪里便剧痛不已。顷刻间，闻玄的脸已经透出黑色。
    孟嘉此时道：“公子，你何苦为难闻玄，还是快些说出灵华所在之处，让他少受些苦吧。”
    闻玄忍痛大喝道：“收起你这副嘴脸！原来博陵崔氏、华阴孟氏早都与寒山黎氏勾结在一起！”
    黎臻道：“你知道的太晚了，闻宗主，你快要死了，这次就是那位公子把所有的灵力都给你，你也活不了了。”
    闻玄因为痛苦而抽搐了几下，却还笑着说：“黎宗主，我们赌一赌，你们不会得逞的。”
    黎臻也笑了笑，“我黎氏百年前就光耀四海，博陵崔氏、华阴孟氏愿祝黎氏一臂之力，共建大业，有何不可，再说了，闻宗主，让你死个明白，十年前，寒山黎氏、博陵崔氏、华阴孟氏就已经结盟，若不是华阴孟氏老宗主出了岔子，十年前，天下便已是我们三家的了。”
    闻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我父亲，叔父的死，是不是你们都有份！”
    孟嘉道：“闻宗主想一想，吸取修士的寿期以续命乃是寒山黎氏的绝学，约你父亲与叔父到华山共叙的是家父，提供毒粉以便暗杀的是博陵崔氏，你说，我们有没有份？”
    说罢，众人大笑。
    闻玄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留下如蚯蚓一般的泪痕，却依旧笑着道：”十年前，你们就败过，这次，你们也定不能如愿！”
    少年在看到闻玄的泪痕，如利椎扎心，徒手挡开飞枭的剑，不顾被剑划伤的胳膊，转身来到闻玄身边。
    血顺着少年的袖子，“嗒嗒”地向下滴着，闻玄道：“公子，你受伤了。公子，对不住了，婴孩没能救出来。”
    少年摇了摇头，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打开。又将手覆在闻玄的手心上，输送着灵力。
    飞枭跟着少年，再次把刀架在了少年的脖颈处。
    黎臻道：“好一个惺惺相惜，公子，还是把灵华的下落说出来吧，我好好地把你们送走。”
    闻玄的神色温柔至极，看着少年道：“公子，没用的，不要再给我灵力了。”
    此时，厅外有一个青面人匆匆走来，但站在门口又没有进来。崔妍姝看见，就走了过去。
    顷刻，崔妍姝一脸喜色地走到黎臻身边，在黎臻耳旁耳语了一番，黎臻听完后，大喜过望，一时容光焕发，大声道：“逸臣、敬尧，我们大事将成！药人已经准备就绪！”
    崔逸臣与孟嘉一听，也是大喜，立即站起来道：“恭喜黎宗主！”
    黎臻兴致高昂地说：“我们先去看看药人，这个小子的灵华，我们也要尽早夺过来！”
    “黎子通，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我们去去就回。”
    黎子通施礼送行，一行人随黎臻走了出去。
    少年竭尽全力地向闻玄身体里输送灵力，闻玄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就连眼睛里也蒙上了层黑色的翳。
    黎子通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娃娃啊，那个躺着的，不成了，不要再浪费灵力了。”
    有了少年的灵力，闻玄身体的剧痛缓解了很多。
    闻玄攒了攒力气，看着黎子通道：“祝雪和清音呢？他们在哪儿？”
    黎子通笑着说：“你这个娃娃有趣得紧，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别人！哈哈哈……”
    闻玄又道：“那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你把祝雪和清音怎么样了？”
    黎子通道：“那两个娃娃也有趣得紧，我怎么忍心把他们杀了，再说，要是他们死了，我找谁去玩耍呢？”
    闻玄听罢，和少年对视了一眼，彼此放心了些。
    闻玄听到黎子通的话，灵机一动，道：“老头，我反正都快死了，咱们做个游戏？我们俩陪你玩一把，怎么样？”
    黎子通一听有游戏玩，非常高兴，忙问：“怎么玩？怎么玩？”
    闻玄道：“你不是活了很久吗？你会阵法吗？”
    黎子通道：“我寒山黎氏当年是工匠出身，论造房修路，倒是没有问题。阵法嘛，虽说活了许久，但我只略通一二。”
    闻玄道：“噢？寒山黎氏还真是出身工匠，难怪了……“
    ”老头，那你敢不敢与我们两个比试？”
    黎子通有些犹豫：”能不能比点儿别的？“
    闻玄道：”怕了吧！就知道你不敢比，胆小鬼！“
    黎子通跳了起来，“比就比，我活了一百岁了，还怕你们两个小人儿不成！”
    闻玄作出吃惊状：“你活了这么久啦？哎呀，我们可得小心点儿啊，别被你比下去了。”
    黎子通听了闻玄的话有点儿得意，说：“怎么比？”
    闻玄道：“我又不能动，就让这位公子和你同时画阵法，谁的阵法有用，谁就赢，如何？”
    黎子通听了，手一挥：“这也太容易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闻玄疼得几乎又要晕过去，少年的手一直覆在闻玄手心，闻玄却以眼光示意少年，去画阵法。
    十三年前，黎氏发现吸取平民寿期的邪术时，黎子通已经九十岁了，苍颜白发。现在黎子通一副少年人的模样，也是靠吸取他人寿期，不死亦不仙，灵力与法术虽在寒山黎式中屈指可数，但性情反倒活成了一个老小孩。
    此时，黎子通已经认真在地上画起了阵法，少年将手从闻玄的手心挪开，再看了一眼闻玄，方才在闻玄身边的地上画起了阵法。
    少年此刻身体里的灵力依然奔涌不息，汹涌的的灵力很快注入到移形阵中，少年微一侧眼，看到黎子通还在专注地画阵，便迅速地抱起闻玄，向阵中一跃。
    闻玄周身的碎骨被少年一抱，咔咔作响，剧疼从全身各处传来，疼得闻玄不停地哆嗦抽搐。
    少年感觉到了怀中的闻玄的异样，注视闻玄的眼睛，闻玄强打笑颜，“公子，我没事。”
    耳旁的风声忽忽而过，闻玄在少年的怀中，依偎向少年的温热的体温，心想“这一生，就这样死去，也好。”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少年抱着闻玄跌出了移形阵。
    闻玄被剧烈的晃动撞击得全身又一次剧痛，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少年将他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给他盖在身上。
    闻玄四下打量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正躺在崔氏水牢的平台上，问道：“公子，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回闻山，为什么要带我来崔氏的水牢？”
第四十八章 灵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崔氏水牢里一片宁静。
    也许是因为崔逸臣不在，水牢里没有囚犯，平台上也没有人看守。静无一人的水牢，连老鼠都没有出现。
    闻玄很快就明白了，“公子，你要用灵华救我？”
    正在寻找什么的少年，回了头，看着闻玄，重重地点了点头。
    闻玄又被痛得呻吟起来，但还是认真地说：“公子，死生有命，我闻玄从不信成仙，也不畏死，你不可勉强自己。”
    少年没有理会闻玄，继续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少年眼中一道光亮闪过，他飞身下去，轻点在那角落处一块稍稍突出的岩石上，又重重地踩了下去。
    闻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突出的岩石竟然整块地缩了回去，而他身下一颤，那突出的平台下，水面之上，有石门嘎吱嘎吱地打开。
    少年跃起回到平台上，抱起了闻玄，继而又跃入了石洞。两人进去之后，那石门便又轰然关上了。
    “会不会是陷阱？”
    少年摇了摇头。
    闻玄心想，“公子如此确定，必然没有错。”
    少年捏了火诀，照亮了这潮湿阴暗的洞穴。洞中有各种各样姿态的奇石，还有如冰凌般倒挂在洞顶的钟乳石。不时还有水滴从洞穴顶上掉落，打在少年和闻玄的头上、身上。
    洞穴比想像地要大，岔路很多。
    少年抱着闻玄，轻点地面，步履如飞。
    走过几条岔路，少年和闻玄都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地。无法真正的前行。
    少年蹙着眉，似在认真思索，闻玄看着那些分岔路，却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少年将闻玄放在道路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又自印堂处向闻玄送了灵力，闻玄不由地嗯了一声，体内的痛楚被缓解了不少。少年换了一个方向，在岔路口选择了与之前不同的分支道路，但走了良久，还是回到了原处。
    少年不再走动了，而是抽出剑，按照记忆将刚才走过的道路全路画在地上，画完之后，两人都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路，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选择哪一条道路，最后都会回到原点，也就是少年和闻玄所在的大石头。
    “原来这不是个阵，是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啊。”闻玄一边呻吟着，一边感慨到，“你别着急，咱们慢慢找，总有破绽的。”
    少年又来来回回地走了几个圈，为这个地图增添了几个绕回来的分支道路。
    闻玄躺在石头上，看着少年在忙碌。
    半晌，闻玄道：“我说你也别试了，这根本就不是想让人出去的阵法，咱们不管怎么走，都出不去。”
    少年闻言，看着闻玄。
    闻玄道：“公子，你怎么知道水牢里有密室的？”
    少年指了指闻玄胸前的衣襟。
    闻玄恍然大悟，“你是说，枯树枝？枯树枝在水牢里感应到灵华，那这水牢中就一定有灵华，而崔逸臣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灵华，说明水牢里有密室！”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叹息道：“可惜啊，枯树枝和半块玉佩都被黎氏搜了去。”
    少年又走了几条岔路，结果一次又一次回到了原点，他微觉疲累，便坐在闻玄身边。
    闻玄疼得一边嘶嘶地吸着气，一边说，“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活也不怕，成仙不怕，轮回不怕。”
    少年不语，仍盯着地上的回环地图。
    闻玄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原来什么都怕的，怕黑，怕死，怕孤独，怕眼泪，怕辜负，怕失望。”
    少年看向闻玄，闻玄的眼光瞬间黯淡，嗫嚅道：“公子，我刚才一直在想孟嘉所言的壁画，仔细回想，我确实看到过。那壁画与真人一样大小，好像有十几幅，我当时个头小，攀着藤蔓踩在画中人的腰上，才能看到他的脸。”
    少年看着闻玄，等着他继续讲。闻玄端详着少年俊雅的脸，面露悲伤，
    “公子，那画中人的脸，与你一般无二。”
    少年面露迷惘，摇了摇头。
    “公子，我一直以为我能保护你，可是，也许，我，……连作你的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闻玄的话，少年似被毒蝎蜇了一下，眼瞳猛地收缩，两手也握成了拳。但顷刻，少年就放松了下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闻玄，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只是微笑，但嘴边的笑窝却已经清晰可见。
    闻玄从未正面见过少年的笑靥，此时被这个笑容眩得眼前一片灿烂，这是第一个专门给他的笑容，闻玄的心中有如万千江流奔涌，却不想牵动了体内的蛇毒，痛得”哎呦哎呦“地叫了出来。
    少年低垂了眼睫，敛了笑容，再次将灵力送入闻玄的印堂。
    良久，闻玄才舒了一口气，按下了少年的手腕，“公子，我没事了。”
    闻玄的脸色已经透着较为明显的青黑色，既使是少年的灵力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缓解疼痛，却丝毫无法将蛇毒清出。少年望了望闻玄的脸，又切上了闻玄的脉，心道：“两个时辰之内，无碍。”
    少年默默低下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突然发现了不同。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道路，与他睁开眼睛所看到的道路，完全不同。
    闻玄也发现了少年的异样，看他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就问道：“难道破解这个迷宫，竟是需要盲视？”
    少年已经很笃定了，点了点头。
    闻玄看向少年：“公子，如果我能活下来，你教我盲视好不好？”
    少年没有回应。过来轻轻地抱了闻玄，闭了眼睛往前走。
    闻玄在少年怀里，看到少年一时䃥了墙，一时踩了水，一时又向那硕大的钟乳石直扑了上去，不由觉得有趣。
    但当少年闭着眼，真正走过去的时候，没有墙，没有水，也没有钟乳石。
    少年一直闭着眼睛走到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
    石室里有一张石桌，四只石凳。
    桌子上，竟然有一封信。
    少年与闻玄又相互看了一眼。
    少年将闻玄放在靠墙边儿的石凳上，转身打开信，发现是崔龙若写给崔逸臣的，少年很快就看完了，用手拿着，放在闻玄眼前，闻玄念出了声：
第四十九章 与崔逸臣书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臣儿，吾儿。
    如果你走到了这里，那说明你的盲视已经练成，也说明你可以继承为父的事业，是时候告诉你我们崔氏最大的秘密了。
    我崔氏千年世家，虽然常常受到孟氏压制，但始终未曾屈服，以仁德化生福泽天下生灵，才有今日崔氏的美名。
    你不可修邪术、行恶道，要以我崔氏之仁德和善立家，不可贪噬，不可淫乐，不可暴戾。切切记得！
    你的母亲，是最温柔、最美丽的世间女子。吾与汝母，相识于青山绿水之间，却不幸她早早离去。于你，为父有很多失职之处，而你的母亲，不知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可以怨憎为父，可千万要懂得你母亲待你的一片赤诚之爱。
    你这一生，父亲愿你能结良缘，共白首，享人间鹣鲽情深，父慈子孝，娇儿绕膝诸等天伦之乐。
    为父要告诉你的是，这个石洞里有我崔氏祖传之灵石，这灵石中蕴有灵华，但祖训中并未告知如何将这石中灵华渡出，为父反复研究，终一生也未能破解，如今，你来接手吧。
    为父还有一悔，此生至死难平。十年前，孟氏作乱，为父明明知道寒山黎氏参与其中，却因为你祖母的原因并未向众人言明。不想，一念之过，竟纵容了寒山黎氏作恶，既害了闻家老宗主兄弟，又害得卢氏老宗主惨死战场，若三位泉下有知，为父定当负荆请罪，恳请他们的原谅。臣儿，吾儿，不可再如为父一般，要与寒山黎氏彻底断绝关系，不再往来！
    为父自知寿命不久，恐你练成盲视之日，早已归西，故而留下此书，希望我儿能一生平顺，将崔氏薪火相传。”
    闻玄念完，眼泪不自主地淌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叔父，他们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留给自己，就那样死去了。又想到之前救治的崔世伯，他的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少年的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替闻玄抹了抹眼泪，闻玄破涕为笑，说“咱们找灵石吧。”
    少年点了点头。可这石室中仅有这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宝贝呢？于是他在桌子地边缘与中心都敲了敲，果然，有的地方是空的，有的地方是实的。反复试了几次之后，少年最后用双手卡住石桌的边缘，旋转了一圈，那石桌中间便升起了一道暗格，暗格里露出一个檀木匣子。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这匣子捧在手心里，坐在闻玄旁边的石凳上，与闻玄一起，打开了匣子。
    是一块比鹅蛋还要大一些的布满了天然纹路的白色石头，晶莹剔透，有着水晶的光泽，散发出微微的光芒。若不是以石命名，闻玄真想不到这样的宝贝，能叫作石头。
    “怎么才能把这灵石里的灵华渡出来呢？”闻玄问道，“崔世伯一生都没能破解得了。”
    少年看着灵石，思索着。
    闻玄道：“公子，难道灵华的容器也有讲究吗？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承载灵华？“
    少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失“字。
    闻玄道：“是有专门的法术？而这个法术已经失传了？”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道：“那就只有曾经承载过灵华的容器，才有可能再次承载灵华了。枯树枝肯定是可以的，只是被搜走了。”
    突然闻玄眼睛一转，看向少年，“你！！！”
    “你身上有那么重的灵华的痕迹，你是不是可以作为暂时储存灵华的容器？”
    少年用手指了指自己，用目光询问着闻玄。
    “目前看来，灵华只能与有灵华痕迹的东西融汇，你不就是最大的有灵华痕迹的容器吗？”
    但闻玄稍一沉吟，道：“不对，不行，不可以。灵华进入体内，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心脉有所损害，灵华为天地精纯，若是身体承受不了，该怎么办。还是不要了，我们想其他的办法。”
    少年想了想，直接用自己的手指直接去触碰那灵石。
    闻玄看到少年的动作，着急着说：“公子，不要冒险。”少年看了看闻玄，摇了摇头，继续尝试用手去碰触灵石。
    闻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少年接触到灵石的那个瞬间，他的手指也发出了和灵石一样的光芒，手指中根根细小的血管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少年稍停顿了一下，感觉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就催动灵力，将灵华从灵石中引向自己的身体。灵华如同泉水一般从少年的指尖顺着经脉向上流淌，所过之处，也必定散发着相同的光芒，寸寸筋骨、丝丝肌肤都在光芒中透出纹理。
    闻玄的目光死死盯住灵华的每一寸上升，额前已经紧张地覆上了一层细汗。
    少年全神贯注地以灵力继续催动灵石里的灵华，不断地注入自己的身体。
    当灵华的光芒已经覆盖了少年整个左臂的时候。闻玄突然道：“公子，试一试停下来，能不能将灵华留在你的体内。上次你教我的，心随念转，就可以让灵华发挥效力。”
    少年闻言，停止了以灵力催动灵华，尝试着将手指慢慢地放开灵石。
    就在少年的指尖完全脱离灵石的瞬间，左臂的灵华完全褪回了灵石，而刚才手指与臂膀的光芒也陡然消失。
    闻玄惊愕地看着这一切，道：“还是没能将灵华渡引出来，公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少年看了闻玄一眼，思忖片刻，又将手指搭上了灵石。灵石里的灵华和之前一样，进入了少年的指尖，散发着光芒。
    这一次，少年更加熟练地以灵力催动灵华，进入自己的身体，也更大胆地，让灵华不仅进入了左臂，还让灵华一点一点地进入五脏六腑，凡灵华所到之处，肌肤都散发着光芒。闻玄眼看着少年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发光体，整个手臂、身体，就连脚尖的光芒都隔着靴子透了出来。闻玄的眼泪开始涌出，“公子……”
    少年现在只剩下头没有被灵华注入了，整个身体都像一块夜光宝石一般发着光芒。闻玄绝望地看着少年：“公子，放弃吧，我此生能认识你，死而无憾。公子，放弃吧，有你的灵力，我能没有痛苦地死去，就很好了，公子，放弃吧，呜呜，公子，放弃吧！”
    少年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催动灵力，将灵石中灵力尽数催赶着，淹没了自己的头。少年的头被灵华的光芒覆盖的最后一瞬间，少年双眼一闭，身体瘫软地倒在地上。
    “公子，公子，公子！”
    闻玄大声的呼喊着，痛哭着，身体却丝毫也不能动。闻玄想到了刚才少年微笑时，引发了自己体内的蛇毒，可以使身体不停地抽搐。便再次放任情感汹涌而起，果然，噬骨的疼痛引起了身体的剧烈抽搐，闻玄疼得眼前一黑，却也借着这股力量将身体往少年的方向倒了下去，“扑通”一声砸在地上，“公子，公子，”闻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搭在了倒在地上的少年的手上。
第五十章 鸿蒙太初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的手触碰到少年的一瞬，精魂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而去。
    闻玄一阵眩晕之后，终于落了地，他迫不及待地呼喊：公子。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听到“啊啊”的婴儿声音，闻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竟然是一只婴儿肥白的小嫩手！
    闻玄彻底懵了，良久，又大声叫了起来，最后竟焦急地哭了出来，但无论怎样发声，听起来，就是一个婴孩儿的嗷嗷啼哭。
    哭声引来了一个女子，闻玄观察那女子，穿着树叶兽皮，还装饰着薜荔、女萝。那女子嘴中说着闻玄听不明白的话，将他抱了起来。
    闻玄更急了，喊到：“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抱我！”
    却只听到了更大的婴儿的哭声。
    那女子摸了摸闻玄的肚子，发现小肚子饱饱的，就打开了包裹闻玄的兽皮，看看是不是尿了。
    闻玄差点儿羞死过去，大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扒我的裤子啊！”
    那女子奇怪地看着闻玄，对旁边的两个人说着什么。闻玄这才看到，旁边有一个穿着兽皮的男人，高大魁梧，回答着女子的问题。还有一个穿着树叶的男人，纤瘦一些，背了一大筐的植物叶子刚刚回来。
    闻玄安静地看着他们，不再哭泣，三人便各自忙活去了。
    闻玄确实有些疲累了，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闻玄确实饿了。他大声喊了起来，将正在酣睡的女子吵醒，女子摸了摸闻玄的肚子，发现瘪瘪的，就用树叶盛了一种透明的液体递到闻玄嘴边，闻玄稍稍舔了一下，甜甜的，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吃饱了的闻玄便又呼呼大睡过去，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再一次醒来时，闻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再是肥白的婴儿的手了！闻玄试着抡了抡胳膊，蹬了蹬腿，感觉很有力量，就试着坐了起来，可以坐起来！闻玄暗喜，又试着下地，但还掌握不了平衡，尝试了几次之后，就开始满地跑。
    他试了试发出声音，虽然不是婴儿的喃喃声，却仍然说不出话来。
    闻玄四处跑着观察着，想要去找少年。却只见自己刚刚躺在一片湖泊边上的木屋里。
    那片湖泊像蓝宝石一般，湖面映更加湛蓝的天，和天空中如棉花样洁白的团团云朵。鸭子、鹅、鸳鸯、天鹅还有一些叫不名字的水鸟，浮在湖面上，自在的游弋着，一些鹿、马、孔雀在湖边喝着水。湖泊旁边是一大片望不到边儿的丛林，几只小松鼠在边儿上的几棵树上跳上跳下，贮藏着松果。
    “好美啊，”闻玄心道。
    这时，那个穿着树叶兽皮的女子拿着一件兽皮做的小衣服走了过来，闻玄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的！顿时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儿，那女子给闻玄围上的兽皮，还拍打了他的小屁股。
    闻玄实在是不能忍受，便向那女子呲出了牙齿，作势就要上去咬她。
    那女子轻轻一拨，闻玄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在了一边。
    那女子轻轻扶起闻玄，将手放在他的额头前。
    “太一，你可以说话了吗？”
    闻玄惊讶地发现，他能够听懂女子的语言了！
    闻玄张了张口，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那女子笑了笑，道：“好好练习！”转身走了。
    闻玄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湖边，在湖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粉白细嫩的小娃娃！！！
    这小娃娃如白瓷般精致，五官如雕琢出的一般，全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虎皮，露着像莲藕一样的四肢，和滚圆滚圆的小肚皮。
    闻玄实在是想不明白，女子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天上的飞鸟，水面的水鸟，水底的游鱼，看到闻玄，便都围了过来，小鱼儿轻轻地亲吻着闻玄泡在湖边的小脚丫，逗得闻玄咯咯地笑声。
    “既来之，则安之，”闻玄苦笑了笑，便对着水鸟和飞鸟叽里咕噜地说起话来。
    说了一会儿，闻玄便觉得自己能够掌握基本的发音，便从湖边回到木屋，想找那个女子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木屋，闻玄发现那木屋面积很大，除了一个大的厅堂外，里面连通着十几间个房间。那女子正坐在厅中，为他缝制一条新的兽皮小裤子，便走过去，问道：“这里是哪里呀？你是谁呀？我是谁呀？”发出的声音竟然是清澈无比的纯净的娃娃音。
    那女子看着闻玄，慈爱地笑了笑，“学会说话了！“说着，又用手放在闻玄的额头上，可这次，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还有一套更复杂的语言系统？”
    说着，将手完全覆盖在闻玄的额前，良久，才放了下来。
    “你这套语言系统，更加完善啊。”
    闻玄发现那女子在使用自己之前的语言，更加惊讶了。
    那女子道：“小太一，你可以自己创造这么复杂的语言系统吗？”
    闻玄摇了摇头，用娃娃音回答道：“不是的，是我在之前的地方使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子似乎不太理解，但仍然慈爱地看着闻玄道：“小太一，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我是女娲，你是太一上人，是盘古大哥开天辟地化育万物之后，留下的一股精魂。”
    女子说着，眼睛里泪水盈盈。闻玄更是完全傻掉，“女娲？盘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都是谁啊！
    女娲抱起了闻玄，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闻玄极不习惯与女性的身体这样接触，挣扎着从女娲的腿上跳下来，坐在一旁。
    女娲看着闻玄，问他：“小太一，饿了吗？”
    闻玄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儿饿了。
    女娲又用树叶盛了那透明的甜甜的液体，递给了闻玄。
    闻玄将树叶的尖端对着自己的小嘴巴，把里面的甜甜汁液倒入自己口中。那甘冽清甜便顺着舌头、喉咙，一直甜到了肚子里。
    吃完之后，闻玄把树叶放在一边儿，拍了拍像皮球一样鼓起来的小肚子，打了一个嗝，逗得女娲咯咯地笑了起来，走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盘腿和他并排坐在一起。
    闻玄有点儿恍惚，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是极其遥远又模糊的一个概念，据父亲和叔父讲，母亲生下他，便云游四方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而女娲坐在他的身边，用慈爱的眼神望着他，用手触碰着他的头发、小肚子，用亲切的言语安慰他，还时不时地想要把他抱起来，女子身上薜荔和女萝的香气这样真实，让闻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第五十一章 创世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女娲拿过刚才做到一半的小裤子，一边缝制，一边对闻玄道：“小太一，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好不好。”
    闻玄点了点头。安静地望着女娲。
    女娲一边动手穿针引线，一边温柔地道：
    “盘古大哥是我们中力气最大的，不知为什么，原来居住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混沌一片，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了。盘古大哥就拿起他的大斧头，一下一下地将那混沌劈开。我听得那斧头的声音响了很久很久，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发现那一片黑暗被盘古大哥劈砍成了两半，一半轻的，就缓缓升了上去，一半重的，就慢慢掉了下来。
    可不一会儿，两半似乎又要合在一起，盘古大哥便举手撑着轻的，脚下踩着重的，将它们分开。那两半分得越开，光亮就越多，我在旁边高兴地直笑，盘古大哥的身体也越变越长。
    他对我说，女娲，这个轻的在上面，我们叫作天，那个重的在下面，我们叫作地，好不好？
    我拍手称好。不知盘古大哥撑了多久，那轻的终于不再往下坠，那重的也不再向上升。
    盘古大哥收缩了身体，看样了是累坏了。
    那个时候，虽然有了光，可是天和地，全都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盘古大哥对我说，他太累了，要寂灭了，不如将这个新的世界划分为白天和黑夜，用他的一只眼睛照耀白天，另一只眼睛凝视黑夜；他的呼吸，化作风和云；他的四肢，化为四海；他的皮肤，化作坚实的大地；他的血液，化作大地上流淌不息的河流；他的头发，化作茂密的丛林；他的眼泪，化作一阵一阵的暴雨。
    我伤心极了，对他说，伏羲和神农很快就会来帮你了，不要去寂灭。
    盘古大哥却说，他用尽了所有力气，不得不寂灭了。除了他的身体可以化育这个世界，他所有的精魂也会化作灵华，散布于山川草木、河海泾流之中，滋养所有的生命生生不息，生机勃然。
    我恳求他，留下自己的一缕精魂，可以看看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也可以守护这些生命的生生不息。盘古大哥便从自己的精魂中取出一缕给我。”
    女娲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小太一，你能听明白这个故事吗？”
    闻玄静静地听着，觉得这个远古的故事，好像与自己有关，又好像与自己无关。
    “嗯。你说的精魂，确定是我吗？”
    女娲抬起哭红的眼睛，慈爱地看着闻玄，“盘古大哥寂灭化息之后，精魂化为灵华遍布天地，化育出了各种各样的生物，我将这缕精魂带有身边，七七四九天，化育出了一个小婴孩，小太一，就是你。”
    闻玄有些疑惑地问道：“实不相瞒，我是闻玄，闻山宗主，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小娃娃的模样，你说的精魂、太一，可能真不是我。”
    女娲抹了抹眼泪，用手摸着闻玄繁密的头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小太一，你可以去湖边看一看，你是不是周身灵华，这个新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是周身灵华的，那就是你，因为只有你，完完全全就是盘古大哥的一部分。”
    闻玄闻言，将信将疑地走去了湖边，刚才他只注意到水鸟和游鱼，注意到了自己的小肚子和小衣服，这一次，他要好好看一看，自己是否周身灵华。
    闻玄走到湖边，飞鸟与游鱼便又靠了过来。闻玄找好了角度，仔细看着湖里的自己的倒影，那个粉白的孩子，果然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并不刺眼，在太阳下也并不明显。那些飞鸟和游鱼，都想来亲近，原来是被灵华吸引。
    闻玄一屁股坐在湖边，“我被灵华送来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
    闻玄算了算时间，“我来自盘古历一万两千一百二十五年，也就是说，灵华送我回了一万两千年前？”闻玄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万多年，天呐。
    闻玄在湖边一直坐到日落月升，准备好接受现在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女娲款款走来，一把抱起了闻玄，“走吧，小太一，你该睡觉了。”
    闻玄认命一般不再挣扎，把小脑袋放在女娲的肩膀上，还没走回木屋，便睡着了。
    女娲把闻玄放好，盖上兽皮。自己也在旁边轻轻地入睡了。
    闻玄再次睁眼的时候，脑中回想了昨天认清的现实，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但看着旁边睡着的女娲，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闻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又长高了。
    闻玄的动静惊醒了女娲，女娲笑着起来，摸了摸闻玄的头。闻玄吃惊地发现，昨晚他还只到女娲的膝盖，是一个小小的粉白孩子，怎么今早起来，就到了女娲的腰间。
    女娲显然也发现了，笑着说：“小太一，你长得真快。再不抱，就抱不动了。”说着，又把闻玄抱了起来，转了个圈。
    闻玄在眩晕中觉得有趣，便笑了出声。
    这时，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年岁看起来大一些的拿着几只新打回来的鹿，一个少年背着一筐草叶。
    女娲看到这两个，就把闻玄放了下来，对他们说：“你们回来了！”
    又指着闻玄道：“你们看，小太一长得多快！”
    闻玄一脸陌生地看着这两个人，女娲指着那个年纪大一些的、身材魁梧的人说：“这位是伏羲。”闻玄几乎要晕过去了，心道：“这不是上古的大神吗，难道女娲不仅仅是重名？”
    又指着那个身体消瘦一些少年道：“这位是神农。”
    闻玄直接晕了过去，为什么上古的大神也喜欢扎堆啊！
    看到那个瓷白的小娃娃晕了过去，三个人都哈哈大笑，女娲用树叶盛了琼浆，送到闻玄嘴边，闻玄便张开小嘴巴，喝了一口就完全清醒了。
    闻玄有些怯怯地看着伏羲和神农，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们？”那晶莹剔透的娃娃音，让伏羲和神农都很惊喜，“这才几天，你都会说话了！”
    女娲道：“你本就是盘古大哥的精魂，就按照盘古大哥对我们的称呼就行，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吧。”
    闻玄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和这些上古大神们住在一起，而且直呼其名。难道他真的不该跪下来，对这些上古大神顶礼膜拜吗？
    闻玄故作镇静地说：“好。”
第五十二章 祝余与迷榖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伏羲和神农回来之后，木屋里热闹了许多。
    伏羲捏了个火诀，将刚刚打回来的鹿放在火上烤，女娲还拿了一些寻找到的香料放了上去。
    “这些天，不停地有新的植物产生，灵华还在新生不同的物类，所以，明天我还得出去，去山上多采摘一些，再拿回来研究。”神农收拾完今天新带回来的草叶，也坐在了烤鹿旁，对众人说。
    伏羲点了点头，说：“我这些天，观天观地，观山观水，对这个新世界也有了些认识，我想把所有看见的东西，都用符号画下来，我总觉得，这些符号之间会有联系。”
    闻玄坐在屋子一角，听着他们的谈话。
    “小太一，快过来，鹿肉烤好了！”神农向闻玄挥着手。
    肉香吸引着闻玄，他轻快地跑了过去，女娲用锋利的石头为他削下了一块肉，递到他的手里。
    “就用手拿着吃吗？”闻玄的声音不再是娃娃音，却依然干净清澈。
    女娲和伏羲、神农也都拿了一块肉在手，正准备吃。
    “那用什么？”女娲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闻玄想，入乡随俗。
    鹿肉的味道十分鲜美，闻玄吃完后，很快酣然入睡。
    日光照进窗户，照在了昨日烤鹿肉的地方。闻玄被光线惊醒，习惯性地抬手看了一眼，嗯，不错，手又长大了。
    闻玄站起身，站在木屋门口比了一比，估计此时的身高可以到女娲的肩膀了。
    打了柴的伏羲回到木屋，看到闻玄，便一把抓了过来，“小太一，我来教你些法术，如何？”
    “好啊！”闻玄大喜。当年父亲和叔父有很多法术还来不及教给他就死去了，这次能有机会再学法术，闻玄格外地珍惜。
    “那我们先学个火诀？”伏羲问道。
    闻玄依着记忆，捏了个火诀，但如以前一样，很快就熄灭了。
    伏羲大笑，“小太一，你这个火诀嘛，只有火苗，没有火种，干脆叫火苗诀好了！”
    说着，又捏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诀给闻玄看。
    闻玄欣喜地看着伏羲手中的火，期待地看着他。
    伏羲便将火诀的功法与操作过程讲给闻玄听，闻玄听罢，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失误在哪里，遂重新捏了个火诀，这一次，火苗在手中燃烧不止。
    伏羲倒是惊讶了，“小太一，你学一遍就会嘛！”
    “那我们再学个什么呢？”
    “避水诀！”
    “好啊，小太一，你很聪明嘛。水、火是这个新世界的基本构成元素嘛。”
    两人又一起下了湖。但凡伏羲告诉闻玄要点，闻玄便能闻一知十，举一反三，伏羲教地很成就感，闻玄也学得很欢乐。
    凡闻玄所在之处，游鱼与飞鸟必定会聚集过来，小太一与它们玩的甚是畅快。
    不知不觉，天色晚了，女娲捏了个“蝶信”，一只飞舞的蝴蝶便翩翩而来，化作女娲的声音后消失了。“快回来啦。”
    两人听到蝶信，整了整衣装，说着笑着，一同回一木屋。
    女娲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着长到她肩膀处的闻玄，不由笑着道：“几天就长大了，小太一，现在都抱不动你了啊。”
    伏羲道：“长大了，就要学点本领，这个新世界可以使用很多法术的，我会一一都教给他。”
    又问道：“神农还没有回来吗？”
    女娲道：“没有啊，今天一早就进山去了，不见回来。我们先吃饭吧，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新的植物，舍不得下来了。”
    三人一起吃完晚饭，还不见神农回来。
    伏羲道：“我去山上找一找。”
    闻玄道：“我也去！”
    两人出了门，便往神农常去的丛林中寻找去了。
    夜色暗沉，星光微渺。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伏羲与闻玄各拿一根长长的削得尖尖的木剑，往丛林深处行去。
    “神农，神农”，闻玄一边走，一边叫，走了很久，才听到神农微微的回应：“我在这里。”
    伏羲放大了听觉，找到了方向，一路寻了过去。
    神农在一棵几个合抱的粗树上，将自己掩于树叶之间。
    一只巨大的怪兽守在树下，不时发出低低地嘶吼。那怪兽闻玄从未见过，身体像牛，但比牛要大得多，身上长着许多像刺猬一样的尖刺。
    “穷奇！”伏羲咬着牙，将灵力注入木剑中，对着那怪兽的脑袋就劈了过去。
    穷奇很快就躲过了这次攻击，并低下头，刨着蹄子，准备向伏羲发动进攻。伏羲做好了准备，挥动着木剑，那怪兽蓄好势之后，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伏羲。伏羲以木剑相抵，双方的力量与灵力碰触在一起，发出一圈圈的光晕。
    穷奇大叫了一声，正紧张的闻玄反倒笑了，原来那穷奇的叫声听起来和狗一样。
    伏羲专心致志地使了几十招，穷奇也不甘示弱，左扑右闪，还懂得使用假动作。
    闻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下明了穷奇的进攻套路。
    在穷奇再一次冲上来与伏羲僵持之时，闻玄跃起，跳上了穷奇的颈背部，将灵力灌入木剑，使了全力插了下去，穷奇发出尖锐的狗叫声，便悄无声息了。闻玄的木剑刺穿了它的喉咙，血顺着木剑尖哗哗地流了下去。穷奇晃了晃，最终倒了下去。
    神农从树上跳下来，“不错啊，小太一，伏羲，多谢！”
    说完，神农兴奋地拿着一株开着青色花朵的草，在伏羲和闻玄的面前晃了晃，“这是我今天一大收获，这种草吃下去，就不会感到饥饿。起名就叫祝余。”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的发着光的树枝，“这是我的又一大收获，戴上它，就不会迷失方向。好玩吧，就起名叫作迷榖好了。”
    伏羲道：“这两天，山里、丛林里的异兽越来越多，你要小心一些，天色渐晚就赶紧回去。”
    神农道：“我知道，只是今天发现了祝余，又发现了迷榖，一时高兴，才忘了天色已晚，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伏羲笑了起来，“小太一，能够用心找到敌人的弱点，一剑制敌，确是可造之材。”
    这时，闻玄觉得脚底有些疼，翻开来一看，是穷奇身上的刺扎破了脚心的皮肤，血正在一点一点涌了出来。
    神农赶紧从背后的筐里找出止血的药材，嚼了嚼，贴在了闻玄的伤口处。闻玄疼了嘶了口气。伏羲把闻玄背在背上，神农唱起了歌谣，三人一路回了木屋。
第五十三章 小泥人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爬在伏羲坚实的背上，听着神农的歌调，心里分外温暖。幼年时，父亲和叔父总是很忙，像这样把他背在背上的时候很少，有时候一个月也只匆匆见上一面，还以训斥居多，因为每次父亲一回来，告状的女使就一大堆。
    到了木屋，闻玄留恋的从伏羲背上下来，脚一挨地，发现一点都不疼了，一看，已经痊愈了。
    神农惊讶的看着闻玄，“我的草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伏羲扑哧笑了出来，“他本就是盘古精魂嘛，周身灵华，不用药也会很快好的。”神农嗷了一声。闻玄笑着看向神农，道：“多谢神农。”
    女娲这时打开门，叫了他们进来。
    神农又把祝余和迷榖展示给了女娲，对他的新发现很是沉醉。女娲只是笑而不言，将闻玄叫了过来说：“小太一，你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了。你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
    闻玄点了点头，虽然来这个世界才几天，但他现在已经与女娲的肩膀齐高，确实也该自己睡了。
    闻玄走向自己的新房间，屋里只有一张矮竹榻，一床兽皮。闻玄躺在榻上，却不像前几天那样转瞬就睡了过去。
    这几天变成了婴儿的事情，太过冲击他的思路。现在，他才能好好地回想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玄想到自己利用抽搐的肌肉借力，倒在地上，又将手搭在少年的手上，如果是灵华送他回到一万多年以前，那少年呢？少年也会在这里吗？
    闻玄想着想着，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又一日早晨，鸡鸣便听到伏羲在院中习剑，闻玄也就揉了揉眼睛，去和伏羲一起习剑。
    伏羲看着闻玄一笑，闻玄顺着伏羲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才发现，他现在已经和伏羲一样高了，比女娲要高出许多了。伏羲教了闻玄一套新的剑法，坐下休息时，闻玄突然说：“其实我们可以铸铁，做铁剑的。”“嗯？什么是铁？”闻玄道：“我闻氏铸铁术四海闻名，我来操作，你一看便知，铁的用处很多，铸剑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说着，就往外走去，闻玄要和伏羲先一起去寻找铁矿。神农看到他们两个出去，便也背了筐子，急匆匆地往外去了。
    女娲一起床，发现其他人都不在，有些失落。尤其是那个粉白粉白的小婴儿，实在让女娲爱不释手，可小太一长得太快，女娲还没有抱够呢，他就长大了。
    “不如，我自己做几个小娃娃出来，让他们长得慢一些，不就好啦！”女娲想着，就开始行动，她去湖边取了些土，又取了些水，一会儿稀了，捏不成形，一会儿又硬了，捏不动，和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刚刚好的硬度，女娲按照自己的身体，捏出了第一个小泥人。
    女娲把泥人放在湖边灵华最盛的地方，又回去捍第二个小泥人。女娲想着，第二个泥人，该是按照伏羲的身体来捏吧，便按照伏羲的样貌、身量捏了第二个小泥人。第三个小泥人呢，按照神农捏，第四个小泥人，按照小太一捏，第五个小泥人呢，还是按照自己捏，第六个小泥人，还是要按照自己捏，和自己相似的小泥人才好陪伴自己呀。
    就这样，女娲越捏越熟练，到月光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捏了数百个小泥人。女娲把这些小泥人通通放在湖边灵华最盛处，伸了伸胳膊，转了转腰，这一天可真是累坏了。
    女娲回到木屋的时候，伏羲、神农、闻玄都已经回来了，闻玄已经找到了一处铁矿，正在兴致勃勃地讲解着如何炼铁，又如何铸造。女娲听了听，不太感兴趣，就早早回去休息了。
    这天一早，女娲虽然还有点儿累，但一起到她捏的小泥人，便兴奋地起床，伏羲和闻玄正在院中练剑，女娲打了个招呼就跑去了湖边。
    来到昨天放小泥人的地方，女娲有些失望，怎么一个小泥人都不见了呢？难道是露水把他们都化掉了？
    这时，传来了嬉嬉笑闹的声音，女娲闻声望去，看到几个小泥人已经长大了很多，正在一起跑跳做着游戏。
    女娲走了过去，那些小泥人看到她，都高兴地喊着：“妈妈，妈妈。”
    女娲高兴坏了，抱起那些小泥人，如当初抱小太一一般，爱不释手。越来越多的小人儿跑了过来，“妈妈，妈妈，妈妈”的叫着，女娲一个一个地答应着，笑得脸庞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既然这些小泥人可以带来如此多的快乐，不如多做一些。
    女娲想定，就再次按照昨天的比例和起泥来，加土、加水，再加土、再加水，那些小泥人儿们似乎知道女娲想要干什么，有的帮忙运土，有的帮忙运水，有的在泥上跳跳跳，帮她和泥。还有一些贪玩的小泥人，就在远处上窜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女娲这一天又捏了几百个小泥人儿，又放在湖边灵华最盛的地方，心满意足地要回去睡觉。可那些小泥人儿一路跟着女娲，不肯回到湖边，女娲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回到木屋。
    小泥人们在木屋里上蹿下跳，女娲拿了琼浆给他们喝，可小泥人太多，喝不到的小泥人就放声大哭，女娲四下找了找，发现了神农带来回来的草叶树种，就拿过来给小泥人吃。
    这时，伏羲、神农和闻玄一起回到木屋，都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屋子里到处都是一尺高的小泥人，有个爬在地上，有的攀在墙上，有的抓着树叶正在啃，有钻在女娲的怀里不肯出来。
    “这是？”
    “小太一长得太快，我都没抱够，就捏了些小泥人来陪伴我。”
    神农抓起一个泥人，仔细观察，那小泥人怎么有几分长得像自己呢！而且这泥人，不仅会说会笑，还会唱会跳，尤其还擅长哭，喜怒哀乐情感样样都有。
    伏羲也发现了和自己相像的泥人，闻玄竟然也发现有几个泥人和自己的样貌很类似。
    三个人哭笑不得。
    夜渐深，小泥人儿们也纷纷张嘴打着哈欠，女娲将他们安置在角落里的竹榻上，用一大块兽皮盖住，那些小泥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女娲睡在旁边，看着这些小泥人，开心地笑着。
第五十四章 蛊雕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天亮之后，那些小泥人都跳到女娲的榻上，“妈妈，妈妈”地叫着，女娲被他们吵醒，一脸慈爱的将他们都搂到了怀里，其中一个酷似伏羲的小泥人跳到女娲耳边说：“我饿啦！”女娲便起身，拿琼浆给他们喝，拿神农采回的树种给他们吃。
    神农刚刚收拾好回来，见女娲不论什么树种都拿给小泥人吃，就问道：“我采回来的树种花叶，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你当心吃坏了他们。”正说着，几个小泥人就开始了呕吐。神农连忙拿了药草熬成汁，给他们喝下。
    女娲道：“那你得告诉我，哪些能给他们吃，哪些不能给他们吃啊。”
    神农道：“我这里有几百种树种花叶，要怎么一一告诉你呢？”
    女娲道：“那不如，你告诉他们吧！”女娲指了指小泥人们，“让他们一个人记一种，能不能吃，该怎么用，他们自己学会了，不就不会吃坏自己了吗？”
    神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把小泥人全都找来，足有几百个。问他们谁愿意来记忆这些植物，许多小泥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有的小泥人则转身跑开了。
    小泥人儿比昨天也长大了一些，女娲抱着几个小泥人，一起低声说话。
    “妈妈，你再做一些吧，我们一起跟你玩。”
    女娲听到，很是开心，便带着一部分小泥人儿又去了湖边，一起添水、添土，添水、添土，捏得女娲脖子都酸了，手都麻了，捏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泥人儿，全都放在了湖边灵华最盛的地方，再施了法术。
    长大一些的小泥人儿们，在女娲身上跳来跳去，不停地和女娲说着话，逗得女娲不时地哈哈笑了出来。
    就在神农为小泥人儿们讲解树种草叶的用处时，伏羲与闻玄练完了剑，准备去昨日发现铁矿的山里继续挖矿，为炼铁做准备。几个小泥人儿一听要出去，就跳上了闻玄和伏羲的肩膀，也要一起去。伏羲和闻玄就带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那山，伏羲唤作鹿吴山，和附近的青山一比，这座山太明显了，因为它是秃的。山上面什么都不长，裸露着石头与土地。闻玄向伏羲描述过铁矿石之后，伏羲就想到了这里。
    闻玄带着肩膀上的小泥人儿，一路绕着鹿吴山转了好几个圈，兴奋地发现，这里不仅有铁矿，还有其他的金属矿藏。
    正当闻玄准备以灵力寻找矿石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这里荒凉，又没有草木，哪里来的婴儿哭声呢？闻玄凝视，放大了听觉，确认是婴儿的哭声，但这哭声是从空中传来的。
    闻玄循声望去，一只巨大的鸟儿盘旋而下，那几个小泥人儿吓得直接钻进了闻玄的衣服里。待那鸟儿飞得近了一些，闻玄才发现，这鸟似雕，头上却长着角，目光凶狠，看来是敌不是友。
    闻玄高喊了一声：“伏羲，小心！”
    便听到伏羲在远处发出声音：“是蛊雕，小太一，你也要小心！”
    那蛊雕似乎听明白了这两人的对话一般，只在空中盘旋，并不过分接近，但那双如匕首的眼睛，却丝毫没有放松。
    闻玄将灵力注入木剑，以剑气攻击蛊雕。蛊雕只微微飞高了一些，便躲过了闻玄的攻击。
    “是个难缠的家伙。”闻玄心道，那几个小泥人儿在闻玄衣服里瑟瑟发抖，闻玄拍了拍前面的衣襟，安慰他们道：“不要害怕。”
    蛊雕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它要攻击的对象是看起来更弱一些的闻玄。蛊雕伸出利爪，向闻玄垂直压了下来，闻玄以木剑相抵，却被巨大的力量轰然压倒，又顺着山坡翻滚了下去。这时，蛊雕才落在地上，镇静而警惕地看着不远处正在赶来的伏羲，蛊雕竟比伏羲还要高得多。
    伏羲持木剑，也没有着急进攻。倒是蛊雕几步冲了上去，又错步用喙狠狠地啄向伏羲，伏羲一个闪身躲过攻击，但木剑却已经应声而断。
    伏羲捏了火诀，将火投向了蛊雕，蛊雕飞起躲避，却仍然不肯远离。
    伏羲大喊：“小太一，你没事吗？”闻玄已经摔得失去了意识，但被伏羲一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躺在地上大声答道：“我还好！”
    蛊雕被闻玄的声音吸引，伏羲看准时机拿了树枝，注入了灵力，跃起向蛊雕的眼睛狠狠地扎了过去。蛊雕被扎痛了眼睛，发出了凄厉的婴儿般的叫声，飞走了。
    闻玄站了起来，右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完了，八成骨头断了。”只好又坐在地上，喊伏羲过来搀扶他。
    伏羲一脸紧张地跑过来，看着他，“小太一，你怎么了？”
    “我的腿断了。”
    伏羲摸了摸闻玄疼痛的腿，确实骨头是断了。闻玄疼得不停嘶嘶地吸气。
    “不应该啊，小太一。”
    “怎么不应该？”
    “灵华是生生之精华，最能生育万物，你本身就是灵华，这点儿小伤，应该转瞬即愈。”
    闻玄有些惊讶，“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几个小泥人儿从衣襟里钻出头来，也惊讶地看着伏羲。
    “是的，小太一，你还没有学会使用你自己的灵华。”
    “你的意思是，我守着粮仓饿肚子？”
    “哈哈哈，小太一，你很聪明嘛。”
    “那我该怎么用灵华呢？拜托教教我。”
    伏羲想了一想，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盘古所创的这个新世界，处处散落灵华，为的就是化育万物，生生四海。但你看，我们遇到的凶兽也不少了，它们不仅攻击小的生物，也攻击我们。所以我想，这生生之气的灵华，既有化育生命的力量，又有杀戮的力量，就是所谓生生谓之生，死生亦谓之生。”
    “您是说，灵华还有杀戮暴戾的力量？”
    “对，所以这两种相反相成的力量，你要学会充分地使用它们，驾驭它们，从而实现你的愿望。”
    闻玄默想，“我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既能化育世间生灵，又能暴力毁灭，天呐，天呐。这太让人眩晕了。”
    “可您说，这要我自己学会？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教给我吗？”
    “小太一，我虽然收集了一些灵华，但也还没有悟出使用的方法，更何况你的灵华是蕴在体内，或者说你本身就是灵华，怎么用，得全靠你自己了。”
第五十五章 狍鸮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再次扒上了伏羲结实的背，这一次，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使用体力的灵华。闻玄突然想到，在崔氏水牢里，少年曾教过他“心随念转”，以灵华之力打碎了金刚链。
    闻玄仔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每一处细节，准备回到木屋就试一试，不想远远地看到木屋时，伏羲却停了下来，将闻玄放下。
    “怎么了？”
    伏羲没有出声，指了指木屋的后面。
    木屋后，一个个不断晃动的阴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天呐，是数不过来的晃动的阴影。
    闻玄紧张地看向木屋，还好，屋里没有亮灯，应该是女娲和神农带着小泥人儿们出去还没有回来。闻玄把小泥人儿们先放了下来，对他们说：“躲好啊，别出来。”小泥人儿们“嗖”地躲进树丛就不见了。
    闻玄悄声对伏羲道：“这又是什么呀！”
    伏羲亦小声地回答道：“狍鸮嘛。”
    闻玄有些纳闷，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异兽啊，今天运气太好了，异兽都送上门了。
    “这种东西攻击力强吗？”
    “上一次嘛，差点儿伤了我。”
    闻玄心下明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从这边，你从那边，我们合力把狍鸮群引开嘛。赶走了就行。”
    闻玄点了点头。
    “稍稍等我一下，我的腿还没有好。”
    “好嘛。”
    闻玄按照刚刚回忆的细节，屏气凝神，念随心转，便觉一股强大的灵力往意念集中的腿上涌去。耳边突然起了风，闻玄稍一松懈，灵力便消散了。于是他再次凝神，只肖片刻，腿部便再没有疼痛的感觉。闻玄稍稍动了动腿，又轻轻地站了站、跳了跳，完全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伏羲很是欣喜地看着他，“小太一，这样才对嘛！”
    “好了，我们去驱赶狍鸮。”闻玄道。
    两人猫着腰，往不同方向去了，那些狍鸮在静夜中，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埋伏着准备袭击木屋里将要回来的人。
    突然，伏羲亮起了掌心的火，并不断地抛向狍鸮，闻玄也照着伏羲的方法，捏起了火诀，并不断抛向了狍鸮群里。
    火苗引起了狍鸮群的恐慌，狍鸮开始乱冲乱撞，震得地都咚咚作响。在火焰之下，闻玄才看清，狍鸮的身体像是羊，但是脸却是人脸，就是丑了些，尖利的牙齿像是老虎，有些狍鸮将前爪扬了起来，原来它们的腋下有眼睛，看起来狰狞恐怖。
    几只狍鸮冲着闻玄就冲了过来，准备用利爪攻击，闻玄一下跃起，以指代剑，灌注灵力，劈向了狍鸮，那几只狍鸮尖叫着倒下，那声音居然如婴儿一般，与它们的外貌实在差得太多。
    就在闻玄专注地对付这几只狍鸮时，有几十只狍鸮只悄悄地从背后、两侧围了上来，就在那几只冲在闻玄面前的狍鸮倒下，闻玄落地之时，一拥而上，闻玄顿时一惊，左右开弓，却不妨被背后的几只狍鸮抓在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血的味道似乎激起了整个狍鸮群的贪婪，所有的狍鸮都向着闻玄这边跑过来，那腹部的眼睛凶狠又贪婪地望着闻玄。
    它们闻到了无比美妙的灵华的味道。
    所有的狍鸮像疯了一般冲了过来，闻玄捡了手边的树枝灌满灵力，出手便倒下几只狍鸮，但更多的狍鸮如潮水涌了上来，闻玄担心自己会寡不敌众。
    这时，闻玄想到伏羲曾说的“死生亦为生”，灵华中如果真的有杀气，那就试一试吧。
    闻玄深吸一口气，高高地跃起，脚尖点在了树梢上。
    他屏息凝神，催动体内的灵力，念随心转，最后以手指将灵力涌出，微微带着光芒的灵力奔向了狍鸮群，那些狍鸮在接触到灵力之后，都像喝了蜜一般甜蜜，腹部的眼睛都要舒服地眯到一起了。
    “坏了，反了。”
    闻玄想。
    闻玄再次屏息凝视，催动体内灵力，念随心转，凌厉的风声从指尖划出，这一次，带着光芒的灵力不仅在瞬间于无声中杀死了所有的狍鸮，还将这一座小山丘陷了下去，变成了小山谷，竹屋也哗啦啦地倒了下去，碎在了谷底。
    “移山造谷！”伏羲在一旁看的很是过瘾，不禁感叹到。
    “对不起，竹屋……”闻玄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控制好力道，用力过猛了。
    “没关系的，小太一，你现在会用灵华了嘛！”伏羲拍了拍已经和他一样高的闻玄的肩膀，鼓励道。
    “我可能还需要再多多地练习，尤其是生生之气与死生之气，要是能够运用自如就好了。”
    “会的，小太一。”
    “小太一，伏羲！”远处传来了女娲的声音。
    闻玄和伏羲看过去，只见女娲带着一大群高高低低的小泥人儿一起跑了过来。
    “我们刚刚听到了轰地一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女娲问道。
    闻玄笑了笑，伏羲道：“今后再有异兽，都交给小太一，他现在会用灵华之力了。”
    “是吗？祝贺你啊，小太一。只是，我的木屋呢？”
    闻玄吐了吐舌头，伏羲道：“看来，我们今晚要在外面睡了。”
    那些高高低低的小泥人儿们，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的高高兴兴的要睡在树上，有的闷闷不乐地看着闻玄，有的扒在女娲身上不肯下来。
    “神农呢？”
    “他还在教那些小泥人儿们怎样种植植物，应该很快就回来。”
    正说着，就见神农也带着许多小泥儿人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大的声音？”
    众人都看着神农，笑了起来，神农自己一看，满身的泥泞，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女娲道：“是小太一，可以消灭异兽了。”
    神农很开心地抱起了闻玄，转着圈，“小太一，你太棒啦，这下在山里，我就一点都不怕啦！”
    闻玄被神农抱的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开心，在一阵一阵地眩晕中放声大笑了起来。
    伏羲道：“好啦，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怎么过夜呢？”
    四个人一商量，便在树丛中清出一块地，拢上火堆，找了些树叶茅草，铺在地上。那些高高低低的小泥人儿们，有的帮忙，有的捣乱，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大声叫嚷，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累了一天的所有人，就悄悄然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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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鹿吴山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睡在层层的树叶上，格外香甜。在梦中，还不时地练习着“念由心转，灵随意动”。
    早起的晨光斑斑驳驳地落在大家的身上，小泥人儿们先醒来了，有些勤劳的小泥人儿们已经开始四年寻找果子和能吃的树种，带回来堆在火堆旁。有些懒惰一些的小泥人则还在酣睡，不肯起来。
    女娲笑着唤醒了所有人，“今天是不是要建木屋啊！”
    众人都称是。一个已经长得有七尺高的小泥人儿跳出来说：“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小屋！”其他的小泥人儿们也都纷纷附和。
    女娲笑着道：“好啊，也给你们盖小屋。”
    那个七尺高的小泥人儿道：“我们可以帮忙的！”
    于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小泥人儿们都举都双手，表示自己也可以出力的。
    女娲笑得开心极了，就和这些小泥人儿们一起商量着怎么找木、伐木、修造木屋。
    伏羲道：“今天一定要完工，因为明天我们还要去鹿吴山的！”说完，看了看闻玄，挤了挤眼睛。
    闻玄会心一笑。
    有了伏羲和闻玄，木头和竹子很快就准备好了，神农、女娲和小泥人儿们搭建着屋舍，这一次，盖了大大小小很多木屋和竹屋，女娲他们住的木屋比原来还要大，以大木屋在中心，周围散落着各种样式的木屋和竹屋，每个小屋都有小泥人儿居住。
    一直忙到月光浮了起来，众人才完工。最兴奋的就是那些小泥人儿们，在自己的屋子里蹦蹦跳跳，出来进去，新鲜得不行。
    闻玄虽然在劳动中无比的开心，但总是有一股隐隐的悲伤压在心头。
    第二天，起的最早的就是闻玄。见伏羲还没有起来，闻玄便独自练起了木剑。闻玄突然想起，他曾经许诺过，要从闻山挑一把好剑送给少年，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不由心中一恸。心想：“不知少年在何方啊。”
    伏羲出来，见闻玄面有戚色，非常诧异：“小太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闻玄一笑，问道：“你没有悲伤的时候吗？”
    伏羲想了想，“偶尔，但也不至于像你这般。”
    闻玄点了点头，上古大神的世界，自然与凡人不同。
    “走吧，小太一，我们去鹿吴山嘛！”
    闻玄拿起木剑，两个人一同向鹿吴山走去。一些小泥人儿看到闻玄出去，也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闻玄很快就确定了铁矿的位置，并以灵华之力破开矿层，将铁矿石拿给伏羲和小泥人儿们看，又将他的闻氏炼铁术讲给伏羲和小泥人儿们听，伏羲很是感兴趣，小泥人儿们也跃跃欲试。于是这几天，伏羲、闻玄和小泥人儿们就住在了鹿吴山，专心炼铁。
    这一夜，伏羲刚刚睡着，小泥人儿们累得早就趴下了。闻玄也才刚刚躺下，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闻玄警醒地起来查看，便看到远处站着的蛊雕。闻玄很快就确定是之前的那一只，因为蛊雕的一边的眼睛已经被羽毛糊住了。
    蛊雕看到了闻玄的目光，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闻玄毫不犹豫，心随念转，在肃杀之气带出灵华，猛击在蛊雕身上。蛊雕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又滚了下去。这一次，闻玄的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伏羲用手肘撑着头，微笑着看闻玄无声地灭异兽，闻玄转过身，正对上伏羲的目光。
    “小太一，你现在很熟练了嘛。”
    “是啊，你要不要也试试。”闻玄调皮地说。
    “不要啦，明天就能炼出铁了，你想先做什么？”
    闻玄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要炼一把剑。”
    “好主意，我也要炼一把剑，再给神农炼一个铁锹。给女娲炼什么呢？”
    “哈哈，炼一朵铁花儿给她。”
    两人大笑，笑罢，望着满天星斗，慢慢沉睡过去。
    新木屋里没有了闻玄和伏羲，女娲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因为几百个小泥人儿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陪着她一起捏泥人儿，一起缝兽皮，一起摘野果，一起玩游戏。
    女娲非常开心，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新的方法，可以很快地就创造出新的小泥人儿来，那就是——在湖边灵华最盛的地方，用她的灵草蘸着和好的泥浆，挥洒出去，施好法术，那一个一个的泥点儿就会慢慢变成人的模样，而且这些小泥人儿的模样不再像她自己，或是伏羲，或是神农，或是小太一，他们长相各异，看的女娲很是欢喜。
    女娲找到了新的方法，就不断地挥洒着小泥点儿，不知不觉，一天下来，整个湖边、整个山丘、还有山谷，整个丛林，全都是小泥人儿了。
    之前给小泥人儿盖的房子也有些不够住了，于是许多长到七尺高、八尺高的小泥人儿就开始仿照伏羲与闻玄的样子，开始造新的房屋。
    有的小泥人儿们曾经跟着伏羲和闻玄打过异兽，便模仿着，去追逐那些小型的动物，捕猎回来之后，都交给女娲，女娲把这些动物都烤在火上，大家一起围在篝火旁吃肉，很是快乐。
    神农在教会这些小泥人儿怎样分辨植物，又兴起教那些愿意学习的小泥人儿怎样种植可以食用的植物。于是在可以照到阳光的地方，小泥人儿们开垦出了一片一片的平整的土地，在神农的指导下自己种上了植物。
    这一片土地因为小泥人儿们的到来，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
    而跟着伏羲和闻玄去炼铁的小泥人儿们，已经掌握了全套的开采、炼铁的工序与工艺，闻氏炼铁术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如此，闻玄还在对面的小山丘发现了金矿，便也教那些小泥人儿们开采金矿。
    夜半，伏羲醒来，看到闻玄睁着眼睛望着明净如水的星空，便问他：“小太一，我们明明很顺利啊，为什么你的神情总是和我们不一样呢？”
    闻玄道：“我想起了一些事。”说完，继续望着天空眨着眼睛的星星，想起了崔氏的那一大片花海，想起了水牢里污秽的水，想起了卢氏藏书楼，想起了闻山的松园，想起了他遇到少年的那个小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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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壁画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拿着第一批出产的两把宝剑，爱不释手。
    虽然还达不到闻山的最高水平，但闻玄迫切地想要把其中一把宝剑送到少年的手上，对他说，“看吧，我答应过的，都会实现。”
    伏羲一身脏地跑了过来，“小太一，我看看！”
    闻玄大笑着将两把宝剑都递了过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嘛！今后我们都会这样的剑，异兽很快就消灭光了！”
    伏羲将其中的一把递给闻玄，“你要不要给你的剑取个名字？”
    闻玄想了想，道：“不要了，它是礼物，该由它的主人起名字。”
    伏羲好奇地问：“你要送给谁？”
    闻玄提了一口气，高高地跃起，在山崖绝壁处以新剑的剑气削出一面平整如镜的切面，又以新剑的剑气在那里画出了少年的样子。
    正是这几天他望着星空回想出来的少年的样子。
    是他第一次见到少年的样子。
    少年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结在后面，胸前用布裹着一个婴孩，虽然简朴，但很整洁，很干净，少年脸上的神情清淡俊雅，未曾有过笑意。
    闻玄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一剑一剑地刻画出少年的眉目、少年的鼻子、少年的嘴、少年的下巴、少年的耳朵，甚至连他裹着小婴儿的布条颜色都记得，只是这里没有染料，刻画不出来。
    闻玄细细地刻画着少年的衣角、鞋子，正是闻玄从院中进入堂中，第一眼见到的少年。
    闻玄刻画完之后，以灵力覆盖，保那石刻万年不坏。
    画完之后，闻玄徐徐落地，指着峭壁上的画作道：“就是他。”
    伏羲好奇地跃了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回来对闻玄道：“小太一，这个人，我没有见过。”
    闻玄有些怅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伏羲道：“他就是你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
    闻玄点了点头。
    “别太担心，小太一，你可以去找他的。”
    闻玄笑了起来，那笑容，似从心底深处荡漾上来，“其实，我有这个想法。”
    “那再等一等，好不好，先把神农的铁锹给他做出来嘛！”
    闻玄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做！”
    闻玄与伏羲带着越来越多的小泥人儿一起找矿、采矿、冶炼、制造，完全投入到劳作中去，一身一身地出汗，身上的兽皮都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时不时地，女娲或者神农会传蝶信来，叫小太一去附近的山里消灭异兽。闻玄就擦擦汗，跑到山里头去，不管是什么凶兽，闻玄现在都能熟练地使用灵华消灭它们。
    这一天傍晚，闻玄稍稍空闲，就拿起铁剑，去之前的绝壁上刻画。
    这是第二幅画了，画的是松园里的少年，已经更换了衣服，将头发束起戴上了玉冠，穿着白色的锦袍，正在低着头作画。闻玄将回忆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画了出来，少年眼神的偶尔变化，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墨玉笔杆，腰带上的团花的暗纹。
    闻玄画的时候，一会儿笑，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面有戚色，完成的时候，还反复地察看，修改，直至完全和他印象中的人重合才罢休。
    闻玄画完，天已经全黑了，闻玄捏了火诀照亮，又以灵力覆盖，方才罢休。
    闻玄刚刚躺下，便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眼皮儿都抬不起来。听到伏羲在旁边说：“小太一，你又去画画了？”
    闻玄道：“是啊，一有点空儿就想去画画。”
    “小太一，要不，这次我们回去了，你就去找找他吧。”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闻玄闭着眼睛回答着，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伏羲、闻玄和一群大大小小的小泥人儿们带着铸好的铁器，一起回到木屋，这才发现，木屋周围多了好多木屋和竹屋，小山谷里到处都是小泥人儿，最高的好像有九尺了，能干许多活儿了。
    女娲看到他们回来，异常高兴，专门抱了抱小太一，道：“小太一啊，来吃饭吧。”
    女娲又发了蝶信，把田地里的神农叫回来，要大家一起吃饭。
    许多高一些的小泥人儿便主动去烤兽肉，去摘野果，去收集能吃的草种。
    女娲摆弄了一会儿铁器，又和小泥人儿们一起准备食物，不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又坐在了一起。
    女娲道：“伏羲和小太一好久都没回来了，这次回来，带了好多新奇的东西，好玩也好用。神农，还有给你的呢，说是可以用来栽培植物的。”
    神农兴奋地就要跳起来去看，女娲道：“先一起吃，吃完再看。”
    神农这才坐下。
    伏羲又道：“你一会儿去试试，哪里不好用，可以再修改，小太一的这个方法很是好用，今后再做工具就容易多了。”
    神农道：“谢谢你们啊！”
    女娲看着闻玄道：“小太一，一会儿去湖里洗一洗啊。”
    闻玄答应着。
    神农道：“小太一，你怎么不说话？往常不是你话最多吗？”
    闻玄掩饰道：“哪有，我哪有话最多。”
    女娲道：“小太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玄清了清嗓，看了伏羲一眼。伏羲笑着点了点头，闻玄才道：“我，我想出去一段时间。”
    “啊？？”神农和女娲同时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这么说你们能不能理解。我原来不是这里的，我生活在另外一个地方，有一个名字叫闻玄，字无易。”
    三个人听的一脸懵。
    闻玄摆了摆手，“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来到这里之后，我过得很开心，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我非常开心，有的时候就好像，我就是出生在这里的，从一出生就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
    女娲道：“小太一，你就是一出生就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伏羲道：“小太一都说了，他原本不是这里的。”
    女娲撇了撇嘴，“你是我看着出生长大的啊”。
    “咳，咳，”闻玄咳嗽了两声，“我之前在一地方，叫闻山，大概是一万多年以后。”
    “闻山在哪里？一万年是什么？”神农和女娲同时问到。
    闻玄笑了笑，心里觉得可能有些难以解释。就继续说：“我想和你们继续生活在一起，你们至真、至善、至诚、至信，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几乎都忘记了之前那个懂得诡诈暴戾的自己。你们让我觉得自己生活在所有的美好里，我依恋你们，依靠你们。”
    女娲慈爱地笑着：“小太一，我们也依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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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眼里泛起了水光，深吸了一口气，“我非常愿意继续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可是，我还有一个惦念的朋友。”
    “朋友？”
    “对，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女娲问道：“小太一，你想念他。”
    闻玄迎着女娲慈爱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你快去找他吧，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还有他们，也随时欢迎你和你的朋友回来！”女娲指了指周围这些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泥人儿。
    大家都笑了。
    伏羲用手掩着嘴对女娲和神农说：“小太一把那个人的样子画在了峭壁上，哪天带你们去看！小太一画得不错呢！”
    女娲和神农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还有一些在旁边的小泥人儿们也纷纷跳起来说：“我们也要去看！我们也要去看！”
    闻玄也笑了笑说：“我也要去看！！！”
    闻玄将自己泡在了湖里，湖水清澈干净，水鸟与游鱼又过来与他亲近。闻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少年，但想到要去寻找，心里便踏实了一些。
    换了一身新的兽皮，闻玄告别了女娲、伏羲和神农，一路先向东行。
    森林丰茂，山势平缓，溪水潺潺。没有路，到处都是茂盛的野草与繁密的树林。闻玄一个人在密林与芳草间走了月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像个猴子，吃果子，还在树上跳来跳去。有的时候馋了，就打几只异兽来烤着吃。
    这天，闻玄看到一颗树上结满了果实，便三下两下地爬了上去，摘了一个尝一尝。“嗯，味道不错。”闻玄自言自语，虽然这果子丑是丑了点，但是胜在汁水丰美，而且很甜。
    “用什么来装一些呢，多摘点儿路上吃。”
    闻玄四处看了看，有藤条！于是用铁剑砍断了藤条，将藤条编成了一张网的样子，将果子尽数摘下，兜在网子里，背在肩上。
    除了鸟飞兽鸣，水声咕咕，这个世界非常安静。闻玄一边走，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唱着小曲，闻山的小调。
    一个纯白色的野兽突然出现在树林之中，速度极快地闪过。
    闻玄扔下手里的果子，提着剑就追了过去。
    近了，闻玄才看清楚，是一只独角兽。形似马，但头顶正中长一根尖尖的角，全身毛色纯白，无一杂色。闻玄看到，喜欢极了。
    只是那独角兽跑得飞快，饶是闻玄也追出十几里地才拦下了那匹独角兽。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又不会杀了你，我之前没有见过独角兽，只听伏羲说过，他说这种动物很温驯很乖巧，我看看你是不是啊！”
    独角兽重重地呼着气，不停地抬着前面的两只蹄子，想要挣脱闻玄。
    闻玄又笑了笑，抓着那只单角的手轻轻地放开，独角兽作势又要跑，闻玄再次抓住了那只单角，气得独角兽一个劲地要用前面的蹄子踢他。
    闻玄轻轻挪动身体，就闪过了独角兽的攻击。而独角兽此时也清楚地嗅到了闻玄身上灵华的气味，安静了下来。
    闻玄放开了独角兽的角，说：“走吧，你又不是异兽，不伤人，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收了剑，又拿出一个果子，大摇大摆地边吃边走。
    那独角兽竟然跟在后面，闻玄向左走，它就往左走，闻玄向右行，它就向右行。闻玄试了几次，也发觉了，回头道：“独角兽，你莫不是饿了？”便把手里的果子给它吃，独角兽从鼻子喷了喷气，别过头去。
    “你不吃果子？”闻玄问道，但看独角兽的眼神好像对那果子很感兴趣。
    “你嫌弃我？”闻玄突然意识到，无奈地笑了笑，又拿出一个果子，递到独角兽面前，“给。”独角兽这才将那果子含在嘴里，慢慢咀嚼。
    “曾经也有人这么嫌弃过我的，你可不是第一个。”闻玄看着独角兽说。
    啃着自己的果子，闻玄转头继续走，“我，闻氏独子，就算小时候调皮一些，也没有人会嫌弃我，顶多是不喜欢我，不和我玩。后来我继任宗主，更没有人敢嫌弃我，不管他们多恨我、怕我、厌恶我，也都一副恭谦的面孔。”
    “你，和他一样，嫌弃我。”闻玄看了跟在他后面，一样边吃边走的独角兽，似是对独角兽说话，又似自言自语。
    吃完了这个果子，闻玄又拿出一个果子。独角兽吃完后，也扬了扬它的嘴唇，碰了碰闻玄的屁股。
    “哎呀！非礼啊！”
    闻玄跳了起来，回头看着独角兽，独角兽用鼻子重重地出了两口气。“你也还要吃？”闻玄又拿出一个果子，“喂，最后一个了，吃完就没有了，不许再跟着我了。”
    将果子递到独角兽嘴里，闻玄自顾自地向前走。
    独角兽一边吃着果子，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闻玄找了一块空地，平整了野草，拢起了火堆，因为今天果子吃得太多了，并不饿，所以练了一会儿剑，就抱着铁剑睡在了火堆旁边。
    独角兽似乎并不怕火，也在闻玄一步之遥的地方卧了下来。
    不知是否这果子的问题，闻玄一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雨滴从缓到急，打灭了闻玄拢起的火堆。但闻玄丝毫没有查觉到，依然在昏睡中。
    不知过了多久，闻玄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湿的，火堆也早已熄灭了，但此时雨已经停了。那匹独角兽就卧在自己身边，后背和后腿上的伤口依然在冒着血，尖角上的血迹也清晰可见。
    闻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头却像石头一样重。
    闻玄向独角兽发问：“你怎么了？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独角兽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气息微弱。只抬起头来看了看闻玄，就又把头放在了地上。闻玄四处查看了一番，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只彘的尸体。
    闻玄顿时明白了，昨天的果子竟然有麻醉的功能，独角兽只吃了两个，所以还能保持清醒，而他吃了二十多个，睡得很沉。雨打湿了火堆，一群彘围了上来，为了保护自己，独角兽与彘一番搏斗。
    闻玄蹲了下去，催动体内灵华，缓缓地进入独角兽的身体。
    片刻后，独角兽便长长地叫了两声，自己站了起来，伤口也愈合了。闻玄帮它擦掉独角上的血迹，又拍了拍独角兽的背，道：“我们不过第一天认识，为什么这样保护我啊。”
    “难道是因为我帅？”
    说完闻玄自己哈哈笑了半天。
    “是不是，你嗅到了灵华的味道？”
    伏羲说过，灵兽会守护灵华，异兽会毁灭灵华，而大多数的动物感觉不到灵华的存在。看来，这独角兽是难得的灵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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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告别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也没有想到，他带着独角兽踏遍四海寻找少年，竟然找了那么久，已经找了整整一万年。
    闻玄终于知道什么叫作沧海桑田，世事万千。这一万年里，女娲捏的泥人儿们自己生息繁衍，越来越多。他们建房子、种粮食、织布裁衣、商贾贸易、车船舟楫，建立礼制、男婚女嫁、生儿育女、教育子弟、薪火相传，但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相互杀伐、争夺财物、尸横遍野，还会阴谋诡计、杀人诛心。
    闻玄看着当初盘古所创的世界一点点地变成了之前自己熟悉的世界，心中万般滋味，百感交集。
    这一万年来，闻玄回去过木屋两次。
    第一次，是女娲传蝶信来，“小太一，快回来。”
    当时离开不过几百年，闻玄带着独角兽匆匆而归，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错过了，女娲已经寂灭。
    闻玄踏入木屋之时，伏羲和神农正在探讨泥人如何能够寿愈千年的问题。
    “女娲？”
    “小太一，你回来了，你晚了一步，女娲已经寂灭了。”
    “怎么会？我才走了几百年。”
    “小太一，你可曾注意到天有异象？”
    “前些年看到过，跟女娲有什么关系吗？”
    “小太一，天时有漏，女娲每每熔五色石补上，但上一次，天漏得太大了，女娲只好融入她所有的灵力精元，方才将天漏永远地补了起来。”
    伏羲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闻玄。
    神农在一旁说：“小太一，女娲寂灭前，传了蝶信给你，可收到？”
    闻玄道：“收到蝶信才赶回的。”
    “女娲寂灭前，想再见一见你，抱一抱你的。”神农说。
    闻玄突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不必如此，小太一，神也有寂灭，万物都有生息也有消亡。盘古如此，女娲亦如此。”伏羲道。神农看了看伏羲，点了点头，道：“女娲寂灭前，一直在想办法，让她所造的人，可以寿至千年，她一直觉得区区百年太过短暂。”
    “但还没来得及实现，女娲就寂灭了。所以我们在想，如何使得泥人，不对，他们给自己起了名字，叫作凡人，能活过千载。”
    伏羲叹了口气，“如今灵华之气在天地间已经不似天地初造时那般浓厚，且凡人的数目越来越多，要使之生生千年，绝非易事。”
    “小太一，你可有好办法？”
    闻玄默然着，伏羲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小太一，我仰观天文，俯视地理，觉得盘古所创的这个世界，事事都是阴阳相对，相对相生，大衍之数，自然之理，无需挂怀。”
    “我与神农商议，既然不能使所有的凡人都寿至千岁，那就教给他们一些法术修行，能让他们自己引天地灵地入体内，延长寿命，若是能修行中获取灵华，那寿至千岁，又何足道。”伏羲看着闻玄说。
    闻玄道：“既是女娲遗愿，没有理由不替她完成，这个办法已经很好了。”
    神农道：“是啊，至于那些学不会或者不想学法术的凡人，区区百年之后，就让他们的生生之气进入轮回好了，可以再生为人，也可能为猪为狗为鸡为鱼，全看天地造化了。”
    闻玄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定下来的。”
    “对了，小太一，你找到石壁画的那个人了吗？”
    “没有。但是我带回来一只独角兽，它现在日日与我一同四方寻找。”
    “哦？独角兽，太难得了，我去看看！”伏羲说着，就走了出去。
    “小太一，不要难过了，伏羲说得对，我们都有寂灭的一天。”神农搂了搂闻玄的肩膀，又拍了拍闻玄的脑袋，“你都长得比我高了。”
    闻玄又留了几天，伏羲将他新研究出来的法术与阵法以及推衍之理教给通通都要教给闻玄，闻玄只挑了几个学了学，就再次离开了。
    第二次，是闻玄离开五千年的时候，那时候他第一次踏遍了四海。“是时候回木屋去了。”闻玄想。
    可是木屋已经不再了。
    闻玄四处寻找，又带着独角兽来到了湖边，才发现神农在那里开垦田地，试种新的植物。
    “小太一，你回来了。”
    “神农，木屋呢？伏羲狩猎去了吗？”
    “小太一，伏羲，已经寂灭了。”
    闻玄愣在了那里，“你们不是上古大神吗？不是应该与天地同寿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会寂灭，都会离我而去？”闻玄愤怒着，但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神农走了过来，抱了抱闻玄，“小太一，神是会与天地同寿的，其实在盘古大哥创造这个新世界以前，我们都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了，几百万年？几千万年？几亿年？不知道用凡人的算法，究竟是多少年。”
    “而且，就算是寂灭，也只是换了一方式存在。”
    “真的吗？”
    “小太一，你都长大了，还这么好骗。”
    “神农，你不要说笑。”
    “小太一，神当然会与天地同寿，我们的精魂灵力只是散育到万物之中，助天下生生而已。”
    “小太一，都五千多岁了，还哭鼻子，你小的时候都没哭过鼻子，山里的异兽被你吓得到处乱窜，不到一千年，所有的异兽都被你消灭光了。女娲一直夸你，说你消灭异兽，保护了她捏的泥人儿。”
    “小太一，我，可能再过几千年也会寂灭，虽然木屋没有了，但这个湖边的小屋我会用法力保护下来，任何时候你回来，它都在那里等你。”
    闻玄眼泪哗地落下如雨，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闻玄的时候，听到父亲与叔父死讯的那一刻，那样痛彻心扉。
    “好啦，小太一，伏羲说过，你是与这个新世界同时新生的，一定会几万年、几十万年活下去。但是伏羲让我告诉你，这个新世界的灵华越来越稀薄了，已经很久没有新的物类出现了。凡人即使修行法术，能够寿愈千年的，也屈指可数了。所以，他们会抢夺灵华，而你，本身就是灵华，你要小心行事，这些凡人早已经不是女娲造人时的样子了。”
    “我懂，神农。我已经遇到了想要夺我灵华之人。”
    “这么快？”
    “但我的法术高过他们，”闻玄终于缓过劲来，笑着对神农说：“他们拿我没有办法。”
    “小太一，从小就很厉害的！但伏羲好可惜地说，你对他的推衍术、易道都不感兴趣，他只好教给了些聪明的凡人。”
    “天地间哪有十全十美，是不是？”
    “说得对！小太一，来看看我新种的禾苗！”
    “好啊，神农，我们去。”
    这一次，闻玄陪着神农住了半年有余，方才依依惜别。
    “小太一，你还是要去找那个石壁上的人吗？”
    “是的，神农，只不过，找了这么久，我有的时候都忘了自己为了什么出发，似乎只是习惯了漂泊而已。”
    “小太一，这颗草籽，你带在脖子上，凡人是看不出你的灵华的。”
    “谢谢你，神农。”
    “不要谢我啊，小太一。你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所以应该谢谢你。”
    闻玄几乎又要垂泪，忙转过身，牵起独角兽，在背影里大力地挥着手臂，与神农告别，与那段美好得蜜如糖的生活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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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背影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再也没有回到湖边的小屋，似乎不回去看，神农就一直在那里。
    闻玄随着他所在的时代，更换着服饰，学着不同的语言和文字，习惯着不同的礼法与思想。闻玄在每个地方也不多停留，与人交往也并不深交，看着人们一代一代、繁衍生息，也争斗不息。
    自从与神农分别，枯树枝遮蔽了灵华之后，闻玄似乎又回到了凡人的生活，只是那白衣少年，依然不知所踪。
    “难道灵华送他去了其他的世界？”
    闻玄设想过各种情况，来解释为什么他踏遍四海也遍寻不着。后来，闻玄干脆不想了，反正也漂泊惯了，牵着单角被法术隐藏起来的独角兽，四海为家，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闻玄爱上了酒，万年来，他喝过的酒不计其数，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喝最烈的酒，能让他微醺，那种感觉如坠云端，欲罢不能。有一次，因为一种烈酒，闻玄体内的灵华奔涌，枯树枝没能遮蔽得住，被几个修行之人发现，便合伙围攻。闻玄酒醉之中，痛下杀手，将那几个修行人灰飞烟灭。
    灵华虽有肃杀的一面，但闻玄终究不愿杀伐。此后，过烈的酒，闻玄便不再喝，喜欢上了那些醇厚清香的美酒。于是人们可以看到，一个俊美少年一手牵着一匹全身无杂色的白马，一手拿着酒壶，穿过街巷，穿过田野，穿过丛林，穿过沼泽，穿过高山，穿过峡谷，一直在行路。
    盘古历一万零九百七十五年，人们已经将四海所有能够生活的地方开辟出来生息。稍有资产的人家都想送自己的孩子去学习易道、修习法术，以求得长生，而不至于百年之后就匆匆而过。但各家的修行法术，早已经真假不一、五花八门，最盛行的倒是骗术。
    要说治学严谨、法术严正的，倒是有一家赢得了众人的交口赞誉，当然，贬低、诋毁的也有，那就是沐州林氏。相传林氏祖先曾随伏羲学习易道、法术，又被赐予重器伏羲炉，被当作传家之宝，秘不示人。
    闻玄曾经到过几次沐州，这里水静山清，花香鸟语，闻玄也曾流连过湖光山色，在酒楼听人谈起过沐州林氏。像这样的修行家族，大大小小上千个，个个都吹嘘自己是女娲、伏羲真传，也就没有在意。
    这一次到了沐州，却觉得不同了。所有的人都讲林氏，沐州的小城中多了许多从外地来的修行人。
    闻玄便觉得不对，将独角兽拴在一旁，自己坐到了路边茶摊上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叫了一声：“小二，上茶。”
    小二拿了一只粗瓷碗，从一个大铁炉上悬挂的茶壶里倒了一热茶，端了过来。
    “您慢用。”放到闻玄桌上，便回身又和那几个茶客去聊天了。
    “你们说，这次的比试谁能拔得头筹？”
    “不好说啊，林氏宗主闭关多年，不知道会不会出关。林氏的少主林剑，听说是个厉害的。”
    “谁说他厉害了，他就是个草包，听说他那个弟弟林衍才是个厉害的。”
    “林氏虽然名气大，但也不要小看了其他的各家，苏氏宗主苏静安，听说能化人身体，极为恐怖。”
    “不光是他，还有孟氏宗主孟岚、朱氏宗主朱一行、何氏宗主何义、曾氏宗主曾怀普，都来沐州一起挑战林氏。”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啥要来挑战啊？”
    “听说，是这几年学子们都往林氏跑，只有林氏不要的，才会去其他各家学道修行。各家心里都攒着怨恨，就约了一起来挑战林氏，灭了林氏的威风。”
    “这不是以多欺少嘛，这么多家联合起来斗一家，这林氏也真够惨的。”
    “你懂个屁！林氏虽然每年收的学子不多，人数肯定比各家是要少一些，但人家那是真本事，谁来挑战都不怕的。”
    “我看这次未必，林氏搞不好不光名声受损，你看各家带的高手，是要踏平林氏！”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最近各家齐聚沐州，来挑战林氏的事。
    闻玄听了，倒还有些兴趣，有热闹看了。
    闻玄放了茶钱，解了独角兽，一路牵着向林宅去了。
    路上稍微问了问路人，就指明了方向。林宅很好找，不在城中，却在城郊地势最高处，附近皆是竹林。此处藏风聚气，风水绝佳。通往林宅的大门有一段长长的台阶，但那大门紧闭。闻玄便猜到肯定有角门供平时通行。
    天色渐暗，闻玄将独角兽拴在竹林深处，自己在竹林中绕着林宅转了一圈，不得不感叹，这些大世家丝毫不比千年后逊色，整个林宅依着地势高低起伏而建，说是占了一座小山也绝不夸张。
    此时，有七八个人正从小路上来，走向西南边的角门，闻玄也隐约看到那些人的背影。有一个高一些的青年男子，足有九足，走在最前面叩门。
    突然，闻玄的心一停。
    有一个白衣的背影，好像，像……公子……
    但这万年来像他的人不知遇到过多少个，每次都带来希望，又带来更深的失望。闻玄既期望着，又害怕着，这样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真像啊。
    那一行人进了角门，角门嘭地一声就关闭了。
    闻玄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体内的灵华都躁动了起来，血液一个劲儿地往脸上冲，闻玄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闻玄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要自己平静下来，并且告诫自己，有可能又是一个很像他的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不至于一会儿太过失望。
    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闻玄便开始观察，这个角门距离山下的大路较近，应该是经常用的小门。但进去之后往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闻玄捏了一个隐身诀，悄悄地向角门走去，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却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闻玄再次稳了稳心神，轻轻跃起，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
    青砖黛瓦，树影婆娑，鹅卵石铺路，应该是一条侧道。
    闻玄判断了一下方向，往宅院的最后方去了。靠着院墙，后面有一排一排的屋舍，看起来像是学子们居住的宿舍。闻玄逐个房间查看，却没有发现那个酷似少年的背影。不是学子，难道是在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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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重逢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在学子们居住的屋舍里并没有找到那个酷似少年的背影，暗自思忖，便跃到空中，大略看了看林宅的布局。有几年宅院异常热闹，婢女仆从进进出出，闻玄想：“那肯定不是。”又发现几处稍清冷一些的院子，便记下方位，轻点脚尖，飞一样的找了过去。
    闻玄找的第一个院子里，只有两个书童和一位清瘦的老先生，老先生正在书案旁写字，一个书童研磨，一个书童在理纸。
    第二个院子里，是一位老妪和几个婆子，老妪已经准备睡下了，院里的灯火都熄灭了。
    第三个院子，闻玄一走进去便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院内松树在月影下微微被风吹动，粉墙如水墨，窗户中透出烛光。闻玄的心又开始砰砰地跳，双腿不自觉地向窗口移了过去。
    窗户半开着，那个白衣少年在房间的另的一边，背对着窗，正在书案前埋头写着什么，那背影与少年一模一样。
    闻玄强按捺住心绪，集中灵力，放大了视觉，那少年书案垂下的绢纸一角上，正是……是……推衍术。
    闻玄的呼吸都停了。
    一万年了。
    闻玄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闻玄很想马上就冲进去，但还是闭着眼睛努力的平静自己，万一不是呢？闻玄有些“近乡情更怯”，反倒踌躇起来。
    去看一看这个人的样貌。
    闻玄从窗户中轻轻一跳，悄无声息地落下房间，但少年还是听到什么动静似的，侧了侧头，但又重新埋首写着什么。
    闻玄静了静，想要走上前去，却听“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人放下了笔，整了整衣冠，前去开门。
    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那扶冠的动作，虽然还是背对着闻玄，闻玄却已经有九成的把握，这次……没有找错人。
    闻玄闪到靠墙的角落，在帷幔后面放任自己的情感如海啸一般席卷全身，灵华在气息的强烈冲击下，发出了微微的光芒。闻玄的眼泪慢慢地流下。
    而敲门的人和开门的人，都没有看到。一个穿黄色衣服的男子，提着剑。那人行了礼，叫了一声：“兄长。”
    “阿衍，我来有事与你说。”
    “兄长，请讲。”
    闻玄终于平静下来一些的时候，那两兄弟已经的谈话已经快要结束了。
    闻玄从帷幔后走了出来，轻轻地走到距离他们对座的几案五步远的地方，停住。
    看着那人，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侧脸，与他的记忆，分毫不差。
    闻玄仰了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阿衍，此次众家挑战我林氏，我并没有向父亲禀报，这次闭关，非同小可，还是要你来应对百家啊。”
    “是的，兄长。”
    这声音，低沉，散发着一种磁性。
    闻玄倒是有些惊讶，他从未听到公子的声音。
    “阿衍，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些小的龃龉，以前都是为兄的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放心，兄长。”
    “明天，你就要在擂台上对阵苏氏宗主苏静安、何氏宗主何义，可有把握？”
    “有。”
    “好的，你早些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一战。”
    “是。”
    “那我走了。”
    “送兄长。”
    那人又行了一礼，正是与闻玄初见时，所行的古礼。
    闻玄一笑，笑的欣然，又笑的有些苦涩。
    送走了林剑，林衍一直往闻玄的方向看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闻玄心忖，自从以太一上人的身份生活，只有女娲、伏羲和神农能够发现他的存在，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但林衍凝着眉，径直走了过来。
    那张脸，他有一万年没有看到了。
    那蹙着眉的神情，他曾经刻在峭壁上的。
    那米白色的衣裳，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闻玄站着没有动，林衍走到离闻玄一步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方才摇了摇头，又去书案旁埋头计算了。
    闻玄悄悄地走到书案前，静静地看着林衍，嘴角一直都不自觉的向上翘起，心道：“我不仅找到了你，你还有了名字，会说话了。”
    闻玄一眼不错地看着林衍，林衍似乎不怎么舒服地几次抬起头四处看着。
    在闻玄没有来得及躲开目光的一瞬，林衍与隐了身的闻玄四目相对。
    林衍便非常确定有人在屋里，沉声道：“谁？现身。”
    闻玄想了想，今晚并不是一个相认的好时机，况且明天林衍还要与两位宗主对战，不如等此事了结，再相认不迟。
    于是闻玄从刚才进来的窗户又跳了出去，还回头看了一眼窗里的人，无声地又笑了。
    林衍明明感觉到了还有一个人在屋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而再次寻找，甚至开了门寻找，也没有踪迹，林衍非常确定自己的感觉，不由心道：“难道是，隐身术？”
    就在林衍寻找的时候，闻玄已经走到了院外，感觉到身体里、心里一阵阵的畅快，恨不得向天大笑三声，连走路也都更轻了些。
    闻玄原路返回到竹林里，去了诀，找到了独角兽，狠狠地拥抱了独角兽，独角兽的鼻子喷着气，闻玄道：“那个我一直找的人，找—到—啦。”独角兽闻言，兴奋地跳了起来。
    闻玄抚着独角兽的背，“可是要委屈你几天了，有空我就会来看你的，我给你施的隐身术可以保持七天，你就在竹林子里就好，我是不怕别人伤害你，也知道你不会随便伤人的。”
    独角兽原地转了个圈，就不见了。
    闻玄坐在竹林子里，心绪才真正平静下来。“要怎么相认呢？如果，公子不记得我了，岂不是要当我是骗子？可是，怎么才能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闻玄安排好独角兽，又捏了隐身诀，回到了少年的院子，这一次，闻玄想了起来，这个院子除了没有潺潺溪水，布局与松园非常类似，难怪他会觉得熟悉。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窗里灯火已经熄灭，林衍已经休息。闻玄又想到很多年前斩杀青竹之后，他睡在床上，公子坐在几案上，睡到天亮。
    窗户仍然半开着，闻玄却没有再进去。他躺在窗下，望着松树梢上面即将圆满的月亮，和月亮旁一圈一圈的光晕，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也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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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擂台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鸡鸣三声，晨光微明。
    林衍起身，开了院门，将门口放的盆和水都拿了起来，用青盐洗了牙齿，又细细地用水洗了面。
    闻玄躺在地上，用手肘撑住脑袋，看着林衍在院里洗漱。
    林衍只在中衣外套了一件半旧的常服，头发披散着，还没有束起来。
    闻玄看着他，一时就陷入回忆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他见到少年也是这样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又好像是不久前，这一万年像一场梦一样。
    闻玄看着林衍洗漱完，不由得又笑了，“好在，我找回了你。”
    林衍洗漱完，回到房间里去了，闻玄就着他刚刚洗过的水，也草草洗了把脸，正了正发冠。
    一会儿功夫，林衍已经束好冠，换好衣服，提着剑，走了出去。
    林衍十分确定自己的感觉，一定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但这个人似乎不急于现身，林衍装作不知道，却时刻在留心着身后。
    闻玄悄悄地跟在林衍身后，来到了林宅后面的教习场上。
    那些学子们都已经列好了队，林衍走到最前面，冲他们点了点头。学子们纷纷行礼，“二公子。”
    林衍抽出剑，那些学子们也都抽出剑，开始练习剑术。
    林衍看着他们，不时地纠正着动作，又让一两个学子单独到一边到练习，不要影响了旁人。但始终无话。
    学子们练习完，都出了一身汗，散去后才去吃早饭。
    林衍看学子们离开，自己方才开始练剑，那剑法一招一式都有章法，一如闻玄记忆中的干净流畅。但，不对！闻玄想，“公子的剑法虽好看，但攻击力却弱。而林衍的剑法凌厉，杀气极重，这是怎么回事呢？”
    林衍练罢了剑，便回到了他的院子，早饭已经摆好，他净了手，便坐下用饭。
    闻玄此时大担地坐在他对面，笑笑地看着他。
    林衍只是用眼角扫了扫闻玄所在的位置，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饭还没有吃完，门便被敲响了，一个仆待在外道：“二公子，少主请您去擂台，说两位宗主已经等着了。”
    林衍“嗯”了一声，那人便走了。
    林衍稍稍整了整衣冠，便提着剑，往擂台去了。
    擂台设在林宅大门外的空地，台子搭得很大，来看热闹的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毕竟这样规模的比试，百年难得一见，林氏虽名声在外，但治家甚严，深居简出，在世人眼中也就更神秘一些。
    闻玄一路跟着林衍来到了擂台，挤到人多的地方，去了诀，有些雀跃地看着林衍登台。
    林衍提了剑，登上擂台，便引起了一片喧哗。
    “俊俏”、“玉山”、“眉目”等词汇在人群中不断地被议论，闻玄身边的一个姑娘说：“这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闻玄笑了起来，心道：“是啊，他本来就好看。”
    苏氏宗主苏静安从擂台另一边上去，施了个礼道：“在下何氏何义，特向您请教。”
    林衍略略回了一礼，“林氏林衍，请。”
    人群中又一阵惊呼，“林衍！他就是林衍！”那个大杀四方、威名远播的林衍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俊俏少年！
    闻玄抱着铁剑，微笑着看热闹。
    何义先出了招，他的剑速度非常快，人群只看到剑光一闪，便已经到了林衍身边，林衍只用剑轻轻一挡，便化解了那一招。
    人群里有人叫好，有人喊：“好身法！”
    何义见一招不中，便又回过身来，攻击林衍的下盘，林衍轻点脚尖，高高跃起，再次化解了这一招。
    何义有些急：“林衍，你怎么总是躲啊！难不成，怕了老子？”
    林衍并示理会，再次躲避了几招。
    何义有些焦躁，“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啊？”
    说着，便似使了全力，以剑气攻向了林衍。林衍不再躲避，提剑也以剑力相御，两处剑气碰撞，击起了一阵旋风，吹得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以袖捂住了脸。
    闻玄却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公子，既不失林家水准，又表现出不愿和各家争斗。
    林衍趁着剑气带起的风扰乱了何义的心神，从空中从压了下去，一剑劈在何义头上，何义狼狈间以剑相抵，却感到有如万斤的力量从头顶压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人群中哈哈大笑。
    林衍收了势，站在一旁。
    何义施了个礼：“在下输了，便认输。”
    林衍回了一礼：“何宗主，承让。”
    何义刚下了擂台，人群中便发出山呼一般的叫好声，林衍却似乎闻所未闻。
    一个精壮的汉子，大约四五十岁，手拿一支红樱长枪，向林衍施了一礼：“林二公子。”
    林衍略回了礼。
    那人继续道：“在下常州苏氏苏静安，特来请教。”
    林衍提了剑，那人却摆了摆手。
    “林二公子，这次我们百家共同来挑战林氏，是因为这些年林氏常欺压其它各家，作恶多端，只是碍于林氏功夫与法术，敢怒不敢言罢了。今天，不敢我苏某是输还是赢，这个话，我撂在这里，林氏不仁，天下得而诛之！”
    方罢，一片寂静。只有苏氏与何氏的门人声援了几句，沐州的百姓也并不了解林氏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恶行，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讨伐。
    林衍蹙了蹙眉，微抿了嘴。闻玄心道不好，这个表情，是他生气了。
    果然，林衍沉声道：“林氏从未做恶。来战。”
    说着，剑峰凌厉，整个人都跃向了苏静安，苏静安一直在躲，最后被林衍快要逼下擂台了才勉强接了林衍一招，并不急着进攻。
    林衍在进攻中不断地找苏静安的纰漏，却也一时难以一招致敌。突然，就在林衍想要再次以剑气相击时，才发现体内的灵力已经被封住了，同时四肢开始发软。林衍提着剑，稍稍歪了一下身体。
    闻玄心道，“不好！”赶紧从袖中拿出手帕蒙在脸上，一跃跃上了擂台，站在林衍的前面。
    苏静安正得意地向林衍出剑招时，却发现了闻玄，不由怒吼道：“哪里来的毛孩子，滚开！”
    闻玄正色道：“久闻苏宗主大名，在下领教一二！”
    苏静安极不耐烦地出了剑招，直向闻玄的咽喉取去。闻玄只把铁剑挡在身前，并以灵力灌注，刀未出鞘，便将苏静安远远地弹开。苏静安倒地吐血不止，方知这少年大有来头，道：“下次再战！”便被门人搀扶着，仓皇离开。
    人群嘘声一片，让苏静安更加难堪，见苏静安恨恨地走了，人群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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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中毒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看到苏静安离开，这才回过身来，搀扶了林衍一把，“你没事吧？”
    林衍轻轻推开了闻玄的手，道：“谢公子相助。”
    “你，中毒了？”
    “不劳公子。”说着，就转身要走。
    “公子~”闻玄跺了跺脚，又叫了一声，林衍的背影一停。
    转过身来，虽然看得出他此刻很痛苦，却也看得到他眼底的一点波澜。
    “我先扶你回去，有什么事都回去再说！”闻玄态度强硬地搀扶着林衍，往林家去。
    林家的学子们也都围了上来，纷纷叫着：“二公子，二公子。”
    闻玄道：“先回去再说！”
    迫于闻玄的气势，学子们纷纷噤了声，在前面带路，回到了少年所居的院子。
    学子们到了院门口，都不敢进去。林衍素来性情冷淡，不许人进他的院子，所需一应都由仆待放在门口，等他自取。
    林衍微微抬了抬下巴，闻玄便放他靠在了几案旁。
    “感觉怎么样？”
    “没事。”
    “什么毒？”
    林衍摇了摇头，道：“两个时辰，便解。”
    闻玄道：“你是说，这个毒药不伤害身体，只是封住灵力两个时辰？过了时间，就解毒了？”
    林衍点了点头。闻玄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随口道：“你说你，都会说话了，也不多说几个字，还得要我来解读。”
    林衍一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闻玄的眼睛，那目光中有惊讶，有期待，有喜悦又有犹疑。
    闻玄将手帕解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
    林衍的瞳孔登时放大了一些，内心的巨震表现在脸上也只是蹙了蹙眉。
    “公子。”闻玄柔声道。
    林衍半晌无言，只是看着闻玄，直勾勾地盯着闻玄。
    良久，才试探地说了两个字，“闻玄？”
    那低沉的声音让闻玄一下子就陶醉了，“对啊，是我。”看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公子记得他，记得所有的事情。
    “原来你叫林衍啊，那今后我怎么称呼你？”
    林衍微微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随你。”
    闻玄一看到林衍的酒窝，眼前便灿烂一片，“那我就叫你林衍吧！”
    “好。”
    “你就叫我闻玄吧。”
    “好。”
    “你现在说话费力吗？要不要送你去床上休息？“
    “不必。坐坐就好。”
    “我陪你。”
    “好。”
    闻玄正想再开口的时候，一个身穿深紫色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朗声道：“衍儿，如何？”
    林衍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被那人一把按下。
    “无事。父亲。”
    那人似乎点了点头，又看到了闻玄。
    “这是我的朋友，闻玄。”
    闻玄连忙行了古礼，道：“闻玄，字无易，见过林宗主。”
    林之理点了点头，“衍儿难得有朋友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请多海涵。”
    闻玄又施了一礼，表示感谢。看到父子有话要说，闻玄便告辞出了门。
    林衍的目光一路追随闻玄，直到他拐出了院子，看不到为止。
    林之理心里纳罕，这个孩子性情孤僻，从未有过贴心的朋友，突然间，怎么有了这样一个情谊深厚的友人。
    “衍儿，你这是中毒了？”
    “是的，父亲。”
    “可知是谁下的毒？”
    林衍摇了摇头。
    “可需解药？”
    “无需，两个时辰自解。”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只需要你两个时辰推动力气。”
    “是的。”
    “可那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擂台上吗？”
    “是的，闻公子救了我。”
    林之理哦了一声，“闻公子，气度不凡，只是来路不明，衍儿还要多留心。”
    “遵父亲教诲。”
    “你休息吧，这次出关，父亲来料理家中事务，你毋挂心。下毒之事，为父也会严查。”说着便离开了。
    闻玄等在院门口，看着林之理走了，才转了进来，倒了一杯水给林衍。
    林衍试了几次，都拿不起来，闻玄便拿着杯子送到他嘴前，“我拿着吧。”
    林衍就着闻玄的手，喝了几口水。
    闻玄的脸微微发热，眼光避开林衍，说：“林衍。”
    刚叫完名字，还没有往下说，林衍就“嗯”了一声。
    闻玄一笑，觉得好玩，就再了一声：“林衍。”
    “嗯？”
    “你的声音真好听。”
    “嗯。”
    “林衍？”
    “嗯？”
    “没事儿，就是想叫你，听你的声音。”
    “嗯。”
    “哎呀，你多说几个字嘛。”说罢一笑。
    “你笑什么？”
    “高兴，一想到你能和我说话，我就高兴。”
    “嗯。”
    “看来，你会说话，也是个话不多的。”
    “嗯。”
    “你这个毒，中的蹊跷。我早上一直跟着你，你只有早饭的时候吃了些东西。”
    “昨晚，是你？”
    “是啊，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就先隐了身，来确定的。”
    “嗯。”
    “能在你早饭里下毒的，不是一般人吧！我听那些学子说，家里的事务都是你在打理。”
    “是。”
    “你心里有答案了？”
    “差不多。”
    “什么人想要借刀杀人，让你死在擂台上？难道……是昨晚叮嘱你上擂台的林剑？”
    林衍没有说话。
    “我就说嘛，怎么今天苏静安迟迟不出手，就是在等你毒发，他们是串通好的。”
    林衍摇了摇头。
    “毕竟是兄长。”
    “林衍，你命都没有了，还管那么多。”
    半晌，林衍才道：“林家，有养育之恩。”
    闻玄更奇怪了，“林衍，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婴孩，你呢？你是什么样的？”
    “也是婴孩。被父亲抱了，与刚刚出生的兄长凑成了双胞胎。”
    “难怪，昨晚我就想，怎么你们兄弟两个那么不像。”
    “父亲，对我很好。”
    “林衍，命要紧。今后，我保护你，我不走了，我找了你一万年，不想再找了。”
    林衍又笑了起来，酒窝又深了一些，闻玄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用手蒙了自己的眼睛，“林衍，我都被你笑晕了。”
    “一万年？”
    “真的，实打实的一万年，说不定还更多呢。”
    “我也找过你。”
    “真的？你找了我多久？”
    “二十年。”
    闻玄“扑哧”笑了，“林衍，你从灵华那里晕倒，你可还记得？”
    “记得。”
    “你醒来就是林衍了吗？”
    “不，我醒来时，也是婴孩。”
    “后来被你现在的父亲收养？对外就宣称夫人生了双胞胎？”
    “嗯。”
    “你养母对你好吗？”
    林衍默然，闻玄便心下了然。
    “你可知亲生父母？”
    “不知。”
    “你呢？”
    “我呀，”闻玄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醒来的时候是个小婴孩，跟女娲、伏羲还有神农在一起生活，所以说，找你找了一万年。”
    林衍微微一笑，“我不信。”
    “我就知道你不信。”
    “婴孩。”
    闻玄一愣，“是啊，我们都被灵华送到这里来，不知道小婴孩怎么样了。寒山黎氏、博陵崔氏、华阴孟氏不知有什么阴谋。”
    林衍点了点头。
    “是的。”
    “什么时候？”
    “应该是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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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讲学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林衍恢复了体力。
    “你确定可以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无碍。”
    院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林衍道：“吃饭。”
    闻玄一笑，“是啊，吃饭最重要。”
    林衍刚要起身，闻玄就跳起来，“是不是在门口？我去拿。”
    很快，闻玄就拿着一个大食盒进来，里面荤素菜品都有，闻玄很快摆好了碗筷。
    “林衍，我们要不要验验毒？”
    “不用，父亲在，不会。”
    林衍依然挺直着背，一口饭一口菜，闻玄看着林衍吃饭，不停地笑。
    “食不言，食不笑。”
    “我有一万年没看你吃饭了，林衍，我就没遇到第二个你这样吃饭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在我家吃过饭。”突然有人横插了一句话进来。
    一位着靛色的少年边说边走了进来。
    那少年向林衍施了礼，林衍略还了礼，又向闻玄施礼，“听叔父说家里来了一位堂兄的朋友，我来看看！在下沐州林氏林海，敢问尊姓大名？”
    闻玄起来回了礼，道：“闻玄，字无易。”
    林海自来熟地就坐在了闻玄旁边，看他们吃饭。“我吃过了，你们吃。”
    “闻兄，你家乡何处？”
    “四海为家。”
    “那你父母是何方人士？”
    “生来无父无母。”
    “哎，咳，对不住啊，闻兄，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吧。”
    “无妨，无妨，我这个人，天大地大漂泊了很多年，生死病死无非自然，百无禁忌的。”
    “闻兄，你竟是个妙人。”
    “林海，安静。”
    “你看看，你看看，从小就是这样。一看见我就要让我安静，跟叔父一个样子。”
    “闻玄，这是我伯父的独生子。”
    “林海，是吧，这个名字好。”
    “闻兄，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今后你带我玩吧，这里的人都太无趣了。”
    “嗯……得问问你林衍哥哥才行。”
    “问他，哼，算了。他可是人人夸赞的，叔父心尖上的，要我像他一样，我宁愿去死。”
    “林海。”
    “知道了，食不言，我走啦，闻兄，我一会儿来找你玩啊！”
    闻玄看着林海跑出去的背影，道：“你们这三个兄弟，一点儿都不像！”
    “伯父前些年去世，父亲难免多宠一些。”
    “噢，不过，这个小朋友看起来还算天真可爱。”
    “嗯。”
    “你的父亲，我是说林宗主，对你要求很严格？”
    “对所有人，都严格。”
    “但你是做的最好的！”
    林衍默默吃饭吃菜，“我就知道。”闻玄一边吃一边说。
    吃完饭，闻玄打开林衍的手，“我来。”所碗盘碟筷子都收到食盒里，送到门口，早有人等在那里。
    闻玄回身，林衍已经站在他身后，“出去？”
    “讲学。”
    “你身体，可以吗？”
    林衍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二人走到林宅后面，有一处建于竹林之中的屋舍，匾额提字：竹听。
    走进竹听，已经有几位夫子前排就坐，闻玄一闪身，找了最后靠窗的位置悄悄坐下来。旁边书桌长坐的林海向闻玄做了个鬼脸，打了招呼。
    林衍与各位夫子见礼后，开始讲授推衍术。闻玄听了听，大概就是对现在的推衍之术提出了诸多存疑之处，并提出了可以改进的地方。
    “当年伏羲要教，我却不愿学。”闻玄想起了伏羲，想起了那段与他们共渡的时光，恍如隔世。“如果他们知道我终于找到了石壁上画的公子，该是为我高兴吧。”
    闻玄想起神农曾留给他一本书，是伏羲写给他的，改天拿来让林衍好好参详吧。
    林衍并未多讲，只讲了一个时辰，便讲完了最近所思所学所想所疑，几个夫子并未提出问题，林海写了个纸条给闻玄：堂兄一骑绝尘。
    闻玄看后笑了笑，林衍过目不忘，精通推衍、孟法、韵律、奇门遁甲，别人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林衍讲完后，仆侍们便邀请夫子们去前厅用饭，闻玄捏了隐身诀，悄悄来到林衍身边，用手拽了拽他的宽袖边儿，一如当年在崔宅那样。
    正在与夫子告别的林衍，突然感觉到袖子沉了沉，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唇边荡漾起一抹笑意。
    不仅是那个与林衍话别的夫子，在场的学子们也都呆若石像、面面相觑。
    “林二公子，笑了？”
    那位夫子受宠若惊、不可置信地离开了。
    林海冲到前面，林衍的笑容已经收敛了。
    “堂兄，你刚才，笑了？我长这么大都没看到过你笑。”
    闻玄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哎哟哎哟地直叫肚子痛。
    学子们只听到笑声，却不见人形，惊愕与惊恐。
    林海四下看了看，“是闻兄，闻兄不见了！”
    林衍“咳咳”，咳了两声，闻玄方才歇了笑声，去了诀。却已经是笑得气喘吁吁了。
    林海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你会隐身？果然是妙人！”
    其他的学子也都惊讶不已，纷纷上前来观看。
    林衍又咳咳了两声，所有人才回到座位上。林海拉着闻玄，一起坐到了最后。
    闻玄坐下后，林衍又讲解了刚来的难点，这才结束。
    闻玄望着窗外的翠竹苍苍，心里冒出来一个好主意。
    林衍一宣布结束，闻玄便跳了过去，“林衍，我带你去认识一个好朋友。”
    林衍点了点头。
    二人从竹听中出来，林海便冲了过来拉着闻玄的衣服，“你们要去哪里？带上我嘛！”
    “不行啊，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捣乱。”
    “你也就和我差不多大，充什么大人。”
    “乖，我一万多岁了，好不好？”
    林海哼了一声，“我还两万岁呢！”
    “林衍，你看！”
    “堂兄，带我去嘛！”
    林衍看了看闻玄，闻玄道：“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保密。如果你敢泄漏半个字……”
    “我保证，我发誓，如果我敢说出去半个字，就天打雷劈！”
    “好吧，带着你，放手，把我衣服都拽皱了。”
    林海兴冲冲地跟着闻玄，三人一起从后边的小门出去，走出茂密的竹林深处。
    “林衍，就要到了。”
    闻玄说着，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白色的影子便飞一样的转瞬即到眼前。
    “好快啊！”林海感叹到。
    独角兽好几天没有看到闻玄了，把脑袋伸了过来蹭在闻玄的身上、手上。
    “林衍，看，就是它，我们结伴一起走遍四海，寻找你的。”
    林衍闻言，便把手伸向那独角兽。独角兽便把头放在林衍的手中，林衍摸了摸独角兽的头，又摸了摸它的背。
    林海也冲上来要摸，但独角兽喷了一口气，又扬了扬蹄子，不肯让他摸。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匹高一点儿的马嘛！还让我赌咒发誓的。”
    林海委屈地噘了噘嘴，但目光还是一直粘在独角兽身上。
    闻玄拍了拍独角兽的脑袋，“就让他摸一下，好不好？”
    又对林海说，“你只能摸一下啊”。
    林海兴冲冲地摸了摸独角兽的背，开心地跳了起来。
    “闻兄，你这是哪里买来的马？我也要买一匹。”
    闻玄道：“林海，这可不是买来的。”
    “嗯？”
    “我路上捡的。”说罢，看着林衍，笑得饶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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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议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三人从竹林回来，天色已暗。走到林衍居住的院门口，林海依依不舍地和闻玄道了别，又向林衍施了礼告别。
    两人信步走进，点起灯烛。
    “闻玄。”
    “在这儿呢。”
    “嗯。”
    “哈哈，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
    闻玄从怀里掏出那本伏羲留给他的书，“给你，这是最正宗的推衍术了吧。”
    林衍只翻了两页，烛光下的面色就有了微微的变化，“书，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啊。”
    “这是上古文字。”
    “你看不懂？我翻译给你。”
    “这是真本。”
    “当然，当然是真的。”
    “这是孤本。”
    “对，只此一本，留给我的。”
    林衍放下书，站了起来，目光如剑。
    “你到底是谁？”
    “我是闻玄啊，林衍，你怎么了？”
    “闻玄，是人。”
    “原来肯定是，只是在这里，我，我确实不是，不是凡人。”
    “竹林里的马，不是马。”
    “是独角兽。”
    “上古神兽？”
    “对，极有灵性。”
    “你，是什么？”
    “林衍，你听我说，这个说起来有点儿复杂。”
    “说。”
    “好吧。我醒来，是个小婴孩，旁边就是女娲，伏羲和神农。”
    林衍蹙着眉头认真地听着。
    “后来，我和伏羲去炼铁打异兽，女娲用泥捏了人，就是凡人。我为了找你，离开了他们，路上遇到了独角兽，就带着它踏遍四海，找你。”
    “一万年？”
    “一万年。”
    “你，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神。”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女娲也没有告诉过我，”闻玄有些无奈地说，“可无论我是什么，林衍，我都找了你一万年，我的内心、我的记忆都没有改变过，和原来一样。”
    林衍有些失神，坐下的时候，竟然跌了一下。
    “林衍，你没事吧。”
    “我没想到。”
    “林衍，我之前说过，灵华是送我们回到各自记忆的起点。难倒我记忆的开始就是万年前，而你记忆的开始是二十年前？”
    “应该是，三生石。”
    “什么？你是说崔氏的灵石，竟然是三生石？”
    “对。”
    “三生石记人所有回忆经历，所以才会把我们送回各自记忆的起点？”
    “是。”
    “林衍，你信我吗？”
    “信。”
    “我不是骗子。”
    “嗯。”
    “我今晚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嗯。”
    林衍半晌无声，随后起身，进了里间，去了外衣，只着中衣，躺到了床上。
    闻玄有些慌，他怕林衍推开自己，或者视自己为异类，疏远自己。
    闻玄想跟上去，又怕不妥，只好坐在几案边，用手撑住太阳穴，托着尾音说：“林衍，你记不记得，在崔宅的时候，你坐在这里，我躺在床上，一眨眼天就亮了，你还给我盖了丝被。”
    良久，才听到林衍在里屋“嗯”了一声。
    闻玄笑了笑，几天没好好睡了，此时困意袭来，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鸡鸣三声，小雨淅沥。
    闻玄起身，却发现林衍已经不见了。闻玄的心一下就空了，紧张地喊了一声：“林衍！”
    “嗯。”
    林衍在院中应了一声。
    闻玄忙走向院中，林衍正在回廊里练剑。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闻玄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却又悻悻地闭了嘴。
    “早饭，在桌上。”
    闻玄回头一看，果然，早饭已经备好了。
    “一起吃。”
    “稍等。”
    “我等你。”
    “嗯。”
    林衍练完剑，擦了擦汗，便走了过来。他今天穿着一身湖蓝色紧袖衣裳，白玉冠束发，更显英姿。
    闻玄问他：“不用去教习场吗？”
    林衍摇了摇头，“下雨。”
    “那我们吃饭吧。”闻玄有点儿小心翼翼。
    闻玄不时地抬头偷偷看看林衍，好几次欲言又止。
    林衍见状，放下碗筷，道：“无妨。”
    “嗯？什么无妨？”
    “骗子或神，都无妨。”
    闻玄一时没有明白，待明白过来之后，如蒙大赦，有些委屈又有些嗔怪还有些欢喜地看着林衍，想要隔着饭桌拥抱一下林衍，却被不客气地挡了回来。闻玄嘟囔了两句，笑着把早餐都吃光了。
    “走，去议事堂。”
    “我也去？”
    “嗯。”
    闻玄跟着林衍，撑着一把伞，并肩前行。
    “独角兽，可好？”
    “没有问题的，独角兽攻击力其实很强的，觅食能力也很强大，我给它捏了隐身诀，遇到危险它也可以自保。不过，都这个时代了，能伤到它的，几乎没有了。”
    “没有了？”
    “嗯，异兽早就被我们消灭光了，大神们也都寂灭了。所以它现在应该是很厉害的了。”
    “我们？”
    “就是我和伏羲。”
    “那本书？”
    “是啊，那本书就是伏羲留给我的，他希望我能学习学习。”
    “你，没有看过？”
    “咳咳，我还是算了，留给你吧，林衍。”
    “嗯。”
    “不可再讲。”
    “我知道，这一万年来，都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议事堂，里面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
    只听见林衍与这些人一一见礼，问好的声音响起。
    林海悄悄地走到闻玄身后，拉住闻玄的衣摆，用眼神示意与他一道走。
    闻玄点了点头，跟着林海坐到了后面小辈儿的座位处。
    小辈儿们虽然都挺直腰身坐着，但目光却随着闻玄在转，闻玄一看，多半都是那天听学时见过的，只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是完全陌生的。闻玄便也照样挺直腰板坐着。
    林之理坐在主位上，朗声道：“诸位，今天齐聚议事堂，是商议诸家向我林氏挑战一事。如有高见，不妨直言。”
    林剑率先发声：“我林氏易道严谨、法术精妙，不怕他们来挑战！”
    林之理皱了皱眉，林剑便闭了嘴。
    众人无声。
    林之理道：“子榛，你有何看法？”
    林子榛起身，施礼后道：“这几年，出现了好几个新的世家，想要建立功名，便纠集了四海中同样心怀怨怼的世家，要一起来挑战林氏。对他们而言，此事有利无弊。若是赢了林氏，他们自然扬名立万，若是输了，也并无损失，林氏的地位本就高于他们。”
    众人点头。
    “此次，子榛以为，当慎重。各家必是做了充分准备，才敢前来挑战。”
    又有一胖胖的男子站起身，向林之理、席间施了一礼，道：“上次在擂台上，常州苏式宗主苏静安全无胜算，庸良不知林二公子为何突然出现状况，由他人代劳。事后苏氏四处宣扬，说林二公子不敌他的勇猛，林氏有名无实。”
    闻玄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个鸡贼，话都被他们说尽了。遂用眼睛挑了挑林海，“这是谁呀？”
    林海极小声地说：“林剑的舅舅，崔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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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青色衣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林剑的舅舅这样颠倒黑白，难不成是内应。”
    一黑衣清瘦男子站起来向众人施了礼，道：“那天擂台之上的情形我看得分明，林二公子突然手脚无力，不知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次，不等闻玄挑眉，林海就在旁边小声说：“这是林衍的教习先生，逍遥子。”
    闻玄心想，坐等看好戏了。
    果然，崔庸良再次起身，“是不是中毒且不论，林氏的声名受损已成事实，该如何应对？”
    逍遥子道：“林氏的声名不会因为一两次比试而受损，但若有人存心暗害，那才是林氏的心腹之患！”
    崔庸良道：“众家名曰挑战，实为围攻，先稳住众家，恢复林氏声望为重！所谓的心腹之患待众家退去再议不迟。”
    逍遥子道：“心腹大患不除，外敌怎肯退去？最怕的就是里外勾结，里内外合。世间成难毁易，无不从内部溃散！宗主，逍遥子提议，彻查二公子一事，找出幕后黑手，众家缺了内应，自然退去！”
    崔庸良还要说什么，林之理挥了挥手，“各位所言甚是，从今天起，各位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次，众家来者不善。林子榛，由你统领学子、院护，每日加强防备，切不可让有心人趁机做乱。孟仁智、孟孝友二位，在林氏内部彻查，务必拔出钉子，清理门户。逍遥子，请先生主理二公子一事，务必还他公道。”
    众人皆起身，口称“领命”。
    林之理回了后堂，众人散去，但整个过程听不到半点声响，小辈们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静静地起身，闻玄发现，那个陌生的姑娘还呆坐在原位，目光所及，是刚才逍遥子先生的座位，不由心里慨叹了一声。
    出了葳蕤堂，小辈们开始活泛起来，一个个地围着闻玄，“隐身术是怎么回事啊？”“你好厉害啊！”一颗脑袋从人群中伸到闻玄面前，“前辈，你的隐身术是哪里学的？”
    林海一拍那颗脑袋，“芷兰，你当心我回去向二公子告状！”
    芷兰道：“我又没有犯禁，只是问问嘛。”
    闻玄问道：“林氏不允许修习法术？”
    芷兰道：‘不是，是不允许私自修习别家法术。“
    闻玄道：“那改天让二公子教你们，就不算别家法术了。”
    众人惊呼，“真的吗？”
    咳咳，后面传来几声林衍的咳嗽声。
    小辈们纷纷施了礼离开。
    林海冲着闻玄又做了鬼脸，才被林芷兰拉走了。
    闻玄一步就跳到林衍身边，虽然小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水雾蒙蒙，一股潮潮的雨味儿，看着林衍稍稍沾湿的头发，闻玄不知怎的，忽然心生出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
    林衍查觉闻玄的目光有异，看向他。
    闻玄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道，“真是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收回神思，对林衍说：“那个崔庸良，会不会就是下毒的凶手。”
    林衍默然，向教习场走去。
    闻玄跟了上去，“那个逍遥子先生是谁啊？”
    林衍道：“我的教习老师。”
    “你的法术和功夫都是他教的？”
    “大半。”
    “难怪他还是向着你的。”
    “他可曾娶亲？”
    “嗯？”
    “可能有个姑娘很喜欢他。”
    “未曾娶亲，哪个姑娘。”
    “一个我没见过的，今天在小辈儿那边坐着。还挺好看。”
    林衍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二人刚刚回到林衍的院子，便有人来报，崔夫人请二公子去一趟。
    “崔夫了，是你养母？”
    “嗯。”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休息吧。”
    闻玄笑了笑，昨晚他靠在几案边，确实睡得不太舒服。
    林衍刚走，闻玄正要去床上躺一躺，却听到了院门口的敲门声。闻玄走过去打开门，竟然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姑娘。
    “闻前辈，打扰。”
    “噢，二公子不在。”
    “我不是来找二公子的，我是来找前辈您的。”
    “找我？”
    “是的，前辈。”
    闻玄有点儿懵，看那姑娘有些紧张，便道“里面请。”
    闻玄想了想，还是畅开了院门，反身走回屋去。
    那姑娘进了院子，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站在屋门口不敢动。
    “坐啊！”
    “二公子，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
    “哦，那我们站廊下说。”
    “好。闻前辈，我开门见山，想让你教我隐身术。”
    “慢着，姑娘，你是谁啊？”
    “看，我这都忘了说，我是林明洛，大家都叫我阿洛。”阿洛这个时候放松了不少，两只眼睛又大又亮，有些兴奋地看着闻玄。
    “林姑娘，你为什么要学隐身术？林氏不是不允许学别家法术吗？”
    “叫我阿洛好了，我知道林家的规矩，我真的很想学。”
    “还是，要二公子同意才行吧。”
    “我，我有自己的理由，不会学了隐身术去做坏事的。”
    闻玄有些同情阿洛，却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让，让我考虑一下吧。“
    “好，多谢闻前辈。”
    闻玄送走了阿洛，关上院门，回身脱了外衣，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干脆穿了外衣去了院中练剑。
    练毕，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林衍刚好推门进来。
    闻玄看到林衍，开心地一步就跳到跟前，“林衍，崔夫人找你何事？“
    “安抚。”
    “嗯，我就想着，他们既然要借刀杀人，便不会自己动手。”
    “嗯。”
    “林衍，我想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你看，我这一身的汗。”
    “是我疏忽了。”
    林衍走进屋里，从柜子里拿出好几套新衣服，闻玄打开一看，竟然与自己原来穿的分毫不差，青色的衣裳，浅青色的衣服。
    “林衍，你？”
    “之前让人做好的，新的。”
    “我知道是新的。”闻玄偷偷笑着。
    “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还是我去吧，你不是前几天中过毒吗？”
    “无妨。”
    说罢，林衍便出去打水，房间里只剩闻玄一人，他抱着那些衣服，嘴角疯狂上翘，笑的放不下来，心里嘤嘤嘤的停不下来。这些衣服，肯定不是这几天找人做的，一定是林衍很久之前就让人做好的，按照他的记忆做的，一直放在他的柜子里。
    闻玄越想越开心，不自觉地笑出了声，直觉得宇宙天地连空气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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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阿铁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各家再次下了战书，要求继续上擂台比试，这一次，点名要林衍出战。
    林之理在自己的院中召见了林衍，闻玄也跟着来了。
    “衍儿，你们坐。”
    林衍和闻玄施了礼坐下。
    “衍儿，此次各家下战书，像是直接冲你来的。”
    “确实，父亲。”
    “你还愿意上擂台吗？“
    “愿意。”
    “好，看看他们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出什么事情。”
    闻玄坐在旁边，一直用余光看着林衍。
    “闻公子。”林之理突然转向闻玄。
    “林宗主。”
    “听说这几天你与衍儿朝夕相处？”
    ”林衍刚中了毒，我有些担心他。”
    “衍儿能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也很欣慰。只是，一直住在衍儿的院子，怕是不妥。衍儿性情喜静，不如让剑儿另外给闻你安排住所。”
    闻玄心想：“客随主便，既然林宗主都这么说了，那就答应下来，只是不要离林衍太远就好了。”正要答应，却听林衍道：“谢父亲体谅，但闻公子既为莫逆，还是住在儿子的小院里吧。”
    林之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须臾，方才说：“当然依衍儿的意思。”
    林衍施礼告别，闻玄也就跟着施了礼告别。
    两人并肩走出，闻玄道：“此次众家定要你上台打擂，其中必有蹊跷。林宗主竟然也同意，这让我心里有些毛。”
    “父亲，待我很好。”
    “好吧，我不疑心他，但此次必定凶险。林衍，你可有卜一卦？”
    “没有。”
    “哈哈，我就知道，其实好多事情不问凶吉，勇往直前就好了。”
    林衍点了点头。
    回到院中，闻玄看着院里的松树，问道：“林衍，这院子，是不是和松园有点儿像？”
    “嗯。”
    “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林衍默然，只管往屋里走。闻玄追上他，又问：“那你这园子有名字吗？”
    “没有。”
    “那你起了名字？”
    “你来起。”
    “好啊，就叫……亦松园，好不好？”
    “亦松园？”
    “对啊，意思是：这里也是松园，哈哈，这个偷懒的名字。”
    “好，明日我让人制匾额。”
    二人进了屋，光线已经暗淡下去，闻玄点起了灯，林衍又看起了那本伏羲留下的书。
    闻玄一时看着林衍，一时陪着他用笔在纸下画些线条纹路。
    林衍放下书，道：“今晚，你睡床。”
    闻玄也就放下手里的笔，道：“还是你睡吧，明天你要上擂台。”
    “无碍。”
    林衍起身，看到闻玄画的奇奇怪怪的线条，问他：“这是什么？”
    “林衍，今天有一个叫林明洛的姑娘来找我，让我教她隐身术。”
    “找你？”
    “是啊，我估计她是想用隐身术去找逍遥子先生。”
    “是她？”
    “对，就是她，我说过的那个，喜欢逍遥子的姑娘。”
    “林氏不可修习别家法术。”
    “我知道，不过你不也会嘛。”
    “从未用过。”
    “难道，那些学子们都不知道你会。”
    “为什么不用啊？”
    “父亲不喜。”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不能教林明洛学隐身术了。但是，我想啊，如果我能将这种法术凝结在一种固定的图案上，再灌注灵力，是不是就等于把这个法术存起来了。要用的人，只要以灵力激发，就可以使用一次这个法术。”
    “继续。”
    “比如，我画的这个，就是隐身术，我画好了给林明洛，她只需要以灵力激发线条纹理中法术，就可以使用一次隐身术，不需要我教她的。”
    “你要帮她？”
    “是啊，不过也不光是为了帮她，你且说我想的这个方法好不好？”
    “好。但风险大。”
    “是的，我知道，我画好了给别人，不知道他会用这个法术去做什么，万一去害人呢。”
    “不过，很有意思。”
    “对啊，很有趣啊，我先画好了三种，你看，一种是隐身术，一种是扩听术，一种是遁地术。”
    林衍地看了看林玄所画的三种歪歪扭扭、线条互相纠缠的图案，道：“可以进改。”
    “好啦，明天等你从擂台回来，我们再一起改进，我知道我画的丑。”
    林衍嗯了一声，便出门去取水来洗漱。
    两人洗漱完毕，闻玄去了外衣，走进内间，躺在了床上。床上有股淡淡的林衍身上的味道，像是一种木质的香味。闻玄笑了笑，抱了被子便沉沉睡去。
    林衍坐在外间，以手撑额，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天光乍见，星河隐隐。
    林衍便起身洗漱练剑，闻玄依然酣睡。
    直到院中剑风四起，闻玄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心道，“哎呀，昨晚睡的好踏实啊。”
    一看林衍已经快要练完剑了，闻玄迅速洗漱完，换了衣裳，等着林衍一起吃早饭。
    林衍摇了摇头，闻玄道：“不会吧，一朝被蛇咬，也不能十年不吃早饭吧！”
    林衍道：“我去换了衣服来。”
    闻玄嗯了一声，坐在那里等着林衍。
    林衍换了一身米白色的窄袖衣裳，头上紧紧地束着冠。
    闻玄正吃着，突然放下食物，擦了擦手，拿起自己一直佩的那柄铁剑，递给林衍。
    林衍接过，仔细看了看，“上古灵器？”
    “对啊，刚出铁的时候，我和伏羲一人炼制了一把，当时我就想要送给你。记不记得，原来我总说回了闻山送你一把剑的。”
    “记得。”
    “所以啊，那个时候伏羲让我给这把剑取个名字，我说不要，等它的主人给他取名。现在终于送给你啦，你是他的主人啦，你给他取名吧。”
    林衍抽出铁剑，铁剑中灵力四射。
    “可是，你没有了称手的剑。”
    “我没关系的，用什么剑都一样。”
    林衍摇了摇头，“上古灵器何其难得，这把剑，我收下了，暂时先由你使用，等你找到了称手的兵器，再还给我不迟。”
    闻玄想了想，“也行。不过，你给它起了名字吧，它也跟我一起找了你一万年了。”
    “你说呢？”
    “林衍，要我说的话，叫阿铁？反正它是铁做的。”
    正喝汤的林衍一口呛住，咳嗽了起来。
    闻玄赶紧拍着他的背，心想：“我起的名字有那么难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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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曾怀普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擂台旁，远远地架起了望台，望台居高临下，将擂台尽收眼底。林之理坐在中间，逍遥子、崔庸良、林子榛、孟仁智等人坐在两边。
    林衍早早与闻玄来到了擂台边上，林海拉着林芷兰，后面还跟着林明洛，也都围在擂台近处观看。
    上次被闻玄击退的苏静安这次没有出场，反倒是姬氏宗主姬岚、朱氏宗主朱一行、曾氏宗主曾怀普分别带着人，围在擂台前。
    围观的人群比上次还要多，将林氏门前的空场挤得水泄不通。
    林之理一抬手，孟仁智便站了起来。
    “各位，各位，今日，林氏与诸家擂台上比试功夫，比试法术。应各家要求，林二公子林衍亲自出战。此次比试，不伤性命，点到即止。请！”
    人群山呼海啸，上次没看到的，这次一眼不错地盯着，“哪个是林衍啊”，“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那个！”
    林衍站上擂台，许多姑娘都往他这边儿丢鲜花，一时擂台上竟铺满了各种花儿，让林氏学子们哭笑不得。
    姬氏宗主姬岚，五十来岁，却是一个美髯公，他向林衍施了礼，道：“上一场，听闻苏宗主与林二公子比试了功夫，这一场不如就来比法术吧。”
    林衍回了一礼，道：“悉听尊便。”
    姬岚便使出一个随风诀，整个人如一只风筝一样，被一小股风吹着飘飘摇摇飞上高空。看的人都惊讶万分，一片鼓掌叫好的声音。林衍原地未动，捏了一个雷电诀，剑指一指姬岚，姬岚便被雷击电闪，闷闷地掉在了地上，半晌站立起来，头发和美髯都烧焦了。人群中一片哄笑。
    姬岚一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刀，直杀向林衍，软刀如蛇，就要缠上林衍的腰。林衍一个后倾，闪过身体，剑未出鞘，便直击姬岚后背命门处，却只轻点。
    姬岚被剑一推，踉跄了两步，又回转出来，再次将软刀使的有如飞蛇，这一次软刀的目标竟是林衍的脖颈。
    林衍一手持剑，一手在捏了护体诀，便有一层灵力形成的障壁牢牢地将林衍护在中间，将那软刀“当”地弹开，再次引发了人群的惊呼与喝彩。
    “如今各家，修行小有所有，便敢来挑战林氏，真是以卵击石啊！”崔庸良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引得其他各家愤愤然地看向他，再看向林衍。
    “还有谁，敢上来挑战？”
    “我！虞州曾氏宗主曾怀普！”
    曾怀普一跃便上了擂台，是个八尺高肌肉结实的中年汉子。“在比试之前，我曾氏有话要问林氏！”
    林衍道：“请讲。”
    “我曾氏自知小门小户，从不敢得罪林氏，可为何我的兄长曾怀民却丧命于林氏手下，我家兄长一向与人为善，不曾结怨，林氏为何痛下杀手！我曾怀普即使陪上这条性命，也要为兄长报仇！”
    林衍停了一下，道：“此事，我并不知晓。”
    曾怀普道：“哼，一个并不知晓，就能敷衍过去吗？我要你林氏血债血偿！”
    说着，提刀便向林衍而来。这曾怀普，力大无穷、灵力充沛，饶是林衍，以剑鞘相抵，也退后了半步。“拔剑吧！林二公子！”
    林衍抽出了宝剑，不再以力相捕，而是移形换影，让曾怀普有些眼晕，不知该攻击哪里。人群中一阵阵喝彩之声，激怒了曾怀普，曾怀普将刀往擂台上到处乱砍乱削，擂台轰然倾倒了一些。人群发出惊呼，向后退了几丈。
    林衍停在了曾怀普一步之遥，发现曾怀普已经神智不清了。
    “曾宗主！”不知谁在林衍身后唤了一声。
    曾怀普便扭头往林衍这边儿来，将刀灌满灵力，向林衍劈下去，林衍躲开，曾怀普的眼睛已经血红血红，再向林衍追去。
    林衍一转身，腾挪身体，便来到曾怀普的身后，用剑抵向曾怀曾的后背。“后退！”不知谁又唤了一声，普怀普循声，向后一倒，正将身体送入了林衍的剑。
    人群发出巨大的惊呼。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擂台上的林衍也是震惊的，也很快便抽出了剑，用随身带的药材为曾怀普止血，无奈正中心脏，曾怀普此时才清醒过来，似是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胆林衍！竟敢在擂台上行凶！给我抓起来！”崔庸良在望台上高声斥责，众人皆看向林之理，见他并无表情，便没有人行动。
    闻玄绕擂台找了好几圈，并未找到刚才发声之人，也并未想到，曾怀普会以性命陷害林衍，只是跳到林衍身边，帮忙救治曾怀普。
    曾氏门人看到宗主倒下，纷纷跳上擂台，吼着要林衍和闻玄走开，却畏于林二公子，不敢真正过来。
    林衍的药材贴在曾怀普刀口上，血依然沽沽流出。眼看着曾怀普就要死去，闻玄心里焦急万分。若众目睽睽下，曾怀普就这样死在林衍剑下，那林衍必成众矢之的，从四海俊杰楷模，变为人人喊打、恃强凌弱的败类。
    “林衍，放手，我来。”闻玄开始略略催动体内灵华，将生生之气注入曾怀普印堂之中。
    闻玄全神贯注，看不到此时林衍脸上的神色，看不到望台上林之理等人的神色。
    曾怀普的血很快止住了，呼吸也渐渐平缓。
    闻玄早已对体内灵华之气熟悉万分，用法和分寸也游刃有余。此次，催动的灵华极少，但微微的灵华光芒仍然引起了几个玄门高士的注意。
    闻玄收了手，曾怀普已经可以慢慢睁开眼睛。
    “曾宗主，曾宗主，刚刚发生了什么？”闻玄问道。
    “刚刚……迷了……心智……”曾怀普还没说完，曾氏门人听见他能说话，冲过来，抬起人就跑。
    闻玄在后面叫：“他没事啦！不用紧张！”
    待擂台平静下来，逍遥子站在望台上朗声道：“还有谁来挑战？”
    众家默然。
    “若无人再战，就请各家离开沐州，还我百姓一方安宁。”
    擂台下的百姓看到曾怀普活着被搀扶下去，又挺到百家即将离去，不由高呼喝彩，称颂林衍，称颂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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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家宴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氏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林氏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近百年来，少有玄门挑战林氏一家独大的地位，像这次众家联合挑战林氏，更是百年来从未发生的事情。
    林氏所有人脸上都看得出放松与喜悦，只有林衍，一直面无余色。
    是夜，闻玄点起蜡烛，要和林衍一起改进那些被他扭在一起弯弯曲曲的线条，却被林衍的目光制止。
    “怎么？林衍。”
    “闻玄，你还有事瞒我。”
    “没有啊。”
    “灵华。”
    “哦，今天是用的灵华。”
    “哪里来的灵华？”
    “我体内的啊。”闻玄笑嘻嘻地说。
    “不要玩笑，灵华事关重大。”
    “我知道，哎呀，林衍，你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嘛。”
    “闻玄，不值。”
    “什么不值？用灵华挽救曾怀普，还是挽回你的声誉不值？”
    “都不值。你的灵华珍贵。”
    “我知道，林衍，但曾怀普显然也是被人所惑，救他一命无可厚非，至于你，你的声誉当然要紧啦，谁都知道林二公子大杀四方又文质彬彬，你没看今天擂台上鲜花儿都铺了厚厚一层吗？”
    “不可玩笑，闻玄。”
    闻玄嘟了嘟嘴，“哎呀，上次告诉你我找了你一万年，你好像都不太高兴，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的。”
    “说。”
    “那你不许不理我啊。”
    “说。”
    “好吧，今天所用的灵华，是我体内的。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女娲曾经对我说，我是盘古开天辟地后，所留的一缕精魂，所以我就是灵华，灵华就是我。这一万多年来，我对体内的灵华已经很熟悉了，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的，不用担心我。”闻玄故作轻松地说。
    林衍的眼神一下子就空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玄等了好长一会儿，心里有些打鼓，方才小声叫：“林衍，林衍，你说了不会不理我的。”
    这一次，林衍的眼神稍稍有了变化。
    闻玄道：“哈，看来这次比上一次恢复得快一些。”
    林衍道：“所以，你整整一万年还是少年的模样，也必然天长地久地活下去。”
    闻玄想了想，“不知道，上古大神都会寂灭，我可能也会吧。”
    林衍道：“不该露迹，父亲必然看到。”
    闻玄道：“不一定，那么远，而且我这次用的灵华很少，就是怕人看到光芒，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
    林衍摇了摇头，“我能看出来，父亲、崔庸良、孟仁智也一定能看出来。”
    “你怕他们对我不利？”
    “是，灵华太让人觊觎。”
    “你不觊觎？”闻玄嘻笑地说，林衍没有理他。闻玄把脸凑到林衍面前说，“你放心，我又不是人参娃娃，谁都能来吃一口。灵华中也有肃杀之气，威力极大。”
    林衍望了面前的脑袋一眼。
    “你知道我怎么打异兽的，什么穷奇、彘、狍鸮之类的，都是被我用灵华中的肃杀之气灭掉的，异兽我都能消灭，灵力再高的凡人，也不在话下的。”
    林衍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
    “还是要小心。人心难测。”
    “知道啦，不是还有你嘛，你也会保护我的呀。”
    林衍点了点头。
    “话说，林衍，今天曾怀普的表现还真是奇怪。”
    “对，他说，被人迷了心智。”
    “我也听到有人叫他，只是找遍了擂台，也没有找到发声的人。”
    “有人设了圈套。”
    “对，有人设了圈套，让曾怀普死在你的手上，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你跳进沐水也洗不清！你的声誉就完了。是谁这么处心积虑，要让你身败名裂呢？”
    林衍沉默了一下，道：“崔氏。”
    “你养母？不对，还有林剑的那个舅舅！他处处针对你，时时将矛头指向你！”
    “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非亲生。”
    “什么？他们不知道你不是林宗主的亲生儿子？那他们以为，哦，他们以为你是林宗主在外面生的孩子？”闻玄一脸地好奇。
    “是。”林衍回答道。
    闻玄摸了摸鼻子，道：“难怪，他们是怕你抢宗主的位置吧。不过，明白告诉他们就好了，这样你就安全了。”
    “你的安全，最重要。”林衍毫不犹豫地道。
    “放心，我跟独角兽一样，厉害着呢！”闻玄笑盈盈地看着林衍。
    两人又埋头重新整理了那三张被闻玄画得扭在一起的线条，林衍给每一种法术都设计了好几种图案，两人一起研讨，不觉便到深夜。
    第二日午时，林氏家宴。
    玄门众家果然皆已在早晨离开，沐州又恢复了平静。
    葳蕤堂，林之理坐在主位上，闻玄本想和林海、林芷兰挤在一起，却被崔庸良让到了与林衍并排的几案旁。好几双眼睛一直盯着闻玄骨碌碌转。
    依旧如上次议事一般安静，只有施了礼站起来的人才讲话，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或者吃饭，或者喝汤，半点声息都没有。
    一样的背部直挺，一样的一口饭一口菜，一样的嘴里不吃完就不夹下一口菜，闻玄的心里受到了暴击，这是吃饭吗？吃饭不应该热热闹闹的吗？和伏羲、女娲、神农吃饭也是有说有笑的啊！这，这，这能叫宴会？
    闻玄也只好挺直背部，一口饭一口菜，味同嚼蜡，心里盼着什么时候快点结束啊。
    林衍不时地以余光扫过闻玄，似有担忧。闻玄便无声地笑了笑，回应他。
    林海那边儿看到闻玄的窘态，挤眉弄眼地看着闻玄，一脸的幸灾乐祸，闻玄也找了个时机，做了鬼脸怼回去。
    好容易挨到宴会结束，闻玄正要想回去展展劲骨，却看林衍径直往后走，就跟了过去，林衍回头看了看闻玄，道：“讲学。”
    闻玄想了想，“我也去。”
    林衍点了点头。
    林海、林芷兰和林明洛也跟在后面，一起要往竹听去，林海向林芷兰描绘了刚才闻玄那种吃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窘态，逗得一旁的林明洛咯咯地笑，林芷兰反而规劝林海，“不要拿别人取笑。”林海翻给了林芷兰一个大大的白眼，继续和林明洛讲起了刚才的见闻。
    林海正嘲笑着闻玄在宴席上的百无聊赖，却见林衍突然转过身，目光凌厉地看了林海一眼，林海方才噤了声，低了头，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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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父子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竹听中，逍遥子已经在夫子位置上坐好，林衍和闻玄施了礼，林衍坐到了逍遥子侧边的位置，闻玄则坐到了林海旁边。
    逍遥子清了清嗓子，“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这是夫子问志。今天我们也来问问志向。”
    说完，看了看林衍，林衍点了点头。
    “谁来说？”
    底下一片静默。
    “芷兰，”逍遥子点名道。
    芷兰起身施了一礼，“如有知我，愿自己可以匡扶正义，祛除邪恶。”
    逍遥子点了点头。
    林海不等点名就开口，“若是我，希望自己可以建立不世功勋，名垂万载。”
    逍遥子微微蹙眉。
    有一学子道：“若有机会，定当求长生，万年千载。”
    又有一学子道：“若有人知遇，定当光耀门楣。”
    还有一学子道：“惟愿开宗立派，成一代宗师。”
    逍遥子的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众人噤了声，默默无语。
    “闻公子，你讲。”
    闻玄正在神游，忽然被点名，眨了眨眼，悠悠起身，“我愿，能生生万物，助世间生灵，平和喜乐。”
    众人无言，一齐看着闻玄，连一直低垂眼帘的林衍也抬起头来望着闻玄。
    闻玄被大家看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要用这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我了，怪不习惯的。”
    逍遥子看了看林衍，转回头道：“天下万物，莫不由灵华化育而生；四海生灵，莫不禀灵气以视息。只是近百年来，世间灵华不现，灵气不充，闻公子心怀天下生灵，此志足可钦佩。”
    林衍看着闻玄，嘴边露出若有似无的一抹笑意。
    讲学结束后，闻玄又跳到林衍身边，林衍对闻玄说：“你先回去，先生有话教导。”闻玄答应了一声，就和林海他们一起出去了。
    众人离开，逍遥子起身，林衍施了一礼，“先生。”
    “衍，那位闻公子，可知来历？”
    “确知。”
    “讲来”。
    “恕学生不能讲。”
    “确知而不能讲？”
    “是。”
    “闻公子，是否有灵华在身？”
    林衍默然。
    “衍，你的易道早已超越我，功夫法术也不逊于我，我只想提醒你，这位闻公子必将成为四海争夺的焦点，你切切要远离他，远离这些是非。”
    林衍低垂眼帘，施了一礼。
    逍遥子转身离去。
    林衍回到亦松园，看到林明洛正在和闻玄说着什么，表情恳切，于是林衍放重了脚步。林明洛听到脚步声，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林衍，你回来啦！夫子说些什么？”
    “无甚。”
    “林明洛。”
    “她还是想让我教她隐身术，还没说两句呢，你就回来啦。”
    “嗯。”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看你把人家吓的。”
    “闻玄。”
    “在呢。”
    “我们可能要出去一趟。”
    “好啊，你们家规矩多，讲究大，还是天大地大自在一些。咱们去哪儿啊？”
    “虞州。”
    “好啊，虞州曾氏曾怀普，一定知道些什么。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明日一早。我要去禀告父亲，你……“
    “我还是继续改进那些线条吧，你快去快回。”
    林衍转身又向林之理的院子走去。
    林之理的院子里，还有崔氏、崔庸良、林剑。
    林之理坐在主位上，崔氏、崔庸良、林剑围坐在一个几案旁，正在分食一个巨大的甜瓜。崔氏正喃喃地说些什么，声音很细，反衬得整个院子更加安静。
    林衍有些踌躇，却听到林之理叫道：“衍儿，进来吧。”
    林衍进了屋，施了礼，又向崔氏、崔庸良施了礼。崔庸良道：“不是说二公子日日陪着那位了不得的公子吗，怎么有空来看你的父亲？”
    林衍低垂了眼睫，没有说话。
    “庸良，你们且去吧，我与衍儿说会儿话。”林之理道。
    三个纷纷起身，施了礼，就要离开。林剑愤愤地看着林衍，道：“母亲，他一来我们都要走。”
    林衍闻如未闻。
    三人离开，林之理道：“这个时间过来，衍儿是有事情吧？”
    “是的，父亲。”
    “但说无妨。”
    “父亲，我打算去一趟虞州。”
    “虞州？虞州曾氏曾怀普，就是被闻公子救下的那位宗主，你要去找他？”
    “对，此次众家挑战林氏，必有隐情。”
    “也好，你去一趟，有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不如及早处置。”
    林衍施了礼，正要离开，却听林之理说：“衍儿，你是否要与闻公子同行？”
    “是的，父亲。”
    “你想把他带离林氏？衍儿，此人关系重大，不可轻率。”
    “父亲，要留他在林氏？”
    “正是。闻公子留在林氏，为父以为，是最为安全也是最为稳妥的。”
    “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
    “衍儿，不要紧张，他既是你的朋友，为父当然以礼待之。不过，你也知道，衍儿，为父之所以多次闭关，是因为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父相信，衍儿定然希望为父万载千年地活下去，而这位公子，就是为父与天地同寿的关键。”
    “父亲，要杀了他。“
    ”不，不，不，衍儿误会了，为父只是要他的灵华。不仅能让为父长生，还能让林氏独占鳌头，力压众家。“
    “父亲，恕儿子不能从命。”
    林之理暴怒，将几案上的器皿、甜瓜全部掀到了地下，“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子，你敢忤逆为父？衍儿，你从来没有过啊。你的母亲给过你很多苦头吃，你一个字都没有向我抱怨过，这次，却为了这么个小子，与为父作对吗。”
    “儿子不敢。”
    “衍儿，如果这次你把那位公子留下，那我保证，林氏宗主的位置一定是你的，为父得了灵华便去隐居，修行成仙，到时候林氏你说了算，你的母亲和哥哥，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儿子不敢。”
    “林衍！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对不对？”林之理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
    林衍默然。
    “果然，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竟是白养了。你若想报我的恩，现在就把那个小子押到我的面前，将他的灵华双手献给我，这才叫知恩图报！”
    “闻公子，无辜。”
    林之理如入癫狂，“无辜？这世上谁人无辜，谁不曾害过人，谁又能说自己一片赤诚，从未害过人！”
    “闻玄。”
    “你！你是要气死我！总之，你可以走，但那位闻公子，你带不走，我林氏要定了他的灵华，这不仅关涉到我个人的命运，也关涉到整个林家的命运，林衍，你最后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来人啊！把二公子押入牢房，不许人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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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私生子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回到亦松园，眼眶仍微微发红。
    闻玄在灯火下，正在往那三张线条图画上灌注灵力，一副认真的模样。
    灯火摇曳，照的闻玄的脸庞时明时暗。林衍站在窗外，一直看着闻玄。
    “林衍，不要看我啦，我都不好意思了。”闻玄调皮地对窗外的林衍一笑。“你快进来吧，看看，我们改进的线条图画做好了，一会儿我试试功效。话说，这种用线条固定下来的法术，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随你。”
    “嗯，就叫符吧，这张叫隐身符，这张叫扩听符，这张叫遁地符。”
    “好。”
    闻玄几下就跳到了窗外，将林衍拉进了房间。
    “总在外面干什么，进来一起看啊。”
    “嗯。”
    “林衍，你怎么啦？眼睛红红的。”
    林衍用袖子稍稍遮了遮眼睛，“风太大。”
    “有风吗？我怎么没听到。林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衍平静了心情，“无事，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嘞！明早我把隐身符留给林明洛，她估计是要去向逍遥子表白，又不好意思，所以才要隐了身，找个合适的时机。”
    “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我好歹行走了一万年了，什么事儿没见过。”
    “闻玄，你可愿同我一起归隐山林？”
    “当然愿意啦，只是我们偶尔也可去一下江州夜市街之类的地方嘛，那里多热闹，多好玩。”
    闻玄一边儿说，一边儿往三张符里灌注灵力。
    林衍则在旁边坐下，眼中有些失神。
    “林衍，怎么你今晚回来，有些奇怪？”闻玄忙完，将隐身符放入信封中，写上“林明洛亲启”。
    “无事，早些休息吧。”
    “好啊，今晚你睡床。“
    林衍点了点头，便去洗漱，面向墙躺在了床上。
    闻玄看了看林衍，心想，“不应该啊，怎么出个门，林衍表现得跟不回来了一样。”
    林之理院中。
    崔庸良、崔氏、林剑三人，又回来围住了林之理。
    “父亲，不能放那个闻玄走，我听舅舅说了，他身上有灵华，父亲，已经百年没有灵华现世了，闻玄能以微末灵华救活曾怀普，那他的灵华不知有多少！不能放他走！”
    林之理挥了挥手，“这么快，你们就知道了？”
    崔庸良和林剑脸上一僵。崔氏这时柔声道：“宗主，家就这么大，一点儿消息，一会儿就传开了。”
    “你们传得还真是快。”林之理依旧是冷脸。
    “宗主，一家人分什么你我，这才亲密嘛。”崔氏继续缓和着关系。
    “你们想我怎么样？”
    “宗主，庸良以为，绝对不能放那个小子走。一来，宗主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常要闭关修养。有了灵华，您可以千秋万载，与天地齐寿。二来，林氏为天下第一大世家，已有百年历史，若得灵华，林氏必将永占鳌头，立于不败之地。”
    “是啊，父亲，你也要为你自己想想，为我们想想，有了灵华，我和母亲、舅舅，也能跟您一起，千秋万载地活下去，说不定，略加修行，还能成仙，父亲，你一定也要为林氏的子孙们想想啊！”
    “所以呢？”林之理冷峻地说。
    “把他抓起来，杀了，将灵华夺过来。”林剑大着胆子说。
    “你知道怎么将灵华渡引到自己身上吗？你知道如果闻公子一旦死去，灵华便会四散入山海湖泊吗？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
    “那就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问出来再杀！”林剑咬牙切齿地说。
    林之理的脸色很不好看。
    崔氏赶紧圆场说：“剑儿也是好心，就是心急了些，不也是为你这个父亲考虑嘛。”
    林之理脸色一沉，道：“林氏，不允许打闻公子的主意。”
    “为什么？”林剑大喊道，崔氏与崔庸良也一齐诧异地看着林之理。
    “难道，为了那个你在外面生的野孩子？“崔氏无不刻薄地说。
    林之理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林剑还想说什么，却被崔氏拉了下去。
    林之理一脸凝重地坐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院外，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林剑道：“母亲，父亲明明就是偏心那个野种，为了他，连灵华都不要，连我们和林氏子孙都不管，母亲，不能让那个小子走，我要千秋万载活下去，母亲！”林剑摇着母亲的手，撒娇道。
    崔庸良道：“不要闹，这件事情，确实需要好好筹划筹划。宗主说的也不错，我们还没有得到渡引灵华的方法，此时暂且不动，待我们寻到方法，一定要将那个臭小子的灵华占为己有。那个时候，就没有林氏什么事儿了。”
    林剑开心地道：“舅舅最棒！舅舅最棒！”
    崔庸良却一拍林剑的脑门：“你呀，要是有林衍一半的学识与法术，你父亲也不会偏向他了！”
    崔氏一拳捶在崔庸良的后背，“话不要乱讲，怎么拿自己的大外甥跟那个私生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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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两岸花树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一夜未能安枕，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也总梦到父亲。捡他回来时的父亲，为了请已经隐居的逍遥子出山教习林衍五次求贤的父亲，今天苍老的父亲。
    清晨，醒来的林衍，却再也看不出神色的异常，恢复了一如往昔的清冷与沉稳。
    闻玄听到了动静，也醒了过来。“林衍，我们吃完早饭就走！”
    “好。”
    二人走出角门，林海、林芷兰、林明洛等学子早已等在那里为他们送别。
    林海拉着闻玄的袖子，“让我和芷兰也去嘛，我们能帮上忙的呀！”
    林衍的目光一扫而过，林海便松了闻玄的袖子，噤了声，委屈地看着闻玄。
    闻玄拍了拍林海的肩膀，”乖啊，下次带你去。”又悄悄扒到林海耳边说：“我的那匹马，托你照顾啦！不要被别人发现。”林海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闻玄又对林明洛说：“我在亦松园为你准备了一张符。你催动灵力激发，就可以用一次隐身术，可不能做坏事啊！”
    林明洛道：“什么是符啊？”
    闻玄道：“是我新创的，你试试好不好用！”
    林明洛开心地跳了起来，“多谢闻前辈！”
    林衍已经转身走开，闻玄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追了上去。上辈们一齐施了礼，望着二人的背影。林海无不遗憾地道：“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林芷兰安慰到：“会的，我们再学一些法术，应该就可以了。”
    沐州多水，多湖泊，多小山丘。林衍与闻玄一路走，就到了青江浦。
    闻玄租了一条小型的画舫，走水路到虞州。上了船，船家早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和各色时令水果。闻玄一边吃一边说，“价格高一些，果然就不一样。不过，林衍，我可没有钱啊，我行走这一万年，也就打打零工赚点吃饭的钱。”
    “无妨。”
    “哈哈哈。”
    闻玄笑的很灿烂，一脸毫无保留的得意与欣喜。
    江上美景如画，来往船只密密匝匝。
    闻玄独行了一万年，第一次与林衍一起出来，不由得又兴奋，又激动，话就格外地多，“林衍，我自己走了那么久，只有独角兽陪着我，我就想啊，什么时候能找到你，我们一起，多有趣啊。”
    “嗯，找到了。”
    “是啊，今后我们一定要多多出游，两个人出游的感觉，就是比我一个人牵着独角兽要好多了。”
    “好的。”
    “林衍，四海我都走过好几遍了，好多地方都记混了。我们有了机会，一起去看大漠的沙，一起去看南溟的水，一起去碧湖里抓鱼，一起去深林里猎兽，怎么样？想想都觉得好啊。“
    “有机会，一定去。”
    闻玄一时跳到窗边，一时又站在船头，一时围着林衍说东说西，一时又与船家闲话，虽然只听得他自己的声音，但依然开心得像个孩子。
    夜幕降临，江上灯火如昼，弦歌之声不时传来。闻玄也站在船头，放声唱了一首歌。
    唱毕，他回到船舱，问林衍道：“我的歌儿唱得怎么样？”
    “不好听。”
    “哼，是你不懂得欣赏。”转头向船家大声喊：“船家，我的歌儿唱得怎么样？”
    船家笑呵呵地道：“公子，老夫我不通音律，只是公子的歌声实在不怎么入耳啊！”
    闻玄撅了撅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说着，又跳到船头又高歌，不想周围经过的船只都停了下来，探头来看闻玄，闻玄更得意了。谁料一个美妇人从她的船舱里探出头来，喊道：“公子，快别唱了，江里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船上的众人都哄笑了起来，闻玄闻所未闻，继续高歌，便有果子砸了过来。
    闻玄唱完，才悻悻地回到船舱，船家一边捡着果子，一边道：“公子，你再唱下去啊，咱们明天、后天的果子都有啦！”
    闻玄一努嘴，看林衍都已经躺下，便脱了外衣，并排躺下，盖了丝被。
    “林衍，我就唱得那么难听吗？”说着，活跃了一整天的闻玄，转瞬便进入了梦乡。
    林衍歪头看了看闻玄，无奈地微微一笑，便也闭上了眼睛。
    早起，轻舟已过璞津，两岸风光似又有不同。山水更加柔媚，空气也更加潮湿。
    闻玄与船家在船头闲话。
    船家道：“两位公子，今天下午就能虞州了。”
    闻玄道：“船家辛苦！”
    船家道：“不敢言辛苦，水上讨生活，都是这样的。”
    “要不然，我再唱首歌慰劳你？”
    “哎呦，公子，你虽生得俊俏，可那歌声实在是……，还是不要为难我啦！”
    待闻玄再次回到船舱，林衍已经洗漱完毕，重整了玉冠，换了一套米白色的衣裳。闻玄便也洗漱、换衣，林衍则一直盘坐在窗边，闭着眼禅静。
    船入虞州，四处花树飘香，街市繁华。闻玄看到，”哟，曾氏将这地方打理得不错嘛！“
    那船家道：”曾氏宗主为人信义，虞州有口皆碑。“
    闻玄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船靠岸虞州码头，闻玄从林衍手里接过些银两，都给了船家，船家笑呵呵地接下，“两位公子，慢走！”
    两人问了路人，便径直往曾氏宅院去了。
    闻玄自从下了船，便不再左右流连，一心跟着林衍，时不时地说着话。
    到了曾氏宅院门口，林衍递上了拜帖，便站在外面等。
    闻玄观察了一下，这宅院看起来并不豪华，颇有古风。
    不久，便听到院内声音嘈杂，从里面冲出来许多披甲执锐的曾氏门人，将林衍与闻玄团团围住。
    “大胆林二公子，竟然还敢上门来！”
    “我曾氏与林氏势不两立！”
    “我们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为宗主报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林衍目光一禀，却没有人真正敢上前来。
    曾怀普从里面急急地出来，道：“林二公子，怠慢怠慢了！”又喝退了众人，道：“林二公子是贵客，都回去！”
    众人气鼓鼓地看着曾怀普迎了他们进去，不忿地站在原地。
    到了客堂，双方分宾主坐下。
    斟了茶水，奉上点心果子，曾怀普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三人在堂中说话。
    “林二公子，我想我是知道你们的来意的。”
    林衍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早就等着你们，因为我也有问题需要您和这位公子解答。”曾怀普向林衍施了一礼，又向闻玄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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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倾囊相告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曾怀普看着闻玄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闻玄道：“在下，姓闻。”
    “闻公子，你的声音。我听过，你就是那天在林二公子身边救我的人。在下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曾宗主客气，那件事，定然有蹊跷，这么说来，那天的事情，曾宗主是有记忆的？”
    “是，你们来，不也就是来问这件事情吗？”
    闻玄与林衍对视了一瞬，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天的事情，但一会儿我的问题，也请两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衍道：“尽力。”
    曾怀普道：“这还要从我的兄长被杀说起。
    虞州自古是鱼米之乡，以丝织业和茶业作为主项，我们曾氏在这里修行，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只是地方偏僻，家里人修行也不得法，只能蜗居于此，不曾向外挑战，百年来，也没有一位修成仙道的长辈。
    于是大部人都一边儿修行，一边做起了生意。毕竟我曾氏小门小户还是要以生存为先。那一日，我兄长曾怀民押运丝绸去了江州，那里有我曾氏的几个铺子，专销虞州自产的丝绸。生意一向都很好，可兄长此次去，却发现门可罗雀。细细打问才知道，当地有个绸布商，不知怎么买通了林氏，如果有人敢买我曾氏的丝绸，林氏派去的修士法力高强，往往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几次三番，我家的铺子就没人了。
    兄长一气之下，就去找那个绸布商，结果那几个林氏的门人将我哥捆了起来，扔在荒郊里，喂了狼。”曾怀普说到这里，不由得用袖子去擦了擦眼泪。
    林衍双眉紧蹙，问了一句：“可知那几个林氏门人姓名？”
    曾怀普道：“不知。这些都是后来伙计们跑回来才告诉我的。我气不过，要去沐州林氏讨要说法，却不想被其它世家苦劝，林氏势大，易道奥妙、法术高强，去了只能自找死路，自取其辱，与林氏为敌，曾氏百年基业就会葬送在我手上。”
    闻玄哼了一声，道：“什么狗屁逻辑！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要别人忍耐，敢情不是自家的兄长被害！”
    曾怀普继续道：“我也只好暂时忍耐，江州的铺子，也就先关了。好在我曾氏丝绸生意遍布江南，关上一两家也不影响。”
    闻玄问道：“然后呢，是不是有人来鼓动你一起去挑战林氏？”
    曾怀普道：“正是。”
    林衍道：“是谁？”
    闻玄道：“常州苏氏宗主苏静安。我们两家之前便有过来往，但不过是客套问候，并未深交。一日，苏宗主亲自驾临，与我彻夜长谈，邀我一起挑战林氏。”
    闻玄道：“可真是水到渠成啊！”
    曾怀普道：“正是，我本就想单枪匹马去找林氏要说法，这次有其他世家一起，我就更坚定了要去的决心。”
    闻玄道：“可是你没有想到啊，人家要的是你的命，用你的命去抹黑林二公子。”
    曾怀普长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林衍道：“那一日。”
    曾怀普道：“前几日，苏宗主已经受了伤，便叮嘱我一定要最后一个上场，而且明确告知我，那几个杀我兄长的人，就是林二公子的手下。这一次，若要想为兄长报仇，必得在擂台上杀了林二公子。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闻玄道：“你答应了？”
    曾怀普回答：“是，我答应了，我以必死的决心上了擂台，却没有想到，不是战死，而是被人陷害至死。”
    “那一日，你在擂台上为何突然癫狂？”闻玄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我正准备与林二公子一决生死，却突然血液逆流，大脑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听得一个声音一直在叫我，那个声音在哪儿，我就朝哪里砍去，那个声音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可知是你自己撞到林二公子的剑上？”闻玄问。
    “巨大的疼痛让我清醒，可是已经不能说话，我看着林二公子为我止血，就知道我着了别人的道。慢慢地，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来’，然后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我印堂眉间注入，疼痛顿时缓解，身体也有了感觉，有了力气。一会儿功夫，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
    闻玄点了点头，施了一礼，“谢曾宗主倾囊相告，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
    曾怀普回了一礼，道：“如今想来，整个事件因果相衔，实在可疑。我曾氏力微，也盼林氏能够查清真相，还我兄长公道。”
    林衍道：“一定。”
    曾怀普道：“还有一事，请闻公子据实以告。”
    闻玄道：“何事，曾宗主但说无妨。”
    “我曾氏虽见识浅陋，但此种救人医术，并未听闻，可否告知曾某一二？”
    “这个嘛，”闻玄摸了摸鼻子，“祖传绝技，恕不多言。”
    曾怀普犹豫了一下，道：“既然闻公子不愿相告，曾某便不强求。仍然要感谢闻公子救命之恩，在下设下薄宴，请二位赏光。”
    闻玄道：“曾宗主客气了，我二人就不打扰了。曾宗主安心修行，谁说小门小户就不能修成仙道？”
    林衍也起身，施了一礼，便与闻玄一起出门去了。
    那些曾氏门人们依然在门口怒目而视，林衍视而不见，闻玄则打了个招呼，“散了吧，散了吧。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两人出了曾宅，闻玄一路与林衍并肩，不时地笑着和林衍说着话，突然发现，原来林衍比自己高一个拳头。“喂，林衍，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一样高，没想到，你比我高一拳！”
    “那你，再长一点？”
    闻玄扑哧笑出了声，”我也不能专门为了赢你让自己再长高一拳吧，算了，身高你赢了，别的地方，可都要让着我！这样我们俩个就扯平了！”
    “好。”
    “那先给我买一壶虞山醉。”
    “虞山醉？”
    “是啊，虞州出产的美酒啊，我之前喝过那么一两次，不过不记得什么味道了。”
    “好，一会儿我们找一家酒肆。”
    “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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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傀儡戏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虞水穿城而过，将整个虞州城分为南城和北城。
    林衍和闻玄来到紧临虞水的一家酒肆，坐在二楼一个临窗的桌前，闻玄点了许多当地的特色菜，大多是鱼虾之类的水产，又点了新清淡可口的素菜，要了一坛酒。那小二道：“客官，我们这里的酒可是虞州一绝，最最正宗虞山醉！”
    “好啊，”闻玄笑着道，“要不是正宗，我可不付钱。”
    小二答应着：“您就等着一饱口福吧！虞山醉，一坛！”
    酒很快就上来，闻玄闻了闻，尝了一口，入口醇绵，味道香浓，不由得一口便喝完一杯。
    “闻玄。”
    “怎么啦？你也想喝吗？”
    “你看下面。”
    闻玄往楼下看去，几个艺人正在摆着道具，要有桥边演一出傀儡剧。
    “怎么，林衍，你要去看傀儡剧吗？”
    林衍摇了摇头。
    闻玄仔细看去，那几个傀儡戏艺人正在用手比划着什么，还有一个坐在旁边吹着萧。
    “林衍，他们的手语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不像一般的手语，应该是他们自己交流的用的，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闻玄继续看着，陆续有菜上来，有辣的，有不辣的，两人都没有动筷子，紧紧盯着那几个傀儡戏艺人。
    一个头上套着免儿帽的艺人开始敲锣，孩子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快来看哟，傀儡戏快要开场喽！”
    孩子们听到吆喝，纷纷围了上去。
    另一个艺人将提线傀儡放在极薄的牛皮后面，开始表演。那傀儡虽没有生命，关节都是僵硬的，但在艺人手里却灵活万分，有如鲜活。
    “那傀儡，林衍，那傀儡注有灵力！”
    “是。”
    “傀儡戏本是玩乐，为什么要注入灵力？”
    不多时，那傀儡戏旁围观的人们神色稍有异常，闻玄看了林衍一眼，二人静观其变。
    又是那个敲锣的艺人道：“浪迹天涯，全靠朋友，各位有钱出个钱场，有人捧个人场，我们几个谢过各位了！”
    那些看戏的孩子，以及孩子们的父母亲，就都把身上的钱财拿了出来，放在艺人的锣上。甚至有个人放了一个大大的银锭。
    那敲锣人心满意足地把钱财都收了起来，另外几个艺人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他才又敲了一声锣，“散场喽，多谢诸位打赏喽！”
    闻玄看到这里，一转头看向林衍，“迷魂术？”
    林衍道：“不确定，跟上去。”
    闻玄叹了一口气，“菜还没吃，还有酒，酒还没喝。”
    “回来吃。”说着，林衍把银两放在桌上，二人也匆匆出来酒肆，追赶傀儡艺人。
    傀儡艺人们脚下生风，走得极快。
    闻玄与林衍脚不沾地，追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沿着虞水追到了他们。
    几个傀儡艺人警惕地看着闻玄与林衍，道：“不知二位公子，追赶我们所为何事？”
    闻玄道：“为何惑人心智，抢夺钱财？”
    那个敲锣的艺人道：“哟，原来是打抱不平的。他们愿意给，我们愿意要，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强迫他们了？”
    闻玄走到那艺人面前，道：“哪只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迷惑他们心智，再给他们指令，好手段啊！让人主动把钱财交出来，很省力啊！只可惜，今天你遇上我们了。”
    傀儡艺人又开始敲锣，林衍道：“闻玄，小心！”
    闻玄却已经两眼空洞，敲锣艺人道：“杀了他！”指向林衍。
    闻玄便一步一步地逼进林衍。快到林衍面前时，偷偷向林衍眨了眨眼睛。
    林衍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敲锣艺人正得意时，闻玄一个背身跃起，直接用铁剑压住了敲锣艺人的脑袋。那人经不住力，直接跪倒。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敲锣艺人一跪下，后面几个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怎么办？”闻玄问林衍。
    林衍想了想，道：“这里是虞州曾氏地界，交给曾宗主吧。”
    “好嘞！”闻玄答应着，正准备将这几个人施了定身法，后面跪着的一个年轻女子突然道：“公子，救我！”
    闻玄一愣，那女子继续道：“我本是常州人士，是被那艺人挟持而来，本也好人家的女儿，他以父母的性命要挟，不得已，父母才让我跟了他来。请公子搭救！”说罢，便跪地磕头。那女孩十二三的模样，哭得楚楚可怜，闻玄一时心软，看向了林衍。
    林衍面无余色，仿佛没看见闻玄的目光。
    “呃……这个，要不，你跟他们一起去曾氏，曾宗主为人信义，若是你真被挟持，他自会放了你。”
    只是那女子一直磕头流泪，梨花带雨，着实可怜。“我，我愿为妾，伺候公子，侍奉床第，烹茶洒扫，只要公子肯带我走！”
    林玄目光一震，迅速看向林衍，林衍依旧面无余色，闻若未闻，也不看向闻玄。
    这时，那个被压在铁剑下的艺人面目狰狞地说话了：”原来你是看上了这位俊俏公子啊，难怪。”又对闻玄吼道：“杀啊，杀了我，常州苏氏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瞧吧！”
    闻玄叹了一口气，“要命喽！”赶紧使了定身术，将众人定住。又发了蝶信给曾怀普，果然是虞州地界，曾怀普很快就带人来。
    “谢两位公子出手相助，怀普替虞州百姓感谢二位！”
    闻玄扶了扶曾怀普，“曾宗主还是快些回去审问吧，莫要让他们再做恶。”
    闻玄解开了定身术，曾怀普再施了一礼，与门人押着这些傀儡艺人走了。那女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闻玄，依旧楚楚可怜，却嫣然一笑对闻玄说，“公子，记得我叫小连啊。”
    看着这一行人离开，闻玄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林衍，而林衍已经转头走了。
    “等等我嘛，林衍。”
    林衍不应。
    “等等我嘛，刚才的酒还没喝，菜还没吃呢。”
    林衍依然不应。
    “走吧，吃菜喝酒去！”闻玄说着，抓住林衍的手腕就脚不沾地飞奔起来。
    小二看到他俩回来，笑得嘴都咧到腮帮了，“我就说两位公子一定会回来的。”可话没说完，看见林衍的脸，就噤了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临窗的桌子上，摆满了刚刚闻玄点的菜。闻玄又喝了一口酒，不由得称赞道：“真是好酒啊。林衍，你也来一杯？”
    “不要。”虽然林衍如常般面无表情，但闻玄直觉林衍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林衍，你，怎么了？”
    “无事。”
    “吃饭吧。”
    林衍没有回应，拿起碗筷，一口饭一口菜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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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沉醉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看着林衍，也不知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只好一杯一杯地喝着虞山醉。万年来，闻玄喝过的酒何其多，所以对饮酒一事，闻玄自觉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谁料这虞山醉竟然入口醇绵，后劲儿却极大，闻玄又是空腹喝下，不知不觉，竟将一坛酒全部灌到了肚中。
    “林衍，林衍。”闻玄的脸渐红，用一只手撑着额，双目微闭，口中喃喃。
    没有回音。闻玄继续叫了两声，“林衍，林衍。”
    “嗯。”良久，才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醉了。”闻玄道。
    “我扶你回去。”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好，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好听。”闻玄闭着眼，笑了笑，双颊红作一团，作势就要往旁边的人身上靠过去。
    一个坚实的臂膀，闻玄用头在那臂膀上蹭了蹭，便昏睡过去。
    恍惚间，闻玄觉得自己被背在背上，就像小时候趴在父亲背上，就像当然趴在伏羲背上，可那两个都已经故去了。闻玄不由得从后面抱紧了那人，低低地呢喃，“林衍，林衍，你怎么生气。”那个身体似乎停顿了一下，便又开始行走。
    “有一次，记不清哪一次了，我，好想抱你，嘻嘻嘻，抱你。”闻玄上句不接下句地，自言自语着。
    林衍将闻玄背在背上，听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轻语，感觉到他滚烫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耳边，他的鼻息打在自己耳畔，不由得心中一阵悸动。
    眼前就有一家客栈，林衍背着闻玄要了一间上房。小二将门打开，林衍又要了洗漱一应物品，将闻玄放在了床上。这也许是闻玄万年来第二次醉酒，上一次他醉杀了几个围攻的修士，而这一次，他醉得更加彻底，因为他不用再保护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可以完全依赖交托的人。
    小二送来了热水和毛巾，林衍用热的湿毛巾去擦林衍的脸和手，动作很轻，像是当年在荒山对待那个突如其来的婴儿一般。闻玄似乎睡的不太舒服，过一时就要翻滚，林衍帮他脱了靴子，盖上了丝被。
    闻玄沉沉地睡去，一动不动。
    林衍坐在床边儿，有些失神，当一种完全陌生的情感如此明确地出现在自己的心里，林衍也有些不知所措。
    走到窗边，月色温柔却也冰凉。
    林衍自己洗漱完毕，便在几案旁坐下，调息入睡。
    第二日清晨，微雨。
    闻玄在床上挣扎着醒来，打了个哈欠。“我这是在哪儿啊？”
    林衍闻声醒来，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林衍，我没事的，我一万多年都没喝过这么醉了，哈哈，不过睡得真好，完全不用担心。”
    “嗯。”
    “话说，林衍，你昨天晚上为什么生气啊。”
    “我没有。”
    “没有生气吗？你是没看见，那小二看到你的脸，连话都不敢说。”
    “起身。”
    “去哪儿啊。”
    “常州。”
    “对啊，这些傀儡戏艺人会迷魂术，还说常州苏氏不会放过我们，肯定跟常州苏氏有关，咱们得去看看。而且苏静安挑动各家去挑战林氏，究竟有何用意？擒贼先擒王，我们去常州！”
    “是。”
    “那咱们怎么去啊，常州，我肯定去过，但我记不清楚具体什么地方了。林衍，你呢，你去过常州吗？”
    “没有。”
    “那我们不能用移形阵，只能走水路过去了。”
    二人收拾完毕，又在客栈里用了早餐，步行到了虞州码头，还是那位船家在等生意。闻玄上去打了招呼，“你怎么也还在虞州啊？”
    船家道：“我来了虞州，喝了几天酒，又听了几天小曲，就耽搁下来了。”
    闻玄笑道：“生活不错嘛！走吧，这次去常州。”
    船家道：“好啊，正好您二位给的银子也都花完了。”
    二人船上坐罢，船家便开了船。“常州码头，明早就到了，您二位在船上看看景，歇一歇，很快就到。您二位坐稳喽，咱们开船喽！”
    闻玄与林衍坐在船舱内，闻玄看着林衍的脸，道：“说嘛，林二公子，到底，为什么生气？”
    “没有。”
    “那我来猜一猜？”
    “不必。”
    “林二公子，我怎么觉得你的脸好像有点儿红？”
    “离我远点儿。”
    “哎，说好的，一起结伴嘛，又要我走开。好吧，我去船头唱歌去！”
    见林衍盘腿调息休息，闻玄便跳到船头，与船家闲话。
    “船家，你可知道那常州比起虞州如何？”
    “我时常跑这一带的水路，略略知道些。虞州产丝绸，茶业，常州也产丝绸、茶业，本来不相冲突，可这几年，虞州太平，生意人都愿意往虞州来。常州这几年，听说时常有些修仙的人仗着自己法力高强，欺负些平民百姓，生意人啊，都不敢去了。”
    “那你还往常州跑？”
    “这不是生意嘛，又是您二位，我到了常州码头，把你们送下船，立码就调头走，哪能像在虞州那样，还敢下船喝酒听曲啊！”
    “很有道理，船家，明早到了，我多给你些银子。”
    “哟，那多谢公子啦！小老儿又有酒喝啦！”
    “哈哈，不谢，反正又不是我出钱，哈哈。”
    和船家在外闲谈了一会儿，闻玄方才回到船舱，林衍依然在闭眼调息。闻玄坐在林衍旁边，也一模一样地调息，可坐不了一大会儿，就跳到窗外，去看风景了。
    “林衍，会不会有人算好了一切，先是杀害虞州曾宗主的兄长，再以擂台诱骗曾宗主殒命，设想了下，如果曾宗主现在已死，那么虞州定然不似这般安定繁华，谁最受益？”
    “常州。”
    “对！常州苏静安，搞乱了虞州，他最为获益，杀了曾宗主兄弟，曾氏就一蹶不振了，再要与他为敌，恐怕也要几年十几年以后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位苏宗主，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不过，他又是怎么杀死曾宗主兄长，又为什么要在林氏的擂台上用曾宗主的死来嫁祸于你呢？“
    ”林氏。“
    ”对，肯定有林氏的人与他里应外合，他们目的虽不同，却可以各取所需，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可惜啊，曾宗主没有死，这个局，就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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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白丝剑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转眼，暮色笼罩。船家从岸边买来饭菜，二人吃完后，坐在船尾闲话。
    “哎，林衍，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一天都没好好搭理我。”
    林衍默然。
    “算了，反正我搭理你就行了。明早就到常州了，今天晚上我们早点睡，明天肯定有的忙。“
    正说着，船驶入了条窄道。”扑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水，两根如蚕丝般纤细却强韧的绳索从天而降，分别捆住了闻玄与林衍。二人对视，点了点头，都没有挣扎。
    一个女声响起，”公子，别来无恙啊！“
    闻玄转头一看，正是小连。她正站在一艘画舫的顶上。
    “你不是去曾宗主那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闻玄问道。
    “区区曾怀普还困不住我。”那女子笑起来妩媚极了，与她的言语半点不相关。
    “难道，你说的都是谎话？”闻玄又试探着问道。
    “不，恰恰相反，我说的句句是真。只不过，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胁迫的小姑娘了。”那女子再次对闻玄妩媚一笑，闻玄也轻挑嘴角，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很快就知道了。”那女子终于不再对闻玄笑，如水般的眼光却一波又了波地涌向了闻玄。
    闻玄丝毫不为所动，“不，小连，我需要现在就知道。还有，你绑我的这绳子，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家的白丝剑。”小连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闻玄，像是粘在他脸上一样。
    闻玄与小连说话的同时，有好几艘船靠了过来，林衍发现，船上全是女子，而且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白丝剑，目光如矩一般盯向林衍与闻玄。
    小连道：“你们二位，定有一位，身怀灵华，我们无意冒犯，只想借灵华一用。”
    林衍眼神犀利，正要开口，却被闻玄轻轻地撞了一下胳膊肘，便闭口不言。
    “那我倒是要听听，你借灵华做什么用？”闻玄也笑着回应了小连。
    “你只管说借不借，至于借来怎么用，不劳你操心。”这次，小连倒是别过脸去，不再看闻玄。
    闻玄笑了几声，道：“可惜啊，灵华需渡引之术，否则无法为他人使用，你们就是抓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借用灵华。”
    “那我倒要试一试，上！”小连依然妩媚下令道。
    众船上的女子一齐向闻玄和林衍杀来，那绳索尖锐如箭，纷纷刺向二人。闻玄催动灵力，将林衍与自己保护了起来，那些白丝剑触到灵力保护障，纷纷被打落在水中，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水花。
    “有些本事啊。”小连柔韧细语道。
    那些女子见一剑不成，纷纷抽出又一剑，手持着便向画舫冲了过来。
    闻玄再次催动灵力，腰间的铁剑颤抖了起来，“唰”地一声，铁剑自己出鞘，将涌过来的女子纷纷打落水下。
    “好本事！”小连叫好道。
    众人皆已落水，却并不伤害性命，纷纷从水里再次跃起，闻玄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如果再敢来犯，便是死无全尸！”
    “哈哈哈……”小连妩媚至极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媚眼轻挑，朱唇如丹。“好啊，怕不怕死，做给你看！”
    小连一挥手，那些女子便纷纷从水中跃起，再次执白丝剑跃向闻玄与林衍。闻玄看了一眼林衍，二人同时催动灵力，想要打破白丝剑的束缚，谁料那两根缠绕着他们的白丝剑却纹丝不动。
    闻玄悄声对林衍道：“看来，白丝剑上灌注了灵力。”林衍点头。
    闻玄又开始催动体内灵华，只催动了一点毫末，比当时救曾怀普的还要少很多，很快，闻玄与林衍身上的白丝剑便碎成了米粒大小，掉在了甲板上。
    二人解了束缚，提起剑便与众女子相斗起来，那些白丝剑一时柔若蚕丝，缠上了二人的剑，或缠上了二人的身体，一时刚硬如铁，削发如泥，在女子的手中任意变幻。但这些女子的灵力都不高，闻玄与林衍很快就将她们再次打落入水，这次很久都没有浮起来。
    “果然没有看错，二位公子，后会有期！”小连从画舫的顶端跃起，又是满目含春地看了看闻玄，一晃眼就不见了。
    “林衍，追！”闻玄道。
    没想到林衍却一扭身，进了船舱，闻玄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林衍进了船舱。
    “林衍，怎么不追？林衍。”闻玄跟在林衍身后，一直唠叨着。
    “闭嘴。”林衍的声音里有肃杀之气。
    “怎么了？林衍，你知道这些人是谁？”闻玄好奇地问道。就闻玄行走万年的阅历，都没能猜出刚才这些女子是什么来路，难道林衍知道？
    “不知道。”林衍的声音依旧冷得可以冻死人。
    “不知道你还不追，这些人实在诡异，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白丝剑，也并不知哪一世家是如此修行的。”闻玄仔细搜索着记忆，却没有任何收获。
    “你不知，为何眉来眼去？”林衍突然蹦出来一句。闻玄一呆，“什么眉来眼去？”又自己反应了过来，“林衍，你说的是那个小连吧！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被拐的丫头，那么大胆求救，那为什么不在闹市人多的地方求救呢？刚才更是邪乎，一直盯着我看。”说着，似有些费思量地道，“按说，林衍你一表人才，比我也不差啊，为什么那个小连就当完全看不到你？”
    “你！”林衍的表情虽未有变化，声音却沉了很多。
    “哎呀，好啦，我早就习惯了，在你来之前，四海都称赞我为百年难出的美男子，向我抛媚眼的姑娘多了，后来捡了你来，我才美名不保的。”闻玄用胳膊碰了碰林衍，林衍没有反应。闻玄就再会胳膊肘碰了碰林衍。
    林衍看着闻玄道：“灵华。”
    闻玄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嘛，那小连怎么一眼就看上我了，原来是看上了灵华。”
    林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闻玄，你的灵华，怎么遮住的？”
    闻玄将脖子上带的枯树枝摘下来，拿给林衍。枯树枝一旦离开闻玄的身体，闻玄就开始慢慢呈现出一股柔和的淡黄色光芒，林衍四下看了看，用灵力催动画舫，并迅速将枯树枝挂回了闻玄脖子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神农送我的，他说天下灵华已然稀薄，怕我的灵华过于招摇，送给我保命的。”
    林衍蹙了蹙眉，“手可摘星辰？”
    “唔，我也想过，这个枯树枝是不是就是我们在手可摘星辰里找到的那一小截枯树枝，但是，你看啊，林衍，好像不太像，这个树枝的分叉、颜色，都不太像。”闻玄从脖子中取出枯树枝，细细地指给林衍看。
    林衍看罢，也略有思索，“确实不同。”
    闻玄接着道：”是啊，看来那截枯树枝，另有来头。“
    林衍沉默了一下，眼光瞥向别处，却低声说道：”不许，眉来眼去。“
    林衍突然这么一句，倒是让闻玄一呆，后又顺从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林衍这么讨厌轻薄之人，看来今后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让他讨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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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常州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在林衍灵力的催动下，画舫在三更天的时候就到了常州码头。
    闻玄往岸上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全然不似虞州繁华。
    ”林衍，要不，我们就留在船上，等天亮了再上岸。“林衍看着岸上团墨一样的夜色，点了点头。
    ”你睡一会儿吧，林衍。“闻玄关切地看着林衍，”现在才三更，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说着，闻玄便在画舫中整理好了床铺，铺好了丝被。林衍脱去了外袍，静静躺在船舱中。闻玄不放心地又地船头望了一会儿，才回到船舱，看到林衍已经睡熟了。
    闻玄便蹑手蹑脚地坐到旁边的几案旁，以手撑额，转瞬也就进入了梦乡。
    天光唤醒了闻玄，他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林衍的锦袍，不觉一笑。
    将锦袍拿在手中，闻玄出了船舱，去寻林衍。林衍此时正背着手站在船头，朝阳的光辉洒满整个江畔，使一切都带上了金色的光彩。而这个少年，长身玉立于画舫前端，江风微微地吹拂着他的头发与飘带，江水于一片光亮中映出他的身影，美好得像一幅自然天成的画卷。
    闻玄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林衍发现了目光，转过身来，看着闻玄。闻玄一挺腰身，”那个，林衍，你的锦袍，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无妨。”林衍轻轻答道，将锦袍穿在身上。
    闻玄与林衍并肩看向常州码头时，才知道刚刚林衍在看什么。
    常州码头的清晨，没有人来人往，没有货物如山，只有几只零散的货船，还有几个挑着担子卖早饭的小摊贩。
    一片凋零。
    闻玄有些纳闷，常州他不是没有来过，虽然比不上江州热闹，但也不该如此冷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上次来的时候，常州还不错的，不过我上次来的时候，估计也是千把年前了。”
    林衍看着一片凋敝的常州码头，道：”先上岸吧。“
    闻玄便跟着一齐下了船，往城里走去。
    路上人渐渐多了一些，许多樵夫已经沿街叫卖柴火，点心铺、烧饼铺都已经开张，闻玄找了一个还算人多的早点铺坐了下来，要了两碗豆腐脑。小二将豆腐脑端了过来，闻玄便问他，“小二，怎么常州不如以前热闹了啊？”
    小二打了个哈欠，“客官，你说的是多久以前啊？”
    闻玄想了想，“挺久的。”
    那小二将抹布搭在肩膀上，抖着腿说：“客官，您说的，估计是我小时候了。这十几年来，都这光景！”
    闻玄继续追问：”为啥呀，你小时候的光景不是挺好嘛！“
    小二瘪了瘪嘴，”哪能跟那时候比啊！“
    旁边的老板一脚就踹到小二的屁股上，”让你乱说话！还想不想活！“
    小二被踹得打了个趔趄，众食客纷纷大笑。
    闻玄心里大概有了点眉目，悄声对林衍道：“常州苏氏可与林氏有旧？”
    林衍想了想，点了点头，”宗主苏静安是崔庸良的开山弟子，十几前年学成辞去，来到常州。”
    “这就对了。”闻玄有把握地道，“这苏氏不想着怎样繁荣常州，却一心撺掇各家挑战林氏，抹黑你，显然并无久留常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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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程得意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听完苏静安的话，小连与船家一起站起来施礼，“领命。”
    船家似要走，但小连站在原地不动。苏静安看了看小连，问道：“你可还有事？”
    小连道：“女儿近几日总觉得身子不爽利，不知是不是解药的份量又不足了？”
    苏静安闭了眼，“知道了。”
    小连忙施礼退下。
    “宗主，请用药。”一个美婢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
    几个美婢便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从托盘里拿出药碗举过头顶，一个用托盘托着一碗清水，一个用托盘托着一件金钵盂。
    苏静安喝了药，皱了皱眉，用碗里的清水漱了口，吐在了金钵盂里。旁边侍立的一位美婢赶紧用手里的锦帕为他擦了擦嘴角。苏静安摸了摸那美婢拿着锦帕的手，又在那美婢的胸口摸了两把，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睡一会儿。”那美婢咯咯地笑了两声，与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闻玄咧了咧嘴，心道：“这是什么人呐！”
    闻玄感觉捏着的袖口开始往门口移动，便也跟着过去，跟那些婢女们一起离开了房间。林衍出了院门，显然是想往大门口走，却在一汪池水旁，看见了小连与船家低语。
    闻玄沉了沉林衍的袖口，两个停住了脚。闻玄又拽着林衍的袖口往小连那边儿去了。
    近了，听到小连道：“师兄，我的命就这样了，我也不想做什么好人，只想没有痛苦地活着，没有痛苦的死去。至于其他人，关我什么事！”
    船家道：“小连，那两位公子，我接触了几次，不像宗主所言那般恶劣骄纵。莫做恶，莫违天道啊！”
    小连一哼：“师兄，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啦！我们跟着义父长大，好事没做过，坏事没少做，怎么，去了几天林氏，就转性了？”
    船家面色略有尴尬，“小连，我不愿欺骗自己，也不愿你再去做恶，我们离开苏氏吧。”
    小连的脸上显出绝望的神情，“义父用药控制我，没有解药，我就是行尸走肉，不出三日七窍流血而亡。我跟你去哪儿？别用你那廉价的感情来收买我，我不喜欢你。”小连又换了一脸的鄙弃神情，问道：“你知道义父在林氏的内应是谁吗？他的消息准确吗，我昨晚见到闻玄，并没有发现灵华的痕迹。”
    “小连，放弃灵华吧。不要再杀人了。”船家几乎要哭出来了。伸出双手去拥抱小连，却被小连直接推开。
    “有了灵华，我能解自己的毒，又能从义父那里换回好处，闻玄，非杀不可！”小连一咬牙，面色有些狰狞。
    船家垂头丧气地走了。闻玄被自己捏的袖子带着，也跟船家一起走出了大门。大门口守卫的院护和修士呵斥着船家，“快点儿走！别在这儿挡道。”
    船家哈了哈腰，满面愁苦地走着。
    船家先是拐进了苏氏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又拐去了巷子中的一条岔路，再拐了几个弯，才走到一处破旧的木屋前，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
    船家进了屋，想要关门时，却发现门合不上。
    有人扣着他的手腕，往屋里一送，门竟然自己合上了。船家骤惊，一急之下竟然倒在地上，大声问道：“谁！”
    闻玄去了诀，笑意盈盈地看着船家，“般家，要不要我再给你唱首歌啊！”
    船家虽然惊讶，但不似刚才那样恐惧，爬起来，向闻玄施了礼道：“闻公子。”又向闻玄身边刚刚去了诀的林衍行礼，道：“林二公子。”
    林衍将剑拿在手中，横在船家面前，“钉子？”
    那船家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又似鼓起勇气，看向林衍，道：“若二公子不嫌弃，可否在寒舍喝杯茶？”
    木屋里，只有一几，一床。
    二人坐下，船家寻了家里的瓦罐，只剩几根粗茶，闻玄看到说：“粗茶消食，这会儿喝再合适不过。”
    船家煮了粗茶，用粗瓷碗盛了，端给林衍与闻玄。
    “二位公子，寒舍简陋，招呼不周。”
    “无妨”。林衍开了口。闻玄笑了笑。
    闻玄看着船家，并无恶意，“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船家吧，真该一上船就问的。”
    船家微低了头，“我叫程得意。”
    闻玄又笑了笑，“这名儿够喜庆。”
    程得意头都没有抬，说：“开始的时候，家里穷，就送到常州苏氏学艺，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有一回，苏宗主发现我挨了打也不吭声，就派我到林氏去作钉子。”
    “我，没有见过你。”林衍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二公子，我在林氏主要负责在厨下烧火，打柴，您没有见过我，正常的。”程得意怯怯地看了一眼林衍，低着头继续道。
    “你在林氏，与谁联络？”林衍正色问道。
    “我，我，我说出来会死的。”程得意的语气更加怯生生。两只手也紧紧地拽着衣摆，似乎都能将衣摆攥出水来。
    “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闻玄嘴角一抽，一股狠戾之气扑面而去。
    “我，我说。”程得意又看了面无余色的林衍一眼。
    “我在林氏，主要负责将打探林宗主和林子榛公子的消息。”闻玄想了想，问道：“没有林二公子？”
    程得意似乎在记忆中确认了一下，果断地答：”没有。或许，是其他钉子的任务。“
    ”在林氏与谁联络？”林衍问道，话里自带肃杀之意。
    程得意的声音都开颤抖，“我，之前一直只负责把消息递到沐州码头，今年开始，我才被授命与，与祁年联络，把苏氏的消息传进去，把林氏的消息传出去。”
    闻玄问林衍：“祁年是谁？”
    林衍侧了脸过去：“崔庸常的心腹。”闻玄点了点头。
    “消息的内容，你知道吗？”林衍追问程得意。
    “口头消息我知道，但写在信里的，我不敢打开。”程得意诚恳地说。
    “你不去烧火，为什么会出现在沐州码头？”闻玄问道，程得意回想了一下，道：“那天晚上，我收到口信，让我务必半夜就沐州码头，有准备好的画舫，让我想办法载二公子，并沿路汇报。路上自有人与我交换消息。”
    闻玄点了点头，”你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钉子，实在是太适合作钉子了！“闻玄笑谑道。
    程得意”扑通“一下跪倒在林衍面前，跪头如捣蒜，”林二公子，在林氏这几年，我知道我不该为苏宗主做恶，林氏门风清贵，人品贵重，我也想做清白的好人，林二公子，您饶恕我吧！“
    ”你的家人呢？为什么只有你？”闻玄收了刚才嬉笑的嘴脸，认真的问道。
    “我去林氏做钉子，不能让人知道，就告诉父母我出去做生意了，一直也没回来，这次您二位回常州，我才能跟着回来，结果一看，父母早就死了，我的心也凉透了。”说着，程得意哭了起来，“我好想去死啊，可是，二公子，我觉得，在林家，我还活得像个人。可是，我，我不想再做钉子了。”
    “拿着，回去。”林衍扯下腰上一个玉牌，“找逍遥子。”
    程得意的眼中闪出无限的光彩，泪水不断地涌出，再次磕头，“谢二公子，谢二公子！”将那块玉牌宝贝一样所握在两手的手心，捂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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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玉牌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与闻玄从程得意家出来，沿街找了找，在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歇下，但这客栈远远不能跟江州、虞州、沐州的比。
    闻玄要了洗浴用品，准备洗个澡，却不想小二送上来的浴桶和水都不太干净。闻玄摸了摸鼻子，就把桶拿下去自己动手刷干净，又加了许多澡豆、花瓣，好好把浴桶泡了泡。这才自己打水，自己烧水，自己准备好沐浴所需物品。
    小二靠在门框上，一边儿吃着粗饼，一边道：“客官这么讲究，就不要来常州嘛，现在的常州，一年都来不了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客人。”
    闻玄没理他，回到房间里，把一切弄好之后，出了一身的汗，对正在读书的林衍道：“弄好了，来洗个澡吧！”
    林衍看着浑身是汗的闻玄，“你先洗！”
    “不行，你洗！林二公子什么时候都是纤尘不染的，我记得有人说你是世间冰雪来着。”说着，闻玄戏谑地笑着，看着林衍。
    林衍有些愣神，这笑容，若春风，若花开，若暖阳，若蜜糖。
    闻玄转身出了屋，让小二拿了一壶酒，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喝，那小二也没生意，拿了酒，闻玄请他一起坐下喝。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闲话起来。
    闻玄道：“你这是什么酒，口感真是差！”
    小二哼了一声，“客官，还是那句话，想喝好酒啊，别来常州啊！再好的酒，也没有人来喝，据说这店，都开不下去了。”
    闻玄可惜地摇了摇头，“我来过常州的，很热闹的地方啊，现今寥落了。”
    小二一肚子牢骚，喋喋不休地倒了出来，“谁说不是呢！这几年，每况愈下，甭说挣钱了，就是维持下去都难。你看，商贾不来，修士不来，游客不来，谁还来住店啊！大家都奔着热闹地方去喽！”
    闻玄试探地问：“那苏氏坐镇常州，怎么会弄到这般田地？”
    那满腹牢骚的小二立刻噤声，“不可说！不可说！”又喝了一杯酒，跑了。
    闻玄将这一天的见闻琢磨了许久，看来这苏静安，果然是个老狐狸。
    不一会儿，林衍沐浴结束，开了门，让闻玄进去。闻玄进了门，径直就脱衣服。
    “你干什么？”林衍披散着头，只着了贴身的中衣，惊问道。
    “脱衣服啊，沐浴啊，干什么？”闻玄笑着看着林衍，手里的动作却停了。
    “另换水。”林衍别过视线，披起外袍道。
    “不用啦，林衍，你都洗完了，还嫌弃我吗？原来在闻山的时候你就老嫌弃我。”林衍半晌无言，拿了书，去了里间。
    闻玄三下五除二泡了澡，开心地一直哼着曲子，沐浴完，换了干净的衣裳，一身舒爽。
    让小二收走了浴桶，闻玄去了里间，上了床，挤在林衍身边，“林衍，是不是事情已经清楚了。”
    林衍往旁边挪一挪，跟闻玄留出了一拳的距离，“还有些细节不明了。”
    闻玄摸了摸鼻子，又蹭了过去，“那倒是。但大致上是清楚的，既然崔庸常与苏静安联手，崔庸常的目的是杀了你，让林剑掌握绝对权力；苏静安呢，既可以报复林氏，打击曾氏，又可以扩大苏氏的声望与地位，崔庸常一定还许了他什么好处。”
    “是。”林衍又往旁边挪出了一拳的空间。
    这次闻玄有些沮丧地坐在原地，没有再蹭上去。林衍看着闻玄披散在前的发梢道：“灵华。”
    闻玄道：“我知道，小连是苏宗主的人，苏静安已经知道我有灵华了。只是崔氏怎么还没有动静？”
    林衍略一沉吟，“很快。”
    闻玄轻轻拽了拽林衍的袖子，“你要保护好我啊！”
    林衍起身，走到外间几案旁，才“嗯”了一声。
    闻玄坐在床上，失声笑了好久。
    第二日，天气阴沉。还没用完早饭，小二便抛下他们看热闹去了。隔了好一会儿，小二跑了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客官客官，苏氏门口挂了一颗人头，血淋淋的，还往下滴血呢，可吓人了。”
    “死人有什么可看的！”闻玄看着那小二道。
    “走！”林衍起身就往外走，闻玄也跟着飞了出去。
    “会不会是……”闻玄突然反应过来。林衍点了点头。
    苏宅外，围了许多人，闻玄与林衍远远就看到高高挂起的人头，不是程得意是谁！
    程得意的双眼紧闭，面孔已经没有血色了。
    闻玄骂了一句，准备抽出铁剑，林衍按了按他的手腕，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公子，又见面了。”一个妩媚的女声响起，闻玄和林衍不用回头，便知是那夜袭击他们的小连。
    “我早就说过，还会再见的，看，这么快就实现了，哈哈哈哈！”这声音无比娇嗔，许多围观的男人听到，都开始流鼻血。
    “谁杀了程得意！”闻玄压着怒气道。
    “哟哟哟，公子，别生气啊，里面请，咱们里面谈，还是你们要站在这里把话说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流鼻血、晕眩，闻玄与林衍见状，便走进了苏宅。
    “果真胆气过人，龙潭虎穴，怕都不怕！”小连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怎么不用媚术了？”闻玄微微抽了抽嘴角。
    小连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闻玄，没有说话，只在前面引路，进了葳蕤堂。闻玄看见牌匾，“怎么名字都和林宅一模一样！”语气中无不讽刺挖苦。
    小连再次奉上的白眼，闻玄笑道：“小连，你之前含情脉脉地看我，怎么现在一看我就是白眼了呢，这差别也太大了！”
    “少贫！”小连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闻玄看了林衍一眼，林衍面无表情。
    二人进入葳蕤堂，发现这里要比林氏的葳蕤堂小一些，但布局、装饰是一样的。
    苏静安坐在主位上，小连拿起桌上的一块玉牌，对闻玄和林衍道：“有个傻子，昨天半夜拿了这块玉牌来，当宝贝一样给我看，要我和他一起离开常州，去沐州林氏生活。我骗他说天一亮就和他走，结果等他松懈，打晕了他，送到这里。”
    那玉牌，正是昨天林衍给程得意的那块。
    苏静安一脸的狡黠，“林二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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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付之一炬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冷着脸，看着苏静安。
    闻玄在旁道：“苏宗主，你和崔家里应外合，不只是为了报负吧。”
    苏静安在林衍的冷眼下，安然地喝了口茶，“如果不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现在，他，就是个死人。”苏静安的眼神再次瞟向林衍，同时咬了咬牙齿。
    “林衍得罪过你？”闻玄问道。
    “没有。”苏静安又喝了一口茶。
    “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闻玄步步紧逼，追问苏静安。
    “像林二公子这样的人，最好供在祠堂里，否则只会挡别人的路，坏别人的事，不如早点儿去死，对大家都好。”苏静安直盯着闻玄。“你的问题我回答了，我的问题，你也得回答。”
    闻玄不屑地笑了笑，“还真是不吃亏，问吧。”
    苏静安严肃地问道：“你，有，灵，华？”
    闻玄耸了耸肩，“有，怎么样？”
    苏静安眼角一动，小连的白丝剑便缠上了闻玄的手腕，林衍当即拔剑，一剑斩断了白丝，将闻玄掩在身后。
    苏静安对林衍道：“林二公子，如果你能交出闻玄，我便放弃自己的计划，不再与你作对，也不再报复林氏，这个交易，怎么样？”
    林衍冷眼瞥去，“你，没有资格。”
    说罢，挥剑便向苏静安劈去，林衍也拔出腰间铁剑，与缠上来的又一柄白丝剑斗了起来。
    苏静安很快就落入下风，林衍眼见着就可以将其擒下，忽听得门外喧哗四起，“走水啦！走水啦！走水啦！”
    苏静安狡黠地一笑，“女儿，咱们走。”两人跃出窗口，瞬间便消失不见。
    林衍对闻玄道：“先救人！”
    门外看热闹的人太多，拥挤之下，反倒谁都走不了，人们相互踩踏、推搡，哭喊声响彻云霄。闻玄与林衍捏了灭火诀，却只能在大火中开辟出一条通向街口的通道，闻玄与林衍一个在起点，一个在终点，疏导着人群。
    人流终于安全地离开，大火也吞没了整座苏宅。到处都是烟尘，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林衍与闻玄将门口的人群疏导开，只有几人受伤，无人死亡。但苏宅内，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侍婢、院护，却死了很多，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偶尔看到还可以动弹的，林衍便上前施以灵力，闻玄则安排医馆接他们去治伤。
    安排完死伤，林衍与闻玄回到了苏氏的葳蕤堂，在刚才苏静安与小连消失的地方，林衍仔细观察，终于找到了机关，在一棵三人合抱的树下，只要轻轻扭动拴马桩的头部，便可将旁边的粉墙推开了一个缝隙，勉强能通过一个人。
    林衍看了看闻玄，闻玄一点头，二人闪身进去，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扇小门，锁已经被打开，闻玄推门而出，外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那二人早不见了踪影。
    “回沐州。”林衍道。
    “好“，闻玄想都不想，直接答道。
    林衍与闻玄回了甬道，找了道旁一块平整的土地，林衍以灵力作阵，不一时便画好了阵法，二人同时跃入，只听耳畔风声，不多时便跌出阵来，是林宅亦松园。
    “我去见父亲。”林衍道。
    “那我就不去了，我去看看独角兽！反正苏静安逃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敢出来了。”说完，就要打开院门，林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隐身！”
    闻玄笑着捏了诀，“知道啦！”
    林衍急匆匆地去见父亲，路上的院护、学子们见了纷纷行礼，到了父亲院中，却不见父亲。林衍问了院中院护，那人方才告知，原来林之理送走了林衍之后，就闭关了。林衍又来到听竹，看到逍遥子正在讲学，便进去坐在一边。
    林衍隐了身，从角门一路狂奔向竹林，远远地看到青山翠谷中，有两个人影，便轻手轻脚凑上前去，竟然是林芷兰和林海。林海正在唠叨，“我就是想跟它一起玩儿，不想会把它弄丢了，林二公子和闻公要是回来，我该怎么办？”林芷兰一边寻找，一边安慰他，“不会的，那匹马一看就不是凡品，没那么容易丢的，咱们再找一找。”
    闻玄心道：“好啊，把我的独角兽弄丢了！”便去了诀，佯装生气地说：“我的马呢？在哪儿啊？”
    林芷兰和林海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闻玄，林海道：“乖乖，你这是从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地里长出来的？”
    闻玄一撇嘴，“怎么说话呢？”
    林芷兰道：“闻前辈，我们一直在这里，确实没有看到你过来。难道是隐身术？”
    闻玄装模作样点了点头，两个小辈开心地围住他，“上次没教我们你就走了，这次回来一定要教我们啊！”
    闻玄清了清嗓子，“先别急，我的马呢？”
    林海有些无奈地说：“昨天我来看它，就没找到，今天又来，还没看到，怕是跑丢了！”
    闻玄笑了笑，“我的马，怎么可能跑丢。”说着，吹了个口哨，林海和林芷兰还没看楚，便觉有什么飞一样地从眼前经过，定睛一看，那匹马正依在闻玄怀里，任由闻玄抚摸它的鬃毛，拍打它的脊背。
    林海走了过来，想要摸独角兽，却被它一脚踢开，要不是林海躲得快，估计腿都得废掉。
    闻玄笑意盈盈地抚摸着独角兽，问林海：“你把它怎么了？我家马儿可是很乖的。”
    林芷兰答道：“就是牵了几次狗，来与它玩耍。”
    闻玄一听笑弯了腰，“我家马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多小的狗都怕，你牵狗来，它当然不现身了。”
    独角兽一连从鼻子里打出许多响鼻，似也在控诉自己的遭遇。
    闻玄将手放在独角兽脖子处挠着痒，对它说：“好啦，好啦，今后不让他们再牵狗来吓你。”独角兽又在闻玄身上蹭了一会儿，才跑向竹林深处。
    闻玄问道：“你们今天没有功课吗？”
    “有”。林芷兰诚实地答道。
    “怎么不去？不怕夫子罚啊！”闻玄好奇地问。
    “林海，他太喜欢那匹马了，又怕把马丢了，所以拉我过来一起找。”林芷兰道，林海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好啦，应该还没结束，咱们去竹听。”闻玄和林海、林芷兰一路说笑，很就到了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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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成亲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竹听中，课业已毕，林衍与逍遥子正在一边说着什么，林明洛跳着过来，“闻前辈，谢谢你的符。”
    林海一脸羡慕，“怎么也不给我一张？”
    闻玄一边儿留意着林衍的脸色，一边对林明洛道：“怎么样？还好用吗？”
    林明洛脸一红，低头浅笑不语。
    闻玄看她这表情，似有古怪，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芷兰在一旁笑道，“阿洛要嫁给逍遥子先生了！”
    闻玄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只用了一张隐身符，就跟心上人把终身大事都定了下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哦？说来听听。”闻玄满脸都写着八卦。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宗主闭关前专门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林芷兰一本正经地说。
    “林姑娘，要不，你跟我们讲讲。”闻玄看着林明洛。
    林明洛双手一捂脸，直接就跑出了竹听。
    闻玄憋不住笑，自己笑了起来，心想，“这林姑娘，变成了林衍的师娘？这辈份儿全乱了！”
    那边林衍也跟逍遥子施了一礼，结束了谈话，看向了闻玄。逍遥子也顺着林衍的目光，看向了闻玄，闻玄赶紧忍住笑，施了一礼。逍遥子微微颔首，走了出去。
    逍遥子一走，闻玄三步两步就跨到了林衍身边，“你们在说什么呢？”
    “父亲闭关，逍遥子先生约我晚上到他房里细谈。”林衍一如往常，面无表情。
    “那他有没有说，他要成亲啦？”闻玄笑着问林衍。
    林衍一脸懵，“成亲?谁？”
    “你的夫子啊！逍遥子先生！不信你问林海、芷兰，林氏都知道了！”闻玄认真地说，林海、林芷兰也在旁帮腔。
    林衍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逗得闻玄、林海、林芷兰三人想笑又不敢笑。“林衍，我们回亦松园吧。”闻玄一拉他，二人便并肩走了。
    回到亦松园，闻玄煮了茶，林衍似乎还有些转不过弯，“闻玄，夫子，要成亲？和谁？”
    闻玄将茶递到林衍的手边，“是要成亲，据说是林宗主宣布的，和林明洛，哈哈哈，谁能想到呢！”
    林衍的茶杯似乎粘在了手上，半天也没送到嘴边，也没放在几案上。“林明洛？”
    闻玄见状，觉得好笑，将茶杯从林衍手中拿下来，“对，就是林明洛，别说你了，我都没想到，逍遥子先生那么古板冷酷，不知道那小丫头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你夫子的。”
    林衍半晌无言，一个人呆坐了一会，问闻玄：“隐身符？”
    闻玄道：“放心，就是一张隐身符，就算起作用，也不会让你夫子违心就范的。”
    林衍又呆了呆，喝了些茶，便走了出去，“我去逍遥子先生房中。”
    闻玄点了点头，自己又斟满一杯茶，“别忘了问问哟，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林衍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恶趣味，径自走了出去。
    闻玄越想越好笑，这两个人差了快三十岁，今后自己见着林明洛，都得躬身行礼了。不过笑完之后，闻玄心里又有一点儿甘甜，一点儿心酸，望了望窗外的明月，圆月渐满。
    夜色深沉的时候，林衍才匆匆回来，闻玄已经沐浴过，换好衣服，靠在几案旁睡了一觉了。
    看到林衍回来，闻玄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跳了起来，走到林衍身边，摘掉林衍走得太急而挂在衣服上的树叶。“和夫子谈得如何？”
    林衍仍然面无表情，可闻玄感觉得到，他心里的沉重。
    林衍坐在几案旁，道：“父亲，留下话。”
    “什么话？”闻玄问道，顺道坐在了几案对面。
    “让我们离开，不要再回来。”闻玄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伤感。
    “让我们走？不管林氏了？苏静安那边蠢蠢欲动，与崔庸常里外勾结，你走了，林氏怎么办？”闻玄有些想不通。
    林衍抬起头，看着闻玄。“父亲担心，你。”
    闻玄顿时语塞，“我，林宗主是怕各家因灵华要害我，要你带我远走避祸，是吗？”
    林衍道：“是，上次便是如此。”
    闻玄一心酸，“难怪上次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表现得不太对，就好像不回来了一样。那我们这次的发现呢？你告诉夫子了没有？”
    “如实奉告。”
    “那你的夫子怎么说？”
    “顺其自然。”
    闻玄听到这四个字，气得都笑了，“那是多少条人命啊，这次苏氏纵火，死伤惨重，若他人掀起滔天大浪，又有多少无辜生命被白白吞没，此一世间虽生死为常，但人间有生生之德，怎么能用顺其自然四个字就打发了呢！”
    林衍仍然面无余色，似乎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林衍无声无息地洗漱完毕，坐回几案旁，看着闻玄，“你去，睡床。”
    闻玄只好躺去里间的床上，淡淡的草木香气再次萦绕身边。过了许久，闻玄的情绪平复下来，虽不知林衍是否入睡，但他轻轻地道：“林衍，我们也回一趟湖边吧，上次见神农，还是五千年前，这次，我带你一起回去看他。”
    “好，待事毕。”林衍的声音沉沉地响起。闻玄无声地笑了笑，又觉得眼睛微微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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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离开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晨起，鸟鸣如乐，松柏随风轻摇。
    林衍练完剑，与闻玄吃了早饭，并肩走了出去。
    “去哪儿啊？”闻玄问林衍。
    “葳蕤堂，议事。”林衍答道。
    葳蕤堂里有如往昔一般肃静，只有来人之间的轻微的行礼与问好的声音。主位上空缺着，林剑坐在主位下的上首位置。
    众人看到林衍，纷纷起身，林衍一一行礼。
    看到林衍与闻玄，林剑的目光登时复杂起来。林衍一一行礼后，向林剑行了平辈礼，林剑只抬抬手，并未站起。“哟，弟弟回来了。也没来跟我这个作哥哥的说一声。”
    林衍回到自己的座位，默然无声。闻玄随林衍，坐在了他后面的位置上。
    林剑的眼珠滚来滚去，“还是一样，闷不出屁来。”
    “林剑！”逍遥子厉声喝止，林剑看了一眼崔庸良，才收敛了些。
    林子榛站起向各位行了礼，道：“宗主闭关，有些事请大家一起来商讨。”
    众人皆看向林子榛。
    林子榛继续道：“其一，林宅附近这几日多了许多探子，已经抓住了七八个，但那些人只要被抓就吞毒自尽，也不知是哪家所为。我已经加强了警戒。其二，林氏内部最近有些人准备叛逃，或已经叛逃，多是些初来学子或杂役仆人。同样，只要被抓便吞毒自尽，没有活口。其三，钉子来报，最近各家似在策划第二次对林氏的挑战，只是这一次不仅仅是要打擂台，还要纠集各家最精锐的力量，不是挑战，而是围攻了。”
    众人听到林子榛的话，俱是一惊。
    一老者言：“林氏百年平安，这，这又是为何？”
    林剑道：“阿伯，别问为什么了，快想办法吧。”
    逍遥子道：“子榛，众家可还是以苏氏为首？”
    林子榛点头，道：“是，听说昨日常氏苏氏毁于大火，苏静安逢人便言，是我林氏烧了他的宅邸，要寻林氏报仇。”说着，看向了林衍。
    众人再次惊愕，“怎么又与我林氏扯上了关系？”
    林剑得意地看着林衍道：“那就要问问四海闻名的林二公子了。”
    林衍站起身，向众人施了礼，“苏宅大火乃苏静安所为，否则，昨天就已手刃苏静安。”说完仍旧坐下。
    众人闻言，方知内情。
    逍遥子道：“苏静安一心报复林氏，不得不防，我林氏内部是否有人与其里应外合，也不得不防。”
    林剑一下子坐直，“谁？谁是内应？”
    逍遥子并未理会林剑，继续朗声道：“苏静安联络各家虎视眈眈，一定要准备出个章程来，小心应对。”
    众人皆点头称是。
    孟仁智、孟孝友二人站起，向众人行了礼，“我兄弟一向负责林氏内务，确也发现了最近多人叛逃，人心浮动，实乃林氏百年来未有之事。还请少主及各位，拿出个章程来，共御强敌。”
    林剑看向林衍，“不知林二公子，可有应对？”
    林衍起身，施了礼，“可建立三道防线。沿沐州码头，封锁水路，为第一道；沐州城郊，依山而设，为第二道；林宅外竹林，为第三道。同时，清除内患，提振士气。”林衍一口气讲完，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看来林二公子已然成竹在胸，林氏可保无虞。
    林剑站起来，走到林衍面前，道：“我有一个办法，几道防线都不用。”
    众人又看向林剑。
    林剑指着闻玄，道：“闻公子，借灵华一用，不仅能退敌，且能扬我林氏之威，万载千年，永昌不败！”
    众人听到“灵华”二字，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都看向了闻玄。
    林衍目光已经不善，看向了林剑。
    闻玄倒是很轻松的样子，“天下人莫不觊觎灵华，林少主也不能免俗啊！”
    林剑被闻玄一讽刺，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要气恼，却被崔庸良打断，“闻公子，只要你合作，一切好谈。”
    闻玄微微笑了笑，“要是我不合作呢？”
    崔庸良道：“那就休怪我林氏无情！”
    闻玄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个无情法？”
    林衍的目光冰冷如铁，射向崔庸良。逍遥子此时站起身，“如崔公所言，没有灵华，我林氏就御不了敌了？林氏百年，靠的是团结，是品德，从未依靠过他人！”众人皆点头称是。
    崔庸良道：“有了灵华不用，岂不是蠢？不要说对付苏静安之流，有了灵华，我们在座的各位皆可以万载千年，甚至成仙，谁人不想，谁人不愿是？”众人听闻后，都将目光投向了闻玄，目光也逐渐变得锐利。
    闻玄再次笑了笑，“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林剑听完，直接就伸手抓向了林玄，林衍以剑轻轻一挡，便把林剑的手挡开。
    林衍的眼光扫过众人，道：“我林氏，团结御敌，方是正道！”可众人的目光逐渐贪婪，都盯着闻玄不放。
    闻玄腰间的铁剑突然自己抽出，在空中旋转了几周，蹭地一下，扎在了葳蕤堂的地砖上，生生砸裂了几块。
    众人的目光这才收回，许多人惊骇不已。
    葳蕤堂已经是百年建筑，当年铺就葳蕤堂的地砖，是专门从西北采购来而两尺厚的整块石料，异常坚固，百年来，连磨损都未曾有过。
    闻玄一伸手，铁剑又自动回到了腰间鞘中。
    林衍看了看闻玄，起身施了一礼，“告辞。”便往出走，闻玄跟在林衍的后面，一起走了出去。
    回到亦松园，林衍与闻玄坐在几案旁，林衍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离开。”
    闻玄笑了笑，“你真的放得下林氏？今日林剑发难，未必不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利用我，逼走你，他们行事更容易了。”
    林衍又默然，“离开。”
    闻玄的心，突然柔软得如水一般，“林衍，他们奈何不了我的，放心。”
    林衍坚定地说：“崔氏不会放弃。我会写下对策，请逍遥子先生施行。明日，我们便离开。”
    闻玄笑着看着林衍，那目光有如窗外的月光皎洁温柔，却不似月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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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炉灰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夜半，亦松园的门突然被拍响了。
    林衍在第一声门响之后便起身去开门。林氏百年来安宁，从未有过夜半敲门之事。
    门打开，一位林氏弟子在门外施了礼，将一封信送到林衍手上，轻声道：“二公子，虞州曾氏曾宗主派人连夜送来，称务必要送到二公子手上。”
    林衍点了点头，那弟子便施礼离开。
    林衍拿着信回到房中，闻玄迷迷糊糊点起了灯，问道：“林衍，谁啊，大半夜的。”
    林衍道：“你醒了，虞州曾氏派人连夜送来的。”
    闻玄听罢，清醒了许多，“曾氏？曾宗主？快打开看看！”
    林衍坐在几旁，打开信，与闻玄一道看。
    “今有异兽，现于闹市，盼援手。”闻玄将信的一部分内容读了出来，“林衍，异兽？我好几千年没灭过兽异了，咱们连夜就走，不能让异兽伤人。”
    林衍点了点头，“穿衣。”
    闻玄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中衣，披散着头发，于是笑了笑，回里屋穿衣戴冠。待闻玄收拾整齐，林衍也已整装待发，林衍于院中就地画了移形阵，二人一同跃入。
    跌出阵时，闻玄脚没踩稳，跌了一下。林衍一把扶住他。闻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哪儿啊，怎么地不平呢。”一看，竟然是虞州曾氏的门口，闻玄踩在了台阶上，一脚踩了空，才会跌了一下。
    曾氏门口在夜色之中极端安静，连月光也变得耀眼。
    二人一路从门口走到厅堂，没有一个人。
    林衍抽出了剑，闻玄也将铁剑拿在了手上。二人谨慎地继续前行。
    这时，暗处扑来一个身影，闻玄的铁剑就要出鞘，却被林衍按下，两人一闪身，躲着过袭来的一招。那是一个九、十岁的孩子，头发有些几缕散落在旁，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手中拿着一根木棍，警惕地看着二人。
    闻玄道：“小孩，你们曾宗主呢？这位是林二公子，我们是来帮忙的。”
    听到“林二公子”几个字，那个孩子一愣，很快放下了木棍，对林衍施了礼，“林二公子，曾宗主让我在这里等着你。”
    林衍还了礼，道：“细说。”
    那孩子脸上的坚毅与沉着，有月光下格外清晰。“今天一早，有人来报，虞水畔出现了一只比水牛还要大两倍的怪物，不仅不怕人，还伤人、杀人。曾宗主得了信儿，去捕杀那异兽，却发现那异兽有灵力，且在曾宗主之上。所以，曾宗主调集了所有曾氏修士，以灌注了灵力的火焰合力将那异兽驱赶至虞山少人处，又命我在这里等待林二公子与闻公子。”
    林衍点了点头。闻玄道：“虞州可曾有过异兽出没？”
    “没有。”那孩子肯定地说。
    “曾宗主现在何处？”林衍问道。
    “我带你们去。”那孩子重新捡起了木棒，便往出走。
    闻玄摸了摸鼻子，与林衍一边走一边道：“林衍，我怎么觉得这事蹊跷呢。虞州从未有过异兽，哪里冒出来的有灵力的异兽？”
    林衍沉吟片刻，道：“看到再议。“
    三人脚程极快，越走越往深山僻谷中去，此时天色微曦，天光若晦若明。
    那孩子带着闻玄与林衍一路来到一个巨大的幽谷之中，谷中火光冲天，额上系着红发带的曾氏修士们各持火把，分散地站立着。
    “宗主！”那孩子的声音十分嘹亮。
    曾怀普看到林衍与闻玄，忙跑了过来，施了礼，“劳烦林二公子与闻公子连夜赶来，实在是这异兽灵力不在我之下，才求援于二位公子。”
    林衍点了点头。闻玄道：“曾宗主不必客气。那异兽呢？”
    曾怀曾一指火光的那边，道：“我们用灵力灌注于火中，在此设立了屏障，那异兽不能过来，只能在谷中盘桓。但我辈灵力有限，最多再燃一个时辰，便就耗尽了。”
    闻玄看了看，没有发现那异兽。便对曾怀普道：“你们把火把灭了吧，这样燃烧灵力，什么时候才能修回来。”
    曾怀普大喜，命那孩子通知大家熄灭火把，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闻玄又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曾怀普稍迟疑了一下，“可需要我等协助？”
    闻玄摇了摇头，就准备往山谷深处走去。
    曾怀普招呼大家离开，众人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有刚才引路的孩子一步跟上闻玄，“我不走，我跟你们一起斩杀异兽。”
    闻玄笑了笑，“小孩，你太小了，回去吧。长大些再说。”
    那孩子倔强地说：”不，我不小了，我要和你们一起！“
    曾怀普赶忙拉了拉那孩子，道：“这是我收养的孩子，性格倔强了一些，二位公子莫要见怪。”
    闻玄看着那孩子，戏谑道：“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可能要有危险，会死！”
    那孩子清澈的目光迎上闻玄，“我不怕！那异兽伤人，今日必定要除掉！”
    闻玄笑了笑，对曾怀普道：“既然他心意已定，就让他跟着我们吧，我会确保他的安全。”
    曾怀普看了看闻玄，又看了看那孩子，施了礼离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闻玄一边问，一边与那孩子一起往山谷深处走去，林衍则早已走在最前面，探路去了。
    “我叫炉灰。”闻玄忍不住笑了，“什么？你叫炉灰？”
    “是的，我从小就被宗主收养，说我是从炉灰里被发现的，所以就叫炉灰。”闻玄停了脚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声音柔和地说，“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那异兽伤不到你的。”
    林衍在前方停住了脚，低声唤了一声，“闻玄。”
    闻玄把那孩子掩在身后，快步走了过去。并将铁剑从腰间抽出，拿在手上。
    闻玄的到来显然惊到了那异兽，卧于树丛中的异兽站了起来。
    借着微茫的晨光，闻玄看清了那异兽，“林衍，是窫窳。”
    “窫窳？”林衍蹙了蹙眉。
    “是的，窫窳也是上古凶兽，只是这一只不知为什么竟然活到了现在。”闻玄道。
    炉灰从闻玄身后探出脑袋，仔细看清那异兽，也不由得抓紧了闻玄的衣摆。那窫窳的身体比牛大得多，赤身、人面、马足，目露凶光，尤其是看向闻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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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窫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窫窳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地刨着地面，双目骨碌碌转个不停。
    闻玄一笑，“好多年没有遇到这样不知死活的窫窳了，林衍，今天我们一起灭异兽！”又回头叫了一声，“炉灰，藏好！”
    闻玄的铁剑开始散发出灵华的光芒，林衍也已经将剑抽出，炉灰握紧了木棒，躲在一棵粗壮的树木之后。
    闻玄与林衍同时跃起，直刺向窫窳。
    灵华的光芒刺激了窫窳，让它有如癫狂一般，也直向闻玄与林衍冲来。
    啪的一声，林衍的剑刺到窫窳时，竟然从中间折断，而闻玄的铁剑却被窫窳一闪身躲开了。”林二公子，接着！“炉灰将木棒扔了过去，林衍握着木棒，与闻玄对视一眼，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袭击窫窳。
    闻玄将灵华灌注入铁剑之中，铁剑的光芒越来越亮，林衍也将灵力灌注于木棒，二人同时发力，那窫窳躲过了前面的林衍，却没有躲过身后的闻玄，铁剑一剑刺入窫窳的后腿，窫窳疯狂的不断地跳起跃起，并发出婴儿哭啼般的声音。
    闻玄抱着剑，看着窫窳狂跳狂奔，林衍在一旁继续将灵力灌入木棒，准备下一轮的击杀。
    窫窳狂跳了片刻之后，便向山谷更深处隐去，天色微明，却一下子看不到窫窳的所在。
    “这异兽，竟能隐身？”闻玄惊讶道。他灭的异兽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可从来没有见过会隐身的异兽。
    闻玄警惕了起来，将铁剑挡在身前，与林衍背对背，两人探查着向山谷深处走去。
    这谷里林叶繁茂，树木遮天蔽日。
    “林衍，小心。”闻玄叮嘱道，林衍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向前，就在靠近谷底之时，听到了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靠了过去，同时将铁剑与木棒袭向那片草丛。
    却是空的。
    二人又背对背站好，继续向谷中深处行进。
    一股巨大的气流往闻玄面门扑来，闻玄手持铁剑便直接刺了上去，却倏地又没有了声息。
    闻玄与林衍屏息凝神，放大了视觉与听觉。
    几年风吹草，几处野果落，林衍与闻玄都闻声而去，又都扑了空。这样寻了大半日，午间的太阳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斑斑驳驳地洒落，两人都有些疲累。
    闻玄想了个办法，从脖子上拿下来那段枯树枝，不一时，林玄从头到脚便都散发出一种微明的光芒。
    林衍看了看他，闻玄笑着道，“如果存心躲我们，我们很难找到它。但生物对于灵华，有一种本能的要亲近的欲望。原来只要我下水，不管是天上的水鸟，还是水里的游鱼，都会自己跑过来的。”
    闻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草地上，“林衍，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咱们俩以逸待劳。”
    二人坐定，林衍掂了掂铁剑，便用铁剑削起手里的木棒，很快，一把木剑便拿在了林衍的手中。
    果然，谷里的几只飞鸟向闻玄这里飞了过来，却又似乎畏惧什么似的，又飞远了。
    林衍看着那些飞鸟，对闻玄道：“窫窳就在距离我们不远处。要小心。”
    这时炉灰的声音传来“林二公子，闻公子，你们在哪儿啊？”
    闻玄大声道：“你快离开，炉灰！”
    正在闻玄说话之时，一阵迅疾的风直冲闻玄而去，林衍一个跃起，挡在了闻玄身前，刚削好的木剑还来不及灌注灵力，却牢牢地插入什么东西体内。与此同时，林衍的前胸开始往外冒血。
    闻玄以灵华催动铁剑，向林衍身前的东西狠狠刺了下去。
    婴儿般的哭声凄惨地响起，窫窳现了形，林衍的木剑已经全部没入了窫窳的腹部，但窫窳的长角有一只也插入了林衍的前胸大半，血流如注。
    闻玄的呼吸明显急促，一剑砍断了那只插入林衍胸前的长角，林衍嘴角和耳朵也开始流血，意识开始丧失，倒在了地上。
    炉灰在旁边看得惊呆了，不知该怎么做。
    “炉灰，压住他。”闻玄声音急促地道。
    炉灰忙跑来，依言将手压在了林衍伤口附近。
    闻玄深深呼了一口气，手握住那只长角露在外面的部分，一吸气，手上使了劲，将那长角拔出。
    血如井喷。
    原来窫窳这一击，集中了它所有的灵力，几乎是孤注一掷了，巨大的灵力顺着角进入了林衍的身体，震碎了五脏，现在林衍身体里，就像碎成渣的豆腐一般，随时可能死去。
    闻玄调动了全身的灵华，往林衍的印堂处灌注。
    面如死灰的林衍片刻之后，有了呻吟。
    闻玄继续以全身的灵华灌注，林衍的血渐渐止住了，又过了片刻，林衍的眼睛可以睁开了，但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闻玄似有些体力不支，但咬住牙，将灵华源源不断地送入林衍的印堂。
    林衍的意识开始恢复，看了看炉灰，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闻玄。
    “好了，可以了。”林衍道。
    “你可以说话了！”炉灰惊喜地叫道。
    “闻玄，你的脸色，不好看。停下吧。”林衍虚弱地道。
    闻玄拼上最后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华催动，却不想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闻玄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盖着丝被。“林衍！”闻玄叫了一声，床前的炉灰高兴地跳了起来，“闻公子，你醒了！”
    “炉灰，林二公子呢？”闻玄着急地问。
    “林二公子去给你打水了，说你醒来要沐浴的。”闻玄一听，“啊”了一声。
    炉灰委屈地道：“我说我去打水，林二公子说不行，他要亲自去给你打水沐浴，他说你一定能醒来。刚才你连脉搏都没有了！医官都吓死了，我也吓死了，林二公子好像也吓着了。”
    闻玄一听林衍没事，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炉灰的头，“没事，我就是体力透支了，这又好几天没睡成觉，也没吃东西，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嗯，我去叫宗主。”炉灰跑了出去。
    闻玄还是不放心林衍，便出了房间寻他。曾宅的客房外有一条长长地林荫道，两旁花木葱茏，林衍正从那条道的尽头走来。他的衣袍上面仍然全是的血迹，发冠也歪在一边，低垂的脸上仍能看到满是灰土和血渍，。
    林衍腰背微弓，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胸口，一手提着一木桶的热水，走得很慢。
    热水的蒸汽缓缓逸出，林衍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捱。
    林玄看到林荫道尽头蹒跚的林衍，不由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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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糕点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虽然脚下还有些软，但他仍然快步跑到了林衍面前，“林衍。”闻玄叫了一声。
    林衍弓着的腰背一下子挺直了，只是手还捂在左胸的受伤处。那张满面尘灰的脸上瞬时有了生气，“闻玄。”林衍也叫了一声，眼睛里闪出了光彩。
    这一瞬，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闻玄一把夺下林衍手里的木桶，“你怎么不好好修养，窫窳那一击用尽了它所有灵力，你元气大伤，你知道吗？”闻玄一边说，一边心疼地看着林衍。
    林衍还未讲话，炉灰带着曾怀普，还有几个医官、仆侍也从林荫道那边转了过来，看到二人，高兴地远远就道：“闻公子，你醒了，太好了，可把我们吓死了！”走近，又对林衍道：“林二公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快沐浴换件衣裳吧。”
    说着，炉灰接过了闻玄手里的木桶，却放在了地上。
    炉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要不是我去找你们，也不会，不会让林二公子受伤，让，让闻公子晕、晕了过去。”
    闻玄笑着拍了拍炉灰的肩膀，“快起来吧，不怪你的，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到曾宅，这么快沐浴换衣服吃饭不是。”
    闻玄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炉灰还是不肯起来，林衍扶了扶炉灰，炉灰才呜呜地站了起来。
    “去客房吧。”林衍道。
    众人与闻玄、林衍一道回到客房，很快有人准备好了沐浴用品以及干净的衣袍，还有人在几案上摆满了荤素菜品。
    “二位，那我们就先失陪，明日，我来与二位闲话。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曾怀普施了礼告辞，一行人便都跟着走了。
    闻玄道：“林衍，为什么天总是转呢？”
    林衍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闻玄，又用手摸了摸闻玄的额头，“不烫。”
    闻玄打落了他的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就是有些损耗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说完，摸了摸胸前，“我的枯树枝，你也给我带好了。”
    林衍微微一侧脸，点了点头。
    “哎，林衍，你说你脏成这样，为什么还那么好看呢？”闻玄忍不住又贫了起来。
    林衍听他贫，这才微微放心，走到一边，去了玉冠，任黑发披散下来，脱去被血渍污染、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外袍，只着中衣，向闻玄走过来。
    闻玄的呼吸有点儿急促，瞪大了眼睛。
    林衍微微弯下腰，对坐在床边的林衍道：“我在外间沐浴，有事，叫我。”
    闻玄的脸开始发烫发红，只好胡乱应了一声，敷衍过去。
    林衍去了外间，闻玄躺在床上，听着水声，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
    闻玄觉得自己睡了有一万年那么久，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饿醒的。闻玄起身，却见林衍搬了锦垫在床前，此刻坐在锦垫之上，盘腿调息，似已入定。
    闻玄蹑手蹑脚地起来，走到外间，往窗外一看，繁星黯淡，天光将亮，原来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难怪会饿醒，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闻玄找了找，屋里没有什么吃的。只好叭叭了嘴，想着一会儿吃早饭吧。
    此时听得林衍有些焦急叫了一声：“闻玄。”
    闻玄赶紧回答，“我在这儿，林衍。”
    “嗯。”林衍起身也走到了外间。
    闻玄看着林衍，问道：“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林衍沉默了一瞬，“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三个月。”
    “那我再渡些灵华与你，好得快。”闻玄说着就要催动体内灵华。
    却被林衍压住了手。“不要。这次，你已经损耗太过，你也需要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闻玄嬉笑着，“那我们一起养伤啊。对了，林衍，你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我这会儿睡饱了，打坐调息正好。”
    林衍嗯了一声，脱去外袍，躺在床上。
    闻玄坐在几案旁，静坐调息。
    鸡鸣三声，有人敲门，送来了早饭。
    闻玄摆好早饭，一边拿起一只炸得干脆的面饼啃，一边看着林衍洗漱，一样是每个动作都那么一板一眼，只是从林衍的动作里，明显看到左胸前的伤口还在疼。
    闻玄的心也揪了一下。
    林衍洗漱完，又进去换了一身衣袍，戴好冠，才走出来。闻玄递给他一只面饼，两人相对坐着啃饼。闻玄笑了笑，又笑了笑，“林衍，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啃饼，我也觉得很好。日子就这样过，就很好。”林衍怔了怔，“嗯”了一声。
    闻玄将早饭一卷而空，还意犹未尽。林衍道：“我去买些吃的给你。”
    闻玄道：“不用了，林衍，中午再吃吧。”
    这时，有人敲门，在门口道：“林二公子，闻公子，曾宗主请二位议事。”
    二人出了门，往客堂走去。
    客堂中，曾怀普已经就座，身后站着炉灰。见二人进来，曾怀曾和炉灰向他们施了礼。二人还了礼。
    众人落座。
    曾怀普问：“二位公子，可还安好？是否需要医师调养？”
    闻玄道：“无碍，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衍却突然道：“劳烦曾宗主，取些糕点来。”
    曾怀普有些尴尬，道：“真是怠慢贵客了，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让炉灰去取糕点来。
    闻玄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是我饿了两天，现在总想吃东西，给曾宗主添麻烦了。”
    曾怀普也笑了笑，站起身来，“二位公子，为虞州百姓灭异兽，免去多少生灵涂炭，请受我一拜。”说着，便深深地拜了下去。
    闻玄与林衍站起身来，还了一礼。闻玄道：“不足挂齿，曾宗主言重了。不过，异兽虽灭，却不知这异兽为何会出现在虞州？”
    炉灰端了好大一盘糕点进来，放在林衍面前，林衍伸手，又端到了闻玄面前。
    闻玄笑了笑，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好吃！”
    曾宗主也笑了，道：“实在不知。从未听说过虞州有异兽，也正是从未听说，所以这次异兽伤人，才引得全城恐慌，现在异兽已死，其尸体被焚烧，虞州城才重新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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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收徒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三人正说话间，炉灰从曾怀普身后走出，跪在闻玄面前，“炉灰，也想像两位公子一样，能除异兽，保百姓平安，请闻公子收我为徒。”
    说完，炉灰深深地伏下去，将额头贴在地上。
    闻玄一时有些懵，看向了林衍。林衍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曾怀普在一旁道：“这孩子灭异兽回来，就一直说要像二位一样，要学本事、安天下，我曾氏小门小户，能教他的实在不多，如若二位公子不弃，不妨收下他。这孩子也命苦，我外出时，在一堆冷炉灰里发现了他，小猫一样大，冻得半死。”
    闻玄面有不忍之色，又看向了林衍，林衍轻轻点了点头。
    闻玄道：“炉灰，我既作了你的师父，你就要遵我教导。切不可恃法力滥杀，切不可轻慢他人，敬畏生命，爱护生命，以全天下生生之道。”
    炉灰听了这些话，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上，“谢师父。”
    “起来吧。”闻玄说。
    炉灰这才跪直了身体，看着闻玄，“师父在上，徒儿定遵教导。”说完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闻玄赶紧扶了扶他，”起来吧，傻孩子。“
    炉灰站了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只是泪痕还没有干。
    闻玄又道：“我与林衍目前正在追查苏静安一事，恐有危险，不能带你在身边。你是愿意去沐州呢，还是愿意留在虞州，我一有空，就要去找你、教你的。”
    炉灰想了想，“我想留在曾氏，师父有空就来教我，我一定勤加练习。”
    曾怀普也道：“留在曾氏也好，一切都熟悉。”
    闻玄点了点头，又笑了笑，“为师给你起个名字好了，要不然长大了怎么讨道侣？”说完，看着林衍，“林衍，你读书多，你取。”
    曾怀普也道：“当时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就没取过大名，浑叫到现在了，林二公子若能赐名，再好不过了。”
    林衍看了看炉灰，道：“那就以卢为姓，单名一个渊字，字兰谷。”
    闻玄念了几遍，“卢渊，兰谷。好！好名字！”
    炉灰又跪在林衍脚下，磕了三个头，“谢林二公子，我很喜欢！”
    闻玄道：“林衍，我们在虞州多留几天吧，我教一些法术给卢渊。”林衍点了点头。闻玄又看向曾怀普，“曾宗主，可否打扰？”
    曾怀普一脸欣喜，“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我曾氏从未有过如林二公子、闻公子这样的高士在此教学，不胜荣幸！”
    二人在曾氏的客房住了下来，闻玄日日教卢渊法术，林衍在旁，也会教他一些易道玄理。一连十日，卢渊的灵力突飞猛进。
    这一夜，夜雨淋漓。雨滴沙沙地打在瓦片上，轻柔湿润。
    闻玄坐在几旁，正在烹茶，突然转头，看向正在埋头推衍的林衍。“林衍，你可有字？”
    “嗯？”林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林宗主，有没有给你取个字？”闻玄看着林衍的样子，笑着说。
    “从未。兄长林剑也未有字。”林衍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我给你取个字，如何？”闻玄一脸的坏笑。
    ”好。“林衍依然一本正经地答。
    闻玄将茶倒入杯中，递给林衍，道：“字什么呢，清茶？茶饮？花茶？绿茶？黑茶？”
    林衍顿时觉得这杯茶似毒药般难以下咽。
    “你，还是再想一想。”林衍的声音依旧平静。
    “好吧，我也觉得，这些字与你不匹配，要不然，红茶？锡兰茶？”闻玄转着林衍转圈。
    林衍不理会他，继续埋头推衍。
    “取个什么字好呢，茉莉花茶？不行，听起来像个妇人，菊花茶？还不错，不过，有点儿太清淡……“林衍一个人在屋里转来转去，自言自语，一时把自己笑得捶床，一时又挨在林衍身边征求他的意见，一时又走到门口，深思踱步。一直入夜，洗漱完，闻玄也没为林衍取好字。
    闻玄躺在床上，”小团茶？宝龙茶？御茶……“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林衍替他掩好丝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怎么就跟茶叶过不去了。
    第二日清早，闻玄在院中教卢渊剑招，林衍在旁观看。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风，风中似卷有一张字条。那字条在风中如龙在云中，速度很快，看不分明。
    那风吹到闻玄身边便停了下来，风里的字条也就落了下来。闻玄一抬手就抓在手里。
    “这是什么，师父？”卢渊好奇地问道，“风也能传信吗？”
    “这是追风令，林衍和逍遥子先生所创的法术，能飞速传信。”闻玄耐心地对卢渊讲道。
    林衍也看到了追风令，走了过来。
    “林衍，你打开看看。应该是写给你的。”闻玄把纸条递给林衍。
    林衍将折在一起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闻玄也凑过脸去，一起看。
    “逍遥子先生的婚礼？”闻玄惊讶地道。“这么快？”
    林衍默然，指了指那行字下的一行小字。闻玄仔细睁大睁眼才看清楚，那一行小字写的是“恭请闻玄公子临府。林明洛。”
    “看来，这封追风令是写给我们两个人的，看日期是五日后，那我们也准备回林氏吧。”闻玄对林衍道。
    林衍点了点头。
    闻玄道：“怎么，你夫子成亲，你不欢喜？”
    林衍道：“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难不成，你以为夫子会终身不婚吗？”闻玄反问道。
    没想到，林衍却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闻玄一脸无奈地看着林衍，“你还真是诚实。“说完，又贱贱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与夫子一样，也会终身不婚呢？“
    林衍微微沉吟，答道：“之前，确实如此。”
    闻玄笑得肚子疼，“林衍啊，逗你实在是件太好玩了的事情了。”
    虽然与这二位公子相处时间还短，但卢渊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只是在旁边傻笑。
    “师父，林二公子，你们要走了吗？”卢渊笑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我们确是要回林氏一趟，不过，应该参加完婚礼就回来了。我教你的，可不准忘了！每日要勤加练习！”闻玄叮嘱道。
    林衍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卢渊，“这是你师父给我的，现在给你了。”闻玄一看，正是当年伏羲留给他的那一本，书还是崭新崭新的，被保护得很好。
    卢渊接过，翻了几页，满脸迷茫。“没关系，慢慢就看懂了。”闻玄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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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重要的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在曾氏又盘桓了近十日，不仅是卢渊，曾氏其他的子弟也常常来学习法术与易道，曾怀普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盼二人能多留些时日。
    这一日傍晚，卢渊课程已毕，闻玄道：“今晚我与林衍回一趟林氏，婚礼结束就过来教你，不可以松懈啊！”
    卢渊施一礼，“师父，放心。”
    闻玄笑了笑，“素知你勤奋刻苦，人又踏实，我放心的。”
    卢渊又向闻玄与林衍施了礼，方才不舍地离开。
    林衍道：“我出去一趟。”
    闻玄看了看他，“去哪儿啊，我也去。”
    “不用，去去就回。”林衍已经踏上了那条阴荫道。
    闻玄无聊地自己坐在客房门口的花架下，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嘴里还念念有词，“取个什么字呢，茶羹？茶匙？茶壶……哈哈哈”，不一会儿，闻玄就自己笑开了。
    没等闻玄琢磨几个词，林衍便回来了。
    闻玄跳了起来，笑着说：“怎么出汗了？”
    林衍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剑。此时，背着的那只手拿到了前面，递到了闻玄面前，竟是两坛虞山醉。
    闻玄两眼放光，伸手就接了过来，“还是那家酒楼的？”
    “嗯。”林衍答道。
    “知道我喜欢喝，多谢啊，林衍，咱们回去林氏，可就喝不到喽。”闻玄说着，打开了一坛，闻了闻香气，一脸沉醉，再就着坛子喝了一口，不觉长叹了一声，“好酒！”
    两人并肩坐下，闻玄道：“林衍，你要不要也喝一口？”
    林衍摇了摇头，“不能饮酒。”
    “那你可是少了好多乐趣啊，要不要尝一点？”闻玄挤了挤眼睛。
    “无需。”林衍依然面无表情。
    “知道了，我自己喝。”闻玄一仰头，又喝了一口。
    “天黑，即回。”林衍道。闻玄看着晚霞，“好啊，天黑了我们就回去。”
    “回去，要当心。”林衍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闻玄。
    闻玄笑了笑，“我都说过了，我又不是人参娃娃，谁想啃都能啃一口的，窫窳都不是我的对手。放心啦。”
    “对了，林衍。”闻玄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林衍，“那天，我记得窫窳是向我扑过来的，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是怕我应付不来吗？我都说了，灵华中也有肃杀之气，不用担心我的。”
    “你不是说过？”林衍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我说过什么？”闻玄一脸门子的问号。
    “我保护你。”林衍郑重地说。
    闻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如同从心底泛上的涟漪，“好，你保护我。”
    闻玄喝着酒，二人看着夕阳从林荫道落下，静默无语。
    天色全黑时，林衍用灵力布了移形阵，二人同时跃入，跌出时，还是亦松园。
    “我去见夫子。”林衍道。
    “我也同去吧。”闻玄看着林衍。“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们道了贺就回来。”
    林衍点了点头。
    逍遥子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大红的绸缎装饰在院中各处，房内亦是一片红色，六十样礼品摆放了一屋子，每个上面都贴着大红的双喜。
    一些林氏的亲属与学子仍然在屋里闲话，许多婆子们进进出出。
    林衍走了进去，大家看到林衍纷纷起身行礼，林衍亦一一回礼。
    逍遥子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看到林衍，颔首微笑。
    “贺新婚。”林衍走过去郑重地一施礼。
    “衍，你回来了。”但逍遥子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闻玄，看到了众人看闻玄时那贪婪又畏惧的眼神。
    从闻玄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众人便停止了交谈，纷纷盯着闻玄，每个人都在打量着这个少年，更想探究他体内的灵华，占有这灵华。
    逍遥子咳嗽了两声，众人这才收回目光，但仍然关注着闻玄的一举一动。
    逍遥子将林衍拉至房间一角：“衍，此次婚礼，本应在我隐居之山举行，可崔庸良与林少主坚持要在林氏办，且一定要以我的名义请你回来，还有那位闻公子，恐怕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明洛现在已经被他们控制，她，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不顾惜她。”
    林衍微微诧异地看着逍遥子，点了点头，道：“我已知晓，会当心的。恭喜夫子，得贵子。”
    闻玄这时也走了过来，施了一礼，嬉笑着道：“恭喜逍遥子先生。”
    逍遥子亦含笑回了礼。
    二人在逍遥子的催促下，只稍作停留，便回了亦松园。
    “夫子的夫人，已有身孕。”林衍将这消息告诉闻玄。
    闻玄听了大笑，“好个林明洛，这下该是安心作你师娘就好了。咱们庆祝一下吧，林衍，你给我买的虞山醉，我带回来了，让我喝点。“
    林衍“嗯”了一声，出去打了水，与闻玄洗漱。
    闻玄怕明日婚宴上出丑，只喝了半坛酒，刚好微醺。洗漱完后，闻玄换上了林衍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青色衣衫，躺在床上，感觉熟悉的草木香气再次萦绕身边。也许是婚礼前热烈的气氛入了闻玄的心，也许是逍遥子脸上难得透露出来的欣喜入了闻玄的眼，闻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酒气，一直在上升，憋在嗓子里，就想说话。
    林衍则仍在书案前埋头推衍。
    “你在干什么，林衍？”闻玄闭着眼睛，声音有些迷离地问。
    “推衍。”林衍道。
    “你都推衍好多天了。”闻玄闭着眼睛继续道。
    “新推衍术，还未完成。”林衍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衍，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闻玄仍旧半闭着眼睛，微有醉意地说。
    “什么事？”林衍停下了手里的推衍，抬头看向里间。
    “我想好了，给你取的字。”闻玄微有些得意地说，“可我不敢告诉你。”
    “为什么？”林衍仍旧面无余色。
    “嗯，我也说不好，就是不敢告诉你。”闻玄呢喃了两声，再无声响。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听得闻玄无声了，便以为他睡了，继续埋头推衍。
    闻玄短暂的睡了一会儿，酒劲儿也渐渐散去，此时，头脑一片清明。
    闻玄睁开眼睛，面向墙躺着，两只眼睛有如星光闪烁。
    “林衍。”闻玄又叫了一声。
    “嗯。”林衍一边推衍，一边应了一声。
    闻玄看着墙，道：“林衍，自从父亲和叔父死了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闻家不保，闻山不保。”
    林衍听到闻玄的话，再次停下来手里的笔墨，直起身来，仔细聆听。
    “后来，我捡到了你，心里好像打开了什么，又好像找到了什么，当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来历，但那次崔逸臣在水牢里对你用刑，我是真的想杀了他，林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说，我一直以来的感受。”闻玄仍旧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
    林衍听到这一段话，起身走到了里间，坐在床边儿上，看着闻玄的侧影。
    “你今日，喝的不多。”林衍道。
    “林衍，你不要坐在床边儿，你坐得这么近，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闻玄的脸又有点儿红。
    林衍稍停了一下，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闻玄，道：“我稍离开了一点，你说吧。”
    闻玄仍旧盯着墙，“林衍，我给你取了一个不敢告诉你的字。”
    “嗯，你刚说过了。”林衍道。
    “你听我说完，你还记得崔氏院外那百亩花海吗？”闻玄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
    “记得，莲塘。”林衍认真地回答。
    “那百亩莲塘，是崔宗主为他的夫人栽种的。小时候我只觉得那地方好玩儿，和你一起去的时候，才明白那百亩花海，是多难得的人间美好。”
    “嗯。”林衍似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花海的时候，我们俩个都隐身，有一个瞬间我去抓你的袖边，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心里登时就空了，就慌了，有点儿五雷轰顶的感觉。”
    “嗯。”
    “后来，咱们俩破石阵，我上了当，去接那个婴孩，被打得差点儿死掉，我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你不要受刑。后来你不断地把灵力渡到我的身体，我醒来的一刻看到的是你，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嗯。”林衍的声音稍有些抖。
    “孟嘉说，你是华山绝壁上壁画里的人，你还记得吗？”
    “嗯。”
    “那画儿，是我画的。想不到吧，我和伏羲炼了铁，我就用铁剑在绝壁上画画，一万多年来画了多少幅，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些恐慌，因为慢慢地，我画的时候，会想不起来一些细节，我像是要抓住流沙一般，抓住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闻玄。”林衍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要转过身来。
    “你不要动，林衍，让我说完。”闻玄坐了起来，却仍然面朝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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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人间美好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短暂的睡了一会儿，酒气稍稍散去些，可虞山醉的后劲确实大，不一会儿，又一阵酒气上头，闻玄开始晕晕乎乎，却怎么也睡不着。
    闻玄睁开眼睛，面向墙躺着，两只眼睛有如星光闪烁。
    “林衍。”闻玄又叫了一声。
    “嗯。”林衍一边推衍，一边应了一声。
    闻玄看着墙，道：“林衍，自从父亲和叔父死了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闻家不保，闻山不保。”
    林衍听到闻玄的话，再次停下来手里的笔墨，直起身来，仔细聆听。
    “后来，我捡到了你，心里好像打开了什么，又好像找到了什么，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来历，但那次崔逸臣在水牢里对你用刑，我是真的想杀了他，林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说，我一直以来的感受。”闻玄仍旧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
    林衍听到这一段话，起身走到了里间，坐在床边儿上，看着闻玄的侧影。
    “你今日，喝的不多。”林衍道。
    “林衍，你不要坐在床边儿，你坐得这么近，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闻玄的脸又有点儿红。
    林衍稍顿了一下，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闻玄，道：“我稍离开了一点，你说吧。”
    闻玄仍旧盯着墙，“林衍，我给你取了一个不敢告诉你的字。”
    “嗯，你刚说过。”林衍道。
    “你听我说完，你还记得崔氏院外那百亩花海吗？”闻玄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
    “记得，莲塘。”林衍认真地回答。
    “那百亩花海，是崔宗主为他的夫人栽种的。小时候我只觉得那地方好玩儿，和你一起去的时候，才明白，那百亩花海是多难得的人间美好。”
    “嗯。”林衍似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花海的时候，我们俩个都隐身，有一个瞬间我去抓你的袖边，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心里登时就空了，就慌了，有点儿五雷轰顶的感觉。”
    “嗯。”
    “后来，咱们俩破石阵，我上了当，去接那个婴孩，被打个半死，我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你千万不要再受刑。后来你不断地把灵力渡到我身体里，我醒来的一刻看到是你，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嗯。”林衍的声音稍有些抖。
    “孟嘉说，你是华山绝壁上壁画里的人，你还记得吗？”
    “嗯。”
    “那画儿，是我画的，想不到吧。我和伏羲炼了铁，我就用铁剑在绝壁上画画，一万多年来画了多少幅，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些恐慌，因为慢慢地，我画的时候，会想不起来一些细节，我像是要抓住流沙一般，抓住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闻玄。”林衍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要转过身来。
    “你不要动，林衍，让我说完。”闻玄坐了起来，却仍然面朝着墙，头还是有些发晕。
    “伏羲、女娲和神农看到我的画，让我去找你，林衍，我好舍不得他们，他们至真至纯，你见到他们一定会和我一样珍惜他们，他们每次叫我小太一的时候，我都像吃了糖一样甜。”闻玄的语调温柔，像是醉了，又像是清醒。
    “小太一？”林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对，他们叫我太一上人。我心里舍不得他们，却还是要去找你，我就盼着早点找到你，带你一起回去。可谁知，谁知一找就是一万年，女娲和伏羲都寂灭了，不知神农在不在。”可能是酒的缘故，也可能是这夜色温柔，闻玄的话像绵绵不绝的流水一般，将自己心里的风景都映给林衍看。
    “事毕，一起去看神农。”林衍的声音，清冷又温暖。
    “好在，我找到了你，就算找了一万年，我也还是找到你了。林衍，这次灭窫窳，你伤得很重，你知道吗？稍有差池，命就没了。我，我宁可用尽周身灵华，也不愿看到你有半分伤痛，林衍。林衍，你看，现在多好，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来历，还能听到你的声音，你还能陪在我身边听我说话，多好啊。”闻玄如梦呓一般的语句，飘忽又真实。“我想要，我想要一直这样，好不好，林衍，一直这样。”
    林衍转过身，看着闻玄坐起的背影，他的眼中有光，似是打开了内心的闸门，汹涌的情感从顺着目光一泻而下。
    林衍靠近了闻玄两步，呈现出要坐在床边的姿势，忽而又停了停，单膝点地，半蹲在床前。
    “闻玄。”林衍沉静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好听。
    “林衍，你要是觉得我今天说的话不中听，或者觉得我，我违背礼法，就当我醉了，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轻看我，不要疏远我，不要……”
    “闻玄，你转过来。”林衍的声音里有了温热的气息。
    闻玄仰了仰头，似是在平静自己的心情，良久，方才转了过来。披散的黑发光亮柔滑，脸色微红，只是目光闪躲，始终低垂。
    林衍伸手握住了闻玄放在膝边的手，正要说话，却听到一行人破门而入。
    “哟哟哟，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好弟弟，你就是这样日日抱着灵华睡的？可真是伤风败俗啊，林二公子，你不是四海传颂的君子懿范，玄门楷模嘛，怎么会这么龌龊啊！”破门而入的是林剑，他带着十几个林氏学子，还有十几个其他世家的弟子一齐闯了进来。
    闻玄听言，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警惕又恼怒地盯着林剑，道：“闭上你的臭嘴，只有像你这样龌龊的人，才会想到龌龊的事情！”
    林剑一脸的得意，“我都亲眼看见了，你们还想抵赖，走吧，去见父亲。”
    林衍一直无视林剑的到来，只看着闻玄。此刻，听到“父亲”，方才起身，轻声道：“闻玄，我们一会儿回来，继续说。”
    又对林剑道：“请先出去，更衣即去。”
    林剑扬了扬手上的剑，道：“我就在门口，你快些。”
    闻玄的酒意此时才算真正地消散，二人更衣束发，收拾停当。
    “闻玄，你要一起去吗？”林衍有些担忧地问。
    “一起去吧，如若林宅不安全，我留下来也是一样的。”闻玄道，“何况，你说过要护我周全。”闻玄又笑了起来。
    林衍稍稍低了头，嘴角微微上扬，“我说过的。”
    “林剑那家伙，不知道又搞什么鬼，肯定不怀好意，我们俩一会儿要小心一些。”闻玄摸了摸鼻子，又替林衍正了正冠，“走吧。去见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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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教习台，分生死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教习场。灯火通明。
    闻玄与林衍走进去，就发现不对。
    之前挑战过林氏的各大世家，除了虞州曾氏之外，全部在场，还有一些之前没有出现过的世家，也都在列。这些人执锐披甲，全都严阵以待。
    “阵仗挺大嘛，不用这么隆重。”闻玄看着众人明火执杖，不屑地笑道。
    林衍目光一凛，众人亦不寒而栗，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这么紧张嘛，各位。”林剑站在教习台上，俯视着众人。“林二公子虽然威名在外，可究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众位玄门同修看看，他与这个满身灵华的男子形影不离，真是不知道羞耻，可怜了我林氏百年的清名。”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声音，何义举着火把向前一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林二公子，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肮脏起来，也比别人更甚！”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洗洗嘴巴再说话！有人刮风，你就下雨，你哪只眼睛看见林二公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你们今天这么大排场，不是就想要来污蔑林二公子的吧！”闻玄立刻顶了回去，何义恨恨地哼了两声，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岚道：“说得好！我们今天齐聚于此，一来是为逍遥子先生道贺，二来是为了向这位满身灵华的公子讨教，能否将灵华分享与众人，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有了灵华，便都能千秋万载，与天地同寿！岂不乐哉！”
    众人皆呼“好”，将火把都移向了闻玄的方向。
    林衍扣着闻玄的手腕，跃上了教习台。挡在闻玄身前：“谁敢向前一步！”
    教习台另一边的林剑，此时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好弟弟，不要紧张嘛。我们都知道啦，他对你很重要，是不是？你若愿意让他分些灵华与我们，我们就放过他，也放过你，如何？”
    众人一听，皆呼喊着：“分些灵华，分些灵华，分些灵华来！”
    苏静安一挥手，众人安静下来，他也跃上了教习台，对林衍道：“林二公子，你这样回护着这位满身灵华的公子，要不是你们有私情，难道，是你要独吞灵华？”
    众人又是一阵呼喊：“灵华、灵华、灵华。”
    林衍抽出剑便刺了过去，转瞬就已经过了几十招，苏静安不敌，跃下了教习台，站在教习台下大喊：“要不是灵华，你能这么厉害？四海敬服？还是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将灵华分与众人！”
    人群的情绪似乎已经要到达沸点，每个人都盯着闻玄，渴望而焦灼的发出声音，那声音只有两个字：“灵华。”
    又有几个人跳上教习台，被林衍的剑气所伤，纷纷落败，一时群情激昂，却无人再敢上前挑战。
    崔庸良此时跃上教习台，“二公子，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林衍肃目而视，并不理会。众人听到崔庸良要与林衍做交易，便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一人换一人。”说着，拍了拍手，祈年扛着一个人形的袋子也跃上了教习台。
    祁年用刀割破了袋子的封口处，袋子便滑落在地。林之理，被蒙着眼睛，塞着嘴巴，全身被捆绑得有如一根长木，僵直不能动弹。
    林衍目光一骤，喊了一声“父亲！”
    众人也都惊讶道：“林宗主！”
    崔庸良向众人道：“现在，他可不是什么林宗主了，他已经让位于少主，现在林剑才是林氏的宗主！”
    众人一片安静，有人小声嘀咕：“林剑，夺权了？”
    崔庸良道：“林老宗主，偏爱幼子，放任林二带着这位满身灵华的公子一起远走。而我们的林宗主，林剑，却带着大家一起来取灵华，何去何从，诸位还不分明吗？此次来向逍遥子道贺，难道，不也应该向林宗主道贺吗？”
    众人这才高呼：“恭贺林宗主！恭贺林宗主！恭贺林宗主！”
    苏静安大声道：“我等一定唯林宗主马首是瞻，共取灵华，万载千年！”
    林剑志得意满地向众人施了礼，“多谢诸位，我林氏一定与大家共取灵华，我林剑也必不负众望。”
    林衍似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走到林之理的身边，一边唤着：“父亲。”一边用剑去斩断林之理身上的绳索。可那绳索不仅坚韧，还有奇异的法术，林衍灌注了灵力，也好几次没能斩开。闻玄将自己的铁剑灌注灵力，递给林衍，却依然没能斩断。闻玄催动灵华，以指抚剑，将灵华注入剑内，林衍这才一剑斩开了绳索。
    绳索断成数截，林之理便摊软下去。林衍扶起林之理的肩，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轻轻为父亲解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才发现双目空空，早已被人挖去了双眼。林衍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又取出塞在林之理嘴里的布条，布条上全是血，刚刚被人刮了舌头。林衍已经痛苦地发不出声音。
    林衍看了闻玄一眼，闻玄接过林之理，抱在自己怀里，向林衍点了点头。
    林衍提了铁剑，一剑指在正享受山呼海拜的林剑眼前。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林衍咬着牙道。
    “切，他什么时候拿我当过儿子，你不才是他的骄傲吗？林二公子才让他长脸啊！他哪里配当我的父亲！”林剑怒目盯着林衍，“我就是让你们都去死，都去痛苦，好弥补你们带给我的伤害！”林剑指了指教习台下三呼恭贺的人群，“看，现在，这才是我的人生，你明白吗？林二公子。”
    林衍向铁剑灌注满灵力，一剑便刺向林剑，林剑险些没有躲过，被崔庸良推开，方才没有被林衍一剑毕命。
    崔庸良挡开了林衍的剑，二人相斗了百十回合，崔庸良也逐渐落了下乘。祈年将林剑护在身后，紧紧盯着二人打斗。人群中不断地迸发出叫好声与咒骂声。
    “林衍，”是闻玄的声音，“林宗主，不行了。”
    林衍闻言，挡开崔庸良的剑，跃回到闻玄与父亲身边。
    林之理的手在空中摸索，林衍一把抓在手里。
    闻玄道：“我想用灵华，但林宗主，他不让……”
    林衍听到，不由落了泪，又唤了一声“父亲”。
    林之理用手指颤颤巍巍地写了一个字，“走”。那手便垂了下去。
    “父亲！”林衍的声音满是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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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教习台，分善恶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催动体内灵华要去救林之理，却被悲伤的林衍拦住。
    “让他去吧。”那声音有如燃烧完的灰烬，一片枯寂。
    闻玄将林之理放平在地上，脱下外袍，盖在林之理身上。
    “林衍，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闻玄按了按林衍的肩。林衍点了点头。
    教习台上的众人慑于林衍，尚不敢上前。林剑冷眼站在一边，似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逍遥子与孟仁智、孟孝友带着一干林氏弟子匆匆进入了教习场。
    “来了，舅舅。”林剑道。
    逍遥子飞身上了教习台，大喝一声：“谁在这里聚众闹事！”
    众人皆噤声，苏静安大着胆子答道：“林宗主带我们聚义于此，共享灵华，怎么，逍遥子先生不要加入吗？”
    逍遥子一征，“林宗主在闭关，怎么可能在这里？”
    林剑看了逍遥子一眼，道：“林宗主就是我。”
    逍遥子一皱眉，看到了林衍，便走过去查看。林衍起身施了礼，道：“夫子，父亲，故去了。”
    逍遥子一震，险些没有站稳，“林宗主，故去了？谁，谁做的？”
    林衍愤怒地看向了林剑与崔庸良。
    逍遥子看了林之理的尸身，长叹一声，从眼角滑下泪珠来。“衍，你与那位公子，护好林宗主的尸身。”说完，大步走到林剑面前，疾声道：
    “林剑，我今晚得报，说你母亲暴毙，刚刚料理完，却不想你在这里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他该死！他杀了我的母亲！打压我母族崔氏！他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该死！”林剑此时像一头咆哮的狮子，面目狰狞。
    “林剑，你怎么能认为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母亲？你糊涂啊！”逍遥子痛心疾首地喝道。
    “我亲眼看见，亲眼看见……”林剑有些恍惚。
    “你亲眼看见了什么?看见什么？看见你父亲杀死你的母亲？”逍遥子问道。
    “我，我，我看见父亲拿着匕首，母亲，母亲身上全是血洞，……”林剑痛苦地回忆起刚才的情景。
    “所以你就认定，是你父亲杀了你母亲，还是，有人告诉你的，有人故意这样引导你的？”逍遥子的目光越来越犀利，如剑一般刺穿了林剑的内心。
    “我，我，舅舅，舅舅，”林剑有些慌，心想，“难道，事实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不是舅舅告诉他的那样？”
    “林剑，你听好了，我刚刚与两位孟兄一起，查清楚你母亲的死因。你的母亲死于匕首击伤，她身上七处伤口皆深入寸余，每个伤口都呈向左倾斜的力道。林剑，你想一想，你看到你父亲时，他是哪只手拿着匕首的？”众人肃然，听着逍遥子的分析，而林剑，已经快要疯癫了。
    “我的父亲，是，是右手，右手拿着匕首……”林剑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了崔庸良。
    崔庸良的脸色也登时一变。
    逍遥子道：“刚刚孟兄已经审完了林夫人身边的侍婢，今晚，林夫人喝完茶之后，一共有四个人进过她的房间。第一个，是祁年。”
    众人一惊，议论纷纷，“祁年？进了林夫人的房间？”“他们难道……”
    “第二个，是崔庸良。第三个，是林宗主。第四个，就是你，林剑。”逍遥子朗声道，“要说在嫌疑，你们四个都有杀害你母亲的嫌疑！”
    林剑的脸已经扭曲，走向崔庸良：“舅舅，舅舅，事实到底是什么样了？舅舅！”
    崔庸良大声道：“逍遥子，我敬你是前辈，请你自重。林老宗主因妒杀妻，是不争的事实，有什么可狡辩的！”
    逍遥子道：“因妒杀妻？我倒是要请问，林宗主一代英豪，谁可以让他妒忌？”
    崔庸良道：“那是林宗主的家事，不能在这里讲。”
    逍遥子道：“你是想说，林宗主妒忌林夫人与祁年有私情？所以杀人？”
    众人一骇，林夫人竟然与哥哥身边的护卫有私？
    林剑厌恶地看着身边的祁年，祈年此时手足无措，面色难堪。
    崔庸良脸色一凛，道：“这是我崔氏家事，不劳先生费心！”
    逍遥子哼了一声，“家事？恐怕是早就设计好的吧，往林夫人的茶水里放催情药，让她召来祁年，又假装撞破私情，放了祁年，杀了林夫人，再以婚礼的名义请林宗主出关，嫁祸于他，最后怂恿林剑报仇？”逍遥子突然一停，看向祁年，“祁年，你走的时候，房间里除了林夫人，还有谁？
    祁年的面色一冷，看向了崔庸良。
    逍遥子轻蔑地看向崔庸良：“你杀了自己的姐姐，又聚集众人，就为了灵华？”
    教习场上众人听到之后，喧嚣如沸水翻腾一般，苏静安大手一挥，道：“大家安静，林家的家事我们且不论，我就问问诸位，灵华，要不要？万载千年，要不要？”
    众人听到灵华，皆高声喊到，“灵华，灵华，要灵华！”
    林剑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庸良：“舅舅，逍遥子说的，是真的吗？还有祁叔叔，都是真的吗？”
    崔庸良看着林剑，有些心疼地道：“剑儿，你母亲也是为了你，你当了林氏宗主，手握大权，又拥有灵华，四海谁能与你争锋？”
    林剑跪了下去，双手捂着脸，双肩不停地耸动。
    逍遥子趁此时机，一剑刺向崔庸良的命门，却被祁年一步上前，用身体挡了下来。逍遥子的剑穿透了祁年，剑尖从后背刺出，鲜红鲜红。
    逍遥子一抽剑，又向崔庸良杀去，招招致命，崔庸良本已和林衍斗过一时，体力消耗大半，此时更是败下阵来。
    崔庸良拿出一张纸来，用灵力催动，便遁地不见。
    闻玄见状，大惊，“我的遁地符！”
    逍遥子以剑刺破手心，将血滴在地面上，又加以灵力冲击，那血珠便满地乱滚，将准备逃跑的崔庸良显了形。
    “想跑？”逍遥子整个人飞了过去，就要擒住崔庸良，却听一个女声：“先生！”
    逍遥子一停，回头望去，苏静从背后胁持着的，不是林明洛是谁？
    “你放开她！”逍遥子一怒，却不想这一疏忽，被崔庸良抓住，直刺向逍遥子后心。
    “夫子，小心！”林衍的话还未出口，崔庸良的剑便刺入了逍遥子的心脏。剑一拔出，逍遥子便跌倒在地，看了看林明洛，就咽了气。
    林家一干学子们纷纷涌上教习台，叫着“夫子，夫子！”众人一片混乱。
    “林海、芷兰！”林衍道，林海和林芷兰便哭着跑了过来，“擦干眼泪，看好宗主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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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教习台，分爱恨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逍遥子轻蔑地看向崔庸良：“你杀了自己的姐姐，又聚集众人，就为了灵华？”
    教习场上众人听到之后，喧嚣如沸水翻腾一般，苏静安大手一挥，道：“大家安静，林家的家事我们且不论，我就问问诸位，灵华，要不要？万载千年，要不要？”
    众人听到灵华，皆高声喊到，“灵华，灵华，要灵华！”
    林剑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庸良：“舅舅，逍遥子说的，是真的吗？还有祁叔叔，都是真的吗？”崔庸良看着林剑，有些心疼地道：“剑儿，你母亲也是为了你，你当了林氏宗主，手握大权，又拥有灵华，四海谁能与你争锋？”
    林剑跪了下去，双手捂着脸，双肩不停地耸动。
    逍遥子趁此时机，一剑刺向崔庸良的命门，却被祁年一步上前，用身体挡了下来。逍遥子的剑穿透了祁年，剑尖从后背刺出，鲜红鲜红。
    逍遥子一抽剑，又向崔庸良杀去，招招致命，崔庸良本已和林衍斗过一时，体力消耗大半，此时更是败下阵来。
    崔庸良拿出一张纸来，用灵力催动，便遁地不见。
    闻玄见状，大惊，“我的遁地符！”
    逍遥子以剑刺破手心，将血滴在地面上，又加以灵力冲击，那血珠便满地乱滚，将准备逃跑的崔庸良从地底炸出。
    “想跑？”逍遥子整个人飞了过去，就要擒住崔庸良，却听一个女声：“先生！”
    逍遥子一停，回头望去，小连以白丝剑胁持着的，不是林明洛是谁？
    “你放开她！”逍遥子一怒，却不想这一松懈，被崔庸良利用，直刺向逍遥子后心。
    “夫子，小心！”林衍的话还未出口，崔庸良的剑便刺入了逍遥子的心脏。剑一拔出，逍遥子便跌倒在地，看了看林明洛，就咽了气。
    林家一干学子们纷纷涌上教习台，叫着“夫子，夫子！”众人一片混乱。
    “林海、芷兰！”林衍道，林海和林芷兰便哭着跑了过来，“擦干眼泪，看好宗主尸身！”
    林衍提了剑，闻玄也抽出铁剑，二人并肩崔庸良，闻玄道：“林衍，看来今晚，要大开杀戒了。”
    林衍道：“先送走夫人与宗主尸身。”
    闻玄点了点头，道：“我来。”
    闻玄扯下脖子上的枯树枝，往地上一扔，不一时，闻玄就又从头亮到了脚，灵华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贪婪的目光。
    闻玄笑道：“不是想要灵华吗？先放那个姑娘走！”
    众人都看向小连，叫道：“放她走！放她走！”
    苏静安站上教习台，骂道：“放走了她，还有什么筹码！你们这群蠢货！”
    闻玄又笑了笑，“不放走她，灵华你们是一定拿不到的！”
    众人喧嚣，崔庸良与苏静安交换了眼色，摇了摇头。
    苏静安道：“要放了她也行，闻公子，不妨你替她！”
    闻玄一笑，“好啊！”说着就要走过去，林衍一手扶住闻玄的胳膊，摇了摇头。闻玄拍了拍林衍的手，“没事儿。”
    闻玄张开双手继续向小连走去，小连有些紧张地看着闻玄，将林明洛一推，把剑架到了闻玄的脖子上。
    林衍大喝道：““林海，去搀扶夫人，芷兰，抱起宗主，带着林氏学子，先行离开！”
    “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
    林衍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怒吼道：“快走！”
    林氏学子如林衍所言，带着已经哭瘫了的林明洛，抱着林之理，匆匆离开，所到之处，人群都为他们分开了一条道路。
    等林氏众人走远，有人高喊：“灵华！灵华！”
    闻玄再笑了笑，催动体内灵华，使得身体里灵华的光芒越来越亮，小连正要一剑刺向闻玄，就被闻玄灵华中的肃杀之气推到了百米开外，瞬间就断了气。
    闻玄拍了拍手，对众人道：“有本事，来取！”
    苏静安一挥手：“同修们，我们一起上！”
    林衍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闻玄身边，将铁剑递与闻玄，与闻玄背对背，面对一波一波涌来的各家修士，毫不畏惧，大杀四方。不觉间，四周遍已横七竖八堆满了各家修士们的尸体。
    崔庸常悄悄捡起闻玄扯下的枯树枝，交给手下保管。自己与苏静安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闻玄与林衍已经杀红了眼，闻玄身上的光亮越来越明显，刺激得众人贪婪的目光，都向灵华扑去，却忘了会送掉性命。
    “林衍，我杀出条路，你走。他们拿我没有办法的。”闻玄看到人潮一波一波，有些担忧，毕竟林衍重伤还未痊愈。
    “我，护你。”林衍坚定地说。
    “你的伤还没好。”闻玄侧过头，对林衍道。
    “一起。”林衍剑起头落，坚定地说。
    闻玄再次催动灵华，身上的光亮已经接近耀眼，二人与众家修士又杀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微亮，教习台上尸体层层累累。
    闻玄有些喘息，身上的灵华光芒也不似刚才耀眼，林衍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周围的修士们死的死、伤的伤，也都没有再冲上来的。
    闻玄与林衍背对着，坐了下来。闻玄道：“要不是灭窫窳，我再战他几天几夜都没问题！”林衍道：“调息。”两人调息一刻，呼吸都逐渐平稳。
    崔庸良此时出现在教习台上，远远地看着林衍与闻玄，道：“林衍，我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林衍抬头，眼中一片肃杀。
    崔庸良抽出了剑，横在身前。道：“你知道你自己是林之理抱养回来的吧。”
    林衍眼中一震，这件事极为机密，知道的人极少。
    崔庸良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与姐姐一样，都以为你是林之理在外面生的野孩子，直到前几天，我才查到了真相。只可惜啊，我没有告诉我那苦命的姐姐啊，她到死都还在为自己的孩子铺路，恨着你这个私生子。”
    林衍紧盯着崔庸良。
    “你知道你是谁的孩子吗？哈哈哈……”崔庸良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闻玄道：“有话快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情，告诉你，我可没那么好诳！”
    崔庸良半晌才收了笑，道：“林衍，你左臂内侧，可有一颗蚕豆样的胎记？”
    林衍微一垂目。
    闻玄心道，“不好，崔庸常竟然说中了！林衍平时独来独往，沐浴也肯定不会让别人在侧，这个秘密，只要说中，那么崔庸常接下来的话，林衍肯定会信。”
    果然，林衍正侧耳细听。
    崔庸常见自己说中了，得意地道：“你确是姓林，只是，你是那个被林之理藏起来、又杀了的兄长，林之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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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教习台，分人心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崔庸良半晌才收了笑，道：“林衍，你左臂内侧，可有一颗蚕豆样的胎记？”
    林衍微一垂目。
    闻玄心道，“不好，这个表情，是崔庸良说中了！林衍平时独来独往，沐浴也肯定不会让别人在侧，这个秘密，只要说中，那么崔庸常接下来的话，林衍肯定会信。”
    果然，林衍正侧耳细听。
    崔庸良见自己说中了，得意地道：“你确是姓林，只是，你是那个被林之理藏起来、又杀了的兄长——林之仪的孩子！”
    林衍身体一斜，“林之仪！”
    崔庸良道：“当年林氏三兄弟，林之仪、林之节、林之理，最后的赢家竟是最小的林之理。林之理囚禁了林之仪，在林之仪的夫人即将临盆的时候斩杀了他，夫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逃跑，却死在了路上，林之理一路追踪，才把你带了回去。林之节，在外游历时被林之理设计杀害。所以，你、林海，都是被杀父仇人养大的。”
    林衍的脸色一沉，眸中神色复杂而恐怖。
    一直藏在教习台下的林剑此时疯了一般跳了上来，指着崔庸良：“你，你胡说什么？我父亲，我父亲不会杀害他的两个兄弟！”
    崔庸良道：“你父亲？剑儿，你的父亲不是林之理，如今林家倒了，你也无需再做林家的儿子，你姓祁，你是祁年和姐姐的孩子。”
    “不，不，不是，不是，舅舅！“林剑发出悲惨的哭嚎声。
    “哭吧，孩子，哭完，林氏就姓崔了，一切都还是你的。”崔庸良道。
    林剑的五官扭曲，头发散乱，衣袍肮脏，不停地尖叫与哭嚎，突然，他从教习台上高高跃起，却没有使用灵力，直接坠到地面，摔成烂泥。崔庸常要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剑儿，剑儿，你怎么这么脆弱啊！”崔庸良跳了下去，抱着浑身是血的林剑，哭了起来。
    苏静安此时也从隐蔽处过来，向崔庸良道：“节哀顺变。”
    又向林衍与闻玄道：“还真是低估了二位，灭了窫窳，竟然还能以一敌众，真是佩服佩服啊！”
    林衍的脸色灰败，眼神涣散。
    闻玄担心地叫了一声，“林衍，林衍。这都与你无关！”
    林衍默然没有反应。
    闻玄气愤地看向苏静安：“你们好计谋啊，那窫窳是你从哪里找来的，真难为你们了！”
    苏静安道：“不难，不难，把那异兽赶到虞州就可以了嘛，我还以为那异兽能杀死你们，没想到，只是伤了你们，伤还没好吧？不好意思啊，又让你们和玄门百家的精锐斗了一夜，这会儿伤上加伤，不好受吧！”
    闻玄道：“林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害得林家寸草不生？”
    苏静安如毒蝎一般的眼神看着林衍，“林二公子，一定得死。”
    林衍却始终没有抬头，垂着眼睫。
    崔庸良放下了林剑的尸体，走向闻玄与林衍，道：“来吧，为了灵华。”
    苏静安抽出了一支白丝剑，也走向了闻玄与林衍。
    闻玄站起身，身上的灵华之光时明时暗。林衍则稍有迟疑地站起身，他的目光中尽是暗色。
    苏静安率先发难，白丝剑缠上了闻玄的铁剑，顷刻就被斩断，他又抽出一根白丝剑，忽地缠上了林衍的脖子，闻玄以铁剑相御，斩断了那根白丝剑，却也弄伤了林衍的脖颈。
    林衍封了剑气之后，剑的威力大减，与普通修士相斗尚可，但逢到宗主级别的修士，还是吃力。尤其是苏静安与崔庸良这种已经以逸待劳、休息了一晚，此时灵力充沛的宗主级修士。苏静安和崔庸常似乎都发现了这一点，两个人一起集中攻击林衍，好在闻玄左挡右突，都应付了下来，却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林衍挡开了崔庸良的一剑，又避过苏静安的一招，扣着闻玄的手腕向后跃起，退了几十步。此时，一些各家的修士们再次围了上来，要来夺取灵华。
    林衍突然发问，“闻玄，你给我取的字，是什么？”
    闻玄一怔，“打赢回去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林衍的声音有些奇怪。
    “好吧。慕卿，林衍，慕卿，爱慕的慕。”闻玄此时虽然脸上身上全是灰尘血渍，但目光清亮，双眼含情。
    林衍听到之后，灰败的眼中闪出光亮来，如一片黑夜，突然被星空照亮。
    “我，喜欢你取的这个字。”林衍微微笑了笑，嘴角的笑窝隐约可见。
    “我，要食言了。”林衍低了头，道。说着，便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将闻玄推了出去，足有十几丈远。“走！”林衍高喊了一声。
    闻玄瞬间被推到了教习场的边缘，倒在地上，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泪水顺着闻玄的脸庞滑落，又听得林衍高喊了一声“走！”
    便再也没有听得林衍的声音。
    闻玄定睛一看，十几把剑，同时插入了林衍的身体。林衍七窍流血，血肉模糊，倒了下去。
    只是林衍的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闻玄像被千百只匕首挖心，痛得整颗心、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闻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林衍，嘴里叫着：“林衍，慕卿，林衍，慕卿！”
    众人见闻玄又跑了回来，拉开了阵势，准备争夺灵华。
    闻玄落着泪，停了下来，他催动体内所有的灵华，身体再次发出灵华的光芒，心随念转，肃杀之气自两手指尖奔涌而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机全无。
    苏静安、崔庸常和玄门各家的修士都在瞬间被消灭了生机，死尸交叠着倒在一起。
    闻玄却也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跌坐在地。
    闻玄试着想要站起来，却两腿瘫软，不听使唤。于是他用双肘着地，艰难地蠕动身体，爬到林衍身边，流着泪，抽搐着，将林衍身体里的剑一一拔出。
    “很疼吧，林衍。我轻一点儿。”闻玄每拔出一把剑，那伤口总还要往出喷些血液来，闻玄的眼泪便不自觉地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拔到第七把的时候，闻玄双手撑地，已经哭得不能自己，泪落如雨，打湿了林衍已经肮脏不堪的白衣。
    “林衍，很快就好了，再坚持一下。”闻玄好像是说给林衍听，也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将林衍身上的剑全部清除掉，看着血肉模糊，仍在流血的林衍，一口气上不来，晕了下去，倒在林衍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闻玄略略清醒，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林衍依然活着，看着他，叫他‘闻玄”。
    可林衍就在他身下，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闻玄挣扎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林衍圆睁的眼前，道：“林衍，我还没有把礼物给你。我让卢渊帮我买的，虞州产玉，很好看吧。”
    说着，以手为剑，催动最后的灵力，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给林衍带上，一半给自己带上。
    “林衍，你不要走得太快，等等我，你说过的，要护我。不可以食言。”
    闻玄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合上林衍的眼睛，整了整林衍的玉冠与衣物，握住林衍的手，并排躺下，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精神与身体正如烟云般消散。闻玄心想，“就这样，一起死去，也很好。”
    就在这时，闻玄听到了有人叫他：“闻公子。”
    “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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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造山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公子。”
    闻玄睁开眼，竟是孟仁智与孟孝友。
    “你们?“
    孟仁智道：“我们无意争夺灵华，也并不效忠哪一世家，只是食人之禄，为人办事罢了。闻公子，可是就要这样将灵华散尽，与林二公子一同去了？”
    闻玄点了点头，目露不解，“您二位的意思是？”
    孟仁智道：“我听说，灵华能活白骨、寿凡人，闻公子，不想再救救林二公子吗？”
    闻玄猛地坐了起来，刚刚被悲伤淹没了头脑，只想一同赴死，现在却清醒了过来。
    “孟兄，既然你食人之禄，为人办事，那我委托你一件事，你可能做到？”闻玄冷静地说。
    孟仁智道：“愿闻其详。”
    闻玄想了想，“林氏的伏羲炉是否在你那里？”
    孟仁智点了点头。
    闻玄略略沉思了片刻，道：“伏羲炉能造山填海，我以灵华投入其中，可凭空造出一座山来，为林二公子生息。你要负责守护千年万年保那灵华之火不灭。孟氏得到的报酬，便是灵华燃烧时所产生的巨大灵力，我会教你吸收此种灵力的功法，有了这些灵力，你孟氏，必将比林氏更加兴旺。”
    孟仁智拉了孟孝友，一齐跪下，“愿世世代代守护伏羲炉，请闻公子放心。”
    闻玄的双腿已接近透明，手臂也渐渐看不到。
    闻玄道：“俯耳过来。”
    孟仁智将头侧过去，闻玄将功法说与他听。
    孟仁智点了点头，道：“我都记下了。”
    孟孝友突然插言：“闻公子，渡引灵华的法术，可否传授？”
    闻玄看都没有看他，道：“渡引灵华的法术，自我死后，就此失传。”
    孟仁智用目光制止了孟孝友，道：“闻公子，那伏羲炉可要我搬来？”
    闻玄摇了摇头。他先将手心覆在林衍的手心上，以灵华灌注法术。再将近乎看不到的手抓向自己的心脏位置，抓出一团血肉，闻玄催动身体最后一丝灵华，那团血肉便燃烧起来。闻玄的身体已经全部接近透明。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火焰中我已加入法术，投入伏羲炉即可。记住，千万不可熄灭，如果熄灭，我造的山就会消亡，而你孟氏的灵力也会荡然无存。”
    “我记住了，闻公子。”孟仁智还没说完，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一些微弱的散发着灵华光芒的气息，远远地散入天地之间。
    孟仁智道：“孝友，我们先回去，将这火焰投入伏羲炉中。”
    孟氏兄弟离开后不久，林衍的尸体也不见了。
    两个躲在暗处的修士偷偷地走了出来，四处打量，确定再无他人生还后，方才大大方方地在教习台上找起宝贝来。
    一个法力高强的修士专捡散落的宝剑，法器，所获颇丰，另一个修士法力低微，只捡到一些零碎，包括一截被人踩得只剩个头儿的枯树枝，半块儿断了的玉佩。
    其中法力高强的修士姓崔，名叫崔成，是崔庸良的堂侄，本行行医。崔庸良死后，他掌握了崔氏的实权。另一个法力低微的修士，行至虞州，售卖捡到的东西裹腹，有个少年不声不响地重金买走了那截枯树枝和半块玉佩，珍藏了起来。
    崔成与孟仁智、孟孝友争斗不休，最终，崔氏与孟氏瓜分林氏，将林氏的宝器财物一分为二。崔氏移居博陵，孟氏移居华阴。
    两家又合力在沐州林宅点了一把灵火，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林宅周围满山的竹林烧得寸草不生，据说烧死了许多动物，还有一只长着独角的马也葬身火海。几百年独大的林氏，自此销声匿迹。林子榛曾再创林氏，但很快被孟氏与崔氏联合绞杀。
    卢渊渐渐长大，曾怀普无子，卢渊继任宗主，吞并了周围几个州，改称卢州，成为四海最大的州府。人称卢州卢氏。
    林明洛回到逍遥子先生隐居之山，生子，其子闻之奇，励精图治，将所居之山改名为闻山，史称闻山闻氏。
    孟氏虽灵力强大，但不足以抗衡三家。千年以来，虽然孟氏常欺侮其他世家，但总体而言，四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四海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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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回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博陵崔氏，水牢中的密室。
    石屋内林衍倒在地上，仍然是之前的姿势。林衍的身体呈现奇怪的角度，但手握住了林衍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
    林衍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接着，林衍的眼睫毛也微微颤了颤。
    紧闭的双眼可以看到眼球在滚动。
    林衍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没有聚焦。
    像从一场长长的梦中醒来一般，林衍有些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林衍挣扎着要坐起来，但身上有如被利剑刺穿一样锥心地痛。林衍不觉呻吟了一下。
    “嗯？”林衍发出了声音。林衍心道，“我还可以讲话。”
    林衍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心，低头一看，正是闻玄。
    林衍忍着巨痛，去探闻玄的鼻息，还好，呼吸平稳。林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闻玄。”林衍轻轻地唤了一声，又轻轻地推了一下闻玄，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身上的疼痛不断地拉扯，林衍低头检查了一下，并无任何伤口。林衍闭了眼，调息止痛。过了半晌，林衍的疼痛才逐渐减轻。
    林衍坐在闻玄旁边，一边调息，一边等他醒来。林衍相信，他能醒来，闻玄也一定会醒来。
    果然，过了一个时辰，闻玄有了反应。
    闻玄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有的滴到了地上，有的流进了耳朵里。且一哭不可收拾。喉结越来越频繁地抖动着，眼泪越来越多，如泉水一般不停地涌出。
    林衍拿出手帕，轻轻地替闻玄擦着眼泪，仔细又轻柔地替他清理积在外耳里的泪水。整整一条手帕全都被闻玄的眼泪打湿，可闻玄的眼泪还是冒个不停。
    林衍弃了湿哒哒的帕子，改用袖子，为闻玄擦去眼泪。谁知林衍的两只袖子全都擦湿了，闻玄的眼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林衍又将外袍拿起来看了看，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给闻玄擦泪。
    闻玄已经哭得如开了闸的洪水，开始发出呜呜的哭声。正在闻玄呜呜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闻玄大叫了一声：“林衍！”
    林衍直接就答道：“我在，闻玄。”
    听到这四个字，闻玄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像是许久不见阳光似的，那眼睛半眯了一会儿，才渐渐睁大，闻玄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林衍？是你吗？林衍？慕卿？”
    闻玄的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样肿了起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林衍目光一闪，继续给他擦着泪，“是我，闻玄。”
    闻玄似是不敢相信，掐了掐自己的脸，疼得抽了一下，才敢再看向林衍，“林衍，你活着！你的伤！”闻玄赶紧检查林衍的伤口，并没有发现剑刺的痕迹。
    “林衍，你的伤，好了？”闻玄有些疑惑。
    “嗯，没有伤。”闻玄的眼光柔和，有一种光芒。
    “没有伤？没有伤？太好了，林衍，我觉得像一场梦一样，林衍。”闻玄说着，用手握住了林衍的手，“我记得，我就是这样躺在你身边，消散的。”
    林衍道：“我以为你走了。”
    闻玄道：“你把我推了那么远，是不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怎么可能自己走，我好容易找到你，就不会再离开。听着，今后也不许再把我推开。”说着，闻玄在腰间找着什么，嘴里道：“我的玉佩呢，明明我们俩一人一半的。”
    林衍也往自己腰间看去，没有玉佩。
    闻玄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林衍，我买了块玉送给你，还没来得及拿给你。后来我一劈为二，给我们俩一人带了一半，是不是丢了。”
    林衍笑了笑，嘴角的笑窝清晰可见。“闻玄，我想，你在手可摘星辰看到的那半块玉，应该就是你要送给我的。我看到过了。”
    闻玄握住林衍的手，“那你还记得我为什么送你礼物吗？”
    林衍茫然地摇了摇头。
    闻玄依然兴奋地说：“林衍，我太高兴我还能再对你说这些话，在我们都还活着的时候。林衍，慕卿，你听着，我再说一遍，再说多少遍都行。林衍，我喜欢你。”
    林衍如被闪电击中，整个人一震。
    “林衍，我喜欢你，就是你，只有你，只要你，我死过两次了都没能告诉你，现在我要通通都补偿回来，林衍，我喜欢你，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在一起，一分一秒一毫一粒都不要浪费，我们好好在一起。”
    “你说，你喜欢我？”林衍此时反手也握住了闻玄的手。
    “我非常确定，不管你怎么想，我再也不想错过，也不想浪费。”
    “我们，在一起。”林衍似被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一点，又似做了许久功课终于等到夫子首肯的幼小学子，眸中涌出星辰大海，将闻玄紧紧地拥入怀中。
    良久，林衍才放开了闻玄，嘴角带着笑。
    闻玄看着林衍的笑，跟着笑，道，“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了。”
    林衍抚了抚闻玄的肩膀，“不会，我会，多笑给你。”
    闻玄收了眼泪，道：“手可摘星辰里的枯树枝，其实就是神农送给我的那个。”
    林衍点了点头。
    闻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催动体内灵力，然后又沮丧地说：“林衍，我没有灵华了。”
    林衍道：“这样，就很好。”
    闻玄点了点头，“我散尽了周身灵华，已经死了。难道，是我入了轮回，转世为人，而且还是在你夫子家里？”
    林衍道：“是的。”
    闻玄追问道：“那你呢？你在荒山中可好？”
    林衍有些诧异，“荒山？”
    闻玄解释道：“我跟孟仁智谈了交易，用最后的灵华化为燃料，在伏羲炉中点燃，就可以造一座山出来，只要炉火不灭，山就还在，你被灵华送到那山里生息。”
    林衍若有所思，道：“我身上的灵华，都是你的。”
    闻玄想了想，“应该是的。”
    林衍又问道：“是你，为我造了荒山。”
    闻玄摸了摸鼻子，“是，只是时间太紧，那建一座怎样的荒山，我想得可能不够周全，就只把当时想到的都融入法术中了。别忘了，伏羲炉的用法，伏羲老早就教给我了。”
    林衍望着闻玄，“很好。真的，很好。”
    闻玄看着林衍的眼睛，笑着道：“林衍，你是说荒山很好，还是说我们都还能醒来很好，还是说我们都能活着醒来还在一起很好？”
    林衍看着闻玄，清冷的目光难掩深情，“都好。”
    这时，石桌上灵华的光芒一闪。闻玄太熟悉那种光芒了，想要跳起来去看，却不想疼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林衍的目光本来也被灵华吸引，听到闻玄的声音，连忙替他查看，“怎么，哪里疼？”
    闻玄一笑，“脚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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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再回崔宅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灵华的光芒一闪而过，闻玄敲着麻了的腿，探头到石桌上去看。
    那块灵石上的光芒已经消失，重新回归为一块漂亮的石头。
    “灵华，没有了。”闻玄有些遗憾地说。
    “有这些，足够了。”林衍看着闻玄道。
    “是啊，这块三生石里的灵华让我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过去，也让我看清楚自己的心。这就足够了。”闻玄笑着说。
    林衍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吧，林衍，你说，我们在灵石里过了万年，不知这里的世界过了多久？”闻玄问道。
    林衍摇了摇头。
    “那我们出去吧！”闻玄拽住林衍的袖边，一如当年二人隐身时那样。
    林衍闭了眼睛，循着盲视的道路向前走，闻玄拽着林衍的袖子，开心地笑着，只盯着林衍的背影，半分不肯移开眼睛。
    林衍闭着眼，闻玄看着他们俩穿过了怪石、穿过了石墙、穿过了小水洼，却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那块大石头前。
    闻玄有些恍惚，他当时就是躺在这块石头上，周身筋脉尽断，还被喂下剧毒，痛苦地看着林衍四处寻找道路，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却没有想到，依着灵华，却回到了万年前的记忆中，仿佛又活了一世一般。
    林衍感觉到了闻玄的停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便知闻玄心中的想法，抚了抚他的背。
    “我没事，出去吧。”闻玄重新又荡漾起了笑意。
    林衍打开了机关，那门依然嘎吱嘎吱地钝响着，地面都被震得抖动。
    林衍警惕地向外看了看，水牢里既没有人，也没有老鼠。他警惕地向外看了看，示意闻玄等在原地。
    林衍跃了出去，跳上突出的大平台，依然没有人。林衍这才跃了回去，和闻玄一起，从小道出了院子，又从桑林阵中回到了崔宅。
    “隐身。”林衍道。
    闻玄笑了笑，“好的，慕君。”林衍稍一低下脸，轻咳了一声。
    “不要不好意思嘛，林衍，今后我会随时叫你的。”
    林衍赶紧将头转向正前方，捏了隐身诀。
    闻玄也捏了隐身诀，捏上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袖边儿。
    林衍显然记得这里的路，从桑林阵出去，便看到路上仆役们神情紧张，行色匆匆。闻玄贴在林衍耳边：“出什么事了？”
    林衍轻声道：“过去看看。”
    正说着，崔逸臣与黎臻匆匆而至，林衍和闻玄一路尾随，竟然走到了崔龙若的院子里。
    崔龙若的院子此时站满了人，林衍与闻玄跟着崔逸臣与黎臻进了房间，裴自然与众位医官俱围在床前，表情凝重。
    “少主，您可回来啦！”一位医官看到崔逸臣便开始落泪。
    “裴叔！”崔逸臣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裴自然的身上，然而裴自然冷冷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见最后一面吧。”说完，裴自然便走出了房间。
    崔逸臣的脸顷刻失了颜色，双腿开始不住地抖动。
    “父亲。”崔逸臣第一次这样恳切地唤着崔龙若。
    “臣儿，”崔龙若已经气若游丝，“你回来了。”
    众人听到崔龙若的气息，都掩面出了房间。只有黎臻站着没动。
    崔逸臣开始哭泣，涕泪横流，痛哭不已，“父亲，你，你没了，我再也得不到像妍媚那样的疼爱了，父亲。”
    崔龙若用手轻轻摸了摸崔逸臣的脑袋，叫了一声：“臣儿。”喘了好几下，才接着说：“为父有话说。”
    “父亲，我听着呢。”
    “妍媚呢？“
    ”妍媚在卢氏，正往回赶。”
    “妍姝呢？”
    “妍姝，她，她在寒山，不肯回来。”
    崔龙若长叹了一声，转头间，突然看到了黎臻，眼光立刻锋利了起来，厌恶地说，“你来做什么？
    崔逸臣赶忙说：”姑妈是回来看您的！“
    崔龙若又喘了几下，“臣儿，今后我崔氏，不可与寒山黎氏结交！黎臻，你出去！”
    黎臻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崔逸臣埋怨地看了黎臻一眼，“姑妈，父亲他都这样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臣儿，让她出去！”
    “父亲！”
    “让她出去！咳、咳、咳”
    “姑妈，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哼，谁稀罕你们崔氏一样。”
    黎臻一甩袖子，出了门去。
    崔龙若这才对崔逸臣说，“跪下。”
    崔逸臣双膝一软，流着泪，‘父亲，有什么话，您就吩咐孩儿吧。”
    崔龙若再次喘了几口气，道：“臣儿，寒山黎氏，不可结交。”
    崔逸臣沉默不语。
    “不可修邪术，不可为恶，不可伤及无辜百姓。”
    崔逸臣有些恼恨地说：“这个时候了，父亲，您能不能不说教。”
    崔龙若一口气上不来，喉咙里咕咕作响。
    “父亲。”崔逸臣有些不高兴地道，泪水都收敛了几分。
    崔龙若长叹了一声，“臣儿，本来想要告诉你我们崔氏的秘密，现在看来，不必了。德不配位，必有祸殃。何况是至宝，与你只会为恶。“
    崔逸臣站了起来，”父亲，你从来就没有肯定过我，你骨子里就认定我是个没用的、会作恶的，早知道是这样，你不要生我啊！我也不想活得这么痛苦，我也想跟崔妍媚一样得到父母的疼爱，父母的肯定，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崔龙若的泪水顺着两腮流了下去，人，也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崔逸臣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裴叔！裴叔！医官！医官！”稍停了停，崔逸臣才大声喊道。
    众人就在门外，此时一涌而入，裴自然探了崔龙若的鼻息，又翻看了瞳孔。回身对崔逸臣摇了摇头。
    “准备后事吧。”
    众人哭声震天。
    裴自然长叹了口气，“斯人已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就收拾东西回百花山去了，今后，也不必来往了。”说着，裴自然径自走了出去。
    崔逸臣叫了一声“裴叔”。裴自然却似并未听到。
    黎臻在旁道：“逸臣，不用在意。寒山黎式支持你的。”
    崔逸臣默然低下了头，心道，“父亲，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几位医官也纷纷告退，几个老管家已经开始备办后事了。
    林衍趋乱走了出去，闻玄被袖子牵扯着，一路跟了出去。
    二人走到一处拐角，去了诀。
    闻玄满眼泪痕，“崔世伯一去，四大世家，便再也没有父辈的宗主了。”
    林衍看着闻玄眼中的水痕泛着月光，不由轻轻将他拢了拢。“世事如此，你看了一万年，还会伤心。”
    闻玄吸了吸鼻涕，“还是会难过，崔世伯人不坏的，只是有时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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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石牢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众人皆在崔龙若院中，此时后园一片寂静。
    闻玄伤心一会儿，从林衍怀里跳出，道：“黎臻与崔逸臣来了崔氏，各大世家想必也都要派人来，此时黎氏想必正空虚，我们不妨去探一探黎式，上次听到他们说什么大事将成，还有药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咱们去看看！”
    林衍想了想：“好。我布阵。”
    说着，林衍灌注了灵力，在地上布了阵法。
    二人跃入阵中，风声呼啸，跌出阵时，是寒山黎宅一种小桥流水清幽处。
    天色已黑，但闻玄似仍能辨出这里的方位，“林衍，这里应该后花园？”
    林衍点了点头，闻玄笑着道：“原来你最中意的，是黎氏这里啊！等我们回闻山了，也给你布置一个园林出来。”
    林衍没有理他，四处观察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花园无人。
    小径无人。
    林衍有些不安，道：“不对，我们隐身。”说着，两人捏了诀。
    再往宅子中心走，渐渐有了人。但每个人也都行色匆匆。
    崔妍姝的身影一闪而过，闻玄一拽袖子，跟上了崔妍姝。
    崔妍姝走得很快，一个婢女闪躲得慢了，挡了崔妍姝的路，崔妍姝便一脚将那婢女踢得老远，婢女被踢到空中，落地后不停地吐着血。
    林衍和闻玄心头都一惊，崔妍姝对一个无辜且没有灵力的人下这样重的手，而且，崔妍姝什么时候有这般充沛的灵力了？
    二人继续跟着崔妍姝，崔妍姝目光不善地看着那婢女吐血，却是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其它的仆待们见状，没有人敢去扶，都跪在路边，等崔妍姝走过方才起身。
    几个家仆在崔妍姝身后，议论道：“原来多低眉顺眼的小姑娘，现在跟只老虎一样可怕啊！”
    另一个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人家可以宗主面前的红人，还是不要得罪她比较好。”
    又有一人道：“我就看看她能猖狂几天，看那轻狂样，都不像能长久的人！”
    崔妍姝似乎咱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过来，那几个家仆便四散了。
    崔妍姝走着走着，林衍便觉得熟悉，原来崔妍姝走向的山背处牢房，便是当年关押过林衍的地方。
    牢房门口足有三四十人在把守着门口，站在里三层外三层。
    这些修士看到崔妍姝，都恭敬地弓身行礼，“小姐。”
    崔妍姝稍点了点头，便是还礼了。
    有修士为崔妍姝打开了玄铁牢门。
    林衍与闻玄跟着崔妍姝进了那牢房，里面却与林衍当时所在大不一样了。
    天然的石洞里灯火通明，几个小石洞都打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洞。
    里面的人，足有几百，男女老少都有，或坐或站或躺，却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林衍与闻玄尝试走到这些人跟前，仔细看了看，便觉不妙。
    崔妍姝在石牢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走了出去，对门口的修士说：“宗主不在，更要加强警惕！若是丢了人，出了事，我要你们的命！”语气咄咄逼人，凶狠至极。
    一众修士皆应了诺，不敢发声。
    闻玄还想再逗留，被林衍的袖子拉着，与崔妍姝一起离开了石牢。
    林衍与闻玄又跟着崔妍姝，看着崔妍姝进了自己的院子，才停了下来。
    二人找了一个拐角，去了诀。
    “林衍，那些人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多人，却没有任何声音？”闻玄回忆着刚才的场景。
    “不仅如此，那些人，眼光无神，像失了心志一般。但灵力都不弱。”林衍点头道。
    “寒山黎氏苦心改造的这些人，不知所图为何？”闻玄拉了拉林衍的袖子，“咱们再去探一探。”
    林衍摇了摇头，“那玄铁的牢门是有法术的，需要破解，但守门的修士很多，且灵力不低，恐怕找不到机会去破解牢门的法术。”
    “既然出不来，那我们就进去！”闻玄指了指石牢的方向。
    林衍想了想，道了一声，“好。”
    二人又捏了诀，向石牢去。看守的修士们点亮的火把足足照亮了半座山。
    “看来只能等有人出入的时候，再溜进去。”闻玄轻声道，“那我们在旁边的树林里，休息一下吧。”
    林衍“嗯”了一声。
    二人又在石牢边的树林里找了一处避风且树枝繁密的林间，去了诀。闻玄确实有些乏困了，林衍便捡了些树叶，帮他铺了一张软床。闻玄躺上后，向林衍甜甜一笑，不到片刻，便睡了过去。山间风冷，温度越来越低，林衍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闻玄身上。
    林衍调息打坐，调动体内灵力，抵御寒风。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曦。
    林衍听得有人声，便叫醒了闻玄，弄散了那张树叶床。
    二人捏了隐身诀，就看到崔妍姝领着几百修士，像赶着牲口一样赶着足有几千人的男女老少向这边走了过来。
    那几千男女老少仍然似昨晚看到的一样，悄无声息，双目呆滞。林衍惊奇地发现，这些人被驱赶时，会不断地吸收所在之处的灵力。
    那些修士们紧紧地跟跟随着这些人，紧紧地盯着，生怕遗漏了谁。
    闻玄与林衍悄悄跟在后面，这些人一路走到了小山丘的顶端，这才从另一面下了山，拐回到了石牢之中。
    闻玄与林玄跟着这些人一起回到了石牢之中。
    崔妍姝在人群里转了转，挑出了几个人，一使眼色，便有人将这几人托了出去。
    林衍与闻玄一路跟着崔妍姝、和这几个人去到了北院。
    北院中也大改了原来的陈设。
    院中挖了一个池塘，里面全部是血。
    崔妍姝一使眼色，被挑出来的那几个人便被修士推进了血池里，那些人毫不反抗，崔妍姝不知使用什么法术，只见她催动着灵力，将那几人的脑袋以指力劈开，将其人灵力顺着指力吸取到自己指尖。而这几个人无声无息地便死在了血池里，被吸完灵力之后，便沉了下去。
    崔妍姝一脸的满足，看着那几个修士，“回去吧！看好这些药人！”
    那几个修士施礼离开。
    林衍的心一沉。
    闻玄则有些气愤地看着崔妍姝施这般邪术，心道：“难怪崔妍姝的灵力这样充沛却混杂，原来是用邪术取生人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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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复见清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拽着的袖子往外挪了两步，闻玄也就跟着走，却不想林衍突然又停下脚步，闻玄直接撞在了林衍身上，好在没有发出声音。
    是飞枭走了进来。
    “小姐。”飞枭施了礼。
    “枭叔。”崔妍媚颔首道。
    “今日的药人可有收灵？”飞枭看了看刚刚沉下去药人的血池。
    “已经收过。傍晚再去即可。”崔妍姝也望着那血池，幽幽地说。
    “小姐，你现在的灵力已经非常充沛了，不可再过度吸取，否则身体承受不了，反而会贻害自身的。”飞枭认真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崔妍姝。
    “我有分寸，不劳枭叔挂心。”崔妍姝却当没有看到他一样。
    “你，父亲……故去了。”飞枭顿了顿，偷偷又望了妍姝一眼。
    崔妍姝也停了停，神色平淡地说：“不必告诉我。”
    “枭叔，宗主不在，我们在多当心，从昨日起，我就心神不宁的，咱们一定要看好那些药人，不可耽误了宗主大事。”
    飞枭有些心在焉地点了点头。
    “枭叔，咱们再去四处巡一巡，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说着，崔妍姝就往外走，飞枭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待园中无人，林衍与闻玄去了诀。
    林衍走到血池边，蹲下身，细细看。闻玄也并肩蹲了下去。
    血池中俱是暗红的血液，杂或有指甲、头发漂浮在表层，其它的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闻玄道：“难道，是将人化作血水？”思忖了片刻，又道：“林衍，这里不知死了多少药人，但为什么连一点腐臭的味道都没有？”
    林衍也站了起来，“这究竟是什么邪术，可曾听说？”
    闻玄迟疑了片刻，缓缓道：“我从未见过，但当年我父亲、叔父被杀，据说就是因为孟涵江需要高超的灵力继命，难道，我父亲、叔父也是这样被吸走了灵力？”闻玄的双眸骤然收缩，心里的伤口猛然迸裂，疼痛不已。
    闻玄难过地弯下了腰，以手护心。
    “闻玄，你可好？”林衍一手扶住他，一手在他背上轻抚。“未必是这样，宽心，自损无益。”
    闻玄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好多了，一手抓住林衍的手，“我没事。”
    闻玄挺直了身体，道：“这种邪术也太过残忍，将生人活活剖开，取其灵力，将其化为血水。你看那些药人，男女老少都有，就是一般的老百姓。如果一个人一天要吸取好几个药人的灵力，那么十个人、一百个人要吸食多少药人，又要祸害多少老百姓啊！”
    林衍的目光也沉了沉。
    闻玄道：“林衍，不如我们先劫了那石牢，把这些人救出来。”
    林衍思忖了一下，道：“他们已经丧失了意识，为人驱使。”
    “那该怎么办，这些人，不能再让他们祸害下去了。”闻玄有些忿然道。
    林衍道：“再去找找线索。”
    正说着，听见外面来了人，二人忙又捏了诀。
    进来的是一老一少，林衍听着他们的声音耳熟，很快便想起来，这是马车上说话的那一老一少。
    少年道：“肖叔，这北院向来都不让咱们进来，怎么今天派了我们来打扫。”
    老者道：“阿栓，别抱怨了，最近这几天不知怎么的，人手一下少了好多，咱们打扫完，还要去帮厨呢！”
    少年道：“帮厨？肖叔，我可连灶火都没烧过，怎么办？”
    老者道：“就你这样，还要娶崔家大小姐，一会儿我教你！回头学会了，烧菜给崔家大小姐吃！”一边说一边取笑着少年。
    少年脸一红，“我还都没见过呢，什么时候见一见就好了。”
    二人说着，便在院中打扫起来，又去了屋里打扫。
    闻玄拽着林衍的袖子出了北院，
    正要说话间，看到石牢的方向冒起了浓烟，二人连忙又赶了过去。
    冒烟的，正是昨日闻玄与林衍休息的石牢边的树林。此处林密树茂，浓烟滚滚。闻玄轻声道：“我也正想火烧石牢呢，谁这么仗义，替我放了啊。”
    林衍没有反应。
    一半的修士在原地看守，一半的修士赶过来救火。
    修士们寻着浓烟的方向，一路探了进去，这才发现，不是着了火，是有人专门点了一大团稻草，上面还覆盖着厚厚一层的半潮湿树叶，放了浓烟出来。一个修士大叫：“不好，中计了，快回石牢！”
    另一半守门的修士陆续发出了惨叫了，闻玄道：“好一招调虎离山！”林衍道：“去看看。”
    二人来到牢门前，见两个身影正在拼力厮杀。
    闻玄有些欣喜地轻声道：“原来是他们！”
    林衍亦轻声道：“凌风祝雪，山水清音。“
    “走，咱们去帮帮他们。”闻玄准备提步。
    此时，崔妍姝、飞枭、黎子通三人从石牢门前的拐弯处走了出来。
    “等你们很久了。”崔妍姝道。
    “他们上当了！”闻玄不由惊叹。
    林衍压了压他的手，示意他再往下看。
    “我就说这几日心绪不宁，原来是你们要劫牢！”崔妍姝蔑视地看着二人，“来了也好，省得我天天惦记，睡都睡不好。”
    祝雪和清音面前的修士都已被打倒在地，黎子通欺身上去，“小哥，咱们玩一玩！”说着，就与祝雪、清音动起手来。
    这几天药人充足，灵力甚好，黎子通的灵力也精纯了不少。祝雪、清音与他交手了片刻，便察觉出不对，祝雪向清音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准备撤走。
    飞枭跃起，挡在二人身后，“二位，来了就不要走。可以尝一尝血池的味道。”
    崔妍姝此时与黎子通联手，共同从正面进攻，祝雪与清音似渐渐落了下乘。
    林衍道：“走。”便与闻玄一起，向这几个奔去。
    林衍一剑刺向飞枭的后心，却被飞枭本能地躲了过去，“谁？”飞枭大声怒喝道：“有本事，现身！隐身算什么好汉！”
    林衍一回身，手腕一抖，剑又带着剑风扫了过去。
    飞枭见不敌对手，高高跃起，与崔妍姝、黎子通并排站在石牢门外。
    “原来还有帮手啊！告诉你们，来多少人都没用的，药人，你们救不走的。”崔妍姝警惕地四处盯着，不知隐身人什么时候会袭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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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四人围攻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祝雪与清音已经显露出疲态，林衍轻叫了一声：“走！”扶着祝雪离开。
    闻玄便也扶着清音，一起跃出。
    黎子通看了看崔妍姝与飞枭，道：“你们追不追？”
    崔妍姝摇了摇头，“宗主不在，看好药人要紧。那隐身人神出鬼没，不可不防。”
    黎子通冷笑了一下，“你们不追，我去追，我才没那么胆怯！”说着，便向着祝雪、清音走掉的方向追去。
    “小姐，药人这几日都有消耗，需要再补充新的药人来。”飞枭道。
    崔妍姝停了片刻，“我也正在想，不如明天我们去集市上掳些生人来，炼制药人。可石牢这边，我又不放心。”
    飞枭道：“不如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看守石牢。”
    崔妍姝叹了口气，“枭叔，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你不在，我在石牢门口有什么用？”
    飞枭道：“小姐，那牢门是玄铁所制，而且我亲自用法术封住的。要打开，也只有我能打开。你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
    崔妍姝道：“我就守在这里，半步都不离开，一定不能出差池。”
    闻玄与林衍带着祝雪与清音出了黎宅，又转到了一处小山丘的背风处，方才停了下来。
    二人去了诀，清音狭长的眼睛便闪出了光亮，“原来是闻宗主出手搭救！”说着，祝雪扶了扶清音，二人施了礼，“一月不见，二位可好？”
    闻玄与林衍回了礼，俱是吃了一惊，只是林衍面上看不出来，“林衍，已经过了一月了吗？”闻玄看着林衍，林衍微颔首。
    “石中万年，此间一月啊！”闻玄感叹道。
    “二位怎会在黎氏？可是也发现了什么？”闻玄问道。
    祝雪点了点头，“我二人一直追踪黎子通，阻止他以破魂术吸取生人灵力。前几日，黎子通回了寒山黎氏，却不见再出来，我俩便想去探一探。谁想中了他们的圈套，寡不敌众。”
    清音也道：“不仅如此，我们发现，黎氏诸人的灵力一下子提高了许多，黎子通本就灵力高强，现下更是难有匹敌。不知二位，可有什么线索，黎氏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玄思忖了片刻，“原来如此。”
    清音看向闻玄，“闻宗主，可有结论？”
    闻玄道：“我大体有了个猜想，你们听一听。”说着，看了看林衍。
    “黎氏之前有破魂术，可以吸生人寿元，让自己生存于世，后来黎氏反复研炼，已经可以从生人处取得灵力。但普通老百姓并无多少灵力，他们便想了办法，控制了人的意志，并让他们成为专门吸取灵力的药人。”
    “药人？”祝雪与清音惧是一震。
    “那要祸害多少人？要把天下人都做成他们的药人吗？“祝雪忿忿然道。
    “据我们昨天的观察，要使药人具有灵力，便要将药们不停地驱赶至山顶或水旁，以吸取天地间的灵力，而要从药人身上吸取灵力，就必须杀了他们。”
    “什么？杀了他们？”祝雪一皱眉。
    “对，而且是极残忍的虐杀。黎氏北院有一个血池，就是专门杀人取灵力用的。我和林衍亲眼目睹了崔妍姝取生人灵力的全过程。非常，残忍。”闻玄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林衍道：“所以，他们一定会补充人进来，制作药人，供他们吸取灵力。”
    清音道：“不如，我们跟着，如果有人出去，便一路追踪，不让老百姓遭殃。”
    正说着，有个声音传来：“还是先不要让你自己遭殃吧，清音。”
    四人转头看去，是黎子通追了过来，纷纷拔剑。
    黎子通擦了擦头上的汗，“你们跑得还真快，要不是这两天灵力异常充沛，我还追不上你们呢！”说着，黎子通的眼睛，在闻玄与林衍身上滚一滚，“哟，是你们啊！你们之前骗我，让我画阵，结果自己跑了，害得我被宗主骂了这许久，今日便抓了你们回去，省得那小丫头日日找我的晦气。”
    四人眼神一交汇，便有了默契。
    闻玄与林衍直攻了上去，祝雪与清音围去了后面，准备前后夹击，活跃黎子通。
    闻玄与林衍相互配合，与黎子通拆了几十招。黎子通跃上一棵树，道：“哎呀呀，长进了不少啊！这才一个月不到，难不成你们也吸了他人灵力？哈哈哈！”还没说完，祝雪与清音便跃了过去，从背后攻击黎子通。
    “林衍，你的剑气，恢复了？”闻玄惊喜地问。
    林衍点了点头，“应该是三生石中的灵华，修复了我被封住的剑气。”
    “太好了，林衍。”闻玄笑着，“我们并肩杀过去！”
    二人也跃起，踩在树枝上，与祝雪、清音形成了夹击之势。
    也许是林衍的剑气极为凌厉，黎子通有些招架不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四人的算计之中。从袖中抛出了粉末，四人不由都向后跃起，虽然没有沾到粉末，却给了黎子通一个缓冲，让他趁机逃走了。
    “祝雪，清音，我还会来找你们玩的！”黎子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黎子通的灵力果然又高出了一大截！”闻玄感叹道。
    “不知吸了多少生人的灵力！又将多少百姓炼制成了药人！”祝雪道。
    清音道：“我们今晚休息一下，静息调气，应该就可以恢复。明日我们守着黎氏门户，若有人出去，我们便跟着，不许他们祸害百姓。”
    闻玄道：“好！我和林衍就守在石牢门口，如果有机会，就去解救石牢中被关押之人。”
    祝雪道：“不如今晚就在这林中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各行其职。”
    “好。”四人同时答道，又都相视一笑。
    “我和林衍去捡些柴来。”闻玄道。
    “那我和清音将这里整理一下，铺张床出来。”祝雪道。
    闻玄与林衍一起在林中捡了些干燥一些的枯枝，闻玄不由唱起了歌。
    “你，饿吗？”林衍打断了闻玄的歌声。
    “饿呀，所以才饥者歌其食啊，你没听出来吗？”闻玄嬉笑着答。
    “我去摘果子，你在地上捡。”林衍道。
    “好啊，”闻玄一脸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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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缘来如此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跃上一颗坠满了红色野果的高大树木，拔出剑，将果子一一削了下来，一时果落如雨，闻玄在底下大声地笑声，兜起衣摆，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还没少被果子砸中脑袋，才攒了整整一兜果子。
    “林衍，下来吧，够啦！”闻玄道。
    林衍跳下，看着闻玄兜起的果子，问道：“这是什么？”
    闻玄拿起一个果子闻了闻，又咔嚓一声，咬了一口，便赶紧吐了出来。“林衍，这种果子我和独角兽都吃过，吃完之后，能让人意识丧失，吃的越多，睡得越沉。醒来之后，头还很痛。”
    闻玄摸了摸脑袋。
    “你，吃过？”林衍看着他。
    “嗯，吃过，就是我遇到独角兽的那天。我吃得多，所以睡得沉，它吃得少，所以还能发现异兽，还跟异兽搏斗受了伤。”闻玄想起独角兽，有些伤感。
    林衍，抚了抚他的背，“也许，独角兽也进入了轮回。”
    “真的吗？对呀，我散了灵力，进入了轮回，独角兽也可以啊！”闻玄欣喜地道，却又很快黯然下来，“可是，如果它入了轮回，我怎么才能识得它呢？”
    “它会来找你的。”林衍道。
    闻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走了一会儿，闻玄又道：“林衍，我们再采些果子吧，这些果子，我有妙用！”
    林衍便又寻了几处野果树，闻玄选了些个大汁甜的，带在身上。
    回到刚刚四人相聚的背风处，祝雪与清音早已经准备停当。不仅收拾出来一大块干净的地方，还用树叶铺了厚厚的一个垫子。
    四人分食了带回来的野果，闻玄向祝雪和清风眨了眨眼道：“二位兄台，这些野果可以使人和动物酣睡，不如你们带上些，如果明日有人出掳略老百姓，便可寻机给他们的马吃下这些果子，保证几个时辰动弹不得！”
    “闻兄好计谋！”清音笑道，两条细眼格外动人。
    闻玄好奇地问：“二位兄台，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呀？”
    祝雪扭过头，看着清音，两人相视一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祝雪原是祝家庄里祝员外的独儿子。祝员外已经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非常宠爱。因是大雪之日降生，祝员外便起名为祝雪。
    祝雪年纪稍大，便被祝员外送去了当地的一个玄门修行，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修得灵力，保得百年之后，也能长存于世。
    谁料那玄门却是个幌子，整日向学子们收钱，却只教些拳脚功夫。祝雪在那里学了三个月，便打定主意，不再去那里了。
    一日，祝雪独自去深山里打猎，深夜迷失在山谷之中，被困了十几天，也没有找到出路。祝雪觉得事情并非迷路那么简单，便观察、思索着，发现了谷中的秘密——幻术。真实的道路其实是被幻术掩盖住了。于是祝雪一条一条路去试，终于走了出去。
    祝雪刚刚打破幻术，便有一少年在外面看着他，对他说：“我师父叫你过去。”
    祝雪看着这个细眼俊俏的少年，笑着道：“好啊，我跟你去。”
    一位穿着干净整洁的四十岁男子，看起来像读书人打扮，看着书，对祝雪道：“是你破了我的幻术？”
    祝雪施了一礼，“见过先生，是晚辈无礼了。”
    那人手一挥：“之前学过些什么？”
    祝雪低头应道：“只学了些拳脚功夫。”
    那男子道：“我这里可学些小法术，不知你可愿留下？”
    祝雪当即跪地道：“愿师父教我。”
    那男子笑了两声：“这个娃娃倒是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祝雪答：“祝雪。”
    那男子指了指细眼的俊俏少年：“他叫清音，是你的师兄，不过看起来，你们岁数差不多。我尚自由无羁，你们也可不以师兄弟相称。”
    祝雪磕了头，与他少年便一齐出去了。
    祝雪问他：“师父是何等人物，怎么能在山谷底布置下那么大的幻境？”
    清音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师父厉害的法术多了去了，今后你好好学就是了。”
    回忆到这里，两人的脸上都显示出温暖的笑意。
    “当时你就是不肯告诉我师父是谁。”祝雪看着清音道。
    清道：“就是不告诉你，让你着急，我就开心了。”
    “哈哈哈，”闻玄笑的比那两人都开心，道：“我有的时候也会这样逗林衍的。”
    “不过，你们的师父到底是谁？”闻玄好奇地问。
    “是千年前林氏的继承人——林敬宗。”祝雪看向了空中，声音有些飘忽。
    “难道是林子榛的传人？”林衍问道。
    “正是，林氏被灭门后，所有记载的史书都被毁，或者干脆不记载，这位兄台是如何知道千年前林氏的？”祝雪问道。
    闻玄抢在前面道：“二位，上次没有跟你们介绍清楚，这位便是林衍，也是林氏的传人。”
    林衍点了点头。
    祝雪和清音严肃地站了起来，向林衍施礼：“见过前辈。”
    林衍回了礼，道：“无需如此。”
    “是啊，你们放松，我们四人萍水相逢，以平辈称最好。”闻玄笑着道。
    “难怪刚才看到您的剑法，颇觉熟悉，原来也是出于林氏的。”清音道。祝雪点了点头。
    “不过，林兄，你的剑气凌厉，剑风肃杀，将林氏剑法中杀伐之气尽显，应是林氏中法力最强的一种使剑方法。”清音认真地做着技术分析。
    “是啊，林衍很厉害的，他的剑气，凌厉时即时灵力高强之人，也未必能敌。”闻玄很是认可地与祝雪、清音谈起了林衍的剑法。
    “然后呢？”林衍待他们讨论了一段时间，问道。
    “他是问，祝兄你拜了师，然后呢？”闻玄解释道。
    祝雪道：“我与清音，便一直随师父修行，既学了法术，也学了功夫，却不想，在我们俩人即将学成之时，师父却出了事。”
    祝雪的神色一暗，清音的面色中也带了些霜雪。
    “有人寻仇？”闻玄问道。
    “师父与人为善，天下为公，没有私怨，没有仇人。”祝雪道。
    “是师父，已经三百余岁，终究寂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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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药人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祝雪与清音的脸色有些悲哀。
    “逝者已矣，二位节哀。”闻玄道，“林氏可还有传人？”
    祝雪道：“师父一生，身边唯有我和清音二人而已。”
    闻玄看了看林衍，见他面上并无凄然之色，这才放心，毕竟千年林氏，到林敬宗这里彻底消失了。
    “师父寂灭后，我与清音四处游历，常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四海之内，唯有北海尚未去过，我们商量着，等黎氏一事毕，便起程前往北海。”祝雪道。
    闻玄一笑，“真是羡煞旁人，若有一天，四海升平，我便回闻山，日日逍遥，不过，林衍，”闻玄说着，看着他，“我也要带你一同回去。”
    林衍微微侧了脸，目光一垂。
    祝雪与清音也都看向了林衍。
    半晌，林衍应了一声，“好。”
    闻玄正喝着水，一口呛了出来。
    祝雪与清音大笑。
    第二日清晨，闻玄、林衍与祝雪、清音分头行动。
    闻玄与林衍又悄悄潜入石牢附件，崔妍姝就坐在石牢门口调息，似是整夜没有离开过。不一会儿，飞枭走了过来，带了些吃的给崔妍姝。
    就听他说道：“小姐，我这就出去了。早上人少，不易引起骚乱。”
    崔妍姝点了点头，“枭叔，我总觉得心里乱得很，你早点回来。”
    飞枭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无事。宗主不在，你可能过于紧张了。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一挥手，许多修士便跟着飞枭离了石牢往出走去。
    飞枭走后，崔妍姝站了起来，在石牢门口走来走去，还不时向地警觉地望向四周。
    祝雪与清音守在黎氏门口，见飞枭带一队修士纵马而出，便悄悄跟在后面。
    林衍与闻玄等待着崔妍姝再次将那些药人驱赶至山顶吸收灵力，趁乱时将崔妍姝击杀，救出那些药人。
    果然，天色再亮了一些，就见崔妍姝打开牢门，指使着修士们将药人一一驱逐出石牢。林衍与闻玄看着那些药人，男女老少皆目光凝滞，眼珠都不转动，呆若提线傀儡，被修士们往哪个方向驱赶，便往哪个方向走。
    闻玄灵机一动，将他和林衍身上的衣服撕破了几处，又有地上的泥抹了抹脸，将头发揉了揉，型得毛毛燥燥的，林衍有些抗拒地看着林衍摆弄自己，不由得后撤了一步。
    “好啦，林衍，剧情需要嘛，你穿得这么干净、整齐，头发一丝不乱，哪里像药人嘛!“说着，又去揉林衍的头发，林衍的表情虽没有大的变化，但闻玄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适。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笑。
    头发弄乱之后的林衍果然不太能认得出来，林衍一直以君子形象立于世，何时这样蓬头垢面过，就算是相熟的人，一时也肯定认不出来的。
    闻玄顺带把自己的头发也弄乱，衣服再撕了几个口子，探头一看，那些药人刚刚准备过来，和昨日的上山路线一致。
    待那些药人走近，林衍看了看闻玄，二人便捏了隐身诀，混在队伍之中，又去了诀，也与其他药人一般，僵直身体走路。
    闻玄看着林衍的样子，实在与他平时冷若冰霜、遗世独立的形象反差太大，忍不住总是要笑，就强迫自己不去看林衍，可又忍不住去偷偷看他，憋笑都憋出内伤来了。
    崔妍姝走在最前面，修士们围成一个圈，将药人围在中间。一行人缓缓走上了山顶，初生的太阳刚刚升起。
    崔妍姝停了下来，修士与药人们也停也下来。
    待太阳金光一闪，一跃而上之时，崔妍姝施了一个法术，药人们便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发颤，林衍与闻玄也模仿着浑身颤抖。
    过了一时，崔妍姝收了法术，那些药人们方才停止颤抖。
    “此处灵力已渐衰，明日该换个地方了。”崔妍姝对身边的修士说。
    那修士应了一声，“小姐，那明日，去水边？”
    崔妍姝点了点头，“一会儿把药人赶回石牢，你去探查一下，哪里的灵力充裕。”
    “是，小人一会儿就去办。”那修士施了一礼，答应道。
    崔妍姝又带着修士与药人下山，用过法术后，彻夜未眠的崔妍姝明显疲惫不堪。
    闻玄与林衍混在药人中，跟着进了石牢，崔妍姝又让修士带走了几个药人，才将玄铁牢门砰的一声关上。
    闻玄见门关上，几个修士看了几眼后就背过去，靠在门上聊起了天，才观察起周围的药人来。
    林衍切上了旁边一个壮年男子的脉，侧头细品了品，又切上了一个老年女性的脉，再品了品。
    闻玄不断地体察着身边这些药人的灵力，又使了几个法术，试了试。
    待林衍停下动作，闻玄凑了过去。
    “林衍，怎么样？”
    “药人的脉象并无异常。”
    “我也没有找出什么异常来，但他们确实失了神智。另外，这些药人现在的灵力确实不低，比起一般的高阶修士，也不逊色。”
    “法术？”
    “让人失去神智的法术，也不是没有，但能如此彻底的，还没有见过。”
    “我们再找一找。“
    ”好的，林衍，不过，林衍，你要是有面镜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想打死我的。“说着，闻玄便忍不住要笑。
    林衍一眼瞥向牢门口，一手捂住了闻玄的嘴巴，不让他笑出声。
    闻玄突然被林衍的手捂住嘴，不由眨了眨眼睛，轻轻咬上了林衍的手掌，林衍便如被火烫到一般，将手抽回。
    闻玄实在忍不住笑得出了声，引得牢门口的修士往里张望，闻玄忙收了声，默声笑着看着林衍。
    这时，闻玄发现，林衍的脸——红了。
    闻玄凑到林衍耳边，道：”害羞了？这才哪到哪啊！林二公子！“他的气息围绕在林衍的耳边，林衍连耳朵、脖子都红了。
    闻玄靠着石墙坐了下来，”好啦，不逗你了。咱们说正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控制了神智，竟然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的呢？“
    林衍半晌无话，闻玄向他看去，林衍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才道：”闻玄，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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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昭告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顺着林衍的目光看过去，有一个男子，虽然眼珠也没有转动，但他的嘴角在微微的抽搐。像极了想要说什么，却无法言说的状态。
    闻玄与林衍走到那男子面前，男子依然只有嘴角在抽搐。
    闻玄切上了他的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闻玄则上上下下打量着、观察着这男子。
    “闻玄，看。”林衍轻声道。
    闻玄看到林衍手指的地方，是衣襟上的一小点白色的污渍。
    “你是说，药粉？”闻玄将那已经干了的污渍挑了一点，用手指捻碎，闻了闻，又递到林衍鼻子下闻了闻。
    “毒粉！”林衍道。
    “想不到黎氏的制毒术越发炉火纯青了，连使人失去神智的毒粉都做得滳水不露。”闻玄观察着这个男子，道：“我猜，这个男子之所以嘴角还可以抽搐，是因为在被迫吞毒粉的时候，他奋力挣扎，所以有一部分毒粉洒在外面，喏，就像这一点污渍一样，洒了出去。所以他现在还能用嘴角跟我们交流。”
    “解毒。”林衍道。
    “怎么解这种毒呢？”闻玄摸了摸鼻子。
    林衍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将那人身上的白色污渍一一收集，包在布条里，塞在了怀里。
    “我们先出去。”林衍道，闻玄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石牢门口，捏了隐身诀，仔细观察，那玄铁门果然被灌注了法术，无法打开。
    “林衍“，闻玄又凑近林衍的耳朵道：“你能打开吗？”
    林衍轻声道：“需要时间。”
    说着，林衍便着手试探解开玄铁门上的法术。
    此时，天已经大亮，崔妍姝押着几个药人离开，还没有回来。守了一夜的修士们此时或靠着墙坐着，或打着盹，还有的直接睡倒补觉。
    一个修士说：“这个小姐，也不是什么正主，原是博陵崔氏的，怎么如今在我们黎氏，一天到晚颐指气使的，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天天指使我们，还不让我们睡觉，岂有此理！”
    另一位修士说：“宗主无子，又宠爱她，难免会让她骄傲一些。咱们还是少抱怨吧。”
    一旁又有一们修士插言道：“听说宗主不在，去了博陵崔氏。”
    第一个说话的修士道：“宗主为什么要去博陵，这不是长那丫头的志气嘛。”
    回答的那位修士道：“听说是因为崔宗主去世了。”
    众人大惊，“什么？崔龙若，博陵崔氏宗主去世了？”
    一人道：“像崔宗主这样的玄门高士，怎么不也得活个三五百年，怎么可能，连一百岁都不到，就，就死了？”
    那个修士也叹了口气，“据说是病死的，谁知道呢，这些大世家，哪个没有秘辛。”
    一旁有人道：“要我说，估计是气死的。”
    众人看向他，“怎么说？”
    那人道：“你看看，他的三个孩子，崔少主常年在我们黎氏，估计跟宗主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自己父亲都多。崔氏大小姐，常年在卢氏，据说也不回去。崔氏二小姐，就是咱们眼前晃的这个，连自己父亲死了，都不回去。你要是有这么三个孩子，你会不会被气死。别说宗主了，就是神仙也能被气死。”
    众人想了想，不由得都点了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崔氏行医出身，名医云集，怎么连自家的宗主都治不好呢。”
    那人道：”哎，医不自治。不过，听说崔少主已经昭告天下，要拜入我黎氏门下，从今往后，四海便再没有博陵崔氏，只有寒山黎氏了。“
    众人又一惊，”千年博陵崔氏啊，如今成了我们寒山黎氏的一个分支？“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我黎氏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宗主天天喊着什么恢复黎氏荣光，估计快了。“
    ”那黎氏岂不是取代了崔氏，成了四海四大世家之一？“
    ”岂止四大世家，估计宗主想把其他世家都灭了，四海只我黎氏一家，别无他号。“
    ”那我们岂不是赚了，直接投了黎氏。“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崔妍姝回到了石牢门口。
    她脸一板，所有的修士们都站了起来。
    “我再说一遍，石牢重地，不可大意！”崔妍姝厉声道。
    众修士道：“是。”
    闻玄听到声音，从玄铁门缝中望去，崔妍姝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刚才的疲乏困倦一扫而光，现在红光满面，精力充沛的样子。
    闻玄轻声对林衍道：“不知又取了几个药人的灵力，立马就变精神了。”又道：“真不要脸，欺负人家博陵崔氏，这崔逸臣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千年崔氏都葬送在他手上了。”
    林衍不理他，继续在尝试着打开玄铁门。
    这时，又修士飞奔过来报：“小姐，小姐，枭少爷，枭少爷他中了埋伏！”
    崔妍姝盯着那人，道：“快说！”
    那修士喘了口气，道：“枭少爷带了人出去，到镇上以后找了几户人家，准备那些人都带回来，谁知所有的马都突然倒地不起，被抓的百姓趁机跑了几个，到大街上一嚷嚷，就来了好多人围住了他们。”
    崔妍姝凝着眉头，“区区平民，枭叔会没有办法？”
    那修士道：“其中有两个灵力高强的，他们联手制住了枭少爷，还放跑了那些百姓。”
    闻玄听到，捂着嘴，忍着笑。
    “林衍，你们林氏后人，还是很可以的嘛！”
    崔妍姝气愤不已：“那两人是谁，可知？”
    修士回禀：“实不知。”
    崔妍姝跺脚道：”若是枭鸟还在，枭叔定不会困于此等庶子！“
    说着，回头看着玄铁门边的修士们，”你们好好守着，我去看看即回。要是药人少了一个，我要你们的命！“
    众人一凛，皆答：”是“。
    崔妍姝急匆匆地离开了，众人便又散漫下来，或坐或卧，补觉聊天。
    此时，林衍已经将玄铁门上的法术破开，门已经打开了。
    闻玄见状，打量了外面守门的修士，没有人注意他们。
    林衍便将门开了缝，自己先侧身出去，闻玄随后也侧了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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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药谷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二人隐身出了石牢，闻玄摸索着找到林衍的耳朵，靠过去轻声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药人放出来？”
    耳畔人气息温软，那耳朵的主人似是一怔，随即答道：“去找解药。”
    闻玄稍稍思忖，点了点头，“也好，现在把他们放出来，满山乱跑，还是得被人逮回去。”抓了林衍的袖子，二人一路往之前与祝雪、清音夜栖的山谷走去。
    周围一片寂静，二人去了诀。林衍耳下仍微有红晕。
    闻玄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要再靠上去，却被林衍轻轻用胳膊挡了挡，“找蛇。”
    “蛇？”
    闻玄想了想，便知林衍能如此笃定，一定是已经确认石牢中的药人所中之毒就是蛇毒。
    “林衍，你是说，药蛇在这里？”
    林衍点了点头，“应该就在这谷中。”
    闻玄又思忖片刻，那日，林衍确实在一处野果前，停留了一时，那个地方……似乎比别的地方地势低一些，也冷一些，后来他摘了果子过去，二人方才一同离开。
    闻玄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问道：“林衍，难道是，温度？”
    林衍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饲养储存药蛇之处，一定要凉。”
    闻玄笑了笑，“就像那个水下坟墓？”
    “对，那天在谷中便觉得异样。”林衍继续往那种野果树前进。
    闻玄冲他竖竖大拇指，林衍微微笑了笑。
    二人很快就到了野果树前，仔细体察，果然温度比旁边要低一些。
    “入口应该就在附近，林衍，我们一起找。”闻玄仔细观察着，却不想，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处的线索。
    “入口，会在哪儿呢？”闻玄一边嘟囔着，一边与林衍从这棵野果树分开，分头向两个方向寻去。
    半晌，二人再次重聚于野果树下，入口并无痕迹。
    二人对望，闻玄与林衍几乎同时出声：“水!“
    微微的水声，如山风一般轻，若非此时谷中一片寂静，很容易便被略过。
    林衍提剑砍下一段树枝，削琢几下，便成了一个碗口粗的木杖。林衍手持木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又凝思片刻，再换了地方，重重地敲了几下。
    不多时，跟在林衍身后的闻玄便发现了林衍微微蹙了蹙眉，嘴角稍稍上提，便知道林衍已经找到了方位。
    “就在这底下吗？”闻玄问道。
    “嗯。”
    林衍停留的地方，距离野果树已有很长一段距离了。
    闻玄警惕地看着周围，“既然药蛇在这里，怎么没有人守卫？”
    二人说着，林衍继续以杖探路，向谷底更深入走去。
    突然，林衍停住了脚。闻玄背对着他，一路警戒，撞到了林衍身上。闻玄回头一看，林衍的脚下，有一条白色的细丝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银色的小蛇！
    闻玄提剑便将这蛇头斩下，林衍半蹲下身，触了触蛇血，用手捻了捻，站起身，对闻玄道：“是药蛇。”
    闻玄看向四周，“上次我们采野果都没有走这么远，不成想，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地下仍然是空的。”林衍将木杖重重地再敲了几下。
    “寒山黎氏真不愧是工匠出身啊！”闻玄调侃道。
    二人继续向深处行进，林衍的脚步却又再一次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林衍？”闻玄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障蔽。”林衍确定地说。
    “障蔽？不是现在早已失传的法术吗？寒山黎氏还真是本事大啊！障蔽在哪里？”闻玄伸身摸向前方。
    林衍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拉去。
    “没关系的，林衍，障蔽这种法术，我以前见过的。”闻玄看向林衍，似笑非笑地说。
    林衍一脸严肃，又关切地看着闻玄道：“此处障蔽，很可能有毒。”
    “哦，难怪黎氏不派人看守，有毒的障蔽，真是胜过千军万马！”闻玄一边说，一边将握在林衍手里的手翻转出来，握紧了林衍的手，几个指头不安分地在林衍的手背上摩挲着。
    林衍轻轻抽出手，柔声道：“不可分心。”
    “好啦，好啦，不让你分心啦。这障蔽我之前确是见过，也破过，但有毒的障蔽，万年来我也是头一次见。如果我按照往常的方法破除法术，是否可行呢？”闻玄将手放在鼻子上弹了两下，问道。
    “不可。若在强行破障蔽，附着于障蔽上的毒粉便会散落下来。障蔽面积越大，毒害的人也就越多。”林衍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闻玄一看便知林衍的心思，“别生气，寒山黎氏这是打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若有人破了他们的毒障蔽，破的人要死，他们自己人也要死。寒山黎氏，根本就不把人当人。”闻玄想起那些无辜百姓被抓来充作药人，不觉一股怒气冲上，本是劝林衍的，竟把自己劝得火起。
    林衍亦沉着脸，“如若药蛇足够多，那么天下人在黎氏眼中，也无非就是药人而已。”
    “林衍，我们一定要毁了这些药蛇。”闻玄拿剑的手不觉紧紧地捏了起来。
    “嗯”林衍答道，“先破毒障。”
    闻玄手持铁剑，林衍布下法阵，当闻玄破阵的刻，林衍则以法阵收束毒粉。
    就在闻玄以灵力催动铁剑刚刚破障，林衍启动阵法之时，猝不及防一阵狂风袭来，吹得闻玄与林衍向后平移了数米之远。
    二人抬头一看，竟是一条巨蛇！而且这条巨蛇，有些奇怪。是九头蛇！
    那九头蛇远比崔逸臣的青竹要庞大得多，那巨蛇直起身，像平地隆起一只小山头。九只蛇头上十八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闻玄与林衍，九只蛇嘴中不断地吐着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闻玄惊得一张嘴，“哇，林衍，我都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蛇。还是九个脑袋的，真是有趣啊。”
    林衍侧脸看了看他，低声道：“两侧。”
    “得令。”闻玄笑了笑，自打没了独角兽，闻玄看到这种类似上古异兽的动物，竟然都有些亲切感了。
    闻玄催动灵力，以铁剑为先，刺向左边的一个蛇头，九个蛇头中有四个便齐齐向闻玄转了过去，闻玄一抖手腕，转了个身，想要攻击蛇的七寸，却不想巨蛇似有准备，以两个中间的蛇头反转过去，攻向闻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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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夜诉衷情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一闪身，跃起数丈高，趁着巨蛇的注意力被闻玄吸引时，林衍迅疾如闪电般出剑，直刺向巨蛇右侧的几个头，那几个蛇头一惊之下喷溅出毒液，林衍以剑气击散，毫不犹豫地斩下了巨蛇两个脑袋。
    巨蛇被剧烈的疼痛刺激，扭着身体，完全腾空，如山峦骤起，乌云压城一般，七个脑袋不停地奔出毒液，目光凶狠。
    闻玄不觉笑了笑，道：“林衍，你的封制打通了？”
    林衍点了点头，目光森然地看着巨蛇。巨蛇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又转移到了林衍身上，将尾巴甩的啪啪作响。
    林衍举剑，面对大蛇，有如一粒粟米对阵一座山峰。
    狂风阵阵，林衍驱定灵力，站定不被风吹倒。
    巨蛇以两头为先攻击林衍，林衍举剑相搏，不料这蛇竟以尾为武器，再次卷向林衍。
    闻玄不敢怠慢，追着那响尾而去。
    林衍就会那两只蛇头不及，被突如其来的响尾逼退了几丈，手上仍要应付，眼见着巨蛇的响尾便要袭击到下盘，却无法躲开。
    追着巨蛇响尾的闻玄见机催动所有灵力，以铁剑全力一击，将铁剑全部没入那巨蛇尾上皮肤的缝隙之中。
    巨蛇吃痛，疯狂摆尾，想要将铁剑甩出，闻玄再集中灵力将铁剑的剑把都插入了巨蛇的体内，却也被巨蛇的疯狂摇摆震晕了脑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都要从口中呕吐出去，不自觉地就要从高处掉落下去。
    林衍顾不得追击那疯狂摇摆而去的巨蛇，急急从空中接住了瘫软的闻玄。
    林衍催动灵力，二人如叶片般飘落在地。
    林衍将闻玄抱在怀中，轻轻唤着，“闻玄，闻玄。”
    闻玄似乎睁了睁眼，“林衍，你没事吧。”
    林衍将剑放在一边，一手抱着他，一手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
    闻玄听闻，似微微点了点头，又晕了过去。
    林衍切上闻玄的脉，品了品，方知闻玄刚才那一击用尽了全力，现在只是灵力枯尽，休息一下，便可自行转好，这才放下心来。
    天色此时也暗了下来。林衍将剑挂在腰间，一手横过闻玄的肩，一手从膝下掏过，将闻玄抱了起来，找了一处背风的林木丛，辟开一块平地，找了些干软的树枝枯叶，将闻玄放了上去。
    不时有各种颜色、大小不等、种类繁多的蛇围了过来，林衍蛇粉撒在自己和闻玄身上，那些蛇才散去。
    林衍又拢了一堆火，将闻玄靠近火源，给他温暖。又烤了一只野兔，等闻玄醒了给他吃。
    闻玄在一片眩晕与黑暗中感觉到了温暖，又似乎觉得有一只稍稍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轻轻道：“闻玄，闻玄，你发烧了。”
    闻玄糊里糊涂地想，“真是这具身体不行啊，万余年来，什么时候发过烧。”
    一股精纯又冰凉的灵力自印堂注入，让闻玄觉得好生舒服，凉凉的，还带着他熟悉的草木的气息。嗯，就是那种气息，亦松园里，林衍床上的气息。
    闻玄不由得轻轻地唤道：“林衍，林衍。”
    听得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在。”
    闻玄这才闭着眼睛满意地笑了笑，“不要走，林衍。”
    那熟悉的，散发着草木气息的声音，在闻玄耳边响着，“闻玄，我爱你。”
    闻玄晕晕乎乎地笑着，满意地睡了过去，做了一连串的美梦，梦里洒满了星辉，还有那个满身星辉的人，熟悉的草木气息始终围绕在他身边，让他万分安心，万分愉悦。
    林衍又摸了摸闻玄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又听他平缓的呼吸，便知他熟睡了过去。自己盘腿坐在闻玄旁边，调息休养。夜间，每每闻玄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林衍都轻轻地附耳上去，对他道：“我在。”
    林衍再次被闻玄的呓语打断后，久久地凝视着闻玄的睡颜，伸手轻轻地握住闻玄的手。“此生，不论长短，我们再不生离。”
    闻玄似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嘴角一直向上勾起，不时地叫着，“林衍，慕君。”
    星河倾倒，夜色将尽。
    闻玄从恍惚中醒来，见林衍的一只手被自己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而林衍本人，则侧卧在自己旁边，正在熟睡。
    闻玄笑了笑，悄悄挪了挪，从后面环住了林衍。
    林衍被动静惊醒，侧脸看了看闻玄刚刚睡过的地方，才发现自己被闻玄环在怀中。
    闻玄用头蹭了蹭林衍的脖子，在他耳畔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有人说，爱我。”语音轻柔得像一朵云彩，停在人的心尖上。
    林衍默不作声。
    闻玄轻笑了两声，“脸红了。我还听到有人说，此生，再不生离。”
    林衍扒开闻玄环绕在自己腰间的双手，猛然转过身来，双目如丝，紧紧缠裹着闻玄。
    闻玄侧着脸笑着望向林衍，不觉连脖子也红了。
    林衍心中一动，所有的感情如溃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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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烤兔子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天色渐亮。
    林衍收拾好衣衫，将昨晚的野兔再加热给闻玄吃。
    闻玄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不停地夸赞，“林衍，你连兔子都能烤得这么好吃，你说说，还有什么你不会做的，做不好的。”
    林衍抑制不住地笑了笑，一种美好从他的笑容中满溢出来，看的闻玄一呆，连嘴里的兔肉都没有去嚼。
    “林衍，你也太好看了。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
    林衍了侧脸，看着闻玄，“快吃，一会儿凉了。”话虽是催促，语气里却完是纵容与宠溺。
    “好吧，等我先吃完兔肉。”林衍一眼不错的看着闻玄吃兔肉，闻玄一抬眼，“怎么，怕我跑了，一直盯着我。”
    林衍倒是面色不改，轻声说“怕醒。”
    闻玄嘴里的兔肉都喷了出去，捏了捏林衍的脸，手上用了些力道，看到林衍微微皱起了眉毛，才松了手。
    林衍擦了擦脸上的油腻，闻玄大笑道，“这下不怕是梦了吧。”
    “嗯。”林衍轻轻答道。
    闻玄吃完兔子，将留下来的肉块切给林衍，送到他嘴边，“吃吧，我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没吃，是不是怕我吃不够，所以自己饿肚子啊。我没事了，已经恢复了。你快吃吧。”
    林衍接过兔子肉，匆匆吃了几口，闻玄见他吃完，便要伸手替他擦过嘴上的油腻，林衍静静坐着，等他一点点的将嘴唇擦干净。
    林衍的耳朵微红，伸手环上了闻玄的腰，一使劲，两人便都站了起来。
    闻玄却“嘶”了一声，林衍关切地问：“还头晕吗？”
    闻玄有点嗔怒的看向林衍：“腰疼。”
    林衍一愣，轻声说，“下次我，轻一点。”
    闻玄将他的手从腰间打开，自己扶了腰，嘶嘶的出着声，先走了。
    林衍找出昨天那根木棍，一路探着过去，快步将闻玄护在身后。
    地下空谷面积很大，林衍看了看闻玄。闻玄虽然还扶着腰，却也正色道：“这样大面积的地下建筑，我们俩个恐怕不够了，我们联系闻山和卢州，一起派人来吧。”
    林衍点了点头。闻玄连发了两封追风令，很快风起，卷走了两张纸片。
    “小心巨蛇。”林衍叮咛闻玄。闻玄四下看了看，“巨蛇昨日被我们重创，今天该翻不起浪来。”
    话音未落，如小山般的巨蛇拔地而起，九个脑袋吐着信子，十八只眼睛寒光瑟瑟，恨不得将他二人撕碎。
    “闻玄，小心。”林衍再次出声提醒。
    “林衍，这个怪物复原了？连砍掉的脑袋都长出来了，看来今天定是要一鼓作气，不留后患了。”
    闻玄拔出腰间铁剑，凑过去与林衍耳语几句，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闻玄跃起，在巨蛇的四处边缘踮了脚，再跃起，反复跃起，那九只蛇头被闻玄撩拨得近乎发狂，急近其能事，向闻玄喷出毒液，九只毒信子全向闻玄甩去。
    闻玄轻盈地在跳来跃去，只是不时地扶扶腰。
    林衍看准了巨蛇耐性尽失的一瞬，提起剑，便刺向了那巨蛇的七寸。
    巨蛇吃痛，九只脑袋上目眦尽裂，全都转向了身后的林衍。
    林衍催动全身所有灵力，将剑贯穿了蛇身，再将剑召了回来，再次以灵力贯穿蛇身。
    闻玄也趁机跳了下来，以灵力催动铁剑，全力刺入蛇身，也与林衍一般，以剑气贯穿蛇脑后要害之处。
    不知过了多时，林衍与闻玄身上全都是蛇血，已经看不清楚衣物的本色了，远远望去，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
    那巨蛇终于不再疯狂扭动，九个脑袋也逐渐耷拉下来。
    林衍与闻玄也精疲力尽了。
    月光亮了起来，林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将剑贯穿蛇身，那巨蛇终于不动了。
    林衍与闻玄坐在巨蛇旁，不停地喘着气。
    月至中天。
    林衍觉得身上的灵力恢复了些，便看向旁边打坐调息的闻玄。
    闻玄的面色有些苍白，连着两天耗尽全力，对闻玄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林衍将灵力自指尖引出，注入闻玄的印堂。
    闻玄感觉到了那冰凉精纯的灵力，一抬手压住了林衍的手腕，“我没事，不用给我输灵力。”说着，向林衍一笑，“我喜欢这种，并肩战斗的感觉。”
    林衍嗯了一声。
    “我还喜欢，和你并肩战斗的感觉，可以完全信任，完全放心，完全默契。”闻玄说着说着，愉快了起来。“林衍，我的后背都给你，命都可以交给你。”
    林衍不言，只看着闻玄。那目光虽如月光般清澈，却比月光多了些温暖。
    “林衍，我们杀了这看门的巨蛇，可能用来作解药，解那些药人之毒？”闻玄问道。
    “不能。”林衍刚刚便已经查看过巨蛇，很确定地说，“这不是药蛇。”
    “不是药蛇？”闻玄吃了一惊，“不是药蛇，长这么大个儿，跟座山似的。”
    “异兽。”林衍轻轻吐出两个字。
    “异兽？我们之前就遇到过窫窳，我就纳闷这种远古异兽怎么会出现，现在九头蛇又诡异地出现在寒山，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闻玄看向那巨蛇的尸体，“林衍，放一把火，把它烧了吧。”
    林衍嗯了一声，“烧掉就好。”
    闻玄捏了火诀，丘陵一样伏在地上的巨蛇熊熊燃了起来，一股炙浪涌向四方。
    “走。”林衍扶了闻玄的腰，快步离开。
    走了有好几里远，还能看到巨蛇燃烧的火光。
    “这么大动静，怎么也不见寒山来人察看一下。”闻玄笑着说。
    林衍看了他一眼，“找人来捉你才好。”
    闻玄哈哈笑着，“现在捉我也捉不去了，不是有你保护我嘛。”
    林衍面无余色，提着剑继续向前走去。
    闻玄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林衍已经不需要木杖，只凭脚下的力气便能识别地底下是空还是实。
    “地下建筑的面积远比我们想像得大。”林衍停步，对闻玄道。
    “寒山黎氏的野心不小啊，看来，当年黎臻说已经准备了十三年，当非虚言。”闻玄与林衍并排站在一棵花树下，风起，花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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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药蛇谷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你看。”闻玄指着那飘落的花语，随手拈了一朵来。
    “嗯。”林衍接过那朵落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闻玄，我们一路行来，这谷中有几种花树？”林衍似在默默计算。
    “林衍，这……花树少，野果树多。”闻玄还没答完，便被林衍揽了腰，跃起数丈，又翩然落下。
    “不够高，闻玄，我们去最高处。”林衍携闻玄一路来到了谷边的高地，整个山谷一鉴无余。
    “闻玄，你数一数花树的数目。”闻玄当即开始一一清点，而林衍则环视谷中所以花树的位置，抽出剑来，在地上画着方位。
    闻玄再重复了一遍，道：“林衍，共七七四十九处花树。”
    林衍点了点头：“果不其然。”
    闻玄想起了之前在崔氏破过的桑林阵，便问道：“可是阵法？”
    林衍提起剑，目光也离开了地面，看向了谷中，“是玄花阵。”
    “玄花阵？”
    “传说九天玄女所创阵法，只是有人做了改动，如若找不到生门，就会被困死在这山谷里。”林衍以剑指向一处花树，“那里，就是生门。”
    闻玄哦了一声，“难怪没有人把守，巨蛇在前，玄花阵在后，若不是自己人，准死在这里。不过，林衍，”闻玄看向林衍的眼睛，“我们遇到过桑林阵、石阵、还有这个玄花阵，不像一般修士的手笔，这里定有奇门遁甲的高手。”
    林衍叹息了一声，“是中豪杰，方可布此阵，可惜助纣为虐。”
    林衍将闻玄揽住，二人沿着林衍方才剑指的方向从高处飘下，直奔那棵花树。
    林衍闭目，将方才高地上所画的阵法图像细细回味，便牵着闻玄自花树左右绕行，在一片青翠中，闻玄先叫出了声，“看，林衍，像是一个石门。”
    林衍摇了摇头：“那只是幻境，是死门。”
    说着，又牵了闻玄继续绕行于花树间，恰在刚刚闻玄发现的石门之后，看见一堵青砖墙。
    “这里，吗？”闻玄不大确定地道。
    “是，生门。”
    “可是这里是墙啊。”闻玄说着，便上手去摸了摸那墙，又敲了敲，“林衍，是空的！”
    林衍与闻玄一起寻找机关，不多时，便被林衍从众多青砖中找到了那块机括。林衍将那块青砖推进两寸余，那面墙竟然翻转了过来，闻玄轻轻一推，便能进入。
    “嘿，林衍，看，这还是旋转门。黎氏造秘室之能，他敢称第二，没有敢称第一。”闻玄说着，便走进了进去，林衍紧跟在他身后。
    冗长的甬道与摘星馆有些类似，但明显距离要远得多。
    林衍捏了火诀，二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方才走到甬道的尽头。越往里走，温度越低，走到甬道尽头处，已经看到水结成冰。
    “闻玄，催动灵力，御寒。”
    “好。”
    “他们取一次药蛇，可真是不容易啊，要走这么远，还得被冻成冰块。”闻玄感叹道。
    林衍想了想，道：“所以黎氏应该不经常来。”
    “也是，取一次药蛇，估计能用很久。不过，话说回来，药蛇不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制作好嘛，估计是算着药蛇做好的时间，一批一批地取。”
    二人借着火光，发现此处的设计竟与摘星馆大同小异，只是面积更大了些。甬道尽头，可见六十四处洞口，每个洞口都标识有易经一个卦象的名字。
    “我们随便走一个洞口吧。”闻玄笑了笑。
    “乾卦。”林衍的声音低沉，在洞中回声更响。
    林衍将闻玄掩在身后，抽出宝剑，信步走进标注有乾卦的洞口。
    “哇，这就叫别有洞天。”闻玄感慨道，那洞口虽小，只容一人通过，但进入之后，才发现，里面有如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就依天然的岩石为墙壁，上面还整整齐齐地砌着青砖。
    乾卦洞里，什么也没有。
    二人在此处逗留了半个时辰，什么也没发现。但乾卦洞内仍在几处开口，与他洞相连，林衍随机选择了一个洞口，再次步入。
    那洞口处标为“艮”。
    洞口的面积比乾卦洞内还要大。
    闻玄刚要踏进去，被林衍一把拉住，环在臂中。
    “小心。”
    闻玄这才发现，地上满满的，全是一动不动的黑色药蛇。
    林衍将闻玄推到身后，以剑劈开一条药蛇，那药蛇扭了扭身体，便不动了。林衍用剑将劈成两半的药蛇挑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道：“应是刚刚炼制的药蛇，不过，这种药蛇应该只致幻，不致于直接取人性命。”
    “烧了吧。”闻玄听后，满面正色道。
    “好。”林衍正要以灵力捏出火诀，却听洞口有人道：“哟，行家啊。”
    二人同时回头，一个艳丽的女人靠有入口处，一脸的妩媚。
    “如婳？”闻玄不觉出了声。
    “哟，闻宗主还记得我，真是不胜荣幸啊。”如婳的秋波一捆一捆地送向闻玄，“我说过，我此生唯一讨厌的人，就是对我不对心的男人。具体来说，就只有你。”
    “我？”闻玄有些嘲弄地看着如婳。
    “对，其他人，要么有一瞬间，要么有心没胆，但都是动了心的。”如婳甩了甩手里的绢帕，一脸认真的看向闻玄。
    “那他呢？”闻玄恶作剧地指向了林衍，“他对你动过心？”
    林衍无奈又不屑地看了闻玄一眼。
    闻玄哈哈大笑。
    如婳叹了口气，“这位公子，不会讲话，但眼睛不能骗人。他，根本就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闻玄一愣，伸了大拇指给如婳，“你说的真对！”
    林衍在旁边轻咳了一下。
    闻玄马上收敛起嬉笑，“婴孩在哪儿？”
    如婳的脸上的妩媚也收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个婴孩我交给崔妍姝了，别再问我了，每次见面都问那个婴孩，真是不解风情。”
    “你为什么在这里？”闻玄继续发问。
    “不妨告诉你，黎臻嫉妒我的美貌，让我来守这药蛇谷。现在好了，你们与我作个伴吧。”如婳的声音再次妩媚婉转地看向了闻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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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地下宫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不自觉地看了看林衍，林衍眼睫低垂。
    “你出不去吗？”闻玄有些疑惑地看着如婳，“你在这里怎么生活？”
    如婳抖了抖帕子，侧过身去，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还会待在这里吗？至于，我在这里怎么生活，闻玄，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说罢，眼角余稍一转，媚眼如电。
    闻玄躲在了林衍身后，两只手抓住林衍的衣袖，只探出个脑袋，“不去。”
    如婳无奈地笑了笑，遂收起了媚笑，正色道：“如果你们能带我出去，我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闻玄与林衍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林衍低声道：“不必。”
    如婳面色一沉，露出凄婉之色，“求你了，告诉我怎么出去，这地下宫就是地狱。你们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
    “地下宫？这里是不是有八八六十四洞，每个洞都与其它洞相连，六十四洞之间往来路径如蛛网，若不是精通易术，或者极为熟悉这里，一定连路都走不对吧。”
    如婳只看着闻玄，咬着嘴唇不说话。
    片刻后，如婳咬牙切齿地道：“还有蛇。“
    “蛇，攻击你？”闻玄从林衍身后绕了出来。
    “不，蛇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初炼过了，一动不动，待到时日，再取出去，仍是一动不动。”
    “那你怕什么？”闻玄问道。
    “恶心。”如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适的画面，几欲作呕。
    林衍微皱了皱眉头。
    闻玄更加诧异，“不动的蛇，就像这样”，说着，闻玄指了指身后满地药蛇，“怎么就恶心了？”
    如婳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不再言语。
    “还有，别的，恶心的蛇？”林衍并没有看向如婳，而是看着她身后。
    如婳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们先烧了这里的蛇，再去烧掉那些恶心你的蛇，就没事了。”闻玄说着，便准备捏了火诀。
    “不！不要烧！”闻玄听到如婳如利刃一样的尖叫声冲进耳膜，不禁回头看着她。
    “求你了，不要烧。”如婳跪倒在地，开始啜泣起来。
    “你的功夫法术呢？”闻玄再次惊讶地发现，如婳身上已经半分灵气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婳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道：“黎臻，我与她势不两立。”又抬起头，双眼盈盈地望着闻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她发现我没看好这地下宫，一定要杀了我的。”如婳的眼泪慢慢止住，有些空洞地看向洞口外的甬道，“我只剩这一条贱命，不能连这条命都失去。”
    “你在等崔逸臣来救你吧。”闻玄笑了笑，林衍看了看他，闻玄就闭了嘴。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不能烧，烧了我就真的完了。”如婳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闻玄对如婳道，“你告诉你婴孩的下落，我带你出去。”
    如婳想了想，“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那个婴孩，是我从一个村子里抱走的，为了封锁消息，瞒住闻山，屠了全村的人。”如婳的语气不是一般的平静，仿佛在说自己身边无所谓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闻玄却捏紧了双拳，“屠村？”林衍拍了拍闻玄的手，“继续说。”
    “那个孩子很乖，不哭不闹，就那样看着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亲人，一个好人。我抱着他一路被送到了博陵，交给了崔逸臣。后来听说崔逸臣把他养在崔宅，可我想去看的时候，却被崔逸臣拒绝了。”如婳眼无波澜地看向闻玄，“那次我去偷袭你，确是受崔逸臣指使，只是我没有得手，回到崔氏之后，寒山黎臻便到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婴孩了。我向天起誓，绝无虚言，请求你们，带我出去。我不想再在这地狱里待哪怕一分钟。”
    如婳跪了下来，楚楚可怜地看着闻玄与林衍。
    闻玄冷冷地看着她，“你也有这一天，你偷盗婴孩，屠人全家的时候，可知道有这一天？”
    林衍侧脸看了看闻玄，手上集中灵力，捏了火诀。火苗从林衍指尖升起，冒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幽冥之火？”如婳的眼中有了痛苦的意味。
    林衍闻若未闻，将幽冥之火撒向了地下的蛇群，并拉着闻玄走出了洞口。
    “幽冥之火虽威力强劲，但极耗灵力，林衍，你还好吗？”闻玄关心地看着林衍，林衍侧了脸看着闻玄，“不妨，只用了一成灵力。这里，温度太低，普通的火焰不能燃烧。”
    幽冥之火不像寻常火诀所生之火，并不灼热，没有温度，但却可以将所燃之物尽数化为灰烬，如果是诀捏在动物或人身上，就可以让他们无声无息、没有任何感觉地死去。
    幽冥之火不断地燃起高高的火焰，一条又一条地药蛇安静地被烧成了灰，在地上摆出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待火焰渐息，林衍与闻玄进去查看，若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便再捏起小火，将其燃尽。如婳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紧紧地跟着闻玄。如婳的目光像一条绳索一样捆绑着闻玄，不肯有半分地放松。
    闻玄瞥了她一眼，再无话。林衍则像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林衍与闻玄选择了一个新的洞口，走了进去。
    洞内是一个圆形的广场样的空旷空间。药蛇不在地上，却一排一排地都被挂在墙壁上。林衍走近了观察，又以剑劈开一条药蛇，便拉着闻玄大步向后退了几步。
    “剧毒。”林衍侧脸对闻玄说。
    二个离开了这个山洞，林衍又要以幽冥之火烧尽这些剧毒之蛇，闻玄按下了他的手，催动灵力，也在指尖燃起了幽冥之火，甩向了墙壁上的药蛇。
    药蛇们仍然安静地在幽冥之火中燃烧，不时地冒出新的火焰，或是扑起高高的火焰，只是那火焰没有寻常的炙热与光明，只有淡蓝色的光芒与燃尽一切的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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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如婳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淡蓝色的火焰映照得整个山洞一片幽光。
    如婳的脸在幽光中透出了绝望。她愤怒地看向闻玄，“你毁了我！黎臻会杀了我！！”
    闻玄冷冷地看着她，“你早该死了。”
    林衍向另一洞口走去，闻玄紧跟着他，如婳踉跄地跟在后面，二人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林衍转进一间上书“震”的洞口，洞中比方才燃尽的几个山洞更加宽阔，一眼望不到山洞的尽头。洞中没有蛇，闻玄跃起四处查看，确不见药蛇。
    闻玄仔细观察，发现这洞中并未用青砖砌墙砌地，地上还铺着薄薄一层土壤。
    林衍用剑拔开土壤，便发现了其中混杂的几颗植物种子，应该是刚刚种进去没有多久，种子尚未发芽。
    闻玄跃了回来，也看到了那几棵种子。
    “奇怪，这么冷的地方，植物能长吗？”闻玄又拔了拔旁边的土壤，发现也是同样的种子。
    “长得慢，周期长。”林衍将那种子用剑挑起，捏在中指与大拇指之间，稍凑近鼻尖，一股浓重的臭味便扑鼻而来。
    “什么味儿，林衍，不会有毒吧。”闻玄用手在鼻子前摆了摆。
    林衍刚嘴刚要讲话，二人身后的如婳开了口，“是尸臭。”
    闻玄一惊，“尸臭？”
    “是。”林衍答道。“这些种子应该是以尸体为供给长出来的，换句话说，正是因为要培育这些种子，那些人才会变成尸体。”
    “待尸体腐烂，这些种子才能养成，被培育在这里。”如婳的脸色阴冷，目光如毒蛇一般缠绕着闻玄。“阿玄，你带我走吧，这里是地狱。”
    “什么？”闻玄一脸不可置信，“寒山黎氏疯了吗？这种多种子，一棵种子就是一条人命？”
    “是。不止一条人命，有的人营养不良，培育不出尸种。”林衍看着闻玄，“我在手可摘星辰，看过这种秘法。”
    “天下生民，在黎氏眼中，俱是猪狗不如。”闻玄的双手握成了拳，“为什么，要这些尸种做什么？”
    “这种植物长成，应该可以吸活人精元，如是修士，可吸其灵力。”林衍用一块手帕擦干净手，将那帕子丢了在地上。
    闻玄望着空茫无边的山洞，“这里少说有成千上万的种子，就有成千上万条性命，为了所谓的尸种，白白死去。”
    “毁掉。”林衍拍了拍闻玄的肩，如婳有些吃惊地发现，林衍的动作中带着温柔与心痛。
    “好，林衍，我们毁掉这些种子，逝者已矣，不可以再去祸害人。”闻玄说着，便要催动灵力燃起幽冥之火。林衍摇了摇头，“烧不掉。”
    “你是说，这尸种，连幽冥之火都不能将之毁灭？”闻玄心中暗暗诧异，幽冥之火的威力可燃尽世间至寒至坚之物，却不能烧尽这尸种。
    “怎么办？”闻玄望向林衍。
    林衍低了低头，不语。如婳在后面讥讽地笑道：“不敢了吧？”
    闻玄皱了皱眉，直盯着林衍，“什么，什么不敢？”
    林衍有些犹豫地看着闻玄，道：“我看到的记载，若要彻底将这些尸种毁去，只能以高阶修士的血，方能杀尽尸种中的戾力与腐朽。”
    “林衍，你是担心，我们俩的血都流完了，也未必杀得尽这些尸种，是吗？”
    林衍点了点头。
    “我们来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闻玄盯着林衍的眼睛，那眼睛纯粹又宁静。
    “你怎么这么好看。”闻玄看着林衍，片刻便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有如水上被风荡漾起的涟漪。
    林衍微微垂了垂眼睫。
    如婳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你们？”
    二人皆似未曾听到。
    “林衍，你只说用血，也就是说，只要有血，就能杀尽尸种，是吗？”闻玄摸了摸鼻子。
    “嗯。”
    “那我们准备一些水，将血滴进去，试出一个能够杀死尸种的浓度即可。”闻玄道。
    林衍点了点头。“我的。”
    闻玄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用我的血。你今天已经消耗太多灵力了。”
    说着，闻玄便牵着林衍的衣袖，二人相视一笑。
    林衍道：“这边。应该有水源。”
    只剩如婳在后面一脸的惊愕。如婳自幼时便被从一堆街头的流浪儿中挑选出来，授以杂学，琴棋书画、礼仪女工自不用说，奇门遁甲、易学八卦、拳脚功夫、各系法术、各大世家的历史掌故无不涉猎，泛泛而学，点到即止。唯一下了狠功夫让如婳学的，是媚术。为了这媚术中的眼神流转，波光盈盈，楚楚可怜，光彩奕奕，如婳身上的鞭印就没好过。还有走路的仪态，说话的声气，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没有一处不是挨打挨出来的，如婳身上常常是新伤叠着旧伤，让她在痛苦中学会怎样去吸引男人，利用男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婳恨媚术，也恨男人，媚术让她吃了太多苦，流过太多泪。但当她长成，可以轻易看穿男人心底的花花肠子的时候，她的心底又是骄傲的，这些男人可以被她用媚术迷惑得像狗一样扒在她脚下，为她做一切她要做的事，心甘情愿地奉献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这让如婳满足又得意，通过掌控男人，仿佛世界都攥在她的手中。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只要如婳出马，便能完美地收尾，如婳在与男人的周旋与诛心中，越来越练得心如明镜，面如画皮，一边鄙薄着一边献媚着，就在如婳几乎快要认为没有什么任务是自己不能完成的，没有什么男人是自己无法征服的，那种人生巅峰之前的时候，如婳接到了以媚术媚惑闻玄的任务。如婳仔细地看过闻玄的资料，并细细走访过与闻玄有交往的修士，知道闻玄不狎妓，不逛花街，便将自己的身份设计为落难的大家闺秀，借闻玄的侠义之心与同情心留在他身边，再伺机而动。
    如婳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让闻玄成为自己的裙下之客，所以设计都是以一月为限，谁知如婳足足在闻山留了三月，无论怎样，都无法打动闻玄，迟迟不能完成任务。黎臻异常光火，几次传消息给如婳，若不能完成任务，便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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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机巧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如婳已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在闻玄酒后探得婴孩的秘密后，便匆忙逃去了博陵，在崔逸臣的庇护下，以这个秘密换得了黎臻的不杀，但也自此失去了之前的风光，黎臻直接将她发配到地下宫来看蛇。
    如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女了，她在内心对自己深深的怀疑，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对，才让闻玄始终对她不动心的？难道她的媚术，果真一无是处？而长久地留在地下宫这种看不到阳光的地方，如婳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她总觉得自己和那些冬眠的药蛇一般，不过都是待宰杀的羔羊。
    这次再见闻玄，如婳百感交集。她恨，恨这个毁了自己前程和信心的男人，她渴望去征服，征服这个自己始终未曾攀越的高峰，她又有几分真情，对这个始终彬彬有礼的年轻家主。她甚至渴望闻玄可以多看她一眼，一眼，都行。
    可是闻玄的眼里只有憎恶，不屑，甚至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让如婳觉得自己连一颗尘埃都不如。
    如婳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林衍用剑在青石砖地上划出了一条小渠，不知他从哪里引来的水，顺着小小的浅痕一路流了过来。水至洞中时，闻玄按了按林衍的手，林衍便收了剑。
    闻玄划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越来越多的汇集起来的水中，以食指引灵力激荡而出，将水打成碎沫，如雨般落了下去。
    明明是水，落在地面上时却发出了如火一般的嗞嗞之声。那些尸种先是发黑，后是冒出缕缕黑烟，碎成了粉末。
    “林衍，你看，可行！”闻玄有些兴奋，幽冥之火都无法消除的事物，竟然就这样化成了灰烬。
    闻玄又滴了几滴血在水中，再次激荡起水沫，林衍也划伤了自己的手腕，紧随闻玄，将水化为雨沫，浇在了空旷的山洞之中。
    “林衍，我说了我来的，你不要动。”闻玄有些心疼地看着林衍手腕上的伤，心想这个家伙真是认死理，半点不肯敷衍，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划得这么深，流了那么多血。
    闻玄边想边撕破了内里中衣的一缕，为林衍包扎上。“我也就在指尖划了划，谁像你啊，划这么深，多疼啊。”
    林衍“嗯”了一声，垂着眼睫，任凭闻玄帮他包扎。
    闻玄包好了之后，在林衍的手腕上顺势亲了一下，俊秀的眼角一挑，“很快就好了，我都盖过章啦。”
    林衍微微抬头，二人相视莞尔。
    忽然，一声尖锐的女声在二人身后炸开，看不清楚林衍是怎样起身怎么拔剑怎样挡在闻玄身前，当闻玄回头时，林衍已经拔剑站在他身前，将他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
    是如婳，一脸绝望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二人，似在看着别处，“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老天，你杀了我啊！”如婳不断地大声嘶吼着，走来走去，又将头磕在墙壁上，磕出血也停，一会儿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衍，我怎么觉得她不太对劲。”闻玄就势将下巴搭在林衍的肩膀上，观察着如婳。
    林衍停了片刻，收了剑，缓缓吐出几个字，“心念，刺激。”
    闻玄有点儿惊讶，“难不成长期在地下宫，会对人体有害？害人精神失常？”
    林衍看了看他，不语。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害她疯掉的。”闻玄撇了撇嘴，却见林衍又看了他一眼。闻玄摸了摸鼻子，“真的不是我，出去了我们还得继续找婴孩，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我们走吧，她也算咎由自取。”林衍侧了侧脸，点了点头。
    “我们去下一个山洞。”闻玄再次拽住林衍的袖子，林衍在几个山洞门口稍停了停，做了判断，便带着闻玄一起步入了左边的洞口。
    进入洞口，里面豁然开朗。虽不及上一个山洞那样广阔，却也着实如殿堂般宽敞。四处墙壁上燃着以灵力为继昼夜不熄的灵火，照的整个洞中宛若白昼。
    “这里好亮啊，刚刚那几个山洞都阴暗潮湿的，到这里眼睛都不太适应了。”闻玄向林衍眨了眨眼睛。
    “小心。”林衍盯瞩道。
    “亮肯定有亮的原因，这里有蛇，还是尸种？寒山黎氏，还真是小瞧了他们，看样子，寒山已经被他们挖空了吧，这下我是相信他们筹谋十多年了，就这地下宫，没有工夫可建不起来。”闻玄一边左右探查，一边嘟囔着。
    林衍在另一旁仔细搜索着，却也分出了一分神思细听闻玄的唠叨。“这里按照易阵建构，六十四个山洞彼此相连，地形复杂。”
    “若是寒山黎氏不害人，这份机巧给了天下百姓建房子盖粮仓，怕是早就满门赞誉、名垂青史了，可惜他们口口声声黎氏荣光，却心术不正，为祸人间。”闻玄说着，不经意间用手触碰到了墙壁上一块微微凹陷的平面。
    绕是林衍反应再快，待闻玄的声音消失，林衍也没有发现闻玄到底在哪儿，闻玄就那样瞬间消失了。
    林衍拔剑低低地吼了几声，“闻玄，闻玄。”没有人应。灯火通明的山洞中似乎原本就没有闻玄这个人存在过。
    电光火石的一瞬，闻玄就见了。
    林衍额上的青筋已经爆起，面容虽然依旧平静，但眼神中的担忧与焦急却已经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来。“闻玄。”
    林衍的呼吸急促，提着剑柄的手似乎要将剑捏出水来。
    很快，林衍便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沿着闻玄刚刚走过的地方，极细致地纤尘不漏地地毯式排查，任何一处小小的线索都生怕自己遗失掉。
    林衍按照刚才分的那十分之一的神思，完全复原了闻玄刚才的一举一动，脚踩的地方，手摸过的地方。林衍依着记忆亦步亦趋，踩着闻玄刚刚留下的脚印，用手去触摸闻玄刚刚摸过的地方，极仔细极慎重，甚至屏住呼吸去触碰那面墙壁。
    寒山黎氏精于建造，若是他们存心留下机关，瞬间便能要人性命，也不是难事。
    林衍努力下压心里涨满起来的担忧与焦虑，摸到了闻玄刚刚按过的微微凹陷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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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秘密囚室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当林衍的手指触碰到那块凹陷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机关。但他没有做任何的反应，等着这机关将他吞没。如果这真是致人死亡的设计，那闻玄定然已经丧命，他不若跟着一起去了也好。
    一闪念间，林衍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只刹那间，便从灵火通明的山洞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林衍捏了火诀，唤着“闻玄”，“闻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蔓延开来，却没有得到回应。
    林衍定睛看了看，此处四壁光滑，地上长满了青苔，潮湿而憋闷。没走几步，便会看到地上的白骨森森，血肉早已半点不存。
    “闻玄。”看到白骨，林衍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从深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林衍精神一振，立刻寻声而去。越走白骨越密集，而地上的青苔也越厚。
    林衍凭着对声音位置的感知在分岔口拐向了一处窄路，里面似是一间窄小的空间。闻玄正背对着他查看一具白骨。
    “闻玄。”林衍唤道，那声音如磁石穿透过去，声音里的关怀与焦虑、释然与欣喜，一并传到了闻玄的心里。
    闻玄闻声，转了过来，对着林衍一笑，“你来了，林衍。很快嘛！”
    林衍两步走了过去，灭了火诀，一把将闻玄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放松。黑暗中，闻玄也双手回抱着闻玄，听着他的心脏快速地砰砰跳动，“你不是说，我们不再生离吗，所以我肯定你会来找我的，我在等你。”
    “没事就好。”过了良久，林衍的唇轻轻触了触闻玄的额发，方才缓缓道出。只是一直没有松开双臂。
    闻玄嘴角又提了提，一股暖意贯穿四肢百骸，道：“这么担心，你是以为这机关会害命？可，你不是也下来了？”
    “自今日起，我们生不离，死不别，生死一处。”林衍放开了闻玄，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君子一诺，千秋万载。”闻玄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兀南镇初见，手可摘星辰，崔氏花海，万年来的苦苦寻觅，林氏覆灭，再到如今，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如果这些经历这些时光能被赋予意义，那就是此时一诺，足以永恒。
    林衍捏了火诀，火光照映着那双沉静如潭的眸水，闻玄笑着看着林衍，心想若此刻死去，也已然足够。
    林衍伸出手，闻玄顺从地牵了他的衣袖，二人继续环视此处。“刚刚我探查过，这里像是一个废弃不用的秘密囚室。”
    “囚室？”
    “对，林衍，我还没有走到尽头，但似乎这里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有的隔间中有尸骨，有的隔音里没有，外面的道路上长满青苔，显然很久没有活人从这里走过了。所以我推测，应是寒山黎氏一个久已不用的囚室。”闻玄指着一具白骨道：“这具尸骨的肋骨都折断了，腿骨也断了，显然是生前被折磨过。而且路上也有尸骨，应该是想要出逃被杀死的人。”
    二人一边说，一边继续往里探查，进入一间稍大的囚室时，刚才的气闷一下就缓解了。
    闻玄道：“林衍，难道，这里有通风处？”
    林衍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打开灵识，清晰地感觉到自头顶而下的股细微的空气。
    “在上面。”林衍与闻玄同时抬起头。
    火光之外，一片黑黢黢，什么都看不到。
    “我上去看看。”闻玄刚要催动灵力，被林衍按住了手臂，“我来。”却又迟疑了一下，看着闻玄，闻玄笑着保证，“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说着，林衍催动了灵力，转眼间便捏着火诀向上奔去。
    闻玄自己也捏了火诀，保证在林衍回来一眼可以看到自己的地方，不住地四下探查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衍方才飘然而回，竟比一片树叶落地都要轻。
    “闻玄。”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闻玄转身牵起林衍的宽袖，“怎么样？可找到通风口？”
    “嗯，”林衍稍停了一下，“很高，通到地面。”
    “通到地面？林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通风口出去？”
    “嗯。”
    “可是这个地下宫我们还没有走完，现在就要出去吗？要是还有其他药蛇，要不要先毁掉再出去？”林衍思忖片刻，道，“先出去。”
    闻玄一笑，“是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从秘密囚室回地下宫？”
    “对。”林衍点了点头。
    刚才他们二人皆是被一股力量吸入囚室之中，不像是单纯的机巧，定然还有玄机，而此处废弃不用良久，应该也就是因为出入不便的原因。
    “那好吧，我们就先出去，反正我们知道入口，再寻机下地下宫，毁了那些药蛇才好！不能让黎氏再残害生灵，涂炭百姓！”闻玄想起黎氏以无辜百姓为药人，从千百无辜生灵身上吸取灵力，便愤恨不已。
    “好。”林衍示意闻玄牵起宽袖，二人催动灵力，向上奔去。
    闻玄觉得自己一口灵力撑了好久，可还是没有到达林衍所说的地面，不由得换了一口气，身体有一瞬间的下坠，林衍一手扶上他的腰，将他轻轻搂住，继续向上行进。
    半盏茶的时间，他们才看到密密匝匝的玄铁覆盖的井口样的通风处。
    林衍看了看闻玄腰间的铁剑，闻玄便会意地抽出铁剑，以灵力灌注，砍向了玄铁。
    那些玄铁应声而断，二人直接冲了出去。
    地面上一片黑暗，也一片寂静。
    “原来入夜了，今晚也没个月亮。”闻玄双脚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林衍四下看了看，“应该还在山谷中。”
    闻玄想了想，“那个花树为阵的山谷？”
    “嗯。”
    “那我们去寻地下宫的入口，毁掉药蛇。”闻玄说着便要走，却被林衍拉住。
    “休息，天亮再找。”林衍的目光充满关切。
    “也对啊，我已经不是太一上人了，只是一个凡夫，这具身体未必吃得消。”闻玄苦笑了一下，“只好先休息了，不过，”闻玄摸了摸肚子，“我好像饿了。”
    林衍的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划过闻玄的背，“我去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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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重回花谷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挺了挺跪直的上半身，将身旁的闻玄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与后背。闻玄靠在林衍身上不住地哭泣，为他被诱杀惨死的父亲与叔父，最竟哭到浑身颤抖。林衍任由闻玄的眼泪倾下，只轻抚着，以掌心的温度给他安慰。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闻玄终于停止了哭泣，跪直了身体，对着那两具白骨道：“父亲，叔父，孩儿愿将闻氏善德薪火相传，不负长辈在天之愿。”
    林衍仔细地听着闻玄的话语，面无余色。
    闻玄将玉收入怀中，“父亲，叔父，孩儿正在探查寒山黎氏以无辜百姓为药人之事，待事毕，定将您的骸骨迎回闻山，葬入祖坟。”闻玄抿了抿嘴唇，“孩儿还有一事向父亲与叔父禀告，孩儿偶遇得一道侣，性情相投，两情相悦，我带他一起问候你们。”
    说着，闻玄便俯下身叩拜下去，林衍也一同叩拜下去。
    三拜之后，林衍扶起闻玄。“林衍，我们先离开吧。待事毕，我们再请父亲与叔父同回闻山。”
    “好。”林衍郑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往里探查，进入一间稍大的囚室时，刚才的气闷一下就缓解了。
    闻玄道：“林衍，难道，这里有通风处？”
    林衍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打开灵识，清晰地感觉到自头顶而下的股细微的空气。
    “在上面。”林衍与闻玄同时抬起头。
    火光之外，一片黑黢黢，什么都看不到。
    “我上去看看。”闻玄刚要催动灵力，被林衍按住了手臂，“我来。”却又迟疑了一下，看着闻玄，闻玄知他不放心自己独自在这里，便保证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嗯。”林衍催动了灵力，转眼间便捏着火诀向上奔去。
    闻玄自己也捏了火诀，保证在林衍回来一眼可以看到自己的地方，不住地四下探查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衍方才飘然而回，竟比一片树叶落地都要轻。
    “闻玄。”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闻玄转身牵起林衍的宽袖，“怎么样？可找到通风口？”
    “嗯，”林衍稍停了一下，“很高，通到地面。”
    “通到地面？林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个通风口出去？”
    “嗯。”
    “可是这个地下宫我们还没有走完，现在就要出去吗？要是还有其他药蛇，要不要先毁掉再出去？”林衍思忖片刻，道，“先出去。”
    闻玄思忖，“是不是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从秘密囚室回地下宫？”
    “此处机关，我尚未参破。”林衍诚实地道。
    刚才他们二人皆是被一股力量吸入囚室之中，不像是单纯的机巧，定然还有别有玄机，而此处废弃不用良久，应该也就是因为出入不便的原因。
    “那好吧，我们就先出去，反正我们知道入口，再寻机下地下宫，毁了那些药蛇才好！不能让黎氏再残害生灵，涂炭百姓！”闻玄想起黎氏以无辜百姓为药人，从千百无辜生灵身上吸取灵力，便愤恨不已。
    “好。”林衍示意闻玄牵起宽袖，二人催动灵力，向上奔去。
    闻玄觉得自己一口灵力撑了好久，可还是没有到达林衍所说的地面，不由得换了一口气，身体有一瞬间的下坠，林衍一手扶上他的腰，将他轻轻搂住，继续向上行进。
    半盏茶的时间，他们才看到密密匝匝的玄铁覆盖的井口样的通风处。
    林衍看了看闻玄腰间的铁剑，闻玄便会意地抽出铁剑，以灵力灌注，砍向了玄铁。
    那些玄铁应声而断，二人直接冲了出去。
    地面上一片黑暗，也一片寂静。
    “原来入夜了，今晚也没个月亮。”闻玄双脚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林衍四下看了看，“应该还在山谷中。”
    闻玄想了想，“那个花树为阵的山谷？”
    “嗯。”
    “那我们去寻地下宫的入口，毁掉药蛇。”闻玄说着便要走，却被林衍拉住。
    “休息，天亮再找。”林衍的目光充满关切。
    “也对啊，我已经不是太一上人了，只是一个凡夫，这具身体未必吃得消。”闻玄苦笑了一下，“只好先休息了，不过，”闻玄摸了摸肚子，“我好像饿了。”
    林衍的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划过闻玄的背，“我去找吃的。”
    没有月光，但有微茫的几颗星光。
    林衍循着记忆，摘了些野果，又拾了些柴火。闻玄已经用干草与柴枝在背风坳处搭起了一处简易的床榻。
    二人生了火，林衍将野果都放在闻玄的面前，看着他吃。
    “我没事了，林衍。”闻玄低了低眼睫，吞了一口野果。“刚才我确实心痛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可我毕竟找回了轮回前的记忆，知道女娲所造之人，生死病死、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都是常事。只是我父亲与叔父死得太惨，让我心惊，更让我心痛。盘古造世，以灵华生生万千生灵，岂容寒山黎氏这样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嗯。”林衍看着闻玄，“吃。”
    闻玄终于笑了笑，“你也吃，不用担心我，好歹我也曾经是太一上人。”将一个野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塞进林衍的嘴里。
    林衍看到闻玄的笑容，轻轻出了一口气，吃着野果，看着火堆。
    “林衍，我自幼未曾见过母亲，只有父亲和叔父陪我长大。后来他们被诱杀，我也手足无措，一夜之间风雨俱至，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撑起闻山，联络各大世家为他们报仇。”闻玄像是在对林衍讲，又像是在对自己讲。
    “父亲与叔父威望极高，另外各大世家也人人自危，很快便杀了已经疯癫的孟涵江，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里面也有寒山黎氏的份儿。我一人苦苦支撑，不敢示人以弱，唯恐他人趁机觊觎闻山。”闻玄又取了一个野果，塞给林衍。
    “但林衍，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怦然心动、如醉酒般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你面前藏不住了。我的脆弱，也能只能给你看，只是当时我自己还不明白。”
    林衍侧了侧头，眼神从眼角处散落，却都向着闻玄的方向，“什么时候？”
    “卢州卢宅，我向你辞行。那晚，你只穿着中衣，散着乌发，眼眸如星，不能言语，还要写字给我。”闻玄想起那时的光景，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只是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只以为自己多饮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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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信火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嗯。”林衍也沉下眼眸，似在思索着什么。“所以，你会去水牢救我，不单是为了灵华。”
    “对，只是我自己当时不明了罢了。林衍，虽然父亲和叔父对我很好，但他们很忙，我年岁稍长，便时常觉得孤单。从辞行那日之后，我越来越渴望和你在一处，在一起，做什么都行，所以当时闻山事一毕，我便快马去卢州找你。”闻玄直直地盯着林衍，“林衍，我只有你了。”
    林衍将闻玄的手握在手中，“不要伤心，我在，我一直在。”夜风温暖，轻轻抚过闻玄的脸颊发丝。
    闻玄听到这话，安心地躺在枯枝草柴上，刚开始还有一搭没的搭的说着话，不过很快就没了声息，也许是过于疲累，闻玄的眼睫轻轻颤着，却也睡着了。
    林衍静坐调息，恢复自己今日过于耗损的灵力，至三更时分，却也困倦不已，便从后面拥住闻玄，沉沉睡去。
    闻玄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之中，自己年幼时的闻山，动荡，杀戮，征伐，直到身边有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气传来，才依稀回到了崔氏的百亩花海之中，那些花争奇斗艳，竟相开放，还是当时不能言语的林衍，在花海间轻轻跃起。
    闻玄轻轻一笑，便醒了过来。天光已微明。
    闻玄发现林衍从后面环抱着自己，鼻息轻柔地打在他的耳后，手环着他的腰。闻玄没敢动，生怕惊醒了睡得正沉的林衍。
    然而闻玄还是惊醒了林衍，因为他看到天空中升起了有一朵焰火重重绽开，那是闻山的信号，说明闻山的人马已经在十里之内了，闻玄兴奋之下便想起身，惊醒了林衍。
    林衍唤了一声“闻玄”，懵懵地坐了起来。
    “我到底还是把你吵醒了。刚刚，我看到了闻山的信火，所以……”
    “信火？已经到了寒山？”
    “应该是，我们这就去汇合吧。”
    “嗯。”
    二人粗粗收拾了一下，路过小溪时又洗面束发，林衍见闻玄已然没有昨日的悲伤与低落，一颗心踏踏实实放在肚子里。
    出了花谷，二人一路向着信火的方向一路沿山间小路行进，竟然没有遇到黎氏巡查的人。闻玄心里暗暗纳罕，看了看林衍，林衍道“先汇合。”
    直到寒山山脚处，闻玄才看到闻山的旗子。
    “那，林衍！”闻玄一指，二人飞一般跃了过去。
    领头的却是卢子毓。
    “子毓！”闻玄高声一叫，卢子毓的眼神一征，便四下寻找起来。
    “我在这儿！”闻玄与林衍一起三两步便落在卢子毓的马前。
    众人见是闻玄，惊喜地行礼道：“宗主！宗主！宗主！”
    闻玄向众人一揖，“闻山可好？”
    “都好，都好。”众人应和道。
    “阿玄！”卢子毓惊喜地跳下马，一下捶上闻玄的肩膀。“我听说你被打成重伤，担心死了！”
    闻玄佯装吃痛，“哎呦”了一声，道：“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对了，刚刚的信火是你放的？”
    卢子毓撇了撇嘴，“不是我放的，还能是你放的？快到闻山的时候，你那个大长老一定要让我放信号，说你能看见。我寻思着你不都重伤了吗，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还能看见信火？果真，你们闻山的人更了解你。”
    “大长老也来了？人呢？”闻玄两眼一亮。
    “说是前面探路去了，应该是去找你了。大长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重伤或者你死掉的消息，还一直说你福大命大。”卢子毓说着，看到了旁边的林衍。
    “公子。你也在。”卢子毓向林衍施了礼。
    “见过卢二公子。”林衍回礼道。
    卢子毓吃惊地张着嘴，半晌都合不上。闻玄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家现在会说话了，别那么吃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他，他？”卢子毓的大脑有些空。
    “别他了，人家有名有姓，人家叫林衍，你叫他林公子就好了。”闻玄勾了勾嘴角，向林衍挑了挑眉。
    “林……公子。”卢子毓好像强迫自己平静了一些，看着林衍道。
    “嗯。”林衍微垂眼睫，轻声应了一下。
    “哪个林氏啊？”卢子毓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闻玄勾上了肩膀，“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人家就是名门世家就对了。”
    “哦，这样啊。”卢子毓还在搜索自己所知的林姓世家时，闻玄便已经又发问了。
    “子安兄呢？我发到卢州的信，你们可收到？”
    “兄长与我们兵分两路，我们从山下走，兄长去崔氏参加葬礼，回信说他会直接从博陵到寒山黎氏与我们会合。收到你的信，我就联系了兄长，还与闻山诸人一道来讨伐黎氏。不过，这中间还有些不明之处，你信中所提及的药人、药蛇，都是什么东西啊？”卢子毓与闻玄两人打开了话匣子，将这几日的情况讲给彼此听。
    闻玄许久未见卢子毓，正说得高兴，隐约觉得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搭在卢子毓肩上的手，心内一凛，将手放了下来，摸了摸鼻子，暗自笑了笑。
    卢子毓这时才明白前因后果，大骇道：“若是黎氏得逞，岂非天下百姓都成了他们的药人？玄门百家都是他们的走狗？”
    “是啊，”闻玄着重地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最好能集中力量，一击即中。子安兄什么时候能到？”
    “算脚程，差不多也到了。崔世叔的丧礼，因为提前收到了你的信儿，所以兄长带了不少高手一起前往，此次定能有所助力。”卢子毓的眼中有些复杂。
    “好。那我们等子安兄到了，一起谋划。你们一路赶来，也需要休整。”闻玄向卢子毓身后的众人打了个手势，大家便下马休憩。
    闻玄拉着林衍一起就地坐下，卢子毓也挨着闻玄坐下，“阿玄，你不是被重伤了吗？听说黎氏还给你下了没有解药的剧毒，你是怎么恢复的？”
    “这下嘛，”闻玄看了看林衍，轻咳了两声，“说来话长。反正大长老和子安兄来都要问的，不如我先攒一攒，等你们人齐了一并讲。”
    卢子毓又是一拳打在闻玄肩上，“叫你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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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会合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在旁一直听着二人对话，一直没有发声。此时却开口道：“崔妍媚，如何？”
    闻玄与卢子毓俱是一顿，没有想到林衍会开口问到崔妍媚。
    卢子毓叹了口气，“之前，兄长对我说，若终与崔氏有一战，不如早绝了妍媚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这下，是明白了。世间已无博陵崔氏，只有寒山黎氏了。我们大举发兵寒山，岂不就是不可避免的大战。”他又停了停，“我也不知道兄长这样对不对，不过，妍媚一直跟着兄长不肯离开，即使崔氏之前接她回去，也被她半路跑了回来。报丧的人一到卢州，兄长便带着妍媚启程去崔氏奔丧了。”卢子毓有些伤感地说，“虽然妍媚一直在兄长身边，但兄长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总是要送她走，有的时候，我都有些不忍心。”
    林衍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橙衣少女，轻盈蹁跹，宛若蝶儿一般。
    闻玄用可疑的目光看着闻玄，“你怎么想起来问她呀？”
    林衍依然面无余色，“摘星馆。”
    闻玄与卢子毓一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般。
    这时，远远地跑过来几个人，健步如飞。闻玄一下就跳了起来，笑意爬上脸颊。那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花发老人，面色红润，气宇轩昂。
    “舅舅。”闻玄施了长辈礼。
    “宗主，不可。”大长老回了礼，又跪下行礼，身后几个人也都跪了下来。
    “宗主，之前都说您……凶多吉少，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的！”大长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目光紧紧粘在闻玄身上，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舅舅，起来吧。”闻玄扶起大长老，心中也有些戚然。灵石中万年，于此一世间不过几日，最让闻玄触动的，依然是脉脉温情。
    “我好着呢，舅舅别担心。”闻玄心中有万语千言，犹如转世回头再见前生亲属，最后却只笑着安慰大长老。
    “闻山一切都好，宗主切莫牵挂。收到宗主来信，闻山并未派人前往博陵崔氏丧礼，黎氏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闻山。”大长老朗声道。
    “辛苦舅舅。”闻玄笑了笑。
    大长老又向卢子毓行了礼，看到了旁边的林衍。
    “公子，”大长老也施了礼，“公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林衍也行了礼，“大长老。”
    大长老显然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公子，可以言语了？”
    卢子毓本想看看大长老吃惊的样子，此时有些索然道：“是啊，还有了姓，姓林。阿玄说，也是世家大族。”
    林衍低头默然。
    闻玄瞪了卢子毓一眼，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等我们铲平黎氏，回到闻山，我再慢慢与舅舅细说。”又道：“舅舅前面探路，可发现什么？”
    大长老目光中有些疑惑，“这条路都幽僻一些，但也不该没有人值守。我们一路探查，都要走到黎氏大门了，都未见有守卫。真是奇怪。”
    闻玄低头思忖，林衍一施礼，道：“祝雪、清音。”
    卢子毓惊讶道：“凌风祝雪，山水清音？你们遇到他们了？”
    闻玄点了点头，向大长老与卢子毓道：“是，当时飞枭要出去抓老百姓回来做药人，祝雪与清音便去阻止飞枭，后来崔妍姝也去帮飞枭的忙，所以都不在黎宅。”
    “难不成，是他们把人都带走了？”大长老问道。
    “但无论如何，也该留人把守道路。除非……”闻玄托长了尾音。
    “看守药人。”林衍道。
    “对！花谷中有异兽、有阵法，可以不用把守，但药人不同，估计是所有人都集中去看守药人了。”闻玄看了看林衍，又看着卢子毓与大长老。
    “那我们去把药人解救出来！”卢子毓气愤地道。
    “慢着！我和林衍已经发现了黎氏炼药蛇的地下宫，林衍想要从那些药蛇身上找到破解之法，做出解药，才能彻底解救那些被荼毒之人。”闻玄阻止了卢子毓，拉住了他。
    “药蛇？药人？地下宫？”大长老有些糊涂了。
    “这样吧，咱们也兵分两路。我与林衍带人去地下宫，摧毁黎氏的炼药之所。看看能不能找出解药。子毓兄与舅舅等待子安兄，一起向黎宅进发。”闻玄安排道。
    “不妥。”大长老斩钉截铁。
    “为什么？”卢子毓问道。
    “卢二公子，可曾到过黎宅？”大长老问道。
    “不曾。”卢子毓摇摇头。卢氏历来不与寒山黎氏交往，即使拜年的年贴，卢子安也是定要退回的。
    “我二人皆未曾到过黎宅，如何进发？如何进攻？兵革未动，地利先失。恐非良策。”大长老言辞铿锵。
    “也对啊，阿玄。你对黎宅，是不是熟一些？”卢子毓看向闻玄。
    “熟悉。我对黎宅确实熟悉一些，可，地下宫……”闻玄有些踌躇。
    “我去即可。”林衍低垂眼睫，道。
    闻玄不放心地看着林衍，目光有如无数细丝，密密地连在林衍那端。
    “放心。”林衍说完，便起身要走。
    闻玄拉住他，“莫急。”又回头对大长老说：“点二十人，要功夫好法术强的，与林衍一起去。”
    大长老得令，很快便点出了二十人。林衍向众人施了礼，带着二十闻山子弟向花谷去了。
    闻玄一直看着林衍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们？……”卢子毓皱了皱眉。
    “我们怎么啦，闭上你的嘴巴。”闻玄看林衍已然消失在路的尽头，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对了，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闻玄正色道。
    卢子毓与大长老也正色作仔细聆听状，“我，找到父亲与叔父的遗骸。”闻玄的眼中泛起了微微的水光，“是两具白骨，身上的骨头，没有一根是完好的。”说着，闻玄掏出了怀中的玉，递给了大长老。
    大长老细细地看了看玉，确认无误后，捧着玉跪倒在地，“老宗主啊，你们……”刚刚说了几个字，便泣不成声。
    “闻伯父不是被华山孟氏所诱杀吗？遗骸为何在寒山黎氏？”卢子毓问道。
    “诱杀父亲与叔父之事，寒山黎氏、博陵崔氏、华山孟氏都有份。”闻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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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黎宅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他们，那个时候就沆瀣一气了？”卢子毓大惊，“他们都想闻世伯死？为什么呀？”
    “十年前，若不是各世家联合伐孟，阻止了他们的计划，可能天下人早已沦为黎氏的药人了。他们处心积虑这十年，蛇毒炼得炉火纯青，又暗暗蚕食各玄门力量，比之十年前，更不可小觑。”闻玄说着，目光也沉重了起来。
    “宗主，”大长老像是刚还了魂，满眼通红，跪了下来，“宗主，宗主一定要为老宗主报仇啊！我与诸位长老，皆愿粉身碎骨，以报闻山！”
    闻玄心中一酸，扶起大长老，“舅舅，我知道你与父亲、叔父情意深笃，这次，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寒山黎氏，既要报杀父之仇，又要为天下人谋个活路。”
    三人正在言说间，急促的警哨声自黎宅响起，“是黎氏的警报！”闻玄朗声向众人道，“定是子安兄到了，我们过去汇合，一起攻打黎氏！”
    “是！遵宗主命！”众人应声，便在闻玄与卢子毓的带领下疾驰而去。
    果然，如大长老所探，沿山路并无人值守。一路到了黎宅大门，看到的却是崔逸臣带着崔氏的弟子们围在门边。
    “那里面的……才是子安兄？”闻玄与卢子毓、大长老稍一商议，便决定将人马分为三队，闻玄带一队人马拖住崔逸臣，卢子毓、大长老各带一队人马从两侧潜入黎宅，支持卢子安。
    计定，闻玄直接从马上跃下，喝住了正要带着人冲进去的崔逸臣。
    “哟？这是谁啊？闻玄？你不是死了吗？”崔逸臣看到闻玄，有点惊讶又满脸的不屑，“你怎么又活了？妍姝喂你的毒你都解了？真够厉害的。”
    “崔逸臣，你不要一错再错！”
    “我就要一错再错你拿我怎么样，我现在的灵力恐怕你拍马都追上啦！闻玄，现在跪下来求我，我还能留你一条命。”崔逸臣嘴角微微一抽，全身的每一处都写满了傲慢。
    “崔少主，我们还是快攻进去吧！”一个青面人在旁等的不耐烦，催促道。
    “滚，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崔逸臣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向他，只恶狠狠地瞪着闻玄。“我们俩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崔逸臣，你出卖了千年崔氏，得到了什么？就连阿福也被你杀死了，你有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人可以牵挂吗？”闻玄想到崔龙若，有些痛心。
    “不要说教！我崔逸臣不需要你们教！闻玄，上次你侥幸没死，不代表你今天逃得过去！”崔逸臣大手一挥，“杀尽闻氏逆贼！”
    众人便如潮水般向闻玄与闻家修士涌来，双方在门口混乱一团。
    崔逸臣找准时机，从上而下垂直向闻玄压来，闻玄一惊，匆匆躲开，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崔逸臣的灵力已经远远胜于闻玄。
    闻玄恨恨地看着崔逸臣，这灵力虽强大，但混杂不堪，不知又杀了多少无辜百姓作他的药人，才让他有了如今的自信。
    “别跑啊，闻玄，看出来了吧，你如今不是对手！”崔逸臣又扑了过来，闻玄拔出铁剑，一抖手腕，向崔逸臣的后心刺去，崔逸臣一闪身，徒手向闻玄的喉咙欺去。
    二人你来我往，剑气翻飞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崔逸臣虽然灵力充沛，但功夫稍欠，往往被闻玄看出了破绽，出其不意。而闻玄虽然见招拆招，但灵力上不占优势，所以二人你来我往，并未立即分出胜负来。
    青面人有崔逸臣身后不断地提醒着：“崔少主，先进去再说啊！”
    崔逸臣则完全当没有听到，端出一股狠劲儿要赢过闻玄，打败闻玄。
    闻玄则趁着崔逸臣稍顿的间歇，笑了笑，大声道：“崔逸臣，你这辈子都赢不了我的！”一把柴添上去，崔逸臣的怒火完全被点燃，咬紧牙关，催动全部灵力与闻玄对抗。
    闻玄虽然嘴上挑火，但崔逸臣的灵力确实让他有些吃不消。闻玄左躲右闪，一时捏了隐身诀准备偷袭崔逸臣，却被崔逸臣去了诀抓了现形，一时捏了遁地术，又被崔逸臣破了术，有些尴尬地暴露出来。
    “崔少主，闻宗主这是在拖延时间！”青面人在后面有些忍耐不了了。
    崔逸臣一个狠戾的眼神封了他的嘴，“闻玄，我今天就要杀了你，吸你的灵力，定然能让我再入新阶！”
    “我的灵力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拿！”闻玄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真理，绝不肯有丝毫的气势上的败落。
    崔逸臣大喝一声，“拿我的剑来。”青面人飞快地将他马上的层层包裹的锦袋打开，拿出一柄宝剑扔给崔逸臣。
    “这，是崔世伯的剑。”闻玄道。
    “对，是我父亲的剑，可惜，今天你就要死于这柄剑之下了，也不算委屈了你。”崔逸臣将剑拔出，灌注满灵力，直取闻玄面门而去。
    闻玄来不及说话，翻滚着闪开，却不想崔逸臣反身一剑，剑刃刺破了闻玄的胳膊，鲜血迸射而出。
    剧烈的疼痛让闻玄更加清醒。卢子安去参加丧礼，虽然带的都是高手，但人数不会太多。他们此时进入黎宅，必然凶险，一定要为卢子毓与大长老争取时间，拖住崔龙若，才能保卢子安兄弟与大长老攻下黎宅。
    “哈哈哈，闻玄，我还以为你金刚不坏之体呢。看来，你不过也就是凡夫俗子，我小时候太高看你了。”崔逸臣一脸的得意，颇有些踌躇满志之情了。
    闻玄看准他情绪上的空隙，催动灵力灌注铁剑之中，突然袭向崔逸臣，崔逸臣一惊之下本能地躲避，转身之际，被铁剑划在了背上，虽然只划破了衣衫，未伤及皮肉，却也让崔逸臣暴怒起来。
    闻玄刚刚的偷袭已经使用了全身的灵力，与崔逸臣的对抗太过耗费，闻玄已经力有不支，却不肯让崔逸臣看出半点来。
    闻玄在心里打定主意，不与崔逸臣直接交手，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拖住他，牵制住他，子安子毓与大长老就多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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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交手崔逸臣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左躲右闪，崔逸臣几次不得手，如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不断地咆哮着，冲向闻玄。
    长时间与崔逸臣这样灵力极充沛的高手过招，闻玄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若不是手中的铁剑乃上古神器，恐怕此时已经被崔逸臣吸了灵力，转生轮回去了。
    崔逸臣也显出了疲态，呼吸时胸前明显起伏。旁边的青面人在二人稍歇的间歇突然出手，如闪电般冲向闻玄，手中剑气凌厉，招招致命。
    闻玄勉强躲过了几招，却终究没有了灵力，闪躲慢了些，被青面人打中了后背，随着咔嚓的骨碎的声音，便是又一阵剧痛从腰间传来。
    “住手！”崔逸臣一掌击向青面人，将他打出几丈开外。“我自会料理闻玄，轮不到你插手！”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闻玄伏在地上，暗暗苦笑，“不行啊，还没跟林衍告个别呢。”闻玄喉头一腥，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口腔、鼻腔全是浓重地血腥味道。
    “宗主！”大长老的声音响起，闻玄的胳膊被人掺着，将整个人扶了起来。
    “舅舅。”闻玄轻轻叫了一声。
    “宗主，你受伤了？”大长老目光之中有忧色，又用喷火的目光看向崔逸臣。
    “里面，如何？”闻玄轻声问道，他连呼吸都会觉得痛。
    “卢宗主已经掌握了局势，卢二公子在帮他，应该很快了。”大长老对闻玄说完，又对着崔逸臣道：“崔少主，老夫来领教！”
    闻玄忍着痛，坐下来静气调息，希望自己能恢复一点灵力。
    大长老虽然年事已高，但灵力在众人之上，而崔逸臣刚刚经过恶战，气息尚未喘定，灵力也大量被消耗。崔逸臣恶狠狠地盯了盯闭目的闻玄，吹了口哨，“撤！”崔氏众人边打边撤，护着崔逸臣杀出了一条血路。
    “舅舅，不可穷追！”闻玄大喝一声，腹间的疼痛让他面部的表情有些狰狞。大长老赶走了崔逸臣便回头来看闻玄。
    “宗主！可要紧？”大长老的目光殷切地看着闻玄。
    “不碍事，舅舅。”闻玄调息片刻，疼痛很快就轻了许多。“留一小队守门，我们进去与子安兄他们一起，荡平黎宅。”
    “遵宗主令！”大长老安排完后，扶起闻玄向里走，闻玄回头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默然不语。
    黎宅中到处可见卢氏与闻山的修士，只有石牢的方向仍在打斗声。
    “大长老，你带人守住西院血池，不得让人靠近。石牢那边，应该是难攻下的，我带人去那里。”
    “宗主，自己小心！”大长老说完，便领了修士往西院去了。
    闻玄带着修士一路往石牢去，远远便听见了杀伐之声。走到跟前，闻玄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黎氏修士在坚守，只是发出声音在恐吓而已。
    卢子安立在石牢前，与身旁的卢子毓说些什么。不远处站着的是众多卢氏与闻山修士，还有……崔妍媚。
    闻玄走上前去行了礼，“子安兄。”卢子安一脸惊喜地看着闻玄，用力地抱了抱，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疼得闻玄不由得叫出了声，“哎呦”。卢子安关切地道，“受伤了？”闻玄笑了笑，“不碍事。”
    “听子毓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卢子安显然很开心，“子毓已经告诉我黎氏的阴谋，还有……闻世叔的事，阿玄，节哀，报仇！”
    “我没事，子安兄，为何在此守而不攻？”闻玄有些疑惑地问道。
    “此处据险而设，易守难攻，另外，黎氏以石牢中百姓性命为要挟，若我们进攻，他们便开牢门杀人。”卢子安的脸上略过一丝不忍。
    “还真是黎氏的作派。不过，子安兄，务必抓紧。我们刚刚在黎宅外赶走了崔逸臣，负责看守石牢的飞枭与崔妍姝被祝雪、清音两位在外牵制，此时，是最好的时机拿下石牢。”闻玄想了想，“我愿为先锋，先行入石牢，若有突破，可一举歼灭。”
    “原来如此。阿玄，我提前离开崔宅，黎臻很快就会发觉，应该也会有所行动。此时，崔逸臣、飞枭与黎臻皆不在黎宅，我们先拿下此处。”
    闻玄点了点头。
    卢子安道：“我与你同去。”又回头对卢子毓道：“子毓，若有所突破，即刻带人上来。”
    卢子毓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闻玄捏了隐身术，跟在卢子安身边，习惯性地去捏卢子安的衣袖。卢子安吓了一跳，“为何捏我袖子？”闻玄笑了笑，“之前与林兄一向如此。”
    卢子安“哦”了一声，“子毓……也告诉我了。”
    “卢子毓这舌头够快的呀。”闻玄一笑，腹部的疼痛又起，赶紧收了声。
    二人悄悄靠近石牢门，闻玄发现守卫石牢的修士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倍，且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精神专注，全然不似之前懒散。
    “子安兄，我先过去制造混乱，你稍后过来，杀出条路来。”闻玄悄悄在卢子安耳旁轻语道。
    “好，小心。”卢子安道。
    闻玄捏着诀潜到了石牢门口，推了推玄铁牢门，已经被牢牢封上了。
    “肖叔，我们可要打起精神，要是药人没有了，黎宗主一定会杀了我们的。”一个眼熟的青年在说话。
    “阿栓，我真希望过几天太平日子啊！”那个年纪大一些的人在旁感慨。
    闻玄想起这两人曾在卢州追击过他，果然是黎氏的人。
    闻玄拿起一块小石头，砸向牢门。特制的玄铁门被石头敲击，声音极响。附近的修士们都被声音吸引，慢慢围了过来。
    闻玄趁机杀了一个稍远的修士，又在另一个方向杀了一位黎氏修士。
    众人大骇，“谁?谁？是谁？”
    闻玄不言，只四个方向不断地杀人，被杀的修士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但四下不断有人倒下，足以造成恐慌。
    卢子安看到了混乱，提剑而出，大杀四方。闻玄与卢子安配合，在石牢门口打开了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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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重聚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毓看到了石牢门口的突破之处，带着修士们大喝着冲了上去。
    卢子安与闻玄自内而外，卢子毓带人自外而内，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石牢前的黎氏修士们便被消灭殆尽，石牢门口尸体遍地，交叠纵横。卢子安推了推牢门，发现了牢门的特别之处。
    “阿玄，这门是特殊材质？还辅有法术？”卢子安问闻玄。
    “是啊，林衍之前打开过，但又被关上了。”闻玄答道。
    “想要解救里面的人，非要打开这门不可。是否需要去请林公子？”
    “无需。林衍已经去花谷中销毁药蛇了，他说过，不要着急将药人放出来，因为药人没有神智，放出来反而不安全。不如等他找到解药，将药人恢复正常后，再放出来。”闻玄将林衍的意思转达给卢子安，卢子安也就明白了原委。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四处布置，驻守黎宅，黎臻、崔逸臣、孟嘉、枭定会回来争夺，可到时将他们一网打尽。”卢子安道。
    “好！子安兄所言甚是，我们还要将黎宅彻底翻一翻，之前在花谷，我与林衍发现黎氏已经将寒山掏空了，不知建了多少秘密的地下宫。另外，血池，就是黎氏吸人灵气的施法之地，我已经让大长老带人守着，黎氏诸人若想补充灵力，一定会去血池。”闻玄一口气将自己的所思所虑道出。
    “可以啊，阿玄，你现在都能当将军了！”卢子毓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看着闻玄。
    闻玄回敬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子毓别闹。阿玄所言，确是有理。”卢子安抽出剑，在地上简略画了一幅地图。
    “黎宅共有两处出入口。阿玄，你带人守住正门口，让童庆带人守住侧门。子毓带人仔仔细细搜查这黎宅，找几个通晓暗室机巧之人，将黎宅的秘密挖出来。”卢子安语气平缓，但让人听到耳里却是雷霆万钧。
    “是！”闻玄、卢子毓、童庆一并施礼，各领了人走。
    在闻玄余光中，崔妍媚远远地跟在卢子安的后面，闻玄不由心中一叹，又想到林衍，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闻玄到了黎宅正门，修士们已经将之前交叠的尸体清理干净，只是地下血迹斑斑，格外刺眼。闻玄带着修士们在正门外设下三重埋伏，又在正门内设下三重包围，闻山的修士们素来勤习法术，又常炼兵，很快便做好了阵法，只等黎氏诸人前来反攻。
    闻玄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忐忑，定然不是因为生死这际的有所畏惧，闻玄对自己的勇武还是相当有信心的。那为什么忐忑呢？只能是因为……林衍。
    “不如发个追风令给他？可是，写什么呢~”闻玄踌躇了片刻，捏了法术，上面写了四个字，“君可安好”，便让这四个字被风随了去。
    闻玄不断地检查、完善着正门口的防御法术，约摸一柱香的时间，一股风直直地刮向闻玄。闻玄伸出手，那股风便在他偃旗息鼓。留在手心上，还是那四个字，“君可安好”。
    追风令可于世间任意地方送达，已使用了万余年从无失手，除非要被传信的人死了，或者那个地方法术无效，追风令才可能被退回来。闻玄的心一沉，面色瞬间发青，难道，林衍出了事？还是，地下宫里，追风令进不去？
    闻玄心中越发不安宁，正想要自己去花谷看看，却见大长老身边的修士匆匆来报。
    “宗主！”那人声音急切。
    “讲！”闻玄的心已经开始被沸油煎熬了。
    “大长老要我来报，血池有异！明明无人靠近，刚才血池却不断地翻涌，到现在都未平静！”那人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知道了。”闻玄心想，与所料不差，黎氏诸人要补充灵力，必然需要血池。吩咐那修士道：“你去正厅，将这件事情报与卢宗主知道。”
    “遵宗主令！”修士得了命令，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闻玄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往西院血池去了。
    大长老与闻山诸位修士正持剑围住血池，那血池中如沸腾般翻滚，时不时还有一人高的浪打起。
    “宗主！这定是有人作祟！”大长老看到闻玄，却也不敢离开血池边上。
    “舅舅，你和大家都先离开血池边。”闻玄平静地说，就像在告诉大家去喝个茶听个曲一样随意。
    众人听罢，都暗暗惊讶，却也都收了剑，慢慢离开了血池边儿。
    闻玄一人走近血池，高声道：“哪位需要灵力了？可以来找我闻玄。定是比那血池中残存的灵力要多。”
    话音刚落，血池便恢复了平静。
    一个一个的血脚印开始留在血池边的地上。
    闻氏众人纷纷拔剑，围住闻玄。闻玄摇了摇手，“诸位，保护好自己。退后。”
    闻玄迎着那血脚印走了上去，“是你自己去了诀，还是我来为你去了诀？”
    陌生的笑声从血脚印停止的地方发出，那笑声中充满了骄傲与不屑。
    “孟嘉，现身吧。”闻玄抖了抖袖子，像拍掉袖子上的灰尘。
    血脚印处果然出现了一个人，满身血污，但面目是清晰的，大长老一惊，果然是孟氏的二公子。
    “闻玄，好久不见！”孟嘉依然是往常的宠辱不惊、温文尔雅之态。
    “敬尧兄，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只想看到那位满身灵华的公子。只是，我不太明白，你这样善于隐藏的人，怎么会亲自出马，来血池收集那些残存的灵力？这个活儿，也太不体面了吧。”闻玄对着孟嘉笑了笑。
    “满身灵华的公子在哪儿？他与你一同消失，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孟嘉的表情登时就变了，显露出一丝急切之意。
    “那你告诉我，你要灵华做什么？”闻玄也一改刚才的轻松，狠狠地看着孟嘉。
    孟嘉似乎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缓了缓神情说：“天下人皆渴望灵华，何需特殊缘由？况且，阿玄，我告诉过你，那位满身灵华的公子，早在你我幼时便被刻画在华山绝壁之上，绝非你我之辈可以妄想的，还是把他交出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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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如在袖旁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笑了笑。“孟氏倚仗伏羲炉与燃烧的灵华，已经力压别家千载了，怎么，还不知足，想要霸占他人灵华？”
    孟嘉警惕地看着闻玄，“你知道什么？”
    闻玄不屑地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孟氏灵华的来处，也知道孟仁智与孟孝友当年许下的承诺，还知道为什么你们孟氏的灵华之火会熄灭，你想听哪个？”
    孟嘉一脸的惊疑，“阿玄，你莫不是在诈我？”
    闻玄有些不耐烦，道：“果真骗人骗多了，看谁都像骗子。你如今落在我的手里，还妄想能逃出生天？只不过让我诧异的是，你竟然孤身亲自前来，有什么你必须来的理由是我不知道的吗？黎臻会让你来送死吗？”
    “阿玄，”孟嘉一向高昂的头，此时也滴着血污，低低地垂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的兄长也曾带你玩耍过，请你，不，求你，救救他！”说罢，孟嘉跪倒在地，两行眼泪在腥红的血污中冲出两条痕迹。
    “且慢，你是说，孟懿，怀民兄？”闻玄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孟嘉冒险来血池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兄长。
    “是，”孟嘉抬头看了一眼闻玄，又低垂下头，“十三年前，我的父亲被黎氏下了蛇毒，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听命于黎氏。可父亲虽然保住了命，却日益疯癫，又中了黎氏设下的圈套，诱杀了你的父亲与叔父。这件事，是我孟氏对不起你。”孟嘉的语气平缓沉闷，却令闻玄窒息。
    “父亲死后，兄长又被黎氏暗中做了手脚，中了蛇毒。兄长一心想要保孟氏不再受颠覆之苦，一方面与黎氏周旋，一方面又与各家交好，严谨治家，不许孟氏中人再惹事端。”孟嘉说着，言语间有了哽咽。
    “虽然黎氏一直给着解药，但兄长也日复一日地癫狂起来，时常发作，有人告诉我只有血池中的灵力才能暂解兄长之毒，让他恢复神智，所以，我就背着黎臻，背着兄长，冒险来着血池，却还是被你发觉了。”孟嘉的骄傲早已被泡在血池中，荡然无存了。
    闻玄心中一绞，没想到当年父亲与叔父被杀，背后还有这样的曲折。孟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残害无辜，又受制于黎氏，敢怒不敢言，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原来如此，怀民兄竟也中了蛇毒。”闻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阿玄，看在兄长自小待你好的份上，给他一点血池里的灵力吧。他疯癫时是有意识的，他还会流眼泪，流着眼泪发疯啊，阿玄。”孟嘉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在闻玄的印象中，孟嘉一向是高昂着头，一副踌躇满志、天下尽在掌中的模样。”原来每个人都会伤心，却只为他在乎的人伤心。”闻玄默默地想。
    “我会派人将这血池中残存的灵力收集起来，送去怀民兄那里。但是，你，我要收押看守起来。不管为了什么，当年诛杀父亲与叔父，如今为虎作伥、残害天下百姓，孟氏早已背离天下之德，理应被诛灭。”孟嘉闻言，抬起了头，看着闻玄，“若肯救我兄长，嘉愿粉身碎骨！”
    闻玄挥了挥手，大长老上前封住孟嘉的灵力，让几位修士将他押下去。孟嘉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阿玄，你刚刚说，你知道我孟氏先祖的灵华从何而来，还知道如今灵华之火为何而熄？”
    闻玄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几位修士便架着孟嘉走了。
    “千年孟氏，竟然连当初的承诺都已经遗忘，可见人世间，千年世家也不过是白驹过隙，气数已尽。”闻玄想起当年自己一意随林衍求死之时，孟仁智与孟孝友的脸。
    闻玄又吩咐大长老寻了一块普通的灵石，亲自将催动体内灵力，将血池中的灵力稍稍聚拢，蕴于石中。又让人将这灵石送出黎宅，送到孟懿处，并告诉他所有这里发生的事。
    大长老有些疑惑，“宗主，这孟宗主乃我闻山不共戴天的仇人，何苦救他？”
    闻玄微微叹了口气，“舅舅，天下生生，只要孟宗主能明白我的意思，不再支持黎氏，又有什么不可饶恕的呢？”
    大长老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宗主，孟二公子，该怎么办？”
    “若孟氏能取大义，剿灭黎氏后，自当放归。若孟氏执迷，继续为虎作伥，杀了便是了。”闻玄整了整衣袖，淡淡地说。
    闻玄从西院出来，心中仍然忐忑，想去花谷找林衍，却又放心不下正门的防御，怕黎氏随时会带人来夺回黎宅。
    左思右想，闻玄还是再次发出了追风令，仍然是那四个字，“君安好否”。
    追风令发出，闻玄便急急地回到了黎宅正门，看到了在那里等他的卢子安。
    “子安兄。”闻玄施礼。
    “阿玄，你做得很好。”卢子安回了礼。
    闻玄瞥见后面远远站着的崔妍姝，心中一叹。
    “子安兄，黎氏以蛇毒要挟孟氏，他们必然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能解蛇毒，孟氏必然不会为他所用。如今，黎氏与崔氏沆瀣一气，要让天下为他们的灵力场，所有人变成他们的药人，其心可诛，其人该杀。”闻玄掷地有声。
    “阿玄说得对。”卢子安点头，“若能将他们分化，黎氏就少了一大助力。”
    说话间，一位卢氏修士跑了过来，“二公子请宗主。”
    卢子安施了礼，便匆匆离去。
    闻玄也施了礼告别，转向便走向门外，再次确认防御法术与工事。
    “黎臻此人狡诈多疑，若有任何异动，随时叫我，我就在这里。”闻玄向身边的修士们叮嘱道。
    一阵小风刮起，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送到了闻玄的手里。
    闻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真希望林衍能安然无恙。
    闻玄伸出手掌，那只小小的纸条便落了下来，上面也是四个字，“如在袖旁”。闻玄顿时安心，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如在袖旁，是说就像他捏了隐身诀在我身边一样吗？这样看来，林衍无恙，我便可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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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药人傀儡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回到正厅，看到了一脸阴沉的卢子毓。
    “子毓。”
    “兄长。”卢子安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兄长，这是崔世伯不久前写给黎臻的信，你要看看吗？”
    卢子安接过，迅速打开细读。信中崔龙若叮嘱黎臻不可再为恶，远离崔氏，并一再强调自己的悔恨，若能重来，定然当众告发黎氏罪恶，不使闻氏两位宗主、卢老宗主命丧战场。信中的字如刀剑一般刺向卢子安的心。
    “我，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说，我们注定与崔氏有一战。”卢子毓的脸色更加难看。卢子安的心一痛。
    “在黎臻的书房里，我们找到了一间密室。”卢子毓的声音有些沙哑，密密的黑色胡茬顺着腮蔓延到了耳后。“里面，全是书信。黎臻与外界往来的书信。我派了人手一封一封看过，黎氏的所作所为确是让人吃惊，但我没有办法等到所有的信都看完，再来跟你讲这件事情。兄长，你知不知道？父亲死在伐孟的战场上，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卢子毓近乎咆哮。
    “我，知道。”卢子安心中清明，卢子毓应该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兄长，为什么不告诉我？虽然父亲不是崔氏与黎氏直接杀死的，但他们一个设计，一个知而不言，都是害死父亲的凶手！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卢子毓的眼泪这时才缓缓流了下来。
    “子毓，你冷静一些。”卢子安异常心疼地看着弟弟，他一直保护得很好的弟弟。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报仇，不讨伐黎氏与崔氏？”卢子毓质问着卢子安，“兄长，我以为孟涵江死了，仇就报了，可你不同，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报仇！”
    卢子安想要抬手去拍抚卢子毓的背，却被卢子毓一手打开了。
    “子毓，冷静一些。”卢子安的目光中虽有哀伤，更多的却是一种坚定。
    “兄长！你告诉我，否则我没法冷静！”卢子毓似乎已在崩溃的边缘。
    “子毓，这件事，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留意着黎氏的动向，也刻意保持着与崔氏的距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黎氏无德，与我们既有家仇，又悖逆天下大道，人人得而诛之。此次阿玄开了这个头，我们带着玄门百家一起征讨，正要是一举剿灭寒山黎氏，为天下百姓除奸，亦为我们报家仇。子毓，我理解你现下的心情，当初我也一样，恨不得即时将那群贼人就地斩杀，但我们不能意气用事，等待时机、一击即中，才更重要。”卢子安看着暴怒的弟弟，一点点地向他解释。
    “崔氏呢？难道他们没有错吗？”卢子毓显然在气头上，咄咄逼人。
    “子毓，崔世伯困于亲情，未能言明。可他若知晓后果，定然不会为黎氏隐讳。所以我虽与崔氏保持了距离，却并未报复。至于崔逸臣、崔妍姝，他已将整个崔氏卖到了黎氏，又与黎臻一道祸害百姓、无恶不做，此次定要诛之！”卢子安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依然听得到内心的愤怒与力量。
    卢子毓终于平静下来，“兄长，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不知道你扛了这么多事。”
    “子毓，自先祖卢渊创立卢氏，为人立身向来讲究端正无愧，身为卢氏子孙，岂可辜负先祖？我既忝居宗主之位，怎可不承担责任？子毓，去把交给你的事情做好，这一次，不可失利！”卢子安的手拍在卢子毓的肩上，又轻轻地为他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是，兄长。我这就回去将所有信中提及之事，整理出来，继续搜寻暗室密室。”卢子毓稳住了心神，也就恢复了头脑的清明。“对了，兄长，黎臻曾数次写信给崔世伯，询问灵华之事，崔氏与灵华有什么干系，你可知晓？”卢子安摇了摇头。
    “还有，兄长，我在黎臻的秘室里发现了金刚网。”卢子毓险些将这事忘记。
    “金刚网？那可是灵器，先收起来，必有大用。”卢子安安排道。
    卢子毓施了礼，便匆匆离开。
    卢子安在心里把这个信息反复揉捏，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情阿玄或者那位公子必然知道些什么，不妨到时问问他们。若有灵华之力相助，彻底拔除黎氏，应该更有把握。
    卢子安正筹谋间，有卢氏修士来报，有大批黎氏、崔氏修士要在强攻正门，卢子安思忖片刻，正门有闻玄把守，理应牢靠，即使对方灵力高强，也可阻挡一时三刻，不会立即溃败。但此刻黎氏先攻正门，颇有蹊跷。黎氏所重之地，要么在是黎臻的住所，要么是关药人的石牢，为什么去强攻正门呢？
    卢子安越想越不对，带着人正奔了石牢去，“走，不可中黎氏的声东击西之计。”
    闻玄再次检查布置的阵法后，刚刚念着“如在袖旁”四个字踱进屋门，便听见了门外的喧嚣之声。
    “诸位，准备迎战！”闻玄下令。
    修士们迅疾站上自己的位置，催动灵力，引发了阵法。
    黎子通骑着一匹瘦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黎氏正门之外。
    “闻玄，上次你和那位公子用阵法骗得我好苦啊！宗主整整一个月都没让吸取灵力，差点儿要了我的命！”黎子通此时一脸的少年样貌，不知又取了多少无辜人的灵力，才将身体养回二十多岁的样子。
    “原来是熟人啊！”闻玄嘴角一挑，道，“上次比阵法，你就输了，这次，再比一回吧！”
    黎子通也笑了笑，挑衅地看着闻玄，“那你准备好认输吧！”
    黎子通一挥手，身后的修士们便催动灵力，齐声念着诀，并不着急入阵。
    闻玄有些吃惊，不知黎子通玩的什么花样。
    就见那些修士身后走出来许多百姓，他们双目无神，僵硬地向前走着。闻玄一惊，“药人！”难道黎氏不仅能从药人那里吸取灵力，还可以操纵药人作为他们的傀儡！
    那些药人被诀催动，径直走入了闻玄所设的六道阵法之中，被阵中玄丝切割成了肉块，哼都不哼一声地默然死去。而更多的药人在向孟中涌去，一时间黎宅正门口血海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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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佯攻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结结实实陷入了两难。
    若是撤了阵法，虽然保护了药人，但黎氏与崔氏也会趁机攻进来。若是发起攻击，只怕白白枉死的药人会更多。
    闻玄的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都要将指甲楔入掌心的肉里，面上，却神色如常。
    黎子通在外叫嚣道：“闻宗主，下手啊！你不是向来保护平民嘛，撤掉阵法让他们进去啊。哈哈哈……”
    闻玄的面色一沉。黎氏已经可以将药人作为操纵的傀儡，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闻玄的想像。
    药人一批批地死在阵法中，尸块磊成了一座小小的尸堆。
    闻玄很快镇静了下来，擒贼先擒王！把这些躲在药人身后的高阶修士除掉，没有人操纵，药人自然也就得救了。
    大长老刚刚从西院过来，看到这场景也是惊骇不已。
    “宗主！这，这，老夫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场面啊！”大长老骇得嘴巴都合不上。
    “舅舅，你附耳过来。”闻玄在大长老耳边说了什么，大长老不住地点头。
    大长老跃上正门，站在最高处，对着黎子通喊话：“天生万物，生生不息，黎子通，你逆天为恶，定当不得好死！”
    黎子通看了看大长老，“闻玄呢？要你来狺狺？”
    “不好”，黎子通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凌厉的剑气袭来，他本能地闪身要躲，但剑太快，黎子通躲闪不及，被刺中了左肩，从马上掉了下来。闻玄正要乘胜追击，黎子通却使了个遁地术，消失不见了。闻玄去了隐身诀，大喝一声：“谁再做恶！必死无疑！”
    黎氏、崔氏众多修士惊骇地发现闻玄骑在刚刚黎子通的马上，剑气狠戾，距离近的修士们已经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撤！”不知哪位修士高声一呼，众人便各显神通，像他们迅疾而来一般，又如风似地消失了，就连药人也一并消失了。
    闻玄骑在马上，看着黎宅正门口再次堆满了尸块和尸体，血腥味充满了空气中的每一个最小的空间。
    闻玄下了马，让人清理战场，心中却疑窦丛生。
    “黎子通此次来，并非要强攻，稍一落下风倒望风而逃，更像是在转移视线或者牵制住他，不像是真要打的样子。”闻玄心道，“不好，不知花谷与石牢、西院那边怎么样，药蛇与药人，还有血池，应该是黎氏现在最想要攻打的地方。”
    一个闻氏修士来报，“宗主，遵宗主令，刚刚往正厅将战况报与卢宗主，但卢宗主已经前往石牢，我又追到石牢，报与卢宗主。”
    闻玄问道：“石牢可有受到攻击？”
    那修士答：“禀宗主，未有。卢宗主带了大批人马，却并未遭遇攻击。”
    “西院那边儿呢，血池那儿可有异常？”那修士稍想了想，“刚刚路过血池，并未见有异常。”
    “那就是花谷！林衍在那里！”闻玄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黎臻攻打这么明显的目标，无非就是要转移视线，好暗渡陈仓。只是闻玄没有想到，目标竟然是花谷！
    闻玄面色一黑，那修士不知缘故，问道：“宗主，何处不妥？”闻玄吩咐道：“告诉大长老，让他坐阵正门，传信给卢宗主，派人来援手花谷！黎臻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花谷！我先行一步，请卢宗主马上派人来驰援！
    “遵宗主令！”那位修士脚下如风，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林衍，林衍。”闻玄心中焦急，跃起几丈远，奔花谷去了。
    闻玄所料不差，之前寂静的花谷，此刻围满了人。闻玄捏了隐身诀，悄悄靠了过去。
    为首的是黎臻和崔逸臣，正骑在马上。
    他们身后有众多黎氏、崔氏的修士，还有……药人傀儡。这些药人傀儡被众多修士念着诀操控着，此刻停留在原地待命。
    巨蛇的尸体堵住了入谷的道路，几个修士正在用法术将巨蛇挪开。
    闻玄轻手轻脚地去到了黎臻附近，但因为黎臻贴身的几大护卫，不能靠得更近。
    “该死的卢子安，该死的闻玄，到底是谁，谁杀了我的小宝贝！”黎臻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姑母，青竹没有了还可以再养，可花谷里的秘密不会被他们知晓吧。”崔逸臣在一旁忧虑地开腔。
    “知道了又怎么样，地下宫按六十四卦排布，一般人进去就是死，就算知道了里面的秘密也绝不能活着出来，我黎氏工匠起家，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黎臻一谈起黎氏的荣耀与骄傲便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
    崔逸臣还是一脸忧虑地道：“姑终，我总觉得有些忧心。上次闻玄被妍姝打断了全身筋脉，又喝下了巨毒，一个时辰必死无疑。可这次我竟然亲眼见到了闻玄！我们从幼时便常相见，我绝不会认错，就是闻玄，如假包换！我不相信这世人有人能医好他，姑母，他是怎么恢复的呢？”
    黎臻从鼻子里哼一声，“阿臣，你想过没有，闻玄这次能回来，必定不是有找到良医，哪有医生能医得了命？”
    崔逸臣摇了摇头，“姑母，我想不到。”
    黎臻看了看崔逸臣，“阿臣，我推测，灵力都不足以让垂死之人复生，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崔逸臣如醍醐灌顶，“灵华！！！”
    黎臻点头道：“这小子必是找到了灵华，何况他身边那个小子，本身就是个灵华壳子，还始终都护着他，一定会带他去找灵华救命的。可惜啊，让他们跑了。若让我们得了灵华，天下何愁！”
    崔逸臣收了收马缰，一脸不屑地道：“姑母，他们不是回来了嘛，只要抓住一个，灵华还在我们手上！”
    黎臻也笑了笑，“闻玄，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我就能再给他逮回来。”
    崔逸臣又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姑母，黎子通那厮，是否可靠？别坏了我们的事！”
    黎臻道：“黎氏之中，黎子通的灵力算高的，让他佯攻，又没真让他拼命，应该可以牵制一段时间。”
    说话间，巨蛇的尸体已经完全被移开，黎臻纵马向前，众人一路跟随，进了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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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久不见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一路跟着黎臻的快马，进入花谷。
    黎臻停在了一棵花树前，扬了扬手，众人便都跟着停了下来。
    “黎氏诸位修士，这花谷中有我黎氏的立身之本。各位一定要全面把守谷中的每一处出入口，还有地下宫的每一间暗室都要仔细看护，不得让外人进入，更不能有所毁坏。我黎氏百年基业，百年荣光，就看各位能不能守住了！”黎臻面向众人，朗声道。
    众人齐应，“定不负宗主期望！”
    黎臻吩咐了几个头领，他们便各带人离开，去守住花谷的几个入口。
    黎臻下了马，走到一处花树前，崔逸臣示意手下几位修士与他一齐推上了几棵花树，一处颇为宽敞的入口便从树丛中显露出来。
    “原来经常使用的入口在这里，我和林衍发现的应该是一处较为生僻的入口。”闻玄心中暗暗思量，又专门记住此处入口的位置和推倒的花树的位置。
    这个入口是一个敞开的山洞，间量颇大，并无洞门，但若不知机窍，绝不能打开。
    从入口一路往下走，都是下坡路。路也颇宽敞，看来这里才是主路。
    每到一处洞口，就有一队修士留下来把守、查看。
    闻玄对地下宫的地形并不清楚，之前都是跟着林衍走的。此时，他的心不越提越高，生怕林衍被他们抓住。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黎臻与崔逸臣身后仍然跟着的修士已经不多了。黎臻走到一处圆形祭坛处，停了下来。
    崔逸臣之前在地下宫时，并未见过这祭坛。不由得仔细观察一番。祭坛约摸一人高，上面足以容纳百人，四方砌有长长的青石台阶。祭坛用金、玉、宝石镶嵌着太阳、月亮与星星，还有一条银河贯穿而过。整个祭坛大气恢弘，又精致典雅。
    崔逸臣走上祭坛，跪在祭坛中央的圆石上，朗声道：“后辈崔逸臣，黎氏子弟，今日愿护佑黎氏千载万年，为黎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当以黎宗主马首是瞻，以恢复黎氏百年荣光，将天下揽入黎氏麾下，让天下人皆为黎氏药人！”
    黎臻满意点了点头，“阿臣，拜祭过黎氏先祖，你就正式入我黎氏门下了，崔氏、黎氏本就一家亲，从今以后，更是不分你我了。”
    崔逸臣起身，“谢姑母。逸臣无能，之前屡次让闻玄那厮跑掉，误了姑母大事！”
    黎臻嘴角一抽，“闻玄，确实是个人才，可惜啊，不肯归服，那就只有杀掉。与他一起的那位公子，千万不可伤害，那可是难得的灵华壳子，留着一定有用。”
    崔逸臣施礼道：“遵姑母令。”
    黎臻一挥手，“好啦，地下宫里山洞众多，我们继续巡查，不可出了纰漏才好。”
    正要离开，却听到黎氏的修士们急急来报：“禀宗主！不好啦！”
    黎臻与崔逸臣同时看向那位修士。
    “禀宗主，我们先后探得井卦、困卦、咸卦、无妄卦、贲卦、大畜卦、大过卦等四十余处山洞被人焚毁，药蛇，还有药材，都被毁掉！”
    “什么？被焚毁？”黎臻的表情由惊讶转到了狰狞，“药蛇与药材，还有尸种，都被毁了？”
    “确实是，宗主，那四十余洞，彻底被毁了。”报信的黎氏修士看到黎臻的脸，说话间嗓音已经开始抖动。谁都知道眼前这位黎宗主脾气不好，盛怒之下可别丢了小命才好。
    “药蛇不怕火，尸种更不怕火，怎么可能被焚毁？”崔逸臣的震惊比黎臻结束得快一些，他如箭一般向这位修士发问。
    “崔少主，具体我也不知，但有灵火的痕迹，一定是被焚毁的。”这位修士大着胆子回答道，说完，便悄悄地溜出了祭坛，脚不沾地地飞跑而去。
    “姑母，能以灵火毁我药蛇之人，世上屈指可数。”崔逸臣的语气里透着狠戾。
    “闻玄？”黎臻起身，从祭坛上下来，一边走一边与崔逸臣交谈道。
    “不是，他在守正门，不会擅离职守。”崔逸臣肯定地道。
    闻玄跟在旁边，不由得笑了笑，崔逸臣还真是了解自己啊。
    “卢氏兄弟？”黎臻又问道。
    “不是，据我所知，卢子安在守石牢，卢子毓在扒你密室里的信呢。”崔逸臣想了想，说出自己的判断。
    “还有谁？那个灵华壳子？”黎臻说出之后，站定看了看崔逸臣。
    两个人便知道，找到了元凶。
    “姑母，那公子虽然是灵华壳子，但他毁了地宫半数以上的药蛇与尸种，不如直接杀了他，不让他再作恶。那些药蛇与尸种，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才能重新补上啊。”崔逸臣脸上的横肉都绷了起来。
    黎臻沉默了片刻，“只怕那位公子，杀了守花谷的青竹，不知道从哪个入口进了地下宫。他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所以才会不惜灵力焚毁这些药蛇与尸种。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还在这地下宫里。”黎臻一挥手，道：“阿臣，你带人去守住还未被焚毁的山洞，我带人去找他，这次不管他是不是灵华壳子，他都该死！”
    崔逸臣施了礼，正要带人离开，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闻玄，闻玄，崔逸臣，崔逸臣。”这个女声不停地呼唤着这两个名字，声音极为刺耳。
    众人望去，只见如婳**着肩膀，头发散落，疯疯癫癫地跑到了崔逸臣面前，“闻玄，闻玄，崔逸臣，崔逸臣。”嘴里反复嘟囔的，还是这两个名字。
    崔逸臣的眼球差点儿都要惊得掉在地上了。
    “如婳？如婳？你怎么会在这里？”崔逸臣上前，将如婳的衣服拉了上去，双手卡着她的肩膀问道。
    如婳一把推开他，又把衣服拉了下去，裸露出半个香肩，“爱我啊，哈哈哈哈，爱个屁。”
    “你，你还好吗？”崔逸臣又上前拉住了如婳。
    “闻玄，你不爱我，崔逸臣也不爱我，哈哈哈哈，我媚术冠天下，哈哈哈哈。”如婳已经完全神智不清了。
    闻玄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如婳。
    “给我带下去。”黎臻一脸晦气地看着如婳。
    “姑母！如婳，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派她去执行特殊任务了吗？”崔逸臣满脸写着震惊地看着黎臻。
    “阿臣，这个女人不是好东西，疯了也好。我怕她勾引你，就让她来看守地下宫了。”黎臻继续向前走，完全没有拿如婳当回事。
    “可是姑母，我告诉过你，我是钟意于如婳的。”崔逸臣追在黎臻身后，恳切地道，“她是我在意的人，你不能这么对待她。”
    “钟意？阿臣，这个女人修媚术，天下多少男人对她中意，你就不要再往里跳了。”黎臻耐住性子告诫了崔逸臣两句。
    “可是姑母……”崔逸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黎臻凶狠的眼神制止住。
    崔逸臣有些懊恼，正准备带人去山洞里查看，却又听到了一个低沉又磁性的男性声音，“黎宗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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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静不下心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那声音好生熟悉亲切，闻玄心中一喜，林衍无恙。
    林衍从山洞的另一侧缓步而出，虽然面有倦色，但风神俊隽，夺人心魄。
    闻玄正想跃向林衍身边，发现崔逸臣猛然发力，直扑向林衍，似用尽了全身灵力，速度快如电光，在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已经到了林衍近旁。
    闻玄连想一想的时间都没有，便生生地扑在了林衍身上，被崔逸臣一掌打在了右肩上。
    咔咔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却是每一个人都听到的，闻玄吐了一口血，灵力不支，隐身诀也失了效。
    “闻玄！”林衍看到扑在自己身上的闻玄，面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衍。”闻玄嘴角向上，想要笑一笑。
    林衍身后众多闻氏修士纷纷围了上来，逼视着崔逸臣。崔逸臣哼了一声，一跃回到了黎臻身边。
    黎臻赞许地看了一眼崔逸臣，“阿臣，做得好，这二人，都要杀。”
    林衍切上闻玄的脉，又查看了他的肩膀，对闻玄道，“没有伤到要害，但，会很疼。”说着，林衍便催动灵力，直指闻玄印堂，为他输入灵力。
    闻玄看着林衍，说“很疼”两个字时的神情，不由得一笑，“我皮糙肉厚，不疼。”
    黎臻看了看闻山的修士们，又看了看半跪在地上托着闻玄的林衍，道：“公子，你可以言语了？”
    林衍闻若未闻。
    闻玄的身体在林衍送入的灵力中恢复了一些，便调侃着黎臻道：“黎宗主，这位公子姓林，麻烦你好好称呼他。他也不是你的灵华壳子，别再痴心妄想我们能为你所用了。”
    黎臻耸了耸肩，道：“我确实很欣赏你们，不过，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必须要毁掉。”
    闻玄按住林衍为他输灵力的手，“不疼了，林衍。”又转头对黎臻道：“那就试试，此一役，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林衍扶着闻玄站了起来，警觉地盯着周围，崔逸臣如蝎子一般似乎要随时找到机会扑过来。
    闻氏的修士们汗毛都竖起来了，拼死也要护住这位年轻的宗主。
    “阿臣，不要这样，他们进了地下宫，就绝不可能活着出去。”黎臻安抚着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出击的崔逸臣。
    “你们毁了我大半药蛇与尸种，这个帐总是要算的。”黎臻胸有成竹地往前走了几步，众人随着她，向闻玄与林衍挪动了几步。
    “既然要算帐，我们就来算一算。这些药蛇与尸种，会让多少无辜的人成为你的工具、你的傀儡，让多少家庭破碎，让多少生命为你的野心、你所谓的黎氏荣光被迫害死去，让这人世间多少鲜血多少生离死别多少眼泪与悲伤四处流淌。这个帐，天下人要跟你黎宗主算算！”闻玄一手捂在肩处，朗声道，
    “盘古开天地，化为灵华化育万物，为的就是天下生生，各种生灵都能生机勃勃，而你，为一己私欲，涂炭生灵，暴戾弑杀。违天道者，必遭天谴，这个帐，老天要跟你算！”
    闻玄说着，牵动了伤处，不由痛苦地皱了皱眉。林衍见状，轻轻扶住了他。
    “黎宗主，我闻氏从来与世无争，仅仅因为父亲和叔父灵力高强，你们便沆瀣一气、设计诱杀，手段残忍至极，父亲和叔父身上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没有，这个帐，我闻氏要与你算！”闻玄的话掷地有声。
    闻氏修士们听闻宗主这一番话，也都满脸的悲愤，“宗主，杀了她！杀了她！”
    黎臻拍了拍手，“说得真好啊，我都快要感动了。要不是孟涵江蠢，我根本不用再等这十年！这一次，闻氏也好，天下也好，最后都是我的！至于老天？我的意志就是天理，我黎氏的荣光就是天理！谁要不服，打败我再说。”
    “姑母，无需废话，他们只有二十几个人，咱们以众欺寡，先杀了他们！”崔逸臣已经按捺不住弑杀的欲望，狠戾地看着闻玄与林衍。
    黎臻抽了抽嘴角，道：“闻玄，林公子，我最后问你们，可愿为我所用？”
    “做梦！”闻玄不屑地答。
    黎臻一挥手，崔逸臣带着众修士便冲向了林衍与闻玄。
    林衍将闻玄向身后一推，吩咐两个修士，“扶好闻宗主。”
    自己拔剑而出，站在最前方，直接迎向崔逸臣。“林衍，小心。”闻玄的声音轻轻贴上林衍的耳朵，林衍点了点头。
    崔逸臣将灵力注入剑中，以极其凌厉的剑招袭向林衍，但林衍只是几个闪身，便把崔逸臣的剑招全部避了过去。崔逸臣心中大骇，这个林公子，绝非凡人！
    崔逸臣使出全力，但因为之前与闻玄相斗过，又在刚才偷袭的时候使出了全部灵力，此时与林衍过了几百招灵力耗损严重，焦急中显露了一个大破绽出来。林衍看准了破绽，一剑刺向崔逸臣的喉咙。
    黎臻也看到了这个破绽，心道不好，自己飞身而去，就在林衍的剑将要刺入崔逸臣之时，以掌气将剑打飞。但林衍这一剑也注入了九分的灵力，所以剑气与掌气相抗衡，剑气改了方向，而黎臻的手掌也开始流血。
    “姑母！”崔逸臣大惊。
    “无碍，你给我过来！”黎臻的脸色阴沉。
    黎氏的修士们围住了闻氏的修士们，几个胆敢上前的，都被杀死倒了下去。众人明知自己人数占优，但都不想先冲上去做炮灰，所以迟迟无人上前。
    “一群废物！”黎臻痛骂道。
    “姑母，我们先去处理你的伤势！”崔逸臣紧张地看着黎臻。
    黎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闻玄与林衍，便在崔逸臣的搀扶下离去。
    “林衍，我们杀出一条路，走！”闻玄在林衍身后叫了一声。
    “好！”林衍答应着，持了剑便向围他们的黎氏修士杀了过去，那些修士们纷纷扔下剑跟着黎臻跑了，林衍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林衍对地下宫已经不陌生了，这几日他大体摸清了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的构建理念，此时，他带着闻氏众人逃入了晋卦的山洞，这个山洞比之前闻玄见过的山洞都要小得多。
    “将闻宗主放过来。”林衍对闻氏诸位修士们道。
    那两位修士将闻玄扶了过来，“林公子，我们几个去守在洞口，麻烦你照顾宗主。”林衍点了点头。留下的几位修士站在闻玄身边不远处，警戒着。
    “闻玄，你还好吗？”林衍扶着闻玄坐下，让他靠着一块巨石，又帮他调整了靠的姿势。
    “还好，你给我的灵力足够让我不疼了。”闻玄想扯开嘴巴笑一笑，但一阵疼痛袭来，不由得“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
    “崔逸臣那一掌，伤到了筋骨，又伤及了多处软骨，定然会痛。”林衍轻轻抚了抚闻玄受伤的肩，声音虽仍是平常的低沉磁性，却偏偏加了一些柔和的关怀，温暖又贴心。
    近处几位闻氏修士不觉脸都红了，互相看了看，便有一人向闻玄一揖，“宗主，我们也去洞外守着了。”说完，拔腿就走，未等闻玄反应过来，便都旋风一样消失了。
    闻玄笑了笑，“等回了闻山，让他们好好适应适应！”
    林衍挨着闻玄坐下来调息，闻玄看着林衍好看的侧脸，问道：“慕君，你说，为什么我回来以后变得这么弱？经常受伤，虽说崔逸臣灵力大有长进，可我也不至于被他追得到处跑吧。”
    林衍睁开眼睛，看着闻玄，想了想，道：“不是你变弱了，是太一上人太强了。”
    闻玄一想，也对，“是啊，我在灵石的回忆里，作了一万年的太一上人，都习惯了自己周身灵华，一回来，反倒不适应了。”又问林衍，“你这几日在地下宫毁了那么多的药蛇与尸种，一定很累吧，灵力耗损得多，你快调息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林衍低垂了眼睫，眼睫抖动了几下，缓缓道：“你看着我，我，静不下心。”
    闻玄开怀又无声地笑了笑，“好，我不看你，你快调息。”
    “嗯。”林衍诚实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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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有受伤？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闭上眼，呼吸绵长，渐渐入境。
    闻玄看着他，心里暗暗地涌起一股喜悦。在灵石的回忆里，自己是灵华所化，受再重的伤一时半刻也就好了，身边即使要死的人，以灵华挽救，也没有不成功的。这一万年里，从睁开眼睛看到女娲，到最后化尽灵华坠入轮回，自己都是强的那一方，都在保护他人。如今，他却屡屡被林衍护在身后，其实，被林衍保护的感觉，真的不错！
    闻玄静静地靠在巨石上，林衍刚刚输送给他的灵力醇厚又充满力量，让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不由得嘴角又泛起涟漪。
    闻玄转念又在想，为什么黎臻不去西院血池、不去石牢，偏偏来了花谷中的地下宫，难道有什么是比药人和血池更重要的事情吗？黎臻刚刚以掌挡剑，受伤就离开了，显然不怕他和林衍跑掉，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
    莫非，这地下宫，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约摸一个时辰，林衍缓缓睁开了眼睛。之前的疲态倦容一扫而光，目光沉稳又充满生机。“闻玄，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闻玄笑着看着林衍，休养生息完的林衍更加俊朗，闻玄止不住地盯着林衍看。
    “嗯。”
    “林衍，你说，黎臻回到寒山，哪儿都不去，带着大队人马来花谷，是为什么？只是为了药蛇与那些尸种吗？他们看见你，就要下杀手，是怕你在地下宫里窥见了他们什么秘密吗？”闻玄一边欣赏着林衍侧影好看的轮廓，一边与林衍讨论着当下的情况。
    “这几日，你在外面，可有受伤？”林衍并未回答闻玄的问题，单刀直入地问他。
    “这个，没有，绝对没有，就是总觉得灵力低微，很多时候力不从心，真的，真的，林衍。”闻玄有些心虚地回答，但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跟着我。”林衍的目光少有的温柔，从闻玄的眼睛落到了他受伤的右肩。
    “知道啦，我如今灵力低，不会乱逞能的。”闻玄顺从地笑了笑。
    “地下宫，是活的。”林衍这才转到了闻玄刚才的话题，将这几日他在地下宫的见闻异常言简意赅地说给闻玄听。
    “活的？怎么个活法？会动？”闻玄有些吃惊，他一时想像不到林衍这句话后面的意思。
    “地下宫里六十四个山洞的门，都是活的。”林衍道。
    “你是说，每个山洞的门，都是可以控制的，哪些山洞的在什么时候打开，都是人为可以调整的？”闻玄拍了拍脑袋，“我的乖乖啊，那六十四扇山洞的门，你开我不开，你开我也开，你不开我开，你不开我也不开，那得有多少种方式打开这地下宫啊！”
    “上千。”林衍只用了两个字。
    “上千种打开地下宫的方式？也就是说，只要这地下宫的主人愿意，他可以任意排布地下宫的格局？那一定有死局，有生局，一般人只要走进来，就等于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使是熟悉易学的高阶修士，并不知晓哪些地方本该有山洞门、有出路，也未必能走得出去。”闻玄顺着林衍的思路往下思索，方才明白，“难怪，黎臻一点儿都不怕我们跑了，原来这地下宫竟然是一个操纵在她手里的活物。”
    ”林衍，这六十四洞，你还有多少没有去过？“闻玄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我与修士们走了四十四个山洞，加上我们去过的三个，共四十七个。”林衍细细计算着。
    “也就是说，还有一十七个山洞我们还不掌握。那，这四十七个山洞的位置与洞门，你都能记住吗？“
    “嗯。”林衍不犹豫地答道。
    “这么笃定？”闻玄反问道。
    “嗯，这个地下宫，我很感兴趣。”林衍道，“与我的新推衍术有类似之处。”
    “原来如此。那如果此时黎臻改变洞门的位置，或者关闭一些洞门，我们仍然能知晓自己在整个地下宫的位置的机率有多大？”闻玄目光一闪，问道。
    林衍稍顿，“七成。”
    “足够了。”闻玄笑道。
    “你，要探地下宫？”林衍轻抚了闻玄的伤处。
    “不碍事了，林衍，咱们有七成把握，已经足够了。这四十四个山洞里，你可有什么发现？”
    “各种药蛇，种类不一，数量很庞大。不像是一朝一夕所为。”林衍回忆道，“我怀疑，地下宫已经多年经营了。”
    “对！黎臻一回来，就直奔地下宫，这里必定是她的重要之处，黎宅在明，地下宫在暗，这里才是黎臻真正的重要之地！肯定藏了她最重要的秘密。那我们将余下的一十七个山洞再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正有此意。”林衍难得笑了笑，闻玄眼前一炫，“林衍，你要多对我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林衍轻轻“嗯”了一声，扶着闻玄起身。
    “这你都答应啊，林衍，不过，我喜欢。”闻玄轻轻地挑了挑林衍的下巴，“我没事了，不用扶我。”林衍面无余色，但耳朵却微微红了。
    二人走出山洞，二十余闻氏修士皆站如松地警惕着。
    “诸位跟着林公子在地下宫辛苦了！“闻玄向众人施了礼。
    众人回礼，“宗主体恤，不言辛苦。”
    “诸位也知道，还有一十七个山洞，尚未探完，不如一鼓作气，将这地下宫彻底翻个底朝天，把黎氏的罪恶都翻出来！”闻玄朗声道。
    “遵宗主令！”众人齐声应和。
    闻玄与林衍拐出通向这个山洞的小路，便发现格局与他们进来时完全不同了，原本通往祭坛的道路也消失了，祭坛就更找不到了。
    “把祭坛封了起来，说明祭坛有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闻玄一笑，“那我偏要去。”
    闻玄按照记忆，走到通往祭坛的方向，看了看旁边的林衍，“可是这里？”
    林衍摇了摇头。牵着闻玄的手，往旁边推了七八步远，“在这里。”
    众人都有些尴尬，好像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咳，咳咳，这个，我的记忆力其实也是非常不错的。只是比林公子差了一点。“闻玄打着哈哈，说完，看着林衍。
    林衍松开了闻玄的手，将灵力灌注也宝剑，将剑气推向刚刚指给闻玄的墙面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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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活的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的剑气将那面墙击穿，一扇暗门轰然倒塌。
    众修士纷纷叫好，每个人都看得出，若非极为醇厚的灵力，不可能一下就击穿一尺厚的暗门。
    暗门打开，一条道路出现在眼前，闻玄向林衍伸了伸大拇指，林衍收了剑，走在最前面。
    闻玄冲着众人一招手，大家便鱼贯而入，跟着林衍的方向。
    林衍又破了几道暗门，带着众人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山洞门口。“林衍，这里可是未曾到过的山洞？”
    “嗯。”
    林衍用目光示意闻玄稍候，自己先走了进去。闻玄等了等，看到山洞里的林衍冲他点了点头，才和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地下宫本就潮湿寒冷，所以药蛇们才会进入冬眠状态，好好地被炼制。但这个山洞却与其它山洞完全不同，这里面热得要死。
    闻玄才刚刚把脚踩进山洞里，额上的汗就已经要滴下来了。
    “这么热！”闻玄感叹道。一边解了外衣，一边用衣服扇着风。
    “是很奇怪。”林衍道。
    “这里有火吗？怎么会这么热？”修士中有人发问道。
    林衍领着众人继续往山洞里面走，这个山洞不似闻玄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山洞如广场般宽敞，相比而言，这个山洞只能有大户人家正堂的面积，而且脚下所踩的，也不是其它山洞中铺地的青砖，而是沙土。
    “大家分散找一找，有没有药蛇或者尸种。”闻玄一边擦着汗，一边朗声道。
    众人分散开来，细细探寻。这几日他们与林衍一道在这地下宫里探秘，已经非常熟悉了。
    林衍与闻玄与在沙土中仔细寻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众人探寻了一回，也没有发现什么。每个人都热得满头汗珠往下淌，也都干渴无比。
    “先出去吧。”林衍对众人说。
    “好，先出去吧，这里太热了。”闻玄牵了林衍，与众人一起疾步走出这个山洞。
    说来也奇怪，只要一踏出洞门，炎热的空气立刻变得冰凉，一冷一热之间，很多人都不由得打着喷嚏。
    “弄这么热的一个地方，有什么用啊！”修士中有一人问林衍道。
    “不知。但我猜测，寒山地下有热源。”林衍认真地回答道。
    “什么？有热源？难道有地热？还是，黎氏把这一带所以的地热都引到这一间山洞里来，所以其它的山洞才会那么凉？这么说，这间山洞是一个聚热点？”闻玄一听就来了兴趣，“这黎氏可真是巧妙啊。”
    “嗯。”林衍点头。
    “那，如果我们毁了这个聚热点，是不是整个地下宫的温度就会上升，剩下的那些药蛇就会醒来，爬得到处都是？”闻玄想着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笑，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嗯。但药蛇有毒，会伤人。”林衍诚实地回答。
    “好啦，我知道啦，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毁掉这个聚热点的。”闻玄嘟了嘟嘴，“不会让药蛇伤到无辜之人的。”
    林衍看了看山洞外的场景，发现又发生了变化，除了之前被打碎的几处暗门，道路再次发生了变化。
    林衍提剑，依着自己的印象与推衍，又成功地找到了几处山洞，以幽冥之火焚烧了所有已经发现的药蛇。
    众人都有些疲累，林衍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让大家坐下来休息。
    闻玄道：“林衍，奇怪了，黎臻不是带人守住花谷了吗？怎么我们找了好几个山洞了，都不见有人看守，有人阻拦？”
    林衍也道：“不像是陷阱，药蛇确实被毁。”
    闻玄就更奇怪了，“按说黎子通佯攻正门，就是为了牵制住我和子安兄，让黎臻顺利地到达花谷，守住地下宫。可我们在地下宫大肆毁药蛇，怎么也不见他们动静了呢？”
    “难道？”闻玄看了看林衍，二人异口同声：“卢子安？”
    “我来之前确实让人传信给子安兄，让他带人来围剿花谷。难不成是他带人到了花谷，所以吸引了黎臻的注意力。黎臻拿准我们会被困在地下宫出不去，所以索性不管我们了。”闻玄一步步地推想着。
    “可能。”林衍也赞同。
    “林衍，我们尽快探完山洞，找到地下宫的秘密，内外夹击，消灭黎氏。”
    “好。”
    闻玄站起身来，闻氏众人也都站了起来。林衍将他们分成了三队，分别向他们交待了余下山洞的方向与位置，闻玄又对众人道：“大家分头行动，一定要毁掉所有的药蛇与尸种。”
    众人一下就散了，“我们俩去哪儿？”闻玄看着林衍。
    “祭坛”。林衍道。
    “我也觉得那个祭坛很有问题。那个地方一定有什么秘密，咱们走！”闻玄兴奋地拉着林衍，等着林衍带他一起走。
    林衍破了好几道暗门，才找到了通向祭坛的道路。与附近山洞不同的是，祭坛附近站了许多黎氏的修士，守卫森严。
    林衍一个眼神，闻玄便明白了。二人捏了隐身诀，闻玄又习惯性地捏住了林衍的袖子。
    “走。”林衍极轻地在闻玄耳边道。闻玄的耳朵忽然感觉到轻轻的热气，又酥又痒，弄得他差点儿就笑出了声，忙捂上自己的嘴巴。
    林衍飞速登上了高高的祭坛，闻玄一并跃了上去，数了数守卫的人数，大约有五十余人。
    “如果我们现在就杀了他们，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黎氏修士。这里重兵把守，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闻玄打定了主意，拽了拽袖口，便感觉有人凑近了来。
    闻玄努力忍住不笑，极轻声地道：“林衍，我们先探查。不适宜动手。”
    袖子沉了沉，应是林衍的回应。
    林衍在祭坛上停留了很久，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他这里摸一摸，那里找一找，反复在祭坛上寻找机括。
    闻玄则捏着袖边儿，侧耳听着两个附近的修士咬耳朵。
    “宗主忙着应付上面的人，咱们这里不用太操心。”
    “宗主说了，闻玄可在这里呢，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宗主已经启动了地下宫的机关，闻玄肯定忙着迷路呢，过不来。”
    “也是，我在黎氏这么多年，也才头一回见识地下宫的机关，真是不得了。那个闻玄再怎么少年英雄，估计也得被搞疯掉。”
    “听说上面那个是卢子安？我听好些人都说起过他，没有人不说他好的，说他为人温厚、德行高尚，待人平等，颇有当年卢氏老宗主的风度。”
    “说的我都想上去看看了。不过黎宗主带着崔少主一起去迎敌，可见这人实力不俗啊。”
    “听说……崔氏的大小姐，还跟在卢子安身边呢，可惜人家不要她。”
    “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行来找我啊，我要！”
    两人嘻嘻哈哈，话题越聊越下流，闻玄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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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有办法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不敢放开林衍的袖边儿，要不是怕一会儿回来找不到林衍，他一定会狠狠教训这两个人。无奈之下，闻玄只好捡了手边两块木屑，微微灌注灵力，掷了过去，直入那两人之口。
    那两人登时满口鲜血，惊愕不已。“谁，谁干的！”其中一人张开嘴喊道，却是满口鲜血喷涌而出，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喧哗声引来了一个青面人，青面人看了看他们，便让他离开了祭坛。又亲自在祭坛上仔仔细细地巡查了一圈，并未见异常，便离开了。
    闻玄窃笑，林衍依然专注地探究着祭坛上的每一块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面人再次走了进来，面色本就铁青，此时更是骇人。对四个修士道：“你们四个留下看守祭坛，其他人与我一起上去迎敌！”
    众修士跟着青面人离开，闻玄放开了林衍的袖边儿，持铁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这四个黎氏修士。
    祭坛再无他人。
    闻玄便去了诀，叫了一声“林衍”，林衍便也去了诀，却依然将袖子抬起来，好像闻玄还在捏着他的衣袖一样。
    “找到机关了吗？”
    林衍摇了摇头。“别着急，黎氏果真是四海最精于奇门之术的工匠，简直堪称人间的绝技，这次我充分认识到了黎氏的智慧，只可惜没用到正道上来。”闻玄安慰着林衍。
    林衍仍在寻找，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衍寻遍了祭坛的每一个角落，却并未发现任何机括。正疑惑间，林衍顺着闻玄的目光，看向了屋顶的银河、月亮与星星。
    “林衍，你觉不觉得，这个屋顶有些眼熟啊！”
    “嗯。”林衍认真地应答，想了想，很快又补了一句，“崔氏，手可摘星辰。”
    “英雄所见略同！”闻玄笑着看了看林衍，又看了看顶上的星月与银河。
    林衍轻轻一跃，用手碰触了顶上的星月与银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闻玄，原来机括在就在顶上。”
    “你要小心。”闻玄叮嘱道。
    “星与月确是按照阵法排布，只是这银河的位置有些怪异。”林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闻玄讲。
    “这黎氏先祖的工艺已经巧夺天工，只怕祭坛的机括绝非等闲。”闻玄有些担心地看着林衍。
    林衍试着推动了几颗星星的位置，那祭坛便旋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林衍又试着挪动了月亮与其它几颗星星的位置，祭坛又向反方向旋转了几圈。
    林衍想了想，一手按下去，银河中的碎星便嵌入了顶壁中，祭坛的一角轰然下陷。
    林衍又琢磨研究了一会儿，方才落了下来，正正落在看着他的闻玄身边。
    “怎么样？是个什么机关？”
    “应该是黎氏很重要的地方。”林衍很有把握地道。
    “怎么讲？”
    “顶上的月与星是按照四时历来做的，不同时节天象迥异，而天象的变化会使祭坛向不同的方向旋转，代表了天地一体，可以在不同时节来祭天地。而银河，应该是地下宫的毁灭机关。”林衍头头是道地讲来。
    “毁灭？为什么要毁灭地下宫？建成这样一定不容易的。”闻玄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黎氏的先祖经历了什么，但显然建造者做好了随时完全毁灭这里的准备。银河中的小星便是机关。”林衍道。
    “那不如，我们毁了这地下宫，让药蛇与尸种与这地下宫一起化为泥土。”闻玄提议道。
    林衍摇了摇头，“闻氏修士们还在地下宫里，你父亲与叔父的骸骨也在这里。”
    闻玄一拍脑袋，“我这就发追风令，让他们跟着追风令来这里，咱们再去找父亲与叔父的骸骨。”
    最近的闻氏修士跟着追风令，没有几步就赶了过来。
    “宗主！”那修士看到闻玄有些着急。
    “怎么？”闻玄问道。
    闻氏修士道，“我刚刚听到黎氏的修士说，卢氏中了黎氏的计，现在卢宗主的处境应该很危险。”
    林衍一征，看了看闻玄。
    闻玄也意识到了什么，道：“中了计？我传的话，是说黎臻声东击西，真正要攻击的是花谷，让子安兄快带人来增援。”
    闻玄一惊，“难道，黎臻也只是个幌子，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黎氏真正要夺回去的，是，药人？”
    林衍目光一沉，“石牢。”
    闻玄道：“子安兄已经带着人来了花谷，石牢的守卫定然松懈不少，难道黎臻连连出招，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林衍道，“我们走。”
    闻氏的修士们很快都赶了来，聚齐后，林衍带着大家从黎臻进入的山洞走了出去。之前闻玄看到的守卫修士们也都不见了。
    林衍带路，闻玄与众人快步跟上，花谷之中，黎臻与崔逸臣以及黎氏修士们早就不见了踪影。卢子安与众多卢氏修士正被群蛇围攻。千百万条蛇，有的是林衍在地下宫看到过的，有的是大小不一的青竹，有的却是完全没有见过的。但闻玄一眼就看出，都是剧毒之蛇。卢子安与修士们正在一条条地斩杀那些疯狂扑向他们的群蛇。
    “子安兄，小心！蛇都有毒！”闻玄高声喊道，声音在整个花谷间飘荡。
    “是阿玄。”卢子安轻轻出了一口气。朗声道：“阿玄，我们在这里。”
    闻玄想起身上还有一些蠡肖，便从怀中拿了出来，顺着风洒在了空中。疯狂攻击卢子安的蛇突然就一停，约摸有一半的蛇转向了闻玄刚刚洒蠡肖的方向，但还有一半的蛇仍然在攻击卢子安与卢氏修士们。
    林衍拉着闻玄，又向旁边的二十闻氏修士道：“走，蛇要过来了。”
    众人逆着风，一路跃起向前。
    林衍从袖中拿出一包粉末，取了一点抹在身上，又轻轻在每个人身上点了一下，那些不为蠡肖所动的蛇，便纷纷退避开来。
    “林衍，这是什么？”
    “昨日在地下宫粗炼的蛇毒解药。”林衍一字一句地说。
    闻氏修士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本就对不善言辞的林衍颇有好感，此刻更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闻玄兴奋地道：“林衍，你能救那些药人了？”、
    “还要试。”林衍道。
    “我们快去子安兄身边吧。”闻玄一牵林衍的袖边儿，两人便飞也似地到了卢子安身边。
    林衍拔出宝剑，将灵力灌入剑内，以剑尖沾上粉末，在卢氏修士聚集的地方划了一个大大的圈。那些蛇爬到圈子外沿，便没有再进入了。
    卢子安与众修士真正松了一口气。他们身边被斩杀的蛇尸已经堆成了小山丘。
    “多谢阿玄，多谢林公子。”卢子安施一礼。
    闻玄与林衍回了一礼，道：“不必客气，子安兄。”
    “为什么有的蛇去了那边，有的蛇还冲我们来？”旁边一个年轻的修士问道。
    林衍答道：“追着蠡肖的蛇，继续攻击你们的是药蛇。”
    众人恍然大悟，“那林公子，可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林衍道：“我只有粗炼的蛇毒解药，可你们人数众多。”
    闻玄拽了拽林衍的袖边，“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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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布袋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笑了笑，“林衍，解毒的粉末是否已经所剩无多？”
    “嗯。”
    “那就让风来帮我们击退这些药蛇。”闻玄挑了一下眉毛，眼角眉梢里都是林衍。林衍也不自觉地回看了他一眼，目光温柔。
    卢子安不由得咳了两声，“阿玄，你说清楚一些。“
    ”林衍的药蛇粉末，可以使药蛇失去攻击力，更加不会攻击身上有解药粉末的人。那不如，我们顺着风势，将粉末扩散到整个花谷之中，让这些药蛇的进攻彻底瘫痪。”
    卢子安依然镇静从容地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阿衍，林公子的粉末已经所剩无多，花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山谷中如何能够处处都沾到药蛇粉末？”
    闻玄一本正经地卢子安道，“那就得靠风了。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风很大，且方向是刮向谷中，只要巧妙地顺着风势，只要稍微的粉末便可以覆盖整个谷内。如若仍有些药蛇沾不到粉末，我们直接斩杀就是。”
    卢子安想了想，”要能如此精确地感知细微的风向，非极敏锐之人不可。“
    闻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冲着卢子安一笑。
    卢子安会意，向闻玄一揖道：”劳烦阿玄了。“
    闻玄从林衍的怀中取出装着药粉的小袋，小心翼翼地拿出手里，又拔出铁剑，冲着要衍点了点头，便跃上花谷中最高的树冠，闭上眼睛，感受风的方向与力度。
    闻玄确定好风的角度后，将灵力灌注入铁剑中，将细细的粉末吸在剑身上，用灵力将粉末再次打碎，细微地肉眼已经看不到，再将这些极小极小的微粒准确地顺着风势送到谷中群蛇聚集之处。
    很快，那些涌来的药蛇便停止了进攻，停留在原地。
    闻玄在树冠中跃起又站住，细细体味着风的方向与力度，越来越多的蛇不动了。
    卢子安看着闻玄，背着手轻轻叹了一句，“阿玄真是出息了。”
    林衍在一旁默然无声。
    卢子安转向林衍，道：“林公子，我听子毓谈到过，你与阿玄志同道合。”
    林衍依然默然，只是眼睫微微颤动。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如此洒脱自在的阿玄了。谢谢你。”卢子安向林衍一笑，温暖如春风。
    林衍轻轻点头致谢。
    这已经说明在卢子安的心中，已经把他当作闻玄的道侣来看待了。
    闻玄四处跃起，如风中一叶一般，不多时便跃了回来，一头的汗，但满眼都是兴奋与得意。
    只有几百只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药蛇，已经被林衍迅速斩杀。
    林衍在蛇尸里寻了一些需要用的，用闻玄的神仙袋装了起来。
    卢子安见药蛇已退，便对闻玄与林衍道：“黎臻以蛇困住我们，一定是别有所图。”
    “石牢。”闻玄道，“她真正的目标仍然是石牢，是那些药人！”
    “子毓在守石牢，走，去石牢！”卢子守面色一紧，闻玄也不由得担心，与林衍一起飞跃而起。
    石牢边，尸横遍野，应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卢子安救弟心切，径直向石牢的玄门处飞奔而去。
    卢子毓守住的通道是从后山通往石牢玄铁门的，若从那里过去，会耽误一些时辰。最近的道路，就是从黎氏所占据的正面直接进入石牢玄铁门。卢子安想都没有想，便选了第二条路。
    闻玄与林衍见状，忙跟上他，为他斩杀一路上的黎氏修士。这三人势头其猛，又迅如闪电，并未遭遇到多大的抵抗，很快便抵达了石牢门口。
    卢子毓满面疲倦，血污遍身，刚刚还提着剑守在玄铁牢门口，一看到卢子安，眼圈就红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兄长。”
    “子毓，可好？”卢子安双后撑住卢子毓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中了计，被花谷的药蛇拖住。黎氏真正想要夺回的，还是石牢。”卢子安放开卢子毓，马上就开始进入状态了。
    “兄长，刚刚打退黎氏两轮攻击，他们疯了一样，我们死了好些修士。”卢子毓的眼泪总算没有流出来，只吸了吸鼻涕。
    “我们来了，不用担心。”卢子安安慰他道。
    众多卢氏与闻氏的修士从卢子毓驻守处的后山处慢慢向石牢集中。人越来越多，卢子安站在石牢门口的高台处，望向远处的黎臻。这一日，卢子安着浅灰锦袍，白玉贊螭首贊，远看如山一般雄浑稳妥，似乎任何事情有了他，就不要再担心了。闻玄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卢子安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已，而少年老成的代价，谁又能知道呢。
    “试药。”闻玄正想着，听到耳畔林衍的声音。
    “好啊，我记得你的粉末还有一些。刚才我可是当宝贝一样拿回给你的。”闻玄跟在林衍身后，准备一起进石牢。
    玄铁门再次封闭，林衍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便破了法术，用灵力打开了玄铁门。里面的药人因为这几日没有能够吸纳灵气，已经奄奄一息了。
    “林衍，他们……这不是有吃的嘛？”闻玄有些不解地道。
    “药人不食五谷，只吸灵气。”林衍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快，快救救他们吧，看起来不太好。“闻玄担心地道。
    林衍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布袋，递给了闻玄。
    ”给我干什么？喂，林衍。“闻玄的尾音拉得很长，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林衍的意思。
    “你是让我像在花谷中一样，也把粉末洒遍石牢？”闻玄问道。
    林衍点了点头。
    “这可难办了，这里面又没有风，就是我的感觉再敏锐，风不给劲也不行啊。”闻玄有些发愁。
    “我来。”林衍说着，便将玄铁门大开，将山外的野风完全放了进来，又将灵力灌注入剑中，以剑气助风，吹向石牢深处。
    闻玄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将铁剑沾满了粉末，用灵力将粉末打碎，碎到肉眼完全看不到微粒，只等林衍所造之风，便可以随风落入石牢每一处了。
    闻玄的第一波粉末洒了出去，近处的几个药人开始手脚开始动了。闻玄一喜，“林衍，你可真行！”但远处的药人们还是一动不动，闭着眼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闻玄又将袋子里的粉末挑出一些，如法洒向牢中，可每次得救的都只有寥寥几个人。
    “林衍，你来看！”闻玄眼见小布袋里的粉末见底，但大部分的药人还未清醒，有些焦急地唤着玄铁门边儿上的林衍。
    林衍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这样的场景，“药人的用量一定会比药蛇的用量大。”
    “你不是在我的神仙袋里存了好些蛇的尸体吗？可以炼药吗？”闻玄从自己怀中掏出神仙袋。
    “还需一些药材。这一次应该可以比上一次的解药更好。”林衍很有把握地道。
    “药材？黎氏的药材都放在西院，我记得离血池不远。”闻玄回忆道。
    林衍点了点头，“我们去拿。”
    闻玄与林衍出了牢门，林衍吩咐几个卢氏修士好生守门，如果有药人醒了，一定要给他们喝足够多的清泉水。闻氏的修士们答应着，因为石牢边便有清泉，这事不难。而这几个跟着林衍一起下地下宫的修士，对林衍更是敬佩有加，这位林公子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他们从未见到过这些行动不能自控的药人，却亲眼目睹了林公子能够治好他们，心中暗暗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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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雨欲来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与林衍向卢子安施了礼，讲明了缘由，便准备从后山回到黎氏的西院去拿药材。
    还没来得及走，便看到空中飞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乌鸦，领头的便是那只熟悉的枭鸟。
    枭鸟阴鸷地叫了一声，后面的鸦群便叽叽喳喳地跟着叫了起来，一时声传千里，让人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飞枭，回来了。”闻玄看着那只快要来到石牢玄铁门处的枭鸟，眼中寒光一闪。
    “我来。”林衍一把将闻玄掩至身后，淡淡地道。
    卢子安在一旁又微咳了两声。
    “林衍，你看！枭鸟的嘴边有血迹！还有，后面的那些乌鸦身上的羽毛，很多有毛躁、破损的地方。这些黑鸟已经被人打过了？”闻玄有些兴奋地指着那些黑鸟，林衍没有理他，只是拔出剑，灌注入灵力，准备好这些黑鸟袭向玄铁牢门时大杀四方。
    果然，以枭鸟为首的鸟群向着石牢玄铁门而来，林衍待等它们更近一些，便以呼啸的剑气凌空迎击鸟群，被剑气击伤的乌鸦成群地掉落了下来。
    枭鸟声音尖厉地叫了一声，飞到了高处，其他的乌鸦也都停下没有再进攻。
    林衍又在剑中灌入灵力，再使出一招剑气，但因为乌鸦都停地比较远，所以被击中落地的少了一些。
    枭鸟目光凶狠地看着林衍，不时地用尖厉的鸣叫声警告着。
    “飞枭既然回来了，祝雪与清音不知道怎么样了。”闻玄在林衍身后小声嘀咕着。
    正说着，便看到有两个人各踩着一只乌鸦远远地飞了过来，一下子就冲散了鸦群，乌鸦们四处散逃，羽毛如下雪一般飘散了下来。
    林衍、闻玄与卢子安等人正在仔细观察那远处而来的骑鸦少年，便听到空中传来如铃铛一般悦耳的声音：
    ”闻兄！林兄！“果真是不见其，先闻其声。
    “是清音！”闻玄一喜，从林衍身后走了出来。
    祝雪与清音脚踏乌鸦，很快就从到了跟前。二人下来，在闻玄面前站定，双双施了礼，“闻兄！林兄！”
    林衍与闻玄与还了礼，向卢子安介绍道：“子安兄，这两位便是祝雪与清音。”
    卢子安、卢子毓的动作如出一辙，一揖之后道：“久仰。”
    卢子毓兴奋地看着二人，“凌风祝雪，山水清音。今日得见，很是欢喜。”二人微微一笑。
    闻玄用指掌指了指卢子安、卢子毓的方向，“这两位便是博陵卢氏宗主兄弟。”
    祝雪与清音倒好早就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并不惊讶，施了礼。清音细长的眼睛短暂地端详了卢子安，道：“少年英雄，果不其然。”
    闻玄道：“你们不是去追击飞枭了吗？情况怎么样啊？”
    清音的眼睛里全是笑，“闻兄，我们根本就没有露面。就让他们团团转了。”
    “没露面？”卢子毓有些不解，闻玄也不解地看着他们。
    “集市上不断有人失踪，早已经人心惶惶。我们到了之后发现了他们踪迹，偷偷把醉果给那些马都吃了，然后大声嚷嚷着抓人的恶魔来了，人们一哄而上，把飞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就算再厉害，这个时候也不便出手。“清音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卢子毓听入了神，问道：“然后呢？”
    祝雪看了看清音，“我们便将消息放出去，十里八乡足有几千人围着了他们。直到崔妍姝赶来。那个崔妍姝可以模仿各种声音，她以声音唤来了成千上万的乌鸦来驱散人群。”
    清音忍耐不住，“我来讲，我来讲。她想得美，这些乌鸦袭击人，人群确实散了一会儿。但我们是谁，马上就告诉大家这些鸟与那恶魔是一伙儿的，必须要将这些鸟打死，才能保护身边的亲人不被恶魔残害。”
    “大家信你吗？”卢子毓再次发问道。
    “不管信不信，已经有那么多人失踪了。人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更何况崔妍姝招来了那么多乌鸦，没有人再会相信她是好人。”
    “就凭着手无寸铁的平民，能真的对付飞枭？”卢子毓似乎有些不理解。
    “怎么不能，非要绝世高手吗？老百姓怎么了，就是这些老百姓才最广大的生生之力。”闻玄反驳卢子毓道。
    “闻兄说的对。”祝雪点头道。
    “后来呢？”卢子毓想知道事态怎么发展。
    “飞枭与崔妍姝杀了许多人，但民愤已起，一波一波人涌上去，他们的灵力消耗得也很快。我和祝雪一直在外面盯着他们，看到他们接了黎氏的传信，想要鱼死网破与那些百姓同归于尽。我俩便疏散开了人群，与他们到郊外正面交手。崔妍姝的灵力如今已是四海难敌了，飞枭的灵力更是今非昔比。崔妍姝又控制乌鸦群来攻击我们。”祝雪狭长的眼睛一闪一闪，美目流光。
    “好在，清音记下了崔妍姝发出的声音，一一复原了出来。只是这些乌鸦已经被崔妍姝控制，我们不知道如何解除，所以先跟着鸦群一起回来报信了。”祝雪简明扼要地讲了事情后来的发展。
    “也就是说，飞枭和崔妍姝应该也到了。”闻玄摸着下巴，推测道。
    “正是。应该是黎臻唤了他们回来。”祝雪答道。
    “黎臻左冲右突，所为的是石牢中的数千药人。我们在这里，正在想保这些药人不失。不过，他们的情况不大好，我和林衍正要去西院血池那边找药材，为这些药人炼解药。”闻玄一脸严肃地对祝雪、清音说，“这里，就麻烦你们与子安兄一道守卫了。”
    祝雪、清音听罢，很是开心，“林公子能炼出解药，真是我林氏之福。二位即刻速去，这里我们自会安排。”
    四个施了礼，闻玄与林衍便急急从后山的道路往血池去了。
    卢子毓顾不得身上的伤与疼痛，问着清音镇上的情形，两个人一个愿意说，一个乐意听，很是投契。
    祝雪对卢子安道：“卢宗主，黎臻将飞枭与崔妍姝召回，可见他们的进攻并不顺利。鸦群只是他们投石问路的遮掩，真正的进攻恐怕近在咫尺，并且，黎臻不会手下留情的。”
    卢子安很是欣赏地笑了笑，“祝公子所言甚是，黎臻为人狡诈狠毒，此次她几次声东击西，所图谋的，不过就是石牢中的数千药人。我推测，这几日没有吸药人灵力，黎氏上下灵力都有所欠缺，急切需要吸食灵力，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机来攻石牢。但刚刚林公子看过，说里面的药人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黎臻一定会抓住一切时机，抢夺药人，恢复灵力，剩下的再徐徐图之。”
    “人中豪杰，卢氏宗主。”祝雪向卢子安揖了揖，“卢宗主若愿铲除奸邪，奋力一博，祝雪和清音愿祝一臂之力。若卢宗主只是灭黎兴卢，那我二人虽平素逍遥天地间，此时也会以一力抵挡，还天下百姓以安宁，九死不悔。”
    祝雪的语气虽然听着仍是平常，但即使是卢子毓也听出了话里不同的味道。
    “祝公子，你们，不要误会我家兄长了。他辛苦平衡四大世家，就是为了让天下人好好的、安生的过日子。黎氏虽然与我们有家仇，但我兄长绝非心胸狭隘之人。为了天下苍生，他把卢氏最好的修士们都调过来了，他说过，不来黎氏，天下不安。你们放心吧。”卢子毓有些怯怯地说，“你们别不信，与我兄长接触多了，就会明白了。”
    卢子安止住了唠叨的卢子毓，向二人一揖道：“黎氏要以天下人为药人，将四海变成黎氏私产，我与闻氏同心，以世家之力粉碎这场阴谋，也请二位能拔刀相助，为普通老百姓谋福祉。”
    清音看向祝雪，祝雪略一沉吟，道：“我俩虽是散修，但不敢有悖于林氏教导，为天下百姓，定当竭尽所能。”
    卢子安看向远处的黎氏修士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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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请姑母安排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黎臻确定等不了多长时间了。众人灵力告急，如果再不以药人灵力补充，很快，他们就会原形毕露，完全不是卢子安、闻玄的对手。
    崔氏的丧礼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各大世家前往吊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黎臻要将他们一锅烩了，以此要挟四海，走出第一步棋。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就在第二天一早就要动手的时候，卢氏插在崔氏的钉子秘密递了一封信给卢子安，让这个年青的领袖给跑了。
    黎臻的棋一下子乱了。剩下这些人，拘了吧，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四大世家里孟氏本就是同盟，崔氏已经并入黎氏，对立的只有闻氏和卢氏了。闻氏压根儿就没有派人来，卢氏宗主又跑了。这些小家族拘在手里没有价值，杀了吧，除白白结些仇怨，没有什么用。
    黎臻越想越气恼，把那些看守卢子安的修士们全都斩了脑袋，喂了枭鸟，泄泄恨。
    卢子安跑了，定是有什么风声。黎臻也在这时接到了寒山来的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黎宅已被卢子安、闻玄连夜攻陷。”
    黎臻头脑一白，险些晕了过去。
    “飞枭、妍姝都在宅内，黎子通在宅外守着，怎么可能就被攻陷了呢？”黎臻背后的冷汗顺着脊梁滚落下去，黎臻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
    “我黎氏先祖，一定要保佑我，此次大事若成，四海唯存我黎氏，百年荣耀，在此一役！”黎臻想到了黎氏的百年荣耀，心里安定了许多。
    黎臻的父亲对于黎氏的衰落耿耿于怀，一心想要生一个儿子与自己共振黎氏荣光。可惜黎臻的母亲自生下她以后就落了病，不能再生育。父亲又不愿再娶，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黎臻至今都记得幼年时，父亲将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诉说着百年前黎氏的光耀，祖爷爷与爷爷们以工匠出身，却一时风头盖过了四大世家，只可惜昙花一现，很快败落。
    祖爷爷倒是很看得开，题了四个字“潮起潮落”，便坦然逝去。黎臻的爷爷却想不开，为此抑郁不舒，没几年就追随祖爷爷去了，临终前交待黎臻的父亲，一定要恢复黎氏荣光，不可大意。父亲夙兴夜寐，日夜忧劳，有点时间便抱着不黎臻诉说家史。
    在黎臻的印象中，父亲只有一次狠狠地责罚过她，让她跪在山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不给饭吃，还要忍受来来往往的人们的鄙薄与嘲笑。
    那个时候黎臻八岁。
    起因仅仅是因为一个八岁的女孩想要梳一个新式的小发髻，却被父亲强制去听学，讲的偏偏又是黎氏的家史。小黎臻已经听过八百遍，倒背都能如流了。便偷偷跑了出去，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敢把黎氏的历史与荣耀放在一边，你还不如去死。”这是父亲当时对黎臻讲的话，她因为这句话伤心了好久，跪在山门口哭了好久。
    自那以后，黎臻再也没有簪过花，费心梳过什么发髻，想过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饰品。一切都由黎臻的侍女来决定，好在这些年，照顾她的侍女们也都把她打扮得光鲜靓丽，体面周全。
    黎臻从十二岁起开始参加黎氏的议事，从一言不发的观察，到后来一鸣惊人，从斗倒了伯父，到大权独揽，黎臻用了五年。就在一切都以为可以抓在手里的时候，父亲过世了。黎臻体味到了权力带来的优越，却也再一次被命运的无常迎头痛击。
    母亲身体本就衰弱，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几个月，也过世了。
    黎臻彻底没有了来处，没有了心理上的依仗。
    母亲走的那一夜，黎臻爬到了棺材里，紧紧抱着母亲，哭了整整一宿。第二天，黎臻扶着灵柩下葬，她身上的杀伐与霸气震惊了所有人。
    “如果能早一些炼成药人，也许父亲与母亲都可以不死。”黎臻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将父亲没有炼成的蛇毒炼了出来，不仅是蛇，连人也都成了她的工具与玩物。
    “祖爷爷、爷爷、父亲、母亲，你们能想到我竟然炼出了药人吗？不仅如此，我还炼出了药人傀儡！天下都是我黎氏的，所有的荣光都是我黎氏的！”黎臻常常在心底里为自己骄傲和呐喊。
    本来一切都按照黎臻的预想进行着，谁料棋差一招，让卢子安跑了，接着黎宅被攻陷了，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一样，一盘棋全乱了。
    黎臻带着部属们回到寒山，设计了连环计以攻取石牢，夺回那些药人便可补充近日所有损失，再将卢氏与闻氏瓮中捉鳖，掐死在黎宅内。
    没能按计划返回，耽误了攻取时机的是飞枭与妍姝。
    枭鸟带着鸦群赶回时，黎臻已经心焦如焚。按照计划，卢子安和闻玄应该被困在花谷，在这段时间里，飞枭与妍姝与她一道直取石牢，夺回药人补充灵力。
    但卢子安一闻玄竟然这么快就能从花谷中逃脱，这太出乎黎臻的意料了，难道有什么是没有算进去的吗？
    有了不确定因素的干扰，黎臻眼下也很难再心平气和。飞枭和妍姝在鸦群被冲散后回到了黎臻身边。
    “宗主。”飞枭和妍姝跪在地上，“向宗主请罪。贻误战机，罪该万死！”
    黎臻一个巴掌就飞了上去，打的飞枭一阵眩晕，不由得眼前发黑。黎臻紧接着抬手又要给崔妍姝一个巴掌，飞枭连忙把脸凑了过去，“宗主，打我吧！”
    黎臻恨恨地哼一声，“黎氏的大事，都坏在你们手里了！”
    “宗主，”崔妍姝眼中含泪，“祝雪、清音缠住了我们，一时不得脱身，才耽误下来。”
    “凌风祝雪，山水清音？”黎臻心中纳罕，这两个闲云野鹤一样的人物，怎么也会卷到黎氏的纷争之来。
    “其实，黎子通早就与他们打过交道，还不止一次被祝雪和清音抓住，所以祝雪和清音对我们黎氏的法术与路数熟悉得很。”崔妍姝抓住时机告了黎子通一状，让他再瞧不起飞枭，打压飞枭。
    “黎子通，与他们有来往？”黎臻确实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如果黎子通与他们打过交道，那么祝雪和清音对于黎氏的野心应该也知晓一二，搅进来也是难免的。
    “那二人现在何处？”不等飞枭与崔妍姝回答，黎臻连接问道。
    “他们与群鸦一起，应该此刻在石牢处。”飞枭答道。
    “好啊，卢子安、闻玄、祝雪、清音，如今你们倒是拧成了一股绳，咱们就走着瞧！”黎臻轻蔑地哼了一声。
    “宗主，鸦群被打散，我们现下该如何做？”崔妍姝小心翼翼地问道。常在这位姑母身边，崔妍姝察言观色、顺水推舟、代言发言的本领已经不亚于她的口技与灵力了。崔妍姝看出姑母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主动提出话题，请姑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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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如是如是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最先被被攻击的是童庆。
    童庆只听卢宗主提过药人，却并未真正见过，他排兵布阵一切就绪后，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守住侧门。
    但他没有想到，前来攻击的正是药人。
    眼前望不尽的人，不，不能叫作人，这些看起来是人的东西，双目无神，眼神中完全没有聚焦，面色煞白，毫无表情，完全没有生气，像是刚从地狱中走出来。四肢僵硬，双腿像两根硬木棍一样向前挪动，活像没有线的木偶。
    卢氏众修士也是第一次看到药人傀儡，一时都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纷纷看向童庆。
    童庆半张着嘴，好久都没有合上。
    “这是人是鬼啊，童护院，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都指望着童庆拿主意。
    “这些人看上去像是普通老百姓啊，这，怎么下得去手啊！”有一个修士焦急地问童庆。
    “老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这能叫人嘛！”童庆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药人傀儡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童庆知道不能再等了，心一横，命令道：“杀！”
    众人得了令，便也不再喧哗，举剑便杀，这些药人傀儡如同人肉活靶一样，丝毫不反抗，一剑一个，不多时便在将侧门外的空地堆出了尸山。
    卢氏的修士们一向都是惩奸除恶，法术与功夫都厉害的狠角色没少遇到，恶战也常常会有，但到死都不还手的如此容易的杀戮却让他们心里越杀越毛，“这不就是屠杀嘛！”但童庆没有下令收兵，卢氏修士们强忍着内心的不忍，执行命令。
    很快，卢氏的修士们就发现情况远远比他们想像得要复杂得多。
    乌央乌央的药人们像中了邪一样，涌向了侧门。黎宅侧门本就不比气派体面的正门所占面积广阔，只是供日常出入，所以门前的空地有限，再加上侧门地势较高，那些药人们的尸体堆不下的时候，便骨碌碌地滚了下山去。
    后面的药人迎着滚下去的药人尸体，直直地冲上来送死，卢氏的修士们越杀心里越毛，已经有人不断地回头看着童庆。
    童庆心里也捏着一把汗，他朗声：“各位守住，我已经派人向卢宗主报信，相信很快就有回信了。”
    众修士杀药人傀儡，也有一个时辰了，确定也有些疲累了。
    卢子安得报时，祝雪与清音正在旁边。
    “药人傀儡？”祝雪也未曾听说过药人可以被黎氏当作傀儡，替他们打开战局。
    “在无耻这件事情上。黎氏总能让我们大开眼界。”清音嘲讽道，细长的眼睛里流转的满是鄙夷和痛恨。
    “卢宗主，那药人傀儡是被下了毒的平民，不知还能不能救，对他们大开杀戒，确是让人心痛。童院护的犹豫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之计，能不能暂退，守住即可。再寻时机，反攻黎氏。“祝雪想了想，对卢子安建议道。
    卢子安轻轻一叹，道，“劳烦二位，前往侧门，可先退守，再图反攻。”
    祝雪与清音一揖，便飞速向侧门而去。
    卢子毓看着祝雪与清音迅速消灭的背影，道：“兄长，会不会又是黎臻的计谋？就跟之前一样？”
    卢子安点点头，“黎臻狡诈，此次一定不可大意。你带人再去前方巡视，有异常快来报。”
    卢子毓领了命，带人去了石牢所在的小山下，巡察是否有漏洞。
    祝雪与清音看到堆积如山，还在不断滚落的药人尸体时，一时也有些要崩溃。
    那些药人傀儡，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半人高的孩童，卢氏的修士们不管从体力上，还是从精神上都已经到了极限。
    “哪位是童庆？”清音朗声，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如山泉般叮咚悦耳，又金声玉振的发愦之音。
    “在下便是。”童庆一揖。
    “我是祝雪，这位是清音。卢宗主便我二人前来，共敌傀儡。”说着，祝雪将卢氏的令牌递给了童庆。
    童庆检查无误后，眼中满是欣喜，“久仰二位大名，这个场面，卢宗主可有安排？”
    祝雪看了一眼清音，清音便在侧门前、侧门后开始四处穿梭。
    祝雪道：”我们会设下光阵，这光阵只会阻碍，并无伤害。待我们将药人傀儡先隔开，再议计策。”
    童庆一喜，“请设光阵，那药人傀儡中有许多老弱妇孺，被下了毒已是不幸，却还要被送人利用，丢了性命。”
    两人说话间，清音已经回到祝雪身边。
    祝雪向童庆一示意，童庆大声道：“撤回！”
    众修士听到这样的命令，如释重负，迅速回撤。
    清音催动灵力，点亮光阵。果然，围绕着侧门的几处地点，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药人傀儡遇到光阵，便折回头，向相反方向走去了。
    “太好了！”童庆捏紧了剑，“只是，我孤陋寡闻，不知这光阵可以坚持多久？我们又待如何？”
    祝雪道：“这光阵其实是一个幻境，可以让人误以为在沿直线行走，看来药人傀儡也会被光阵列所迷惑。”
    “原来如此。”童庆对眼前这两位玉树临风的少年有了发自内心的敬意，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宗主如此，闻宗主如此，这两位亦是如此啊！”
    “请童院护在此驻守，若有人破了这幻境，再杀不迟。”祝雪安排道，“我与清音前去打探，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使他们退去。”
    童庆一揖，带着体力尚可的修士们守在光阵后，大部分的修士此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祝雪与清音轻点地面，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二人逆行于众多药人傀儡中，一直找到源头，方才发现几个操纵药人傀儡的黎氏修士。清音正要动手，祝雪摇了摇头。
    二人于树丛的掩映间继续寻找，发现了一处小山丘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子通！”清音差点叫了出来。
    祝雪一皱眉，这个黎子通，与往日不大一样。
    黎子通身上裹着白布，似是躯干受了伤，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且憔悴，足足有六十岁的样子。与他灵力充沛时二十岁少年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们可以巧取。”祝雪对清音道。
    清音一笑，“拿下！他今天走背字了，受了伤，灵力似乎也不足。我们让他耍了那么多次，这回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祝雪不理他，直接将他的耳朵拉到自己嘴边，如是如是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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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戏精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黎子通身边的人不少。
    可能是因为他受了伤，格外警觉，双手捏成拳，垂在身体两侧，山谷里的风将他的外袍一角吹起。
    如临大敌的黎子通让祝雪心中有些疑惑。祝雪不是第一次与黎子通打交道了，黎子通一直是顽童一般的心性，好新奇好玩，人的生命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游戏而已，怎么此时看起来这样郑重其事？
    清音正要上前，祝雪再次拦住了他。“有诈。”
    清音虽然有些疑惑，但他相信祝雪的判断。“黎子通看起来很紧张，是不是黎臻准备让他死这里？”
    祝雪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黎子通这样一本正经？”
    清音想了想，确实，他从未见过黎子通现在的样子，都是嬉笑玩闹的老没正形。
    祝雪道：“与常有异必为妖。药人傀儡已经控制住了，我们看看黎子通到底要干什么。”
    二人说话间，有黎氏的修士飞奔向黎子通，在他耳边嘀咕一阵之后，黎子通竟然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又在那修士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修士便又飞奔而走。
    祝雪与清音都看到了黎子通刚才的笑容，清音哼了一声，“果然有异。”
    祝雪道：“掩耳盗铃。恐怕黎臻又是拿黎子通当幌子，让药人傀儡替她送死。”
    二人见黎子通一脸风霜，又一本正经，真是判若两人。
    “他好像，在等人。”清音道。
    祝雪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在等卢氏的人。”
    “哈哈，没有想到来的是我们吧。”清音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笑意。
    “悄悄潜过去。”祝雪道。
    二人在树丛的掩映下已经潜到了黎子通的身边，刚才距离稍远，看不清楚，此时居高临下，一下便发现，
    黎子通的脚下全是，蛇！
    却是一样花色的蛇，全身青黑的细长小蛇。
    “有毒？”清音问。
    祝雪一皱眉，“剧毒。看来黎子通确实是在守株待兔。”
    清音从袖中掏出一点白色的粉末，得意地看着祝雪，”那我去当那个兔，你见机行事。刚才林公子给我的，现在用上了。“说着，将白色的粉末涂在身上，一个飞跃便出去了。
    “黎子通！”清音大叫了一声。
    黎子通很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有人来袭，但他没有掩饰住的目光依然让清音发觉了他的震惊。
    “清音？卢子安呢？”黎子通一时有些失态，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快走，清音！”黎子通压着声音对走过来的清音说，一边紧张地看着满地乱爬的蛇。
    “走？走哪里去？你要告诉我，这里在干什么？”清音用游戏的语气，一步步走近黎子通。
    “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快走！小命都会丢在这里的！”黎子通有些急了，一个劲儿地驱赶清音。
    清音有些愣住了。黎子通四处害人，杀戮平民，他与祝雪多次抓住他又被他跑了，黎子通应该是恨他们的，为什么要帮他，让他走呢？
    “你会这么好心？”清音嘴角一勾。
    “我活了一百多岁了，够了，你快走吧，多亏了你和祝雪，让我快乐地生活了很久，你在这里，祝雪一定在附近吧。你们快走！”黎子通闭上眼，长叹了一声。
    清音挑了挑眉毛，“既然要死，就死在我手里吧！”
    说着，清音出剑，直刺向黎子通。黎子通虽然此时灵力不足，动作稍显迟缓，但仍躲过了清音的剑。
    “清音，快走！我不能死在你手里，我要等卢氏的人。”黎子通的语气越来越急促。
    清音确实停了下来，但他站在黎子通的身边，好奇地看着他：“你，被别人附身了？怎么一下变善良了？”
    黎子通很敏锐地发现，满地的药蛇并未攻击清音。他很快明白过来，“你，你是卢氏派来的？”
    清音朝他做了个鬼脸。
    黎子通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在场之人都毛骨悚然。笑完之后，黎子通如同脱掉一件外袍一般褪去了刚才庄重的神态，又恢复了他以往的顽童神情。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卢氏来人竟然是你们！”黎子通调皮地看着清音，如猫看着即将被自己玩弄的耗子，“这可怨不得我了！”
    黎子通突然向清音出手，速度之快，远非一个常人能及。清音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被黎子通所伤，一柄寒剑自远处而来，正刺向黎子通的后心，黎子通被近闪躲，清音抓住短暂的一瞬，反手攻了上去。
    祝雪太熟悉清音的路数了，便直接与清音一前一后配合在一起。黎子通也太熟悉祝雪与清音了，所以他没有恋战，而是远远地跃开。
    满地的药蛇开始攻击祝雪，祝雪与清音举剑杀蛇，但药蛇层层地爬了上来，齐齐攻击祝雪。
    黎子通站得老远，大声笑道：“粉妆玉琢的人儿哟，可惜了的！”
    蛇越来越多，清音围绕着祝雪斩蛇，突然计上心来，清音冲祝雪眨了眨眼睛，将祝雪一掌推出了老远。
    清音高声喊道：“痛啊，痛啊，痛啊，祝雪快跑啊！”一边喊，一边摔倒在地，做出痛苦状，随即倒在地上，又是嘶喊，又是哭爹喊娘，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那些药蛇虽然爬满了他全身，但半分不曾伤害他。祝雪远远地一眼不错地看着，不由苦笑了一下。
    黎子通见祝雪被推开，清音被药蛇缠住没了动静，一时来了兴致，“清音，你逗我玩呢？你会死？切，打死我也不信。”
    清音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黎子通更开心了，蹑手蹑脚地跑过去，先丢了一块石头到清音身上，清音还是一动不动。“清音，你真的死啦？我怎么不信。”
    黎子通人靴子中抽出一柄匕首，远远地向清音刺去，却被祝雪的飞剑挡开。黎子通撇了撇嘴，“不好玩！为什么要挡开我？”黎子通又向清音靠近，看到清音身上到处都是血，才有些相信。黎子通蹲下身，以手探清音的鼻息，鼻息全无。
    黎子通觉得好玩，推了推清音，摸了摸清音的脸，“小子！快起来和我玩！”
    没有反应。
    黎子通又将耳朵贴在清音的胸前，去听心跳。
    祝雪的飞剑径直刺入了黎子通的心脏。
    黎子通哼都没来及哼一声，便不动了。清音推开黎子通，狠狠地喘了口气，大喊道：“祝雪！你想憋死我！”
    祝雪收回飞剑，嘟囔了一句：“戏精。”
    黎氏众多修士见黎子通被杀，都有些骇然，却畏于清音脚下的群蛇，不敢上前。
    清音掸了掸身上的蛇，站了起来，对那些黎氏修士道：“让那些药人傀儡停下，否则，就让你们去送死！”
    黎氏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行动。
    清音双手环抱在胸前，大喊一声：“祝雪！”
    祝雪的飞剑便凌空而去，削去了几个黎氏修士的脑袋。
    余下的修士们想要逃走，却被清音跃下拦住，厉声道：“让药人傀儡停下！”
    众人一片肃然，没有人行动。
    清音细长的眼睛一眯，提起剑来，“好啊，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不让药人傀儡停下来，那我就杀掉你，下一个人还是如此的话，再杀掉下一个人，总有一个人让药人傀儡停下来，所以，之前的人，就都白死啦！”
    清音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黎氏的修士们喊道：“你与黎子通一样无理！”
    清音听，不以为意地说：“那你又能怎么样？好吧，既然你跳了出来，那我第一个问你，你让药人傀儡停下来！”
    那修士道：“休想！我死也是黎氏的鬼！”
    清音毫不犹豫地取了他的性命，又看了看旁边一个修士，那修士哆嗦着腿一软，跪下道：“我，我家里还有老母，还有幼子，我，我，我愿意！”
    这人说完后，又有许多修士也表示愿意让药人傀儡停下来。
    清音眼睛一挑，“那快吧，还等什么！”
    这些修士们操起法术，将药人傀儡都唤了回来。
    祝雪清点了余下的药人傀儡，还有千人之众。
    ”你们认知道黎臻为什么要以药人傀儡攻侧门？“清音问道。
    刚刚最先施术的修士道：“确实不知，宗主之心实非我辈可测。”
    祝雪微顿，“将这些修士和药人傀儡交给童庆看守，我们回石牢去。我不大放心，黎臻一定有什么阴谋。”
    清音扬了扬眉毛，表示同意，祝雪把目光移到别处，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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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袭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卢子安的心里有些忐忑。
    石牢对面的黎臻已经按兵不动有一日的时间了。既然她费尽心力声东击西要取石牢，又为何匆匆赶回来却又没有行动呢？好在林衍与闻玄不断地送来炼制好的解药，石牢里的药人们已经有一半都已经恢复正常，卢子毓正带人照顾他们。
    夜色中，匆匆从黎宅侧门处御敌的祝雪与清音赶回卢子安的身边，祝雪与清音施了礼，“卢宗主。”
    卢子安回了礼。
    祝雪道：“已经杀了攻门的黎子通，将修士与药人傀儡都交给童庆看守了。”
    卢子安又施一礼，“多谢！辛劳！”
    祝雪似乎看出了卢子安的忐忑，问道：“卢宗主可是有何顾虑？”
    卢子安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道：“黎臻已经一日未动。”
    祝雪紧接着说：“在下正有此疑虑，故而连夜到此。”
    卢子安心中一动，竟不如祝雪是如此英雄，不由得生出些英雄相见恨晚之意，”祝兄之意？“
    祝雪严肃地说：“黎臻左右出击，应该都是疑兵之计。今日看黎子通的样子，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黎臻牺牲了这么多，所图是什么呢？”
    卢子安一贯沉稳，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此时依然从容地道：“只有等她图穷匕现了。”
    祝雪一揖：“我请求带人去加强石牢的巡查，这些药人是黎氏目前最直接的灵力来源，他们不会放弃的。”
    卢子安点头，便让人去安排。祝雪与清音自带着人去了石牢外围。
    夜已深，虫鸣声此起彼伏。
    林衍专心致志地在炼药，不时地蹦出几个药名，闻玄便在一边为他寻找。闻玄的神仙袋放在地上，里面的药蛇大都被林衍炼入了药。
    黎氏的药房比不上卢氏，也比不了闻山，但制毒的药材不仅种类多，而且数量大。闻玄已经对林衍要求的几种常用药材非常熟悉了，手脚麻利地替林衍拿药之外，闻玄一边拿袖子给林衍擦汗，一边琢磨着，黎臻到底要干什么。
    林衍又做好了一批解药，让闻氏的修士送去石牢。
    闻玄有些心疼地看着林衍，从灵石回来以后，林衍打通了禁制，少有这样肉眼可见疲劳的时候。闻玄轻轻抚了抚林衍的背，“歇一下，就歇一下下。你看，外面都已经漆黑了。”
    林衍确实累了，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闻玄笑笑地贴了上去，帮他捶捶、捏捏酸痛的肩膀。
    “林衍，你说，黎臻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来捋一下，你看，最先是从黎宅正门进攻，再诱骗大家到花谷地下宫，屯兵在石牢外又不动手，却派人攻打了侧门。这是什么路数啊！”闻玄把刚才想的一股脑都倒给了林衍。
    闻玄说完，林衍睁开了眼，他抽剑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黎氏地图，再将这几个地点标示出来，按照时间线串连起来，闻玄道：“这不就是四面开花嘛！正门在南边，花谷在西边，石牢在北边，侧门在东边，黎臻是在四处分散吗？”
    林衍看了一眼闻玄，将剑指向了整个黎宅的中心：正厅。
    林玄一下就明白了，“林衍，正厅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们俩在正厅受审，却没有好好地仔细看过。”
    林衍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去探查一番，你炼的解药，若能以灵力震碎到微粒，石牢里的药人应该是够用的，我这就发追风令给子安兄，告诉他。“
    林衍稍犹豫了一下，”走。“
    ”可是，你……要不要调息休息一下，你看起来真的很累。“闻玄发了追风令，小声地对林衍道。
    林衍微不可察地提了提嘴角，将闻玄揽入怀中，用手紧紧地收紧闻玄的身体，将头埋在闻玄的颈窝。闻玄先是没反应过来，感觉到林衍的深挚，闻玄也紧紧地以双臂回抱住他，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笑着。
    良久，林衍才放开了闻玄，脸上微微泛着红，“不累了，走。”
    闻玄一笑，“我是灵力吗？抱一会儿就不累了。”
    林衍一脸正色，“嗯。”
    闻玄大笑，“走吧，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金贵的。”
    林衍与闻玄向正厅走去，突见火光窜起，细细一看，正是正厅！
    “着火了，林衍，是正厅！”闻玄一惊。
    林衍也看到了突然就蹿起来的火光，“快。”
    西院血池本就距离正厅更近一些，两人很快便到了正厅前面，却见乌压压的黎氏修士占满了整个正厅和正厅外的开阔之处。而着火的，不过是正厅附近一棵巨大的古树。
    “这么多人，是怎么进来的？”闻玄不禁纳闷，“他们又为什么要放火？”
    林衍道：“信号？”
    “如果是信号，那么，此时石牢也被攻击了？”闻玄道。
    林衍点了点头。
    “抓住。”林衍看着闻玄，将自己的袖子抬了起来，闻玄一笑，抓住要衍的袖口，两人捏了隐身诀，一路探进了正厅。
    人数不少，足有五六百人，闻玄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些人应该就是黎氏最高阶的修士们。黎臻坐在她宽大的座位上，如平常一般从容。
    只不过一时半刻，黎臻便为这些修士们分派了各自的区域，修士们毫无声息地按照黎臻的指令四处散去，就像水静静地淌向四方。
    黎臻静静坐在那里，身边的几大护卫异常警觉。
    闻玄按了按捏着的袖边儿，便有一个耳朵贴了过来，闻玄极轻极轻地道：“掩护我，必须要发追风令，让大家迎敌！”
    林衍略停了停，那袖边儿便引着闻玄往窗口的方向去了。
    闻玄与林衍跳出了窗，同时发了四封追风令，一封给卢子安，一封给大长老，一封给童庆，一封给祝雪。
    四封追风令同时发出，便有一股小旋风刮了起来，黎臻身边的一位护卫便起了疑心，来到窗边探查。
    他用剑刺向那股旋风，“啪”地一声，他的剑竟然被打落在地！
    那护卫惊诧间，大呼：“有人！”
    其它的三个护卫立刻拔剑，两个护住黎臻，一个追到窗边。可那股旋风很快就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黎臻走了过来，道：“那是追风令，有人要放消息出去。”
    剑被打掉的那个护卫觉得很丢脸，低声道：“宗主，明明有人！您不如还是回暗室去。”
    黎臻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不过是隐身诀，让他们现身就是。”说完，黎臻回到了座位，又坐了下来。“我们等消息就好，黎氏修士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
    一个护卫从厅中的暗格里拿出一些药粉，吹向空中，那些药粉便贴上使用了隐身诀的人，闻玄与林衍只好去了诀，“黎宗主，又见面了！”闻玄一挑眉。
    “又是你们，还真是有缘份啊。”黎臻风轻云淡地说。
    “是我们，不如我来猜猜，飞枭和崔妍姝是不是在攻打石牢？”闻玄戏谑地盯着黎臻，“不过，你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闻宗主，我劝你还是少打听别人的事情。虽然你刚刚放出了追风令，可是毫无用处，在寒山，你以为你能赢吗？”黎臻完全轻蔑地说。
    “这场夜袭，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闻玄又开口道。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闻宗主，若不是黎子通那个蠢货，上次你们就已经死了。”黎臻摆了一下手，四个护卫便向闻玄与林衍飞去。
    林衍将闻玄往身后一掩，将灵力灌满宝剑，使出极其凌厉的剑招，四个护卫显然没有想到林衍出手如此狠厉，并且他的灵力充沛深醇，远非一般高阶修士可及。
    “咦。”黎臻也惊出一声，“公子，你这灵华壳子，竟然有这样的本领！看来是我们小看了你呀。”
    “杀了他们。”黎臻如同吩咐修士们去练功一样，语气平静地可怕。
    护卫们也都把十成的灵力灌注入剑中，四把剑同时向林衍杀去。林衍退后两步，腾出更多的空间挡挪攻退，将闻玄牢牢护在身后，四柄剑竟生生找不出林衍的任何破绽，反倒被他寻到了机会，一剑切掉了其中一个修士的半条手臂。
    闻玄在林衍身后，轻轻地道：“背靠背，杀了她。”
    林衍微一侧目，目光一碰。
    闻玄背过身，抽出铁剑，与林衍背对背，余下的三位修士已经暴怒，要为他们的同伴报仇。
    闻玄极熟习林衍的剑法，只在林衍需要的时候补上两三剑，并不过多出手，却就是合作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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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疼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与闻玄背对着背，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便将黎臻身边的几大护卫斩杀殆尽。
    黎臻依然从容地道：“若不是这几日没有灵力补充，你们断不能赢得这样容易。”
    闻玄没有说一个字，同林衍直接向黎臻杀了过去。
    只是一瞬，黎臻便不见了人。
    “有机关！”闻玄道。
    林衍围绕着那座位，仔细地寻找着。
    正在这时，正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听起来人不少。
    闻玄走到门口一看，却是药人傀儡！之前被童庆看管的那些药人傀儡此时都如发狂一般，拧着脖子、吐着舌头、面目狰狞。
    闻玄马上关紧门窗，又上了锁，仍然不放心，再以灵力织就一张网，网住门窗。
    林衍依然在寻找机关，药人傀儡已经攻到了门窗处，一波一波地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闻玄以灵力所设之网根根断裂的频率越来越高，闻玄补了这根，那根又断掉了。
    药人傀儡越来越多，灵力织就的防护网越来越弱，随时有全面断掉的危险，闻玄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林衍，找到机关没有？”
    林衍“嗯”了一声，从座位附近的花墙上推开了一处花纹。
    座位转向后面，座的面子向下打开，一条深深的隧洞露了出来。
    闻玄出了一口气，跑向林衍。门、窗在闻玄放弃的一刻，就被药人傀儡攻破，药人傀儡们冲进正厅，向着闻玄扑去。
    林衍抓住闻玄跃进了那个隧洞中，顺手关上了座位里的机关。
    林衍一手抓着闻玄，一手提着剑，闻玄便捏了火诀，他们垂直落下，直落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底。
    “天啊，黎氏要不要这样啊，会修暗室也不用处处都修成这样吧！”闻玄感慨道。
    二人落了地，才发现，这里不像地下宫那样宽敞，原来只是一条暗道。
    “这条暗道通向哪里呢？”闻玄看了看林衍，林衍道：“走。”
    “好吧，我们就走了走，看看通到哪里。”闻玄接着说。
    二人顺着幽深的暗道一路走下去，“林衍，这个方向，是哪儿啊？”闻玄在暗道里转了几个弯之后，有些晕。
    “往北。“林衍道，“石牢。”
    闻玄点了点头，“难怪黎臻最后要停在石牢，原来是想用这条暗道。“
    林衍扶了扶闻玄，前面路上有一块石头。
    二人走到暗道尽头，林衍一扶闻玄的腰，以灵力向上飞去，又用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从石牢附近的山道里出来。
    黎臻的影子都没有。
    有的，只是满地的蛇。“黎氏是不是把最后的药蛇全都放出来了，他们到底有多少蛇？”闻玄有些无奈地道。
    林衍从身上拿出解药粉末，往闻玄身上洒了一些，又往自己身上洒了一些，那些药蛇遇到他俩便绕道而行。
    “困兽犹斗。”林衍只说了四个字。
    “也是，黎氏这次是家底都拿出来了，之前在地下宫，你毁了多少药蛇，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多，黎氏也真是可以，非有十年功不可。”闻玄感慨道。
    “卢宗主。”林衍道。
    “好，快走，不知子安兄和子毓怎么样了。”闻玄拽了林衍，飞速而去。
    在药蛇的助力下，原本就停留在石牢外的黎氏修士们此时全力攻向石牢。清音身上因为有药粉，所以不怕药蛇，祝雪则被迫在后面以飞剑斩杀黎氏的修士。
    但蛇太多，黎氏的修士不断压过来，清音也在步步后退。
    崔逸臣借着蛇带来的混乱，冲杀在前，屡次想要伤及清音，却被祝雪的飞剑一次次打退，崔逸臣屡被挫伤，有些暴躁。
    “阻我者死！”崔逸臣如狮子咆哮一般，震天一吼。
    清音悦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试试！”这声音带着挑衅与蔑视，却似从天上飘下来，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崔逸臣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双眼通红，目光决绝又狠戾，恨不得一口吃掉清音，将祝雪撕成碎片。
    祝雪的飞剑还在与崔逸臣缠斗，清音却已经顶不住后退了许多。
    林衍一抬袖子，闻玄便习惯性地抓住，二人飞跃至清音之前，挡住了崔逸臣。
    清音看到林衍与闻玄，调皮地一笑，松了口气，“二位仁兄来啊！我去找祝雪了，这儿交给你们了！”
    林衍侧了侧头，‘嗯”了一声。
    崔逸臣看到林衍与闻玄，更是怒火直冲，将十成的灵力灌于剑中，向闻玄杀去。
    闻玄之前与崔逸臣交手时吃了亏，此时绝不硬扛，轻巧地转了个身，与林衍背对背，将崔逸臣留给林衍。
    林衍看着已经暴怒的崔逸臣杀了过来，只静静地握好剑，蓄力一搏。
    崔逸臣的剑是杀向闻玄的，却不想闻玄躲到了林衍的背后，他便一抖手腕，又刺向林衍。
    林衍早已准备好直接出击，提剑便去挡下崔逸臣这一击，却也是被震得虎口裂开了一条缝，血淌了出来。林衍硬生生接下这一招，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手掌的疼痛，一闪身便取了崔逸臣的破绽，切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崔逸臣没有想到林衍可以生生接下他这一招，之前林衍的剑述他是见识过的，漂亮有余而杀伤力有限，这一招只要林衍敢接，必定命丧于此。而林衍不仅接下，还能有余力反击，这完全在崔逸臣的意料之外。
    但林衍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那条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不知落去了哪里，崔逸臣疼得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众修士听到崔逸臣的惨叫，都停了手，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了崔逸臣回去，虽然黎氏向前推进了不少，但这一波进攻总算暂歇。
    闻玄皱了皱眉头，从中衣上撕下一条干净的绸带，给林衍包扎虎口。虎口处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了，但还是可以看到伤口很深。
    ”不要硬接嘛，咱俩可以像之前一样，背靠背合作嘛，你一个人对敌，受伤了会疼的。“闻玄不悦地道。
    林衍不语，只看着闻玄的脸。
    半晌，道：”不疼。“
    ”不疼才怪！你也是肉体凡胎，就算是个灵华壳子，也会疼啊！我当年是太一上人的时候，也会疼啊，只是好得快一些罢了。“闻玄包扎完伤口，又在包扎好的绸带上亲了一下，”快快好啊，别让林衍疼。“
    周围的卢氏修士们还在斩蛇，有些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其中一个人道：”闻，闻宗主，那个，那个啥，地上那些蛇，怎么办？“
    林衍微微提了提嘴角，一抹笑淡得如今夜的星光。”疼，不过，现在不疼了。“
    林衍又从怀中掏出那个布袋，递给闻玄。闻玄会意，跳上树枝，闭上眼睛感受风的方向，再将这些粉末震碎，碎到肉眼看不到的时候，依风向用灵力将这些看不见的粉末送了出去。
    闻玄这样送了几次，周遭的蛇群慢慢地不动了。
    ”公子，这，这些蛇还用再斩杀吗？“一位卢氏修士问道。
    林衍沉吟一下，道，”无需，也是生灵。已经去了药性。“
    果然，一会儿功夫，这些蛇便都四散开，回去草丛树林中，不再扰人了。
    闻玄看着差不多了，成千上万条蛇不消一刻便没有踪影，便回到林衍身边，将小布袋还给他。”装好，林衍，我现在用得越来越省了。“
    林衍伸手要拿，闻玄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小心伤。“自己将小布袋放入林衍的怀中，还轻轻地拍了两下。
    正要再说话时，一位卢氏修士过来道：”闻宗主，宗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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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背对背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与闻玄随那位卢氏修士，回到石牢玄铁门前的空地。
    卢子安已经在这里扎了营帐，卢子毓、祝雪、清音都在旁边。
    众人见了礼，卢子安道：“阿玄，林公子，我接到追风令，知道药人傀儡会攻击黎宅各处，已经命人防犯，但防不胜防。童庆刚刚派人来报，药人傀儡已经快将他们赶出侧门了。大长老也派人来报，西院也快守不住了，整个黎宅里，全都是药人傀儡。”卢子安停了一下，略显焦虑地说：“这一次药人傀儡不知怎么进来的，从里面往外冒，还会咬人伤人，越来越暴力。”
    林衍听闻，道：“是黎氏会药激起了药人傀儡的凶性。”
    卢子毓着急地问道：“那我用你送来的药粉救治的那药人，也会发狂吗？”
    林衍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解了毒，是正常人了。稍加休息，便可以出来了。”
    卢子毓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林兄可有良策？”祝雪一揖手问道。
    林衍轻轻一叹，“药人傀儡不同于药人，所用之毒不同。而发狂的药人傀儡，必是被人将灵力全数催出，灵力耗尽，药人傀儡也就死亡了。”
    “嗯？”闻玄听到，也叹息了一声。
    卢子安略略思考，道：”子毓，带人去大长老处。“又看着祝雪、清音，一揖道：“劳烦二位，仍然带人去童庆处。告诉他们，只需防守，无需下面冲突，等药人傀儡灵力耗尽即可。”
    子毓与祝雪、清音领命，与林衍、闻玄告了别，便离开了。
    “林公子，发狂的药人傀儡可以撑多久？”卢子安问道。
    “以普通人的灵力，约摸一个时辰，便可油尽灯枯。”林衍答道。
    “一个时辰，看来，能不能守住这一个时辰，便是此一役的关键所在了。”卢子安看着漆黑的夜空，缓缓道。
    “崔逸臣虽被林衍断了一只手臂，但黎氏稍作调整，一定会疯狂反扑，要在这一个时辰里内外夹击，里应外合。我和林衍还去守在最前面。”闻玄看着卢子安，心里倒是像他那样紧张，有了林衍在身边，闻玄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我与你们一道去。”卢子安从墨一般黑的天际收回视线，“这里无需再守，只要一个时辰我们能顶住，这一役便胜了。”
    林衍道：“好。”
    三人一起飞跃而起，不消一刻，便到了阵前。
    林衍不时地会回回头，闻玄顺着林衍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卢子安也发现了林衍会不时地回头，有些尴尬地咳咳两声。
    三人落地，卢氏地修士们除了斥候，也都在原地休息。
    卢子道：“诸位，黎氏很快便会反扑而来，这一个时辰，是取胜的关键。顶住这一个时辰，不让黎氏攻进去，便是救了各大世家，救了天下百姓。卢某拜托诸位了！”
    众卢氏修士听到卢子安的话，士气大振，皆揖手道：“遵宗主令！”
    果然，话音一落，便听到黎氏修士们的脚步声，震天动地而来。
    “寒山黎氏，最后的攻击，来了。”闻玄正色道。
    三人一起走在卢氏修士们的最前方。这次黎氏驻在石牢前的修士们倾巢而出，一只黑色的枭鸟盘旋在空中，阴鸷的眼睛盯着闻玄，恨不得冲下去吃掉闻玄的眼睛。
    飞枭很快便看到了卢子安、林衍与闻玄，他的眼光与那只黑色的枭鸟一模一样，凶恶至极。
    “卢子安、闻玄，你们自刎吧，省得被我碎尸万段！”飞枭的面色沉厉，透着浓重的杀气。
    “哎，讲讲道理好不好，飞枭，你把我吊在树上用鞭子抽的半死，我都还没想把你碎尸万段！你这个人也太差劲了吧，我们不过占了你们寒山黎氏的老巢，就要把我们都碎尸万段，也太残忍了吧！你还是个人嘛！”闻玄一本正经地调笑道。
    “你！你们！都去死！”飞枭一时不知说什么，便发狠道。
    “哎，哎，哎，不要这样嘛，有什么咱们可以谈嘛，这个宅子可以还给你们啊，我们可不像你们那么残忍又不讲道理。我们把这宅子回去，你们从此洗心革面，不要再祸害老百姓了，行不行？”闻玄虽然一本正经地废话，但林衍却紧握着剑，准备随时应对飞枭。
    “不要浪费时间！来战！”飞枭拔剑要攻。
    “不战，不战，不战，黎氏诸位，听我说啊，你们宗主逆天而行，要天下百姓变成她的药人，天下沦为黎氏的玩物，包括你们，年纪大了，也会沦为她的药人，不对，不止药人，还有药人傀儡。诸位，你们想一想，你愿意变成药人吗，你愿意你的家人变成药人吗？天下有生生之德，诸位，扪心自问，你们愿意这么做吗？”闻玄张口就来，把黎氏大军堵在战场，就是不战。
    飞枭有些急了，不能再让闻玄说下去了。他吹了声口哨，枭鸟便从高处垂直而下，速度极快地冲向闻玄的眼睛，林衍一回手，就在枭鸟快要接触到闻玄的时候一剑将枭鸟劈成了两半。但闻玄的玉簪被枭鸟折断，黑发如瀑布一般散下。
    林衍有些紧张地看着闻玄，闻玄笑了笑，“我没事。”
    枭鸟一死，飞枭将剑向前一指，黎氏的修士们便冲了上去。
    林衍微微侧脸看了看闻玄，闻玄便将后背贴在林衍背上。林衍剑气凌厉，很快便有黎氏修士的尸体堆在他们附近。
    飞枭直取卢子安，卢子安全力应对，二人不相伯仲，一会儿便过了百十招。飞枭一贯用灵力压制对方，少有招式。卢子安的灵力竟然不能让他短时间就压制住，而且卢子安的招式更多，剑法也更灵活。
    飞枭渐渐落了下风，卢子安乘胜痛击，二人交战了一盏茶的时间，卢子安的灵力有些不足，二人焦灼着，谁都难以取胜。
    就在卢子安一招刺喉之时，飞枭袖中飞出一条极细的带子，缠上了卢子安的脖子。卢子安顿觉得一凉，接着一阵麻痹感从颈部传出，卢子安一惊，用手去抓那根带子，才发现是一条极细的蛇，满口是血。卢子安一剑将那蛇斩断，扔了出去。
    卢子安心中大惊，这蛇定然是剧毒之蛇。果然，一阵眩晕袭来，卢子安轰然倒地。闻玄与林衍背对着背，看到了飞枭袖中抛出的细蛇。闻玄抓起林衍的手便飞扑向卢子安，却终究还是没有赶上，让卢子安倒在灰尘里。
    “子安兄！”闻玄大恸，凄然地叫了一声。林衍一剑逼开飞枭，又与飞枭缠斗在一处。闻玄探了探卢子安的鼻息，气若游丝，终究还是有一口气。
    闻玄提着铁剑杀向飞枭，虽然灵力不如飞枭，但闻玄此时将所有的灵力灌注于铁剑之上，而飞枭与卢子安相斗，已经耗去了许多灵力，再加上手里的剑不如铁剑，两人竟然也打成了平手。
    闻玄嘶吼了一声：“林衍，看看子安兄！”
    林衍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很快在闻玄的掩护下切上了卢子安的脉。“闻玄，顶住！”林衍向闻玄喊道。
    闻玄找准空隙，捏了隐身诀，飞枭灵力虽高，但不通术法，主要靠枭鸟为他破术消法，如今枭鸟已死，飞枭面对着突然消失的闻玄，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闻玄本就善于用巧，碰上以灵力硬扛的飞枭本就吃亏。此时，隐了身的闻玄一时上一时下一时左一时右，剑剑刺向飞枭的要害。几十个回合下来，飞枭有些吃不消了，只得带了修士们暂时撤了下去。
    闻玄挂念着卢子安，一路奔回，去了诀。林衍已经将卢子安带回了石牢玄铁门口的营帐，手里还拿着半截细蛇。
    “怎么样？林衍，子安兄还有救吗？”闻玄焦急地问。
    “有。他中过蛇毒，比一般人强。”林衍很有把握地说。
    闻玄这时想起来，崔逸臣曾经给卢子安下过蛇毒，害卢子安九死一生。这次，又是黎氏，又是蛇毒，不由得恨恨起来。
    “将粉末震碎。”林衍以目光示意，闻玄立刻将林衍怀中的小布袋拿出，取出药粉用灵力震碎，碎的几乎已经看不到的微小颗粒。
    林衍将那半截蛇草草炼制，与闻玄震碎的粉末混合在一处，大喊了一声“水”，卢氏的修士们忙端了水来，林衍将那一团尚未完全制好的东西塞进卢子安嘴里，再用水灌下去。
    看着卢子安的喉头动了动，咽了下去，林衍方才面上一松。
    “只要能吃下去，性命无忧。”林衍道。
    闻玄拱了拱手，又向林衍竖了大拇指，卢氏的修士们齐齐跪下，多谢林衍。
    林衍摆了摆手，闻玄对他们说，“你们好生照看宗主吧，我与林衍还是要去迎敌。还有半个时辰，一定要坚持住。”
    闻玄拉了林衍的袖口，二人直接奔出。卢氏的修士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围在卢子安身边，看着宗主脚上的乌青一点点裸去。
    “闻玄，你没事吧。”林衍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你是担心刚刚我与飞枭交手受伤吧！我没事，只不过，崔逸臣也好，飞枭也好，估计都没少残杀百姓，不知道取了多少药人的灵力，才有如今的光景。想当初，他们的灵力与我相当，甚至不如我呢。”闻玄边走边抱怨道。
    “斩草除根。”林衍扶了扶闻玄的腰，坚决地道。
    “对，还有半个时辰，只要能撑过去，害人的寒山黎氏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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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妍媚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玄与林衍刚刚回到前沿，那里等侯的闻山修士便走上来道：“宗主，那些药人傀儡像疯了一样，狂性大作，大长老要我来传话，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闻玄沉吟片刻，“现在已经无人可派，卢氏与闻山所有的修士都有职守，务必请大长老再坚持半个时辰，过了这半个时辰，药人傀儡的灵力耗尽，黎氏便只有死路一条。”
    传信的闻山修士一揖，“遵宗主令。”
    夜色如墨，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闻玄将所有就地休息的卢氏修士们重新唤起，“最后半个时辰，诸位，再坚守半个时辰，便可一举剿灭黎氏，还天下太平，给四海百姓一条生路！”
    众人受到鼓舞，也都重新振奋士气，准备迎敌。
    黎氏来的比想像得快。
    飞枭与崔妍姝这一次悄无声息地就到了阵前。
    “两位，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不停地见面啊，难不成，你们想要加入我闻山，抑或卢氏？”闻玄继续拖延着时间。
    崔妍姝一言不发，直接杀向林衍，二人招招致命，剑气凌厉至极。黎氏的修士们随着崔妍姝也杀了过来，阵前一片刀光剑影。
    闻玄持铁剑左挡右突，林衍被崔妍姝缠住，却始终在距离闻玄一臂远之处，不曾稍稍远离。崔妍姝此时像个压上了所有家底的赌徒，孤注一掷的眼神里全是戾气。
    飞枭的灵力不如崔妍姝充足，此时他已经杀了一众卢氏修士，双眼血红，剑下鲜血飞溅。
    闻玄心知此时的自己并非飞枭的对手，心中暗暗着急，崔妍姝拼死与林衍相斗，尚未露出败迹。闻玄心头一动，在飞枭的头发上捏了火诀，飞枭的头发便烧了起来。
    火很快燃烧，火苗跳动着，飞枭不得已在地上滚来滚去，要灭了头上的火。众卢氏修士，找准了这个机会，在飞枭身上刺了几剑，飞枭从地上跃起，头发上的火是熄灭了，但头发烧得焦糊一片，又沾了地上的尘渣，很是狼狈。
    飞枭一站起身，卢氏的修士们便纷纷退却。飞枭狠狠地看着闻玄，不理那些卢氏修士，径直向闻玄杀了去。
    比起屠杀卢氏的修士，闻玄更愿意让飞枭来攻击自己，虽然自己如今灵力不及，但总能想到办法，何况，身边还有林衍。
    飞枭与崔妍姝联手，林衍的压力骤然增加，闻玄集中精力与林衍配合着，却略略占了下风。飞枭几次以细蛇攻击闻玄，却都被林衍一剑劈开，虽然林衍略有些疲于应对，但也总能找到两人破绽，给予回击。
    时间悄悄流逝，崔妍姝越来越急躁了，恨不得一口将林衍吃下肚，却又无可奈何，一时不能击杀林衍。飞枭早已经杀红了眼，眼睛里只有血，只有屠戮，忘记了世上的一切，只有杀。
    黎氏的修士们都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卢氏的修士们若不是林衍与闻玄撑在前面寸步不退，恐怕此时也已经溃退了。然而，林衍与闻玄坚守不动，卢氏的修士们也只能一起奋力杀敌，寸土不退。
    林衍、闻玄与崔妍姝、飞枭已经斗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衍、闻玄虽然以守势居多，但崔妍姝与飞枭并未伤其分毫。
    崔妍姝与飞枭的灵力已经有所下降，林衍也已经露出些许疲态。
    闻玄心理算着时间，侧头对林衍道，“一柱香，最后一柱香的时间！”
    林衍面有倦色，仍坚定地点了点头。
    卢氏修士们的尸体已经四处横陈。林衍与闻玄不得已后退了几步，身边的卢氏修士们也跟随他们后退了几步。
    崔妍姝收了手，站在距离林衍几步之遥的地方，微微喘着气。
    飞枭则发狂一般继续与林衍缠斗。
    突然，崔妍姝在飞枭的剑刺向林衍面门的时候突然出手，横切向林衍小腿。闻玄见状，以铁剑相阻，但崔妍姝似乎灌注了她所有的灵力，铁剑直接被崩开，落在了地上。闻玄只好将自己的双腿挡在林衍身前，被崔妍姝的剑划在右边小腿上，鲜血喷涌而出，闻玄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林衍回头看到闻玄的血，目光一沉，脸上如结了寒冰一般，一脚将飞枭踢了出去。
    “闻玄！”林衍将闻玄护在身后，崔妍姝仍然在那里虎视眈眈。
    卢氏的修士们此时已经死去一大半，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疲倦不堪。
    “我没事，再坚持一下！”闻玄大吼一声，“再坚持一下！半柱香！半柱香的时间！“
    有些卢氏的修士们实在疲累，无望地看着受伤的闻玄。
    “为天下计，为苍生计，为卢氏计，我今日愿与诸位同死于此，也不愿天下人成为黎氏的傀儡！”卢子安的声音如定心音，燃起了卢氏修士们最后的希望。
    “阿玄！”卢子安被几位修士搀扶着，缓慢来到阵前。
    黎氏的修士们也死伤大半，卢子安的到来，双方都借机修整片刻。
    “林公子，救阿玄。”卢子安向林衍轻声道，自己站在林衍身前，推开两旁搀扶的修士，对崔妍姝道：“我在这里，要取我性命，看你本事！”
    林衍忙蹲下查看闻玄的伤势，右边腿上的筋已经被割断，伤口深可见白骨。林衍心中一痛，只是手边没有药材，只能先为闻玄注入灵力。
    但林衍此时灵力也已经快要耗尽，闻玄死命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将自己仅剩的灵力都给了自己。林衍只好先为他止血。
    崔妍姝一笑，“果真是仁义，不杀你不足以扬我黎氏之威，成就我黎氏不世功业，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崔妍姝提剑杀向卢子安，旁边的修士们自觉地挡一在卢子安身前，奈何却都不是崔妍姝的对手。
    这时，一个如鬼魅的人影飘然而至，挡在了卢子安的身前。
    崔妍姝杀了那几个卢氏修士之后，看到了这个挡在卢子安身前的鬼影。
    “你走开！”卢子安道。
    “不，子安哥哥，你带阿玄走！”那个鬼影发出轻柔的声音。
    “你们谁都走不了！”崔妍姝道，“崔妍媚，我看在你与我血脉相通的份上，饶你这次，滚过来！”
    崔妍媚摇了摇头，“妍姝，不要一错再错了！黎氏伤天害理，不可与之同流合污！”
    “你不过被一个男人蒙蔽了双眼，讲什么大道理！你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杀！”崔妍姝有些不耐烦地道。
    崔妍媚仍然坚定地挡在蛇毒未清、站立都有些困难的卢子安身前，“要杀他，先杀我！”
    崔妍姝还未动手，刚刚被踹飞的飞枭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一剑刺进了崔妍媚的心窝。“妍媚！”卢子安大声叫道。
    “姐姐！”崔妍姝生平第一次这样称呼崔妍媚，“你何苦！”
    崔妍姝的喊声让已经癫狂的飞枭有了一瞬间的分神，林衍就在他一分神之际，一剑将飞枭的脑袋削下，血喷在了崔妍媚的身上。崔妍媚靠在卢子安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全是血，变成了殷虹的血人。飞枭的头，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很远。
    崔妍姝也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卢氏与黎氏的修士们都惊住了。
    此时，闻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一个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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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地动山摇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一个时辰，到了。”闻玄又说了一遍。
    崔妍姝转头离去，黎氏的修士们溃散而去。
    卢子安摇摇晃晃，扶着崔妍媚的尸体倒在了地上，卢氏修士们围了上去。
    “带他们回营帐！“林衍道，那声音中有股气势，让人不得不服从。
    众人带着卢子安和崔妍媚的尸体回到营帐，林衍则先一步抱着闻玄进了营帐。营帐中有些备用的药材，林衍一个箭步跨了过去，为闻玄配药材。
    卢子安的脸色虽已褪去青黑色，但仍面色发黑，此时坐在几边，默默流泪。
    “宗主，崔姑娘，就葬在这里吧。”一位卢氏修士道。
    卢子安摇了摇头，对旁边的一位修士道：“送她回卢州，葬入我卢氏祖坟。”
    众人皆骇。
    “就葬在我的坟茔旁边。”卢子安补充一句。
    那位修士略迟疑后，便召了两位修士用长椅抬了崔妍媚出去，直奔卢州。
    卢子安看着忙碌的林衍，问闻玄道：“阿玄，可好？”
    闻玄忍着痛，笑了笑，“我们总算撑过一个时辰了，很快便该有消息来。”
    话音未落，便有卢氏、闻山的传信修士到来，一人道：“禀宗主，大长老顶住了药人傀儡，只是，只是大长老灵力枯尽而亡！”那人说着便哭了起来。
    闻玄心中一恸，“舅舅！”
    林衍收拾好手里的药材，准备敷上闻玄的伤口，抬眼问了一句：“大长老可有留下什么话？”
    那人止住哭泣，道：“有。大长老说，闻山素来崇尚无为，但四海危难时从不置身事外，要宗主守静虚笃，为天下生生，不可懈怠。”
    闻玄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遵大长老遗志！遣人送大长老回闻山吧。”
    另一人道：“禀宗主，二公子、童护院要我回报，药人傀儡皆已死去，不知该如何处置？”
    卢子安道：“用幽冥之火，全部烧掉。”
    一只追风令吹到了闻玄手上，打开一看，是祝雪发来的，“事偕。”闻玄又递给了卢子安。
    卢子安看过后，对传令修士道：“虽然药人傀儡已除，但仍在几百黎氏高阶修士在附近，命子繁殖、童庆搜捕黎氏余孽，务必尽数收押！”
    又看了看已经为闻玄包扎好腿的林衍，“林公子，阿玄，黎臻与崔妍姝仍然在外，恐会生变。”
    闻玄还未能完全从悲痛中缓过劲儿，有些懵地嗯了一声。林衍道：“这二人必不能远走，一定就在黎宅附近。不如卢宗主派一队人马，四处搜寻。”
    卢子安点了点头，安排了下去。
    孟喜此时走了进来，向卢子安、林衍、闻玄施了礼。
    “兄长托我向诸位言明，此次孟氏并未参与黎氏的围攻，乃我孟氏的态度。孟氏与黎氏再无瓜葛，也不会相助于黎氏，请诸位放心。”
    卢子安有些疲累，靠了靠身后的软垫，“我已经发现，此次黎氏的队伍里没有孟氏修士。”
    孟嘉点了点头，“话已带到，告辞。”
    一位卢氏修士道：“这个时候才来表态，真是墙头草啊！不费一兵一卒，谁赢靠谁！”
    卢子安也笑了笑，“孟氏一贯如此，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恐怕孟氏千年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闻玄叹了一声，“若真是孟氏抵死顽抗，今日未必能如此。”
    众人默然。
    卢子安看着林衍道：”林公子，不如阿玄的腿如何了？还有，要好好感谢，您第二次救了我的性命。“
    林衍微一颔首，道：“阿玄腿筋已断，恐怕日后不能再练功了，只能修习术法。”
    闻玄只垂着眼帘，不作声。
    “走路，还会有些瘸。”林衍的声音很小。
    但卢子安听到了，闻玄一向自负百年不出之美男子，如今作为宗主，竟然瘸着腿还没有了功夫，岂不伤心？
    卢子安不知怎样安慰闻玄，只看着他，闻玄刚刚从大长老的死讯中缓过一些，听到了林衍的话，对卢子安道：“我没关系的，只要不被人嫌弃就好。”
    林衍立刻就说了一句，“不嫌弃。”
    众人掩嘴忍笑。
    说话间，天已微明。
    一位修士来报：“二公子信，在地下宫发现了黎臻踪迹！”
    卢子安便要站起来，往地下宫去。两位卢氏的修士按住他，现做了一顶简易竹轿给他。卢子安问闻玄，“阿玄，可否要需要一顶？”
    闻玄还没出声，林衍道：“我来背。”闻玄终于面上有了笑意，“谁要你背！”
    卢子安坐在竹轿上，走在前面。
    闻玄扒在林衍背上，走在稍后面。闻玄抱着林衍的肩膀，道：“林衍，你这不是第一次背我吧，为什么我觉得这么熟悉！”
    林衍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背我，不过，今后你得时常背我了，我都瘸了，嘤嘤嘤，真可怜啊。”闻玄恢复了一些之前的调笑。
    林衍郑重地嗯了一声，又道：“怎么样都可以。”
    闻玄终于笑出了声，“怎么样都可以？那不要背，要抱好不好？”
    林衍毫不犹豫道：“好。”
    地下宫的入口已经被卢氏的修士收拾了出来，无需机关，便可直接进入地下宫。
    卢子安一行人在等林衍。
    “林公子，地下宫你相对熟悉一些，烦请带路。”等在门口的卢子毓道，“有人发现黎臻进去了，但地下宫机关重重，我们没有擅入。”
    “好。”林衍背着闻玄径直走了进去。
    地下宫的格局再次发生了改变。要衍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便明白黎臻对地下宫的各个入口做的手脚，她要把所有人困死在这里，黎臻用了地下宫里的死局。
    “跟着我。”林衍只说了三个字。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林衍，走到某处，林衍会让人把面前的墙砸掉。卢氏的修士们很奇怪，每次林衍要砸掉的墙，后面一定有一条道路。
    林衍带着众人来到了祭坛。
    “这里，是地下宫的核心。”林衍道。
    “所以，黎臻应该在这里！”卢子毓道。
    “竟然有本事找到这里！”断了臂的崔逸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众人冷笑道。
    “不仅如此，还有本事杀了你！”闻玄同样冷冷地道。
    卢子毓与童庆同时向崔逸臣杀去，崔逸臣一躲，整个人跃向了祭坛的中心，用独臂持剑，刺向腹部！
    众人皆惊，崔逸臣为什么要自杀？
    崔逸臣阴阴地笑着，“闻玄，我们小时候的账还没算清呢！”说完便倒了下去。
    崔逸臣的血流到了祭坛最中心的一块圆形青石缝中，那块青石开始缓缓转动。
    “是机关！”林衍道。
    随着那青石开始旋转，整个地下宫开始震颤。
    顶上的石料与细土如筛般落下。
    “快走，地下宫要蹋！”林衍大喊一声。
    众人想要四散开，但又不知从哪里走。
    林衍背着闻玄，“跟我走！”
    正是林衍与闻玄进地下宫的那条小路。
    众人飞一般地离开地下宫，便看到整个花谷塌陷了下去。惊天动地一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众人惊魂未定，便看到花谷出口处有两个人影，眼尖的卢子毓道：“黎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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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灵华一现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不能让她跑了！”闻玄与卢子毓异口同声。
    “子毓、童庆，先去拦住她们！”卢子安当机立断。卢子毓与童庆便飞了出去。
    抬竹轿的修士们健步如飞，林衍也轻点地面，背着闻玄紧紧跟在卢子安身后。
    花谷出口，卢子毓与童庆已经与崔妍姝交上了手，黎臻捧着一个盒子，站在她身后。
    闻玄只看了片刻，便知童庆与卢子毓皆不是崔妍姝的对手，便轻拍了林衍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林衍有些犹豫，但他显然也看出了崔妍姝的灵力已经得到了补充，卢子毓与童庆会有危险。卢氏与闻氏的修士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个个灵力平平。
    林衍轻挪双手，将闻玄放在卢子安身边，早有卢氏修士搬过来一块平整的石头，让闻玄坐在石头上。
    “卢宗主，拜托！”林衍施礼。
    “林公子，莫忧心。谢公子！”卢子安坐在竹轿中，目光恳切。
    林衍提了剑，便飞跃而去。闻玄看了看周围，使了个眼色，几个跟随林衍下过地下宫的闻山修士也一道过去了。
    崔妍姝的灵力不但得到了补充，而且大有进益，似是吃了灵丹仙药一般。林衍心里暗叹，黎氏最后压箱底的灵力都给了崔妍姝。
    崔妍姝将黎臻推到身后，“姑母快走！”
    自己挡在前面，狼一样凶狠地看着面前这么多人。
    “你们害死了我的姐姐和哥哥，现在，又来杀了我吗？”崔妍姝开始拖延时间，一步步后退，为黎臻多争取些逃跑的时间。黎臻一言不发，抱着盒子，便往花谷外跑去。
    林衍与卢子毓想要追赶，却被崔妍姝招招致命的剑挡了下来。
    “想要杀我姑母，先杀我。”崔妍姝一脸的大义凛然，不惧生死。
    林衍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将灵力灌满宝剑，剑气所到之处，树折木摧。崔妍姝只是提剑挡了挡，脚步都未曾移动过。
    林衍毕竟一直在消耗灵力，没有片刻调息休养，此时，面对灵力如此充沛的崔妍姝也有些力不从心。
    卢子毓、童庆稍稍为林衍挡了几招，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黎臻逃去。崔妍姝单薄的身体此时有如厚重的城墙，将她的姑母挡在危险之外。
    林衍的声音响起：“你，用了灵石？”
    “哼，别以为只有你会用灵石聚灵力。黎氏比你想像得强大。不过，我没用灵石，用了——灵骨！”崔妍姝阴鸷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几分挑衅。
    “灵—骨！”林衍的心又被戳痛。以灵骨聚灵力，需要高阶修士在活着的时候，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集中的某处骨头，然后活生生敲断、斩下，趁着血未干时将他人灵力一并注入，若使用灵骨储存灵力，不仅这个高阶修士不能活，众多被取灵力的人也都不能活。
    “残忍！”林衍从牙缝中迸出了两个字。
    卢子毓与童庆虽然不明白使用灵骨为什么残忍，但看林衍的样子，便知不是什么好法术。
    “天下人都是我黎氏药人，有什么好残忍的！今日若不是被你们扰乱了计划，你们也是我黎氏药人，玩物而已！”崔妍姝满脸不屑。
    林衍说话间，可以喘口气。此时觉得丹田处灵力涌动，被崔妍姝激起的怒气正沿四肢百骸激起林衍身体里沉潜的灵力，本就醇厚的灵力中，被唤醒的一种新的力量开始沿着经脉行走。林衍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微光。
    “灵华！”闻玄惊得睁大了眼睛，嘴巴也闭不上了。
    众人也都看着微微发着光芒的林衍，有如看见天神降临一般。
    林衍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并未察觉异常，提了剑便向崔妍姝刺去。
    崔妍姝虽然看到了林衍微微发着光芒，但并不知所以，“什么妖术，看我不杀了你！”便也提剑迎敌。
    饶是黎臻刚刚给她用了三百修士凝成的灵骨，这一次直接对抗，崔妍姝也没有占到便宜，她被林衍的剑气狠狠地摔出几丈远，若不是充沛的灵力护体，此时便已经摔成肉泥。
    崔妍姝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恶狠狠地看着林衍，“不过一月不见，你竟这样厉害！”
    林衍没有说话，用目光制止了想要上前的卢子毓、童庆以及卢氏、闻氏的修士们，示意他们退后。
    众人看到林衍冷冷的眼神，丝毫没有犹豫，按照林衍的意思退了好远。
    林衍此时的灵力如潮汐般在身体里涨了起来，似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滋养着这具身体，提供源源不尽的力量。
    崔妍姝已经感觉到了林衍的力量，但为了姑母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她决定先发制人，趁林衍还没有准备好，偷袭他。
    就在剑尖快要划到林衍脖子的瞬间，林衍只是轻轻将上身闪开，下盘稳如泰山，便让崔妍姝的偷袭完全破产了。
    崔妍姝一个反身，再次袭向林衍的咽喉，林衍早已做好了准备，回都不头，转手将剑向后，以灵华灌注，轻轻一推，剑便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崔妍姝的腹部。
    崔妍姝应声而倒，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林衍一伸手，宝剑便回到了林衍手中，光净如新。
    林衍正要第二次痛下杀手，崔妍姝突然道：“那个孩子，婴孩，我知道他的下落！”林衍一怔，已经出之剑停在了空中。
    林衍看了一眼远处的闻玄。
    “孩子，在哪里？”林衍磁性的声音低沉，此时饱含杀意。
    “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崔妍姝痛苦的皱着眉，整张脸都被疼痛扭曲了。
    “最后一次，孩子在哪里？”林衍的目光有如万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这句话，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一命换一命，你不亏！”崔妍姝做着最后的挣扎。
    林衍只用眼角瞥了眼地上的崔妍姝，宝剑出手，正中崔妍姝的心脏。崔妍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伏在了地上，不动了。
    卢子毓、童庆和修士们冲了上来，一位修士探了探崔妍姝的鼻息，过来报：”已经死了。“卢子毓一揖，道：“林公子，黎臻，追不追？”
    “不必。”林衍说完这两个字，收了剑，几句便赶回了闻玄身边。
    “闻玄，你还好吗？”林衍上下看着闻玄，又蹲下来看了看他的伤口。
    “我还好，林衍，你身上有灵华？我们都没有发现。”闻玄严肃地说。
    “灵华？我没有察觉。”林衍听到之后，有些意外，但联想刚才身体里的变化，尤其是突然澎湃起来的灵力，便明白了闻玄所言不虚。
    “你的。”林衍沉吟一会儿，方道。
    “我的？你是说，刚刚你身体里的灵华是我的？难不成是我散尽灵华为你铸山时，有些许灵华留在你身体里？”闻玄猜测道。
    林衍默然，“不知，但确是你的。”
    闻玄笑了笑，“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点儿灵华，除去了黎氏最后的屏障。”
    卢子安道：“派人查找黎臻，她跑不了。我们先回营帐。”
    众人领命，林衍轻轻背起闻玄，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腿上的伤口。
    “闻玄，那个婴孩。”林衍轻声道。
    “婴孩？你是说，你下山时怀中的婴孩？是崔妍姝吗，是她提到了那个婴孩？”闻玄扒在林衍肩上，有些激动。
    “是。她以此交换。”林衍的声音低沉，却完全没有了寒意。
    “想想也是，她最后能换自己活命的，就是婴孩的下落。不过，天下苍生，岂能由她继续祸害。”闻玄嘟了嘟嘴，“所以你杀了她，婴孩要我们自己找。对不对？”
    “对。”林衍没有丝毫犹豫。
    “我就不信了，上天入地，我们也能找到那个婴孩。”闻玄拍了拍林衍的脖颈，将头埋在林衍乌发覆盖的颈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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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灵华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营帐里，祝雪与清音已经等在那里了。
    众人见了礼，卢子安半靠床上，仍有些虚弱。卢子毓站在他旁边，轻扶着他，又为他盖上了薄被。
    卢子安勉力笑了笑，“诸位见笑了。不知二位那边，情况如何？”
    祝雪施礼道：“数千药人傀儡皆已死亡。我与清音捏了幽冥之火，将其化为乌有。只是尸体太多，估计要烧三天三夜。”
    卢子安点了点头，“辛苦两位。”又道：“如今黎臻虽在逃，但整个黎氏兵败山倒，大势已去。童庆，你带人去搜捕、招降黎氏修士，如愿降我，切不可杀戮，好生安顿。子毓，先前让你救治的药人，现在可以放出来了，让他们回镇山上去吧，好好生活。”停了停又道，“我刚刚听到闻玄与林公子谈到了一个婴孩，你们若捕得黎氏修士，也问问这个婴孩的下落。”
    林衍与闻玄一起向卢子安施了礼，表示感谢。
    卢子毓道：“领命，兄长。只是，黎臻，不找吗？”
    卢子安一笑，“她会来找我们。你们自去吧。把门外的守卫也都撤了吧。”
    卢子毓与童庆施了礼，便带着修士离开。
    清音道：“怎么？黎臻会来这里吗？”
    闻玄一笑，“当然会来，你都在这里了！”
    祝雪无奈地看了看清音，又看了看闻玄，“你们俩，当真不能太熟。还是生疏一些、客气一些比较好。”
    众人皆笑。
    这些日子以后压在心里的重负，也在这一笑中，松快了不少。只是黎臻还没有抓到，总是留下了隐患。
    “如今的寒山，内有幽冥之火照亮半边天，外在两家修士严防死守，还有童庆四处搜捕，她走不掉。”卢子安虽蛇毒已清，但恢复尚需时日，说话间中气不足，“倒是阿玄的伤，我刚刚看着，又渗出血来，林公子，阿玄如何？”
    林衍刚刚帮闻玄换了新的纱布，道：”伤口太深，稍一挪动，便会出血。”
    祝雪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林衍低声道：“虽无性命之忧，却难复原。”
    闻玄一笑，“我复原做什么，就这样，一辈子都得拜托林衍照顾了。”
    帐内的气氛又松快了几分。
    这时，卢子安突然大声道：“黎宗主，既然来了，不打个招呼吗？”
    众人皆惊，“黎臻，在营帐里？“
    只有林衍微一侧头，目光转向营帐一角，并将闻玄挡在了身后。
    众人的目光随林衍望去，只有几个卢氏修士站在那一角。
    “黎宗主，需要我来请吗？”卢子安道。
    一位黎氏修士晃了晃身体，走到了营帐中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黎臻的声音，众人皆拿起剑，指向了黎臻。
    黎臻反倒很从容地将卢氏的衣饰去掉，露出她本来的衣装。
    “你禀性孤傲，又刚愎自用，一定不会认输。如果有一线希望，你也不会放弃吧！”闻玄从林衍身后探出脑袋，冷冷地道。
    “哦？听起闻宗主好像很了解我嘛！”黎臻的语气依然傲慢。
    “如果你没有底牌，是不会来这里的，不如亮出来吧！”闻玄道。
    卢子安也紧紧地盯着黎臻，祝雪、清音则第一见到这位名气很大的宗主，在暗暗地观察她。
    “我有一个盒子。”黎臻非常从容地道。
    卢子安道：“就是你一直抱着的那个。”
    “对。你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黎臻依然倨傲，完全不似独入虎穴。
    “黎宗主一定要带上的，定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卢子安道。
    “是的，卢宗主所言不虚。我的底牌，便是那个盒子，里面装了灵石。”黎臻的嘴角闪出一抹微茫的笑容。
    “灵石？可以聚灵力的灵石很多，黎宗主的灵石有何特异之处？”卢子安道。
    黎臻没有言语，看向了林衍，她的目光像是要钻进林衍身体一样，狠狠在林衍全身梭巡。
    林衍完全无视她的目光，只慢慢吐出两个字：“灵华。”
    除了祝雪和清音，刚才目睹过林衍身体发出微光的修士们皆大惊，竟然还有储存着灵华的灵石存世！
    “你有灵华？”卢子安一向庄重自持，此时也深深地皱起了眉。
    “是，我有灵华。”黎臻的底气十足。
    “可是你不会将灵石中的灵华导引出来。”闻玄笑了笑，戏谑地看着黎臻。
    黎臻似被人戳中了痛处，只微微斜眼看了一眼闻玄，便又倨傲地答：“我若能通导引之术，何需隐忍十余年？”
    “哈哈哈，”闻玄笑得极开心，笑得黎臻怒从心起，手中剑自剑鞘中飞出，被林衍一剑挡了回去。
    “你不会，我会。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林衍也不会帮你。”闻玄冲着黎臻挑了挑眉毛。
    “我是不会，但有了这些灵华，你们就不能杀我。”黎臻高昂着头，“除了我，没有知道那些灵华在哪里。”
    卢子安看了看闻玄，又看了看林衍。
    闻玄道：“灵华，世间生命皆赖于此。落到你这样的人手中，也是灵华的不幸。我们就是拼了不要这些灵华，也会杀了你。黎宗主。”
    这时，清音突然开口，”想不到，堂堂黎氏宗主，竟然是贪生怕死之辈！“
    黎臻看都没看清音，道：”我不怕死，我怕黎氏荣光不能再现于世！“
    闻玄又笑了起来，”若是黎氏皆如你杀人如麻，违天逆道，还有个屁的荣光！“
    黎臻再次被闻玄激怒，却忍耐了下去。
    ”我还有一个保命符，那就是，那个婴孩。”闻玄登时就止了笑，一脸肃杀地问：“婴孩，在哪？”
    “如今寒山四处被封，地下宫被毁，我出不去。这两道保命符，我都可以交给你们，只是你们要放我走，还有我黎氏的修士一起走，并且保证不得追捕。”黎臻平静地开出了条件。
    卢子安的脸色极难看，众人连呼吸都要凝滞了。
    “无需。”打破沉默的，却是林衍。
    闻玄看了看林衍，“你是说，既不要灵华，也不要婴孩？”
    林衍点了点头。
    卢子安的目光扫过黎臻，又扫过林衍与闻玄，对着林衍一揖，“劳烦林公子。”
    林衍一垂眼帘，抽剑便杀向了黎臻。祝雪与清音看到林衍出手，便也上去帮忙。
    黎臻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的惊慌，她从容地扔掉了剑鞘，闪过了林衍的杀招。从挥剑将剑气杀向祝雪与清音，祝雪、清音持剑抵抗，却被蛮横的剑气直接推出了营帐。清音喉头一紧，一品鲜血吐了出去。
    林衍的眼光也闪过一丝惊讶。黎臻的灵力尚在崔妍姝之上，林衍也不自信能够杀了她。
    黎臻甫一出手，便将林衍与祝雪、清音挡下，营帐中众位修士想要一齐杀向黎臻，却被卢子安喝止住。
    “退后！”卢子安的命令不容置疑。
    卢子安再次看向林衍，林衍道：“尽力而为。”
    说着，林衍将灵力灌注于宝剑之中，与黎臻斗了几百回合，却不见黎臻的灵力衰退。林衍只得咬牙坚持，却慢慢落了下风。
    闻玄在旁看的有些揪心。林衍这些天来炼药、救人、打斗，还要保护自己，却未曾一休息过一日，灵力并未恢复，又刚刚与崔妍姝相斗，竟然连身体中的灵华都激发了出来，可见林衍的灵力确实已经难以应对如黎臻一样强大的敌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再斗下去，林衍会落了下风，会受伤，黎臻一向心狠手辣，不会放过林衍的。
    闻玄脑中忽然闪过，“灵华！林衍，灵华！”闻玄眼中一亮，“念由心转，灵随意动！”
    林衍一招落下，向后退了几步，调动体内灵力，跟着闻玄念了一句：“念由心转，灵随意动！”
    一种温暖的生机从丹田升起，很快便流过四肢百骸，林衍露在外面的手、脖子，脸庞，又开始微微的发出光芒。
    “灵华！”黎臻惊讶地看着林衍，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使用灵华。
    “生生谓之生，死生谓之生。林衍，灵华有生生之力，亦有死生之机，可以摧毁一切。现在可以用灵华的死生之力！”闻玄现场教学。
    林衍也许是最好的学生，林衍稍加体会，便意识到了体内灵华两种相反相承的力量。
    林衍将灵华灌注于宝剑，宝剑也发出微微的光芒。
    林衍提剑刺向黎臻，在黎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间，便已经收了势。
    黎臻的嘴巴还没有合上，便倒了下去，她的嘴型是在说：“灵华。”
    林衍收了势，闻玄开心地笑了，“林衍，你还有灵华吗？再试一试。”
    林衍又念了句“念由心转，灵随意动”，却没有反应，丹田没有气息，身体也不发光。
    闻玄道：“可能残留在你身上的灵华，也用光了。也好，没有灵华，没有人惦记。”
    卢子安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示意卢氏修士们将黎臻的尸体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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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宝贝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林衍走到清音旁边，切了切脉，道：“无大碍，需修养三个月。”
    祝雪谢过林衍，站起身道：“黎臻已死，黎氏已亡。我二人便向诸位告辞。山高水阔，来日相逢！”
    卢子安从床上下来，有些虚弱地走到祝雪身边，“祝兄，我卢氏无比诚心地请二位留下来，共图大事，黎乱已平，四海百废待举，请二位为天下苍生，留下来。”
    祝雪看了一眼清音，清音一笑，细长的眼睛一挑。
    祝雪向卢子安一揖：“谢卢宗主深情厚意，只是我二人闲云野鹤，不受约束，也习惯了四处为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并无济世大志，亦无经世大才。这就与各位分别了。诸位，保重！”
    祝雪扶起清音，二人与众人作别，卢子安知道留不住，便施礼告别。
    清音转着眼珠，看着闻玄，如山泉般清澈的声音响起：“闻玄，改日我们去闻山找你，一起打野味！”
    闻玄开怀地笑了笑，“随时恭候！”
    卢子安回到床上，有些疲累。闻玄站起身，林衍扶住了他。
    “子安兄，我们也告辞吧！天亮之后，若寒山一切妥当，我们便出发回闻山了。”闻玄一本正经地道。
    “阿玄，你也不留下来帮我？”卢子安有些意外。
    “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的腿，再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可以和祝雪、清音一起去散修了，也不愿再横插一手。况且，我信得过你，子安兄，四海重建，你一可以还我们一个河清海晏的清平新世道。”闻玄刚刚的正经很快被打破。
    “不行，你留下来。”卢子安很坚持，明显的愠怒写在脸上。看惯了卢子安温文尔雅的样子，有很多卢氏修士还是第一次看到宗主发火，不由得紧张起来。
    闻玄一点儿也不紧张，“子安兄，我好不容易又回到自由自在的那个我，不要再逼我回去了。”
    卢子安一叹气，“我知道自从闻世叔故去，你收起本性，庄严应世，不苟言笑，保得闻山平安。可是，孟氏毕竟劣迹在前，只有闻氏与卢氏同心戮力，才能河清海晏啊！”
    闻玄想了想，道：“那，我把我的宝贝借你，不过，你可得还啊！可是不伟之利器！”
    卢子安一征，“宝贝？”
    “嗯，宝贝！如假包换，妥妥的宝贝！”说着，闻玄一指扶着他的林衍。
    众人皆哭笑不得。
    卢子安也有些疑惑，“林公子？”
    “对，就是他。你还记得他可以过目不忘吧，不仅如此，林衍还精通易术，熟知推衍，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岐黄之术、各家术法、剑术拳法，什么他都会，就连怎么养花、酿酒他都知道。并且，他禀性善良，处事公允，临危不乱，冷静细心，你说，哪有这么合适的人，帮你重建四海？”闻玄这一顿夸，众人虽然都觉得他有些夸张，但细细想来，每一条都所言不虚。
    卢子安想了想，道：“那就多谢阿玄割爱了。”
    林衍看了看闻玄，欲言又止，闻玄道：”放心，那么大一个林氏，你都管得井井有条。而且我知道你有济世之志，从心所向，闻氏都在你身后！“
    林衍慢慢垂下眼帘。
    闻玄又对卢子安道：”子安兄，我虽割爱，但得让林衍陪我先回闻山，我的腿稍微好一点，再让他去卢州帮你，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卢子安道。
    几个人影钻入帐中，一修士道：“二公子已经将药人悉数送回镇上。命我来禀。二公子带人巡山去了。”
    一修士道：“黎氏、崔氏修士不愿归服者二十人，皆毙命。愿归服者一千二百五十六人，现已妥善安置，愿留在卢氏、闻氏的可分别与宗主们一起回归，不愿留下的，已经发放遣散费用，自行回家了。”
    一修士道：“遵宗主令，没有人知道婴孩的下落。”
    卢子安点了点头，“留两百人驻守寒山，其他人，稍做休整，回卢州。”
    闻玄施了一礼，“子安兄，告辞！”说罢，单腿跳上林衍的背，林衍向卢子安一颔首，背着闻玄便出去了。
    黎氏门前，闻氏的修士们已经集结好，闻玄从林衍背上跳了下来，对众人道：“此一役，辛苦诸位。我闻山修士，在危险之际，舍生忘死，从不退避。现下黎乱已除，诸位可启程回闻山，路上不必着急，我在闻山给诸位开庆功宴！”
    众修士道：“遵宗主令！”
    闻玄又跳上林衍的背，二人消失在了黎宅附近的树林中。
    寻至一无人处，林衍放也闻玄，在地上画起了移形阵。
    “终于可以回闻山了，还是带着你一起回去。这不就是梦想成真了嘛！”闻玄一眼不错地看着林衍，目光越来越温柔。
    林衍专注地画阵，没有理他。
    闻玄自顾自地说：“第一次带你回闻山的时候，只觉得你有趣，搞不好还能找到灵华的线索，谁知道，被我捡了这么大一个宝贝回来，哈哈哈，做梦都该笑醒啊。”
    林衍的耳朵微微红了，画好了阵，抱起闻玄便跳了进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跌出了阵。
    闻玄定睛一看，竟是二人初次相见的那间檀香静室，不由地勾起笑容，“林衍，真回到咱们在闻山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了！”说着，便要上手去摸摸林衍的脸，被林衍低头挡开。
    有女使进来换檀香，却发现闻宗主倒在房间地上，林衍在旁边扶他起来，宗主却赖着不肯起，还哼哼唧唧的。
    女使不明就里，施了礼，“宗主！”
    闻玄只好由着林衍扶他起来，对那女使道：“我要沐浴、更衣，你去准备准备吧，另外，备些吃食。还有，请各位长老去议事厅。”
    那女使答应着，退了出去。
    闻玄单脚站在原地，林衍做势要背他，闻玄却摇了摇头。林衍不解地看着他，闻玄却一跳，跳入了林衍怀中。林衍抱了个满怀，忍住笑意，问：“宗主，这样出去？”
    闻玄想了想，还是跳了下来，又跳上了林衍的背。“走吧，先去议事厅。回去再沐浴更衣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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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宗主笑了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议事厅里，五位长老已经等在那里了。
    闻玄从林衍背上跳下，坐在正中。
    五位长老施了礼，看着闻玄，“宗主，受伤了？”
    “是，腿筋断了。”闻玄轻描淡写。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二长老便要去寻闻山的医者来。
    “不必，不必，“闻玄摇了摇头，用眼神指了指林衍，“有他在，不打紧的。”
    众人看向林衍，林衍施了一礼，“见过诸位长老。”
    五位长老惊骇不已，“公子，你能，能讲话了？”
    闻玄咳了两声，五位长老方才平静了下来，“这位公子，姓林，叫林衍，今后你们就叫他林公子好了。他应该会常住在闻山。”闻玄停了停，看向林衍，“留在闻山，好不好？”
    林衍的脸有些红，轻轻点了点头。
    闻玄笑了笑，对五位长老说：“说正事。黎乱已平，我闻山修士们正在回来的路上，五长老请做好准备，派人迎一迎。黎氏经营十几年，我闻山未必就那么干净，二长老，烦请每个修士务必都排查一下，如有黎氏钉子，赶出闻山即可。”
    ”遵宗主令！“
    ”闻山最近可有什么事情？“闻玄问了一句。
    二长老道：”大长老已经安葬，与天地自然归一。“
    闻玄面有哀色，旋即道：“我闻氏先祖起身于隐士，向来不以生为乐，以死为悲，大长老如今回归自然，我们虽不用鼓盆而歌，却也选一个日子，为他做做功德吧。”
    二长老应道，“遵宗主令！”
    见他人无事，闻玄便请诸位长老各司其职，自己跳上林衍的背，回自己的卧室。
    出了议事厅，闻玄扒在林衍背上，不停地念叨着：“回我房间，沐浴更衣去。你也要洗，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洗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么好闻呢，有点儿像草木的气息，与我闻山真是相合啊！”
    林衍一路背着闻玄回到卧室，路上遇到的闻氏修士、女使们都稀奇地看着这两个人，施了礼之后都好奇地一直看着他们。卧室里的女使们早就准备好了浴桶、衣服与吃食，也早就挤满了房间，闻玄下了命令，才让她们都散了。
    闻玄正要脱衣服沐浴，却被林衍拦下，闻玄一脸坏笑，道：”怎么，一起洗啊！“
    林衍的脸又红了些，”伤口，不能见水。”
    “那怎么洗？”闻玄直勾勾地看着林衍。
    林衍避过他的目光，替他宽衣解带，小心地将他抱入浴桶，把受伤的腿搭在浴桶边缘。
    闻玄的发冠也被林衍拆下，瀑布一般的黑发垂了下来。林衍小心地梳洗着漆黑光亮的长发，又用皂荚、棉布轻轻地擦洗着闻玄。
    闻玄在热水中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水气氤氲中，闻玄道：”林衍，你可真好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看。“
    林衍不答，只仔细地给闻玄擦洗着，动作柔和，尤其洗到伤口附近，林衍更加小心。仔仔细细地给闻玄洗完，闻玄已经快要睡着了。
    林衍怕他着凉，快速给他擦干，换上新的中衣，抱着他躺在床上。闻玄半梦半醒中，听到林衍问他：”可要吃些东西？“
    闻玄摇了摇头，”我要看你洗澡。”
    林衍不理他，换了水，自顾自地去沐浴了。
    待林衍洗完，觉得一身舒爽，换好新的中衣，收拾了浴桶，回头看闻玄，早就沉沉睡着了。
    林衍轻手轻脚地躺在闻玄身边，从闻玄身后轻轻抱住他，片刻，便也睡了过去。这两个人，实在太累了。
    夜半。
    闻玄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都打湿了枕头。
    林衍被怀中的人儿颤抖的身体惊醒，发现闻玄被梦魇住了，哭的涕泪横流。
    “闻玄，闻玄，醒醒！”林衍推了推闻玄，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在他耳边唤着。
    闻玄良久才睁开眼，看见林衍，嘴一撇，哭道：”原来是独角兽！是独角兽！”
    “嗯？独角兽？”林衍有些不明白，只一直抚着闻玄的背，静静地安慰着他。
    闻玄哭了一会儿，才真正醒了过来，目光仍是哀伤。
    林衍见他止了哭泣，便让他靠自己肩头。闻玄顺从地靠了过去，轻轻地道：“那个婴孩，那个婴孩是独角兽。”
    林衍也一惊，婴孩怎么会是独角兽？
    闻玄继续说：“刚刚我梦到了独角兽，他说林氏被烧，那场大火中它为了护住林子里的动物，被烧死了，入了轮回。可它心心念念要找我们，又不知何处去找，终有一天被它发现了灵华所铸之山，它对灵华敏感，便想尽办法进去山里。只是只是，还没有与你相认，就被黎臻做成药人，吸了灵气。它又要去轮回了，来与我告别。”
    林衍轻轻叹了一声，将头贴向闻玄。
    “独角兽与你相伴万年，自然是有感情的。”林衍轻声道。
    闻玄嗯了一声，“希望我们还能遇到它。”
    “会的。”林衍轻声安慰道。
    “其实，如果没有独角兽，你便不会出山，我们也不会重逢，盘古所创的这个世界，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定数？”闻玄问道。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缘聚而起，我们好好珍惜。”林衍认真地答道。“睡吧，我在旁边。”
    闻玄听话地躺了下去，林衍依然从背后抱着他。
    闻玄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林衍听到他呼吸声平缓均匀，也才慢慢睡去。
    闻玄听到鸡鸣声，挣扎着睁开眼，一看，天都亮了。
    闻玄想动，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搂着，轻轻一笑，林衍还没醒，鼻息打在他的后脖颈上，痒痒的。
    闻玄不敢动，这一次平黎氏，林衍太累了。
    但闻玄躺了一柱香的功夫，林衍还没醒，就有些躺不住了。
    闻玄轻轻、慢慢地，将林衍的一只手拿开，自己极缓慢地起身，再往林衍手中塞进一个枕头去，仍像之前那样，让林衍搂住。
    林衍竟然没有醒。
    闻玄心疼地看着林衍，心道，“累坏了。”
    闻玄一瘸一拐地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几个女使正在打扫庭院。
    “宗主。”女使们纷纷向闻玄行礼。
    闻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女使们受宠若惊地看着闻玄，“宗主，您今天心情很好？”
    闻玄想了想，“难道我之前表现出心情不好的样子？”
    女使们都点头。
    闻玄又笑了笑，“从今以后，我的心情都好。”
    一位女使试着问，“是因为您睡了两天两夜？”
    “我睡了这么久？”闻玄有些惊讶自己竟然一觉睡得这么沉。
    “嗯，我们都不敢打扰。”那个女使放松了一些，与闻玄对话。
    “好啦，你们帮我准备洗漱，再备些早饭来，着实饿了。”闻玄柔声道。
    女使们应声而去，宗主变得爱笑了，这个消息一时半刻便传遍了整个闻山。
    闻玄洗漱好，吃完早饭，林衍依然没有醒。
    闻玄便叫人抬了自己，满闻山转了转，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命人将闻山的药房再扩大一倍，以备林衍所需。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闻玄轻轻探头，发现林衍还在睡，便自己吃了午饭，去寻诸位长老，听听他们关于四海重建之事的意见。
    黄昏，闻玄匆匆赶回，林衍还在睡，连姿势都没有变，依旧搂着那个枕头，呼吸深而有节律。
    闻玄守着晚饭，等着林衍一起吃。直等到月上稍头，林衍都还没有醒。闻玄也没有吃，自己草草洗漱了，便准备躺回去。
    谁知刚一动林衍的手，他便醒了。
    但一看就是半梦半醒的样子。“闻玄。”林衍唤道。
    “在呢，等你一天了，都没醒。”闻玄有些嗔怪。
    “是吗？”林衍仍然没有清醒。
    “是啊，你抱着枕头睡了一天了，现在该抱我了吧。”闻玄垂下头，已经拆了发冠的乌发倾泻到林衍的脸上。
    林衍此刻真正清醒了。
    他一勾闻玄的脖子，倾身压了上去。
    “腿，腿上有伤。”闻玄一边嚷着，一边笑。
    好风良月，夜色朦胧，空气也带着微微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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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一 分别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闻山的女使们发现了爱笑的宗主，胆大的还不时与宗主聊几句，宗主也没有什么不悦。宗主为什么会变得爱笑了呢？各种猜测像鸟儿一样满天飞，有的说是因为黎乱已平，宗主心中无事；有的说是因为宗主喜欢上了某个姑娘；有的说是因为宗主可以重建四海了，高兴。最后，一位女使的猜测被众人认可：宗主的变化定与他捡回来的那位公子有关。
    证据确凿。
    因为宗主没笑几天，卢氏来人接走了林公子，宗主脸的笑就没有了，也不与人闲谈了。女使们与他讲话，他也只是淡淡地“嗯”上几声，敷衍过去。
    看来，只有那位林公子回来，宗主才能重绽笑颜。
    有几个女使不信邪，和其它女使们打了赌，如果林公子回来，宗主还不笑，就替对方洗一年的衣服。
    闻玄不知道女使们私下打的赌，不过他确实苦闷。
    这是林衍走的第四天了。
    早上处理完闻山的一些日常事务，闻玄去了后山，那些虫鱼鸟兽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没有跑掉。无奈腿伤未愈，不可剧烈活动，让他索然无趣。
    无意间，闻玄转到了松园。松园的门开着，院落里很干净，看来女使们每日都来清理。
    闻玄踏进松园，推开房门，之前一幕一幕涌上心头，他似乎看到林衍口不能言的时候，提笔作画、默经、读书、打坐的样子，不由得鼻头有些酸涩。
    闻玄从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了。
    “对了，猫呢？林衍好像养了一只猫。“闻玄自言自语。
    找遍了松园，也没找到那只小猫。
    正寻找间，一封追风令来到了闻玄身边，闻玄不自觉地挂上笑容，打开了追风令。
    纸上画着一坛酒，旁边写着：“江南花开，相思如酒。”闻玄反复读了许多遍，笑容如像花儿绽放一般，透出馥郁的春色。
    一股暖流夹着花蜜的香甜走遍闻玄的四肢百骸。“林衍啊林衍，多想立刻去你身边啊。”闻玄紧握着追风令，终于体会到了那些酸诗里说的相思。“没想到啊，我也有这一天”，又不由得后悔，为什么要向子安兄推荐林衍，让两人生生分离。
    可现在闻山正在重新选任长老，闻玄走不开去卢州，加上腿疾未愈，林衍也反复叮嘱他不可外出。去卢州与林衍相聚，尚需些时日。
    闻玄叹了口气，走出松园，看到几个女使院护，便让他们准备些被褥床纱。闻玄今晚便住在松园里了。
    闻玄捏着追风令在松园沉沉睡去，这几夜林衍不在，他也没能好睡。这一夜，他连梦都没有做，直睡到红日高起，才洗漱吃早饭。
    七位长老里去了两个，需要选人上来。宗主虽然一直在场，也一脸认真严肃，但大家总觉得宗主有什么心事似的，闷闷不乐。就连二长老也不敢多说，只提了几个备选人的名字，由着大家一起讨论。宗主似乎早已经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五位长老一共议出了六个候选人，意见有些不统一。将近中午，闻玄便宣布明日再议，自己坐着小轿，回了松园。
    一连六七日，几位长老关于新任长老的人选都没能达成一致。闻玄却不急不躁，闻山的内务之前有大长老处理协调，大长老一去，有些矛盾就会暴露出来。闻玄第一次听他们议此事时，就看到闻山的隐患，心中暗道：“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整理一下闻山的内务了。”
    卢州卢宅。
    林衍发了追风令，便又忙了起来。
    林衍与卢氏兄弟反复商议后，决定打破现有的卢氏、闻氏与孟氏式的家族修行格局，在四海设立二十处修习所，愿意修行之人都可以前去报名，经过选拔，便可入修习所修习。修习所的师者由三家统一安排，不分哪一家，都在修习所中共事。进入修习所的学生一概称为生员，分十二等，修习所的师者也分为八等，不论出身，不论世家。
    新的制度中有太多的细节要商定，太多的章程要拟定，卢子安越来越信任林衍，也把越来越多的工作交给他来做。
    林衍已经连着四天没有走出卢氏议事的房间，累了便靠在几案旁小憩一会儿。刚刚他抽空吃了些东西，一抬头，发现卢宅里的花开了，且开了整整一树，远望若云霞，几案上又有卢氏备的酒，不由得想起了闻玄，心中牵挂，便发了追风令给他。
    不一会儿，林衍便收到了闻玄的追风令，在众人的目光中，追风令妥妥地落在了林衍的手上。林衍面无表情地看完，小心地揣在怀里，离他近一些的卢氏修士发现，林衍的耳朵红了。
    林衍面冷，但卢氏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他，从他在藏书楼看书到现在主事，无人不亲服。只是因为清冷，众人有事才同他讲话，还要言简意赅，怕耽误了他的时间。林衍的回复更回短小精悍，甚至有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眼神。所以卢氏之人对林衍多是敬爱，偶有几个小姑娘思慕，很快便被林衍的眼神打得落荒而逃。
    所以林衍的耳朵红了这件事情，在卢氏众人眼中，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内容？能让面无余色的林衍耳朵都红了呢？
    从此之后，林衍每日都会放出追风令，每日也都会收到追风令。看林衍收到追风令时刹那的表情，已经成为卢氏众人们心照不宣的必备节目。因为，太！有！趣！了！
    这样一个面冷之人，山崩于前泰然自若，却每每在接到追风令的时候，不是眼角含情，便是面色发红，有一次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简直就是上天奉献给繁忙众人的唯一快乐！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卢宗主，要求去林衍身材边工作，卢子安只觉得林衍处事公允，条理清晰，大家愿与他共事而已，便也允了更多的人去林衍身边。直到有一日，卢子毓极其兴奋地跑过来，将林衍这些天收到追风令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地全部讲给他听，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卢子安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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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番外二 筹建修习所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听完卢子毓的讲述，卢子安思量了一番，便去了林衍的院子。卢子毓不明就里，就跟着去看热闹。
    几间屋子坐满了正在繁忙工作的修士，众人见到卢子安、卢子毓，纷纷起身行礼。
    里屋的林衍听到声响，便也走了出来行礼。
    卢子安回了礼，与林衍一起进了内室。
    “近来辛苦林公子了。”卢子安笑着看着林衍。
    “能够参与四海重建，林某之幸。”林衍一揖。
    “算来，已经到了卢州有十余日了吧。”卢子安道。
    “十五日。”林衍干脆利索地答道。
    卢子毓不觉笑了出来，“林公子当真是数着日子过的。”
    林衍仿佛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
    “如此辛劳，就请林公子休沐两日，如何？”卢子安询问道。
    林衍有些犹豫，“许多章程今日、明日便可定下来。”
    卢子安道：“我会过来，不会耽误的。”
    林衍深深一揖，“谢卢宗主。”
    卢子安也深深一揖，“多谢林公子，此次得你鼎力相助，实乃大幸！”
    林衍施了礼告辞，便往自己在卢氏的客房去了。
    卢子安坐下来，接手林衍的工作，卢子毓道：“兄长，我来吧，你的伤还要再养，不可劳累。”
    卢子安笑道：“好啊，你来试试。我就坐在旁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卢子毓便缴械投降，“天呐，原来林衍每天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难怪他每日都睡在这里！”
    林衍进了房间，稍稍洗漱收拾了一下，便画了移形阵，直接到了闻玄的卧室。
    没有人。
    林衍用目光扫遍整个居所，只有几个院护在门外。
    林衍走了出去。
    “林公子？”两个院护惊讶之余，连忙施礼。
    林衍回了礼，问道：“不知宗主在何处？”
    “宗主这几日都歇在松园。”一位院护答道。
    林衍又施了一礼，匆匆赶往松园。
    松园的大门开着。
    闻玄坐在几株松树下，流水旁，独自喝着闷酒。
    “闻玄。”
    闻玄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看到了白衣胜雪的林衍。
    “林衍！你回来了！”闻玄兴奋地跳了起来，不想扯到了伤处，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林衍两步跨到闻玄身边，替他查看伤口。
    “还好，没有出血。”林衍似对闻玄说，又似自自自语。
    “可是，好疼啊，真的好疼，林衍。”闻玄扯了扯林衍的袖边儿。
    林衍一把抱起闻玄，往内室去，“给你换药。”
    自从闻玄住了过来，松园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给闻玄更换的药材也都放在这里。林衍轻手轻脚地给闻玄换了药，看了闻玄一会儿，才问道：“玄，安否？”
    闻玄也迎着林衍的目光看过去，笑出了声，“安。就是……又患了一种病。“
    林衍一皱眉，便要切上脉。
    闻玄手腕一挡，双手捧心，道：“这里，会想你，所以是~~相思病。有没有药治啊？”
    林衍把目光移向别处，但微微上挑的嘴角却被闻玄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吃过晚饭了吗？子安兄怎么舍得放你回来？”闻玄将几案上的茶递给林衍，“先喝一口，热的，刚刚沏的。”
    林衍接过茶杯，小口喝下。“还未”。
    “是不是等不及吃晚饭，就回来看我啊？不要害羞嘛，刚好我也没吃，想先喝点儿酒，不如我们一起吃吧。”闻玄将手放在林衍的喉结处挑了挑，林衍一扭头，站起身来，抱起闻玄，一起坐到摆着晚饭的几案前。
    闻玄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林衍，很少动筷子。林衍依然身体笔直，一口饭一口菜，嘴里的不嚼完咽下，绝不夹新的菜。
    林衍看闻玄没有动筷子，便放下碗筷，问道：“没有胃口？”
    闻玄摇了摇头，挑了挑眉，“秀色可餐。”
    林衍低垂了眼睫，也不吃了，将碗筷饭菜收入食盒中，递到松园门口的女使手里，又请她们送来洗漱物品。
    几个女使刚拿着打好的水进院，就被闻玄赶了出去，还让她们把园门关上。
    闻玄刚刚站起身要去洗漱，被林衍拦下。
    林衍轻柔地为闻玄擦洗，又替他去了发冠，梳了头了，换了中衣。随后，才自己洗漱，换衣。
    忙碌完之后，二人一起躺下。
    “林衍，卢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教习所的筹备可还顺利？”闻玄把玩着林衍的头发，问他。林衍侧过脸，看着他道：“还算顺利，只是没有前例，很多事情要周全一些，制度章程人员，难免费些思量。还有一些玄门小家，不愿参与教习所。”
    “他们想藏私，也怕被揭了老底，名声被毁。要不要我出面？”闻玄也侧过头看着林衍。
    林衍摇了摇头，“卢宗主和孟宗主已经写了书信过去，先看看他们的反应。”
    “哦，好，需要的话，告诉我一声。孟嘉这次可还配合？孟氏还再藏什么坏。”闻玄有些担心地看着林衍。
    “孟懿余毒未清，现在专心养病，孟氏由孟嘉主事，他的夫人很是识大体，此次破世家、立修习所，孟氏似未藏祸心。”林衍认真地答道，伸手将闻玄搂在了怀里。
    “那就好，浪子回头。再说，除去孟氏并非易事，毕竟百足之虫。再说，如果真要灭孟氏，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白白搭进去啊。”闻玄躺在林衍怀中，颇有感触地说。
    “闻玄，我想，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不论男女，不论出身，只要愿意学易，有资质，便可求学，只要勤奋刻苦，便可有所成。有修习的人，保护着那些平民百姓，安安稳稳地生活，没有异兽，没有杀戮，没有欺凌。每个人生下来，都能被照顾得很好，长大了，有一技之长谋生，遇到喜欢的人，可以成家，生孩子。等到儿孙绕膝，就可尽享天伦，再没有遗憾地死去。”林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连闻玄都吃惊了。
    “林衍，是你吗？你能一次说这么多话？天呐，你去了几天卢氏就是不一样啦！不过，你说的这个世界，我也很向往。闻山虽然自保无虞，但保护更多的百姓，有心无力。我就知道你有济世之志，对吧！我等着你的想法实现的那天，女娲要是能看见，她捏的小人儿们过得这么好，她一定会开心的！”闻玄一惊一乍地在林衍怀里笑着。林衍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闻玄，问道：“你，在说我话多？”
    “可不是嘛，去了几天卢氏，话就……”闻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衍直接堵上了。林衍像是在认真品尝什么美味甘露，细细地、却深深地探向闻玄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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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外三 拜宗祠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第二日清晨，女使们来送早饭和洗漱物品，敲了敲门，便放在门口走了。
    林衍轻手轻脚下床，取过帕子帮闻玄擦了擦脸，轻声问道：“可要吃早饭？”
    闻玄哼一声，“吃，能不饿吗。”说着，就要起身，却一把扶住了腰，又躺了下去，“林衍，我的腰，疼。真的疼，特别疼！“
    林衍放下手里的帕子，走过来查看闻玄的腰，又切了切他的脉，脸一红，道：”无事，休息即可。“
    ”什么嘛！林衍，你要负责任！我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下不了床，腰像断了一样，真的疼！这下好了，我腿也伤了，腰也伤了，林衍，你得对我负责！“闻玄躺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腰下，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不时地呻吟两声。
    林衍将几案上的粥拿了过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闻玄喝。闻玄一边喝着，一边还嘟囔着，要林衍好好负责。
    林衍将一碗粥都喂给闻玄，放下碗，又细细擦干净闻玄的嘴，将闻玄的手握在手里，道：”我，怎么负责都可以。“
    闻玄一笑，“真是不经逗，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想你啊。”
    林衍垂下眼睫。
    “哈哈，竟然害羞了。我家的钉子传回来消息，说你在卢氏的声望很高，众人都道你寡言少语，面冷若霜，但心地善良，处事公允、为人正直。你呀你，这一副羞涩的样子，怎么能服众呢。”闻玄自己说着就笑，他想像着林衍这个样子在卢氏，不由得越想越有趣，笑得越大声。
    “当心腰。“林衍伸手到闻玄的腰下，轻轻抚了抚。
    闻玄一直笑，笑得肚子都痛了，还止不住笑。
    过了一会儿，闻玄终于停住了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林衍，你说，你这么闷，为什么却能让我这么开心呢？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想笑，还是那种从心底发出来地笑。”
    “嗯。”林衍替他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中午时分，闻玄觉得腰上的疼痛好多了，可以下地了。林衍替他穿好了衣服，套上了鞋子，又为他选了一根青玉贊，将头发束了起来。
    闻玄一直笑着看林衍忙来忙去，“你是今天去卢氏，还是明天去？”
    “明日一早回去。”林衍手下不停，认真地答复着。
    “要么，下午，新任长老要去拜祭先祖，你一起去吧。”闻玄笑着道，“你也拜一拜，我们一起拜一拜。”
    林衍手上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很郑重地’嗯“了一声。
    午饭后，林衍又帮闻玄按摩了腰，闻玄觉得好多了，不怎么能感觉到疼了。
    一顶小竹轿来到松园门口接闻玄，林衍扶他坐了上去。
    竹桥行至祠堂门口，林衍扶了闻玄下来，二人一起进了祠堂。
    七位长老都已经在列，向闻玄施礼，“宗主！”
    林衍扫过一眼，发现七个人中，有四位原先就在，有三位是新的面孔，其中一位年轻的，竟然是跟林衍一起下过地宫的。由此可见，闻玄对闻山的内务做了相当大的调整。
    闻玄颔首，向众人道：“这位林公子，大家都认识的。”
    七位长老施礼：“林公子。”
    林衍回了礼。
    闻玄郑重地跪在一排排的先祖画像与牌位前，以目光示意林衍跪在自己身旁的蒲团上。
    七位长老也在闻玄身后跪成一排。
    闻玄施礼，朗声道：“闻氏先祖在上，玄此次与卢氏联手，平黎氏之乱，告慰先祖，佑我闻氏，道法自然，顺天而为，此为一。大长老在平黎中羽化，故而此次重新选任闻氏七位长老，皆德才兼备、持身端正之人，定能作我闻山之基石，请诸位先祖护佑闻山安宁，此为二。“
    闻玄说完，扣了三个头，林衍与七位长老见状，也一起磕下三个头。
    闻玄磕完头，并不起来，只压你声音道：“七位长老请起。”七位长老闻言便起，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只有与林衍一起下过地下宫的七长老，心里明镜似的，会心地笑了笑。
    闻玄手一揖，继续道：“第三件事，要禀告先祖，便是玄儿要与身旁这位林衍公子结为道侣，林公子质同玉洁，是孩儿倾心相慕之人。愿一同修道，携手此生，不离不弃，永以为好。愿诸位先祖应允，护佑林衍，保他一生无虞。”
    林衍虽面色没有大的变化，但眼中流光闪烁，虽无一语，但其神态之郑重，亦可见真心。
    闻玄看了看林衍，二人又一同磕了三个头，林衍才扶起了闻玄。
    其他六位长老都有些懵，只有七长老一施礼：“恭喜宗主，喜得道侣。”其他六位才反应过来，一起祝贺。
    二长老道：“宗主，可要办些仪式？请些玄门中人共贺？”
    闻玄看了看林衍，林衍摇了摇头。闻玄道：“道侣乃心中所定，不在礼俗。今日拜过先祖，便已是道侣。”
    众人一施礼：“遵宗主令。”
    闻玄接着说：“七位长老既然已经拜过宗祠，便可以正式上任。各按职分，各有所司，希望诸位能以闻山大局为重，闻山的安定，就仰仗各位长老了！”
    众人皆道：“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宗主所托。”
    林衍扶着闻玄，一路走到宗祠门口，又扶他上了竹轿，仍旧无话。
    闻玄一路上看着林衍的脸色，觉得他心中有些沉重，也没敢多说话。
    竹轿走到松园门口的时候，闻玄让轿夫放他下来，转而跳上林衍的背，对轿夫道：“你们回去吧。”
    林衍背着闻玄，进了松园，又将他放在床上。
    “怎么，林衍，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要拜宗祠，你生气了？”闻玄试探着问道，隽秀的脸上有一点故作出的夸张，还向林衍眨了眨眼。
    林衍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为闻玄去了外衣，盖上锦被后，道：“我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闻玄看着林衍将一个枕头塞在自己腰下，便调整了几个姿势，舒服地半躺在床上，提了提锦被，问道。
    “是今天。”林衍缓缓吐出三个字。
    “怎么，今天不好吗？难道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哎呀，看我，结道侣就是要挑日子的嘛，那要不你挑个日子，我们再去拜？”闻玄勾着嘴角笑着，逗着林衍。
    林衍摇了摇头，“我，犹恐是梦。”
    “哈哈哈，林衍，我还道你面无表情，是心里不起波澜，搞了半天，你是没反应过来？哈哈哈，笑死我了。天下闻名的林二公子，哈哈哈。“闻玄果真就在床上笑止都止不住。
    林衍扶住他的肩，”不离不弃。“
    闻玄收住笑，忍着笑酸的肚子痛道：”不离不弃，林衍，万年找来的道侣，怎么能舍得丢，太不划算啦！”
    林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永以为好。”
    “永以为好，林衍，我还能跟谁好啊，不过，你要是敢跟别人好，看我不打上她家门去！”闻玄继续逗着林衍，不知为什么，闻玄觉得林衍这样一个话又少规矩又多的人，逗起来怎么就那么有趣。
    “我不会。”林衍一本正经地道。
    “好啦，好啦，知道啦！等你忙完卢氏的事情，天下大定，我们就在闻山修术法，研易术，一起去后山玩蛇打鸟，追狼撵兔，好不好？你要是闷了，我们就一起去四海游历，天涯海角，我们一起。”闻玄说着，仿佛看到了美好的场景，两眼生出光彩来。
    “好。”林衍也似乎被触动了，深情款款地看着闻玄，只答了一个字。
    闻玄道：“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真是个憋闷葫芦！来，拉我一把！”
    林衍半弯着腰，伸手去扶闻玄，却不想被他一把拉倒，两人滚在了床上。
    “你，腰不疼了？”林衍的脸一红，伸手触在了闻玄的腰上。
    “看到你，就不疼了。”闻玄双目如星若月，直直地盯着林衍。
    林衍一把将闻玄压住，松园的大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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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番外四 江州夜市 - 灵华乐 - 草木春成

    月光倾倒入江水，水面一片氤氲，点点江船灯火隐隐绰绰。
    从移形阵中跌出，闻玄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景致，惊喜得嘴巴都合不拢，不一会儿，眼睛笑成了好看的一弯。
    “林衍，这里，是江州？！”
    “嗯。”林衍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看着闻玄的目光有如天上皎月的清辉。
    闻玄只是笑着看着江面，看着天上一道、水里一道的银河，满心的欢喜，连嘴角唇边的笑都是甜的。
    林衍已经在卢氏三月未归了，虽时有追风令来往，但相思几成疾。闻玄腿伤渐愈，正准备第二天乘马车去看他。谁料今日吃过晚饭，林衍竟然画了移形阵直接到了松园，吓了闻玄一跳。
    闻玄定睛认清楚，便跑过去扑向林衍，仍然有点儿一瘸一拐。”林衍，不是说这两天忙得不行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闻玄挂在林衍身上，亲昵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衍微微勾了勾唇角，宠溺地抚着闻玄的后背。
    “好啊，去哪儿都行，只要你和我一起就行，讲讲道理吧，平黎之乱后，反倒见不上你了。”闻玄从林衍身上下来，用手指挑了挑林衍的下巴，“这么好看的脸，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了。”
    林衍任由闻玄的手勾勾挑挑，只说了一句：“移形阵。”
    “咦？要去我们去过的地方吗？去哪儿啊，你究竟为什么要带我去啊？”闻玄看着林衍画阵，不断地提问道。
    “去了便知。”林衍以灵力注入阵中，抱起闻玄跳了下去。
    跌出移形阵，闻玄有些恍惚，看向远处的灯火通明，半天才认了出来，这不是江州夜市吗？
    “林衍，你为什么带我来江州夜市啊？”闻玄虽然欣喜，却还是忍不住问林衍。
    “你要来的。”林衍依然无视周围的美景，只看着闻玄。
    “我要来的，我什么时候要来了？我们三个月没见了，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啊？”闻玄有些委屈地轻轻撇了撇嘴，却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说，要来逛江州夜市。”林衍把目光移向了江岸，笃定地说。
    闻玄想了一会儿，这才“噢”了一声，“你是说，我们去寒山那次？就是遇到崔妍姝跟踪那次？”不等林衍回应，闻玄自顾自地讲了下去，“那次啊，是我第一次到江州夜市，真是太好玩了，什么吃的都有，玩的都有，小东西也有，所以就跟你讲，等大事毕，再来江州夜市，没想到，你一直记在心里啊！”
    林衍侧过脸，看着闻玄，“嗯。”
    闻玄不禁又笑了起来，“呆子，就知道嗯。”
    “嗯。”林衍又回应了一声。
    闻玄笑得更厉害了，“走吧，呆子，我们去逛江州夜市。”
    黎氏之乱平定后，以卢氏与闻氏为首的玄门诸家对旧有的修行模式进行了彻底的变革，江州也不例外。江州的修习所也已经建成，正在各家选聘师者，选拔学员，人们奔走相告，喜气盈盈，就连夜市上也充盈着对于新生活的希望与憧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几十里的长街，人声鼎沸，有如白昼。
    闻玄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瘸，但跑起来就不明显了，他跑到一溜路边的小吃档口，每样都买了几个，拿到手来不及吃，就又到下一档口再去买。结果他手上拿了一大捧，正要再往前去，却被那几个卖家叫住，“俊俏的公子，还没付钱呢！”
    几个档口的卖家也都笑着附和道：“是啊，公子，俊也得给钱啊！”
    没等闻玄反应过来，后面隔着几步的林衍走到，一一付了钱，略略颔首表示抱歉。
    几个卖家都吃惊不已，刚才那位公子十分俊俏，这位公子清雅俊逸，一样养眼，却是各有千秋，真是大开眼界。
    林衍付完钱，与闻玄并肩走在一起，闻玄把手里的小吃递到林衍嘴边，林衍也会咬上一口，吃上一块。
    “味道怎么样？”闻玄一边嚼，一边问道。
    “辛辣。“夜市里的吃食，多半味道重，刺激性强，林衍平时吃饭多素食清淡，所以不惯于这样辣的吃食。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前面那么长的街，肯定有清淡些的。“闻玄自顾自地吃着，完全不顾及两人同行，如一对玉璧在月光下闪出清辉，吸引了无数过路人的目光，还有多少年轻姑娘多情的眼神。
    闻玄吃了许多，也觉得有些辣，看到一处卖素粥的档口，便拉着林衍一起坐了下来。林衍要了青菜粥，闻玄看了看，要了一碗水果粥。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喝着粥，其实就是闻玄一个人叨叨个不停，林衍只偶尔“嗯”一声，依旧直挺着背，认真地喝着粥。
    卖素粥的是一对夫妻，此时顾客不多。那妻子看了一会儿闻玄与林衍，对丈夫说：“你看，那个像不像你，半天也没有一句话。”丈夫憨憨地笑了笑。
    那妻子调笑的声音虽小，闻玄与林衍却都听到了，闻玄向他们笑了笑，又用眼神挑了挑林衍，林衍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吃完素粥，二人又逛了些档口，一个卖玉器的档口引起了闻玄的注意。按说玉器尤其是好玉，都是在古玩行里卖的，能在夜市出现，都是些不值钱的玉器。可是这个档口的玉器看起来都不错。
    闻玄一问才知，是古玩行倒闭，这才把档口摆了夜市。
    闻玄看到了一块玉佩，很像当年托小卢渊买回来要送给林衍的那块。闻玄拿起那块玉佩看了看，玉质细腻，洁白无瑕。
    掌柜看到闻玄拿了这块玉，连忙说：“公子，可小心些，这块玉是我的心头宝啊，若不是生意赔了，我也不愿意拿出来卖啊。之前看的人多，但是都嫌贵，公子，你一看就是识货的，我要的真的不贵，这夜市上果真叫不上价啊。”
    闻玄“噢”了一声，问道：“多少钱？”
    “公子，不瞒您说，这块玉五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了。”掌柜一伸手，摊出五个手指头。
    见闻玄犹豫，掌柜搓了搓手，很踌躇地道：“公子，我若不是到山穷水尽，也不会把这块玉拿出来卖的，五十两，真的不能少了。”
    闻玄摩挲那玉一番，伸手准备往怀里掏钱。
    林衍将钱袋拿出，递到闻玄手中。
    闻玄的眼睛瞬间笑成了弯月，“怎么，林衍，今后我管钱？”
    林衍没有理会，闻玄从钱袋中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了掌柜。掌柜一面道谢，一面不舍地看着那块玉被闻玄揣进了怀里。
    二人又逛了逛，闻玄喝了些冰酿、甜水，肚子塞得满满的，一口都吃不下了，才对林衍道：“林衍，我们回去吧。你和我回闻山，还是我和你回卢氏？反正今天不要分开了。“
    林衍想了想，道：”闻山。卢氏明日无事。“
    闻玄乖顺地点了点头，二人走到江边一暗处，林衍开始画阵形。
    江边的风吹起闻玄的头发与衣衫，闻玄望着江州的月色，揉着吃撑的肚子，心中一阵欣喜，不由眼中光影流转，几乎落下泪来。
    “是什么可以让人的心变得柔软？”闻玄不由得暗自琢磨起来。
    林衍画好了阵形，灌注灵力，抱着闻玄跳入阵中。
    跌出阵外，恰是闻山松园。
    夜色已深，月色如洗，一片静谧。
    二人进了房间，林衍为闻玄去了发冠，又将他放入浴桶中，轻轻为他擦洗着身体。腿上的伤已经不怕见水，林衍却依然如从前一般小心翼翼。
    沐浴完，林衍为闻玄换了干净的中衣，梳了头发，放在了床上。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便去自己沐浴了。
    待林衍沐浴完回来，看见闻玄拿着刚才买的玉出神。
    “闻玄。”林衍轻轻唤道，将闻玄从神思飘摇中唤回。
    “林衍，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之前我让小卢渊帮我买过一块玉，要送给你的。结果没来得及给你，我们就死了。那时候我用灵力将玉一分为二，我们俩一人一半，只是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嗯，你说过。”林衍认真地回答。
    闻玄将玉递给林衍，“你把它也一分为二吧，我们俩一人一半。”
    林衍点头，将玉接过，以灵力将玉一分为二，剖开后，玉的质地更显细腻温润，没有瑕疵。
    闻玄拿起其中一半，握在手中，“这一半是我的，那一半是你的。”
    林衍”嗯“了一声，半晌，问道：“今晚，开心吗？”
    闻玄毫不犹豫地答道：“开心，林衍，特别开心，一万多年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林衍勾着唇角微微笑道：“生辰快乐，闻玄。”
    闻玄有些吃惊，闻山本就不注重生辰，之前父亲与叔父在的时候，也只是帮他下一碗面，现在连大长老都不在了，更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了，可是林衍记得。
    闻玄勾了勾林衍的下巴，心想，“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了你一万年，原来这个世间，除了亲属，只有你的心中完完全全的只有我，想着我、爱着我、心疼着我、护着我、念着我、牵挂着我，全心全意，没有半分功利与杂质。而除了你，也再没有别人，能让我这样相信、依靠、满心欢喜，时时想念、处处相思，吃到任何好吃的都要与你分享，看到什么美景第一时间想要让你也看到，愿意将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从不动摇、从不怀疑。”
    闻玄眼中万语千言，林衍等着他将眼中的所思所想诉之于口，不料闻玄只是轻轻地咬了咬林衍的喉结，对他说：“林衍，我的腰，明天又要疼了。”
    松园中的烛火熄灭，月色温柔，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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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