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情不愿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垣谳国嘉华三十八年。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竹然坐在床边,思绪万千。 突然门被啪的一声踹开。竹然下意识的站起,见是朱赫瑀,不得不满脸带笑的躬身请安。 “臣妾给王爷请…”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赫瑀满是酒气的嘴堵住了。 竹然错开了脑袋,勉强地说道:“王爷喝醉了,臣妾给您更衣。” “颜儿……颜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说着又覆上了她的嘴。 竹然一时竟忘记了挣扎,愣在了原地,传闻疆场运筹帷幄,情场坐怀不乱的王爷,此刻竟也这样卑微!颜儿?难道是当朝丞相之女杜毓颜? 正想着,朱赫瑀就把她扔在了床榻上,床角磕到了头,很疼,竹然不知磕没磕出血来。 朱赫瑀急切的脱她的衣服,也许不能用脱这个词,他喝的大醉,不去解她腰间的系带,而是直接从交领处撕扯开她的衣服。 竹然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的不愿化成苦涩的微笑。 朱赫瑀按着她的两个胳膊,似乎使出了原力,毫无怜香惜玉可言,更别说最起码的尊重。 疼痛与旖旎交织,竹然用指甲扣着手心,以此来缓解疼痛。可是心却真的很疼很疼,她的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而此刻这残酷的事情正残忍的提醒着她接受现实。 这是她的第一次,打破了一个少女所有的想象。没穿嫁衣,没有新郎,没喝合卺酒,有的只是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的疼痛与侮辱。 旖旎散去,人也变得清醒了些许。 “来人,掌灯!”朱赫瑀向屋外喊道,语气不善。 丫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两根矮粗的红烛将屋子照的通亮。竹然朝榻里侧缩了缩身子,紧紧地盖着被子。朱赫瑀看在眼里,有点鄙夷不屑,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按照规矩,此刻竹然应该起身替朱赫瑀更衣的。可竹然真的做不到,虽然她此刻是如此的卑微。 朱赫瑀临走出房门时朝竹然看了一眼,“本王酒后失言,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你应该清楚!” 竹然何意看不出他的不屑,面上强笑,心却是凉的:“王爷放心,臣妾明白。” “小姐,你没事吧!”朱赫瑀走后,水辛带着哭腔担心地问道,“先时王爷踹门进来,来势汹汹着实吓人!王爷没有欺负小姐吧!” “没有!”竹然眼睛一热,一股暖流涌出,她还是有人关心的。 “你…你不要进来,让我一个人待会。”竹然听到逐渐迫近门口的脚步声,语调有些的快的说道。她的胳膊满是朱赫瑀按她时留下的手印,青紫一片,还有身体上的…狼狈不堪,她怎么能让水辛看到呢。 “好…好!”水辛收回了正要开门的手,“那水辛守在门口,小姐有事情就叫我。” 天已微微放亮,房间里空荡荡的,她的心也空荡荡的。母亲和陆子寒是她的全部,如今只剩下母亲一人了,她不能选择让母亲受苦,也就只能选择在王府委屈求全的生活。 “为我准备洗澡水吧,水辛去偏房把我的衣物准备好。”竹然朝屋外说道,还是刻意支开了水辛。 闻声,丫鬟们忙进来,抬来了早已准备好了的木桶。 竹然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水里,水温适中。服侍的若依脸红红的,不敢看向竹然。竹然知道她在不好意思什么,昨夜朱赫瑀在她身上留下来的青紫。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洗就行了。”竹然疲惫的道。 若依出去,竹然使劲的搓着自己身子,从上到下,可越是如此,越觉恶心。 房间里充满了水汽,袅袅的,潮潮的,竹然闭上了眼睛,将整个人浸入到了水中,直到呼吸不上来时,才摸索着木桶壁,将头探出,鼻子和嘴里都进了水,剧烈的咳嗦起来。 她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死,轻生,这些对于她来说都太过奢侈。 ——— 半个月前 这是竹然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扮,抹了胭脂,涂了沙红,描了眉毛,尽管眉毛描的有点奇怪。 竹长郡事先派下人传话,让竹然申时在书房等他,可此刻酉时已过,竹然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竹长郡叫竹然来书房让她吃惊。自从那件事情过后,竹长郡已经很久不待见她了。今日特意派人为她精心打扮,不知是何意思,想到这里竹然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王爷今日光临寒舍,下官真是有失远迎!” “竹尚书不必多礼,一切以军务为主。” “王爷里边请!” “大人请。” 竹然在屋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门被打开,一袭高大的玄青色衣衫撞进了她的眼里。刚要向上看他的长相,竹长郡便轻推了竹然一下道:“还不快给瑞新王行礼。” 他便是瑞新王?不由自己多想,半躬身行礼,“臣女竹然见过瑞新王。” “平身。本王造次府中,竹小姐不必多礼。”朱赫瑀没看竹然,而是神情专注的翻着竹长郡呈递过来的册子。 “这是下官的二女!”竹长郡在朱赫瑀身旁轻声说道。 朱赫瑀这才抬头,正巧竹然起身,四目相对,竹然本想看看传闻运筹于疆场,智勇无双的瑞新王的俊容,可他眼里投射过来的寒光竟不禁让她打了个寒噤。 竹然想:他的眼神为何如此的怪异,似是有三分的情意,三分的怒意,余下的几分还道不出是什么。 竹长郡见朱赫瑀脸色如常,但周身却似乎散发着怒意,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他的心思。 竹然不知竹长郡此刻是何意,犹豫了半刻说道:“想必王爷和家父有政务相商,臣女现行告退。” 朱赫瑀毫无表情,竹长郡挥了挥手,示意竹然出去。 “竹尚书这是何意?”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毫无温度的话正钻进了竹然的耳朵。 竹然也许从不曾知道,两次来书房,遇见的两个男子,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也许这就是宿命。 刚走出书房没几步,就看见水辛向自己跑来。 “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二夫人找你呢!” “母亲找我何事?” “小姐……小姐今日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啊。”水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才离得远,走近了才看到今天的小姐实在是太美了。” 下午的阳光正射进竹然的眼睛里,竹然眨了眨眼睛,笑问道:“你家小姐只这一天漂亮么!” “不…不,小姐自然是天天都漂亮,只是今天格外漂亮!” “好了,还没说母亲找我何事呢?” 水辛抿着嘴笑道:“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总之不是坏事!” “娘亲,你找女儿?”竹然还没进屋就闻到了糕点的香味。到了屋里就径直朝桌子奔了来。 “娘亲是叫我来吃桂花糕么!”竹然顺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都多大了,还这么贪吃!”董玉清正低头绣着东西。 抬头看向竹然,脸色突然一变,但说话还是慢声细语:“今日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是父亲安排李妈妈给女儿画的妆,还赏给了女儿几件衣服。”竹然见董玉清脸色变得很难看,赶紧解释道。 “母亲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以后眉毛别画的那么重,你先时弯弯的淡眉就很好了。今日这眉毛略显英气,不适合女子,李妈妈向来长于描眉,连我都觉今日这眉不适合你,李妈妈却不知道了!” 想到竹长郡今日的反常安排,又想到朱赫瑀看自己时的奇怪眼神,还有母亲这略有深意的话,竹然的心绪有些不宁。 勉强将剩下的一口糕点塞进嘴里,咽下后说道:“画眉呢,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娘亲不喜欢今日的眉毛,我洗掉便是!” 第二章 身不由己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初见朱赫瑀后,翌日。 董玉清跪在青石板上,瓢泼似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脸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老爷,我跟了你这么些年,从来没奢求过什么,这一次求你……你放了然儿,不行吗?” 竹长郡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胡乱的翻着《吕氏春秋》,听着董玉清的哭声非常烦燥。 “除了她,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何况……”竹长郡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 “你也知道然儿的性子,王府不适合她。”董玉清知道竹长郡话里的意思,但为了孩子也只能继续哀求着。 “人都是会随着环境变的,想当年我不也是满身的抱负,一身的正气么,可你再看看现在……清高能当饭吃吗?能当权利用吗?”竹长郡像是陷入回忆地说道。 “要是弄……弄不好触怒了王爷,招来杀身之祸,难道是老爷想看到的吗?”董玉清仍是不死心的说。 “不会的,只要有你,她就不会!何况你的样子和她的样子……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竹长郡语气刻薄。 “十七年了,看来……看来老爷还是不能释怀啊!”董玉清苦笑。 “娘亲!快起来,你身子本来就弱,这么大的雨跪在地上身体怎么吃的消呢!” 竹然根据二人的谈话,再联系到昨日的事情,对眼下的情况便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然儿来的正好,为父有事情和你商量。”竹长郡说话的语气明面比对董玉清好了许多。 竹然勉强笑笑:“今日父亲是商量还是命令呢?” “当然是和然儿商量了!”竹长郡清了清嗓子道。 “眼下正下着大雨,女儿和二夫人都被淋湿了,要是进书房商量事情怕脏了父亲屋子,可否容女儿回去换身衣服,梳洗打扮好了再来见父亲?” 竹然知道母亲向来刚强,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未开口祈求过父亲。今日却为了自己,放下了尊严,就这样卑微的匍匐在父亲脚下,心里十分难受。 听到竹然的话,竹长郡朝竹然摆了摆手道:“先回去吧!也好好劝劝你娘。” “老爷……”董玉清挣脱开竹然的手,仍不死心地哀求着。 竹长郡像是没听见一样,慵懒的朝屋里走去。 看着母亲卑微的跪着,朝向眼前这虽为父亲却从未给过她父爱的男人,竹然觉得刺眼,特别的刺眼。 “然儿,这些委屈娘亲受得,进王府可是…一辈子…”会毁了一辈子,董玉清说不出来。终是摇摇头没说。 “可不是一辈子,难道娘亲希望女儿半路被赶回娘家!”竹然不知自己是怎样说出这句话的,她如何不知道母亲的意思,可父亲的态度能改变么。 “然儿…你…”董玉清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母亲怎么又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竹然为董玉清擦着眼泪,又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女儿愿意进王府的,进了王府可就是王爷的妃子了,何况听人说瑞新王不是等闲之辈,有勇有谋,心怀家国天下……”竹然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就算这瑞新王再好,如若可以选择,她也不要进王府。 董玉清突然抬头,看了看竹然的脸,摇摇头没再说话。 竹然搭着她的肩膀,明显能感觉到身体的消瘦,竟能摸到骨头。心里一酸,强忍回了眼泪。 竹然扶着董玉清,外面的大雨依旧,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要去王府的,就是个火坑她也要去的,她不要母亲卑躬屈膝,她心疼…… 进府前一日 “父亲的意思是要送女儿进王府?”竹然知道竹长郡的意思,可就是不死心的想再问问。 “为父是有此意。” 竹长郡又补充道:“这也是瑞新王爷的旨意,为父也没有办法!” “父亲是兵部尚书,正三品官阶,现在战事吃紧,如果父亲执意不肯,瑞新王爷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伤了和大臣的和气么?” “你!你怎么和为父说话呢!平日里遣先生教你读书,就学了这些么!”竹长郡一时语塞。 “那日在书房遇见瑞新王爷,是父亲事先安排好的么?” 其实竹然早该想到的,她向来是不着待见的,如果不是竹长郡安排她和朱赫瑀见面,又怎么替她盛装打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是竹府的千金,理应为竹府做出你应该做的,也不枉为父对你这些年的栽培。就算不替为父着想,也要替你娘想想吧!”竹长郡话语残忍。 竹然觉得可笑,从未享受过家族荣光与优待的她,却要为此献出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而她却无力反抗,因为她不止是一个人,她还有母亲。 竹然看了竹长郡一眼,然后不着边际的问道:“父亲您…您爱过女儿吗?” “在王府要懂规矩,尽心侍奉王爷,切不可像在家里一样任性。你在王府过的好,你娘才能过的好,竹府里的上上下下才能过的好!”竹长郡像是没听见竹然的话似的,说着自己的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任性?自己任性过吗,竹府上上下下又有谁会容许自己任性?竹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父亲从小到大对她都如此刻薄,也许他真的不曾爱过她这个女儿。 进府时。 竹长郡从正门进府,竹然身为妾室,按当朝礼制从侧门进府。 朱赫瑀不在,大总管李文海身后跟着四位中年女子朝二人走来,态度热情、谦和。 “老夫是府里的管家,给竹尚书,竹小姐请安。”因还未进行最后的验身,李文海依旧叫竹然竹小姐。 “李总管快快请起!以后在府里然儿还得多麻烦您照料!” 李文海笑道:“此话怎敢当,老夫以后还要依仗小姐照顾。” 一番礼让,终于进入正题。“这两位是为竹小姐验身的姑姑,这两位是教礼仪的姑姑。” 竹然在姑姑的引路下朝里间走去。 “老夫陪竹大人去偏殿歇息片刻!”李文海笑着为竹长郡引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有个小丫鬟进来,附在李文海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竹长郡见李文海面露难色,不禁问道:“是然儿有什么事吗?” “既然竹大人问了,老夫也就直说了。竹小姐后背处有个拳头大小的伤疤。这皇家的规矩大人也是知道的……”李文海歉意的说道。 “此事纯属意外!”竹长郡也是意外,后又恢复镇定的说道:“家女是王爷看中的人选,如今这验身不过是走个形式。李总管只管放心,此事王爷要是怪罪下来,本尚书全权承担。” 李文海思索了一会道:“有大人的话放在这里,老夫也就放心了!” 当朝太子妃杜毓颜李文海曾经倒是经常看见,想到眼下这兵部尚书之女和杜毓颜倒是有几分相似,自己又不好得罪这兵部尚书,李文海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第三章 庭院深深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垣谳国嘉华三十九年秋 又是一年冷寂,又是一年清秋。 竹然来到王府已经一年,可却感觉自己不属于这偌大的王府,无论是心还是身。繁华与庄重,显赫与尊卑另她透不过气来。 房檐上的小家鸟也在应景地叽叽喳喳的叫着,瑞新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欢天喜地的忙碌着,此刻也许只有浮欢院是孤寂的。因为他们的王爷在漠北大胜归来,龙颜大悦,晋封朱赫瑀为亲王。如果说一年前朱赫瑀不过是个不得皇上宠爱的皇子,因在塞外磨练三年战功卓著而进入人们视线,步入朝廷中枢机构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无疑成了位高权重,人人都想高攀的人。此时,竹然竟在心中暗暗佩服父亲竹长郡的眼界。在朱赫瑀还不得势时将自己塞进他的府里,现在无疑是投资对了。只可惜,竹然却是不会为了竹长郡而去巴结朱赫瑀。 浮欢院,浮欢,一刻的欢愉,一生的耽误。这是朱赫瑀临走时起的名字,不知道是在提醒着她还是他自己,形容她和他倒正是合适,露水情缘。 晚膳过后,竹然就坐在门口望着天。天空是旷远的,感觉望不到边际,空气也让人舒展,“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我言秋日胜春朝么?”竹然反问自己。南飞的大雁在天空一会飞成“一”字,一会飞成“人”字,渐渐飞离了人的视线,竹然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跟着飞了很远很远……… “陆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女子带着哭腔祈求着。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满眼的灼烧与痛苦,费了好大力气才说道:“然儿,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终是松开了女子的手。 看着他一袭紫衣,一匹白马,渐行渐远,依旧潇洒,可她却再也不能了。 竹然望着他的背影,不眨眼睛的望着,不忍从他身上离开,而男子却终也没有回头。 天空的余霞慢慢消失,秋日的清冷浸满了全身,冰冷,心也跟着变得冰凉。 她安慰着自己,也许他会回来,他让她等他了。他曾说海枯石烂,他对她的真情不变。 海枯石烂……竹然的鼻子好酸,眼泪不可止住,流到了她的脸上,嘴里,心里,真的很苦、很苦。 “夫人,怎么哭了?”若依从屋里拿着披风走了过来,见竹然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关心的问道。 竹然赶忙擦干了眼泪,朱赫瑀大胜归来,她却在院子里哭了,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没事。”竹然强笑。 “天气凉了,夫人注意身子,小心着凉。”若依关心的道。 “嗯,扶我起身吧,明早给王爷请安,眼下也该准备准备了。” 第二天一早,水辛和若依两个丫头就开始忙这忙那。 “夫人,今日穿哪件的衣服?” 一年已过,水辛叫竹然的称呼也已从小姐变成了夫人。 竹然看着铜镜,心不在焉的听着,她穿什么,朱赫瑀又会在乎几分。何况女为悦己者容,他不是她的良人,穿什么又何妨呢。 旁边的若依做事向来稳妥,见状笑着对竹然说道:“夫人,你看这件桃粉色环状衣缘裾裙如何,既不太艳,也不失色,正衬着您的皮肤,还显得喜庆。” 看着这明快的桃粉色,竹然又陷入了回忆…… 记得那是来府中的第二个星期,朱赫瑀像是把她忘了,自从醉酒那晚后便再没有来过。竹然也乐得自在,她真希望朱赫瑀把她忘了,就当她没来过,他的府苑这么大,只要她安分守己,他不会注意的,就让她这么终老一生也好。 正这么想着,水辛高兴地跑了进来。 “小姐,你猜我在南偏房发现了什么?”见竹然不说话,水辛摇着竹然的胳膊撒娇道:“小姐,你猜么!” “你能发现什么,一天就知道乱跑,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见水辛急切的样子,竹然故意不说。 水辛一伸舌头,实在是忍不住了,“是桃园,满园的桃花,开得正艳呢。” “嗯。”竹然静静的应了声。 见自家小姐没有想像中的欣喜,水辛又接着说道:“小姐,你不是最喜欢桃花了么,我带你去看啊!” 水辛拽着竹然的袖子就要走。 “这里不是竹府,说话,做事都不能太随性。”竹然对水辛说道。水辛是她的贴身丫鬟,小她两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竹然一直把她当做妹妹。越是在意,越是怕她犯错。 “小姐,我看了,那里没人,你就去吧!可好看了!”水辛像没听见竹然话一样的仍拉着她要走。 耐不住水辛,何况她倒也真想看看。就由着水辛拉着朝南偏方走去。 “到了,就这里!”水辛兴奋的指着前面的桃园。 竹然顺势望去,一片芳菲,花朵簇拥地长在枝上,竟要压弯了桃枝,繁茂得快要泛滥了。她本就喜欢桃花,见这般景色,便不自觉的往里走去。 上完早朝,朱赫瑀也正漫步在桃园,脑海里全是他和杜毓颜的种种,心情烦闷。正想着,抬眼一望,便瞧见了背对着他的竹然,桃粉色的衣服,小巧的身段,让他竟以为是杜毓颜,失去理智的欣喜。 “颜儿,颜儿,你…你来了吗?”朱赫瑀兴奋又深情的唤着。竹然正出着神,听见声音回头,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一瞬的迷离,然后是勃然大怒,朱赫瑀一把扼住了竹然的脖子,声音冰冷的问道:“谁让你到这来的?” 竹然的脖子被他捏着,情况突然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朱赫瑀加大了手劲,一字一顿的问道。 “臣…妾…见这里…开了满园的…桃花,被吸引…过来的”竹然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倔强看着他,没有挣扎,可被他掐着脖子,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 看着她的样子,朱赫瑀强忍着愤怒放开了她。 “咳…咳…咳”竹然剧烈的咳嗽着,摸着泛着阵阵疼痛的脖子。 “以后不许穿桃粉色的衣服,不许来这片桃林!” 说完,朱赫瑀就大不流星的走了。那没有温度的余音就回荡在这片开得热闹的桃园里,极不和谐。 摸着脖子上分明的手指印,竹然真以为他刚才要掐死自己。一阵委屈终是被微风吹散,竹然深吸了口气,强对站在一旁的水辛笑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好…好…”水辛被吓傻了,跟在竹然后面踉跄的走着…… “夫人”见竹然一直没有吱声,若依轻轻的唤她。 竹然回过了神,发现自己的手还摸着脖子,清了清嗓子道:“嗯,去把那件浅青色的拿来吧,先前不是说过把桃粉色的裾裙都收起来么,以后我不穿这个。” “是,奴婢这就去。”若依见竹然脸色十分不好,小心的应着。 ——— 在通往清风居的途中,路过王府的花园。秋日的肃风一扫,万物凋敝,但甬道上被人打扫得看不到一片枯黄的叶子,反到摆放了各种颜色的菊花。 是啊,秋天正是赏菊的时节。看着颜色各异的菊花,没有傲然临霜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身不由己的意味。 弯腰扶起脚下倒伏的那一株黄菊,竹然苦笑,也许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院里不只有自己活得这么艰辛。 第四章 一丝情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来到朱赫瑀的清风居,他没在正厅。刚从战场上大胜归来,又被圣上晋封为亲王,自是春风得意,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眼下,朱赫瑀就正在王府主殿宏德殿会见朝中要员。 从清风居出来,水辛抱怨道:“王爷去了宏德殿还让夫人去清风居请安!” 未等竹然开口,若依便拍了水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小些声音,口直心快的。” 竹然向宏德殿走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让她呼吸不畅。她真是不想见他。 若依似是看出了竹然的心思,向前一步,微笑着对竹然说:“厨房煮了夫人爱吃的芙蓉露,一会请完了安,想是就煮好了。” 到达殿门时,正好有一位年过半百中规中矩的官员出来。见到竹然竟行了礼。竹然正得体回礼时,殿内的侍女出来通报,说王爷请侧王妃入殿。 走进,朱赫瑀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侍弄着手中的茶盏,慵懒随意,但脸上却泛着天成的贵气与魄力。 “臣妾给王爷请安。”竹然礼数周到地躬身,给他行礼。 朱赫瑀抬眼看向竹然,单薄的身上穿着浅青色的裾裙,纤细腰间系着淡黄色封带,脸上除了嘴角是弯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眉毛处刻意想展开却微微蹙着,以及刻意压制着的微微呼吸声,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柔软,至少比漠北的黄沙柔软,竟让他莫名的想靠近。 “你过来。”朱赫瑀朝竹然招了招手。 “是。”竹然由丫鬟扶着,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脸刻意向下压低了些,扮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抬起脸来本王瞧瞧。” 竹然这才抬起脸,眼睛看向朱赫瑀,又是四目相接,没想到朱赫瑀嘴角带笑,竟让竹然嘴角弯起的弧度不受控制的微颤了一下。 朱赫瑀手竟下意识地轻轻的摩挲起了竹然的脸颊。竹然将眼睑阖上,长长的睫羽挡住了此时此刻所有不该有的情愫。 “侧王妃不愿意看见本王么?”朱赫瑀突然语调冰冷的问道。 “臣妾不敢。”竹然睁眼看他,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住着太阳,看多刺得人想要流泪,只能让眼睛睁开,把眼珠移向别处。正看到朱赫瑀右侧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白瓷瓶,质地细腻柔润,色泽晶莹剔透,瓷瓶里面插着大朵大朵地深蓝色的花,感觉十分素雅。竹然自认为识花无数,可如今这花倒真辨别不出是何品种。 朱赫瑀突然用力捏住竹然的下巴,迫使竹然看向他,眼睛顺着竹然的视线看去,也落在了那些蓝花上。 竹然赶紧收回眼,看向朱赫瑀道:“臣妾失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哦!侧王妃哪里失礼了,本王怎么不知?”朱赫瑀心情很好,脾气自然也好。 朱赫瑀这么一说,竹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他拇指和食指固定着她的下巴,力气虽是不大,但竹然却不敢再移动。 “本王还不知侧王妃叫什么名字?”良久,朱赫瑀悠悠开口。 “臣妾竹然。”竹然淡淡答道。 “竹——然,本王叫你然然可好?”说着手放开了竹然。 竹然点头微笑。当无话可说时,微笑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一侧的丫鬟为竹然上茶,竹然没等接过,便闻到了香气。不是淡淡的清香,而是浓浓的纯香。茶水暗红,似是普洱茶,轻轻抿了一口,的确淳厚。 竹然想朱赫瑀这是刚打完胜仗春风得意了,否则今天何以如何好脾气的对自己,这样想着,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一弯浅笑,似是讥笑,然后又轻轻抿了口手里的茶。 正抬眼时,发现朱赫瑀又靠近了自己,嘴唇渐渐靠近,竹然以为他要亲吻他,下意识想躲,却不想他挪到了耳朵处,轻轻说道,似是情人间的呢喃:“今夜本王去你那里。” 竹然听后,心下意识的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也连带着抖了一下。可面上却只能是含笑答道:“臣妾恭迎王爷。” 朱赫瑀握住竹然拿茶杯的手,顿了顿才道:“侧王妃的茶要洒了。” 竹然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向朱赫瑀刚要解释,不想他突然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服侍本王没有你愿与不愿,只有本王想与不想。” 竹然看着朱赫瑀矫健的背影,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他总是有前一刻对你千般温柔,后一刻让你颜面扫地的本事。丫鬟们看笑话似的在背后窃窃私语,声音虽是不大,却正好落入竹然的耳朵。 水辛在一旁听着生气,想发怒但又怕竹然听着伤心,偷偷看着竹然也只能是干着急。 竹然倒是觉得没什么,他走了也好,省着自己面对着他,心累。只是他附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话,不知还作不作数。 竹然将杯中的茶喝完,然后直了直腰“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有些时候别人越是看你笑话,你才越是不能让人把你当成笑话看,竹然一面想着,一面优雅大方的走了出去。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竹然心想也许朱赫瑀只是在戏弄自己,可要是他真的来了,她毫无准备,必惹得他大发雷霆。 “若依,吩咐丫鬟为我准备洗澡水,还有净口的香茶。水辛,把院门打开,吩咐守门的丫鬟今晚都精神些,要是王爷进门,赶紧进屋通报。” “夫人,王爷今晚过来?!”两人一齐问道,声音又惊又喜。 “也许吧。”竹然语气淡淡的,希望他别来。 一切准备就绪,天已完全黑了。竹然坐在铜镜前,从上往下慢慢地梳着长长的墨发。 这一梳便是一个时辰,放下梳子时才发觉手心里已浸满了汗。一年前朱赫瑀醉酒那晚的情景,竹然已经试图忘记了,可今日又一幕幕的浮现眼前,竟是那么清晰。 朱赫瑀果真没来,而她却等到天明,看着窗外慢慢升起的秋阳,竹然笑了,只要他不来自己这里,一晚上不睡觉又能怎样呢。 第二日下午,竹然正靠在椅子上喝茶,朱赫瑀悠悠的走了进来。 竹然起身行礼,朱赫瑀似笑非笑看她。 “听下人说然然等了本王一夜?” “是。”竹然本想淡淡笑笑,可不知怎么却变成了不屑一笑。 朱赫瑀看在眼里,幸灾乐祸道:“然然可有怨气?” “臣妾不敢。” “那把衣服脱了吧。” 竹然一愣,看向朱赫瑀,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要本王服侍你更衣么?” 听他这么说,竹然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慢慢的解开了腰间的丝带。 外衣已经脱下,竹然又慢慢的解开了中衣的带子。她突然希望衣服上缝有无数的扣子,永远也解不完的那种。 “看来然然是希望本王把昨天欠你的现在补上啊!” 竹然看向朱赫瑀,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换上!” 竹然这才注意到朱赫瑀的手里拿着一身男装,进门时就拿着了,竹然一直未注意到。 竹然动作麻利的穿上男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即使是梳了和朱赫瑀一样的发髻,却还不像个男子。正皱着眉毛一筹未展时,朱赫瑀走到竹然旁边,和竹然并肩出现在镜子里。见镜子中的朱赫瑀看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竹然向一侧移了移身子。 朱赫瑀自觉没趣,走到门口催道:“然然要绣花么,还不快走。” 第五章 出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从现在起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我的女人,我们两个是逍遥的江湖人。”朱赫瑀一边抱竹然上马,一边交代着。然后身子一跃也上了马。 竹然没问朱赫瑀去哪里,做什么,只是知道朱赫瑀要带自己出府。她似乎不敢多问,她怕自己问多了朱赫瑀就不带她走了。 朱赫瑀骑马骑得很快,竹然害怕掉下去,不得不紧紧的环着他的腰。 路过京都城正街时,竹然见街道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禁不住向四周张望。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在马上看着京都城,感觉一切都很新奇。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二人已经走出了京都城,来到了寂静的乡野。 空旷的土地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几座人家,袅袅的炊烟升腾着,淳朴,平和。 远处漫山的松树似乎覆盖着天日,在夕阳的映射下,墨绿间夹杂着斑驳的红黄余晖,天边的红霞铺散在广阔的原野上,一眼望不到边际。 竹然闻到了自由的味道,一种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着她,不知是脱离了凡尘的释然,还是重回年少的本真,总之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骏马奔驰,凉风从耳边嗖嗖刮过,身心的放松,竹然只想放声大喊。 “朱赫瑀,停下,我要下马”,说完后自己都一惊,朝堂上他是显赫的王爷,战场上是神武的元帅。论地位,当朝太子都要尊他一声三哥,论威望,三军将士无不臣服于他,自己怎么叫起他的大名了! 偷偷的看向朱赫瑀,见他迟疑了一下,还真的把马停下来了,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朱赫瑀先下了马,又伸手要扶竹然下马。竹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朱赫瑀道:“先前是你说的你不是王爷了,我也不是你的侧妃了,君子讲究言出必行,一会我要是有什么冲撞了你的,你可不许反悔,治我的罪。” 朱赫瑀只是看向竹然,露出邪魅的笑,竹然见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胆子更加大了起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我是说过你不再是我的女人了,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个男人,何况你也穿着男装,那么自己从马上下来吧!” 说着朱赫瑀就松开了缰绳,向后退了数步。 马在原地打着晃,竹然见地面离自己不高,本想跳下去,可她一动马就跟着动,她拍把马惹毛了,丝毫不敢移动。 “王爷,你把臣妾抱下去吧!”竹然只能开口求朱赫瑀,正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 “竹公子叫谁呢?” 竹然赶紧改口:“朱公子,我求你了,你抱我下去吧!” 朱赫瑀干笑了两声,随后抱竹然下了马。 竹然觉得自己许是水辛附体,安全落地后,忙挣脱开朱赫瑀,一溜烟向森林处跑去。 “别跑太远,我们只是暂时在此休息。”朱赫瑀见叫不停竹然又大声的说道:“山里有狼,你再乱跑,我便自己离开!” 竹然这回不敢不停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朱赫瑀抓紧时间赶着路。没了落日的霞光,听着呼啸的风声,竟有被监视的错觉。 听闻野外经常有狼出没,这要是遇上,荒郊野外的,就算朱赫瑀身手再怎么敏捷,也抵不过的,竹然想着,不自觉的抱紧了他。看向他的脸,依旧是从容淡定,竟还有一种悠闲自在,胜券在握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他都不怕,她怕什么。 朱赫瑀感觉到了竹然的害怕,故意道:“这条路就是传闻中的幽狼路了,晚上经常有幽狼出没。”感觉到竹然更紧的抱着自己,朱赫瑀继续说道:“竹公子抱我抱的这么紧干什么,莫不是害怕了!” “没有,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冷了,对,只是有些冷罢了!”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二人见远处有微弱的烛光,前方便是客栈。下了马,朝店里走去。 小二见来了客人热情的招呼着,牵走了朱赫瑀的马,“两位客官来点什么?”,看二人的穿着不凡,掌柜也热情。 “要一间上房,再来点小菜。”朱赫瑀道。 “好嘞!” “等等,”竹然清了清嗓子,“把你们店里好的,贵的,都给本公子上来!我这位兄弟就是不差钱。是吧,朱兄!”竹然一面说一面朝朱赫瑀笑道。 “得嘞!”掌柜的一听,更加对竹然满脸堆笑了。 朱赫瑀敲敲竹然的脑袋,“既然竹公子有如此食欲,当兄长的怎有阻止的道理,就依竹公子的意思。” 竹然心满意足的环视着客栈,不知怎么竟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看着门庭里侧三三两两的食客,随意合乐,竹然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朱赫瑀注意到了竹然的失神,随即朝着正对着柜台的里间瞥去,眼神里志得意满的神情加重了几分,嘴角勾了一下,只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掌柜更加热情的招待着,“两位客官请先到客房休息,菜马上就好!” 由小二带路,朱赫瑀和竹然来到了客房,小二细心的交代着房间里有热水。 朱赫瑀把门关好,又点上了蜡烛。二人都在桌旁坐下。朱赫瑀故意把胳膊搭在了竹然身上。 竹然装作无心似的,把他的胳膊从身上挪了下来,抱怨道:“真沉!” “有多沉?”朱赫瑀脑袋一热,凑近,想要亲她,竹然本想躲开,可朱赫瑀事先有准备的用手固定住了她的头。 朱赫瑀声音沙哑的说道:“别动。” “客官,菜做好了,方便小的进去吗?”店里的伙计突然敲门道。 “方便…方便,你推门进来便是!”竹然赶紧朝门外喊道,心——如释重负。 朱赫瑀松开竹然,站起身道:“我给你记上!” 竹然只是讨好地向朱赫瑀笑笑,然后又帮着店伙计端菜。 想到朱赫瑀答应冒犯他不治罪,竹然就不管不顾起来。只要他不迁怒于她,至于形不形象的她才不在乎。他厌倦了她,再不来找她才好。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要好好把握才是。这样想着,顺手就摘掉了帽子,又撸了撸袖子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我就先吃了啊!” 看着竹然这一系列与平日极不一样的动做,朱赫瑀竟看得有些出神了,除了赫溪,还没有哪个女人在他面前这么不顾形象的。 “嗯!好吃!”竹然一边吃一边点着头,一抬头,就看着朱赫瑀那略带玩味的打量,顿时就有点气势不足,稍稍收敛了不太雅致的吃相。“你…你不吃么?” 朱赫瑀干笑两声,“看你的吃相,倒没了胃口了!” 竹然低头偷偷翻了下眼皮,这是看她倒胃口了,不吃才好呢! “虽然这菜没有府里的精致,却有一种外面特有的味道,吃后真是余味无穷!不尝尝真是可惜,可惜啊!。” 竹然故意说道,她就不信朱赫瑀不想吃。 饭后,小二撤走了盘子。赶了一下午的路,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睡,竹然粘到枕头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见竹然睡熟,朱赫瑀朝屋外打了个响指,只见朝屋里走进一人。朱赫瑀指了指床上的竹然,然后飞檐而去。 第六章 三个女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回殿下,果然是太子的人,人已被属下打伤,可惜让他跑了,属下无能”。 “她……没事吧!” “……伤是没有,可…可说要见你!” “嗯……” “这次多亏了西将军,殿下要不去看……” “你们这是并肩作战产生了感情么?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这次户部西素生,本王怎会轻易容他?” “是!恕属下多言。” “饥民安排的怎么样啦?” “已经安排妥当,西尚书那边也已经着手准备开仓放粮。” “好!此时正是青黄不接时节,粮食的问题一定不能再有闪失!” “属下明白。” “嗯,赈灾的事就先交给云辰处理,你速去锦州和康烁公主道明情况,就说是本王的意思,然后……见机行事,护侧王妃周全。” “是,属下遵命。” 声音未散,人已不见。 ———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房间里空荡荡的,竟有王府里的错觉。竹然看了看周围的陈设,确定还是在客栈。 刚要下床,就听见屋里发出的女声:“奴婢玉笛,奉殿下之命,保护夫人。” 声音冷淡,听不出波澜,吓得竹然一惊。 “嗯,王爷呢?”竹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戒备的问道。 “玉笛不知,这是为您准备的衣物,还请夫人赶快换上。” 见是自己平日里的衣物,竹然的戒备也松了下来。“王爷要我穿女装?” “是。”玉笛回答的干脆利落,没一个字的废话,确切的说她只说了一个字。 见状竹然也没再多问,赶紧穿衣打扮。看着脱下来的男装,又想着昨日无所顾忌的时光,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由对她来说总是昙花一现,也许那样的放肆只有昨日一次,毕竟朱赫瑀不是天天有雅致。 坐在马车上,虽没有骑马那样颠簸,但也没了马上的开阔视野。玉笛坐在竹然的身侧,挺直的脊背,手习惯性的握成拳,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无形中就给人一种压迫。 “夫人,殿下要您注意分寸。”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玉笛突然开口说道。 话说的竹然一愣,要她注意分寸?什么分寸?刚欲脱口问玉笛,看她那疏淡的样子也就作罢了,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又走了一会,马车突然停下了。只听玉笛道:“到了,还请夫人下车。” 由玉笛扶着,下了马车,竹然感觉到她手劲之大,虽是无心,但还是捏得她肩生疼。 外面阳光强烈,已是正午了。竹然在马车里呆得久了,一出来头有点发晕。向四周看去,竟来到了一个村子,前前后后都是低矮的快要坍塌的草房,十分衰残。 由玉笛领路,竹然走进了其中一间草房里。 屋内杂乱不堪,引火用的柴草到处都是,灰尘扑脸,呛得人直想咳嗽。竹然心里正疑惑,突然看到灶台上坐着一个女子,穿着军装,头发利落的梳着,拿剑的手臂正在滴血,但神情自若,好似不疼,眼里充满了狠绝。 女子听见声响,先是兴奋,但看到竹然和玉笛后,随即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竹然看着,心一紧。 “他终是没来!”女子像是对玉笛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颤抖着。 “西将军,殿下说了不想见您,也从未喜欢过您,念在旧情,希望…希望你好自为之。”玉笛不忍心地说着,虽习惯了生死杀戮,看惯了冷血无情,但毕竟是女人,终是不忍伤她。 “呵…呵…呵…”西子羽凄惨地笑道:“那他还让你来做什么?”声音有一丝哽咽,又带有一丝希望。 “殿下说让您见见侧王妃,就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了!”玉笛说着,声音恢复如初,疏远又略带残忍。 竹然听着两人的谈话,终于明白了刚才玉笛在车上要她注意分寸的意思,又定神细细的看了看西子羽。 西将军,听玉笛叫她将军,她是个将军!竹然从小就佩服巾帼英雄,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心中不仅没有敬佩,反倒是感到可怜,她爱上了朱赫瑀么。 听了玉笛的话,西子羽这才把目光投向了竹然。“杜毓~”西子羽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可能是杜毓颜呢!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想我堂堂龙武卫将军,为他出生入死,竟敌不过一副长得像她的一副皮囊!”西子羽从竹然身上收回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了数滴。 “西将军,包扎一下吧!”玉笛从袖口拿出一卷白色绷带和一个小瓷瓶,指着西子羽滴血的手臂说道。 西子羽看了看手臂,惨然一笑。反问玉笛道:“玉笛姑娘不嫉妒吗?” 玉笛把绷带朝西子羽扔去,“爱包不包,废了才好!” “哟,生气了!看来本将军是说道姑娘心坎儿里了。” 玉笛看了西子羽一眼,冷笑道:“玉笛只是殿下的侍卫。不像西将军那样,‘自不量力’,到头来伤人伤己!”不自量力几个字玉笛说的特别的重。 “伤人伤己?”而西子羽却重复的是后面几个字。 “我次次为他赴汤蹈火,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只觉伤了我自己,还伤着别人了吗?” “西将军不用在我这里诉诸委屈,回朝后殿下会向皇上禀明你的功绩,只是不知户部西大人的贪污大案,不知是否会连累将军!” “你!”西子羽声音愤怒。 “将军是生气了,还是害怕了呢?玉笛话还没说完呢!”玉笛看了西子羽一眼紧接着又说道:“殿下念及将军,把西大人的罪行压了下来。西大人贪污的银子也已被殿下买粮食赈济灾民了。西大人功过相抵,殿下和将军的旧账也一笔勾销,将军意下如何?” “那赈济灾民的功绩也是朱赫瑀一人的了?”西子羽反问。 “贪心不足蛇吞象,西将军不会不知这个道理吧!” “好…好…”西子羽连说了几个好字,身子迅速移向了竹然。 竹然正听着两人的谈话,突然感觉凉凉的金属挨上了自己的脸。 “你说我要是在这里画个花儿,朱赫瑀见了会怎么样?”西子羽拿着手里的剑朝竹然的脸比划着,声音极冷。 竹然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的就是向后躲,可是被她禁锢着,一动也动不了。 玉笛在一旁握紧了拳头,“你是疯了么?” 只听西子羽突然豪放不羁的大笑,“竟劳玉笛姑娘亲自保护,果真是得朱赫瑀的宠爱!和侧王妃开个玩笑,我西子羽不会向朱赫瑀一样,卑劣不堪!”说着,朝外走去。 等竹然定神向外看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竹然松了口气,西子羽的话就飘荡在竹然的耳边,“卑劣不堪……” “夫人,我们走吧!”冷淡的声音在这凋敝的草屋里突然响起,竟是令人战栗不已。 二人从草屋里出来,向马车走去,竹然闻到空气中竟有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想到为何不见一个村民,整个村子里充满了肃穆的死寂,好像是激战过后。 玉笛注意到了竹然的疑惑,皱了皱眉头,心下一阵反感。这里刚刚被人血洗,满村子的人无一生还。一个若不经风,养尊处优的女人,要是知道了不得吓个半死! 来到马车前,玉笛刚要扶竹然上去,竹然想到先前她的手劲竟是一躲,自己吃力地爬了上去。玉笛手一空,毫不在意的看着竹然那吃力的样子,随即也上了马车。 马车又极速的行驶了起来,竹然没问玉笛去哪里,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常理是应该有很多话题的,可她们没有,就干干地坐着。竹然闲尴尬,闭上了眼睛,靠在横木上。 “玉笛姑娘不嫉妒吗?”西子羽的话一下在竹然脑海里荡了出来。玉笛也喜欢朱赫瑀?想到这里竹然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玉笛。发现玉笛也正打量着自己,四目相对。要比耐力,竹然知道自己是敌不过玉笛的,率先移开了眼睛。玉笛,西子羽,还有无数个倾慕朱赫瑀的女人,再算上自己,都因为一个杜毓颜而争风吃醋,这丞相府的千金到底是有多么倾国倾城!竹然想着想着,倒笑了出来。 第七章 算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禁不住问玉笛去向哪里,玉笛只说去锦州城驸马府。 隆中锦州速来有人间仙境之称,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过往车马,行人一律接受检查!”未到城门,就听见守城的哨兵喊道。 “官爷,这进城何时需要检查了?”车夫不解的问道。 “少废话,让马车里的人下来!” 车夫拉开门帘,询问玉笛道:“姑娘,您看这……” 玉笛飞快下车,向两个哨兵处走去。 “小的不知将军大驾,多有冒犯!” “无妨!谨慎些总是好的!” 竹然只听到这两句,其余三人说了什么倒听的不太真切。 然后玉笛回来让竹然下车接受检查,既然知道了玉笛的身份,还需要再检查么?竹然觉得不合常理,可如今只身在外,也只能是任人摆布。 竹然下车,两个哨兵倒也没敢搜查什么,看了竹然一眼,又让她上了马车,倒好像是故意让她下车似的。 来到城中,竹然从窗缝处向外张望,街道上竟无一个行人,想来觉得奇怪。 “…驭…驭……”又走了一会,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夫人,该下车了!”玉笛依旧是用疏冷的语气说道。 “嗯。”竹然应了声,在玉笛之后下了马车。 “玉笛姑娘,您可终于到了,小人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殷勤的朝门口迎了来。 玉笛没有应声,只扫了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走近,见竹然穿着华贵,才笑着开口问道:“这位是?” “赶紧去通报你们驸马爷,不该你问的别问!”玉笛不耐烦道。 朱赫瑀就算地位再高,也应该给当朝驸马爷面子吧!可显然没有,身边的丫鬟都没把驸马爷放在眼里,竹然想着,不禁抬头,看到了正门镶金牌匾上两个醒目的大字“陆府”心里一紧,竟就不自觉的想到了他。 中年男人又笑着说道:“今早追将军走后,驸马和公主就进京了,玉笛姑娘不知道么?” 玉笛还真不知道,她的任务只是送竹然来驸马府,心里一生气,“还不赶紧准备房间,让侧王妃就这样站着么!” 中年男人一听,赶紧又向竹然下跪道:“老奴不知侧王妃大驾,多有冒犯,还望侧王妃责罚!” “不知者不罪,快起来吧!”竹然摆摆手,自己不过是朱赫瑀的妾室,恐怕玉笛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由丫鬟带路,竹然和玉笛向府院里走去。路经一片桃园,可桃树都被连根拔了起来,晾放在地上。竹然喜欢桃花,心里觉得惋惜。 带路的小丫鬟眼尖心细,见竹然一直看着地上的桃树,笑着说道:“往年这桃花开得可好了呢!今年公主下嫁过来,就命人将这桃树拔了!这不!当柴火用了!” “何故呢?”竹然好奇。 丫鬟继续道:“公主说了,桃花虽美,可花期太短,时节一过就谢了,还不结果实。不如种上常青树,‘长青’,‘长情’,一年四季都翠绿,寓意也好。 “长青”长情”可不是么,竹然心里闷得慌,说不出的滋味。 来到了客房,玉笛不知向门外的家丁吩咐了什么,声音又是特意压低着,随后也进了来。 “夫人暂且在此休息,等待殿下,玉笛先行告退。”说着就走了出去,迅速且果决,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 这一住便是两日。玉笛离开后,府中的家丁,丫鬟就开始忙碌,慌慌张张的,夜里也不得安生。竹然整日呆在房间里,无心过问。 “侧……侧王妃,泉州太守王云鹤求见!”门外的家丁突然通报,声音打颤。 泉州刺史王云鹤?竹然心里正疑惑,人已经进了来。 竹然看向他,魁梧的身材,竟比朱赫瑀还高上半头,络腮胡子长满了经久疆场的脸上,蓝色的眼珠里带着阴霾的狂妄,一看就是胡人。泉州地处中原,刺史理应是汉人,文官。看这气场,定来者不善! 果然,男人径直朝竹然走来,没有行礼,而是毫不避讳地轻浮的打量着竹然,然后就在竹然旁边的椅子上大摇大摆地坐下。“三王爷的女人?果真生的俊俏!” “泉州刺史,王大人?知道本夫人的身份为何不行礼啊?”竹然强作镇定的说道。 “哈……哈……中朝的礼仪还真多呢!连个女子都要让七尺男儿屈腰啊!”王云鹤讥讽着,粗糙的手摸上了竹然的脸。 “无理!”竹然本能的一躲,竟被他狠狠掐住了下巴,力道很大,迫使竹然看着他。 “大人这是何意?”竹然本是义正言辞的问道,可王云鹤捏着她的下巴,气势自然就降了下来。 “何意?你倒猜猜老子何意?”王云鹤大笑。 “大人的用意,我如何猜得出来。”竹然只觉反感,都说胡人野蛮,今日一见,果不虚传,毫无文明可言。如若他们侵略了中原!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座府苑已经被老子包围了,这座城也是老子的了!看你那骁勇善战,英姿飒爽的三王爷如何来救你了啊…哈…哈……”王云鹤的声音粗犷中带着得意。 “大人与王爷之间的事情竹然不懂。竹然只知道大丈夫从不为难女子。”竹然心想果然是来者不善。 “呦!呦!”听到竹然这话,王云鹤放开了捏着竹然下巴的手。 竹然尽量使脸色如常,脑子飞快的想着对策。 王云鹤使劲嗅了嗅捏过竹然下巴的手,“可真香啊!”说着又拽住了竹然的领子,男女力气本就悬殊,竹然知道挣脱也是徒劳,强忍着厌恶,没有动,任凭他的手探向腰间的封带。“竹然以为大人行事光明磊落,看来是想错了!” “今天老子就要尝尝这三王爷的女人是何味道!”王云鹤根本没理会竹然的话,只是喘着粗气,急切地把竹然抱到了床榻上。 “大人此番大费周折,是为了挟持我,来威胁朱赫瑀?”竹然见激将法是没有用的,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王云鹤侮辱了,突然大声说道! “不错!你这女人倒是聪明。” “可大人有所不知,我本就不讨王爷喜欢,王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是大人今日碰了我,朱赫瑀一定不要我了!那大人废的这番周折可太不值当了!”竹然在心里劝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思。 听见这话,王云鹤的手一停。 见状竹然又继续说道:“大人威武,这天下的女人争着抢着投往您的怀抱,何必让我这残花败柳扰了您的雅兴、坏了您的大计!” “你这女人不仅样子俊,嘴还生的挺巧,老子我还就相中了这张巧嘴了。”说着又开始撕扯起了竹然的衣服。“你当老子是傻子吗?朱赫瑀战场上耀武扬威,背地里还是个痴情种!他带着你出府逍遥快活,可把老子派去的弟兄累苦了。” 竹然心中冷笑,难怪一路上总有被监视的感觉,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眼见衣服就要被脱光了,竹然深吸一口气,突然狂笑起来“呵…呵…呵!” 王云鹤被竹然这突然的笑声笑得莫名其妙,饶有兴致的看向竹然。 “我倒真希望如大人所说,王爷痴情于我!他带我出来不过是因为我有了身孕,强争着吵着要出府,他的女人虽多,可都没我这般福气,竟第一个怀了他的孩子!”竹然努力地装出幸福得意的样子,绷着身子继续说道:“可连续几日的舟车劳顿,已让我动了胎气,你要是碰了我,出了意外,孩子没了,我可保不准王爷还要不要我了。” 竹然闭上了眼睛,尽量使呼吸匀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在赌,赌王云鹤不敢因一时之欢耽误军国大事。 王云鹤思索了一会,他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话,可万一要是真的…他手里的弟兄…他赌不起。 “真他娘扫兴”他强忍住欲望,边骂着边踹门走了出去。 听见他踹门的声音,竹然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松了下来,不住的打着颤。她坐了起来,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她现在没有功夫伤心的,朱赫瑀把她扔在这里可能就没考虑过她的安危,说自己怀有身孕也只是权宜之计,要是王云鹤反应过来,没她好受的。可她能怎么办呢,以她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脱身,现如今也只能是拖一时是一时。 第八章 存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王云鹤走了有一会了,竹然的心却更加紧张了。当下,逃跑是不大可能,府中一定有重兵把守,就算逃出府里也是徒劳,王云鹤既然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整个锦州城都已沦陷。她该怎么办呢? 竹然在脑子里快速的过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朱赫瑀带她出府,先是假意和她来到乡野,再是住进客栈,他知道有人跟踪,就事事依着她,给人造成他在乎自己的假像。接着就是玉笛和名叫西子羽女人的出现,扰乱自己的思绪。然后玉笛带她来到早已人去城空的锦州城驸马府,难怪那日进城哨兵要让自己下马车,是为了接受检查?还是为了引诱王云鹤?难怪锦州城内无一人走动,难怪驸马和公主早进了京都,难怪这两日府里的下人都慌慌张张!这么多疑点,自己就什么都没想么! 竹然回想着,不觉苦笑,心里发寒,朱赫瑀是早把这一切设计好了的!心机算计,她竹然不屑,可他朱赫瑀却用的游刃有余,竹然竟不知自己这与世无争的废棋竟还有这般用处,她倒真是佩服他的心机谋略了。 竹然甩了甩头,继续思忖着,朱赫瑀引王云鹤来的意图是什么呢? 难道是调虎离山…… 王云鹤自知朱赫瑀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士兵虽比不过胡人骁勇,但却整齐有序,朱赫瑀本人更是运筹帷幄,临危不乱。所以出此下策。 可是不太像,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撸去她,到战场上扰乱军心呢!难道是王云鹤在战场上已经败北,逼不得以,连连后退,路过此地,又听派去的探子说朱赫瑀宠爱的女人在此处驸马府,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朱赫瑀这边呢,虽知胜利在即,但为了速战速决,减少人员伤亡,百姓流离,就事先设好了局配合王云鹤演了这出戏…… 竹然推测着,这样一想就通了。 果真如此的话,这出瓮中捉鳖用的真是妙,不费一兵一卒,不伤害百姓,不毁坏民宅,撤走了公主驸马,调离了身边侍卫,就独独留下竹然自己。竹然不知道朱赫瑀把她当成了什么,是酒后的替身,还是胡人的诱饵。 与王云鹤的周旋耗费了竹然全部的体力,竹然倚在在床栏上,眯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睡着。事已至此,一切也只有听天由命,竹然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声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天已经微微放亮。竹然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身子,浑身都感到疲惫。 “……冲…给我冲进去……”突如其来的杀喊声在寂静的黎明之中更觉清楚也更显残酷,让人浑身打着寒战,竹然坐在屋里,感觉外面火光冲天,惨烈拼杀,不用想也知道会尸横遍野,原来战争竟比想象中残酷得多。战争的结果不论怎样,无论谁输谁赢,自己可能都没有活路,王云鹤知道真相后不会放过她,或许一会自己也就倒在这血泊之中了。 突然,门被踹开了,两个虎背熊腰的胡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使劲的将竹然的胳膊掰到了身后,另一个迅速用极细的绳子将竹然的手腕绑了起来,胡人的力气本就比中原人大,男子还使了全力,勒的很紧。 竹然感觉绳子像是要进入了肉里似的,疼痛让她倒吸了口气。仅接着男子又将棉布塞住了她的嘴里,顶的她感觉舌头都要掉了。 两人把竹然从驸马府抬到了锦州城的城墙上。竹然一眼就看到了朱赫瑀,白色的铠甲,冷峻自信的英俊侧颜,手握金光闪闪的长剑,骑着矫健的枣红战马,竟是那么的扎眼。 “朱赫瑀,你看看这是谁?”王云鹤一把将竹然拽起,朝城下大喊道。 朱赫瑀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拼杀着,根本没有看竹然,一眼都没有,可竹然却死死盯着他看。 王云鹤知道败局已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性命,从锦州城撤出。见朱赫瑀丝毫不为所动,士兵们依旧拿着圆木一下一下撞着城门,心机如焚,破声喊到:“朱赫瑀!你不要你的女人,连她肚子里的崽子也不要了么!” 竹然听着这粗鄙的话,心下觉得好笑,王云鹤这是在做垂死挣扎么!可惜,朱赫瑀不吃这一套的,别说她没有身孕,就是有了,朱赫瑀可能都不会放弃这全奸胡寇的良机。她的命,她孩子的命和他的江山大业比起又算什么呢! 兵士们听到这话,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的看向朱赫瑀,等待着他发号施令。朱赫瑀拿剑的手一摒,随即又恢复如常。 见状,王云鹤又道:“放老子出城,老子放了她连带她肚子里的崽子,让你们一家团圆。” “哈…哈…哈!”朱赫瑀突然大笑,声音高扬,“王云鹤,你可真是长了个猪脑袋,在战场上被本王打得屁滚尿流也就算了,现在竟被本王的女人也耍的东西不分了么!她怀了本王的骨肉,哈……哈,你养的军医都是干吃饭的吧!”不屑的声音在城门下响着。 兵士们一听随即也哈哈大笑“屁滚…尿流……吃…干饭” “将士们,给我冲,今天这锦州城就是他王云鹤葬身之地。” 听了朱赫瑀的话兵士们又振奋了起来,攻城的力度越来越大。 王云鹤知道上当,气急又无可奈何,随手扇了竹然两记耳光,力度之大,可想而知。“你他娘骗老子!”嘴里咒骂着。 竹然感觉嗓子腥甜,耳朵嗡嗡地响着。可却也带着讽刺的看向王云鹤。 “你!”王云鹤自知无力回天,理智完全被愤怒冲倒,干脆掐住了竹然的脖子,“小娘们,就是死老子也得带上你!” 正如竹然所料王云鹤不会放过她,竹然闭上了眼睛,感觉呼进的空气越来越少,胸腔越来越闷,脖子越来越痛,到没有知觉…… 突然,一片湿粘溅了她满脸,鼻腔里渐渐进了些空气,尽管胸腔像充了血似的疼,可她还是贪恋的吸着,自己这是死了吗? “夫人,得罪了!”沉稳冷淡的声音使竹然突然睁开了眼睛,只见黑衣男子迅速用刀隔断了竹然手腕上的绳子,带竹然从城墙上飞了下来,寒风的凛冽在高空中更加刺骨,空气中的冷肃血腥,使原本疼痛的胸腔更加疼痛了,头昏沉的厉害,竟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疼痛渐渐隐去,竹然恢复了理智,黑衣男子带她来到了军营中,军营里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个巡逻的士兵,见到黑衣男子都尊称他为追将军,竹然这才看向他,此人内敛沉稳,明显能感觉到做事的章法,性子里又略带有几分傲气,让人觉得疏远。 男子带她向主帅的帐棚里走去,账口边竖着写着帅字的黄旗,威风凛凛,如同朱赫瑀本人。 “夫人先在此休息,追风还要协助殿下,有事就叫外面的士兵。”说完就迅速的走了。 竹然躺在榻上,让自己尽量清醒,她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竟是如此的真实恐惧,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军帐里的陈设简单,仅有一张指挥用的桌子,一个火炉,榻边摆着些军书。竹然突然想了到王云鹤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一阵厌恶,用袖子使劲的蹭,脸生疼,像是破了皮。 军帐中火炉还燃着,给屋子带来丝丝暖意。疲惫与困倦袭来,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了…… 第九章 温柔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我来了然儿不高兴吗?”陆子寒笑着问道。 “高兴倒谈不上”竹然故意板着脸说道。 “那我走了!”陆子寒说着就要往外走。 “唉…你,你走了就别想再来。” 陆子寒握住竹然的手,“我千辛万苦的来了,又怎会轻易就走了呢!” 竹然抬头静静的看着陆子寒,良久才说道:“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他不同意。” “竹尚书怎么会同意,他有意撮合我和你长姐呢!” “那…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心意然儿不清楚么。”陆子寒深情且认真的看着竹然。 “嗯,我知道!”竹然也看着陆子寒,他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让她心安…… 一阵衣服的窸窣声,突然将竹然吵醒,竹然飞快的坐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抱住膝盖,使自己尽量感觉安全些。抬眼瞧去,见朱赫瑀正利落地脱着铠甲,换上了长袍。梦境与现实,浓情蜜意与冷若冰霜,坦诚相待与阴谋算计,竹然摇头,眼睛变得模糊。 朱赫瑀见竹然醒了,朝她走来。“本想着动作轻些,还是将然然吵醒了。” 嘴角一抽搐,竟是忍不住要哭,竹然鄙视自己的不争气,用指甲使劲的抠了下手心,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朱赫瑀在竹然身边坐下,用手帕给竹然擦去嘴角和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和在城下时判若两人。 竹然没说话,也没动,眼睛看向别处,任由朱赫瑀擦着,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像往常一样假意的行礼问安么,她做不到。 “疼吗?”朱赫瑀突然注意到了竹然的手腕,胡人绑的时候太过用力,绳子都进入了肉里,如今看来已是红肿了起来。 竹然却转移话题,淡淡开口:“臣妾在没遇见王爷的时候,茶余饭后听惯了王爷的神勇果敢,能谋善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没进王府之前,竹然确实钦佩过朱赫瑀,可进了王府,他对自己的种种狠绝暴力,使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面目全非了。 朱赫瑀听出了竹然话中的意思,原是自己算计了她,漠北战事虽已胜利,可余寇尚未铲除,为非作歹,侵扰百姓。那天在回王府的路上,突然发现了胡人的跟踪,他将计就计带她出来,谋划了今天的一幕,虽是派了追风在暗中保护,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先时兵临城下,看着她那淡漠倔强的眼神,被死死绑着的身子,眼睛倒不敢直视她了,眼下听她如此说,心中倒现了愧意。 竹然没想到朱赫瑀会默不作声,想着从他手中拿出自己的手,可他察觉到了,用力一拉,竹然便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中。赶紧要起身,朱赫瑀却温柔的道:“然然……” 离得太近,竹然嗅到了他鼻尖喘过的沁凉。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今日如此温柔的对臣妾,可是觉得心中有愧?” “然然身上的伤本王心疼!” 竹然一愣,没想到朱赫瑀会这么说,倒好笑的看向了他。这是打个巴掌后又给个蜜枣? 朱赫瑀见竹然脸上露出的讽刺,没说话,只是低头在身上拿出了一个药瓶,一手攥着竹然的手,一手为她涂药,认真仔细。 白色的药粉撒在患处,疼的竹然不住地缩回手,一半撒在了裙子上。 “上完药一会就不疼了。”朱赫瑀看着竹然,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动了一下,本想伸手将她散落在嘴边的头发掖到耳后,没想到竹然突兀的一躲。手中一空,顿时心中便涌起了怒意,压下,从榻上站起,“先休息吧,军中还有些事情等着本王处理。” 竹然想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死活,现在的虚情假意,叫人反感。 看着朱赫瑀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出去,竹然突然想到了那日的西子羽,她喜欢朱赫瑀什么?帅气的英姿,尊贵的身份,驰骋疆场的威风凛凛? 不知过了多久,朱赫瑀回来了,满身的凉气下带着明显的愤怒,额头处的青筋直蹦,虽刻意压制着,但还是让竹然觉得可怕。他向来不都是洒脱不羁,喜怒不形于色的么,眼下的表情倒是第一次见,刚大败敌寇,照理应该志得意满或风逸翩翩才对,他这又是哪来的气生? “给本王倒杯水”朱赫瑀低着头翻着文书,沙沙作响。嘴里习惯性的吩咐着。 竹然也本能性的顺从,从榻上起来,走到桌边倒茶,手不受控制的哆嗦,拿着的茶壶差点就掉在了地上。 朱赫瑀不禁抬头,看到了竹然吃力的样子,迅速地走到了她的身旁,按住了她倒茶的手,愤怒转变成了温柔,“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而不是本王自己来,竹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在心里苦笑,习惯真的会成为自然,朱赫瑀习惯了命令,她习惯了承受,主与仆的区别,已深深刻到了骨子里。 朱赫瑀喝了一杯水后又倒了一杯,送到竹然嘴边,“润润嗓子!” 竹然本想接过茶杯,可朱赫瑀执意拿着,也只能勉强喝了一口。 帐篷中又陷入了寂静,朱赫瑀突然一仰头喝了竹然剩下的茶,然后道:“收拾收拾,一会启程。” 走在路上,看着来时熟悉的环境,竹然知道又要回到那座金碧辉煌却没有自由的牢笼了。途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朱赫瑀赶着路。竹然贪恋这野外的风景,使劲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王爷,”如果我被王云鹤侮辱了,你还要我吗?她想问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还用问么,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就是陆子寒,她都不敢保证不在乎,何况是他呢! “嗯”朱赫瑀应着,等着竹然的下话。 “…你给我买个糖人吧,我要白袍小将。”见他应了声,竹然看着街道上卖糖人的小贩,随便的说道。 “好!”他牵着马,来到卖糖人的小贩前。 “公子,买糖人吧!” “拿两个白袍小将” “好嘞!”小贩热情的招呼着。 竹然看着小贩利落的将两个白袍小将装好,正高兴地找着银子,心生羡慕,每天忙忙碌碌,虽然辛苦,但却充实,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多好! 看着手中的糖人,却只是感到苦涩,以前陆哥哥经常给她买,每次吃心里都跟灌了蜜似的…… “为什么每次都让我买白袍小将?” 竹然抿着嘴笑,不说话。 “再不说话以后不给你买了,专挑小胖猪买!”陆子寒笑着说道。 “你真想让我说?”竹然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嗯,你说!” “白袍小将像你,把你买回来吃到我的胃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竹然说完不好意思的跑了,陆子寒在后面追,欢声笑语…… 可现在…竹然眼角又是一酸。 前方就是瑞新王府,巍峨庄丽,却是压抑,越来越近。竹然突然鼓足了勇气,街上车水马龙,她怕朱赫瑀听不见自己的话,就趴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耳朵说道:“你…放了我好不好,世界之大,容我到天涯海角。” 朱赫瑀没有应声。 竹然不想放弃,又费了好大的力气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马到了王府门口,穿过正门,在通往西二府的甬道上,朱赫瑀扶竹然下马,道:“然然,你先回去,本王还有事情要办。”然后将马缰子交给身侧的随处,自己则径直朝宏德殿走去。 第十章 进展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走在回浮欢院的路上,面对着幽寂而空无一人的小路,竹然满腹的委屈终于发作,清泪在脸上滑了一行又一行。他明明不喜欢不在乎她,可却仍是卑鄙的占有着她,只要他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吐露一个字,哪怕是滚也好,她都可以逃脱这里,脱离苦海而重获新生。而他却硬是将她禁锢在身边,到头来也不过是相看两生厌。 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直到轻声哭泣。竹然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她不是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了么? 怕水辛和若依看见她这样又要担心了,竹然没有直接回浮欢院,而是向凉亭处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夜晚天气清寒。竹然后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从身体凉到心里,眼泪便也止住了。 “张大人,王爷深夜叫你我前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爷设良计在锦州全歼胡寇,眼见胜利在即,谕旨却突然降临,命令王爷速回京都。这事李大人不知么?” “哦!有此等事?那结果如何呢?” “老夫也不知啊!” 一个苍老,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竹然猜想结果就是朱赫瑀不得不奉命回京,全歼敌寇的计划失败。否则先时在军帐,他何以如此暴怒。他在自己面前说一不二,可在圣旨面前依旧要妥协,竹然像是找到了报复的快感,他利用她的怒火便也消了几分。 整理好情绪,顺便又整理整理衣衫,才朝浮欢院走去。 未到院里,就听见了水辛和若依的打趣声。“…看夫人回来我不向她告发你…” “…你…你尽管去告啊!” “夫人回来了”院门外的小丫鬟见到竹然回来了高兴的行礼,因为她们都知道王爷带夫人出府了,这是殊荣。 水辛听到声音也赶忙迎了出来。“才我和若依还说夫人呢,这就回…”水辛一抬头,见竹然脸肿着,眼睛也红红的,明显刚哭过,赶紧闭上了嘴,扶着竹然进了屋。 ——— 转眼间已回府快一个月了,脸上的指印消了,手腕处的红肿也一天天的好了,可心里却好像被这场风波刮出了一道疤,日子久了,也只能是结痂,不能消退。 “下雪喽!,外面下雪喽!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水辛说着就跑了出去,在院子里迎着雪转起了圈。若依见状也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竹然坐在外间,本来擦拭着从竹府带过来的绿绮式杉木琴上的浮灰,一时兴起便弹了起来,长久不弹,再加上心绪不宁,一个不小心,便将琴弦弄断了,食指处汩汩的鲜血涌出,站起身走到案几旁,拿起手帕胡乱的包了一下。 本来心中烦闷,可隔着窗户听门外的水辛和若依有说有笑的嬉闹,忍不住走了出去。看着两人在雪中你追着我,我追着你,活泼兴奋的样子,心中郁结的烦闷便也消了大半。 天气寒冷,在门旁站了一会便觉寒气刺骨,正欲向屋里走,便听见了院门口处齐齐的问安声:“奴婢给王爷请安。” 听到声音,水辛和若依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退到门口处,竹然看着朱赫瑀健硕的身影向自己移来,心中又是一沉。 朱赫瑀将行岭南,离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心中总觉有什么放不下,从宏德殿出来,鬼使神差的就到了竹然这里。此时看着竹然着浅紫色裾裙倚门而立,心里竟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从府外回来竹然这是第一次见他,她以为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他在权势中角逐,自己在狭小的空间里生活,两人不要有交集,虽是这样想着,可他走进,依旧要向他行礼:“臣妾给王爷请安!” “穿这么少怎么还站在外面。”朱赫瑀好声好气道。 竹然心里纳闷,可嘴上却说:“下了第一场冬雪,丫鬟们都出来嬉闹,臣妾便也出来凑凑热闹。”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外屋。若依进来添茶,竹然不想讨好他,可也不能惹怒他,想着将茶盏稳稳的递到他的手中。 朱赫瑀似乎满意竹然的此番举动,轻啜一口茶,视线竟打在了那把残琴上。“然然可愿意为本王弹一首曲子?” 竹然没想到朱赫瑀会如此问,迟疑了一下,照实开口:“臣妾先前抚琴时不小心将琴弦弄断了,扫了王爷雅兴,还望王爷责罚。” 朱赫瑀这才注意到竹然右手攥着的白色手帕,被血染红了一块。开口道:“你过来。” 竹然依他所言,慢慢挪到朱赫瑀身边,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朱赫瑀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 竹然微微抬头看向他,早已没有了战场上的凌厉,身着白色锦袍,腰配和田碧玉,五官俊逸,的确有让女人迷恋的资本。 朱赫瑀先是看看了竹然手腕道:“见好了。” “嗯。”竹然低头答是,又听朱赫瑀声音冰冷道:“因为琴弦断了,所以然然此时才对本王不冷不热么?” 竹然神经一绷,他这话,明是关心自己,实则却是在问罪于自己。开口回答:“臣妾不敢,只是此琴是家母心爱之物,来府前夕赠之与我,如今损坏,觉心中有愧。” 朱赫瑀不听竹然解释,悠悠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去把幽玉拿来。” 幽玉桐木古琴,背题“独幽”之名,下有“玉振”一印而得名,相传此琴曾是当朝著名禅师了闲的心爱之物。此琴幽幽静静、默然独处,如山中道人,神气内敛,凡是抚琴之人,能以一见此琴而为傲,望不敢有得此琴之想。朱赫瑀却得到了?!饶是竹然性子再恬淡如水,此时也是不可置信的问道:“王爷说的可是了闲大师的名琴幽玉?” 朱赫瑀脸上云淡风轻,“偶然得到此琴,然然有兴趣为本王抚一曲么?” “臣妾食指见血,此时抚琴恐怕玷污了幽玉。”竹然正心下惋惜,朱赫瑀突然用一支手臂禁锢住她的腰,慢慢收紧,然后在她耳边引诱似的道:“然然不用觉得惋惜,如若想要,本王就将幽玉送给你了。” “王爷此话当真?”竹然瞪大眼睛问他。 朱赫瑀没有应声,手缓缓地向她身上探去,粗糙又炽热,竹然能感觉到薄薄的茧子,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男女之事她懂得,她知道朱赫瑀想干什么。 他一下将她抱起,朝里屋的床榻走去。竹然屏住呼吸不去看他,只觉得他呼吸急促,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本是不大,可此时听来,却觉轰鸣震耳。 “珰…铛…铛…”午门前的报时钟声不算清楚的传来,朱赫瑀突然起身。 竹然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的莫名其妙,可在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三下两下就整装完毕,竹然伸不上手,站在一旁干干的看着。 朱赫瑀临出门时,悠悠的说道:“然然要学会怎样侍奉一个男人。” 第十一章 结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坐在铜镜前,由若依侍弄着头发。 “好了没有?”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竹然实在是坐不住了。 “这就好了!夫人,不是奴婢多嘴,你就不能对王爷多上上心么!” “这里又没别人,叫若依,别叫奴婢!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是改不过嘴。”若依虽不像水辛和竹然一块长大,可长时间的朝夕相处,竹然早把她当成了身边的亲人。 “夫人又岔开话题!”若依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喜上心头。自己跟了竹然一年多了,可她这个夫人却从没把自己当成奴婢。 今天又是初一,照例给朱赫瑀请安,昨天朱赫瑀临走时那句轻飘飘的话,落到竹然心里却是沉重。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很是舒服。竹然在前面走着,若依在后面跟着。本来很长很绕的路,可不知怎么一会就到了。竹然先舒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才走进正厅。 丫鬟们忙着行礼,陪笑着说王爷去了岭南。 竹然心里是眉开眼笑,可脸上却是不能,稍坐了一会就出来了,原来他昨天午时就走了,心情大好。 “今日的天气不错!”竹然抬头笑着对若依道。 “是夫人心情不错!”若依也笑着说道。 “都不错。”竹然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夫人,我们去哪里啊?” “看金鱼,你去不?”朱赫瑀不在,竹然觉得压抑的心一下子就活泼了。 “大冬天,哪里来的金鱼?”若依好奇道。 “这你就有所知了,神通广大的瑞新亲王为了一饱眼福,不知在哪里引来了温泉水,朝九晚五都有人看着换水,里头的金鱼不仅没有冻死,反倒比夏天活的更滋润呢!” “真的?夫人又没出门,是如何得知的呢?”若依有点不信。 “昨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身穿飘飘白衣的仙女来到了我的面前。仙女手持鱼缸,里面游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鲤鱼。我看的痴了,请求仙女把鱼缸放在我手里瞧瞧,仙女点了点我的额头,道:‘瑞新王府西院的金鱼可比我这条精致多了!’” “夫人,你戏弄若依!”若依一开始还当真事似的听着,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竹然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想去看金鱼,就先去膳房拿两个馒头过来。” “真有金鱼?”若依问道。 “是水辛告诉我的,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竹然在原地等若依,见她迟迟不回,四下又无人,清了清嗓子,一个混浊的男低音发了出来:“你是何人?” “张云三是也!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随后是一个老者答道。 “呸,你就是张三,看招!”紧接着就是刀棒相交的声音。 没错,竹然是会口技,从小照顾她的张妈妈本是个江湖艺人,后来好像是儿子生了大病急着用银子,丈夫没办法,把张妈妈卖到了府里当佣人。为了哄竹然,张妈妈总是会唱上几句,时间一长,竹然便学会了几句。再加上竹然又觉得十分有趣,就央求张妈妈偷偷教她学了。 凡是有些地位的人对口技都很鄙夷,认为口技难登大雅之堂。所以除了水辛,张妈妈,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就连母亲也不知道。 “姑娘好口艺啊!”一个好听的男声突然从后传来,吓得竹然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 只见来人穿着月白色的袍子,修长的身材,长相俊美。 刚才环顾四周倒是没人,可来人是从哪里来的!乐极生悲,这话可是一点没错。 林韵辰看到竹然的样貌就知道是朱赫瑀的侧妃,见惯了琴棋书画样样不差的女子,对这会口技的女子倒是新奇。 “姑娘这可是江湖上的口技,在下听着倒是新奇。” “公子见笑了,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公子倒还喜欢。” 竹然细看来人,衣着华贵,又能随意出入王府,一定不是普通人,看来她这点秘密是要公诸于世了。 “姑娘此言差矣,在下倒是觉得凡是手艺都应被人欣赏!姑娘可否愿意为在下表演一次?” “你和王爷熟么?”听这说辞,竹然觉得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突然在嗓子眼里挤出这么句话。 林韵辰这才明白过来竹然的意思,是怕他和三哥说啊,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熟,不熟!”又假装压低声音,稍稍凑近竹然说道:“在下是负责扩建府院的匠工,正在忙碌之时,被姑娘的口技吸引,所以翻墙潜入。” 竹然自是不信,“那公子这身华贵的衣服,莫不是偷来的了?” “姑娘这是什么话,这是王爷赏的!”林韵辰赶紧解释。 “公子刚才还说和王爷不熟,这会儿怎么又说王爷赏你衣服了呢!” 林韵辰见竹然伶牙俐齿,顿时就来了兴致。“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王爷看中了我的胞妹,要纳她做妾。照理来说我也是他的小舅子了,他不仅赏了我衣服,还有银子呢!” 竹然一听这话,顿时对白衣男子充满了鄙夷,掉头就想走。 “诶!这说说话姑娘怎么还走了呢!”林韵辰赶紧上前拦住竹然。 竹然向左,林韵辰也向左,竹然向右,林韵辰便向右。 竹然气急道:“没想到你看起来衣冠楚楚,可内心竟这般不堪,依靠你胞妹换取荣华富贵!当真是让人不耻。” 林韵辰一听这话,连忙笑道:“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啊!” 竹然突然愣住,她是性情中人,他父亲送她来王府,不也是为了换取功名么。 “也许…也许我与公子是同一类人呢!” 若依早已取完馒头回来,见林韵辰刚要行礼,让林韵辰一个眼神止住了。 “夫人,馒头取来了,还去看金鱼么?” “认错人了,你家夫人往那边去了!”说着,竹然就快步往回走。 只听身后的林韵辰哈哈大笑。 若依努努嘴,不知所措道:“那这馒头?” “给这位公子吧!他翻墙而来,想是耗费了不少体力。” “在下有幸和姑娘相识,希望和姑娘做个朋友!”林韵辰接过若依递来的馒头,朝竹然喊道。 第十二章 出茬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回到屋子,竹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倒了杯茶。 “夫人,你跟林小王爷很熟么?” 竹然喝的这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你说谁?” “林小王爷啊!”若依答道。 林小王爷?怪不得能随意出入朱赫瑀的府邸,在脑袋里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竹然真是后悔。 正想着,只见水辛美滋滋的朝屋走来。“夫人,午时已过,用膳么?” “什么事这么高兴?”竹然看着水辛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还有一个月就是年节了,府里提前发了月银,是往常的两倍呢!” “哦!”竹然应了声,可心中想的是年节将至,王府中一应人等必定忙着采买年货,自己是否可以趁机溜出府去,也好感受感受市井的热闹。正好朱赫瑀征战在外,她在不在府中似乎也无人过问。 心中一旦起了这样的念头,便按压不住了。 翌日,竹然,水辛,若依三人皆着窄袖浅黄色粗布裾衣,从王府后门,会同采买的下人一同出府。 来到京都城西市,三人又趁乱混入了人群中,这时是完全自由了。 “糖人,夫人,我们去买啊!”水辛说着,不等竹然应声,身子已经飞快的射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水辛拿着一把糖人回来,见竹然和若依两人正吃着冒热气的烤红薯,眼红的说道:“烤红薯,烤红薯,给我吃一口。” 三人游游荡荡,把街上的各种吃食,诸如冰糖葫芦,糖炒栗子,小笼包等都吃了个遍。肚子填饱了,方觉得冻脸冻手。若依提议去蜜萝阁看看珠钗脂粉,三人刚要过道,前方一纯白色强壮骏马不顾道路两旁行人急驰而行,眼看着就要飞到三人面前。三人又正在道中间,进退两难,竹然想也没想的便将前方的若依和水辛二人推到了道旁,自己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睛睁大怒瞪骑马之人,一时只听数声并发。有若依和水辛的呼喊哭泣声,骏马被强行停下的嘶鸣声,还有骑马之人的咒骂声。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骑马之人本是京都城里出了名的混世公子杜毓炫——当朝丞相杜言卓的大公子。竹然无虞,可却被杜毓炫瞧上了,要强行带回府中。 水辛心直口快,上前啐道:“你好大胆子,险些伤了我们夫人,现下又口出秽语,你…你可知我们夫人的身份?”水辛见杜毓炫眼中寒光如炬,狠绝的看着自己,气势突然不足了。 杜毓炫眯缝着眼道:“哦?就是本朝的郡主也要给本公子几分面子,本公子看上她,是给她脸了。一个穿粗布裾裙的女子倒和我说上身份了,你且说说你口中的夫人是什么身份?” “我们夫人是瑞新……”竹然喝止住水辛,光头化日之下在京都城主市强抢民女,而两旁的行人却无人敢看,无人敢管,可见杜毓炫的势力。更何况此番是私自出府,如若现在亮出身份,自己衣着言行皆不得体,在此人多嘴杂之地,不用半日,谣言就会四起,倒头来反倒对自己不利,不如这样……。 思来想去,朝杜毓炫开口道:“无论我是何等身份,公子在闹事骑马恣肆横行,险些伤我不算,现下又口出不逊,真是有悖君子之行,只可惜了……”余下的话故意不说。 “可惜了什么?”杜毓炫不耐烦的问道。 竹然笑了笑,故作摸头状,实则是向最外侧的若依使眼色,嘴上做着“李”字的口型。若依会意,趁杜毓炫等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竹然见若依人影已不见,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只可惜杜丞相才华满腹,恢廓大度,竟教子无方。” 杜毓炫听到此话,不怒反笑道“此话正和本公子心意!”,朝身侧的小厮一摆手,“都给我带回府中。”自己则一挥马鞭,继续不顾两旁路人的横行霸道。 几个小厮拖拽着两人,并未朝丞相府走去,而是走向一偏僻街道。 “夫人……”水辛带着哭腔看着竹然。竹然握住她的手,心中虽也有不安,但还是笑着安慰水辛道:“没事,若依会救我们回去的。” 来到一座虽是偏僻但却富丽的宅院。水辛和竹然被关在一个屋子中。眼见着水辛在屋中急得转着圈圈,竹然心中的不安倒是没有了。靠坐在软榻边,环视着屋内的陈设。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艳俗,反倒觉得简洁精致。窗户是雕栏小窗,窗旁放置一梨花木案几,案几上除文房四宝再无他物。内室与外室用镂空式紫檀木屏风隔开,竹然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看得见西墙所挂的《烟雨图》,心想这莫不是丹青名家张岚的真迹?走近欲看个究竟,刚将画收入眼底,杜毓炫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进来两个小厮,未等杜毓炫开口,便将水辛朝外拖去。 水辛不顾自己安危,害怕竹然被杜毓炫侮辱,挣扎着向杜毓炫喊道:“如若你敢欺负我家夫人,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日日缠你。” 患难见真情,竹然心中一暖,随后向杜毓炫道:“杜公子不会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吧,你放了她,我就是跟了你也心甘情愿了。” “夫人,不要,不要……” 杜毓炫看着竹然迟迟不肯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奇怪,似是在冷眼看着竹然和水辛的情深意浓。 听着水辛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离自己越来越远,竹然心中担忧她的安危,可面上脸色却未变。 “夫人?”杜毓炫反问,凑近竹然的脸细细打量。 竹然反感,心想这天下男子竟都如此鄙夷么,胡人王云鹤如此,眼下这杜毓炫也是如此。 杜毓炫似是看出了竹然的心思,语含讥诮的道:“你以为本公子对你有意思吗?” 竹然听他如此说,不禁笑出了声来,:“那公子是何意呢?” 杜毓炫直起腰,眼睛打在墙上的《烟雨图》上,凝视了一会。 竹然看他面含得意之色,心想他以得张岚名作而得意。只可惜此画虽在笔法轨迹,风格作派上描摹的可说天衣无缝,但却百密一疏,尾款处的印章出了极大的纰漏。张岚可以说是个怪人,他所有的丹青之作印章必印在左下角向上五指之处,无论纸张尺寸是大是小。《烟雨图》图幅较小,从左下角往上五指处印章正落在中间位置,行外之人可能觉得这使整幅图意境有被破坏之感。而杜毓炫屋中的这幅图的印章却正正好好落在左下角处。 “有话便快说,别一会没了说的机会。”杜毓炫看出了竹然的心思,对竹然道。 竹然移动身子,稍稍和杜毓炫拉开些距离,然后才轻轻开口:“想不到堂堂丞相府大公子竟对一幅赝品视若珍宝。” 听到这话,杜毓炫眼中如炬的寒光转而不见,心平气和的问竹然:“你怎么看出的?” 本想激怒于他,但他却如此反常,竹然悻悻的答道:“印章处。” 杜毓炫的下一句话却让竹然大吃一惊,“没想到朱赫瑀的侧妃倒不是泛泛之辈。”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狐疑,又听杜毓炫补充道:“只可惜太爱耍小聪明了,这幅画本是我闲来无事随手临摹的,为了和原作区分才故意将印章印在下面。” 竹然听他如此一说,顿时觉得小觑他了,又想他此时的君子举止有如从骨子里天然发出,可先时在街道上为何如此嚣张跋扈,霸道粗鄙呢? 正想着,一小厮匆忙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露出一丝苦笑,转瞬不见,向小厮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然后对竹然说道:“提你的人来了,高兴吧!” 竹然估摸着时间,李文海是该来此解围了。可心想他既然什么都知道,大张旗鼓的将自己带到这里,又对自己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呢? “我的丫鬟水辛……”竹然刚要说话,杜毓炫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接过话道:“已经潜人将她送到瑞新王府了。”说着推门而出。 第十三章 无虞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随杜毓炫脚前脚后来到宅院正厅。正厅中站着两人,一人是王府大总管李文海,另一人中等身材,着暗紫色官袍,官袍上绣有猛虎,举止庄重,神态凛然。见杜毓炫进来冷喝道:“逆子,还有脸出来,还不快向侧王妃赔罪!”然后才向竹然行礼。 竹然道:“大人免礼。”杜言卓起身,抬眼,看到竹然的长相时,表情突然凝滞,脸部肌肉抽搐了下,精明的眼中不知闪过了一丝什么东西。 李文海看了看杜言卓反常的举动,心中虽有狐疑,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态度不卑不亢,慢慢朝杜言卓笑着说道:“老夫见侧王妃安全无虞,这心便也落了地了,侧王妃经过此番周张,定是乏累了,老夫这就护送侧王妃回府,不在此打扰丞相清修了。”李文海此话说的精明,对杜毓炫无礼行为只字不提,不但给足了杜言卓面子,也保留了竹然的声誉。 杜言卓赶紧就着台阶下来,道:“那老夫送侧王妃和大总管,王爷回来定携犬子登门谢罪。” “这就不必了,此事哪结哪了,再不提后话。” 杜言卓让杜毓炫跪于正厅门口,自己则送竹然和李文海出府。 府门口两辆马车停在那里,若依见竹然出来,小跑着为竹然披上披风,扶竹然上轿,关心的问道:“夫人没事吧?” 竹然握了握若依的手,开口:“今日亏得你激灵,水辛回府了吧?” 若依点点头,上车才悄悄对竹然说:“李总管很不高兴呢,夫人当时为何不点名自己的身份,吓吓杜毓炫脱身,为何要让若依回去告诉李总管,将此事弄大呢?” 竹然轻轻叹了口气,早猜到了李文海会不高兴,朱赫瑀不在,将整个王府交付给他打理。自己私自出府,弄出此等乱子,李文海怎能高兴,怕是朱赫瑀回来还要告上她一状呢。开口回若依的话:“傻丫头,如果不回去告诉李总管事情才真要闹大了呢,先别说丞相府的大公子肯不肯买我这个侧王妃的账,若如当时说自己是瑞新王侧妃,众人信了,看我同你和水辛着相同的粗布裾衣,当怎样想我?如若有好事之人将此事散布出去,或是告知官府来管,那后果可就不是像现在这样了。” “哦,”若依点头,后悔道:“今日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早知这么不顺,便不出去了。” “出便出去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此番经历有惊无险,倒也觉得充实了,总比在王府无所事事的好。” “夫人能这样想,倒是好的。” 马车到了王府正门,穿过甬道,在里门处停下。竹然下轿时正和李文海打了个照面。李文海看了竹然一眼,迟疑了半天,终是一句话未说,转身朝东二府走去。 若依向来不愿多言多语,可此时,穿过西二府的正门,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抱怨道:“李总管也太目下无人了,和夫人打了个照面也不知行礼。” 竹然拽了拽若依衣襟笑道:“这不对我作揖行礼还好,他那般年岁,在我面前躬身,我在心里还怕折了阳寿呢!” 若依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新奇!” 又过了几日,三人像是把那件事情忘了。这天早上,若依为竹然结完发髻,站在竹然的身后,看着镜子中的竹然,迟迟不动。 竹然见她不知想什么想的出身,转过身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若依先是不答话,只是笑,过了一会才说:“还有半个月便是除夕了,夫人不给王爷准备些什么么?” “哦,他又……”竹然顺嘴就想说他又不来我这,可想了想还是将此话咽下,说:“不用准备了!” “这怎么行呢?” “就是!就是!”水辛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也在一旁附和道。 竹然见拗不过两人,缓了缓口气道:“那你们看着准备吧!” “这准备礼物看的就是真心诚意,夫人怎么能交给我们呢!”水辛快言快语说。 竹然摆摆说道:“好了,好了,不是说传膳么,我饿了!” “夫人~~”两人一齐拉着长音。 竹然本来心情尚佳,可若依和水辛一提起朱赫瑀,竹然就觉得兴致索然,悻悻开口道:“准备,准备还不行么!” 水辛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朝竹然伸脖笑道:“夫人还得用心准备!” “用心!用咱们三个人的心!这回可以用膳了吧!”竹然在这里买了个关子,用三个人的心,那这心意也算是打了折扣了。 “这就去!”目的达成,两人像捡到了宝贝似的一齐撤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笑。 这要说道礼物,竹然还真不知道准备什么好,奇珍异宝,她没有,就是有朱赫瑀也不一定喜欢。绣个香囊、香袋什么的,八成儿朱赫瑀有都是,戴都戴不过来,哪个中意他的姑娘能不为他献上一个,既表达了情意,又显示了女红。要想既有诚意又能让朱赫瑀喜欢,除非把杜毓颜腾空变出来,她要是会那神力,早把自己给变走了。 竹然想的头疼,忽的转念一想,不就是个礼物么,朱赫瑀能不能来她这里还不一定,要是来了,就把…就把…竹然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就把这盆吊兰送给他!也算是诚意了,毕竟经日月滋养了好几个年头了。 这一晃儿就是半月,除夕这天朱赫瑀果然没来,不过听下人说他是在战场上,战事吃紧,生灵涂炭,数十万大军都靠他一人统领调配,哪里还顾得上节日不节日的。这么想想竹然还真是佩服朱赫瑀的,听闻他十八岁就驰骋于战场,算到今天也大约有五六个年头了,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了三军统帅。王爷的身份固然让人敬畏,可在将士们的心里对他更多的是尊敬,折服!要不那日王云鹤挟持自己,将士们听到自己是他的女人,怎能都停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等着他示意呢。 水辛和若依在屋里忙前忙后,一个剪窗花,一个贴窗花。若依的窗花剪的不错,有五子贺新春,鲤鱼连珠,竹然算今日已经在这里过了两个除夕了,若依每年都会变换些窗花的样式。竹然在心里想,以后谁要是娶了若依,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若依,又长一岁了吧?”竹然不禁问道。 “过了今日就十六岁了!”若依剪窗花的手不停,下意识的说道。 “可有中意的人?”竹然一听若依都十六岁了,哪个女子到了年龄能不动春心呢! 听到这话,若依脸上先是幸福一笑,随即又露出了淡淡的哀伤。 看到若依表情的变化,竹然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看来是有了,可是却…却不能如人意么?她不愿意提及,竹然也就不能再问下去了。 吃完了年夜饭,就还是如往年一样:守岁。水辛还是提前就睡着了,若依在一旁打发时间剥着瓜子仁。竹然就直直的注视着窗户上红彤彤的窗花,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 “铛…铛…铛…”守岁的钟声敲响。“夫人,该休息了!”若依在一旁提醒道。 “好了!我要回去睡了!”水辛一听到钟声,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困得东倒西歪的朝外走去。 若依为竹然铺好被子,也要退出去。 “若依!让水辛自己睡吧,今日你留下吧。”钟声一敲响,府里上下都安静了,和先前的热闹形成了反差,让人觉得适应不过来。 “那夫人睡吧,若依在屋里守着。”若依边说边伸手放下了搭在榻边的帷幔。 “到榻上来睡吧,我们说会儿话……” 第十四章 一封书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大年初一,竹然用完早膳,府中一些无关紧要但又有些小职的管事也会来竹然这里拜年讨赏钱。竹然一一接待,要不是此时,竹然真不知道每月的月银该用到何处。水辛和若依拿着钱袋立在竹然两侧,只要是来拜年的人,无论身份高低,每人一两银子。市面上一斗米五匹绢不过一贯铜钱,一两银子实属不少,把每个人都打发的乐乐呵呵的。 送走了最后一个人,水辛捏着原本鼓鼓的但此时却空瘪的钱袋撇撇嘴道:“这帮要账鬼,要不是为了讨些赏钱才不会过来呢,夫人何必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若依放下钱袋子,倒了茶递给竹然,边笑边说:“忙了一上午,夫人口渴了吧!” 竹然接过若依递过来的茶,从椅子上站起,直了直腰道:“水辛,咱们要这些银子也没有用,何不给了他们,倒省着占了地方,他们来了,还给院里填了人气,何乐而不为呢!” 水辛噗嗤笑了,“夫人可真会安慰自己!” 傍晚的时候,有个丫鬟过来传话,说:“李总管请侧王妃去宏德殿。” 竹然到了才知,原来宫里派人传来谕旨,谕旨上的意思大致是瑞新亲王朱赫瑀心系家国,在外作战至佳节而不能归,赐黄金珠宝若干。竹然和李文海跪地谢恩。起身后一个干瘦的老太监将圣旨递与竹然,朱赫瑀不在,府中又实在找不出别人,只能是她这个侧王妃代朱赫瑀领旨。 正当竹然和李文海以为老太监要起驾回宫时,没想到老太监却从袖中拿出一物,用极尖的声音对竹然说道:“侧王妃,皇后娘娘有赏!”竹然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一个锦盒,仪式性的在老太监面前打开,里面放置一支残损的步摇,心中疑惑不解,但丝毫不敢怠慢的跪地谢恩:“儿妾谢皇后娘娘抬爱,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头时见李文海脸色极难看的看着锦盒中的步摇,待老太监走后,竹然对李文海道:“此物是皇后娘娘所赐,想是意义非凡,还要劳烦李总管将之交与王爷。” 李文海倒是没有推脱,似是满意竹然的此番做法,接过锦盒,然后向竹然问安退下。 其实此物既是老太监在圣旨之外特意说是皇后娘娘赏与侧王妃的,竹然就是不将此交与李文海也无不可,可竹然看着李文海面色如蜡的脸,倒不想为自己招惹麻烦,何况朱赫瑀非当朝皇后亲生,朱赫瑀势力强盛,作为太子生母的皇后娘娘在大年初一赐给朱赫瑀侧妃一支残损的步摇,这其中的深意,确实让竹然这个局外人参不透,看不明。 初三早上,王府里请了京都当红的戏班,在花园处搭了戏台唱戏。水辛和若依都要去凑凑热闹,竹然也随她俩来到了花园。看了一出戏实在觉得无趣,可见若依和水辛看得兴头正起,便强忍着无聊又看了一场。回去时已经申时了,一路上若依和水辛都在谈论着戏班里哪个花旦唱得好,哪个小生长得俊。竹然在院门口停下,抬头看着院门牌匾上三个飞逸的大字:“浮欢院”不觉开口问道:“这几个字可是王爷亲自书写的么?”竹然心中没有多想,只是看着这三个字飞健似虎,功底了得,随口一问。 可水辛和若依听到此话,以为竹然在意这三个字的含义,顿时就不说话了。竹然向后看了看两人,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问得怕是让两个丫头误会了,可又懒得开口解释,径直朝院内走去。 水辛和若依以为竹然生气了,压压抑抑的跟在竹然后面,半天没话。 临就寝前,竹然整理着花种子,正思量着今年在院子里种什么花好。只见水辛笑涔涔的走了进来,拿着笔和纸。若依跟在身后,拿着墨盘,和砚台。 “王爷没回来,夫人给王爷写封书信吧!”若依说道。 竹然摇头苦笑,这想的可是周到,她能和朱赫瑀说些什么呢! “就为我这一封书信,沿途要经过多少驿站,惊动多少人马,这劳民伤财的事,还是不干的好。”竹然笑着看向两人。 “这驿站又不是专为夫人而开,快马也不是专为夫人而养,夫人不书信,还有人书信,何来劳民伤财之说啊!”水辛在一旁接过竹然的话。 竹然瞪水辛,然后推托道:“今日又累又乏,我明日再写吧!” “夫人就不能对王爷上上心么?外头有多少人想给王爷写信都没有机会呢!”若依劝道。 朱赫瑀是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有地位,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可却不是竹然的良人。水辛和若依和别人看到的只是朱赫瑀的正面,他的反面也许只有竹然见过。正如玉笛所说,人要有自知之明,要不到头来伤人伤己,伤人倒谈不上,可是会伤了自己。竹然喜欢就这么和朱赫瑀冷冷淡淡的,可这两个丫头却一直把她往朱赫瑀身边推,就是真推了过去,朱赫瑀一闪身,受伤的还不是自己,竹然想今日这信她是如何也不会写的。 “拿下去吧,我不想写。” 水辛和若依见说不动竹然,就一人拿着笔纸,一个拿着墨盘和砚台,看着竹然,竹然也看着她俩,三双眼睛互相对视着,本来下午时三人心中就都不舒服,此时氛围越来越不对,足足僵持了一个钟头。竹然突然鼻子一酸,率先转过了头,眼泪就流了下来,赶忙擦了去。水辛一见竹然哭了,也哭了,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大哭着跑了出去。若依见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弯腰捡地上的纸、笔。 “不写就不写么,大过年的,夫人快别哭了,多不吉利!”若依劝慰竹然道。 夜晚,人静屋空,竹然从床榻上起身,披了件披风,走到窗边,掀起窗旁的帷幔,看着空中月亮又圆又黄,心中浮现的确是另一个人的身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别三年,陆哥哥,你还安好么? 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很凉了,可拿出首饰盒中那一块包的严严实实的玉佩,触手时的寒凉,竹然才发觉自己手不是最凉的。一手可完全握住的玉佩,下面悬挂着的红色锦线已经褪色,唯有正中的“陆”字还清晰可见,用手抚摸着字的纹理笔画,放觉着安心了。 第十五章 他回来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京都城虽坐落于垣谳国偏北方,但三月一来,万物复苏,也觉春意盎然。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竹然让人备了花锄与水壶,打算在浮欢院播花种。水辛本来要帮竹然挖坑,却被竹然劝走了。这所种的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习性,有的是入土半寸即可,有的却要深挖一尺。水辛毛手毛脚,自然是干不好的。一共挖了数十个花坑,竹然看着挖出来的坑如自己设计好的那般呈扇羽形状,心中满意非常。 “夫人,歇一歇吧!”若依在一旁说道。 许久未活动筋骨,眼下竹然出了一身薄汗,经若依这么一说倒觉得身体是乏了。指挥若依道:“将最外面一层播上连翘,然后向里顺次播春娟,紫藤,铃兰,香瑾,最后播一粒石竹点缀。 若依在前面播花种,竹然则在后面低头一边思忖着花的习性,一边低头填着花坑。这填花坑看似简单易行,可也是藏有学问的,有的花性弱,有的花性寒,要想让花种在开花时最大限度的展现其姿容,此时这填坑,将土压的虚实便不得不讲究。 竹然低着头,只看一双鞋正在填着最前面一排的花坑,忙开口道:“若依,快停脚,石竹性弱,将土填实便长不出来了。” 若依早已经退到了一边,原来朱赫瑀回来了,若依见到他先是惊讶,“王~”,请安的声音还没等发出,就被朱赫瑀一个手势禁止了。 “侧王妃对花种这么了解呢。” 竹然猛一抬头,倒吓了一跳,朱赫瑀正笑看着他。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给他请安。 朱赫瑀皱了皱眉头,看着竹然白皙却满是泥土的手,半天无话。 竹然将手伸到眼前,看着上面的泥土,本想着进屋去洗掉,可见朱赫瑀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只能是干干的站着,在他面前,感觉做什么都不自在。 朱赫瑀竟然蹲下了身,用手将刚才压实的花坑扣开,拿出里面的花种细细端详。 竹然看着朱赫瑀,战场果然艰苦,他的手虽细长但却和地上黄土的颜色相近,脸也明显变得黑了、瘦了。 “去年春天到民间寻访,也正赶上春耕。”竹然不知朱赫瑀说这话是何意,只是留意着他手里的花种,那可是唯一的一颗石竹种子,不能让朱赫瑀给糟蹋了。 “若依,去将水盆端来,给王爷净手。” 若依端着铜盆,竹然取过朱赫瑀手中的花种,然后微笑着向朱赫瑀道:“王爷的手中满是泥土,净净手吧!” “嗯。”朱赫瑀手一伸,等着竹然服侍。可竹然却没准备替他净手,心中抵触,但也只能是挽起袖子,将手伸入盆中,轻轻的往他手上撩水。 听他悠悠开口:“丞相府和本王的府邸比如何?” 竹然下意识用拇指扣了下食指,没打算作答。心想:怪不得他来,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如若自己说没去丞相府,而是被杜毓炫带到了他的私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时,杜毓炫在外人看来又是个好色之徒,朱赫瑀会不会勃然大怒。 朱赫瑀握住竹然的手,将两人的手都按入了水中,问竹然:“不回答本王的话是何意?” 盆中水温适中,手放入水中,不用刻意去洗,便也干净了。“王爷如此问臣妾,是想知道臣妾的贞洁是否还在么?” 朱赫瑀却松开竹然,朝屋内走去。竹然深吸一口气,跟在他身后进屋。拿起手帕替他擦手,他却不提刚才的话茬,只道:“本王不在,然然倒是过得很好,竟比先时丰盈了。” 竹然在院中时心中还是七上八下,此时进屋,倒是释然了,在锦州时她不也曾和王云鹤共处过一室么,何况她那时才真的险些被侮辱,她和杜毓炫清清白白,朱赫瑀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吧。 屋内的气氛异常,侍立屋内的丫鬟都秉着呼吸。只听朱赫瑀说:“都给本王退出去!” 丫鬟如释重负的走了,可屋中的竹然却是不能。朱赫瑀弯腰对着竹然的脸道:“侧王妃如此聪明,猜猜本王此刻想干什么?” 竹然苦涩一笑,答:“臣妾不知。” 话音还未落,朱赫瑀就将竹然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竹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第一次的情景,“不要!”两字脱口而出。 朱赫瑀停了动作,终于发作:“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竹然回过神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辩解道:“臣妾的意思是要替王爷更衣。王爷驰骋于战场,本就劳神劳心,如今回到了府里,臣妾怎能让王爷替臣妾更衣呢!” “哦,是么?” “那是自然。”竹然起身,跪在榻边,动作轻柔的试图为朱赫瑀更衣。 朱赫瑀毫不配合,看着竹然,眼里的怒意丝毫未减。 竹然无奈,只能解开腰带,脱下外衣,然后又忍住手上的颤抖,心中一横,脱掉中衣,浑身上下只剩下肚兜。含笑对朱赫瑀说道:“臣妾也为王爷更衣吧!” 朱赫瑀看着竹然,语调冰凉的道:“你是怕本王还是不怕本王呢?” 竹然轻轻回答:“王爷身份尊贵,掌三军之帅印,保四方之安定,臣妾怎能不怕。” 朱赫瑀看着竹然轻轻颤抖的肩膀,面上露出的隐忍,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缓了语气道:“你穿上衣服吧,晚些本王过来用膳。” 竹然如蒙大赦,连忙说道:“那臣妾恭迎王爷!” 朱赫瑀走后,若依和水辛都看着竹然的脸色做事,竹然轻轻叹口气道:“我没事,王爷过来用晚膳,你俩吩咐下去,叫厨房精心准备准备吧。” 天渐渐的黑了,竹然让水辛帮她化了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坐在桌旁,等着朱赫瑀。 朱赫瑀来时,心情不错,似是把上午的事忘记了。竹然吩咐人传菜,菜上齐后,又为朱赫瑀盛饭。“不知臣妾准备的菜是否合王爷的口味?” “只要是然然准备的,本王都喜欢!”一句调情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传到竹然的耳里,却觉索然无味。 良久,朱赫瑀道:“这么好的菜肴要是没有酒可太可惜了。来人,把我新得的九十年女儿红拿来。” 酒拿来后,朱赫瑀连饮三杯。 “王爷慢些喝,喝急了容易醉!”竹然劝慰道。 “本王喝醉了,不是正称了你的意!” 竹然一时语塞,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九十年的女儿红,酒劲很大,一杯下肚,人已微醉。 “既然然然酒量这么好,就再陪本王饮一杯吧!”说着,朱赫瑀又为竹然倒了一杯。 竹然又是一饮而尽。其后又喝了几杯,竹然就没有意识了。 ——— 翌日 竹然醒来时,水辛和若依都围在身边。 “夫人,你醒来了!是现在梳妆打扮,还是休息一会再梳妆打扮。”水辛异常温柔的对竹然说道。 “竹然赶紧摸了摸水辛脑门,“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有事情求我?” 水辛气道:“什么我怎么了,平日里夫人总说我急躁,这回人家柔声细语,不急不躁和你说话,夫人又说人病了。” “快别闹了,水辛。咱们不是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夫人呢么!” 竹然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王爷昨夜是在这里留宿的么?”话说了出来,脸已红了大半。 水辛道:“昨夜王爷见夫人醉了,就吩咐丫鬟为夫人更衣了。但是王爷说了……” “说什么了?”竹然忙问道。 水辛清了清嗓子,学着朱赫瑀的语气道:““这次然然欠本王的,以后加倍补上!” 此话一出,三人的脸都红了。 第十六章 飞来横祸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有一句打油诗叫做“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日,竹然正靠坐在内庭软榻上看书,迷迷糊糊的泛起了春困,正欲睡着时,只听院中有人大哭大闹。蹙眉问道:“院中怎么了?” 若依匆忙进来,斟酌半刻才道:“安和郡主正在院中哭闹!” 原来,朱赫瑀在府中宴请一众人等,安和郡主曹书瑶所饲养的兔子无故乱跑,跑到竹然的浮欢院,啃了院中竹然所植的铃兰和石竹,铃兰和石竹两者都有微毒,二毒并下,再加上那只西域波斯兔平日里如同曹书瑶本人一般,娇生惯养,竟当场死在了竹然院中。 竹然出去时,曹书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竹然骂到:“今日不给本郡主个说法,本郡主定要你好看!” 竹然见自己辛辛苦苦所种的花被糟蹋的一片狼藉,曹书瑶的贴身婢女正蹲在地上将剩余的花种连根拔起,顿时觉得火冒三丈,忍住胸中怒火,笑着对曹书瑶道:“铃兰和石竹本是木科类植物中的名贵药材,你那只波斯兔生前无福消遣,死后上阎王那里报道,没准阎王见她死的不凡,超度她下一世为人呢。” 曹书瑶虽是刁蛮跋扈,可此时听竹然如此说,除了向竹然大喊,倒不知如何辩驳。她身侧的婢女附在她耳畔轻轻说:“这位就是瑞新王的侧妃,小姐不必怕她,位分并不高!” 曹书瑶也属于心直口快的主,听到此话,将婢女推到一边,大喊:“本郡主怕过谁!” 说话见,以朱赫瑀和杜毓炫为首的一众人便来到了浮欢院。了解完情况,朱赫瑀沉吟了一会,半天没说话,他不说话,众人都不敢发言。唯有那曹书瑶依旧抹着眼泪,在朱赫瑀身边哭诉,指着竹然道:“表哥,她……她不知用什么毒草毒死了我的兔子。” 曹书瑶本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寿康公主的小女,十分得寿康公主的喜爱。自小就是万人宠着,十分刁蛮任性,连自己的爹娘都不惧怕,当今圣上见到她还要给她几分面子,但她却是十分听一人的话。 朱赫瑀看着竹然,冷声询问:“这花可是侧王妃种的?” 竹然只听他说这一句话,就知自己要遭殃了。那日她植这些花时朱赫瑀就在她身边,他此时明知故问,原因竟是如此明显。曹书瑶的父亲曹镇现任中书省左丞相,地位虽不抵杜言卓杜右丞,可在关键时刻也起着二两拨千斤的效力。此人忠厚老成,但唯一的缺点便是溺爱他这个女儿。竹然想朱赫瑀要是有志登上顶峰,便不会不在此人身上下功夫。 果然朱赫瑀下一句话是:“谁让你在王府里种此种毒草,来人,将这院中所植之物都给本王连根铲除!” 朱赫瑀啊朱赫瑀你果真如此卑劣,竹然淡然一笑,再没有开口说话。 两道光一同打在了竹然身上,一道是朱赫瑀的,一道是杜毓炫的。竹然没去看朱赫瑀,反而瞥了杜毓炫一眼。只听杜毓炫极不耐烦的朝曹书瑶开口道:“真是扫兴,若如再听你哭泣一声,我保证,有你的地方,绝没有我。” 杜毓炫的话果真极好用,曹书瑶马上忍住啜泣,转怒而笑道:“炫哥哥,瑶儿不哭了!” 众人都散了,竹然悻悻的进屋。水辛拿来蜜饯,笑着递给竹然,劝解道:“夫人何苦和那等小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别人又不知道。” 竹然接过蜜饯,拿在手里,迟迟不吃。抬眼从镂空的阑窗处看着几个丫鬟还蹲在院中拔着花苗,一行眼泪刷就流了下来。 水辛见状,气势汹汹的出去,骂道:“你们几个,还不快退下!” 几个丫鬟唯唯诺诺,支支吾吾的说王爷下令,她们不敢违抗。 竹然叫水辛道:“你进来,把门关上,让她们拔吧,拔了干净,以后这浮欢院再也不植花了。” 心中的怨气终于排解,用完晚膳,竹然阖着眼睛休息,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也没睁眼去瞧,以为是水辛闲来无事又在自己身边起腻,柔声道:“别闹,去把被子铺好,今日这一闹,倒觉得疲累。” 只听朱赫瑀也柔声道:“然然可否怪本王?” 竹然马上睁开眼睛,心想幸亏刚才自己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听不出情感的开口道:“臣妾不敢。” 朱赫瑀握着竹然的手,又是温柔问道:“不敢么?没有口是心非?” 他对她暴怒,她淡然,他对她温柔,她反倒厌烦。又是开口答:“臣妾不敢。” 朱赫瑀看着竹然,有些不耐烦,“口是心非的功夫倒是学的不错。” 竹然知道事不过三,这句“臣妾不敢”是不能再说了。淡淡开口:“试问王爷,这尘世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心口如一呢?” 朱赫瑀听到这话,不说话,只看着竹然的眼睛,竹然反倒没有去躲闪,目光坚定的看着朱赫瑀。 朱赫瑀视线穿过竹然,落在正端着石竹花与铃兰花立在门旁的一排丫鬟身上。“明早移栽在院子里吧。” 竹然笑笑,道:“不必了。” 朱赫瑀一摆手,丫鬟会意退了出去,“随你的意吧!” 余下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她是他的妾室,就算是心中有万般不愿,他伸手解开她腰间丝带时,她都得含笑相对。手心没过程的就浸满了汗,他用长年练剑的手抚摸她方寸肌肤时,她的脸还是红了。竹然想真是奇怪,男人和女人大抵是不同,他心中即使是没有她,但在床上时,在亲吻她时,竟也是含情脉脉的。他娴熟的动作不禁让竹然歪想,他有多少女人。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可能是一种享受,而此刻竹然却是如此煎熬。 待他餍足时,在屋内的情欲快要散尽时,他覆在她唇角说:“三日后本王带你去春游。” 竹然刻意忍住自己粗粗的喘息声,悄悄和他移开了些距离,他的肌肤与自己的肌肤相贴,因为出了汗很黏。而这种感觉在竹然的心底有如身陷囹圄一般,难受。 此时不过是酉时末,戌时初。随着夏日的到来天黑得越来越晚,刚才朱赫瑀情欲骤起,丫鬟们谁也不会傻到进屋来掩窗帷。此时,透过窗纸,看着还未完全黑透的天,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今夜算是熬过了。刚这样想,朱赫瑀又是一个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第十七章 春游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朱赫瑀走了。若依进来,笑着说竹然今日气色很好。竹然心想这若依平日里稳稳妥妥的,此时却也暴露了小色鬼的品质。 用完早膳,竹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萦绕在她心中,难以排解,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是什么。倒是若依的一句话忽然将她点醒了。 “夫人和王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要是能为咱们瑞新王府添个小郡王就锦上添花了。” 她不能怀上朱赫瑀的孩子!就算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只能是个庶子。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和她一样,生活在夹缝之中,抑或是政治的牺牲品。与其活的痛苦,不如从不存在。 “夫人,你怎么了?”若依见竹然脸色突然变的极难看,关心的问道。 “头突然疼的厉害。”竹然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道。 “我这就去祥瑞阁请大夫!”见若依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出去,竹然赶紧叫住她:“诶!若依,你先回来。” 祥瑞阁的大夫皆是经太医院与吏部共同委派到王府里有官阶的官员,竹然又怎能找他们呢。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京都城南德运馆的张献忠以前总是为母亲看病,竹然和他算是面熟,此人爱财如命,若拿重金去求得一些避孕之药,十有八九能成。只是如何请他进府倒是个难题,何况从昨晚到今日已过去几个时辰了,如若下午之前不服用药物,要是真中了彩有了身孕可如何是好。这样在心中忖度着,头倒真的疼了起来。 “怎么了夫人?”若依停下脚步问道。 “没事了,这会又不疼了,不用去找大夫了。”竹然又在心中想,这出府或是入府都要得到朱赫瑀或是大总管李文海的手谕,光明正大的办法出不去,府中把守虽不比宫中森严,可想溜出去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若依见竹然似乎有难言之隐,想到竹然每月月信来时被宫寒折磨得死去活来,祥瑞阁大夫个个趋炎附势,见竹然不得王爷宠爱,漫不经心的开着一些既不治标也不治本的汤药,毫无用处。以为竹然不让自己去找大夫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心中心疼竹然,话不觉就到了嗓子眼:“若依知道夫人心性淡然,可身在府中如若不去…讨好王爷,万事都是难做的。” 讨好朱赫瑀?竹然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却是良久无言。 有一句俗语叫做: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竹然找出《本草纲目》,在其中查找有避孕之效,但又不被人熟识的草药,最后找到几味。去药房抓药时,为保险起见,怕人认出是自己院中的人,故意支开水辛和若依,派遣院中杂使的丫鬟去药房取了药。 但即使是喝了汤药,心中也是没底。干脆放松心态,何不赌一把呢。 三日眨眼而过,此刻竹然已在马背上了。她和朱赫瑀的左侧是林韵辰和康硕公主朱赫溪,林韵辰来瑞新王府的时候没有骑马,朱赫瑀给他准备的马他又挑三拣四,最后也只能是凑合凑合和朱赫溪同骑一马了。右侧是竹然的弟弟竹朗和水辛。竹朗自小武艺过人,如今已是朱赫瑀的先锋。因为拿的东西太多,若依又感了风寒,水辛便跟了过来,她不会骑马,又和竹朗自小相识,两人自然便也就同骑一匹马了。 朱赫瑀和朱赫溪在前骑马,林韵辰和竹然坐在后面,两人总是有平行的时候。林韵辰朝竹然露出邪魅的笑。想起上次的事情竹然就觉得心虚,见林韵辰朝她笑,她也只能是应付了事的回以微笑。 朱赫瑀突然加速,竹然下意识的抱紧了他。快马飞奔了一会,二人已经落了其余四人有一段路程了。 春日的微风拂面,轻柔舒适。郊外万物复苏,空气中带着清新的味道。满眼的嫩绿,无论是远处,还是近处,心情大好。 “然然笑什么?”朱赫瑀突然问道。 竹然纳闷,他在前面,怎么知道她在笑呢?莫不是后面长了眼睛?微笑着开口道:“与郊外的风景相伴而行,心里觉得舒适。” 朱赫瑀指了指远处的森林,“一会我们就在那里停下。”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可就是指此情此景了!” “烟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也指着是这番景色!”朱赫瑀饶有兴致的接过竹然的话。 竹然看向他的后背,心中忖度着他心情不错。 一行人来到了山前的草地上停下。竹然和水辛两人把一块大大的围布铺在了地上,郊外风大,四角用捡来的大石块压好。 “外面的景色可真美!”水辛坐在围布上,一手着地,支撑着身体,脑袋向上,笑着对竹然说道。 竹然眼睛看向朱赫瑀,林韵辰,竹朗三人,见他们正忙着搭烤食物用的架子,半天也搭不好,但却是不亦乐乎,微微笑道:“也不知咱们今日能不能一饱口福了?” 朱赫溪心爱自己的白色小驹,见野外草料长得肥美,蹲在一旁喂马,喂好了马摇摇摆摆的朝竹然这边走来,然后大大咧咧坐在了竹然和水辛中间。“你们在聊什么?” 竹然刚要说话,林韵辰走了过来,见她笑得灿烂,挑坏的说:“驸马爷怎么没来?莫不是不愿意见我们吧!” 朱赫溪用脚一踹林韵辰,丝毫不在乎他的话,反倒故意装出得意的样子,冲着他说:“不就是没得到小白么,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如此小气吧!老是扰我兴致,驸马公务繁忙,才没你这么清闲。” 小白就是朱赫溪的那匹小马驹,前些日子,在御马场林韵辰和朱赫溪都看上了这匹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天山纯种汗马。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放手,最后朱赫溪提议对弈,可这对弈的方式竟是石头剪刀布,谁赢谁得,朱赫溪古灵精怪,又怎么会输。林韵辰觉得浑身的武艺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疼不痒的,叫他不服气。 “你成婚了?”水辛听到驸马,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问道。 “嗯!”朱赫溪满脸的娇羞。 “三嫂好口艺啊!”林韵辰转而向竹然眨眼睛。惹得朱赫溪连连看向竹然。“三嫂有什么口艺啊?” “林安王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竹然偷偷向林韵辰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林安王,公主,侧王妃”竹朗也朝这边走来。 林韵辰拍了拍竹朗的肩膀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何况我向来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咱们叫名字就行。” “对,我也不喜欢繁文缛节,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公主、王爷的,都互相叫名字,要不真不知道这起了名字是做什么用的了。”朱赫溪也道。 第十八章 朱赫溪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朗儿,今日怎么也来了?”竹然和竹朗并肩在草地上散步。 “长姐有所不知,如今我已经是王爷的先锋,王爷很器重我!”竹朗道,语气里有一丝骄傲。 “战场危机四伏,朗儿要一切当心。”子承父业,竹然脑海里不禁浮现父亲竹长郡的脸。偶然听母亲提起过,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如此时的竹朗一般,年少风发,文武双全。如今他官居兵部尚书,正三品官阶,地位在朝中虽不能算是属一属二,但也是屈指可数了。可他却还是将自己硬塞给朱赫瑀,想到这里,心中倒是如此不畅快。 竹朗坦然风度,完全没注意到竹然已有一丝变化的脸,反而说道:“长姐放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朗儿一定多加小心!” “嗯……竹府一切还好么?” “自打长姐进王府以后,我就跟随王爷从军了,前几日才回到府中,家中的事倒不是十分清楚。” 竹然本想问问母亲是否安好,听竹朗如此说,不觉有些失落。 “不过前日见二夫人,看她的气色…”竹朗话还没说完,只听朱赫溪突然大喊道:“我发现了泉水了!我发现泉水了!你们快过来啊!” “哟,公主发现了泉水,长姐,咱们也过去看看!”竹朗笑道,将所谈的话错了过去。 原来只是一条小溪,从山谷处流出,顺着地势急流而下,到朱赫溪所发现的地方,地势变得平坦,流速放缓。这一急一缓,倒使得溪水澄明透彻。 朱赫溪捧了一捧,刚欲要喝,就被竹朗叫住了,“小心有毒!” “是么!”朱赫溪笑道,看着手中的水玩性大发,顺手就扬在了竹然的脸上,“既然喝不了,那就给三嫂洗脸了!” 竹朗见状赶紧跑了。 “那我也给你洗洗脸吧!”竹然被泼了一脸水,不甘示弱的也捧起水扬在了朱赫溪身上。 不一会两人全身上下便湿透了。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你不许再拿水泼我了!”竹然气势明显不足,主动认输。 “你跑什么,我不往你身上泼不就是了!”朱赫溪边喊边追,丝毫没有要放过竹然的意思。 最后,两人累得都气喘吁吁,背靠背席地而坐。 “真有意思!”朱赫溪把头向后一仰,放在了竹然肩上。 “这风虽暖,可吹在身上还是凉嗖嗖的!不知水辛带没带衣服?”竹然道。 “我带了,正好两件,我去取来,咱们换上!” 竹然边换衣服边问:“你怎么想起带衣服来啊?” 朱赫溪一摆细嫩的纤手,笑道:“因为我会算啊!” 竹然朝朱赫溪撇了撇嘴。 朱赫溪心中装不住事情,见竹然不再追问,反而说道:“一会在城门关上前,我就直接去华清池了,打算在哪里和驸马小住几日,所以才随身带了衣物。” 竹然回头,见朱赫溪笑得十分甜美,两颗细细的虎牙外露,活泼可爱。心中动了想法,朝她道:“看你头发都乱了,我帮你重新梳上吧!” “好啊!给我梳个和你头上一样子的发髻,我瞧着你的发髻挺好看的。” 发髻梳完,衣衫也已整理好了,竹然和朱赫溪回到远处,不到数十尺远的距离,竹然看着朱赫溪,强忍住笑,只觉走的煎熬。 朱赫溪看竹朗正教水辛放风筝,见包裹里还有风筝,就顺手拿了起来,也放起了风筝。 竹然躺在围布上,晒着太阳。突然一只大手放在了竹然面前,在竹然的眼前映了个黑影。竹然睁眼,不用去想也知是朱赫瑀。 “怎么没和他们一起玩?”阳光照在竹然的脸上,竹然未施任何脂粉,反倒让人觉得干净雅致。 竹然道:“才和赫溪玩的有些累了!” “那我带你朝那边走走!”朱赫瑀搂住竹然的腰道。 “也好!”竹然顺着朱赫瑀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圆潭,刚欲起身,只见朱赫溪兴师问罪的跑来:“竹然,你给我站住!” 竹然见状赶紧快跑,先前她给朱赫溪梳头发时,趁她不注意,周围又没有镜子,就随手梳了个冲天揪,看起来十分想笑。 “站住,别跑!你坏我,我说怎么林韵辰一看见我就捧腹大笑!” “赫溪,为什么追我啊?” “你小人得志!”朱赫溪见追不上竹然,跑到朱赫瑀面前撒娇,“三哥,她欺负我!” 朱赫瑀强忍住笑道:“三哥看挺好的啊!” “三哥只想着三嫂,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朱赫溪假装哭道。 朱赫瑀俯身哄她,没想到朱赫溪顺势将朱赫瑀推倒,骑到了他的身上。抓撒了朱赫瑀的发髻,也给要给他梳个冲天揪。 朱赫溪解气方停了下来。 朱赫溪坐在圆潭旁,竹然为她梳头。 朱赫溪怕竹然再坏她,特意坐在潭水旁,借着潭水就能够看见竹然的一举一动。 “我好歹也是个公主,你却这般戏弄我,不怕我迁怒于你?” “公主行事磊落,只觉得和你相处十分自在。” “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玩的高兴,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我府上,人们不是讨好我,就是怕我,实在烦闷!” “公主身在天家,所见的人,所遇的事,自然不比寻常女子。越是权利的高峰,越是少见真心。” “你还是叫我赫溪吧,我不把你当侧王妃,当朋友怎样!” “赫溪天真可爱,我自是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 “我觉得你也和别人不同,自然、有趣。” “自然?”竹然不觉涩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能和你如此这般,真诚相处,是因为我对你无所希冀,自然也就无所顾虑,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相遇,而是在皇宫或是瑞新王府,你所看到的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溪身份高贵,自然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有些时候,为了生存,或是为了你要保护的人,是要委屈求全的。” “那你的意思,那些讨好我的人,和怕我的人是身不由己了!” “也许是吧!” “那你是否也要讨好三哥呢?” “头发梳好了!你看这回可好看?”竹然岔开话题,不去回答。 朱赫溪看也看水中的倒影,赞叹道:“好看!以后你天天给我梳头发好不好?” “你说呢?”竹然敲了敲朱赫溪的额头。 “一会我就去求三哥,把你接到公主府去!”朱赫溪说完,哈哈一笑,竹然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第十九章 误会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玩了半日,众人也都饿了。林韵辰和竹朗说是去山里打猎。朱赫瑀本想带竹然,水辛,和朱赫溪三人一起去山里找些野果。可朱赫溪赖在围布上不走,说四肢疲软,再也不想动了。朱赫溪本想留竹然和她一起,可被朱赫瑀一个眼神吓退了,无奈只得将水辛留下。 竹然和朱赫瑀朝山里走去。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一棵果树,反倒是见到了各种野花。 “这里有野果么?”竹然怀疑的问道。 正说着,就见到前面有一棵树,上面长着红艳艳的小果。朱赫瑀摘了一个刚欲放到嘴里,竹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有毒,越鲜艳的东西越容易有毒。” 听竹然这么说,朱赫瑀把红果放在了她的嘴边,“然然这是在担心本王么?要不你替本王先试试是否有毒。” “讨厌,你要吃就吃,见你身强体壮的,吃一个也药不死!”竹然朱赫瑀还不在意的玩笑,打开朱赫瑀的手道。 见朱赫瑀半天没说话,突然后悔自己说话怎么如此不得体了,朝他道:“臣妾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然然何罪之有啊!我的确是身强体壮。”朱赫瑀又笑了笑道:“然然说越鲜艳的东西越容易有毒,然然今日穿的如此鲜艳,看来本王已经中毒了。” 竹然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是娇艳的黄色,平时她是不会穿这么艳的颜色的,这是朱赫溪的裙子。 朱赫瑀弯腰,示意竹然上去。“这种野果叫刺穆果,无毒。我背着你,你把高处的摘下来,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等竹然和朱赫瑀回去时,日头已经偏西了。竹朗和林韵辰已经生火,准备烤鱼了。 “三哥,三嫂你们回来了!太阳都快落山了!”朱赫溪抬头,懒散的道。 “三嫂手里拿的是什么啊?”林韵辰一面说,一面又冲竹然邪魅的笑。 “这叫刺…木…”竹然一时叫不上来名字,看向朱赫瑀。 “刺穆果!” 众人都尝了一些,确实甘甜可口。 鱼快要考好时,城楼的最后一遍报时铃隔着数十里模糊的传来。 朱赫溪一下子坐了起来,“我要回去了,我和驸马约定好了申时末在华清池见面。”朱赫溪满脸幸福。 “王爷,属下也要回去了,出门时匆忙,忘记了和家父,家母交代,想是再不回去,他们要担心了。”竹朗也说道。 朱赫瑀接过竹朗考的半熟的鱼道:“好!既然有事情就都回去吧!” 朱赫溪说走就走,骑上马已经飞出了数步远,“竹然,你这个朋友我朱赫溪认了!” “诶!你的包裹没拿!”竹然朝朱赫溪喊道。 “给你了!” “三嫂,我也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林韵辰朝竹然笑道,随后又飞奔起来,“朱赫溪,你等等我啊!你走了,我怎么回去啊!” 竹然笑看向两人,心中回想着,她答应林韵辰什么了么? 竹朗和朱赫瑀、竹然辞别后,也迁马欲走。竹朗先扶水辛上了马,随即也上了马。 “水辛,你先回去吧!”竹然向水辛道。 “长姐放心,朗儿一定将水辛安全送回王府。”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朱赫瑀和竹然。先前的热闹氛围渐渐散去,野外山林,只觉清冷。 竹然看向朱赫瑀,本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可看朱赫瑀正悠闲的烤着鱼,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能作罢了,将眼睛看向了远方。 太阳已经降落得快和地平线一边齐了,柔和稀微的光芒不能再给人以温暖。山风掠过轻薄的纱裙,丝丝清寒不能不使人觉得寒冷,身体微颤。 朱赫瑀突然站在了竹然的身后,手臂攫取竹然的腰,脸贴在了竹然耳朵处,关心的问道:“然然冷了吗?” 竹然心想人都散去,她又该恢复朱赫瑀侧妃的身份了吧!今日朱赫溪问她是否也讨好朱赫瑀,她故意岔开了话。她不讨好于他,但却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他对自己的态度也许随心情而定,而她就要在他变化不定的态度里不断的变幻着角色。如果他自称王爷,那么竹然就要称自己为臣妾,扮演侧王妃的角色。如果他称“我”竹然就可以稍稍放松一些,说话做事凭心一点,只要不超过他的底线。 “怎么不说话?”朱赫瑀问道。 “臣妾是在想这野外的星星是否格外明亮?”竹然看向已变成暗蓝色的天空,收回思绪道。 朱赫瑀松开竹然,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为竹然披上,想到她的耳朵也微凉,便把披风后的帽子为竹然戴了上。就是这样一个无心的动作,却让竹然误会了朱赫瑀一生,此间有无数次解释的机会,可朱赫瑀都错过了。 “火要灭了,你在这里等本王?本王去山林里再找一些柴火来。” 竹然坐在火旁,过了好久,听见身后有声响,想是朱赫瑀回来了,正回头时,就被一个麻袋套住了。竹然在被麻袋套住头的那一刹那,看见了其中一个男子的长相,方头大眼,身形魁梧。 “不好,是个女的!抓错了!” “朱赫瑀逃了!” “先不管了,抓住一个是一个,也比一个都没有强!” 竹然被装进了一个袋子了,袋子透气,但不透亮。两个男子先是抬着她走了一段路程。随后又像扔死猪一样,将她扔上了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有人将她抬起,又扔在了地上。 “大人,抓错了,是个女的。” “朱赫瑀太不是个男人,使出金蝉脱壳之计,留下个女的,自己跑了。” “对,先时我们见有个穿黑披风的,天又太黑,以为是朱赫瑀呢!”男子辩解。 “废物!” “废物!”竹然听到这二字心中一颤,竟忽略了身体被摔在地上的疼痛,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像陆子寒了。可随即就被竹然否定了,陆哥哥的声音不会如此粗暴,况且如此卑劣的行为,一定是陆哥哥所不耻的。 一阵脚步声过后,想是说“废物”的大官走了。先时抓竹然的两名男子中的一名道:“还不速去查这个女的是朱赫瑀什么人,有没有利用价值!一群废物!” 竹然听着好笑,先时的男子训斥完两人走了,眼下这被人训斥的男子又来训斥别人了,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竹然被扔在了一个柴房里,身子被绳子绑缚着。透过门缝,有几束月光照了进来,将柴房中的灰尘照成了一个个灰柱。 竹然心中咒骂朱赫瑀,想到他临走时特意为她披上披风,还带上了帽子就觉得可笑。她还真认为他怕她冷,没想到是利用她脱身。竹然心想她也许早该想到的,朱赫瑀会真的在乎她是否冷么,他连她的死活都不在意,王云鹤一事她不是领教过了么,她又不是没被利用过!难怪西子羽会说他卑劣不堪,好一个瑞新王! 第二十章 出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在柴房一坐便是一夜,天快朦朦亮时,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粉衣女子和两个男子。 “快给姑娘松绑!”粉衣女子看了一眼竹然忙说道。 两个男子十分听粉衣女子的话,恭毕恭毕敬的解开了竹然身上绑缚着的绳子。 粉衣女子带竹然来到了一个装饰精美的屋子里。又拿来了些点心。“想必姑娘也饿了,先吃些点心吧!”粉衣女子边说边把点心挪向了竹然一侧。 竹然没有说话,心中思索着难道这帮人已查明了她的身份,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价值,对她也客气了起来。 粉衣女子见竹然没有说话,看了看点心道:“姑娘可是嫌点心粗糙?” “我没有胃口。” “那姑娘先好生休息,有事叫我,我就恭候在门外。”说完,粉衣女子就退了出去。 竹然环视屋子,屋里没有窗子,唯一能出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门,可门还被人守着,她逃跑是没有机会的。 一天很快过去,粉衣女子来送了数十次饭,竹然都没动筷子。 门又被打开了,“姑娘,你好歹也吃一些啊!” “放心,一日半日饿不死我的,只要我不死,不就不会耽误你们的事么。”竹然边说边把眼睛看向门口处。 “姑娘,算我求您了!你好歹动动筷子。”粉衣女子突然跪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说了,姑娘要是伤了一根毫毛,就要了我们的性命!” “你们大人还真是有趣,我竟不知,自己倒如此金贵了!”竹然苦笑。 “姑娘,我说的句句属实!”粉衣女子边说边撸开了袖子,“今日我一共为姑娘送过七次饭,姑娘都没吃,我就挨了七次打。大人说了,这次…这次姑娘要是再不吃的话,就要了我…我的性命。”粉衣女子跪地哭泣。 竹然良久无言,她没想到自己到这般田地还能连累他人。“你起来吧,我吃便是。” “谢姑娘,谢姑娘大恩。”一听这话,粉衣女子连忙起身,把饭端在了竹然面前,为竹然递上了筷子。 竹然接过筷子,微微拨动着菜,梅花肉,竹笋丝,三色食团,多么熟悉的菜啊!这是她与他的回忆。“这菜是…是谁做的?” “莫不是不合姑娘的口味?我再去厨房做些来!”粉衣女子紧张的道。 “不必了,我的意思是菜很好。”竹然看粉衣女子紧张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你们大人平时对下人很严么?”竹然吃了一口菜,又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粉衣女子声音怯懦的答道。 “下人尽心尽责地为主人办事,主人却不知善待下人,轻则打骂,重则丧命,更有甚者用家人性命相逼!” “姑娘…姑娘是怎么知道?”粉衣女子问道。 “我说的是我自己,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女子摇头。 “如果我说我是瑞新王府的丫鬟,你可相信?”竹然抬头看向粉衣女子。 “不信,如果姑娘只是像我一样的平常丫鬟,为什么大人会如此在意姑娘。” “那是因为你们大人认为我利用价值。” “一个丫鬟能有什么利用价值?”粉衣女子反问。 “你知道你们大人为什么能成为大人,为什么能掌握你们的生死,为什么能呼风唤雨么?” “因为他是朝廷的大官啊!” “不对,因为这个!”,竹然指了指脑袋。 “脑袋?” “是权谋!在他手里,谁都能有利用价值,谁都能成为棋子,包括你我这样的平常丫鬟。” “那姑娘真是丫鬟了?” “是,我是瑞新亲王府里的丫鬟,在王爷书房做事。王府里规矩同这里一样严苛,我的妹妹…不小心碰碎了王爷的茶碗,已被…已被…”竹然以袖遮面。 “姐姐,快别说了,伤心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粉衣女子抚慰竹然道。 竹然快速吃完了碗中的饭,“饭吃完了,快去交差吧!不然又要被责罚了!” “好,那我就先下去了。”粉衣女子慢慢的退了下去,在转身的一刻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月升中天,院子里十分寂静,寂静的有些慎人。 “姐姐,你睡了么?”粉衣女子压低声音轻轻唤竹然。 竹然正侧卧在榻上,“还没有。” “那我进来了?” “嗯。” 女子悄悄的进了屋子,走到了竹然旁边。“姐姐怎么没睡?” “没有困意,有什么事么?”这话问的,她如今被关在这里,身为阶下囚徒,性命堪忧,绕是心再大也是睡不着啊。 “没有,只是想和姐姐说会儿话。自姐姐说完身世后,我便觉得和姐姐十分相似投缘。” “是啊,我的妹妹…如果还在人世,正和你这般大,我见到你便也觉得十分亲切。”竹然握住粉衣女子的手道。 “不瞒姐姐,我原本也是有姐姐的,可姐姐…被少爷看上,被强行…霸占了。姐姐原本是有婚约的,为了不负了大牛哥,投井…投井自尽了。”粉衣女子说着,泣不成声。 竹然看着粉衣女子的眼泪簌簌落下,没有再说话,她随便编的一个故事和一个真的带血的故事相比,简直太可笑了,她怎么能够忍心去利用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竹然连劝慰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伸手为粉衣女子擦去眼泪。 “姐姐,我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出去!”过了一会,粉衣女子道。 “救我出去,你怎么办?”竹然轻轻的拍着粉衣女子的肩膀。 “我没关系的!” 竹然看着粉衣女子真诚的眼睛,心中惭愧。“众生平等,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白丁布衣。我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私利,而害了另一个人。” “不是的姐姐,我是说,我们都可以逃走!”粉衣女子赶紧解释道。 “什么?” “是这样的姐姐,下午的时候大人带走了府里的大半家丁,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现在身处南偏房,这里虽离后门不远,但要经过一道门,这道门锁着,有李二的钥匙才能出去。姐姐先换上我平日的衣服,我这就去骗得李二的钥匙,要是能得到钥匙,我们的希望也就有大半了。” “那要是得不到,你岂不是有危险?”竹然道。 “放心,姐姐。到时我就说姐姐呕吐不止,急需要看大夫。” 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竟有点让人难以置信。竹然此时已和粉衣女子来到了后门。 “大半夜的怎么还出门?”守门的人严厉的问道。 “王大哥,我是小荷,你不认识我了?”粉衣女子朝男子一眨眼睛,就着天上的月亮,竹然看在眼里,像是看到了狐狸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安,可想到事到如今,与其在屋中死守,还不如去赌一把。 “哟,真是小荷!”男子揉了揉眼睛,“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出门?” “姐姐得了重病,急需看郎中!” “怎么不把郎中请进府里,还用出去看么?” “是急病!”粉衣女子解释。 “这个是你姐姐?””男子看向竹然道。 竹然头上蒙着纱巾,见男子打量着她,虽带着面纱,但还是微微低下了些头。” “怎么还蒙上了纱巾?”男子伸手想要掀开纱巾。 小荷赶紧道:“大哥,是风麻疹!” 竹然赶紧捂嘴装咳嗦。 男子见竹然正捂住嘴咳嗽,欲掀纱巾的手顿了顿,“快走吧!快些回来!” “谢谢大哥!我一会就回来!” 终于出来,粉衣女子带竹然飞快的跑了起来。连走带跑大约行了数十里,遇见一条官道。 “姐姐,顺着这条官道,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小荷也要回家了。”粉衣女子指着前方的路说。 “小荷,谢谢你。救命之恩,竹然没齿难忘。” “没事,姐姐快走吧,一会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我也要先回家了。”粉衣女子说着,就要向官道的岔口走去。 “等一等,”竹然顺手摘下了手上的镯子,“这个给你,当了换些银子,买块田地好好生活。” 粉衣女子没有推脱,接过镯子劝竹然快走,“快走吧,姐姐!一会被发现就真走不了了!” 竹然辞别粉衣女子后,就飞快的朝官道跑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是一直快步的向前走。回想着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向梦一样。看着前方的官道,竹然心想是不是从现在起自己就自由了,朱赫瑀利用她脱身,就不会考虑她的死活,她只要现在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彻底获得了自由。竹府那里,朱赫瑀利用自己,自己生死未卜,他自然觉得理亏,母亲便不会受到牵连。只是水辛和若依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 “姐姐快走吧,我也要回家了!”走着走着,小荷的话突然浮现在竹然脑海里。小荷的家就在这附近,那么帮自己逃走,被那帮人知道,岂…岂不是要连累她全家!竹然停住,向原路方向看去。这样想着,心惊不已,又因先时拼了命的奔跑,嗓子腥甜,咳嗦了两声没咳出血来,反倒喘息着干呕了起来。 为何小荷一路上带自己小跑,丝毫没有喘息,而她却粗喘不止。只是因为小荷是丫鬟,干惯了粗活么?但她只是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啊! 刚才自己逃出时,见府中的布置十分华贵,不是一般府院能比,把守又怎会如此松懈,只凭小荷一个丫鬟,就能瞒天过海? 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大人带着府中的半数家丁出门?那个大人既然如此重视自己,又岂会只留三个人看守? 小荷行事缜密,而她家就在当地,难道一时疏忽会忘了放了自己会连累她全家?还是说她为了救自己出去,不惜这一切? 竹然看着前方的路,坦途大道,如果真如她所想,她现在回去,是不是还能挽回小荷及家人的性命呢? 第二十一章 相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路上何人,给本大爷站住!” 竹然正想着小荷的事,只听从右侧的树林里传出粗鄙的男声来。 “呦!还是个小娘子,快给我带过来!”说话间三个土匪打扮的人便走到了竹然眼前。 说话男子身边的两个小弟将竹然押到了他的身边。 “长得还真好看,大眼睛水灵灵的!”男子说着,就摸上竹然的脸。 竹然向后退了几步,躲开男子的触碰,用哭腔说道:“大哥,丈夫得了重病,正着急去找大夫,你行行好,放了妹子吧!” 男子晃了晃脖子,淫笑道:“不是大哥不想放你,实在是小娘子长得太美,害得大哥移不开眼睛啊!”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丈夫在家已奄奄一息,大哥要是此时为难妹子,你叫妹子如何是好!”竹然继续哭求道。 “也不是不行,”男子抽了一下鼻子,“你现在陪陪哥哥,要是能把哥哥陪美了,娘子想去哪里,哥哥都带你去。” 男子说着,朝身后的两个小弟使了使眼色,两人会意固定住了竹然的胳膊。 “呸!”竹然吐向二人,“青天白日,天理昭昭,你们这帮土匪,早晚会受到报应!” 眼见着男子就要撕扯开自己的衣服,竹然却无能为力,她没想到自己刚逃离了火炕,又遇上了火盆。 “住手!”突然有人喊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如此龌龊之事!简直枉为男人!” 竹然眼见一把长剑飞来,擦过身旁男子的肩膀,径直扎在了树上。 三个男子见势先是一片惊呼,随后落荒而逃。 “姑娘,你没事吧!” 竹然正背身整理着衣衫,听到这声音,心中狂喜,一下停了动作,迅速转过身去,声音发颤的道:“陆哥哥,是你么?” “然儿!”陆子寒下马。 两人相立而视,咫尺天涯的眷恋,相见时竟是无言。 春日的早风掠过竹然长软但有些凌乱的墨发,竹然看着那个常住心中的温润男子,嫣然微笑。 陆子寒亦是朝竹然投去深情款款的笑颜,心想:能这样和她光明正大的相见,怎样都是值得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昔日的恋人,站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但心中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句话。 ——— “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竹然靠在陆子寒的后背上,满心欢喜的道。 陆子寒的马骑得很慢,“想过一万种相遇,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能见到你,就都是值得的。” 听他这么说,竹然突然想到了什么,“陆哥哥…我…”她想说她已经变了,她不再是她的然儿了,可是陆子寒的后背太过踏实,竹然竟舍不得离开。 相见时难别亦难,竹然舍不得拒绝他的呵护,因为呵护在她生命里太过难得。 陆子寒带竹然来到了一座院子,院子的周围没有人家,只是一片荒原。 “这是哪里?为什么只有这一户人家?” “这里是我为然儿打造的世外桃源,是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陆子寒一面扶竹然下马,一面道。 “那为什么是在这里呢?”竹然脱口而出,为什么她心中会如此不安,她和陆子寒是在道路上偶遇,可为什么他带她走了不到数里,就来到了这里。 陆子寒见竹然似有猜疑,轻扶竹然的肩,认真的看着竹然道:“我们进屋说好么?” 竹然收回脸上的疑惑,略微笑了笑:“好…”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但是很洁净,像是时常有人住过。 “这里是两年前我在回府的路上发现的,那日我被贼人所伤,落马而逃,路过此地,见正有一户人家,本想进屋暂避,可却昏睡在屋旁。次日醒来,见正躺在屋中,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刚欲起身离去,见旁边留有书信,信上写着‘公子,你我相识实属缘分,昨日我已为公子处理了伤口,公子如不嫌弃,如棋愿将此屋赠与公子。寒舍虽是清寒,可实属高雅之所,如棋身负要事无奈离去,愿公子惜之爱之。’事情就是这样。” 竹然后悔刚才对陆子寒的猜忌,听着陆子寒详详细细的认真解释,笑看向陆子寒道:“如棋!其人如棋,孤清端雅。” “我想正是!”陆子寒看着竹然,那脸上露出的浅浅微笑,是多么的让人舒心,他多么希望他和她就这样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么?是不是很脏很狼狈?”竹然见陆子寒失神的看着自己,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 “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陆子寒突然凑近竹然,眼眸里的情意灼得人心疼。 近距离的接触,竹然能感觉到陆子寒鼻子呼出的热气,他们以前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可为何此时却感觉如此陌生与不自在了呢。 “奔波了两日,汗涔涔的…”竹然边说边将身子向后移了移,避开了陆子寒的注视与轻抚。 陆子寒看了看落空的手,忍住心中的落寞,笑看向竹然道:“桃花帘外开依旧,帘中人比桃花秀。记得初次见到然儿,然儿的一颦一笑就如同桃花一般明丽,再次相见,然儿站在桃园之中,嫣然的笑靥竟胜过了满园的桃花,让人倾心。” 竹然看向陆子寒,她和他的曾经确实如桃花般甜美。那时的他一袭月白长袍,温柔俊朗,风度翩翩,是她的全部希望。 “看到外面的桃树了么?那是我两年前亲手栽的,再过些时日,就又要开花了。然儿可否愿意与我携手共赏桃花,共享美酒。” 竹然看着陆子寒的眼睛,真诚又充满了渴望。如果是从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可是此刻,她却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同意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三年的光阴足以改变一切,如今我们都变了,我……”竹然尽量忍住嘴角的抽搐,可眼窝里已贮满了眼泪。 陆子寒凑近,轻吻上了竹然的额头。 竹然知道她应该避开的,她是有夫之妇,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然儿别哭,不管然儿变成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我…我嫁人了,陆哥哥也不在乎么?”竹然说着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一行,一行。 “不在乎!”陆子寒伸手为竹然擦去了脸上的泪,声音坚定。 “可是我在乎,你…你忘了我吧!去开启你生命中的另一个春天,就像今年的春天一样,明媚温暖。”竹然说完,转过了身背对陆子寒。 陆子寒看着竹然强忍啜泣而却不断颤抖的后背,声音不大却置地有力的说道:“忘,亡心,心死了才能忘,然儿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叫我如何相忘。还记得我曾说过么,海枯石烂,我的真情不变。现在依然如此,我喜欢的是然儿的心,嫁人了又如何。然儿不是曾说过不喜欢世人的争名逐利,心机利用么,只要然儿愿意,待我完成大业后,愿意放下一切,和你远走天涯,漫游山野。到那时我们就以天地为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只要然儿点头,我们就可以过那样的生活!” “陆哥哥,我…”竹然的心动了,她的心真的动了,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 “然儿先不必着急回复,今日太过奔波,想必然儿也累了!”陆子寒抢先竹然一步说道,他怕她拒绝,他害怕他自己毫无希望。 陆子寒为竹然铺好了被子,竹然躺下,真的觉得疲惫不堪。此时此刻她可以睡个好觉了,一切的防备都可以放下,因为有他在她身边,心安。 “睡吧!我在这里看着然儿!” 竹然觉得还没等点头,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稳定军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梦里梦见陆子寒离开,竹然猛然惊醒,睁眼后,发现他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 走出屋子,到外面去寻他,可终是没见人影,倒看见了一院的桃树。记得上次在锦州驸马府公主把桃树拔了,种上了长青树。长青,长情。不似桃花,虽花开时美艳动人,可转眼就会枯萎衰残,空留一地落红。 竹然心想既然她和他不可能了,又何必在此停留,不如称他不在时离开,免了离别时的悲伤。 回到屋子,左思右想,还是要找纸笔给陆子寒留个字条。 “夫人在找什么呢?”玉笛坐在榻边的摇椅上幽幽开口道。 竹然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又是玉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夫人离开屋子之前,”玉笛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夫人该起行了!” 竹然不顾玉笛的话,继续找着纸笔。 “军中还有事情等着玉笛处理,还望夫人抓紧时间!”玉笛不耐烦道。 竹然停下动作,看向玉笛,面带讽刺的问道:“可是王爷要姑娘来接我?我要是不跟姑娘回去会怎样呢?” “那就别怪玉笛不客气了!”玉笛走近竹然。 “哦!姑娘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好歹是王爷的侧妃,难不成姑娘还能绑了我?”竹然冷声笑道,上次已领教过玉笛的脾气,虽知道和她针锋相对不是上策。可是一想到上次她将自己送入驸马府中,脱身离去,如今又在自己感觉要脱离朱赫瑀之时将自己生生拽回,就觉得气愤。 玉笛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将其转了一个圈,然后才慢慢开口说道:“王爷赐我便宜行事之权,别说夫人是个侧妃,就算是王妃,我又有何不敢!夫人是聪明人,就算夫人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应该考虑考虑身边人吧!” 竹然走到玉笛旁边,拿起了玉笛手中的杯,冷笑道:“姑娘这是在威胁我吗?姑娘是王爷器重之人,我自是不敢逆了姑娘的意,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但说无妨。”玉笛摊手,满不在意的说道。 竹然面露微笑,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玉笛,然后才慢慢的开口道:“有一种风叫耳旁风,女人的耳旁风姑娘听说过么?”竹然故意激怒她。 “你!你不知羞耻!”玉笛愤怒。 竹然只是看着玉笛微笑,这也许是骂得最轻的话了,想当年竹长郡和赵怡红知道她和陆子寒的事后,骂她的话才真叫不堪入耳。 ——— 不论再怎么呈口舌之快,竹然还是得和玉笛走。 玉笛骑马而来,又骑马飞驰而去。竹然坐在她身后,感觉十分颠簸。想到来时陆子寒怕她难受,将马骑得很慢很慢,果真、他是唯一肯呵护她的人。如今就这样不告而别,想必陆子寒一定担心死了。可玉笛强硬的态度,又怎肯让她留个字条。就算是留下字条,她又能写什么,她和陆子寒的事情,一定不能让朱赫瑀知道。 玉笛带竹然来到了惠州城门口。惠州离京都有数百里远,竹然没想到,这两日她已走出了这么远的路程。 照例是没回王府,不知朱赫瑀又打算如何对待自己,竹然一边想着,一边下了马。 “将军不好了!军中大乱,恐怕…恐怕要发生哗变!”竹然和玉笛正向城中走来,就见一个军官匆匆来报。 玉笛眼扫军官一眼,骂道:“废物,我才走了几时,就发生这等事情!” 竹然和玉笛来到城墙之上,城下的士兵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万人。 “将军,这粮草何时发给众位将士啊?不会是没有了吧!”城下的带头军官率先对玉笛说道。 玉笛刚要说话,身旁的军官就小声提醒玉笛道:“将军,在你出去这段时间,敌人声动击西,明着攻城,实则是向着粮草而来。等末将们反应过来,粮草已被烧了大半。情急之下,末将们也只能是将事情压了下来,将士们对粮草一事还不曾得知。” “真是废物,我不是说过我不在谁也不许打开城门么?”玉笛气着脸色发白,可看着城下的士兵,不得不强压着愤怒。 “是…是张副将军要打开城门的!” “将军在和李副将说什么呢?莫不是没有粮草了?” “对…对…是不是没有粮草了!” “上战场没有饭吃,还打什么仗啊……” “人是铁,饭是钢,这没有粮食箭都拿不动!” “干脆回家算了,打也是输……” 城下的士兵七嘴八舌的开始了猜议。 “诸位将士,大家静一静!只要有我玉笛在,就不会让大家没饭…” 玉笛话还没有说完,城下带头军官又道:“不瞒众位将士,寅时粮库的那把火不是意外,是敌人故意放的,眼下粮草已被烧毁了三分有二,如今这粮食已撑不过半日了!” 此话一出,军中一片哗然。 “张副将军,王爷委你以重任,你却在此扰乱军心!你的良心何在!众位将士,听我…” 玉笛的话被士兵的哗然声盖住,军中哗变,似乎已变得无力回天。 竹然虽对军事不太了解,可依据现有的形势,对眼前的情况也猜出了大半,明显是军中出了内鬼。如果哗变,后果……后果将不堪设想。 竹然头脑一热,迅速抽出了身旁士兵的佩剑,伸出左手,顺着剑划过,剑身被顷刻染红,手血流不止。竹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剑朝城下扔去,然后大喊道:“都给本王妃住嘴!” 整个城楼竟顿时安静了下来,春日里温柔的清风将竹然的鲜血散布,血腥味充满了整座城楼。 “众位将士看到了什么?染血的佩剑?还是女人的鲜血?”竹然大声问道,军中竟无一丝声响。 先时鼓动军心的军官见到此景刚欲说话,竹然抢先他一步,使出最大的力气喊道:“没错,众位将士的确看到了女人的鲜血,这是我瑞新王妃的鲜血。你们想过没有,如若众位今日弃甲而逃,城门被敌人打开,将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杀,将有多少女人孩子被杀?此时这鲜血是从我的手中流出,如若城门被开,将有多少人的鲜血会从脖颈流出!众将士再想,在这战乱时期,连王爷的王妃都不能置身事外,如今站在城楼上血流不止,更何况是寻常女子,更何况是你们的老母、妻儿。” 城下的士兵鸦雀无声,都低下了头。 “没了粮食,众位将士着急的心情可以理解,可如果因这等小事就要弃甲而逃,对得起朝廷的信任,对得起王爷的器重,对得起妻儿老母在家中的殷切盼望,对得起男儿堂堂七尺之躯么?”竹然停顿了一会,又道:“瑞新王爷不会扔下众位将士不管,玉笛将军也会妥善处理此事。我以瑞新亲王王妃的名义承诺诸位将士,两日之内,粮草一定送到惠州。坚守惠州城者,记军功五等。” “我玉笛以性命担保,王妃对诸位将士的承诺,两日后一一兑现!” “誓死效忠朝廷!誓死坚守城门!” “誓死效忠朝廷…誓死坚守城门…” 城下喊声如雷鸣般响起。 眼见军心已稳,竹然才松了一口气。伤口处血流不止,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还不快去请军医来!”玉笛看到竹然惨白的脸,和血流不止的手,朝身边人喊道。 “今日之事,玉笛谢过夫人。先前…,多有得罪!”玉笛对竹然道。 “姑娘不用谢我,”竹然看了看流血的手笑道,“这血是为城中的百姓和我自己而流!姑娘说王爷如果知道了今日的事,会如何想我?”想到玉笛强硬的将自己带到这里,连写封信的时间都不给,竹然故意说道。 玉笛朝城下望去,露出疏冷又无奈的微笑,“夫人不必如此说话,我知道自己是何身份。” 军医迅速赶来,竹然大脑昏厥,感觉四周晃荡不停,由人扶着,朝屋中走去。走出不到数步远,只听后面传出“啪”的一记耳光声。随后是扑通跪地声,“属下…属下知罪!还望将军饶恕!” “你背叛王爷,窜通敌人,烧毁粮草,扰乱军心,还有脸求饶!”玉笛说着,又给了男子两个耳光,“先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收押牢房。” “属下是迫不得已,属下是迫不得已啊……”男子哭喊道。 “这话留着和殿下去说吧……还不压下去……” 第二十三章 千钧一发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赫然立于承欢殿前,勃然气势吓得两侧太监瑟瑟发抖。直至从殿中走出一老太监,圣前红人蒋公公。 朱赫瑀不顾蒋公公向自己行礼,急问:“父皇醒了么?” 蒋公公大抵是见过世面,丝毫不惧朱赫瑀的勃然气势,沉沉稳稳的回话:“圣上刚服了汤药睡下,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朱赫瑀双拳紧握,“昏君!”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追风侍立在丹凤门外侧,见朱赫瑀行走如风,两道剑眉紧缩,眉峰如出窍之利刃,便猜出了朱赫瑀此行无果。 走到朱赫瑀身边,俯身作揖:“殿下,既然无果,不如直接调兵。属下这就去通知西大人,让西大人速速调集粮草,先行惠州。”追风虽知直接调兵实属下下之策,可眼下已别无选择,不如放手一搏。 朱赫瑀迟迟不肯发布命令,最后眉心一动,目露寒光道:“去中书省。” 朱赫瑀虽手握军权,可皇上朱筠生性多疑,又素来忌惮于他。此番朱赫瑀从岭南归来,本已为暂无战事,为消除朱筠疑心,便将调兵之虎符一半留下,另一半交付朱筠。其实,以他在军中威望,何须凭虎符调兵。只是此刻时机尚未成熟,三省之中,中书省杜言卓当权,门下省虚设,尚书省六部中户部,兵部两部属于朱赫瑀。如若擅自调兵,实属抗旨不尊,那么朱赫瑀便是走到了风口浪尖,要么登上顶峰,要么死无葬身之地。可凭他此刻的势力,结果注定会是后者。 但北部边陲小国蔷奇国贸然来犯,垣谳国疏于防守已被其连破两城,眼下双方在惠州交战,从惠州翻过桦枝山便是京都,若如蔷奇攻破惠州,抵达京都城城门,垣谳国实力虽强,可眼下一半兵力都在岭南,京都亏空,这结果恐不堪设想。 朱赫瑀封锁消息,稳定局面,十万火急上报给朱筠,没想朱筠如此昏庸,昨夜留宿珍妃承欢殿,今早却没上早朝。 追风听朱赫瑀说去中书省时,不觉迟疑一下,刚欲开口道杜言卓属东宫太子一派,可转念又想事关垣谳国存亡,杜言卓恐不会如此迂腐。 中书省位于皇宫外庭,朱赫瑀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出来时面无表情,追风道:“既然无戏,那便反了。”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数位大臣往中书省方向赶来,赶紧收回下话,心下暗佩杜言卓胸襟。 朱赫瑀眼睛向人群中一扫,见为首的是左丞相曹镇,朝追风吩咐道:“叫西素生着手准备粮草吧,万事备齐,咱们死等东风。”最后半句的“死”字,说的十分用力。 回军营时,朱赫瑀驾马扬鞭,身畔生风。想到玉笛信中所报内容,眼前浮现的却是竹然的倔强侧颜。什么垣谳存亡,百姓生死,朱赫瑀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心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是担心她——是否安好。 竹然躺在榻上,眼睛看着棚顶,可脑中却不断胡思乱想。不知朱赫瑀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城中的消息?两日足可以从京都抵达惠州,可如果朱赫瑀没在京都,时间上还来得急么?数万人马的粮草需要大量的车马,如若有人暗中阻挠又当如何? 摇了摇头,她在这里胡想什么,朱赫瑀统军多年,又怎用得着自己杞人忧天。 “夫人,该换药了?”玉笛派来丫鬟为竹然换药。 竹然看了看手心伤口处,当时情急之下,手从剑上顺势划过,如今看来,手心和手指处的伤口确实很深,但庆幸的是没波及到筋骨,否则在这惠州城中,难找医术精湛之大夫,这手不废也得残。 “很疼吧!夫人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换药的丫鬟见竹然疼的直冒虚汗,脸色惨白,死咬着下嘴唇,肩膀不停的颤抖,可却是不吭一声,手不自觉也哆嗦了起来。 “没事,你赶快换吧!”手脚连心,竹然今天算是体会到了。虽是疼痛不已,可心里却是欣慰的。如果能保得全城百姓性命,她这点伤又算什么。 太阳西斜,马上就要隐落而不见了,两日期限只剩一个时辰。士兵们面对敌人的挑衅,只能是死守城门。全军上下都硬撑着一口气,等待着瑞新亲王的救援。 “何时了?”竹然问道。 “回侧王妃,申时已过。” “为我盛装打扮,我要到城楼上同将士们一同等待王爷的到来。” 如果太阳落山之时朱赫瑀还没赶来,军中必定大乱。就算士兵们继续守城,也会士气大减。城外的敌人虎视眈眈,到时势必会奋力一搏。胜负输赢不言而喻。如今能做的,也只能是稳定军心。如何稳定军心,就要看她这个冒牌瑞新王妃的作用了。玉笛就算再有能力,此时也敌不过她这个身份。 竹然挺直身体站在城楼上,裙摆拖地几丈。落日的余晖已不再那么刺眼,可以张目直视。天空的红霞妖冶,似流出的鲜血,只是闻不到血腥味。竹然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视线的尽头处。这一刻,她竟是如此盼望朱赫瑀的到来。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朱赫瑀身穿银白色战甲,策马飞驰,前方追风身披黑色战袍开道,一白一黑,如风奔来。二人身后紧跟着粮草车队,最后面是护卫的军士。 终于来了,他终于来了,竹然眼中甚至又热流要涌出,但转念又想到三日前他利用自己脱身,眼中的这股热流瞬间凝滞成冰。 绷着的身子瘫软,竹然对身侧的丫鬟道:“我累了,扶我回去吧。”只这几个字,似乎要耗费了她全部的体力。 回到屋中,蜷缩着身子躺着,不知怎么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梦中的景象虚设不定,一会是朱赫瑀冲着她大怒,一会又是陆子寒焦急的寻她,她就站在陆子寒身边,可他就是看不到,找不到她。着急大喊:“陆哥哥,我在这里!我这这里啊!” 瓷碗掉地的声音一下使竹然惊醒。坐起时一眼便看到了朱赫瑀。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他只吐露一个字,“滚!” 竹然心想他怎么不对自己说这个字,只要能离开他,无论以什么方式都好。 正这样想着,只听他冷声问道:“陆哥哥是谁?” 第二十四章 怨气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陆哥哥是谁?听朱赫瑀如此问她,竹然只想苦笑,说来讽刺,她当真不知道陆子寒是谁。她只知道,她爱他,他是她的陆哥哥,他们在父亲书房相遇,父亲竹长郡对他态度极好,并有意撮合他与长姐竹语。 以竹然之聪慧心思,想知道陆子寒身份何其容易,可她就是刻意充耳不闻,因为她不想面对现实,陆子寒的身份以世俗眼光看来,竹然必定配不上他,知道反而徒添忧愁。有许许多次,陆子寒开口,要表明身份时,竹然都是堵住他的嘴,看着他坚定的道:“我不想入你府中做妾,即使是身为正妻,也不想与人共侍一夫,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好,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终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畅游于江湖,再不问凡尘俗世。” 直到后来他一别三年,竹然想要得知他下落时,从何找起都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而暗暗后悔,为何当时不问明他身份家世。 见竹然不说话,朱赫瑀反倒没有再问下去。移过身子坐在她身边,扳过她的胳膊查看她手上伤势。 “疼吗?”他问。 竹然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说着就要挣脱开他。 朱赫瑀怕碰到她的伤口,松开她的胳膊,柔声道:“然然竟如此惠智,当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竹然语调讽刺:“王爷身边的女子,不是各各如此么,前有玉笛,后又西子羽,我竹然又算什么。” 朱赫瑀听竹然的话,半笑不笑的道:“你可是在怨本王?” 竹然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轻轻开口道:“臣妾怎敢。” “那日本王当真是去找柴火,并无利用你脱身之意。” 竹然嘴角一勾,道:“臣妾不信。” 朱赫瑀突然认真的看着竹然,未说一字。 见他眼中已现怒意,竹然还是说道:“在王爷这里臣妾这颗棋子还有用处,是应该感到庆幸么。” “然然是在激怒本王吗?”朱赫瑀看着竹然,突然转怒而笑。 竹然也轻笑了笑道:“那激怒王爷的后果是什么呢?”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的丫鬟突然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王爷…粥…粥已经熬好了。” 朱赫瑀接过粥碗,示意丫鬟退下,对竹然道:“军中食物简陋,然然先暂且将就着吃些粥吧。” 瓷勺碰瓷碗发出一点也不悦耳的声响,朱赫瑀先盛出一勺,吹了吹,见不烫了才放在竹然嘴边。 竹然确实是许久没进食了,军中粮草所剩无几,为了稳定军心,也为了言行服众,竹然和城中的兵将一样,两日不曾用膳,眼下要不是心中倔强,不想在朱赫瑀面前表现的如此弱势,她可能早已昏厥了。 可她终究还是吃了,朱赫瑀一勺一勺地喂她,竹然她长时间没有进食,吃下半碗就觉得胃不舒服,但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他喂她就吃,直至一碗见底。 朱赫瑀拿手帕轻轻的为竹然擦嘴。他见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处不断冒着虚汗,满眼柔情的道:“军中不是休养之地,过了今晚,明早派人送你回去。 竹然不见他眼里的柔情,轻吐出几个字:“我不要回去。” 柔情瞬间不见,朱赫瑀冷冷的看着竹然,过了一会,强忍好脾气的道:“明早不走,可是要等几日和本王一起回去?” 一会功夫,竹然看着他眼里的怒意从燃烧,到被他强压下,终是打了退堂鼓,不再说话。心中微颤,他终是不会放自己走,即使她是他不要的衣服。 不一会,门外有人通报:“殿下,玉笛将军求见。”他便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 清早,军中的大夫来查看竹然的伤势,考虑到一会要长途奔波,途中不能换药,大夫特意在伤口处多用了药,整个过程都毕恭毕敬的,竹然暗想,回到府中祥瑞阁的大夫可能都不会如此尽心。 “夫人,车马已经备好,该启程了。”丫鬟进来通报。 外面的天气十分晴朗,阳春三月,即使是心情不畅,被微风一吹,也好了些许。 休息了一晚,人也有了些精神。竹然由丫鬟扶着慢慢走下了城楼,远远的就看见了候着的马车和那日在锦州救她的将军,追风。追风身旁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和六个家丁打扮的人。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和追风交谈着什么。马车里突然有个女人掀开了帷幔,不知对矮胖男子说了什么,离得太远,既看不清长相,也听不清说了什么话。 “我坐这辆马车吗?”竹然朝身侧的丫鬟问道。 “是。”丫鬟顺着竹然的视线看去,知道竹然的疑惑,忙笑着解释道:“听王爷说,夫人和韩湘夫人一同回京都。” 韩湘夫人!竹然吃了一惊,韩湘姿,一品诰命夫人韩湘姿么! 第二十五章 韩湘夫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惠州虽地处北部偏远之地,可谈及韩湘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坊间传闻这个韩湘夫人奇丑无比,可胆识和谋略过人,曾为当今皇上的忘年挚友。当时垣谳国正处于艰难时刻,战火连年不断,而朝中大臣个个唯唯诺诺,投鼠忌器,举国上下,竟无人可用。这时身在闺阁之中的礼部尚书之女韩湘姿应运而出,主动请缨。 面见圣上,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皇上。“国运不济,臣女愚见,红妆与武装又岂有男女之分!”从此韩湘姿常伴君前,为其出谋划策。短短三年,垣谳国繁盛强大之势势不可挡。皇上对其十分赏识,钦佩她果断干练,敬重她远见卓识,竟被其个人才华所折服,愿纳其为妃。 韩湘姿是何等聪慧女子,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对其的殊荣又能持续几时,她心如明镜。 传闻韩湘姿在奏折上写道:“臣女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不成,愿剃度为尼。”后话是皇上见其奏折上所书小楷坚挺有力,想是心意已决,念及韩湘姿功劳,只好作罢。 后来韩湘姿意投朝廷文武状元张璋启,皇帝赐婚。 韩湘姿年长张璋启五岁,又长相丑陋。张璋启新科状元,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迫于皇恩浩荡,只能勉强同意此桩婚事。 又有人传言:洞房之夜,张璋启迟迟不入洞房,勉强走入房中,也是迟迟不肯掀开新娘的盖头。 想到这里竹然突然忆起自己看过这样一个故事: 前朝梁国宰相之女长得奇丑无比,因此丈夫在新婚之夜便不肯进入洞房。后来经朋友劝说勉强走入房内,可又是掉头就走。 此女知道他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于是拽住其衣襟。 此女丈夫见状问道:“妇人四德,你有几样? 此女答:只差一个。接着她反问:“士人的美德,夫君又有几个?” 丈夫道:“一个不少。” 此女说:“好德不好色,也有吗?” 此女丈夫这才发现此女非凡,于是夫妻情好日密。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马车旁。竹然不知这韩湘夫人和张璋启能不能像不像故事中所写的那样,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可不禁又想到人们的传言,说两人至今无子,韩湘夫人即使是贵为夫人,没有子嗣也不得不接受张璋启纳贤。 不知这人人皆传的坊间轶事有几分真实几分杜撰。竹然想如今有幸见到真人,必能探得一二了。 上了马车,礼仪性的问候之后,竹然便坐在了韩湘姿的对面。 “竹然自小听闻韩湘夫人轶事,心中敬佩非凡。”竹然毫无恭维,凭心说道。 韩湘姿笑看竹然道:“三分事实,七分谣传罢了。看来三只老虎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竹然心想,三人成虎,谣言力量之大,确实不容小觑。传闻韩湘夫人奇丑无比,可此时相见,却觉得她不但不丑,身上散发出的睿智气质,反到别有一番风韵。抬头笑答:“韩湘夫人说话真是风趣!” “侧王妃貌美似玉,竟让人不忍移开眼睛了。”韩湘姿看着竹然,笑如春风,温柔款款。 竹然看着这样的笑容竟看得有些痴了,细算韩湘姿的年龄,不过二十八九,不过而立之年。 “妹妹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长了如妹妹一样月貌花容的花了?”韩湘姿开玩笑。 竹然也笑道:“相貌再美,终是抵不过流年的洗刷与吞噬,还是智慧与内在的气质,常伴于人前,让人时时受用。” 韩湘姿看着竹然受伤的手道:“妹妹的事迹,我在府中就已听说。当时我就想啊,这是何等女子,竟有如此胆识与胸怀!今日一见,竟是个佳人。” “姐姐太抬举妹妹了,妹妹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事后想来,还觉后怕。” 韩湘姿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道:“妹妹脸色苍白,不关是失血过多所致,也和妹妹思虑过重有关。有些事情,能放下就放下,人生数载,又何苦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竹然掠过窗帏,看着车外盎然的春景,轻轻道:“姐姐此话真是哲理,不知妹妹何时能像姐姐一样想得如此开阔。” 韩湘姿停顿了一下道:“年轻时候想不开的事情,到如今这把年岁,已经释然,人生在世,又怎能时时称意。” 大约黄昏时刻,马车行驶到了京都城。竹然和韩湘姿断断续续的闲谈了一路,倒没觉得烦闷,只是手上灼烧的痒痛难耐。 “又到京都了!”韩湘姿的声音里难掩喜气。 “姐姐这是回娘家了么?”竹然笑道。 韩湘姿点头,“还多亏了坐了妹妹的顺路车。” 两人正在说笑,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举止得体的丫鬟轻掀窗帏,问了两人的安,才道:“夫人,接您的马车到了,小王爷正在马车下等您呢!” 竹然起先没有在意丫鬟说的小王爷是谁,直到和韩湘姿辞别,韩湘姿下了马车,她才从窗缝中瞥见,竟是林韵辰。他身穿家常紫色长袍,手握金边折扇,正和韩湘姿交谈着什么。只是他的举止竟是如此的儒雅,全然不是竹然先前见到的模样。 又走了一段路程,才上了京都主路,竹然坐在马车里,回味着与韩湘姿的谈话。传言和现实的差距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竹然没想到韩湘姿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昔日的权谋女将,到今日竟变成了贤良姐姐。那通身的气度,若谷的胸怀决不是一般女子可比。如此女子,当真是让人见之不忘,与之相处有沐浴春风之感。 只是竹然想不通朱赫瑀安排她和韩湘姿同乘而归是何意呢?,难道真的只是顺便同乘一车。竹然不信,以朱赫瑀之心机,又岂会做这等费力而无利之事,恐怕是有意拉拢,毕竟韩湘姿和当今圣上的情意还在,就算不在,单凭韩湘姿立下的赫赫功勋,也可在朝廷之上有一席之地,这对朱赫瑀来说,莫不是一种资源。 只是…只是韩湘姿是何等机敏之人,看不出朱赫瑀对她的企图么?越想越觉得疑惑,忽地转念一想,他做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随手撩开窗外,只见京都城傍晚,万家灯火,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第二十六章 受宠若惊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马车到了王府,李文海亲自带人提着灯笼候在府门口。竹然一下车便有丫鬟上前扶她,又有丫鬟为她披上了披风。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借着灯笼的微光,看着王府的大门好像上了新漆。林文海向竹然问了安后,便也不多言语,吩咐丫鬟道:“舟车劳顿,快扶侧王妃回院休息。” 走到浮欢院门口,竹然一回头,才发觉见追风一直跟在身后,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开口问道:“追将军可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追风作揖“殿下吩咐,安全护送夫人回府,不得有再任何闪失,如今到了院门口,属下也该告辞了。” 竹然心中感激追风那日城楼上的救命之恩,开口说道:“将军一路奔波,不如进院喝杯茶吧!” “护送夫人是属下分内之事,夫人好意属下心领了。”说完欲走。 “将军,既然已到院门口,就进院吃些东西、喝杯茶再走吧!”竹然再次道。 追风见盛情难却,不好再推脱,只得随竹然进院。 一番礼让, “将军请!” “夫人请!” “夫人你可终于回来了,王爷带你去哪里了?我们在家可着急死了”水辛和若依一看到竹然走进院子,就急忙的迎了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快去为将军准备些糕点、茶水来,动作快一点,不要耽误了将军时间。” “夫人严重了。”追风向竹然拱手,语调依旧疏冷。 “是!”水辛飞快的跑了,若依仍留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看向追风失神。 “若依,还不快去为将军准备食物。”竹然提醒道。 “是…是…”若依一连答了数声,然后抬头飞快的看了追风一眼,最后才小跑着追上了水辛。 竹然眼明心静,对若依的举动怎能不放在心上,眼见着若依身影渐渐走远,才微笑着对追风说道:“将军先随我到正厅休息片刻。” 追风走后,若依呆呆的看着追风走过的地方,露出满脸的忧伤。 竹然注意到了若依的神情,可又不好开口去问。 水辛讨好的为竹然捏着肩,“殿下这几日带夫人去了哪里,玩了些什么啊?” 竹然想,看来朱赫瑀将事情隐瞒的很好,府中除了李文海可能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几日的事情。笑看水辛道:“你这般讨好我,想知道什么?” “夫人!你手怎么了?”水辛突然发现了竹然手上缠着的纱布,中间一块殷红了的血迹。 “没事,本来都要好了,这一日…奔波又殷出了一些血来。”说到一日竹然突然顿了一下,从惠州到京都城平常车速也不用一日,朱赫瑀快马加急,又怎会在两日期限的最后时分才到。就算扣除筹集、装运粮草的时间,也不至于啊! 水辛抓住竹然的手,“让我看看,这么严重,夫人怎么还不在意!很疼吧!” 竹然的思绪被水辛的话拉回,怕她担心,强做出一个鬼脸道:“没事,不疼。” “若依,夫人的手受伤了,快去祥瑞阁请大夫来!”水辛朝院中的若依喊道,见她迟迟没有应声,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若依,你倒是快些啊!” “嗯…你说什么?”若依正看向水辛,院门口李文海就携着周大夫来了,折腾了一个时辰方走。 第二天早上,刚梳洗打扮好,还没用早膳,李文海又带着太医院的太医来给竹然处理伤口。此后几天里,竹然的浮欢院忙忙碌碌的不断人,各种补品,补药,吃的竹然只觉反胃。 ——— 一场微风送走了杏花,迎来了桃花。瑞新王府南院的桃花开的正盛,即使南院和竹然的西院隔的甚远,竹然坐在浮欢院的窗边,还是能闻到桃花花蕊那特有的说不上是沁香但却萦绕心头的味道。可她不能去看。 日子依旧过得平淡,无聊。书案旁的《齐民要术》不知已经翻了几遍,以看书来打发日子终是觉得单调。 这日尚服局中司衣司的姑姑来府中为竹然量尺寸,添制新衣。量完尺寸也拿出了一些衣服款式,让竹然挑选。竹然向来不在意穿着,随便选了几个款式也就作罢。 司衣司的姑姑行事干练得体,可临走时问了一句这样的话:“奴婢斗胆,想问问侧王妃是否认识国子监祭酒董长清董大人?” 竹然笑着摇头,“不曾认识。” 她那时确实不知董长清是谁。董长清,与母亲董玉清,只一字之差,若如这时多想一想,舅舅的结局是否会好一点,母亲是否也不会看破红尘,而彻底遁入空门。这是这时,竹然当真是什么也没想。 司衣司的姑姑走后,水辛鬼鬼祟祟的进屋,背对着身不知在藏着什么,竹然脚底没声的走到她后面,吓她道:“干什么呢?莫不是做了贼!” 水辛以为竹然发现了,伸出双手,乖乖的摊开,原来是下人闲暇是用来娱乐的骨牌。 水辛怕竹然说玩骨牌粗鄙而生气,还没等竹然说话,便撒娇道:“夫人最好了,夫人定不会和水辛生气的哈!” 竹然从小到大都被竹长郡教导,什么什么该做,什什么么不该做,早觉乏累无比,什么繁文缛节,什么尊卑贵贱,她通通厌烦。但故意和水辛板脸道:“若依也玩了?” 水辛点点头,以为要受竹然的训斥了,却不想竹然道:“能三个人一起玩吗?” 水辛瞪大眼睛,欢天喜地的叫若依过来。竹然笑着对水辛道:“我几时说过你了,怎么在王府久了,倒也学着那些繁文缛节了。” 说玩就玩。许是应了那就老话,新手手气好,竹然一连赢了数把,水辛和若依,一个蔫头蔫脑,一个脸红脖子粗,都失了气势。竹然见好就收,拿起桌上的银子,起身拍拍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再玩。” “不行!”两人都不让竹然走,三人吵吵闹闹的,方觉得生活不那么单调了。 第二十七章 认错了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用过晚膳,竹然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来回的荡。春雨过后,微凉的空气丝丝缕缕的透过鼻子沁到了心里,使心一阵一阵的空虚,竟隐隐地觉得泛痛。 记得那年,也是春雨过后,空气亦是微凉,吹浮在身上,感觉的是阵阵心寒。她为了在母亲生辰时父亲能来,不惜在夜里跑出府去,在离府很远的郊外挖一种叫马蹄菜的野草,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听赵怡红说起母亲和父亲初次相见就是源于这种野菜。 千心万苦的挖回,又晒干磨成了粉末,用它做成糕点,泛着淡淡的药香。竹然满怀希望的拿去给父亲,竹长郡连尝都没尝就将盒子丢在了地上,“这等粗鄙之物,拿来做什么,看来你娘越发娇纵你了!” 竹然楞楞的看着地上的食盒,脑袋发蒙。 “父亲,子寒哥来了!”竹语突然进屋,声音里略显激动,带着陆子寒来到了竹长郡的书房。 竹长郡还打算说着什么,见二人走了进来,铁青的脸慢慢转为了慈色。 “陆公子,来了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老夫好有个准备迎接你啊!” “伯父不必客气,父亲打发我到京都办事,顺带着问问那本《奚心行》伯父可曾找到,父亲日夜惦念着呢!” “找到了,找到了,本想这几日就亲自登门奉上的,没想到劳烦公子亲自跑一趟。” “伯父客气了。” 竹然见竹长郡早已没了先前对她的严厉,反露出了满脸的慈祥,再看着那地下被竹长郡不屑一顾的糕点,不禁苦笑,还笑出了声。 竹长郡这才想起了一旁的竹然,“杵在这干什么,还不捡起东西出去。” 竹然依着他的话弯下腰,低着头慢慢的捡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糕点,依旧泛着药草味儿,可却使人不再感觉清香了。 捡完了,直起了身子正欲走出去,竟感觉到陆子寒看她的目光,她也抬眼望过去,目光相接,竟看他向她点头微笑,笑容真诚,没有半点嘲讽,出乎竹然的意料,她本以为看见自己那狼狈的窘态,他会嘲讽不屑! 那是她第一次来竹长郡的书房,第一次遇见他。 也许是从那一眼开始吧,竹然的脑海里竟总是浮现出那张清秀,儒雅的脸庞。 他在竹府住下了几日,那天家宴,竹然又见到了他,作为上宾,他坐在父亲的左手旁。竹语坐在紧挨着他的位置。因为是庶女,自己坐着隔着他很远的侧桌旁。耐不住内心的悸动,偷偷向他望去,意外的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又是四目相对,竹然飞快的撇开了眼睛,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再斜着眼瞧去,发现他始终举止自若,不好意思的只有她自己。 不知他什么时候从竹府走的,竹然时不时的就能想起他,感觉心不受自己控制,时而有飞上了云端的欣喜,时而又有跌入谷底的落寞。 缘分就像长在秋日中的花朵,开是它,不开也是它。竹然以为这朵秋日中的花朵枯萎了,可在三月初七这天,事情却不一样了。 那日,她随母亲到化生寺进香,因贪恋寺后院的桃花就趁着母亲焚香时偷偷跑了出来。 许是生长在这清净佛门,远离了凡尘种种,这化生寺的桃花格外不同,少了三分的柔媚,多了些许的禅味,望去使人释然。竹然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吸着这份纯净。 “竹小姐!” 竹然听见有人叫她,想是母亲发现她不见了,派人来寻她,赶紧应声:“我在这里,这就回…” 转身就看见了陆子寒,身着白色长袍,举手投足之间留露着恬淡自若的气度。望去,使人如清风拂面。竹然就楞楞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可内心却是异常的欣喜。 “在下陆子寒…不知竹小姐的名字?”见竹然不说话,陆子寒率先打破了沉寂。 “陆公子,小女竹然!”竹然微微低头。 “今日竟能在此相遇,真是缘分!” “是啊,好巧!” 没见到他之前,竹然似乎有千万种言语想对他说,可真见到了,竟不知该说什么了。“陆公子也喜欢桃花么?”。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不和人说一声,这要回府了,二夫人正到处找你呢!”说到一半的话被家丁打断。 “知道了,你先走吧,我这就回去。” 见家丁渐渐走远,自己也不得不回去了。“陆公子…告辞。” 正欲转身离去,只见陆子寒拽住了她的袖子,呼吸急促,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玉佩塞在了竹然的手中。“自从第一次见你,就忘不掉了!”说完就飞快的走了,竟像是怕竹然会还回玉佩一样。那年她十六岁,他十八岁。她稚嫩的情窦初开,竟发现喜欢一个人也许只因那一眼…… “想什么呢?”疏冷的声音突然间想起,使竹然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她抬眼,又是朱赫瑀。几日不见,他脸上竟然长满了不修边幅的胡茬,眉眼之间略显憔悴,少了些平时的气宇轩昂,这样的他是竹然不曾见到过的。莫非他才从惠州回来,还没有休息整顿就到她这里来了? “我发现自己忘不了你了!”良久,朱赫瑀突然说道,还顺手为她把随风飘起的长发掖在了耳朵后。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春日气息,竟让竹然迷乱了,她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心爱的陆子寒还是不爱她的朱赫瑀,但竹然突然不想分辨,由着自己的心,闭上了眼睛,主动亲吻了他。 朱赫瑀先是一愣,见竹然要离开他的嘴唇,随即用手固定住了她的脑袋,深情回吻。 一阵微风拂过,他身上留有胭脂幽香借着风劲逐渐扩散,显然这不是竹然身上的味道,她闻到了,他也闻到了。 竹然恢复了理智,睁开了眼睛,突兀的把脸转到了侧面,避开了朱赫瑀。他的脸也跟了过来,竹然干脆挣脱了他,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朱赫瑀语气不悦。 “…突然…觉得好脏…”竹然回答。 顿时惹得朱赫瑀勃然大怒。 从战场上回来,她没有为他接风洗尘,连他回来几天了都不曾知道。匆匆向父皇汇报了战事,草草的处理了军中紧急事务,他就迫不及待的来看她,朱赫瑀承认他想她,想见到她,可她却这般对他。 “别给脸不要!”朱赫瑀向竹然喊道,然后,拂袖而去。 他的话音还回荡在竹然的头顶,久久没能散去。竹然苦笑,朱赫瑀对她向来如此,她不怨他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本来就是她不自量力,咎由自取了,没分清人,怨不得别人。 二十八章 调查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从浮欢院出来向自己书房走去。想到她那句“突然觉得好脏”他的愤怒似乎又添了一分。她竟然嫌弃他?!他派追风去调查她和陆子寒的事情,结果果真如他料想的那般。年少时的耳鬓厮磨,即使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也让他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她喜欢陆子寒什么? 此番在惠州,陆子寒一伙使出调虎离山之计,知道他正不惜一切的寻她,便放出了她的下落,然后趁玉笛去接她时,在军中挑事,险些引起哗变造成惠州失守。想到这里,又不禁想到了她竟然能稳定军心,稳住局面。可心中依旧不畅,这世间一切都可以凭心机算计、计谋胆识得来,但唯有人心不能。她与世无争,而他该拿什么夺得她的真情? 走到书房,追风一见朱赫瑀回来就上前禀告说林安王要为他接风洗尘。 “不见”朱赫瑀几分怒意压在心头,语气自然不善。 追风一抬头,倒吓了一跳。 “不见?三哥连我都不见了,就是立了再大的功,也不能忘了兄弟啊。”林韵辰边说边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毫不见外地自斟自饮着。 追风一直冲林韵辰摇头,可林韵辰全然没看见,还继续说道:“小别胜新婚,你和嫂子……” 话说到一半,就被朱赫瑀扯着领子拎到了半空,“韩姨母成天念叨着你,有时间多陪陪她老人家,少在我这里闲扯。” 林韵辰这才注意到朱赫瑀生气了,赶紧闭上了嘴巴。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 “来府何事?” 林韵辰痞气全无,极其认真的说:“太子私吞粮食的证据已经找到。十万灾民,要不是及时发现补救…”林韵辰话说到一半竟说不下去了。 “这得感谢西素生贪污的二十万两白银!”朱赫瑀道。 “我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三哥打算如何犒赏我啊?”林韵辰像是忘了刚才的事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朱赫瑀看向林韵辰假笑道:“贤弟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才将此事破获,你说让我怎么犒赏你呢?” “虽然耗些时日,但还是把证据找到了,是吧,追风!我这是在帮你分担任务,你也得感谢我!”林韵辰脸看向朱赫瑀和追风二人,腿却慢慢朝墙上挂的宝剑移去。 “还有我?”追风摊手表示无奈。 “先不要轻举妄动,战事刚刚平息,国库空虚,不可内耗。”朱赫瑀没注意到林韵辰的举动,思忖着道。 追风气不过说:“那还要隐藏锋芒多久?” 说话间,只听林韵辰道:“明白,那我就先告辞了”飞快拿起宝剑,还未等朱赫瑀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林韵辰,那可是我花了三个月得来的玉刃。” “三哥废了半年时间在颜太傅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幽玉不也舍得送给三嫂……”林韵辰余声传来,人早都不见影了。 “追风,” “属下这就去将剑追回来。”追风没等朱赫瑀说完就要往出走。 “回来,你干什么去,去把军功策拿来。”朱赫瑀笑道。 追风听朱赫瑀如此说,迟迟不肯动,最后劝道:“殿下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军功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快去,这事一刻都不能耽搁。” “是。”追风不情愿的去拿。 朱赫瑀所说的军功,就是竹然为防止哗变承诺给士兵们的军功。那日在惠州,朱赫瑀见竹然身穿长裙站在城楼上,消瘦的身体挺得笔直,他的心就控制不住了,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情愫,他承认自己心中有了她。他的心空了很久,现在又重新住进了一个女人。想起他对她从前的种种,朱赫瑀庆幸竹然现在还安然无恙的在他身边,他甚至感谢竹长郡为了讨好于他,将竹然送到了他的身边。 又是一夜没睡,朱赫瑀放下最后一本册子时,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放亮了。 追风进来为朱赫瑀续茶,见桌子上的军功册已经整理完毕,道:“殿下,回房休息么?” “把这些册子送到兵部,然后你就去休息吧。” “殿下,那你……” 朱赫瑀喝了口茶才道,“张大人还在书房等我,商讨完要事,本王便也去休息。” ——— 昨天朝觐皇上,在后花园朱赫瑀见到了杜毓颜。 朱赫瑀看着杜毓颜,看着曾经名动京都的才女,看着这个因为要嫁给太子而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女人,看着这个让他不惜触怒父皇、忍受三年黄沙之苦的人,心中竟真的毫无感觉了,这令他自己都有点怀疑。时间能改变一切,它能让人忘掉一个人,也能让人爱上一个人。 杜毓颜充满了深情的看着朱赫瑀,轻轻开口道:“瑀,一别数年,我想你了!” “想本王被戏弄后过怎样的生活?还是想漠北的黄沙把本王吹成什么鬼样?” “你是在怨颜儿么?”杜毓颜声音微颤道。 “怎么会呢,本王还要感谢你呢,是你让本王看清身份名位原来如此重要。有了崇高的地位,就能拥有漂亮的女人,不是么!” “当然不是,感情怎么能用地位来衡量。” 朱赫瑀突然觉得好讽刺,“太子妃,请你自重!这里是皇宫,而你是太子的女人。” “瑀,你还喜欢我对不对?听闻你的侧妃……” 朱赫瑀冷笑,“你是有几分姿色,本王年轻时也正是喜欢你的姿色。可如今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人本王没有见过。” 朱赫瑀大踏步刚要走,杜毓颜突然又从后面抱住了他,“身份和名位是很重要,可是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你的心能回到我身边,粗茶淡饭我也甘之如饴。” “这番话要是传到太子和皇后耳朵里,你猜会怎样?”朱赫瑀冰凉道。 杜毓颜一下就松开了抱着朱赫瑀的手,“不,他们…他们不会知道。” 朱赫瑀看着杜毓颜突兀的动作,幽幽开口道:“既然那么看中身份和名位,去讨好你的太子殿下,你的皇后娘娘,何必在本王这里白费力气。” 杜毓颜湿热的泪水浸透了朱赫瑀的衣裳,惹得他一阵心烦。在杜毓颜嫁给朱赫楚的前天晚上,朱赫瑀潜入相府,他对她说,他愿意放下一切和她远走天涯,只要她点头,可是她却没有。 之后他因在太子大婚之日大醉而重提朱赫乾和容贵妃之事,险些丧命,最后被迁谪到大漠。也是从那时起,在和士兵们朝夕相处,同甘共苦树立威望。三年后回京都已战功卓著,从此开始了权利角逐。 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再去回首过往,想着那时青涩鲁莽的自己,朱赫瑀只觉愚蠢。当初杜毓颜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还不能说明她在戏耍自己么。 “瑀,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 朱赫瑀甩开杜毓颜,背对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能,本王肯费时和你在此多废口舌,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赫瑀走的没有一丝犹豫,这段爱恋也终于如桃花般在春末枯萎,随着时日化成泥土,变成肥料,壮大了心田,滋养了另一株桃树。 第二十九章 进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人坐在书案旁,心却飞到了九霄云外。那场春游,为何会走漏了风声,是何人走漏了风声?那声暴怒的粗喊,被囚禁时做的她爱吃的饭菜,小荷不顾性命的帮她出逃,面对强盗非礼时突然的相遇,如棋女子的赠房秩事,在房中醒来的不辞而别,惠州城中的离间之计,这一桩桩,一件件为什么都是那么巧合?又为什么都能和陆子寒牵连在一起?不敢再想,也不能再想。可是小荷呢,她是何人安排的人,还是只是个心地善良单纯的姑娘。自己在她的帮助下逃脱,她现在又处境如何?竹然自视从不亏欠别人什么,可此时因背负了这样一笔良心债而惴惴难安。 执笔在素白的宣纸上随手写道: 昨夜轻尘微雨 今朝闲看飞花 一别心事难抒 犹自溃逃不得 拉回思绪,竟觉得屋中安静非常,抬眼间朱赫瑀正在眼前,下意识的动作,匆忙将书案上的闲书压在宣纸上,连请安都忘记了,只在心中侥幸他什么也没看到。 朱赫瑀进屋时果真是没看清竹然在做什么,只是她慌乱的举动倒惹起了他的兴趣。“《齐民要术》,然然还有兴趣看这个呢?”朱赫瑀拿起书,自然也就瞧见纸上所写的。 看了半天,没有说话,竹然本已在心中做好准备,只见他摇摇头道:“然然腕力不够,这字还差些火候。”说着在宣纸的空白处写道:“何为心事难抒,为何溃逃不得。” 何为?为何?他的字写的倒是刚劲有力,自然也能看出他心中的不满。竹然不敢开口去答话。 见她迟迟不去言语,朱赫瑀将手中宣纸一甩,朝软榻旁走去。若依进来上茶,竹然左手剑伤尚未痊愈,用右手接茶朝朱赫瑀走去。走到他面前,他迟迟不接。竹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时他突然俯身过来,竹然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后面便是软榻。一个不稳,茶盏落地发出“哐当”声响,左手支撑着身子,勉强坐在了榻上。还未痊愈的手杵在榻上,使她倒吸一口冷气,疼的顿时皱起了眉头,可是身子却保持原来的动作没动。 朱赫瑀彻底被惹怒了,扯过竹然问道:“你就如此怕我?”未等竹然开口,就狠狠固定住了她的头,惩罚性的吻她。吻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让竹然的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握她支撑着身子的左手。待心中怒气消了,也不松开她,继续亲吻,力道开始变得温柔,使劲的吸允着她口中的沁甜。 放开她时,竹然的头正靠在他的胸前,他**着她刚刚被自己弄乱的长发,心情甚好。竹然被他亲吻的气息混乱,想到先时的情景又觉十分香艳,靠在他胸前没有动作。谁知他又是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边吻边说:“收拾收拾,一会随本王进宫。” 竹然一时间惊讶,忘记了避开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只听他嗤笑:“要不是太皇太后有旨,本王倒想和然然睡下,一觉到明日。” ———— 竹然坐在马车上,朱赫瑀挨着她,手不停地摇着她的衣摆,没说话。马车里很是宽敞,并排两个座位,上面铺着金丝绣的软垫,坐上去很是舒服。从王府到皇宫不远,不到半刻钟就到了宫门口。 只是他们没有从正门丹凤门进宫,而是绕到了后门重玄门,然后又从银汉门进宫。 见马车驶来,银汉门门口等待着的小太监赶紧迎了过来。“奴才给瑞新亲王,侧王妃请安!” 上了轿辇又走了不到片刻,就在长华殿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前,朱赫瑀突然对竹然说道:““一会不必紧张,跟着我就好!” 竹然点头,她没能想到朱赫瑀也能这样对她说话。 只是心中却是有些紧张,她只过了两道门,门门有侍卫把守,宫中占地旷大非常,可却给人压抑之感,有身处只容一人的窄屋般难受。心中所想是这里金碧辉煌,但不适合人居住,如若可以,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踏进来一步。 在外看长华殿琼楼金阙,气贯长虹,可走到殿内却觉别有洞天。殿内一改一般建筑的雕梁画柱,古韵非常。 “孙儿赫瑀,给奶奶请安!”竹然也跟着他给太皇太后行礼。 “好好…快…起来,都到奶奶身边来!”老太太声音苍老,吐字也含糊不清。 朱赫瑀走到老太太身边,竹然也被一侧的宫女扶了起来。 老太太手哆哆嗦嗦的,握住朱赫瑀的手,问这问那。朱赫瑀陪笑答着,其乐融融,竹然在一旁看着,很是羡慕。 “颜儿…站那儿干什么,还不到奶奶身边来!” 竹然一愣,见屋里没有别人,才知说的是自己,犹豫着,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偷看他一眼,只见他脸色一变。 正在进退两难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轻软笑声。“奶奶,颜儿在这儿呢!” 竹然先听见杜毓颜的声音,过了一会才见她进来,果然是身着桃粉色裾裙,长相十分秀美,“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脸儿,顾盼生姿,见之忘俗”这些形容词远觉得不够,“倾国倾城”又觉得用的烂俗。竹然看她,但她路过竹然身边时,却没看竹然一眼。 竹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胭脂清香,竟是这般熟悉,突然想到那天在他身上闻到过,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杜毓颜来到了老太太跟前,和朱赫瑀并肩站着。她看向朱赫瑀,温柔的微笑。 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竹然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默默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认杜毓颜和朱赫瑀真的很配,他俊逸多能,她秀外慧中。 老太太把杜毓颜的手放在了朱赫瑀的手上,朱赫瑀刚要缩回,杜毓颜突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轻轻道:“瑞新亲王的手这么大,握得住千金万马,却不肯圆了太皇太后的心愿,暂时握住颜儿的手么!” 朱赫瑀面容未变,只是眼中异常坚定的道:““奶奶,您糊涂了,孙儿的侧妃在那里。”说完豪不犹豫的甩开了杜毓颜的手。 竹然在一旁竟看的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 杜毓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甩开她的手,她双目有如死灰般浮现的竟是这般景象: “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长华宫,东西可都备好了?” “娘娘放心,东西早都备好了。” “摆驾吧。” “奶奶,您精神更加好了呢”杜毓颜为太皇太后按着肩,声音软甜。 “就你这小嘴儿甜,说吧!今日又来求什么!”和杜毓颜清亮的声音相比,太皇太后的声音由显苍老。 “瞧奶奶说的,颜儿来这儿里就得求您什么!赶明儿颜儿不来了。” “好…好…,好颜儿,奶奶正无聊呢,常来陪奶奶解闷儿。” “嗯!颜儿一定常来陪您!” 杜毓颜轻柔的为太皇太后按着胳膊,哄得老太太高兴极了,满是褶子的脸竟显得略微平整了些。 “奶奶,听说瑞新亲王又打了胜仗呢!”杜毓颜为老太太换了个胳膊按着,边按边说,似是无心。 “瑞…新…亲王?” “奶奶,您糊涂了,就是赫瑀啊!” “哦…哦,赫瑀这小子,也不知在塞外待的怎么样了,皇上啊皇上,你可真是狠心…他就是做错了什么,可毕竟是你的骨肉啊……”太皇太后一听见朱赫瑀的名字,竟拍起了大腿,低声哭泣。 “奶奶!不是和您说了么,赫瑀打仗刚回来!”杜毓颜心里不耐烦,可脸上依旧甜甜的笑着。 “好…好…回来就好…”太皇太后又糊里糊涂的应着。 “奶奶想见赫瑀么!”杜毓颜引诱的问道。 “赫瑀,奶奶的好孙子,奶奶想你呢,你父皇可真是狠心……小小的年纪哪能经得起大漠的黄沙……”老太太又自言自语的嘟哝了一遍先时的话。 “那颜儿这就去安排,让赫瑀来看您,好不好?” “嗯…嗯…” “那奶奶休息,颜儿先告退了!” 目的一达到,杜毓颜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刚才强装出来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娘娘可真有福气,这皇宫之中没有不宠爱娘娘的人呢!” 杜毓颜手搭在宫女手上,脸上有些不屑的道:“都是些表面文章。” “怎么能是表面文章呢,知道娘娘近日睡眠不好,太子殿下刚派人送来了益气安神汤。殿下还说,晚些过来看娘娘呢!”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还不退下!”杜毓颜呵斥道,一提到朱赫楚她就心烦。 “是。”宫女赶紧躬身退下。 “……等一下,你去端本宫传个话,就说本宫晚些陪母后看戏,叫殿下不必过来了……” 杜毓颜回过神来,想起眼前,朱赫瑀对她的态度,让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犹记五年前的端午宫宴,她穿着桃色罗裙,在殿中跳舞助兴,众人目瞪口呆,曼妙的舞姿加上倾世的容颜,怎能不叫人动容。大殿内出奇的静,就在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时,突然有萧声伴着她的舞步响起,清歌漫舞,有如梦幻。 舞蹈结束,众人鼓掌,而她却被吹箫之人吸引。这是她和朱赫瑀的初见。 但她和朱赫瑀的爱恋其实就是一场玩笑。 她的娘亲从小就告诉她,她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要延续家族里的荣耀,母仪天下是她的宿命,她一定要踩在万人肩膀之上。但先太子朱赫乾为人高傲,目下无尘,杜毓颜通过朱赫瑀接近朱赫乾,一直无果。 十六岁的杜毓颜,绝世的容颜,名动京都的才华。每个男子都会为她沉迷,包括尊贵的四皇子朱赫楚,出众的三皇子朱赫瑀。几次三番被朱赫乾拒绝,使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一时生气,就答应了朱赫瑀的追求。 当时皇宫之中后位闲置,位份最高的也只有两位贵妃娘娘,一位是朱赫乾的母妃,一位是朱赫楚的母妃,而朱赫乾的母妃也就是朱赫瑀的养母明显更得皇上宠爱。朱赫瑀虽不是容贵妃亲生,但在宫里也是尊贵而受人尊重的。朱赫瑀和杜毓颜的恋爱,郎才女貌,羡煞了旁人。 那时的朱赫瑀茅塞顿开,对杜毓颜纯情认真,只要是她杜毓颜想要的,只要是他朱赫瑀能给的,他都会满足她。他害怕她哭,只要她一哭,他就急得不知怎么办了。他事事依着她,她知道他爱自己。 可是世事无常,容贵妃一夜间失宠,最后被皇上赐死,朱赫乾太子之位被废,朱赫瑀失去庇护,地位一落千丈。最后四皇子朱赫楚被立为太子,母妃被立为皇后。 朱赫瑀来找她,她开始有意疏远。她默认了父亲为她和朱赫楚安排的见面,最后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跟了无论文治武功,还是才情意趣都不及他的四皇子—朱赫楚。她如愿以偿的成了尊贵的太子妃,荣华富贵,身份地位,接踵而来。本想等朱赫楚继位,好成为皇后,可她厌倦了。 一年前朱赫瑀从漠北大圣归来,在朝廷受封领赏时,她作为太子妃正好在朝。他站在大殿正中,面对着皇上暗藏深意,恩威并施的圣旨,面上如常,但双目如潭,她坐在不显眼的角落,暗暗的注视着他,以为他能寻找殿中的自己,不用深情凝视,哪怕是看她一眼也好,可他却并没有。明显感觉他变了,他身上散发着成熟的男子气息,让人沉醉。他的脸还是那样的硬朗,却增添了从前没有的城府。让她看不懂他的心思,但她的心却从未如那日一样跳的那般厉害。可是生米已煮成熟饭,她已经是朱赫楚的女人了。一年的郁郁寡欢,直到前些日子,天降喜讯,对她而言是莫大的喜讯,父亲杜言卓又给她一次追求幸福的机会。 她要这次机会,即使是飞蛾扑火,她也好抓住此番机遇,毕竟那样还能得到一瞬的闪光,不像现在,在外人看来她是过的如鱼得水,可是她真的快乐么,偌大的皇宫,荣华富贵虽享之不尽,可又哪有真心可言,那样爱情可言。 犹记他说过:“我带你走,我放弃一切带你远走天涯,你可跟我?” 杜毓颜想,今生,若如他再说一次,她定放下一切随他而去,不再丝毫犹豫。 第三十一章 惹人嫉妒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不知呆了多久,竹然由朱赫瑀领着走出长华宫,来到了东宫仁育殿。 未到殿门口,只见穿着淡黄色长袍,身材俊俏,长相和朱赫瑀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迎了出来。 朱赫楚面带笑容,引二人进殿。杜毓颜和朱赫楚朝北坐着,竹然和朱赫瑀面向着二人而坐。 宫女们忙上茶,果品。 “三哥此番岭南作战,统领十万大军,身任主帅,真是辛苦了,我身为太子,不能身先是足,实在惭愧,在此现行谢过!”说着朱赫楚站了起来。 朱赫瑀摇着手中茶杯,悠悠说道:“雨前龙井?” “不错,是西湖的龙井茶。”杜毓颜笑答。 朱赫楚在一旁十分尴尬,刚欲坐下,朱赫瑀才道:“太子身处朝中,替父王协理朝政,真是日理万机,费尽心力啊。连我此番去的哪里都不知道么?” 朱赫楚意兴阑珊,本想坐下不去言语,偏偏杜毓颜出来解围:“三哥,殿下怎会不知你去的是惠州呢,殿下的意思是上次作战!” 竹然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看戏之人,品尝糕点,手捧清茶。 屋子里充满了压抑与尴尬,朱赫楚坐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还是杜毓颜打破了寂静。 “你们两个大男人坐着也不嫌闷得慌,听说父皇新得了匹汗血宝马,不如去瞧瞧。” “对!对!三哥我们去瞧瞧!”朱赫楚接着杜毓颜的话道。 朱赫瑀摩挲着竹然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别管她说什么,本王去去就来!” 朱赫瑀出去后,竹然便低头喝着茶,但却能感觉到杜毓颜的端量。 见竹然喝着茶,杜毓颜说道:“妹妹觉得这茶如何?” 竹然抬起头看向她,微微笑道:“妹妹不懂品茶,只觉此茶越饮越觉清甜,” 杜毓颜浅笑:“龙井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说法,妹妹饮的不过是雨前的,如若妹妹对清明后的龙井茶有兴趣,清明过后再来姐姐这里品尝如何。” 竹然推脱,她确实不会品茶,更何况皇宫怎是她说来就能来的。杜毓颜蕙质兰心,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如此说的用意不会只是为了增进两人的关系吧。 杜毓颜轻轻晃动手中茶盏,又道:“瑞新王只喜欢喝两种茶,一种是雨前龙井,一种是云南普洱。” 竹然甚不在意,又听她说朱赫瑀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本来就心不在焉的听着,眼下心中倒觉得十分厌烦。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对朱赫瑀旧情未了!想来觉得可笑。 “他喜欢吃荷叶卷豌豆黄,莲子马蹄羹,梅酒焖牛腩,鸡丝黄瓜,瓜烧里脊,口蘑发菜,佛手金卷……”本来都要听睡着了,可接下来的几句顿时就使竹然清醒了。“他喜欢我穿桃粉色的衣服,他知道我喜欢桃花,就在王府摘了一大片桃林……” 竹然拿杯的手一颤,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年她站在王府南院的桃林里,也穿着桃粉色的衣服。难怪她转过身后,他勃然大怒,掐住她的脖子,愤怒的说以后不许她穿桃粉色的衣服,不许去那片桃林。 杜毓颜见竹然的茶杯差点没从手中滑落,面上不露声色的问道:“妹妹怎么了?” 竹然以为杜毓颜说的是她受伤的手,回她:“不小心受了些伤!” 杜毓颜这才注意到竹然的左手包着纱布,开口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想当年我为他倒茶时,不小心烫到了手,他自责了好久呢!” 竹然心想,她的手是为满城的百姓而伤,没有杜毓颜那么狭隘,她也不需要朱赫瑀担心,更不用他自责,同样,他对她的利用,竹然也绝不原谅。 “那年京都的春雨下的很晚,皇上协同皇子、百官去桦枝山祭天求雨。我随口一说想伴他同行,他在临行的头天晚上,就带我……” 竹然没兴趣听杜毓颜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笑,杜毓颜既然已经嫁给了太子,现在对她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在向她示威?惹她吃醋?不必吧,只要朱赫瑀让她走,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嗐,就关本宫在这里说话,冷落了妹妹!” 竹然摇摇头冲杜毓颜微笑,“姐姐倾国容貌,妹妹看得都醉了,竟忘记说话了呢!” 杜毓颜骄傲的笑了,她确实倾国倾城。 “看到妹妹,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听人传言,瑞新亲王的侧妃和本宫长得有几分相似,本宫还以为又是些嚼舌根的话,今日见到妹妹,也觉得我们长得有些像呢!” 今日见到杜毓颜竹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两年前第一次见朱赫瑀的那天,父亲安排张妈妈为她打扮,还特意画了与她的气质明显不配的眉毛,因为杜毓颜的眉毛是英气的,竹然细看杜毓颜的五官,十分小巧,唯有眉毛长得英气,对她的整个容貌起到点睛作用,有轻有重,有浓有淡,十分完美。 还有为什么朱赫瑀第一次见她时会是那种眼神,既有情意又有怒意。在破草房见到西子羽时为什么她会说“想我堂堂龙武卫将军,为他出生入死,竟敌不过一副长得像她的一副皮囊!” “妹妹怎么?”杜毓颜看出了竹然的失神。 “娘娘容貌天成,贵为太子妃,享受太子殿下的无限宠爱,岂是妹妹能比的。”竹然收回思绪,慢慢说道。杜毓颜既然提醒自己是她的影子,那么竹然也要提醒她,她现在是太子妃,不管朱赫瑀还爱不爱她,他总不能娶自己的弟媳吧。 “妹妹…太谦虚了!”杜毓颜听到竹然叫她娘娘心里一缩,随即又恢复了娇柔的微笑。 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疲劳,正如竹然看杜毓颜,竟看得倦了。 “妹妹打扰娘娘多时了,想是王爷也该回来了,妹妹先退下到长廊处等王爷!”竹然说着起身行礼告退。 “也好,聊了多时,本宫也有些乏了。”杜毓颜略带慵懒的说道。 见竹然走了出去,杜毓颜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假笑了半天,竟觉得脸都酸了。自己说了那么多,要是一般的女子早嫉妒的不行了,可她倒是沉得住气!杜毓颜使劲的抠着手中白玉翠杯,心中无限阴霾。 第三十二章 辨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从仁育殿走了出来,见四下没人便松了松筋骨。和杜毓颜说话还真是累,句句绵里藏针,针锋相对。 想是朱赫瑀回来后要来这里找她,又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别冲撞了什么贵人,竹然只在周围挑没人的地方走动着。可即使这样,竟还是遇见了人。在殿外细柳掩映下的水池旁,一身着蛋清绿裾裙的消瘦背影正轻声咳嗽。身旁着浅色蜜桃颜色宫服的宫女劝慰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女子强压下咳嗦,柔声细语:“今日天气不错,你先回去取个梨来,我压压咳嗦。我在那边的凉亭里等你!” 宫女稀疏的脚步声慢慢走远,这时消瘦女子才慢慢回身,没有向凉亭处走去,而是轻轻叹息了下,反而向相反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女子我见犹怜的气质吸引,竹然不自觉的跟在了她的身后。没走两步,突然身后有人拉她一把,她刚欲要喊,那人早有防备的捂住她嘴。心中正暗骂不好,身后人却转到她面前,是杜毓炫! 竹然推开他,生气喝道:“杜公子在宫中竟也胆大妄为做此等无理之事。” 杜毓炫看了看竹然,冷笑道:“小心好奇心害死你!” 竹然没有搭话,掉头就走。杜毓炫却拦住她的去路,硬将竹然拉到了一处,身处太子东宫,竹然不敢大嚷,又想到那日在他私苑,他举止正常,倒不像个酒肉之徒,便随着他走去。 两人来到东宫一个偏殿,是杜毓炫做太子侍读的临时居所。殿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丹青画作,原来杜毓炫极擅丹青。杜毓炫让竹然辨别哪些是真作,哪些是他临摹的,竹然开始时意兴尚满,再加上暗佩他才华,辨起真伪倒也不觉多难,可看了有六七幅后,眼花缭乱倒不愿再去看了。 杜毓炫在一旁道:“若如你能辨认出十幅我临摹的画,那这屋中所挂画作无论真伪,只要相中,便尽数拿去!” “你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竹然忍不住笑,过一会才道:“这话别人说得,你说不得!” 杜毓炫问她:“我为何说不得?” 竹然笑而不语,向前移动了两步欣赏墙上李擎水墨名作《霖春江》。 杜毓炫心知肚明他在外臭名昭著,这也正和他意,可是从她口中说出,倒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辨认十幅画对竹然来说还是游刃有余,最后她对杜毓炫道:“我不要你这屋里的画作,我要你府苑中那幅《烟水图》。” “这屋中有别人掷千金也求不来的名作,你不要,却要我临摹的那幅《烟水图》?”杜毓炫诧异的反问。 只见竹然背着手在殿内学着教书先生的神态、语气,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说:“杜氏毓炫,秉性非常,恐他日成名,所作丹青万金难求,今既有良机,窃喜得其爱作《烟雨图》以做收藏。” 杜毓炫大笑道:“此女有眼光啊!有眼光!” 笑着笑着,竹然突然想到朱赫瑀一会要去仁育殿寻她,自己来这偏殿也有一个时辰,赶紧对杜毓炫说道:“送我回仁育殿。” 杜毓炫故作不语,竹然禁不住催促道:“快些送我回去!” 竹然不知杜毓炫语调为何突然变得讥诮。“瑞新王侧妃对瑞新王倒是伉俪情深,一会不见就想念了?”但也不顾他的态度道:“你说什么呢,我要回去了!” 杜毓炫猛然起身,大步向前走去。竹然跟在他后面,心中生气,他带自己来时态度恶劣也就算了,走时态度竟也这般不好。 远远的看见了仁育殿,杜毓炫突然停下,语调冰凉的道:“去找他吧。”说完,也不等竹然回话,掉头就走。 竹然喊他道:“那幅《烟雨图》你别忘了!”见他无动于衷的继续向前走,叹息了下,也便作罢。 走到仁育殿前,见朱赫瑀还没回来,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眼前浮现的竟是先前那个我见犹怜女子消瘦的背影,抬眼向凉亭处瞧,亭内空无一人。心中正惋惜,朱赫瑀便来到了她身旁。“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没想什么,刚和太子妃说了会话,估摸着王爷也该回来了,就出来等王爷了。” “哦?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太子妃说她喜欢桃花,王爷就种了一片桃林,还说了些王爷的喜好。”竹然淡淡的道。 果然,朱赫瑀的脸色变了,用力地扯着她就走。竹然就知道,一提杜毓颜,他准不高兴。 竹然被朱赫瑀扯着,踉跄的走着,很吃力,但也没想开口求他。走了一会,出了虚汗,感觉身子都要散架子了,见朱赫瑀还没有停的意思,心一横想挣脱他的手,甩了半天也没有甩开。 朱赫瑀见状才停了下来,没说话,抱起她继续走。竹然本想挣扎,见宫道上来来往往都是宫女太监,正瞧着他俩,只能低着头任由朱赫瑀抱着。 他抱着她,朝宫门口走去。竹然老远就看见了来时王府的马车,知道是要回去了,压抑着的心才刚要放下,虽说王府也并非清净之地,但和皇宫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 坐在马车里,竹然没说话,朱赫瑀也好脾气的看着她,没说话。大约走了一个时辰,马车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竹然估摸着时间,从王府到皇宫本就很近,这个时间就是走两个来回也够了!莫非…!莫非朱赫瑀又要利用她做什么!心里不觉紧张了起来,脊背也直直的挺了起来。 “王爷…臣妾原以为进宫要先去拜见皇上的。”竹然想找话透透朱赫瑀的口风,可见朱赫瑀正闭着眼睛,悠闲自得,也只能作罢。如果他真打算利用她,她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哦?然然想进金銮殿么!”朱赫瑀睁开了眼睛,向她身边凑了过来。 见竹然不再说话,朱赫瑀在她耳边又轻轻说道:“早朝时已经拜见过了,父王身体不佳,懒得见人。” 这是在向她解释么。她本就没想知道答案,他这么一说,竹然竟不知该怎么答话了。细听他的语气,倒和往常一样,听不出什么来。但有了第一回、第二回的利用,是一定还有第三回的。就算没有,也惹人怀疑。 正想着,只见马车停了,朱赫瑀没等竹然反应过来就把她抱了下去。竹然站稳向周围看去,只觉雾气寥寥,铺面而来,远处翠绿与桃红一片,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环境凄清寂静,流水潺潺悦耳,十分清脆,有如仙境。 第三十三章 野外箫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人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可在这里,不过三月时分,桃花竟也开的和府中一样繁盛。竹然细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此处随处高地,但面北朝南,气温倒不低,桃花开了也算符合物候。 朱赫瑀问:“然然喜欢桃花么?”朱赫瑀的下句话是:“这里的桃花历年开的繁盛。”却没想竹然摇头道:“臣妾不喜欢。” 竹然想到却是府中的桃花,那是朱赫瑀专为杜毓颜栽的,她去看一回差点丢了性命。这野外的桃花虽美,可一同赏花的人却是那日掐着她脖子对她暴怒的人,此时她又怎会有心情去欣赏这桃花之美。 “那可惜了,这桦枝山的桃花最负盛名。” 竹然向桃林里走了数步,闭上眼睛深深的嗅着桃花独有的味道,她虽口是心非,可面对着这一大片桃林,她的行为还是暴露了她的心迹。 朱赫瑀终是强势,看着竹然的举动故意说道:“既然不喜欢,那本王就带然然回去吧。” “你带她来过这里吧。”竹然轻轻开口,“王府的桃园我为什么不可以去?” 出乎意料的,朱赫瑀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竹然以为这是他暴怒的前兆,又云淡风轻的开口说道:“王爷要惩罚臣妾就请尽快动手,别这样生生的折磨着我。” 朱赫瑀依旧没有暴怒,轻轻揽过竹然的肩膀,道:“然然是在试探本王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好吗?” 竹然抬眼看他,“臣妾知道王爷忍耐力非常,只是从来不肯用在臣妾身上罢了。” 朱赫瑀抚了抚竹然的脸,然后用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朝前方看去。 竹然咽回到嘴边的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倒看见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像是穿着白色的袍子,手中拿着玉萧倒是清晰,纯净的白与翡翠的绿相和,一派清新之感。 竹然听萧声响起,呜呜的吹着,哀婉伤情,袅袅的余音,萦绕在耳畔。细细听去,倒和母亲弹奏的西江曲有几分相似,熟悉的旋律,不觉听的出了神。 “好!好!数月不见,于兄这萧声更是吹得出神入化啊!”朱赫瑀拍手叫绝。 回过神时,只见白衣男子已经走了过来,箫如其人,吹箫男子恬淡俊逸,举止谈吐,不似凡尘中人,通身带着江湖儿女的洒脱恣肆。 朱赫瑀赞叹男子箫吹的出神入化,男子然儿失神看着竹然。 “这是赫瑀内人。”朱赫瑀见于峪失神,介绍道。 “在下于峪。” “于公子”竹然向于峪微笑。 三人说说笑笑,不自觉的走进了旁边的凉亭。朱赫瑀和于峪谈论着天南海北,奇闻轶事,竹然不便插嘴,在旁默默地听着。苍山海尔,闽浙风情,人间美景,让人向往。 朱赫瑀感觉到了竹然的怅然,握起了她的手,本来带她出来是想来看看这少有人知的山谷美景,可没想到遇见了于峪,竟畅谈了起来,忽略了她。 竹然见朱赫瑀握着自己的手看向自己,眼睛里溢满了少有的柔情,突然一慌,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朱赫瑀早有防备的握的更紧了。 “夫君,于公子在旁呢?”竹然只想让朱赫瑀松开自己的手,顾扮娇羞的说道。 此话一出,朱赫瑀、于屿齐齐看向竹然。朱赫瑀邪魅的向竹然笑。竹然不禁看向身侧的于峪。只见于峪神色自然,毫无掩饰的看向自己,眼睛里的瞳眸澄澈清明。竹然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之人,坦荡。不像她,心中所想,永远只能是心中所想,不能直言袒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于公子的瞳眸里清明一片,竟能从中看到公子坦诚的心。”竹然向于屿笑道。 “夫人的眼睛也很澄澈,可是于某为什么看不出夫人心里想什么呢?”于屿也开完笑的说道。 于屿和朱赫瑀还在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竹然插不上嘴,又见凉亭的石桌有两个茶杯。于是拿上茶杯朝小溪旁走去。 溪旁种着桃树,散落的花瓣顺着溪水而下,感觉整条溪水都变成了桃粉色。 竹然见溪水清澈见底,用右手手心舀了一些水送到嘴边,溪水十分甘甜。刷了刷落满灰的茶杯后,盛了两杯。刚要给两人送过去,只见于屿和朱赫瑀朝她这边走了来。 “天色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今日打扰朱兄和夫人雅兴了!”于峪向朱赫瑀和竹然辞别。 “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真羡慕于兄恣肆潇洒的生活。”朱赫瑀拍着于峪的肩膀说道。 “朱兄胸怀大志,以苍生安康为己任,自不是我等江湖之人所能比拟的。” “人各有志,如若可以选择,我倒想学一学于兄!” “后会有期,告辞。”两人告别作揖。 于屿在欲转身离去时,看了竹然一眼。 “于公子,后会有期。”竹然微笑,她不知怎么,于屿看她的最后一眼,另她十分不舒服,竟像是男人对女人的端量,而且是毫无避讳的端量。 于峪的身影渐渐远去,微风吹拂着他那如丝的墨发,袍子上的丝带也凑热闹似的翩翩飞起,他的步伐很快,没有迟疑,也不带一丝纤尘。 看着于屿不染纤尘的身影,竹然很快忽略了先前不舒服的感觉,不觉开口赞道:“于公子傲然风骨,确实不似凡尘中人!” “身处在凡世,真正超然物外的又能有几人,或多或少都身不由己吧!”朱赫瑀语调平和,少了些往日的疏冷。 竹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开口问他:“你也是么?有过身不由己?” 看着于屿不染纤尘的身影,竹然很快忽略了先前不舒服的感觉,不觉开口道:“于公子傲然风骨,确实不似凡尘中人!” “身处在凡世,真正超然物外的又能有几人,或多或少都身不由己吧!”朱赫瑀语调平和,少了些往日的疏冷。 竹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是么?有过身不由己?” 朱赫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浮现着愁容,虽刻意隐忍着,但竹然能感觉出来,毕竟和往日的硬朗,战场上的运筹帷幄太不同了。 自古皇家多无情,身为王爷,荣耀的背后也必然藏有杀戮。就如他和太子,虽是兄弟,血浓于水,可面对锦绣江山,保不准哪天就兵戎相见,权利的角逐,就是这么残忍。 太阳渐渐隐入了西边,天色开始晦暗。天空中铺满了大片的淡紫色,西边角处泛起了条状的粉色,像水浸过的粉。微风吹拂,春日的轻寒在日头落下后更觉明显,透过衣帛漫到了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朱赫瑀感觉到了竹然的微颤,突然拥她入怀,搂住了她。 竹然的思绪也被这突然的动作打断,她的头就贴在朱赫瑀的胸膛上,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听去竟让她心安。 第三十四章 求他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拿起竹然手中的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然后道:“如若可以选择,我愿化作这山溪之水,你相信吗?” “溪水有桃花为友,山林相伴,如何不信。” 朱赫瑀抚着竹然的头发,不觉拔下了固定她发髻的簪子,长长的墨发如水般倾泻,顿时就少了些许的束缚。竹然闭上了眼睛,靠在了他的肩头。 凄清的溪谷,汩汩的流水,隐没在黄昏下的亭子,随风飘动的衣摆,还有身边人带来的丝丝温柔。竹然在心里想过这水墨般的画面,很久以前就想过。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凝滞在此刻,即使身边的人不是心中的那个,她也知足了。 朱赫瑀看着竹然安静的样子,他突然想吻她,可却是不敢。他怕她再突兀的躲开,也怕自己又忍不住动怒。最后开口说道:“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竹然闭着眼睛,呓语道:“再待一会……好吗?回去以后,就恢复原样了。”她说的原样是他又变回了王爷,她也变回了那个没有自我的侧王妃。 “等有机会,带你去看江南美景,闽浙风情。” 竹然没有应声,朱赫瑀湿热的气流顺着她的耳朵绕到了她的心里,感觉痒痒的。他确实会对付女人,一句不深不浅的许诺,竹然明明知道不可能实现,可在心里,还是荡起了温柔的冲动。她突然理解了西子羽,向朱赫瑀这样的男人,无论伤了女人多少次,只要他稍稍的温柔一些,女人都会不顾一切,甘愿臣服于他。 竹然不禁问自己,她自己在其中的行列么?现在不会,那么以后呢?可想着想着又笑了。 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深红漆的大门打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心烦。门旁的两只石狮子威严地伫立着,压抑。 竹然随朱赫瑀下了马车,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他让她先回院中,然后他自己大步离去,可今日却没有。他握着她的手没松开,领着她往里走。他的府邸很大,即使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就像现在,走的是去哪里的路,她就不知道。 “殿下!”身穿墨绿色裾群的女子像朱赫瑀问安,疏冷的声音略带着一丝兴奋,竹然感觉熟悉,不禁抬头看去,是玉笛。她穿了女装,没有佩剑。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女子的气质,即使不太温婉。 竹然随朱赫瑀进了里屋,正对着门处放置着一尺多高的挂画,上面“光明正大”几个大字如龙般舞动其中,显示着恢弘的气势。挂画的前面是四张东西相对的楠木椅子,中间摆着八仙桌。屋内的装饰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仅挂着一把强弩,摆放着几件瓷器。再往里便是内室,虽用山水屏风挡着,但还是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打通南北的床榻,被琉璃色的纱帘围绕着,调和着屋内的疏冷色调。 婢女们三三两两的走进走出,端茶送水,清一色的水蓝色襦裙,白色的绣花鞋子。朱赫瑀坐在椅子上,由丫鬟服侍着净手,随意又略带慵懒。 竹然听着水哗啦哗啦的响声,杵在朱赫瑀的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感觉像个木头。服侍完朱赫瑀后,小丫鬟又端着水盆儿向竹然走来。 竹然也净了手。水温舒适,好像加了药草,闻上去有淡淡的清香。 小丫鬟见竹然好奇,刚笑着要说些什么,可随即又变了脸、低下头,不做声了。竹然奇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玉笛那阴霾的脸。难怪小丫鬟低下了头。 玉笛走进室内,不知在朱赫瑀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竹然只见朱赫瑀点了点头,看不出脸上的情绪,玉笛随即退出,临出门时,顺带着瞥了竹然一眼,目光如炬,看得竹然很不舒服。 “过来!” 待玉笛退了出去,朱赫瑀向竹然招手,示意她过去。熟悉的语调,好似缱绻,却又明显带着理智。竹然最烦也最怕听这种语气,每次他用这种语调和她说话,都没有好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朱赫瑀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竹然坐上去,竹然心里不愿,身体僵硬的坐了下去。 朱赫瑀没说话,用手指缠着她脸颊旁的长发,一圈一圈的绕。因为离得太近,湿热的气息正好打在竹然的脸上。竹然秉着呼吸,心里数着数,安慰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忸怩。 见竹然窘迫的样子,朱赫瑀放荡的笑出了声,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放心,本王现在还没有兴趣。” 竹染如释重负,感觉呼吸都畅快了,她在朱赫瑀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折腾了半小天,饿了么?” 竹然点头,朱赫瑀这么一说,她还真感到饿了,肚子里饥肠辘辘的。 “传膳吧!” 话音刚落,丫鬟们就端着盘子次序走了进来,整齐不显杂乱。一道道用青色瓷盘装着的精致菜肴被稳稳的放在了八仙桌上。四喜丸子,三色炒虾仁,家常三鲜汤,外婆菜…还有她自己独创的彩色桂圆。大大小小有六七余道,竟全是竹然爱吃的。 “尝尝合不合口味?”朱赫瑀胳膊拄在桌子上,眼睛看向竹然。 竹然点头,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 身盘侍立的丫鬟正恭顺的打算为朱赫瑀盛饭。 竹然叫住了丫鬟,接起了瓷碗盛饭。这算是主动向好他示好吧!小妾为夫君盛饭,原本再平常不过,可发生在她与他之间却是稀奇。竹然也想过以平常的心态对朱赫瑀,相敬如宾,可在他面前真的很难做到。 久在军旅的他不像一般的王孙子弟那么斯文。 “王爷…”竹然不知怎么突然想求他让自己回竹府,也许是今天两人相处的太融洽了。至少他没有生气,竹然感觉自己得寸进尺,但真的按捺不住,她思念母亲,快要三年了,特别是今天听到于屿吹的曲子,那么熟悉的旋律。 “嗯?”朱赫瑀看向她。 “臣妾…想要回竹府一趟。”竹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等着朱赫瑀回话。 朱赫瑀吃完碗中的饭才悠悠的开口道:“想家了?” 竹然点着头,等着他的下话。 “嗯…来府中好几年了吧,是该回家看看了,不过…” “不过什么?”竹然一着急问出来口。 第三十五章 尴尬巧遇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不过,”朱赫瑀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你就这样求本王,本王看不到你的诚意。” “王爷想要臣妾怎样的诚意?” 朱赫瑀放下筷子,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慢慢的擦了擦嘴。竹然看着朱赫瑀心中咒骂,他朱赫瑀最好永远也不要求她,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也要好好摆摆架子。 “然然这么聪明,猜不出本王的意思么?”朱赫瑀放下手帕,凑近竹然道。 一个有权势的男人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拿出诚意,这诚意是什么,竹然又岂会不知。看着朱赫瑀凑近的脸,竹然心想她要吻他么。 说来也巧,正在此时,林韵辰听追风说朱赫瑀正在寝房用膳,没再听下话,想都没想,向往常一样推门而入。“三哥…”话说到了一半,正巧遇见香艳一幕,尴尬的打着圆场,“三嫂也在啊!好巧!好巧!” 竹然见林韵辰进来,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连忙收回了脸,端坐了起来。 “你来的可是真巧!”朱赫瑀不悦的朝林韵辰道。 “呵…呵…三哥!”林韵辰拉长了声调,“贤弟这不是不知道嫂子在么,要不贤弟先告辞,晚些再来?”说着真的向门口移去。 朱赫瑀知道林韵辰的性子,他今天要是走了,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故意说道:“也好,你先回去,晚些也不必过来了!” “呵,呵,”林韵辰干咳了两嗓子,“三哥!你看贤弟这人都来了,嫂子也在,又哪有走的理儿!”说着又将身子移了回来。 “行了,一天没个正形!用晚膳了么?”朱赫瑀看他油腔滑调的,早没了怒气。 “正好没吃。”还没等朱赫瑀让他,林韵辰就飞快的搬了椅子过来,毫不见外的坐在了朱赫瑀旁边。 竹然听两人的谈话,感觉好笑,屋子里原本尴尬的氛围也不见了。 “好吃,三哥府里的厨子就是比林府的强!”林韵辰一面吃,一面道。 “你林安王府的厨子还能差了。” “三哥不信去尝尝,都说我不愿意回府。” “得了吧!” “要不三哥留我在你府中小住几日!” “那韩姨母不得派人把我瑞新王府门槛踏磨平!” “咦,这是什么啊,五颜六色的。”林韵辰拿筷子指了指竹然独创的彩色桂圆。 朱赫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竹然道:“问她。” “林安王先尝一个,就知道是什么了?”竹然道。 林韵辰摇了摇脑袋,“不会有毒吧!” 竹然也笑道:“不仅无毒无害。反还对林安王有诸多益处呢。” 这道菜是竹然闲来无事时瞎研究的。把桂圆浸泡在各种颜色的果汁,菜汁里,染成各种颜色,然后加入蜂蜜。 桂圆有美容养颜,延缓衰老的作用,蜂蜜性甘,具有滋阴润燥、补虚润肺、调和诸药的作用。两者用在一起,实为养颜上品。 竹然见林韵辰皮肤白皙细腻,猜想他平时一定注意保养,所以故意说道。 “哦!”林韵辰明显想歪了,露出邪魅的笑问竹然:“只对我有好处,还是对男人都有好处啊!” 竹然知道林韵辰的意思,故意严肃道:“眼下只对林安王一人。” 朱赫瑀听此话也来了兴趣,这明明是桂圆,对林韵辰能有什么好处? “那三嫂快说吧!” 竹然摇头笑道,“我不想说了,除非林安王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韵辰瞪大眼睛看向竹然,“不干!” “那我就不说了。反正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可对林安王就不同了。”竹然拉长声道。 “好好,什么条件,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条件我还没想好,林安王先欠着,有王爷担保。”竹然看着林韵辰眉开眼笑,心中哪里想要什么条件,只是希望林韵辰别把她会口技的事宣扬出去罢了。 林韵辰催促道:“行,行,这下可以说了吧!” 竹然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让林韵辰听好,“这道菜名为七彩桂圆,听这名字,林安王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做的了吧!我在菜中加了些蜂蜜,美容养颜效果显著。林安王的皮肤细腻如玉,想是平日里十分注意保养。所以我说此菜对林安王有诸多益处。王爷平时不注重保养,所有我又说眼下只对林安王一人有好处。我说完了,林安王答应给我的事情可不许反悔。” “这……三嫂不愧是兵部尚书之女,这平时军书谋略没少看吧!我今天是吃了大亏了!”林韵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竹然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本想说出她的条件,可朱赫瑀在身边,不能言明,旁敲侧击道:“林安王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一定是你挥挥手就能做成的。” “今日前来何事?”朱赫瑀突然转向正题,他知道林韵辰看上去是不着调,可做起事来却是极稳妥。莫不是有事,他是不会来的。难道是为了刚才玉笛和他说的事情? 林韵辰也收起了痞气,看向竹然,不知在她面前是说还是不说。 见林韵辰面有难色,竹然也知道此时自己是该退出去了,可想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求朱赫瑀让自己回竹府的事情他还没答应呢! 算了!放下筷子,朝朱赫瑀道:“臣妾吃饱了,就不打扰王爷和林安王谈正事了!” 朱赫瑀也不想让竹然听他们的谈话,朝廷上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他不想让竹然知道。他的女人只需要在他的保护下过安逸的生活,其余的由他承担就好。 “来人,送侧王妃回去。” 竹然快走出门口时,朱赫瑀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竹然:“然然放心,回竹府的事本王来安排!” 什么?朱赫瑀让她回去了,自己没听错吧!竹然高兴的都忘记了谢恩,一路上都在想着朱赫瑀的话。 回到浮欢院时,才发觉自己是披头散发的。先时在山谷,朱赫瑀拔下了她固定头发的簪子。难怪刚才玉笛用那种眼神看她。可林韵辰倒是全然不介意她如此失礼的行为。 第三十六章 清明魂断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古语有言清明难得晴。今年清明,又是小雨纷纷。 自打上次在他那里回来,竹然又一个月未见过他了。偶然和水辛提及要回竹府的话茬,没想到水辛每天都在房中收拾这收拾那。一会说董玉清喜欢这个,一会又说董玉清爱吃那个。 “惠州绸缎,苏州素锦,三色糕点,和田玉镯……” 看着水辛在自己身旁忙前忙后,竹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别忙了,把东西都放回去吧,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路上的行人没有断魂,断魂的却是东宫太子妃杜毓颜。一个月前竹然见她,她还面容红润,神采奕奕,怎么一个月的光景,就撒手人寰了呢。先时听来也是不信,可是府中上上下下,小到粗使丫鬟大到总管李文海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不得不让人承认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今日风华绝代的太子妃走了。 “王爷不是说了让夫人回……”水辛突然一起高声,可看着竹然脸色不好,一句话没说完就闭嘴了。 竹然想:他虽是说了让自己回去,可是杜毓颜突然英年早逝,此时此刻,她这个替身如果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如何?!顷刻间心中一颤,不敢再去想。 京都城主道上唢呐的悲鸣声隔着老远的传来。今日是杜毓颜遗体出灵的日子。按垣谳国典制,太子妃丧礼应由三十六人将棺木抬出东华门。前有十八位引幡人,最前排一位系为妃子亲弟兄。但到杜毓颜这里,杜毓颜死在了去往普化寺的路上,遗体就近停放在了普化寺两日,普化寺的高僧超度亡魂两日,朝廷便派人直接将尸体移送皇陵下葬。 不知如何,那日杜毓颜的一颦一笑都深深映在了竹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竹然坐在屋中心绪难宁,索性站起身来,快步行到瑞新王府主殿的最高处,正好看到了离自己很远,长达十几里送葬队伍。不知队伍最前面那个移动的白色小点是不是杜毓炫,作为杜毓颜的同胞兄弟,他此时应当以何种心情送姐姐最后一程?想到这里,又不禁想到,杜毓颜的丈夫,当朝太子,杜毓颜的父亲,当朝丞相,两个最亲的人因为当朝的荒唐礼制规定不能为横死之人送行,他们都不能出现在送葬队伍中,这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此刻天空中的丝丝细雨衬托着整座城的阴霾,竹然站在原地,心中默念的竟是:杜毓颜,一路走好。 头上方突然出现一把印有傲雪红梅的油纸伞,抬眼间若依正站在身旁。轻轻开口道:“夫人,回去吧。”竹然接过伞,不知自己向若依说了什么,待反应过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处在府中十分陌生的一隅。不觉怀疑是否自己身处梦中,可左手拇指碰到手心还喂痊愈的患处时,一阵疼痛提醒了竹然。 一凋敝的小院,透过小院看去,漆黑房门间那透风的孔隙里有浓烟飘出。未等走近,不知是步履踉跄而碰撞院中的散石而发出了声音,还是怎样弄出了声响,只听屋中人冷喝一声道:“何人!” 竹然不敢再动,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是思维与行动竟是如此的不一致,身子还未移动,屋中的人已推门而出。是朱赫瑀! 他身着凝重的肃黑袍子,配以他铁青的脸,竟然让竹然十分的慌乱,这种慌乱是那日在惠州城上时都没有的。不发一言的等着他大发雷霆。 “是谁让你来这里的?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连发两问,语调虽不着怒气,但依旧十分有震慑力。 “臣妾走错了。”竹然不顾后果的掉头想逃,却不想他语气突然放柔:“过来。” 他确实是在焚纸,屋中十分昏黑,但依旧可见的是正中案台上放置着的排位——母亲容贵妃之位。容贵妃?他的母妃?来不及多想,随着他叩首。起身后,他默默地立在一旁,不发一言。 竹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不懂,道不明。脑海中一下掠过的是大年初一那日皇后赏给她的那支残损步摇,似乎猜到了什么,心惊不已。朱赫瑀似乎能看透竹然在想什么,接着竹然所想道:“可记得大年初一那日,皇后给你的步摇?” 见她点头,朱赫瑀继续道:“那是母妃的……”竹然以为朱赫瑀只是说那支步摇是他母妃的,可没想朱赫瑀还有后话:“那是母妃和韩湘夫人父亲韩哲晰定情之物。”瞪大眼睛看他,他反倒没有后话了。 掩好了门从院中出来。两人慢慢的在偏僻的小道上踱步。良久没有言语,最后竹然打破沉寂问:“为什么不修缮修膳刚才的院子?” 朱赫瑀苦笑一下:“皇上赐给我这座府邸时,府中半数院子都如此处一般凋敝。当时母妃还在世,她对我说:‘记住今日这一切!’我确实是死死的记在了心里,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怕忘记。唯有来到此处,再一遍遍加深记忆。” 竹然听完,下意识是深呼吸,可是在他面前却没敢,吸进胸腔里一半的气又生生退还到了空气中。 朱赫瑀察觉到了,手握住竹然的手。两双冰凉的手碰触在一起,不禁让竹然猛缩了一下。朱赫瑀感触着竹然结痂的手心,加重了力度,看着竹然道:“为什么在我身边总是如此压抑?” 竹然看着朱赫瑀眼中温柔的情愫,迟迟不想去答话。最后竟下意识的回握住朱赫瑀的手,坦露心中想法道:“我以为这一段时间你会十分厌烦见我。” 朱赫瑀知道竹然话中意思,又加重了握住竹然手的力度,“没有,相信我。” 天空中星星点点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两双手握在一起,她的手柔软细腻,他的手粗糙坚硬。竹然听着朱赫瑀如此说话,内心终是动了一下,无论她想不想去承认。 第三十七章 前往衮州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清明过后,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竹然和朱赫瑀的关系许是受这天气影响,倒没有那么冷冰冰了。清明到谷雨一旬多几日的时间,朱赫瑀来过竹然的院子几次。他来了倒是很少**竹然,有时是晚上过来,竹然不说让他留下,他也就真不留下。 谷雨这天,竹然月信刚走,身体虚弱。本来扶在书案上看书,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朱赫瑀进来,却没了困意。朱赫瑀拿过竹然手中的《浮云记》,随手翻了几下,边翻边道:“怎么不看《齐民要术》了?” 竹然低头研着手旁的墨,道:“翻了几遍了,有些看腻了。” “哦?那本王可要好好考你一番了!” 竹然没想到朱赫瑀如此说,反而微微笑道:“王爷考臣妾什么?” “春雨贵如油,今年春季久旱无雨,土面干燥如撒地白面,农户怕种子种地里而不发芽,迟迟不敢播种,此况应当如何?” 今年春季确实干旱,除了清明那日下了毛毛细雨外,再没下过雨。眼下谷雨,正是播种时节,农户怕像丙申年间一样,种子播下后颗粒无收,故而迟迟不敢播种。竹然放下手中墨钉,道:“春旱莫过于保墒,保墒莫过于深耕、细耙、勤锄。” 朱赫瑀点头,竹然却摇头。竹然想自己所说的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没有真正的生产实践,实为纸上谈兵。又想今年年头又非五风十雨,看来百姓又要白熬一年,秋日收不来粮食,饥荒必起,国运难安。想来轻轻叹气。 朱赫瑀知竹然心中所想,冲着门口道:“为侧王妃收拾行囊,半个时辰后前往衮州。”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马车上了。此行非微服私访,而是朱赫瑀以瑞新亲王兼户部侍郎的身份代圣上到民间实行郊礼,即广察春耕情况,传授耕种知识。故而声势浩大,队伍前前后后拉开数十丈长。最前方是朱赫瑀和竹然所乘马车,随后是太学的两位大学士,第三辆马车是若依和水辛二人。最后面是保护的卫队。队伍左右又有竹朗和追风二人。一人骑雪白天山健骑,一人骑枣红战马,皆英姿飒爽。 谷雨已是春日的尾声,眼下万物一片绿意盎然。竹然坐在马车上,频频撩开窗帏,看车外美景。可美景看在眼里却进不了心中,他又带自己出来,前两次出府经历的事情竹然依旧介怀,虽然看眼下这阵势,他可能没有要利用自己的打算,可为什么多此一举带她出来,莫不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竹然摇头,她在想些什么? 越往南走,越难见绿色。衮州衮州,顾名思义,是干旱之地,去掉三点水的滚字。但又取此字意象,干燥的土地上打滚,想来觉着难受不已。竹然撩开窗帘,看马车的轮子一圈一圈携着灰尘滚动着,方觉着衮州二字取的极妙。 行了两日,在途中驿站停了数次的脚,到达衮州时已经快黄昏时刻了。离着衮州城门百十丈远,远远的就看见衮州郡守携一众小官候在城门口。 待众人行了礼后,朱赫瑀在掀开帘子前看着竹然道:“然然熟读农书,想是心中对春旱之事已有高见,不如下车和百官共同商讨商讨?” 竹然以为朱赫瑀只是玩笑,没想到他当真带她下了马车。 衮州郡守吴益民人如其名,见到朱赫瑀毫无阿语奉承,而是直奔主题,向朱赫瑀详尽叙述了衮州郡农桑情况。倒是吴益民身旁的知州孙大人冲其附耳道:“瑞新王侧妃还在旁站着呢,大人还不快些派人去安排驿站。” 吴益民心里为政事焦急如焚,无暇顾及此等细节,听孙知州一说,才反应过来,连忙向朱赫瑀请罪。 朱赫瑀一摆手道:“吴大人如此好官,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本王如若因此等小事而治大人的罪,岂非有眼无珠。” 正说话间吴益民先时派过去的人已经为竹然准备好了轿辇。朱赫瑀在暗处握了握竹然的手,然后道:“侧王妃先去休息吧,两日车马劳顿想必是累了。” 竹然在一应官员的簇拥下向衮州郡驿站行去。边走边有人小心奉迎说些恭维的话。竹然漫不经心的答着,心中想的是朱赫瑀可真会收买人心。他手握军权,位高权重,却领户部侍郎四品官员千里迢迢来衮州做事,在他心中早已把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看的十分透彻了吧。再有他刚才对官员,对自己的仁厚温润态度,想必不出明日,他宽容仁厚的形象便会在衮州传遍。 晚膳也准备的十分周到,荤素搭配,十分可口。用完了膳有一盏茶的功夫,水辛进来问竹然要不要准备洗澡水。竹然刚点了点头,若依就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还未等开口说话,面上的款款笑意已经暴露了她的心迹。竹然问道:“怎么拿这么多书来?” 若依道:“追将军刚才拿着书来传话,说王爷让夫人闲暇时多看看书。” 竹然走到案旁,看着一摞书全是有关农业的,有王祯的《农书》,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还有官修农书《农桑辑要》。想到在马车上时他对自己说的话,竹然思忖,难道他真让自己去和百官商讨春旱之法? 洗过澡后,等了他一个多时辰,他没来,方解衣睡去。待到天明时迷迷糊糊的感觉身旁有人,突然睁眼,便看到朱赫瑀正和衣躺在她的身侧,气息平稳,睡的很沉。下榻时悄悄的从他身上迈过,她看着他满脸的倦容,即使是在睡梦中眉毛依旧是蹙着的。不禁为他感到心累。悄悄走到外间,点上一根蜡烛。坐在案几旁迟迟心绪不宁,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翻开朱赫瑀派人送过来的几本农书,只是看却不走心。脑袋里突然掠过黑色木匾上的几个大字“母妃容贵妃之位”。一时心惊,手中握着的毛笔不自觉掉在了地上,虽发出不大的声响,竹然还是怕将他吵醒,轻起身向内室望去,见朱赫瑀气息依旧平稳,丝毫没被这声音所动,略微松了松气。 第三十八章 侧妃宣策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早上朱赫瑀起的极早,走下榻来欲要更衣,才发现昨夜是和衣而睡。抬眼见竹然正伏在案上看书,不觉走了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道:“然然这么用功?” “王爷醒了。”竹然一面说一面欲挣脱开他。没想到朱赫瑀用十分不正经的语气道:“是不是本王多日不曾要你,你有些忘了侧王妃的本分。” 他此话奏效,竹然听后果然不再动了。竹然原本以为这半月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自己在他面前举止可以凭心一些,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的单方妄想。朱赫瑀从来不曾认为他们是平等的,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侍妾。心中默默苦笑,理好情绪才慢慢开口:“臣妾不敢。” 朱赫瑀感觉到了竹然的情绪变化,他原本不是那个意思,听到她说“臣妾不敢”这几个字又觉心烦,冲门外喊道:“来人,给本王更衣。” 闻声,侍立在门外的丫鬟进屋,拿来早已准备好的袍子。 朱赫瑀看了看竹然无动于衷的脸,朝丫鬟道:“退下。” 竹然听到他说这话,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从椅子上站起,拿起托盘上他的衣服,走到他的面前。 先去解他腰间封带,待到手触及他封带的边缘时还是突兀的颤了一下。忍住颤抖,解开封带。他倒是毫不避讳,张大了双臂任由竹然为他更衣。外衣褪下,可中衣还要去脱。竹然站在原地,迟迟不想去动。朱赫瑀性子极好的看着竹然,面容带笑。竹然此时此刻真想耍耍小性子,不管后果的推开他便走,可是…她却不能。 隔着中衣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强解开他右衽围带,白色中衣下是他铜色的肌肤。刚看这一眼,朱赫瑀便将竹然拽到了怀里。低头,嘴唇故意完全贴在竹然的耳朵上,轻轻说道:“然然如此扭捏,看来是还没习惯……”余下的话不说比说出更让人脸红。 朱赫瑀倒没对竹然做什么,吻了吻她的额头便放开了她。不再用她去更衣,自己将中衣褪下,换上新的。 洗漱好也不过是寅时末,早膳用了一半时,追风进来通报,说太学的两位大学士已经在厢房候着了。朱赫瑀看着身旁竹然还在细嚼慢咽,朝追风摆了摆手道:“告诉两位大人,说本王马上就到。” 竹然没想到朱赫瑀要带自己去见两位大学士,还在心中纳闷朱赫瑀为何吃完不走,等到她悠闲的放下筷子时,听朱赫瑀道:“然然再不吃完,两位大学士可真要等急了。”才反应过来。心中责怪自己的无理,两位大学士学富五车,德高望重不说,单单是想到二人古稀的年岁,起早在偏房候着,而她却不紧不慢的让两人等了一顿饭的时间,也另她惭愧。 一番礼数过后,朱赫瑀让两位大学士详述系统的在他面前讲述农耕事项。他不时看看竹然,虽是未开口说什么,可眼睛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她详记。竹然目不转睛的听着,她平日闲暇时是会看些有关农学的书,可十分零散。譬如栽培要求,衮州处于华北平原,在此旱地如何育秧、壮秧,栽插的距离以何为标准等具体步骤都是模棱两可。听两位大学士慢条斯理的详述着,心中觉受益匪浅。这一谈便是两个钟头,驿站的女侍中途前来为两人续过多次茶,最后朱赫瑀态度谦卑的作揖道:“有劳两位大人,赫瑀受教了。” “王爷严重了,此臣分内之事。”两人一齐道。 朱赫瑀拿起手边茶壶,斟一杯茶递给其中一人,“钱大人请。”等人接过茶谢完恩后,朱赫瑀才开口问道:“依两位大人看,衮州此况该如何行事,才最为合适呢?” 一人稍作沉吟后,答道:“久旱无雨,民心涣散,百姓怕颗粒无收而迟迟不肯播种。然粮食乃立国之本,为今之计,唯有大作宣传,教诲百姓,熟农耕之要道,掌种田之精髓。此法虽不可治本,但暂可施行,待到日后下雨之时,也可保得些许庄稼。” 朱赫瑀心中早有主意,本以为身边这两位大学士是刚直不阿的文人,可稍作试探便看清了两人的本性。百姓迟迟不肯播种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久旱无雨,第二是朝廷赋税繁重,而这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百姓心中无人不想:播种后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就算是此时下雨,庄稼也必定会减产,到时扣除上交给朝廷的,又是所剩无几,不够一家人吃用一冬天不说,来年春耕又是举借外债。与其如此,倒不如维持现状。可第二点事关朝廷政策,事关皇帝明昏,又岂能轻易言明。 但转回思绪,却用赞同的语气对两人道:“大人此话十分有理,春耕关乎国运,半刻耽误不得。来人,速速前往府衙,通知吴大人两个个时辰后在衮州城主道建安街设台,本王要面授郡中百姓春耕事宜。” 不消两个时辰,一切就已准备就绪了,竹然此时和朱赫瑀正站在高约两丈,长宽都约三长的讲坛上。讲坛上放置一丈左右的桃木大案,案上摆有大号的文房四宝,讲坛四周围着层层的人群,最内层是衮州郡一众官员,郡守吴益民也在其中。 喧喧嚷嚷的人头不断攒动,男女老少都想一睹瑞新亲王及侧妃风采。朱赫瑀环视四周,然后沉稳有力的说道:朱赫瑀承蒙父皇厚爱,来衮州行郊礼,事农桑,深知农耕事大,心中一刻不敢放松。今日召请大家前来,有三件事要宣布。第一,即日起在衮州郡及下属七县广设学堂,教授百姓耕种之要。”此话一出,除少数读书人和一众官员知道其中大益而唏嘘感慨外,大多数百姓并不以为意,人们面上不说,可在心中打鼓:教我怎么种地!我祖辈代代为民,地还不会种么。 朱赫瑀事先早有料想,这其一不过是为后面的第二点,第三点做铺垫。只是这第二三点倒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四下寂然,人们等着朱赫瑀下话,朱赫瑀却执笔,俯身在桌子大小的暗黄宣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大字。竹然看着纸上的字,没想到朱赫瑀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正在迟疑间,朱赫瑀已放下毛笔,在暗处,在竹然的手心上划写了两个字“税,改”。心中陡然一颤,以为自己会意错了,可朱赫瑀又投来一个坚毅的眼神,这一切只发生在朱赫瑀身子一起一伏之间,除了两人,旁人一无所知。竹然死死握着手心,稳稳了心神后大声扬言道:“正值谷雨时节,大家迟迟不肯播种只是因为大旱,还是另有他因?”众人神色果然骤变,竹然深吸一口气,从容不迫道:“这第二点便是:更改朝廷赋税之法,凡种田之人家免除人头税,亩产过百者免除徭役。”此话一出,四下哗然。只不过这哗然分为两种,一种因为兴奋,一种因为恐惧。平民百姓自然兴奋,只是官吏知晓朝廷并无此意,况且要改这开国以来便立下的政策,怎能事先没有通告的公文。而这话虽从瑞新王侧妃口中说出,但效力却如同朱赫瑀本人。站在人群中的吴益民捋着胡子,心中若有所思:莫不是圣上赐予瑞新亲王便宜行事之权? 竹然手心浸满了汗,朗声宣布第三点:“今年在衮州率先引进良种,凡是拿衮州郡照本到官府指定处购粮者粮价减半。” 台下终于沸腾,众人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瑞新王、瑞新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赫瑀这时举起先前所书之字“民安则国泰”五个气势如虹的大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瑞新王、瑞新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可能忘了,竹然是朱赫瑀侧妃,并非王妃,可此时又有谁会在意。 竹然站在朱赫瑀旁,看着朱赫瑀,眼中带着明显的愤恨,而朱赫瑀却面容含笑,视而不见。 第三十九章 情到浓时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回驿站的路上,竹然和朱赫瑀身边被一众人等围着,直到到达驿站,两人身边除了追风,再无他人。竹然腿脚发软,一路上强忍踉跄。此时低头行走,险些摔倒,朱赫瑀动作迅速,扶住她,竹然心中怨他,想都没想,甩开他便向前走。朱赫瑀双手一空,想到碰触她后背时,她衣襟已是被冷汗浸湿,不觉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打算不能相告于她,索性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边走边对身后的追风道:“给杜言卓书信了么?” 竹然朝正厅走去,隔着数步远见水辛和竹朗正在凉亭处有说有笑。两人也看到了竹然,水辛忙跑到竹然身边,竹朗跟在水辛后面也朝竹然走来。刚才竹朗也在建安街,之后他骑马而归,竹然和朱赫瑀坐轿而归,他便先回到驿站。三人中只有水辛心思单纯说着俏皮话,竹然和竹朗都未开口。最后竹朗眼带忧虑的劝慰道:“长姐不必多想,王爷可能另有安排。” 竹然看着凉亭旁几棵森森的老树,朝竹朗笑笑,“郎儿放心,长姐不会连累竹府。” 竹朗满眼真诚,急忙解释道:“郎儿并非此意!” 原来,在去衮州城主街建安街的路上,朱赫瑀在马车中轻轻撩动竹然耳侧长发,用玩笑语气道:“然然觉得百姓迟迟不肯播种的根源在哪里呢?” 久旱无雨导致百姓迟迟不肯播种,如此浅显的道理谁人不知,他既然问她,并且用的措辞是“根源”二字,原因定不是这个,竹然在心中早已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却含笑不去作答。 朱赫瑀又道:“然然觉得率先在衮州试用良种,粮价减半如何?” 直到在讲坛上朱赫瑀冲她使眼色,在她手上书写“税,改”二字时,竹然才意识到,他又在利用自己。更改朝廷赋税之法?免除徭役?朝廷哪有此策,朱赫瑀分明是太想赢得民心,先斩后奏。他自己不说,让她说出二、三两点,是何意思?无非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回朝后,皇上不满此法而大怒,朱赫瑀便可将责任推卸给自己,她虽是他的妃子,可这二三点不是从他口中直接说出,朝野之中不乏他的党羽,只要有个托词,便可推卸责任。而她却要遭殃,竹府,母亲,水辛,若依,她身边的亲人都要受到牵连。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古话摆在那里,子不肖父之过,父亲竹长郡轻则降职,重则获罪。反过来,若如龙颜大悦,他便是完完全全的赢得了一切,君心,民心。 吴益民办事极为有效率,第二天专授农耕事宜的学堂便已设立。农民大多愚昧,很少有来听课的,来的大多是凑热闹的孩童。首日开展就不顺利,第二日朱赫瑀派两位大学士亲自上阵,然而效果仍不明显。下半天朱赫瑀让竹然为民众授教,学堂内反而挤满了人。竹然虽知大多数人来此不过是好奇瑞新亲王朱赫瑀妃子有何风采,可既然授教农耕知识,就要让百姓有所裨益。将前几日在两位大学士那里学来的与自己平日积累的知识相结合,教授给百姓,最后却是叫好声一片。朱赫瑀在旁也十分认真的看着竹然,眼露赞赏,这是竹然没想到的。 回到驿站,竹然站在阁楼窗户旁,看着院中有三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院中打闹。平常人家的孩子,一点也不娇气,跌倒了一声不响就从地上站起,鼻涕要流到嘴里了,用袖子随便一擦,反倒让人觉得活的真实。正向下瞧着,突然一个侍女走到院中,阁楼窗户开着,侍女抬眼看到了站在窗下的竹然,向竹然微微躬身行礼。竹然也微微冲她点头。侍女反倒把几个孩子赶跑了,“你们几个小鬼,哪跑来的,快到别处去玩,别扰了夫人休息。” 竹然冲侍女摇头,示意她不要赶孩子们走,可是孩子们听到先前的话都忙不迭的跑了。兴致索然,转身想回里屋,这一回身发现朱赫瑀正在身后,有点意外,他白天一般都在府衙,很少在驿站。 刚欲向他行礼,他反倒按住她的身子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你便不用行礼了。” 竹然眼睛看向他,刚欲谢恩,朱赫瑀知道她又要说那句:臣妾谢王爷,打断她道:“以后臣妾怎样怎样的话,你不许再说。” 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靠在榻边,朱赫瑀反而转回话题道:“然然刚才可是在看楼下的孩子?” “嗯。” “喜欢孩子么?” “不喜欢。” “不喜欢么?我们的孩子也不喜欢么?” 竹然听着朱赫瑀的语气变了,变得沙哑而有磁性。抬眼间又看外面朦朦胧胧,已是黄昏时分。 “我们要个孩子吧!”朱赫瑀一只手臂支在榻上,俯身凑近竹然,认真的看着她。 竹然睫毛不断颤抖,不动也不答。 朱赫瑀突然起身,牢牢的将竹然抱在了怀里。一边朝她身上摸索,一边道:“然然要是今年能怀上孩子,本王给你奖励。”见竹然依旧没有动作,朱赫瑀突然要松开抱着竹然的手,竹然下意识的环住他脖子。他又重新将竹然抱在怀里,问道:“不问问是什么奖励么?” 顺着他话问道:“什么奖励?” 他揽过她的头,附上她的唇,待到将她唇齿间的气息都吻取走后,才松开她道:“你要什么,本王便给什么。” 朱赫瑀喘着粗气,竹然也被他吻的气息不稳。他急走两步将她轻放在床榻上。忍住内心的迫切,还是轻轻的去脱她的衣服。最后拽去系在她脖颈间用来固定肚兜的红绸。凉风以及他燥热的双手一齐掠在她的身上,她不知是有了反应还是感觉寒冷,身体轻颤。他很有经验,一次次的索取,而她毕竟是个正常女人,也尝到了情爱的滋味。看着他在她身上一起一伏,竹然在心中想的是:除了自由,我什么也不要,你给么? 感觉到她的失神,朱赫瑀一个挺身,加重了力度。竹然眉毛一蹙,一声呻吟欲要脱口而出,最后咬住嘴唇憋了回去。朱赫瑀又连续了几次,竹然不想听到自己发出那羞怯却又可鄙的声音,但还是没忍住,吞吐出了一声。朱赫瑀甩掉额头上的汗珠,声音极其磁性的引诱竹然道:“喊出来。” 竹然当然难以理解这是男人的占有欲。一连数次,最后疲惫的趴在他的肩头。 他用胳膊环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将她粘在脸上的头发吹开,然后对着她的嘴唇说道:“这次能怀上么?” 竹然不说话,他便又将她压在身下道:“要不再来一次,兴许就能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管竹然说不说话,也不能阻止他的动作了。 第四十章 清风书院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车马定在未时出发,若依和水辛忙着收拾东西,竹朗和追风在外检查车马。只有朱赫瑀和竹然是闲着的。昨夜朱赫瑀应该是满意非常,早上起来脾气很好。两人一齐用的早膳,用过早膳后,离出发还有半日功夫,朱赫瑀便安排了车马带竹然去了衮州郡著名书院。走到门口,便听到孩子们朗朗上口的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进入屋中时,孩子们倒不念书了,先生改为默写前日所学内容。屋子里安静非常,毛笔点墨的声音听的十分清楚。屋内放置十七个桌案,学生的桌案横、纵都为四个,分出三排过道。授课先生的桌案较学生稍大些,在屋中正前方放置。 屋中的孩子全都在低头书写着孔子语录,朱赫瑀在过道上边走边低头看孩子们的书写情况,走到一处停下,俯身握着男孩的小手,慢慢在纸上书写。竹然看他写的不是行草,而是工整的楷书,心中确实佩服,他的字十分俊秀。 “何为恕?如心为恕,将心比心为恕。”竹然听着朱赫瑀正耐心的给男孩讲解,原来男孩将这个“恕”字忘了。 恕,如心为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作为皇子的朱赫瑀必是熟读过儒家经典,可是对自己,他却是没有做到这个恕字。这样想着,抬头,正看见朱赫瑀摸着男孩的脑袋,问他:“可记住了?”男孩使劲点了点头,他看后,会心一笑。这样的笑,在他脸上真的很难看到,竹然心中有一瞬是动摇了的,他如果作为父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也会如此么? 回过神来,不再去想。往室内东墙方向移去,因有一幅题诗山水画作挂在墙上,笔法大气,虽在左下角也刻有印章,但未经时光濯洗,应是近几年新作。印章上的字迹是浩杰之印。 朱赫瑀走到竹然身边,因屋中有孩子和先生,对她是十分规矩的,丝毫不露只有两人时的不正经相。“浩杰之印。”见竹然眼睛正落在印章处,他倒是将字念了出来。 授教先生是典型的迂直文人,即使知道朱赫瑀贵为亲王,也丝毫不给其面子。从朱赫瑀和竹然两人进屋非但没有行礼,反倒几次想将两人赶出屋去。此时听到朱赫瑀说浩杰之印,才走了过来。 “王爷觉得此作如何?” 衮州郡一代大儒冯立松,朱赫瑀不能不晓。在府衙时吴益民听朱赫瑀有意来这清风书院时,就曾向朱赫瑀求情,说冯立松为人向来刚直,如若有什么冒犯了王爷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朱赫瑀如此有政治谋略之人,又怎会和一个书生计较,何况不慕权贵者历来被人钦佩。 朱赫瑀道:“上者,次之;中着,有余。” “哦?老朽愿闻其详。”冯立松反倒来了兴致,此作实属上上佳作,是这书院开张日时挚友董浩杰赠予的。 “之所以如此说,只因为一点,”朱赫瑀手指画中远山,继续道:“作画讲究凝神聚气,一气呵成被人称赞。可此画却出自两人之手。” 冯立松神情一凛,半晌才道:“是也,是也,瑞新亲王如此文治武功,当真令老朽佩服。”说完向朱赫瑀作揖,然后整个人竟像丢了魂似的蹒跚而出。 这幅画确实是冯立松和董浩杰共同之作,原因竟是有诸多难言之隐,董浩杰爱女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被董浩杰逐出家门,此后生死未卜。董浩杰思女心切,日日做梦,梦见一座大山堵在心门,阻挠父女相见。董浩杰至此发誓再不画山石。冯立松书院开张,几次三番请他画山水图,最后他勉强答应,可画到远山时突然心角作痛,于是停笔,由冯立松补上。但另冯立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董浩杰回家后不到一月竟暴病身亡。两年后的今日,重提此事,冯立松心中依旧悔恨非常。 冯立松走后,竹然细辨此画,方才看出此画非出自一人之手。看向朱赫瑀,毫不避讳眼中的敬佩。朱赫瑀想到屋中还有孩子,暗暗适意竹然出去。两人走出屋后,才冲竹然邪魅的笑道:“钦佩本王的才华?” 竹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 一行人在衮州待了六日终于在未时启程了。竹然因昨夜半宿未睡,此时坐在马车上,道路平坦,没有感觉到颠簸,竟靠着窗帷昏昏沉沉了起来。朱赫瑀注意到了,揽过竹然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冲着她轻轻说道:“睡吧,靠在本王身上舒服些,昨夜确实是辛苦然然了。” 竹然困意全无,脸一下子就变得绯红起来。可还是闭着眼睛,假装睡觉。朱赫瑀看着她颤抖的睫羽知道她没了睡意。手滑向她平坦的小腹处,不断的画着圈圈。开口问道:“上午在书院,你猜本王心中想什么了?” 竹然轻摇头,反听朱赫瑀道:“要是那些孩子中,有我们的就好了。” 竹然不去答话,心里却想,在路途上,在他身边,完全不能采取避孕措施,如若此次真能怀有身孕,也算是天意了。那么她就留下这个孩子。如若不能,也就算了。 朱赫瑀俯身唇附在她嘴边道:“然然想了么?睁开眼睛回答本王。” 竹然眼睛睁开了,可却还是没有说话。朱赫瑀开始吸允她的嘴唇,一点点变成啃咬。竹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要她回应他。可是她做不到。但她还是服了软,她开口模模糊糊发出一个字:“疼。” 他迟疑了下,放开了她。忍不住伸手去**她红肿湿润的嘴唇。 竹然一转头,躲开。他又凑过来,问她:“生气了么?” 竹然向前一伸手,撩开马车的门帏。赶车的侍卫回头问道:“殿下有何吩咐么?” 朱赫瑀道:“没事,快些赶路。”说着拽回竹然的手,车帏顺势落下。“然然以为撩开车帘子,就阻止了本王吻你么?”朱赫瑀虽是如此说,可却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来时用了两日的车程,回去却只用了一日半的车程。中途只在路过的驿站休息了一个时辰,众人用了些膳稍作休息便又上路了。 第四十一章 带她出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王府门口下车,竹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水辛眼里含情脉脉,若依眼里也含情脉脉,一个看着竹朗,一个看着追风,只有她自己丝毫没有去看朱赫瑀。 只有她三人从马车上下来了,朱赫瑀和其余人等又径直走了。王府的高门紧闭,没有人事先预料到她们的归来。竹然想就是此时先去京都城闲逛,晚些再回来也没人会发现。可是若依已经率先竹然一步去扣门了。竹然也就是想想,先别说舟车劳顿浑身疲惫,眼下就是若依和水辛那失落的样子,也另竹然没了兴致。 出去不足十日,回到浮欢院时却是百般的陌生。 “夫人,沐浴吧,水已经准备好了。” 人浮在水中,脑袋里却是在想临下车时朱赫瑀对她说的那番话。“回去好好休息,本王这段时间忙于政务,顾不上去你那里了,然然可别胡想。” 陡然回过神来,向脸上扑了几把水,她这是怎么了,映出他的影子来。 一晃一月有余,天渐渐热了起来。竹然坐在屋中,门和窗户都大开着,可身上依旧出了薄汗。 一粒小石块突然从窗户处投了进来,竹然起先没在意,过了一会又有一石块投了进来。起身走向窗户处,探出头去向外望,一张大脸径直出现在眼前。杜毓炫! 竹然被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到身后的案几上,杜毓炫纵身一跃,从窗子进来,稳稳的扶住了竹然。 “我就这么吓人么?”杜毓炫道,手依旧搭在竹然肩头。 竹然定神看他,杜毓颜的三七已过,身上带的孝布已撤掉了,眉宇之间十分平展,丝毫不见丧失姐姐的哀痛。心中一阵唏嘘,推开他道:“要不是白天,我当真以为撞见了鬼呢!” “能撞见我这么个英俊少年郎,你该感到庆幸!” 竹然向外看了看,见院内依旧十分安静,稍稍安心,道:“你怎么来的?是正大光明从府门进来的,还是偷着溜进来的?”竹然话中的意思是他来府中朱赫瑀知不知晓,朱赫瑀本就对上次杜毓炫带她去私苑的事情心有芥蒂,如若杜毓炫是偷着来的,被朱赫瑀知晓,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区区一个王府,本公子想来便来。” 竹然听杜毓炫如此说,也就会意了他是偷着溜进来的,板着脸道:“上次的事,杜公子不向王爷解释也就算了,现在又做如此惹人误会之事。” 杜毓炫反而前跨一步,走到竹然近前说:“既然朱赫瑀已经误会了你我的关系,那也不差这一回。” 竹然无言以对,杜毓炫语气反而有些不悦的道:“我来你这里,你不给我斟一杯茶么?” 竹然不想惊动了院中的人,没有叫丫鬟上茶。而是自己去外室为他倒茶。回来时递给他茶,却见他双手正摊开《烟水图》,冲她微笑。 方觉自己错怪了他,语气突然大转弯,讨好似的柔声细语道:“我在茶中加了些蜂蜜,蜂蜜有滋润之效,正适合此时饮用,你喝吧。” 还没等竹然反应过来,杜毓炫已经将茶水一口喝了,然后拽着竹然的袖子便向外走。 竹然见挣扎不过,又怕惊扰旁人,压低声音喝道:“你干什么?” 杜毓炫道:“你要是不怕惊动府中人,就尽管挣扎。” 眼看着杜毓炫就带她来到了西边脚高墙处,竹然瞪他道:“你倒是恣肆惯了,却丝毫不替别人考虑!” 杜毓炫见竹然急的眼中有泪花要闪出,放开她道:“做男人做到朱赫瑀这个份上,也是够了,自己的女人竟都如此怕他。” 杜毓炫松开她,竹然也不理他说什么,掉头就往回走。杜毓炫反倒悠悠开口道:“站住,我再给你次机会。今日是垣谳国祭祀大典,朱赫瑀不到傍晚都难以回来,我此时带你出府,天黑前送你回来,保证别人都不知道,你跟不跟我走?”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杜毓炫自是大摇大摆,悠闲地摇着价值连城的折扇。他这个焚琴煮鹤的主竟把陆沈唯一的传世之作制成了折扇。 竹然是家常打扮,跟在杜毓炫后面,偶尔有认识他的人都以为竹然是他新得的小妾。毫不避讳的去端量她。竹然终于忍不住,快走两步紧跟在他身后,开口道:“我想换身行头,再在大街上走。” 杜毓炫不回头,只道:“为什么?你这身衣服不是挺好么?” 竹然抱怨,话也说的直接:“你杜公子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自己不清楚么?” 杜毓炫故意不再说话,眼见着前方正蹲着一个叫花子,心中来了兴致,指着叫花子冲竹然道:“换身行头也不是不可以,那身衣服你肯穿么?” 竹然看向杜毓炫眨眨眼睛,说道:“坊间传言说杜公子出手向来阔绰,对秀春楼的姑娘能一掷千金,今日杜公子不如再阔绰一次,买下这位老者的衣服如何?只要杜公子肯花五十两银子,我竹然立时就换上他那身衣服。” 竹然知道杜毓炫向来放浪形骸,不在乎别人的评价,说了刚才那番话一来是和他开个玩笑,二来是想用激将法迫使他给那个老人捐些银子。可没想到他脸一下子变得铁青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方觉得自己那番话确实是有点过分了,快跑了几步追上他,满脸带笑的讨好他“诶,诶,我以后不那么说了,还不行么?本来就是开个玩笑。” 他依旧不说话,又走了一会,在一家半旧不新的旅馆停了下来,竹然累的气喘嘘嘘,也不再去讨好他。心想他要还是对自己铁青着脸,她便回去。大不了去扣王府的大门回府,可是想到门口侍卫必定要通报给朱赫瑀,又打起了退堂鼓。 “哟!杜公子大驾!快里边请!小刘快去把那间杜公子常住的甲子号上房收拾好!”杜毓炫一进门,店掌柜就殷勤的从柜台里面出来迎接。 杜毓炫吩咐道:“给本公子准备两套你们店里伙计平常穿的衣服。” 店掌柜迟疑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连连答道:“得了,这就去给杜公子准备!” 见掌柜的脚底抹油的跑了,杜毓炫摆摆手适意他停下,又吩咐道:“衣服越破越旧越好,银子不会亏待了你的。” 在伙计的热情引路下,两人来到了房间。房门打开,竹然向里走进,似是来到了一个文人的书房,文房四宝皆有,古董文玩也不少。竹然环视着四周,杜毓炫靠在软榻上冷眼看着她。竹然看向杜毓炫,刚要说你也太小心眼了!“你”字还未发出,店里的伙计就敲门来送衣服了。 伙计走后,杜毓炫当着竹然的面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一下就解开了腰间的封带。竹然顿时羞的面红耳赤,赶紧转过身,推门走了出去。在外面站了一会,听杜毓炫叫她,才进了屋。一抬眼,杜毓炫已经变了样子,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即使长相俊秀,可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俨然也是失去了世家公子相。竹然看着杜毓炫,心中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觉失笑。 杜毓炫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见竹然失笑,反问竹然道:“你笑什么?” 竹然是想他现在这身打扮出去,被他相好的姑娘们看见,那些姑娘也不知还能不能留在他身边了。可是才把他惹生气,这话竹然是再不敢说了,摆了摆手,强装若无其事起来。 杜毓炫将余下的一套衣服递给竹然,道:“抓紧时间。” 竹然接过衣服,却迟迟不换,见杜毓炫一点也不自觉,才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你先出去,我换好了你再进来。” 杜毓炫听见竹然的话,邪魅的笑,然后摊摊手,依旧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竹然拧不过他,推门朝楼下喊道:“掌柜的,再要一间房。” 第四十二章 颜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从客栈出来,杜毓炫又在就近的集市买了一石米和数十斤肉。买完东西,杜毓炫看了看竹然的身板,摇摇头便将米和肉都背在了身上。 他在前边带路,往西市偏僻的街坊里走,越走越觉萧条破败。他身上背的东西着实不轻,有两个竹然那么重,再加上天气十分闷热,他的额头上出了不少汗。竹然走到杜毓炫前面,然后面对着他,倒着走路,道:“我帮你分担些吧,你背米,我拿肉。” 杜毓炫反而笑道:“堂堂七尺男儿,这些东西还背得动。你要是想帮我,不如来帮把我额头的汗擦擦。”说着,他便将腰低了下来。 本来是男女授受不亲,可想着他背着这么些东西确实不易,给他擦擦汗有如何,伸手去拿丝帕,可是才发觉自己换了衣服,丝帕扔在了客栈。 杜毓炫催促:“这能不能擦了,我腰都要断了……” 话正说了一半,一连数匹快马从两人身旁疾驰而过,两人下意识的都退到了旁边。杜毓炫将后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大骂道:“这京都城里,还有比本公子更嚣张的人了!” 竹然一时失神,刚刚过去的那伙人中,为首的粉衣女子竟是十分像在惠州时帮自己脱逃的小荷! 杜毓炫推了竹然一下,又扛起东西道:“怎么了,走啊!” 杜毓炫带竹然来到了三间连在一起的破屋里,屋子棚顶的瓦片半掉不掉,勉强可暂避风雨。屋内地下铺满了杂草,杂草上躺着一个老者和两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两个孩子听门响了,先是有一丝警觉,可看到杜毓炫后又欢天喜地,男孩连忙站起,扑向杜毓炫,女孩则是跑到另一间房招呼里间的人。“阿娘,婶婶,叔叔来给我们送东西了。” 两个女人迎出来,和杜毓炫寒暄了几句,说了些感谢的话,才注意到竹然。“这位是姑娘吧!” 竹然虽是男装打扮,可身段消瘦,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 竹然微微点头,回答:“嫂子好眼力。” 说话间不时听到地上的老者咳嗽,其中一个女人叹气道:“孩子他大伯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嫂子此话怎讲,好人自有好报。”说着,杜毓炫向两个女人和地上老者作揖道:“毓炫该告辞了,一会两位大哥回来,怕是要不高兴了。” “那嫂子就不留你俩了。”说着又是一顿叹气。 两个孩子一听杜毓炫要走,抱住他大腿不让他走。杜毓炫摸着孩子的头,耐心哄劝道:“眼看着就要中午了,一会你俩的爹爹下工回来,又该不高兴了,叔叔下次赶了好的时间来,再陪你俩好不好?” 走出去时,天已经阴了起来,五六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杜毓炫和竹然两人并肩而行,竹然问他:“为何带我来这里?” 杜毓炫抬脸,迎着细雨,回道:“感受人间疾苦。” 竹然看着他穿的粗布衣服,和自己穿的粗布衣服,又问他:“既然是来送粮食和银子,你又何必穿成这样。” “我一个穿锦衣华服的人走在这百姓的贫民区,你不觉得格格不入么?” 想到贫民的艰苦生活,心情沉重,便不再说话。杜毓炫见竹然不言语了,便开口解释道:“本来是想带你去个好地方的,正巧顺路才到了这里。” “他们是忠义之辈遭到奸佞小人的陷害才落得这般境况么?” 杜毓颜摇头道:“不是,只是有志气的佃农,因朝廷赋税沉重,又遭地主剥榨,偏巧去年遇上灾年,粮食减半,无奈变卖了房子,两个男人在城中的铁匠铺子做工,勉强过活。” 竹然忍不住追问:“那杜公子又是如何结识他们的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杜毓炫不去回答,反倒突然拽着竹然的袖子急跑。 “去哪里?”竹然迎着雨问道。 “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在一座府宅停下,杜毓炫带竹然从后门入府,因没有看到府中的牌匾,心里好奇,不觉想到:这个地方,杜毓炫就敢说自己一定喜欢? 府中的家丁开门,见杜毓炫的穿着倒是没惊讶,只是小声提醒道:“炫少爷平日里来如此打扮也就算了,只是今日不赶巧,大姑娘回来了。” 杜毓炫脸色一变,道:“我娘来了!”下意识是想逃,看了看竹然,抱歉道:“今日真是不赶巧了,要不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家丁好言相劝:“炫公子来都来了,小的悄悄的去把公子平日里穿的衣服拿来,炫公子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不就得了。至于这位姑娘,便要受些委屈,穿府里丫鬟的衣服了。” 竹然心中无奈,发誓以后再不要男装打扮了,明眼人一见便知她是个女子。 杜毓炫听家丁如此说,转念一想在理,带着竹然进府,也不忘对家丁道:“回头赏你!” 在府中的偏房换好衣服,杜毓炫又恢复了世家公子相,而竹然穿着丫鬟的襦裙,桃粉色的,反倒觉得不自在。 “本想着带你到祖父书房去转转,没想到我母亲来了!”杜毓炫摇头。 竹然不接他此时的话,反而说道:“你赶在那两个做工的男人回来之前离开,可是怕那两个男人误会你有施舍他们之意?” 杜毓炫道:“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先时的话你还没回答我?”竹然执意要问他。 杜毓炫看着竹然道:“是,他们都是有志气之人,要不是我上次来这里,其中那个小男孩因为家中实在没有银子为那个老者抓药而偷了我的银子,我也不会认识了他们。穷人很多,走投无路的人也很多,可走投无路的有志之人却很少,这是我愿意帮助他们的原因。” 听杜毓炫如此回答,竹然轻轻道:“衮州已实行了减轻赋税的政策,不知这政策何时能全国实行?”她此时心中想的是:如若朱赫瑀夺得帝位,这天下的百姓会不会好过一些。 “你说什么?”杜毓炫不可置信的问道。 竹然话锋一转,对杜毓炫说道:“等这阵雨过了,你送我回去吧!” “你不想看看当朝一代名师颜季毅的丹青之作么?”杜毓炫问她。 “颜季毅是你外祖父?难怪你丹青了得,原来是得你外祖父真传了。”竹然恍然大悟的不只这个,还有杜毓颜的名字,杜毓颜,杜与颜,想必杜丞相和其夫人两人情深意长吧。 第四十三章 威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想谁谁来,竹然没想到自己上一刻在心中正想着这杜夫人,下一刻便见到了她本人。 房门突然被打开,眼见一个华贵又严厉的女人进来,后面跟着四个和竹然穿一样襦裙的丫鬟,分两排立在颜铃钰后边。 “炫儿,你果真在这里。”颜铃钰走进杜毓炫道。 杜毓炫假装惊喜的样子,去握颜铃钰的手道:“娘何时来的?” “少在这里装蒜,”说着才看向竹然。 竹然装作府中的丫鬟,头压得很低,尽量不让颜铃钰看到她的脸。却没想颜铃钰道:“炫儿,这是你新得的姑娘?” “不是…她只是府里的丫鬟。”杜毓炫解释。 颜铃钰却像是没听见杜毓炫话似的,听不出语调的对竹然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竹然抬起头来,却没想颜铃钰脸色突变,语气冰冷的问道:“哪家的姑娘啊?” 竹然当然是不能表明身份,眼睛只是投向杜毓炫。杜毓炫满脸笑容的讨好颜铃钰,“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明日登门拜访曹左丞,顺带着探望书瑶妹妹总行了吧!” 颜铃钰听到此话,脸上方露出些笑容,对杜毓炫道:“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起身打算要走,临走时,又瞥了一眼竹然,对杜毓炫道:“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不许带回府去。” 颜铃钰走后,杜毓炫见竹然脸色不好,赶忙道:“走,我带你去出去转转。” 竹然见外面的雨停了,对杜毓炫道:“你送我回王府吧。” 杜毓炫扳过竹然的身子道:“你生气了,我娘她刀子嘴豆腐心。” 竹然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些距离,才道:“杜夫人当然是盼望着自己的儿子好了,我没生气。”竹然想她生什么气呢,自己是朱赫瑀的侧妃非他杜毓炫的女人,如若是杜毓炫的女人,听到自己未来婆婆如此说才要伤心欲绝了呢。 “你这话分明表示你生气了!” 竹然不想和杜毓炫争辩,转移话题道:“申时末了,我真要回去了。” 原来颜季毅解甲归田已经多年,其子颜铃卿继承其爵位。颜季毅文人清骨,不喜闹市,在偏僻的西市街坊另设一宅。 从西市街坊回到京都城主街瑞新王府,光走就走了一个时辰。杜毓炫将她举起,送回到王府西墙脚。也不等竹然说话,他便走了。竹然往浮欢院走,天已经黑了,又想到自己正穿着颜府里丫鬟的襦裙,心中忐忑非常。走到院门口,发现守门的丫鬟正跪在地上,暗觉不好,问丫鬟道:“怎么跪在地上了呢?” 丫鬟见竹然回来,喜极而泣,也顾不上回竹然的话,只朝院内喊道:“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进屋,发现若依和水辛也跪在地上。见她回来,也是高兴的要哭了,“夫人,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我……你们怎么都跪在地上了?”竹然愧疚,她和杜毓炫走时,若依和水辛不知跑去哪了,后悔没告诉她俩一声。 水辛道:“王爷刚才来了,发现夫人不见了,罚了我们三个月的月银,还罚我们跪到夫人回来。” 深呼一口气,朱赫瑀已经一个月不来她这里了,她一走,他反倒来了。 “夫人,王爷派了人到处寻你呢?夫人现在还是去王爷那里解释解释吧!”若依突然道。 竹然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两人道:“你们都起来,告诉院里的人也都起来吧。” 若依替竹然更衣,竹然想起杜毓炫先时说的话,说今日是垣谳国祭祀大典,朱赫瑀不到傍晚都难以回来,忍不住问若依“王爷何时来院中的?” “一个时辰前。”若依又替竹然换上了竹然平日里穿的裾裙,看着从竹然身上脱下来的粉红色襦裙,十分担心,但还是隐晦的问道:“夫人去哪里了?” “和杜毓炫走了。” 若依听后睁大眼睛问道:“和他?!” 竹然起身欲向外走,边走边说:“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说。” 走在去清风居的路上,竹然想着要如何和朱赫瑀辩解呢,想着想着反倒走了神,清风居,清风,可是取自两袖清风之意? 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清风居的门口。心中一紧,深吸了一口气,进屋。 朱赫瑀坐在正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椅子旁是一个镀金仿古制香炉,却没有燃香。他左手边的檀木长条案几上放着一个定窑瓷白花瓶,花瓶中插着时下普遍盛开的淡紫丁香花。 竹然记着朱赫瑀一个月前和她说过,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不用行礼,虽然此时屋中正巧只有她和他两人,可竹然却不敢不向他行礼。 朱赫瑀看着竹然微躬着身子,没和竹然说话,反倒对室外的追风道:“去给竹大人传个消息,就是侧王妃回来了,叫他不用派人去找了,也不用亲自来给本王交代了,明日上早朝再说吧。” 竹然心想朱赫瑀要责罚自己,向来都是用这种表面温吞实则让她难以承受的方法,他把此事告诉竹长郡真是比亲自掐住她的脖子更令她难受。 “是,殿下。”听着追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声音彻底没有了,朱赫瑀才假意惺惺的道:“然然怎么不站起身来。” 竹然听他这话才直起了腰,双腿已经麻了。刚要略微挪动,就听朱赫瑀问:“然然去哪里了,别和本王说你在府中闲逛了,本王已派人找过,就是一只猫藏匿府中也看得见,别说是然然这么大个人了。” 竹然想要说的话被朱赫瑀堵上了,索性不再言语。 “怎么,然然不打算和本王解释么?”竹然听着他这句话,明显比前几句话的语气重了,轻轻开口道:“臣妾出去了。” “哦?”朱赫瑀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竹然身边,仔细看着她又道:“然然出去了,怎么出去的啊?和谁出去的啊?” 竹然觉得他在慢慢攻破自己的心里防线,就向他在战场上要攻破一座座城池一样。心中一横道:“王爷要怎样对臣妾都行,别牵连了竹大人和臣妾院中的丫鬟。” 朱赫瑀不怒反笑,对竹然道:“然然你错了,你知道领军作战最忌讳什么么?” “什么?” “弱点,然然的弱点原来是竹大人和院中的丫鬟啊。你猜本王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如何不知,但为了她们,轻声辩解道:“臣妾不是王爷的敌人,臣妾是王爷的妃子。” 朱赫瑀抬起竹然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狠绝的道:“你最好记住你是谁的女人!” 竹然向后踉跄了一步,心想朱赫瑀是知道了她和杜毓炫出去了。 朱赫瑀站在原地,想着先时听侍卫报告说竹然和杜毓炫出去了便怒火中烧。看着狼狈的竹然的样子,朝她勾了勾手指,道:“然然不就是想出去么,只要你今晚能让本王满意,本王就特许你自由出入王府。”见竹然迟迟没有动作,朱赫瑀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道:“看来然然是没兴趣出府了,那此番本王怎样对竹大人,然然可有兴趣?” 朱赫瑀,你无耻!竹然在心中暗骂,可却是走到了朱赫瑀身边,搂住他的脖子,抬起脚尖,先是亲吻再是乱咬他的嘴唇,他大出所料,揽过她的头,回吻她,不再让她啃咬自己的嘴唇。 就在竹然感觉自己要没了呼吸时,突然听到了玉笛的声音。“殿下,京都府尹…”玉笛处事不惊的眼中掠过一丝酸楚,旋即停了声,退出房去。 朱赫瑀放开竹然,然后拿出了手帕擦了擦唇上的血痕,才对门外的玉笛道:“进来说话。” 第四十四章 试衣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玉笛进屋,连瞥都没瞥竹然一眼,而是走到朱赫瑀身侧,拱手向朱赫瑀作揖道:“殿下,京都府尹求见。” “现在?”朱赫瑀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想笑,强自憋住笑,清了清嗓子道:“请进来吧!” “是。”玉笛应到,又是向朱赫瑀作揖才退下。竹然看在眼里,她知道玉笛喜欢朱赫瑀,此时在朱赫瑀面前表现的如此疏冷,是因为撞见了刚才那一幕,在心中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自己不要对朱赫瑀动歪心思么?否则凭她和朱赫瑀朝夕相处的情意,以及她的办事得力程度,朱赫瑀又怎会介意她对他的礼数是否周到呢。 京州府尹进屋,向朱赫瑀和竹然都行了礼,然后直接说明此番来的目的。“今日城中负责治安的衙役在西市街坊中一间偏僻的破屋中发现了两具死尸。” 竹然本想退下,可听到京都府尹说是在西市街坊,眼前一下就浮现了那几匹疾驰的快马,已及那酷像小荷的粉衣女子。见朱赫瑀没有要让她出去的意思,竹然继续站在屋中,听京都府尹又道:“衙役见那两个死者被烧得面目全非,唯一能辨认的便是两个尸首都是男人,平白无故发出此等事情定不敢小觑。果然,就在往出抬尸体时在两人身下看到一块腰牌,是正四品右衙卫的贴身腰牌。” “哦?”朱赫瑀虽是惊讶,可马上和一件联系在了一起,问京都府尹:“此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京都府尹赶紧摇头,对朱赫瑀道:“除了王爷,别人都不曾得知。” 朱赫瑀点点头,又问:“此事是何时发生的,衙役怎样发现尸首的,本王要详细听听。” 京都府尹道:“今日未时左右,下官正在批阅公文,府中衙役匆忙跑入大堂,向下官报告说西市失了大火。下官听到是西市街坊,本以为不过是百姓不慎引燃了柴草剁,看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听衙役说已派人去灭火了,本没放在心上。可又过了一会,领头的衙役神情紧张的向下官汇报说发现了正四品右衙卫的尸首和贴身令牌。又说屋子四周、和尸首旁被人撒了大量灯油,是人故意放火。” 朱赫瑀没说话,竹然心中有惑,忍不住问道:“西市处偏僻之地,按理说来一间小房失火,很难被发现才对?” 京都府尹看了看朱赫瑀,见朱赫瑀没有他意,才微微躬身回竹然道:“侧王妃有所不知,西市街坊在外人眼里看似偏僻,可街坊内住着大量的难民,况且住宅大都是茅草屋,王爷心系百姓,私下吩咐下官派人多加留意火烛。” 竹然冲京都府尹点点头,然后听朱赫瑀道:“大人怎么看今日正四品右衙卫杨度酒后乱性骚扰安和郡主一事?” 京都府尹听朱赫瑀如此问,已是心知肚明,沉吟了半刻才答:“杨衙卫确实是个酒色之徒。” 朱赫瑀对此事已是了然于心,对京都府尹道:“大人回去休息吧,此事就截止到我们三人。” 京都府尹不解道:“王爷为何不向圣上禀明此事?” 朱赫瑀冷笑一声,“四品右衙卫,陆子磊要当,便让他当,更何况圣上即使是判断失误,也不会轻易承认过失。” “下官告退。” 竹然听到朱赫瑀说陆子磊,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陆子寒,结合刚才两人的谈话,大致可揣测两人所说的事情,只是心中凌乱不已,但不怨也不敢去理。 屋中又只剩朱赫瑀和竹然二人。朱赫瑀心情明显好转,不再提竹然出府一事,而是开始在竹然咬了他嘴唇一事上做起了文章。 竹然羞愧难当,但想到他将出府一事放下,又暗暗窃喜。这时听朱赫瑀朝门外吩咐道:“将东西拿进来吧。” 四个女侍闻声进来,分两排站立。前两个女侍手中紫檀木锦盘上分别摆放着曲裾群和方头绣花履,即使是不用手去摸,也能感觉出裾群和绣花履用料的华贵。后两个侍女锦盘中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首饰。 朱赫瑀吩咐道:“给侧王妃扮上吧。” 女侍应声,就在清风居右里间为竹然装扮。先是脱去竹然原本的衣服,卸去竹然头上玉簪。然后又为其穿上新的。整个过程中,朱赫瑀都悠闲自在的靠在软榻上,看着女侍门的动作。 穿戴整齐,又为竹然拿来梨花木落地铜镜,竹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典型的妃子装扮。 见朱赫瑀起身,女侍们没等朱赫瑀开口,便都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 竹然等着朱赫瑀开口,朱赫瑀却迟迟不肯开口解释,反而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一点点收紧,待收到了极点时才说道:“喜欢这身装扮么?” 曲裾裙华美非常,头上佩戴的头饰珠光宝气,这样的装扮无非说明一点,他又要带她进宫。回过神来,答:“臣妾喜欢。”华丽但繁复,贵气但沉重,她不喜欢。 “然然想进金銮殿么?”朱赫瑀问道。 朱赫瑀手臂紧紧的环着她的腰,她不论吸气、还是呼气、亦或是深深叹气,他都能感觉得到。当此时,竹然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朱赫瑀俯身过来,衔住竹然的嘴唇,舌头轻轻的往里探,绕住她的舌头,游离了半刻。离开她唇瓣时,嗓音有点沙哑的道:“本来不打算放过你的,可明日早起入宫面圣,本王心疼然然……” 她终于是走出了清风居的门,若依还在门外的不远处等她。见她身上的装扮,吓了一跳,忙迎了过来,心中虽是想询问王爷有没有为难她,可想着此地侍女、丫鬟众多,强忍着走到没人的地方,关心的道:“王爷没苛责夫人吧” 竹然握住若依的手,摇摇头没说话。 回到浮欢院,想着丫鬟们虽是被罚了半年的月银,可见竹然回来都是乐呵呵的,没一个人有怨言,竹然心中欣慰,吩咐膳房做了些夜宵。 满院的人都在吃东西时,有个小丫鬟来送东西。竹然拿到手中一看,是父亲竹长郡的书信。不用看也大致猜到了信中内容。但心中还是抱有侥幸,也许父亲是在关心自己。拆开信纸,寥寥数语,看得竹然心凉半边。信手撕掉,心中想的是她竹然除养育之恩再不欠竹府什么。养育之恩!一个恩字重重压在心头。 第四十五章 面圣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进宫确实是要早起,寅时起来梳洗打扮。一身淡紫色的曲裾裙,领及衽边均饰以较宽的雁衔花草刺绣纹锦缘。头戴六枝金钗,梳双平髻,完全符合垣谳国礼制。竹然想起她上次进宫,不过是平日打扮,这次衣着如此考究,当真是要面圣了。只是以她的身份,皇上为何会见她?又或者说朱赫瑀为什么会安排皇上见她? 竹然和朱赫瑀同乘一辆马车。一上马车,朱赫瑀就交代了竹然各种事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竹然,说一遍,还要竹然复述一遍。 “上朝时眼睛不要乱看,皇上问话,不要寻求本王的意思。不可提“容”,“淅”字样。”朱赫瑀特意强调这三点。 交代完,见竹然点头,朱赫瑀握着竹然的手道:“王妃然然有兴趣当么?” 竹然手下意识一缩,可朱赫瑀却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看着他异常认真的眼神,不知该如何作答。可心中的真实想法和天下的女子一样。 朱赫瑀不在意她回不回答,在要下马车时,他还是告诉了她此番进宫面圣的原因。 “然然胆识、智慧过人,经然然授教农耕知识后,衮州郡大片荒地变为良田,稻苗长势甚好,衮州郡数十万百姓自行组织万人功绩书,由郡守吴益民呈交圣上,圣上看后,感慨非常。” 竹然听着朱赫瑀这避重就轻的话,她有何功德?这一切莫不是他的一手安排。百姓自发么?是他深得民心还是自己深得民心? 卯时到达皇宫正门午门。百官接踵而至,不论官位高低而按到达的先后次序排队接受午门两旁侍卫的检查,即使朱赫瑀地位再高,也不能例外,这也许是垣谳国礼制中最为公平的一项。 队伍排到朱赫瑀和竹然处,竹然抬眼发现午门旁的右衙卫首领竟是西子羽。深青色衙卫铠甲披身,腰系佩剑,通身傲骨,丝毫不给朱赫瑀面子,而朱赫瑀却面色如常,毫不在乎。到竹然时,只听西子羽有条不紊道:“侧王妃,得罪。”下一刻竟从她两肩摸起,一直向下,直到小腿处,全身都不放过。莫大的羞辱,使竹然面上绯红,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朱赫瑀也什么都不能说,进午门时搜身,防止将兵器带入宫中是规矩。竹然抬头看了看午门,排解自己:能从午门入宫是何等荣耀,这种荣耀即使是除皇后以外的其他皇妃都不曾有的。 文武百官候在朱雀殿外,即便已是辰时末,皇帝还未曾来朝,也听不到一声埋怨。朱雀殿,竹然想起朱赫瑀在马车上和她说的话。这朱雀殿的名称来源于开国皇帝朱榷名字的斜音。 巳时初,竹然终于见到了快要花甲之年已显老态龙钟的男子,垣谳国天子朱昀。他坐在高出地面三丈的龙椅之上,竹然站立在离他几十步的广场之上,除了能看清他着的是耀眼的黄色冕服外,再不能看清别的。群臣叩首,行完大礼后,大臣们例行规矩向皇帝建议、汇报、提问、请求定夺各种事务。早朝进行到一半时,吴益民上前启禀政务。吴益民还未等开口,朱昀反而开口道:“衮州离京甚远,吴爱卿今日为何来上早朝?” 朱昀身为天子,二十岁登基,如今已在位三十九整年,怎会不知今日举行的是大朝,地方郡守要来参加。此言无非是想起敲山震虎之效,这虎当然不是吴益民而是朱赫瑀。可此话让吴益民该如何回答,直接说明今日是大朝和说皇上昏庸等同。一众朝臣反应不一,有人暗暗看热闹,也有人惴惴难安。竹然想看看朱赫瑀是什么反应,可想到朱赫瑀先时对她说的话,又是纹丝未动。 最后还是朱昀的贴身太监笑嘻嘻的道:“陛下,今日是大朝,快别为难吴大人了!” 朱昀听后朗声大笑,后长叹一声道:“朕真是老了!” 百官竟不约而同的跪地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然倒感谢这次叩首,让她可以换个姿势,这样想着,心中感慨百官们的辛苦。 吴益民要禀报的事果然和竹然有关。先是汇报了衮州城农耕情况。朱昀连赞。再是提及减轻赋税政策,说这一项时,竹然感觉吴益民声音明显颤抖了。朱昀先是没有说话,翻看着吴益民前几日递过去的折子。皇上的喜怒不过一瞬之间,吴益民心中忐忑非常,竹然还是没忍住,以极快的速度瞥了朱赫瑀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心中才安定了下来,他如常的脸色正证明了他胜券在握。 过了一会,朱昀才道:“减轻赋税,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朱赫瑀关于在衮州减轻赋税的折子早在一个月前就递了上去,朱昀也已知晓衮州减轻赋税一事。当时在颐清殿殿,殿中只要四人,朱昀,身边太监蒋公公,朱赫瑀及右丞杜言卓。朱昀看完奏折勃然大怒,抬手将奏折摔在了地上。朱赫瑀深知在朱昀面前强辩不得,隐藏锋芒,跪地不发一言。减轻赋税,必然对百姓有利,当时衮州郡形式紧迫,减轻赋税是最行之有效之法。朱赫瑀不说,朱昀也心知肚明。朱昀发怒只因一点,他的天子权威受到挑战,而挑战他的人是向来不得他宠信,但因战事紧迫不得不重用的三皇子。最后杜言卓上前躬身道:“衮州郡形式紧张,瑞新亲王此策虽为上策,缓解了形式,但先斩后奏,有违圣旨。不如功过相抵,岂不两全。” 朱昀迟迟不回答,身边蒋太监附在其耳边说:“珍妃娘娘还在等着陛下用午膳呢!” 朱昀听后,这才摆摆手道:“今日这事就到这里吧!”之后再没有后话。 直到一个月后,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听朱昀如此问,朱赫瑀一派无人去答,反倒是太子一派,由太子朱赫楚率先起头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减轻赋税势必造成国库空虚,如今四下各国举兵犯我垣谳国土,时局不定,不应减轻赋税。 竹然听朱赫楚此番言语,暗地摇头。垣谳时局不定,才更要减轻赋税,安抚人心这是其一;身为太子,一国储君,怎可只考虑自身优势,而不顾百姓疾苦这是其二。 朱昀虽昏但不庸,之所以如此问不过是想看看朱赫瑀的党羽有哪些,可另他不曾想到的是,没套出朱赫瑀党羽,反而套出了太子的无能。最后话锋一转将所有功劳揽于他一身,道:“瑞新亲王奉朕旨意,减轻赋税,推广良种,办事得当,朕心慰之。赏黄金百两,珠宝十斛。” 朱赫瑀领旨谢恩,深知不会得实质性赏赐,不过他心中已是满意非常,因今日这番举动不是为他而谋,而是为她而谋。 第四十六章 意想不到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就在朱赫瑀起身的那一刻,朱昀又道:“瑞新王侧妃可来了?” 竹然心想,终于该到她出场了。紧张是必然的,可竹然不想去掩饰这种紧张,身为九五之尊的朱昀,想是喜欢别人对他的敬畏甚至是恐惧。竹然稳步走到正中的红毯处,行跪拜礼,“儿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昀眼光锐利的看着行为举止端庄得体的竹然,语调却平和道:“平身。” “谢皇上。”竹然起身,然后按照朱赫瑀交给他的话做,头微低,眼平,视线不能落在朱昀脸上。 “衮州郡百姓联名书写功绩书,说瑞新王妃心怀经纬,博学多才,今日朕倒也想见识见识自己的儿媳妇是怎样个博学多才?” 竹然心下忐忑,朱昀这一番不愠不火的话,却是暗藏汹涌,一来他说百姓的功绩书中写的是王妃而非侧王妃,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是朱昀口误,还是有意要如此说?想要见识她的才华,这朝堂之上有才华者比比皆是,朱昀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才华?若如她的才华不能合朱昀的意,那衮州郡百姓联名上的功绩书上所说瑞新王侧妃博学多才,是真是假?追究到是百姓主动上书,还是有人暗中指使,如若是有人暗中指使,衮州郡守吴益民首当其冲,然后便是朱赫瑀。 眼见着身旁的公公拿来了笔纸。竹然以为朱昀要提笔写字,却不想朱昀道:“杜右丞,你来替朕出题。” 杜言卓走到竹然一侧领旨,两个太监拿来长条紫檀案,杜言卓思忖半刻,旋即提笔写道:“一籽入土,万粒归仓。”然后礼数周到的向竹然作揖,微微看向竹然,适意竹然去写下联,只是眼中难掩复杂情绪。 太监将大案移至竹然身前,竹然看着杜言卓所书内容,一来感激他没有故意为难自己,二来佩服他笔法醇厚,三来感慨他会揣度圣心、防人悠悠之口。此番衮州郡百姓是因为她教授农耕知识才联名上书,若如他所出对联内容和农耕粘不上边,再恰巧她是个无能之辈对不上他所书对联,此番情况朱赫瑀党羽如果替她辩解,说她在农耕方面独有建树,在对联方面次之,杜言卓也会有所托词。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官至右丞,当真是应该。 拿起案上毛笔,定神写道:“良策归心,国泰民安。” 写完后其中一个太监将宣纸交于朱昀,一个太监将大案撤下。朱昀拿在手上细看,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然后又吩咐蒋公公给众人传阅。皇上赞不绝口,朝臣自热也是奉迎夸赞。竹然立在原处,不动声色,可心中明白朱昀之所以会称赞竹然,不是因为她文采如何,而是因为此幅对联暗暗夸赞了朱昀的政绩,良策,减轻赋税的政策深得民心,致使国泰民安。 待宣纸重回朱昀手中时,朱昀眸色一暗,但面上带笑的道:“衮州郡百姓功绩书瑞新亲王侧妃心系百姓,知民疾苦,性情温良,堪当瑞新亲王正妃。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众人听后先是静默,过了一会又哗然一片。门下省张,李两位尚书率先开口赞同朱昀晋封竹然为王妃。但吏部、礼部、工部、三部尚书以及一些大臣不赞同此事。反对理由各异,让竹然感到好笑的是礼部尚书陈寒竟以竹然入府两年无子为理由,加以反对。 竹然想知道朱赫瑀的意思,想起在马车时他问自己的话,心中很乱。百姓联名上书必定和朱赫瑀有关,他为何要让自己当他的正妃,百思不得其解。可换个角度,不以利弊角度去想,唯有一种想法在竹然脑中盘旋,他心中有她,想让她做他的妻子?!顺着这样的想法再去回忆在衮州时,他让自己去宣布减轻赋税、良种价格减半的政策倒不是对她的利用,而是让她得到民心之举。让两位大学士在她面前谈论农耕知识,以及安排她为百姓授教都是为了提升她在百姓心中形象! 转瞬之间,思维恢复理智,如此异想天开,自作多情的想法让竹然在心中对自己有了讽刺。 正在双方争论不休时,左丞相曹镇走到正中,缓声说道:“臣认为不妥,此事事关重大,应从长计议,不可草草决断。” 此言一出,全场肃静。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从不多言多语的曹镇会出言反对。朱赫瑀面色如常,但却瞥了杜言卓一眼,目光如炬,然后不动声色。 朱昀轻轻咳嗽了一声,待众人都屏气听他决意时,他像是忘了刚才的话题似的,开口问竹然:“你叫什么?” 竹然心中已经淡然,得知所幸,失之所命。反过来想想,得到了就真是所幸么!从容回答:“回皇上,儿妾竹氏竹然。” “竹氏?”朱昀看向蒋公公。 蒋公公伴朱昀多年,自是了解朱昀,躬身笑答:“侧王妃是竹尚书二女。” “哦…”朱昀像是恍然大悟,随即去搜索竹长郡身影,“竹爱卿在哪里?” 竹长郡一直默默观察形势而不发一言,此时听朱昀叫他,连忙从位列中走了出来,跪地道:“臣在。” “快快平身,爱卿培育出此等女儿,朕要奖赏。说着传旨,传朕旨意:特许瑞新王侧妃自由出入皇宫……”思索了一下又道:“女慧母必贤,晋封竹长郡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即刻入宫行册封之礼。” 父亲竹长郡身为兵部尚书,朱昀向来忌惮军权,不会再给竹长郡实质性赏赐这是必然,只是现如今这样的赏赐还是大出竹然所料。朱昀所说的竹长郡夫人是赵怡红,而她的母亲是董玉清,此等馅饼凭什么落在赵怡红身上,抛开所有,不顾后果的朗声向朱昀道:“启禀皇上……”朱赫瑀一下子反应过来竹然要说什么,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使出原力的握了竹然一下。竹然疼的一吸气,就在这一瞬,竹长郡已经跪地行礼,朱昀一摆手,身旁蒋公公长喝道:“退朝——”。 百官跪地叩首,朱赫瑀强行拽竹然跪下,竹然眼中有泪、滑到脸上,看着朱赫瑀,满眼的不甘与愤怒。 朱赫瑀从未见过竹然在他面前落泪,心乱如麻,在众人的跪安声中,用极小的声音对竹然道:“然然要的,本王以后都会给你,不差这一时半刻。” 第四十七章 温柔女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退朝后,众人向外走。身后蒋公公急跑到朱赫瑀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瑞新亲王,圣上正在颐清殿等您。” 朱赫瑀心中疑惑,但面上不动声色,“有劳公公了,本王这就过去。” 蒋公公前脚刚走,朱赫瑀就对竹然道:“先在那边的凉亭等本王,本王去去就来。” 竹然内心的怨气还没有散,但这怨气不是对朱赫瑀的,身份地位,她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只是赵怡红受赏,她心中有气。 凉亭下方的流水是通向华清池的,水中鲜活红鲤无数,竹然倚栏而立,却听有脚步声向她走来。 “臣张享,拜见侧王妃。” 竹然回身见是刚才在朝廷上替她力辩的门下省左尚书,连忙让他免礼。但心中疑惑,她和张享素不相识,他这是? 张享向来精明,知道竹然疑惑,开门见山的解释道:“臣来为侧王妃解惑。” 竹然笑笑,用疑问的语气重复:“大人为我解惑?” 张享言:“侧王妃不疑惑今日所发生之事么?” 竹然又是笑笑,等着听他后话。只听张享道:“只因一个字:情。”说完旋即告退。 “情?是朱赫瑀的情么?朱赫瑀对我竹然的情?”自言自语。 等了朱赫瑀一个时辰,他还是没有出来。直到听背后有人喊她:“竹然!竹然!” 回头时,朱赫溪已走到她的身边。“你当真在这里!”朱赫溪握住竹然的手,感觉竹然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拿到眼前,却见手心处约有两寸的伤疤,失声道:“这怎么弄的?!” 竹然收回手,想到春游那日的情景,再见到朱赫溪心中觉得亲切,开玩笑道:“你三哥他打我。” 朱赫溪拽着竹然往前走,边走边说:“三哥才不会呢,三哥疼你还来不急!从实招来,这疤是怎么弄的?” 竹然见朱赫溪依旧是那么明媚,灿烂,心中怒气一扫而过,佯装哭声:“你这般追问,可是要重揭开我伤疤!” 朱赫溪一摊手笑道:“你这人可不识好歹了!”。 竹然抓住朱赫溪袖口,失笑说道:“我就是这般不识好歹,公主才知道啊!” 说笑打闹,两人已走出凉亭很远。朱赫溪问竹然:“三哥派人叫我带你在宫中转转,我才得知你来了宫中,说吧,你想去那里玩?” 竹然想了想,没说要去哪,反倒向朱赫溪道:“我向你打听个人,不知你能不能知道?” 朱赫溪突然来了自信,夸下海口道:“在这宫中,要说华清池的鲤鱼我不全都认得,除此以外何人我不认得,你问便是?” 竹然回忆道:“是个女子,身形消瘦,体弱多病,但长相极美,气质淡雅,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知是哪个宫的娘娘,你可知道?” 朱赫溪听竹然说不知是哪个宫的娘娘,在脑中搜寻了一下父皇朱昀的妃子,可其中倒没有这么个人物,想起自己刚夸下的海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轻轻波动耳边鬓发,蹙眉道:“你在哪儿看见的啊?” “东宫。” “啊!啊!”朱赫溪一听是在东宫马上想起来了,“是沈妃!你打听她做什么?” 竹然见朱赫溪轻轻蹙眉,好奇道:“怎么了?” “都说她不吉祥,宫里私下都传杜毓颜是她克死……”朱赫溪话说到一半,干咳两声不再说下去。 竹然想的是杜毓颜是朱赫溪嫂子,而朱赫溪就这样叫杜毓颜的名讳。直到淡淡的艾草药香,从她身旁飘过,她才回过神,却又被面前的女子吸引。 沈漓儿只是路过,看向朱赫溪和竹然微微躬身以示礼节,然后就脚步轻轻,目视前方的走去。 眼见着消瘦背影渐渐走远,竹然感叹:“此等气质,淡若梨花。” 朱赫溪接过竹然的话,“四哥很喜欢她呢!” “太子殿下么?” 朱赫溪轻轻叹了口气,道:“四哥喜欢她,她却未必喜欢四哥,否则凭四哥对她的宠爱程度,太医整日候在她殿里,补品,补药的源源不断的往她那送,她反而越发清瘦了。” 竹然伸手轻握朱赫溪纤纤玉手,有感而发:“人人都讲两情相悦,可这个‘两’字却是遇之不易。向你和驸马一样情意绵长的夫妻当真让人羡慕。”竹然脑中浮现的还是春游那日,她俩在换衣服时朱赫溪满脸甜蜜说她和驸马要去华清池小住。 朱赫溪禁不住抿唇而笑。一面笑一面带竹然向前走,直至承欢殿停下。然后又带竹然穿过前殿,绕到后殿。 走到后殿,门旁的宫女太监向两人请安,朱赫溪不介意他们的行礼,轻声问道:“我母妃可还在休息?” 室内的人似是听到了,轻唤道:“溪儿,母妃没睡,你进来说话。” 朱赫溪看着竹然笑道:“自作主张,带你来这里了,你可不要拘束了自己!” 朱赫溪的母妃?些许不愿倒变成了好奇。随着她进殿,淡淡黄瓜清香率先飘到了鼻端。躬身行礼之间,殿内陈设已过于眼前。不同于朱雀殿的威严气势,长华殿的古韵幽静,仁育殿的端庄大气,承欢殿给竹然的整体感觉是精致但不富丽。朱赫溪的母妃珍妃半靠半坐在铺着暗黄妆锻坐褥的软榻上,榻上放置一花梨木案,木案上摆着一个月白瓷海棠式扁钵,钵里放着切的薄厚均匀的黄瓜片。 珍妃见来了外人,吩咐宫女上茶。朱赫溪介绍道:“母妃,竹然是三哥的侧妃,也是我的朋友!” 珍妃听朱赫溪说道“侧妃”二字时,还是失了一下神,但很快转为先时的温柔,微笑道:“溪儿,侧王妃的名讳怎么能乱叫呢!” 竹然笑道:“娘娘严重了。” 朱赫溪反倒坐在珍妃一侧,撒娇道:“女儿都出嫁了,母妃还这样管我!” 珍妃轻拍朱赫溪肩膀,满脸的宠溺,但口是心非的对竹然笑道:“溪儿要是能像侧王妃这样举止文静得体,本宫也好少费些心了!” 竹然笑答:“娘娘这可是口是心非了!” 听竹然这么说,珍妃反倒笑了,忍不住道:“是啊,这么个女儿,就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我也不换,”话说道这里,笑容略微变得凝滞,带着三分忧虑的看了看身侧的朱赫溪,又含笑说道:“可是女大不中留,一见到心仪的人连娘都忘了!” 朱赫溪粗心大意,丝毫没注意到珍妃的表情变化,只是听她母妃如此说,讨好道:“溪儿怎么会忘了母妃呢!母妃这可是错怪女儿了!” 竹然自是注意到了珍妃的表情变化,但并未放在心上,以为珍妃只是因女儿嫁人而不舍,才会有那样的表情。又听珍妃在谈话时不自觉的将本宫换成了我,不自觉心存好感。 第四十八章 宫廷秘事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说笑闲谈了一会,朱赫溪便坐不住了。“母妃,竹然难得进宫,我带她到御花园转转!” 出乎竹然意料,珍妃竟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心疼你母妃,母妃整日闲的不知该做些什么,这来了个投缘的人和母妃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把人带走!” 朱赫溪不知该说什么,悄悄冲竹然无奈的眨了眨眼睛。竹然笑道:“娘娘和溪儿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珍妃欲起身,旁边侍立的宫女一个搭过手来,另一个跪地整理她的裙摆。珍妃道:“在屋中坐着是没什么意思,带侧王妃去看看我栽的锻兰花吧!” 走到庭中,看着朱红漆硬木雕栏旁整整齐齐的摆着二三十盆锻兰花,浅绿色的长条细叶,清一色的淡桃色玲珑小花,十分养眼。 锻兰花十分难养,开花更是难得,因前期育苗过程中花种十分易受温度影响,有时同是放在阳光下,只因距离太阳远近有半寸之差,待花种成株开花后颜色都不一致。花匠称之曰:十年一锻兰,万株凑一栏。 竹然赞叹道:“娘娘这清一色的锻兰花真是太难得了!” 珍妃也是感慨,“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年年都栽这锻兰,就今年不曾用心,反倒开的最好。” 朱赫溪向来不喜花花草草,听竹然和自己母妃讨论着花不红叶不绿的锻兰,无聊便去**前殿门口处金丝鸟笼里的鹦鹉。 珍妃弯腰去挑花瓶里不太饱满的雨花石,边挑边说道:“这石头挑了无数遍,可每次挑都能挑出不圆的来。” 竹然看着珍妃挑出来的石头,道:“是娘娘太苛求尽善尽美了。” 珍妃起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笑道:“侧王妃真是慧智,被你一语道破了。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不能要求完美,也就只能是苛求些无用的事了。” 竹然心中叹息身在皇家果真人人身不由己,可突然想到朱赫溪不是,开口道:“娘娘生了个好女儿,在溪儿身上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了!” 没想到的是,提起朱赫溪,珍妃反倒忧愁了起来,轻轻握住竹然的手,开口道:“能看得出来,侧王妃和溪儿两人亲密无间,以后…以后溪儿有什么困境,侧王妃能否解囊相助?”见竹然没说话,珍妃自觉失礼,恢复先前的娴静、温柔气度道:“侧王妃不要见怪,本宫真是失礼了。” 竹然连忙解释:“娘娘贵为皇妃,溪儿贵为公主,要说日后遇到困境,也是竹然遇到困境,请娘娘和溪儿解囊相助啊!” “侧王妃此言差矣。”说到这里,珍妃给竹然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先皇和当今圣上朱昀。桓和三十九年端午佳节,也就是二十年前端午节,朱昀还是太子的时候。端午宫宴上,朱昀携侧妃林氏给先皇朱誉启见礼。说来也是讽刺,半百之年的朱誉启看见林氏竟对其一间倾心,朝思暮想。身边太监会揣度圣心,以皇后名义宣林氏进宫。朱誉启喝烈酒自我蒙蔽,对林氏做出不轨之事。林氏前身虽为红尘女子,可洁身自好,外柔内刚,事后竟悬梁自尽。朱昀十分钟情林氏,得知此事后,坐在林氏生前常坐的小榻上一连三日,茶饭不思,后平静如常。一年后,平日无大病的先皇突然暴毙身亡,朱昀登基后下旨,亲王侧妃不得入宫,特赦入宫者不得入朝面圣。 竹然听后,十分惊讶。到此时才知朱昀准她自由出入皇宫是何等恩赐。也在心中暗佩朱赫瑀到底有何等能力。 珍妃道:“侧王妃前途无量。” 竹然摇头顺嘴说道:“是瑞新亲王前途无量。”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犯下大忌,东宫太子是朱赫楚,她却说朱赫瑀前途无量,身为朱赫瑀侧妃岂不是在说朱赫瑀有夺位之心。 珍妃不顾什么大忌,又握住竹然的手,顺着她的话往下道:“侧王妃得到了王爷的心,自然也就前途无量。如若此后溪儿真的身陷困境,还望侧王妃能帮衬一把。” 竹然点头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竹然自然会的。”珍妃贵为皇贵妃,深得朱昀宠爱,这份宠可不单单凭的是美貌。她三番四次说他日朱赫溪会身处困境,凭着她的眼明心慧,这困境断然不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朱赫溪和朱赫瑀感情甚好,就算朱赫溪有困境也轮不到自己帮衬。竹然心中暗想。 说道此处,一宫女走到庭中,传话道:“瑞新亲王问娘娘安,王爷说今日来的匆忙,不登门来打扰娘娘,改日进宫,带上诚心厚礼前来。”最后才说正题:“王爷在安和殿等侧王妃过去。” 竹然这才发现朱赫溪不见了踪影,用眼睛寻觅。 珍妃对竹然笑道:“她又不知跑哪去了,没准是驸马来了。你快去吧,一会赫瑀该着急了。”又开了句玩笑:“给他传话,就说他今日不来,我生气了。改日来的时候,要是不带了厚礼,我不让他登门。” 竹然忍不住失笑,向珍妃行了礼,由刚才的宫女带路,往安和殿走去。 安和殿位于太子东宫偏南方,是专门设制供亲王,郡王进宫时临时休息、居住之所。抄近路从东宫穿过,在东宫偏僻一角看到一雅静之所,周围种满散竹的依漓殿。想起先前问朱赫溪的话,那个清瘦的妃子叫沈漓儿,看着依漓殿的名字便知是她寝宫。依漓,依恋漓儿,看来太子果然对她有情。脑海中突然涌现两个字,“浮欢”她的浮欢院。门下省尚书张享说朱赫瑀对自己有情,朱赫溪母妃也说他对自己有情,今日这番举动,她明显是信了,可是又想想他以前对自己做的,她又是退却了。心中虽是告诉自己,她竹然不在乎,可是为何他亲自书写的“浮欢院”三个龙舞大字,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中。 不再去想,随着宫女停了脚步,安和殿已经到了。和宫中其他大殿规制一样,前为正殿,后为寝殿,九间,以一间为一室。她往里走,朱赫瑀在朝廷上小声说的那些话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然然要的,本王以后都会给你,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心中郁结,她的心在一个人身上,只是害怕他日…自己的心不能再专一。 第四十九章 狐假虎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走进安和殿正东第二间室内,刚迈进一步,就听林韵辰想要收回去可是已经说出了半句的话:“杜言卓这个老狐狸……” 竹然对杜言卓印象很好,林韵辰这么一说,她倒不知该不该将另一只脚也迈进去了。 林韵辰从座椅上站起,边往竹然身边走,边笑道:“三嫂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朱赫瑀这才回身,看着竹然说道:“然然进来。” 她往里走,林韵辰往出走。两人会面时,林韵辰一挑眉,吹起了口哨。她知道林韵辰什么意思,她会口技的事情么。可她正对着朱赫瑀,林韵辰往出走,背对着朱赫瑀,他做什么动作朱赫瑀不会知道,可她脸上露出什么表情朱赫瑀看的一清二楚。竹然微笑着看着林韵辰,假意惺惺的给他行礼,却不躬身,只在嘴上说:“林安王。” 林韵辰夸张的向她假笑,然后抬腿要走。竹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脚下却踩了他一脚,不轻不重,心中也倒觉得占了便宜。可没想到林韵辰大声对朱赫瑀道:“三哥,三嫂会……” 朱赫瑀正好奇,两人面对着皮笑肉不笑的干什么呢,突然听林韵辰大喊,不觉问他:“会什么?” “三嫂会什么当然要问三嫂了!”说完就一溜烟的走了。 竹然刚松了一口气,朱赫瑀就走到她身边追问:“然然会什么?” 竹然摇头,笑道:“臣妾什么都不会,林安王戏耍王爷!” 朱赫瑀看着竹然,冒出一句:“然然会一样事情!” 竹然看着他等着他说下话,却不想他道:“然然最会惹本王生气了!” 竹然听朱赫瑀如此说,接过话:“王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臣妾又何德何能能惹王爷生气。” 朱赫瑀心情很好,呵呵笑道:“本王要告诉然然一个好消息!” 她本是不期待的,可朱赫瑀告诉她的消息是明日准许她回竹府。 “王爷此话当真?!” 朱赫瑀点点头,认认真真的向竹然说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句情话:“本王一直记得答应过你回竹府的事情,只是本王的女人回娘家一定要身份尊贵,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却不想废了一番时日的安排倒为别人做了衣裳,但然然放心明日本王派龙虎卫送你去竹府。” 龙虎卫是朱赫瑀亲自训练的军中卫队,勇猛精进,只受朱赫瑀一人派遣。 “在衮州时,王爷为何不向臣妾言明?”竹然自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让她向百姓宣布减轻赋税、良种价格减半的政策当真不是对她的利用,而是让她得到民心之举。可是凭朱赫瑀先前对她的重重行为,她当时又怎能不那样猜想。 朱赫瑀将她搂在怀中,温柔说道:“不提那些了,时间还早,带然然去御花园转转再回府怎样?” 竹然不答他这句,而是看着他轻声道:“不用龙虎卫送我竹府了,臣妾又不是去打仗了。” 第二日清晨。 竹然,水辛,若依三人已坐于马车之中。水辛依旧是不敢置信的问竹然:“小姐,我们真的要回竹府了么!” 竹然听着水辛叫自己的一声“小姐”心中感慨,世事无常,现如今她早已不是竹府的小姐了。马车平稳的走在街上,京都的繁华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如初去瑞新王府的那天一样,一切都没有变,变得只有自己。昔日去王府的不甘,委屈,埋怨,无奈…万千的思绪交缠,现如今却变成了回竹府的急切,欣喜与思念。 还未等竹然开口,若依便掀开身侧窗帷,看着水辛笑道:“快看看,看这是不是通向竹府的路!” 水辛白若依一眼,两人打闹嬉笑了一会。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稳稳的停在了竹府的门口。她心中感慨,从瑞新王府到竹府,数里的路程,却要用两年的时间才能回来。 车门的帷幔还未拉开,就听见了男男女女,有粗有尖的问安声:“恭迎侧王妃回府。”竹然未曾料到,猜想是朱赫瑀事先派人来通报过了。下了马车,解散众人。 身后的侍卫们一箱箱的抬着从王府带过来的金银珠宝,文玩饰品。她没让朱赫瑀派龙虎卫送她来,但朱赫瑀还是派了侍卫来。管家许叔小心翼翼的安置着物品,然后又恭恭敬敬的拿来茶水、果品招待侍卫们。侍卫们疏冷客气,守在门口处一动不动的等待竹然吩咐。直到竹然发话,才肯去接府中丫鬟递过来的茶水。 这时,赵怡红着暗红色绣有海棠花纹的裾裙迎来,面露喜色道:“然儿,快到大娘跟前儿来,让大娘好好儿看看!” “然儿拜见大娘,数载未见,大娘一切安好。”竹然不冷不淡的行着仪节性的家礼。想到赵红怡以前对自己做的种种,她真的做不到释然。 “快起来,这可使不得,然儿现在是瑞新亲王的侧妃,这岂不是折煞了我!”赵怡红扶起了竹然,又握住了竹然的手,上演着母女情深。 竹然顾不上她的套近乎,寻找着董玉清的身影,难道母亲不知我回来? “瞧我这记性,听说然儿回来,早让厨房备下了汤水,快进屋,一路奔波,想是累了吧!”赵怡红一边笑着一边拉着竹然往正厅里走。 一路奔波?从王府到竹府乘马车不过半个时辰,这就怕她累了。想当年她赵怡红叫自己把竹府里下人的衣服全洗一遍时,怎么就不怕她累了呢。竹然心里一阵厌恶,挣开赵怡红的手。侧眼,发现水辛也正撇着嘴瞪着赵怡红。 “我们侧王妃,身子娇贵着呢,竹夫人可得好生伺候,要不回头王爷怪罪了下来,竹夫人可担待不起!”水辛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 “你!”赵怡红威严的瞪看水辛,可唇角却是依旧带笑的。 “你什么!竹夫人有意见么?有意见和王爷说去。哦!对!对!竹夫人人微言轻,轻易是见不到王爷的。”水辛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赵怡红哑口无言,满肚子的气愣是不能发作。竹然没有制止水辛,有些话她不能说,可水辛却可以,她突然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虽然有点小人得志的样子。 “得意什么,你这贱蹄子不过是从竹府里出去的下等丫鬟,好意思说母亲人微言轻,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一旁的竹语气不过,向水辛骂道。 竹然这才注意到竹语,依旧是高挑的身材,秀气的长相。只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她跋扈,刁蛮的秉性丝毫未变。但另竹然不曾想到的是,竹语还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竹语和她同年,比她还要大上两个月,到如今已是十九芳龄,却还没有出嫁么! 回过神来发现水辛和竹语依旧在斗嘴。“我再卑贱也比你强,谁当初老跟在陆公子的屁股后,死缠烂打的样子才真该照照!” “你再说一个!”竹语气急败坏向水辛扑了过去。 水辛也不甘示弱的撸起了袖子。 “都给我住手!”赵怡红语气愤怒,带有当家主母的威严。 “母亲!”竹语向来是不占便宜不罢休的,此刻当然是不甘心的向赵怡红抱怨。 竹然突然发声,笑问竹语道:“水辛是我的贴身丫鬟,长姐说她是下等丫鬟,那么在长姐眼里,我是什么呢?下等小姐么?瑞新亲王又是什么,娶了下等小姐的落魄王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怡红和竹语都吓得变了脸色。 竹然干干的笑了笑,才道:“大娘和长姐紧张什么,然儿开的玩笑不好笑么?”竹然拉回话,她想不到自己在朱赫瑀面前卑微如草芥,可在外人面前却能耀武扬威,这也许就是狐假虎威了。 第五十章 母女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丫鬟端来茶汤,赵怡红起身,亲自倒了一杯递到竹然手中。竹然接过瓷白色茶杯,向赵怡红道谢后,拿勺子轻轻的拨动着,看不出茶汤是什么食材做的,闻着有缕缕的药香。一下就想起了那年她听赵怡红说母亲和父亲初次相见源于一种叫马蹄菜的野草,她为了能让父亲在母亲生辰时能来,千心万苦的去野外挖,然后用它做成糕点,泛着淡淡的药香。满怀希望的拿去给父亲,结果竹长郡大怒的事情。 赵怡红见竹然失神,佯装贴心的问道:“莫非这茶汤不合然儿的口味?” 竹然抬头,笑看赵怡红道:“然儿闻着这茶汤的味道很像马蹄菜呢!不知大娘可还记得那种野草?” 看着赵怡红红润的脸瞬间变白,竹然心中冷笑,做过的亏心事果然不容易忘却,轻抿一口茶汤,道:“这汤做的如此可口,然儿心想二娘也一定喜欢吧!” 在赵怡红这个大娘面前,竹然只能叫母亲二娘,这就是庶女与小妾的悲哀。 “哎!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董姨娘给忘了!前些日子她病了,这不,就没敢扰她。你父亲在外,诺大的竹府就只我一个料理着,倒是耽误了你们娘俩相见了!” 她不是打发人去通知董玉清了么,指不定是哪个丫鬟看平日里董玉清安分好欺负,故意没告诉。赵红怡在心里气愤下人欺负人也不看看时候,脸上却不得不殷勤的露笑向竹然解释。她知道现在的竹然已经不再是先前认人欺负的庶女了,她此番回来,朱赫瑀事先就派人来通知过了,还有同她一齐进府的侍卫,送到府中的金银珠宝,足以显示了她在王府的得宠程度。即使在心中骂道:她也配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愤愤不平。 “哟!竹夫人,董姨娘可是我们侧王妃的亲娘,侧王妃回府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和你竹夫人闲话家常啊!”水辛又在一旁接话道。 竹然笑笑,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轻道:“大娘昨日刚被晋封为三品诰命夫人,想必要忙的事很多吧!” 赵怡红见竹然脸色变得很难看,不知该如何辩解,所幸跪地道:“大娘能被晋封为诰命夫人全凭仗着侧王妃。” 竹然没想到赵怡红会给她下跪,连忙站起扶她起来。赵怡红是她的长辈,她承受不起她的跪拜,即使她心中怨她,甚至是恨她。“大娘这一拜竹然实在是承受不起。”竹然语调冰冷道。今天回来是来看母亲的,不是来吵架卖威风的,做事要有分寸,让赵红怡知道自己现在有能力庇护母亲就够了,做的太过分,赵红怡是不能把她怎么样,可等自己走了,拖累的还是母亲。何况她回府的时间有限,不想和无用的人无用的事浪费时间。 “来人,快去把董姨娘请来!”赵红怡向外面喊道。 “不用了,还是然儿亲自过去吧!”说着,竹然便走了出去。 由一行人送着,竹然向董玉清的小院走去。心中松了口气,终于挨过了虚假的寒暄。于自己是煎熬,于赵红怡又何尝不是。还好父亲不在,竹然不想他,也不想面对他,她至今都记得在去王府的头一天,她问竹长郡是否爱过她这个女儿,可竹长郡始终都没有回答,这在竹然心中何尝不是一根刺。 一面想着,一面就走到了母亲的房门外。门口的丫鬟约儿见竹然走进了院中,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人后,扑到了竹然身边,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两年了,二小姐终于回来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竹然握住约儿的手,心中酸楚,眼里也是一股热流涌出。 水辛已去找府中昔日要好的姐妹,竹然身边只剩若依一人,若依见状劝慰道:“今日是夫人回娘家的好日子,可不许掉眼泪啊!” “对!今日真是好日子!”约儿转而笑道。 说着,推门进屋。 “母亲!”竹然像是回到了小时的顽皮,快步朝屋里走去,什么身份,礼节,在母亲这里通通都不用刻意板着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董玉清猛一抬头,见到日夜思念的女儿,泪水瞬间盈眶。“然…然儿……怎么回来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竹然也流水盈眶,扑到董玉清怀里,久违的温暖。 董玉清轻拍着竹然的肩膀,像小时侯时一样。母女俩谁都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们就静静的相拥着。 良久,董玉清才轻轻的开口:“然儿,是娘对不住你……” 竹然从董玉清的怀中坐起,握住她的手道:“王爷对我很好,比父亲好!”竹然尽量让自己说的自然,她说的越是自然,母亲才越能放心。 董玉清把另一只手附在竹然的手上,轻轻道:“做任何事情凭心就好,别委屈了自己,娘这里不用你担心。” 董玉清看到了竹然手心的痂,可是她却不能问,她知道竹然无论在王府过的好坏,都不想让她担心,她怎么忍心拆穿女儿。 竹然看着董玉清苍白憔悴的面容,修长却又指节分明的手,洗的泛白的衣服,唯一的一个服侍丫鬟……不难想象母亲这两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心中气愤,她在朱赫瑀面前卑躬屈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尽量不惹怒朱赫瑀,让竹长郡在仕途上能顺风顺水,这样竹长郡也能顺带着对母亲好一些。她的要求不高,她只是希望父亲能对母亲好一些,可竹长郡显然是没有做到。 “母亲,我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听你抚琴,还要吃你做的桃花酥!” 竹然向董玉清撒娇,她知道和母亲呆不了多久,她要压下心底的忧伤,享受这太过难得的相聚。 “好…好…都出嫁的人了,还和长不大的小孩似的!”董玉清也化解了脸上的悲伤。 “约儿,去将我的琴拿来。”未等竹然开口,若依便叫停了约儿,笑着对董玉清道:“竹夫人,侧王妃带回一样宝物要送给您呢。”说着走到屋外,去拿用越州素锦包裹着的幽玉古琴。董玉清好奇的看向竹然,问道:“然儿要送给母亲什么?” 竹然只笑不答。直到若依进屋,接过若依手中的幽玉递给董玉清,道:“母亲请看。” 董玉清平静的脸,看到幽玉后一下变了,问竹然:“这古琴…然儿从哪得到的?” “王爷赏给然儿的。” 董玉清听完潸然泪下,但却是泪中有笑,轻轻道:“人生如茶,冲淡了苦涩,就甜了。然儿手中的茶看来是越来越好喝了。” 竹然顺着董玉清的话点头,但心中不赞同董玉清的话,朱赫瑀赏了她一把古琴,又能证明什么。这天下稀世珍宝不胜枚举,他身为王爷,得来,赏给她,不是举手之事么。 第五十一章 扬眉吐气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爱琴之人对琴的痴狂程度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董玉清先净了手,又在指尖涂抹了一层胭脂,才敢去轻轻碰触幽玉。食指轻触琴弦试音,然后胸中提气,轻轻弹起。纤细的手指,怀着十成的虔诚之心,去弹、去拢、去抹、去挑,清丽痴禅,转眼就一曲终了。 屋中竹然,若依,约儿,三人听到入迷,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董玉清让约儿把琴收好,对竹然道:“你的琴艺怎样了,是不是都还给了师傅!” 竹然只是笑,她不喜抚琴,小时候之所以刻苦去练习弹琴,只是不想让董玉清失望罢了。可即使是刻苦练了,竹然也不得不承认,抚琴好坏,不关取决琴者技艺,更重要的是取决于琴者心境,她天生缺少这方面的天赋,再练十年也及不上母亲。 董玉清见竹然不说话,轻拍竹然脑袋道:“这么好的琴都送人了,看来啊你这琴技又都还给我了!” 说话间约儿已经取来了干桃花瓣。董玉清在一边演示一边传授三人这桃花酥如何做才能最为酥脆爽口。一边说笑,一边做,转眼就过去了几个时辰。董玉清的桃花酥已经做好了,竹然像几顿没吃饭一样,连吃了好几块儿。 “倒是慢着点儿,别噎着。”董玉清边说边为竹然倒茶水,“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吧。” “夫人做桃花酥了,我也要吃!”水辛突然进来,虽是两年未见董玉清,可却一点也不觉生分,热络的挽住了董玉清的胳膊。 董玉清笑道:“几年没见,水辛出落的更加标致了。” 听董玉清夸自己,水辛抿着嘴笑,但动作毫不减慢的拿起了糕点。 三人正说笑着,一个侍卫走上前来通报:“夫人,时侯不早了,该回府了!”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董玉清起身,动作温柔的将瓷盘中的桃花酥用锦帕包好,然后才强忍不舍的道:“收拾收拾,回去吧,晚了不好。” “嗯。”竹然也勉强应了声。心中叹息,废了好大力气回来的,这就又要走了。 董玉清将竹然送出院门口,还要继续送她到马车上,竹然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子,不忍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您身子弱,就别出去送女儿了,有机会女儿再回来看您。” 董玉清点头应道:“好,好……”可在竹然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叫她道:“然儿,母亲还是那句话,一切凭心,千万别委曲了自己,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你过的好,娘怎样都好。” “诶!”应声后迅速转身,可眼泪还是率先一步流了出来。忍住哽咽道:“约儿,从王府里带过来的东西有一样落在了马车上,来跟我取一下吧!” 竹然将约儿支了出来,有些事情,不便在董玉清面前问。 一听竹然叫自己,约儿赶忙跟了出来,走了数步,看不见董玉清身影后,约儿才道:“二小姐……” 约儿向来机灵,知道竹然有话要对她说。 竹然轻握约儿的手,想对她道谢,感谢她对董玉清的忠心,可是却觉这份情意如果用谢谢两字说出太过世俗,所兴不讲,真诚的看着约儿道:“母亲身边有你,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将手中质地绝佳的染血蓝田玉镯摘下,塞到约儿手中。约儿推脱,竹然却道:“收下吧,留着以后遇到处境艰难的时候用。” 正巧走到一偏房处,竹然一下想到了张妈妈,问约儿道:“张妈妈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她老人家!”说着,就向以前张妈妈住的厢房处张望。 约儿面露喜色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张妈妈的儿子高中状元,如今已是飞黄腾达,和老爷同朝为官,早都将张妈妈接出去了。” “好事!张妈妈辛劳一辈子,现在竟能安享晚年,真是天公作美。”心中欣慰,看着厢房,和张妈妈在一起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然儿,大娘正要找你呢,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回忆被带有殷勤的尖尖声打断。 竹然见赵怡红体态丰盈,皮肤红润,虽已中年,但保养的很好,衣服也是上等的绸缎做的,和母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中的怒气一下翻腾出来。 “大娘的衣服可真是精致,是上等的蜀锦吧?”竹然的语调不快不慢。 “然儿真是好眼力,可不正是蜀锦…” “大娘的皮肤如此细腻,平日里很注意保养吧。”赵怡红话说到了一半,就被竹然抬高的声音打断。 “大娘身旁服侍的下人不少,父亲现在是何等官职,每月的俸禄又是多少呢?” “侧王妃……”赵怡红连忙跪下,她听出了竹然话里的意思,也知道竹然在兴师问罪。可如今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当初竹长郡送竹然进王府就是为了讨好朱赫瑀,可竹然进王府后,竹长郡不但没有升职,反被降了职,这两年兜兜转转,又做回了兵部尚书。他们以为竹然成了废棋,直到昨日喜从天降她被封为三品诰命夫人,他们才算得知了竹然的消息。心中即是欣喜又是担忧。 不屑开口:“大娘这是做什么!然儿虽为侧王妃,可毕竟是竹府的二小姐,董姨娘的亲生女儿。大娘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礼,请起吧。” 竹然看着跪在自己前方的赵怡红,曾几何时,自己也就这样的匍匐在她脚下。赵怡红给她带来的痛苦也许是一辈子的。明天又是十六,每月的疼痛都会提醒竹然赵怡红对她做过的一切,她想忘记,想释怀都不行。 “大娘不会是没把然儿当成竹府的人、没把然儿当成女儿吧!”竹然是笑着问的,可眼睛却不是。 “夫人,朗少爷来了。”水辛突然拽住竹然衣角,小声提醒道。 竹然顺着水辛的视线瞧去,看到竹朗正站在不远处,她对赵怡红所说的话竹朗应该听的清清楚楚。竹然苦笑,恐怕在竹朗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阴险恶毒,仗势欺人的女人了。 虽是不介意竹朗怎么看她,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欣赏竹朗,和竹语的跋扈、赵红怡的虚伪事故不同,竹朗通身都是散发着浩然正气的。她愿意与这样的人结交,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请大娘善待董姨娘,”竹然抬头朝天上看了看,又道:”时辰不早了,王爷催促,就不在府中用膳了!” 来到府门口,一行人又像来时一样给自己跪安。竹然刚上马车,正准备走时,隐隐的听见了竹语的声音。 “父亲当初为什么不让我进王府,她算是什么东西,如今却在母亲面前摆起架子。” “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赵怡红刻意压低声音提醒着。 为什么当初是自己不是她,竹语心不知肚不明吗?荣华富贵她竹然不屑,竹语以为自己想当这个侧王妃! 水辛性子急,听到这些话,还没等竹然反应过来就愤怒的掀起了窗子帷幔。 一瞬,竹然只见水辛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起来,放下了帷幔,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了。好奇水辛的反常,顺着窗缝向水辛刚才的视线处瞧去,正撞见了竹朗那俊美清逸的脸庞。 第五十二章 府外见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京都城的街市依旧。此时水辛脸上的潮红也已褪去了大半。 “夫人,刚才竹语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向对赵怡红那样,给她点颜色瞧瞧?” “没有必要。” “怎么没有必要了,她当初那样欺负你,你就不记恨她,要是我,早就……” “好了,刚才你伸出头去,怎么又缩回来了呢?”竹然看着水辛,语调略带**。 “没有……我……”水辛被竹然一说,顿时又羞红了脸。 若依也添油加醋道:“莫不是看到了朗少爷?” “夫人你看若依……”水辛趴在竹然的身上撒娇。 竹然看着两人微笑。就是心中有竹朗又怎么了,竹朗自小就不留于尘俗,有浩然之气,又继承了父亲竹长郡的才思,优秀非常。自古少年爱美人,可谁又知美人也是爱俊郎的呢。 “卖小人书了,各朝各代的都有!”爽脆的吆喝声朝马车中传来。 “停车,停车!”水辛掀开了车帏朝侍卫喊道。侍卫回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恭敬的向请示竹然。 水辛讨好的看向竹然,弯弯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道:“夫人,咱们买几本吧!” “想买?”此话一出口,竹然突然觉得像朱赫瑀的语气,和他待的久了,竟也学会了他那烦人的语气! “想,想!夫人让我下去,我用自己的银子买,还不行么!” “停车吧!”竹然吩咐道。 车一停,水辛就窜了出去,若依也好奇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小心点,别摔倒了!”竹然随后也下了马车。身旁侍卫想要阻拦,可是迟疑不定,欲言又止。 水辛和若依两人径直朝小人书摊儿跑去,竹然被这喧嚣、热闹的氛围吸引。不觉就向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去。 “瞧一瞧,看一看,正经的功夫,胸口碎大石,各位父老乡亲赏个脸,有钱的出个钱场,没钱的出个人场……” 街道上的人起着哄到:“好…好…好!” 竹然好奇,正想着胸口碎大石能是真功夫么?抬眼间德运馆三个大字就出现在了眼前。方才察觉她现在身处城南。想到出王府前朱赫瑀在她耳边的话:“晚上,等我。”脑海当中冒出的念头竟是进德运馆,找张献忠去开避孕的丸药。抬腿欲走,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侍卫。转身朝两人道:“你们先回马车处,我马上回去。”可是两人却迟迟不肯动,最后其中一人道:“属下奉殿下命令保护侧王妃安全,还望侧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心中有气,却是不能发作。转身欲往马车处走,只听身侧一魁梧男子道:“雕虫小技,不值得一看!” 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却听另一个粗布褐衣的男子答道:“没准是练了真功夫呢!” “得了吧!”男子撇嘴嗤笑。 粗布褐衣男子听这话,突然转移了话题,奉迎魁梧男子道:“惠州一战,大胜!将军可又要升官了!” “那是自然,瑞新亲王治军有方,有军功的都能得到赏赐!” 竹然听两人谈到了惠州之战,不觉停步细看了看两人。身侧的的魁梧男子,黑壮,但通身却散发着正气。 “快看,要敲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人群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凝神细看。 随着锤子落地,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胸口的大石头碎了。众人顿时哗然。有鼓掌的,有投钱的。 “假的,注意看那,石头事先都是做好的……”魁梧男子用手比划着。 竹然觉得男子分析的有道理,仔细地找着石头处的破绽,可就是参不透其中的玄机,又想细听男子的分析。可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魁梧男子声音里带了哭腔。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竹然回头看他,只见他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 “要不是王爷,我怎能苟活到今天……”魁梧男子向粗布褐衣男子一一讲述着战场上发生的事。 竹然细听,听的心惊,她仿佛能想象到在漠漠的黄沙之中,战马嘶鸣,狼烟四起,朱赫瑀身披战甲,手执长矛,全力以赴,奋不顾身的场面。也不禁想到在朔气逼人,条件艰苦,千钧一发之际,他运筹帷幄的魄力,号令千军时的壮气,身先士卒的勇气。 醉卧疆场君莫笑,古今征战几人还。他用微薄的肩膀撑起了大漠的和平,用七尺之躯换来了黎民百姓的安定。他在战场九死一生,而她却在府中安闲自在。他利用她,她怨他,可是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却是他如此年轻,如若他真的战死在了疆场,连个子嗣都没有…… “夫人,你去哪里了,我和水辛到处找你呢!天都黑了,得快点回去了。” 思绪被水辛打乱,抬头看去,发现人群早已散去,刚才谈话的两个男子也没了踪影,先时街道上的喧闹也散了大半。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竹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水辛和若依两人。 “没有,夫人是世上最好的人了!”两人当然不知竹然为何口出此语。豪无头绪的回答,忙拉着竹然往马车处走去。 回到了王府,竹然想到了朱赫瑀让她等他的话,忙往浮欢院走去。见室内昏暗,没有点蜡烛,竹然的心才稍稍放下,或许他还没回来,或许只是随口一说。 推门进屋。 “然然才回来。”朱赫瑀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竹然一跳。 “嗯。”竹然应声,接过了若依递来的蜡烛。透过烛光,见朱赫瑀正斜靠在榻边,穿着家常的袍子。不知是不是烛光太过昏暗,竹然在他脸上没看到任何情绪,更是猜不透他的心情。 蜡烛上的火苗不稳的摇曳,怕它熄灭,竹然顺手摘下了头上的簪子,一点一点地挑着灯心。原以为辞别了母亲,自己会非常难过,可现在心中却是淡淡的,是习惯了离别,还是心变得坚硬了! 朱赫瑀起身慢慢朝竹然走了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听说然然在街市上闲逛了一会,可买了些什么东西吗?” 朱赫瑀监视自己,这是竹然的第一反应,随即又是平静,马车周围都是他的侍卫,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程才不对呢。 “没买什么,王爷派遣的侍卫寸步不离,臣妾怕去买东西反倒吓到了商贩。”竹然没想到自己会将心中的不满说出。 朱赫瑀听到竹然的话,忍不住笑道:“心中不满?” 见竹然不说话,他用下巴使劲的抵了下竹然的肩,竹然下意识一躲,蜡油低落在了手上,虽是不疼,但还是不自主的吸了口气。 朱赫瑀也感觉到了,忙抢过竹然手中的蜡烛放在桌子上,扯过竹然的手,看烫没烫伤。 “没事!蜡油已经凝固了。”竹然边说边试图挣脱开朱赫瑀。 “别动!”朱赫瑀突然说道,语调温柔,却依旧有震慑力,竹然真的不敢再动。 第五十三章 疤痕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为竹然扣去了凝固在手上的蜡油,细心又专注。然后又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唇一点点靠近。竹然闭眼,等待着他的一片炽热落下。秉住呼吸,却迟迟没有等到。不禁睁眼,发现朱赫瑀正好笑的看着自己。脸顿时一红,觉得十分羞愧。 正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毯,朱赫瑀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榻边走去。 朱赫瑀正要解开竹然腰间系带,可竹然对他的抗拒他怎能忽略。为何她次次如此,骤起的情欲一下子被压灭,突兀的起身,转身要走。 竹然也起身,小跑着追上了朱赫瑀,在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吞吐一口唾液开口:“天色晚了,王爷不在臣妾这里休息么?” “你希望本王在你这里吗?”朱赫瑀转身,直视竹然的眼睛。 竹然不敢有丝毫的躲闪,她知道此刻如果有一丝迟疑,她便留不住朱赫瑀。轻轻回答:“臣妾是王爷的侧妃,当然希望王爷留下。” 她虽这样说,心中想的却是让母亲搬出竹府的事情。在清净之地为母亲找处居所,就再不用受父亲和赵怡红的气了。可她去求竹长郡,竹长郡是不可能同意的,堂堂兵部尚书的妾室居住它所,传到外面,怕惹人笑话。但如果是朱赫瑀去说呢,父亲还会不同意么,流言还会传到外面么。她想这么做,同时也深深厌弃自己的这番心机。 朱赫瑀看着竹然虚假的笑容,冷笑一声,推开竹然便走。 竹然一急,拽住朱赫瑀的袖子,踮起脚尖,去吻朱赫瑀的唇。 朱赫瑀一迟疑,却没有再给她反悔的机会,反手固定住她的脑袋,加重了吻的力度。一边吻一边去脱竹然衣服和他身上衣服,直到两人身上无物。他松开她红肿的嘴唇,反倒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可以么?” 她避开他的注视只是点头,而他却执着于她的回答,抬起她下巴,重复问道,但声音却比第一次沙哑期待:“可以么?” 竹然丹唇轻启,吐露两字。他听后,就在她话音还未消散时,迅速拨开她双腿,按住她肩头,然后一个挺身。 一声嘤息刚刚发出,他又将她向上抬起,抱紧她臀翼向床榻走去。同时落在床上,然后是花样百出的动作…… 屋内的红烛燃着,朱赫瑀第一次能借着微光注意到竹然的表情。看着身侧半阖着眼睛还在迷离的竹然,心情极好,不觉去拨开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对着她耳边说道:“一会换换角色,你服侍本王。” 她先是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时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了。 说着朱赫瑀翻身平躺,然后让竹然躺在他的上面。蜡光衬着竹然绯红的脸和白皙的脖颈分外明显。朱赫瑀笑道:“先时然然不也很陶醉么,怎么此刻如此害羞了!” 竹然不去答话,而他情欲又起,声音沙哑道:“你服侍我,我让你自由出入王府怎样?” 半天吞吐出几个字:“臣妾…不…会。” 他的忍耐力在她身边大大折半,向上一动,已是用了力气。一直摩挲着她的后背,可突然感到有一大块和她光滑的皮肤极不相称的东西,顺着瞧去,看到了一大块伤疤,虽已经愈合,但还是很醒目。 放下她后关心问道:“怎么弄的?” 竹然先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看着他不明所以。他环着她,将手覆在她背后疤痕处道:“这里,怎么弄的?” 旋即反应过来,她已经快忘记了后背的那块伤疤,进王府的那天,检查身子的姑姑可能是顾及父亲的身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的,总之是故意装作没看到,先前和他的那几次,室内没有燃灯,他倒是没注意到,今天却被他亲自问起,他嫌弃? 云淡风轻的开口:“长姐不小心把茶洒在了身上,当时没在意,后来化脓了。” “哦?竹长郡也算是朝廷命官,是家中小姐不爱惜自己身子,还是竹府拮据,没有找郎中的银子。可本王倒没见竹尚书有多廉洁啊。” 竹然听着朱赫瑀话里的刻薄,这是在羞辱她也是在羞辱父亲,她虽是和竹长郡感情不深,但听着朱赫瑀的刻意羞辱,却还是感觉十分不舒服。也是,一个为了权势而把女儿送人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值得人尊重呢。 “长姐不小心洒的,看来竹府的家规也是真好,枉费了竹长郡的满腹墨水了!”见她不说话,朱赫瑀继续说道,傻子都能看出那是故意泼的。 竹然忽略他话里的针刺,摇摇头苦笑。 三年前四月十五的傍晚,突然收到陆子寒的书信,信上只寥寥数字:府门外相见,速来。 那时竹然和陆子寒的感情刚刚确定,突然的来信,虽是让竹然感到奇怪,可还是带着新奇与温情偷偷溜出了府去。 府门外没有一人,压制心中的不安,打算从后门悄悄回来。 在走进后门的一刹那,好几十盏灯笼同时亮起,刺的竹然不禁用手遮住了脸。 “三更半夜,竟出去私会男人,你还要不要脸,竹府真是因你蒙羞!”赵怡红的声音在茫茫黑夜中响起,让她惊恐。 “王妈妈,把她带下去验身。如若她非处子之身,不用向老爷禀报,直接轰出府去。” 竹然已知上当,更知赵怡红此番作为只是成心羞辱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因为她抢了竹语的如意郎君。 “大娘,我和陆公子清清白白,请您做事注意分寸。” 王妈妈走形式地查看了竹然的身子,其实在竹府里,有谁不知其中的猫腻,可又有谁会出来替她澄清。 赵怡红让竹然跪在正厅前的院子里。 四月十五的晚上发生了好多,下了第一场春雨,竹然第一次来了月信…… 虽是春天,可夜晚风吹雨打十分寒冷。一跪就是一夜。 清早竹语得意洋洋的走到竹然身边。她站着,竹然跪着。 “二妹,跪了一夜,可是冷了!姐姐为你准备了些热茶。” 随后弯下身子,在竹然的耳边得意的说道:“这只是先给你些颜色瞧瞧,子寒哥只能是我的,一个庶女还这么臭不要脸,你配得上子寒哥么!” 不知是第一次来月信还是跪在地上着了凉,竹然只觉得小腹部疼的特别厉害,忍受不住的疼,甚至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可在竹语面前,竹然就算是疼死,也要忍住。 轻笑:“我要脸也好,不要脸也罢,可陆子寒就是喜欢我。他已经向我表白,他怕我拒绝,把随身带的玉佩都送给了我,一想到长姐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你…你…你不要脸!”竹语气的直跺脚。 “从小到大,只要是长姐喜欢的东西,哪有妹妹的份,可这次不同,主动权掌握在妹妹的手中。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和你娘给我的颜色呢!人多嘴杂,这句话长姐想必是听说过的吧。今日之事,长姐敢保证不会传到陆子寒耳中么?如若他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和你母亲,又会怎么对我呢?是不是会觉得愧疚,喜爱加上愧疚,这种情感加在一个人身上,是不是会保持的长久、稳固一些呢?” 竹语被激怒,抢过丫鬟手中的茶壶,一下子就扔到了竹然的后背上,竹然没想到平日里连一只蟑螂都怕的人也能做出此等蛇蝎之事,冷与热的交织,真的很痛。可竹然硬是挺直了脊背,没发出一声…… 其实在王府真的挺好,除了要面对朱赫瑀,一切都好。 第五十四章 月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见竹然迟迟没有说话,朱赫瑀突然用手搬过她的身子,却见她哭了,眼泪落了满脸。 竹然忙擦去,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卑微。 朱赫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第二次见竹然哭,在他的印象里竹然是倔强的,在锦州城面对王云鹤时,她没有落泪,在惠州面对军队哗变的险境时也没见她哭。可是上一次因赵怡红被封为诰命夫人,她却哭了,这一次又是泪流不止。自己的女人在身旁哭泣,他竟不知该如何劝慰。握住竹然的手,然后放在他的脊背上。 感受到朱赫瑀身上的健壮,结实,竹然不好意思,像是碰到了火炉,想缩回手去。突然,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伤疤,好多。忍不住回头去看,有细长形状的,长矛头形状的,还有着尚未痊愈的新疤。想到在街上两名男子的话,他…他也很不容易。 “我们一样!”朱赫瑀道。 “战场…战场很残酷?”竹然真诚的直视他的眼睛,毫无躲闪。 朱赫瑀见她不哭了,心中欣慰,重新搂住了她**道:“没有你这温柔乡舒服。” 竹然是很认真问的,见朱赫瑀没正形,也就没再说话。 …… 第二日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十六日,月信如期而至,疼痛依旧,丝毫没有减缓。 即使是春夏之际,竹然躺在床上,盖了双层的被子,若依又为竹然拿来了火炉,还是觉得冷。 “夫人,要不咱们再找些大夫瞧瞧吧。” “没事,挺过这一天就好了。” 在竹府时,赵怡红不让她请大夫,在银子上克扣她。进了王府,府中大夫受吏部委派,不受朱赫瑀直接管辖,对朱赫瑀及身边人倒是恭敬,可对府中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则是能省力就省力。 “夫人,趁热喝些姜汤!”水辛开门进来,端了姜汤来。 “我…我没事,每个月熬过这一天就好了。都退下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水辛和若依面面相觑,每个月的十六日,竹然都会受一次罪,她们看着疼得脸色惨白,额头冒虚汗的竹然,都觉得心疼。 水辛先退了出去,若依小心的掩好门窗,也退了出去。 竹然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天已觉天昏昏暗暗了起来,可小腹部的疼痛依旧没有丝毫减轻。 门突然嘎吱一下响了。 竹然以为是丫鬟进来掌灯,就在床上躺着一动没动。 “什么时辰了?”竹然虚弱的问道。 “午时。”朱赫瑀在一旁答道。 竹然一听到朱赫瑀的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午时?可屋子里明明已经昏暗了。 “昨日还好好的,现在是怎么了?”朱赫瑀走到竹然的身边,关心的问道。 竹然摇头。 朱赫瑀用袖脚轻轻的擦去了竹然额头处的虚汗,又伸进被子里攥握竹然的手,“怎么这么凉,莫不是受了风寒!” “来人,把周大人请来。”朱赫瑀朝外喊道。 若依闻声进来。先向朱赫瑀行了礼,而后走到窗户处撩起了窗帘,外面的阳光直接射了进来。 竹然看着照进来的满屋阳光,道:“王爷,臣妾没事,不用麻烦大夫了。” “无事?”朱赫瑀看向竹然惨白的脸反问。 若依突然跪地道:“王爷,夫人每次来月信时都会像今日这样,疼得死去活来。可…可府中的大夫个个趋炎附势,见王爷常年征战,与夫人相见的时日少之又少,对夫人的病都是应付了事。” “哦?去把府中的几位大夫都请来,本王倒是想见识见识他们怎样趋炎附势。”朱赫瑀话中不带情绪。 “是!”若依听道,差点喜极而泣。 不一会,竹然的房中就聚齐了四位大夫。 “麻烦各位看看,侧王妃得的是什么病?” 四人见朱赫瑀脸色极差,大气都不敢喘,都低着头跪在地上。 “莫不是连本王也吩咐不动你们了!” “臣等知罪。” 朱赫瑀看了看四人,反问道:“是吏部尚书陆昌旭调派你们来王府的么?” 吏部尚书陆昌旭,竹然迷迷糊糊的听着,可也马上猜到了是陆子寒的父亲。原来他是吏部尚书之子。 四人答是,朱赫瑀笑了笑,然后随手指了其中一位道:“你来给侧王妃号脉。” 那位大夫上前为竹然把完脉后道:“启禀王爷,侧王妃痛经宫寒,气血两虚,怕是初次行经时受了寒凉,而后又常年累月,得不到调养所致。” 朱赫瑀看向竹然,竹然点点头。 “那有何治愈之法?” 那位摸了摸胡子,又看向其他三人,都摇了摇头道:“侧王妃的病只能慢慢调养不能立时治愈。” 朱赫瑀追问道:“如何调养? 年纪稍长的一位道:“臣等先为侧王妃开定坤散止痛,等过了经期,再慢慢开药调理。” 朱赫瑀应了声,后站起身道:“大人们把方子开好,送到药房,然后去李总管那领完赏钱,就去陆尚书那儿交差吧!” 竹然听明白了朱赫瑀的意思,四个郎中也听明白了朱赫瑀的意思。迟疑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的跪地磕头,撕心累肺的边哭边道:“臣等知罪了!臣等再不敢怠慢侧王妃了……还请王爷放臣等一条生路……” 朱赫瑀看了看略微蹙眉的竹然,悠悠开口道:“看来大人们是不太了解本王,本王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再改。大人们再在这里扰侧王妃休息,本王可要亲自给陆尚书写信言明此事了!” 听着四位大夫的叹息,哭泣声,竹然始终未发一言。表面上朱赫瑀是因为大夫怠慢了她而处罚了四人,可是真的是这样么!陆昌旭明显不是他的人,他借此机会铲除陆昌旭安插在他府中的人,岂不是获利。同时,她也总结到了一点,他总是会用看似风平浪静的方式置人于死地。 屋子里又剩下他和她二人。 朱赫瑀把手伸向被子里,覆在她的小腹部。问她:“每次都这么疼么?” 竹然脸一下子绯红了起来,和一个男人讨论月信,真是难为情。 朱赫瑀摩挲着,竹然感觉到了他的手粗糙又炽热,倒有点贪恋这份暖意。 “忍一忍,本王求医问药,访问天下名医,定会将你治愈。” 竹然心中突然有了信心,试探性的开口道:“不用名医,先时的几位大人就可以将臣妾的病治愈,不如将他们留下。” 朱赫瑀看着竹然轻笑:“本王给你找更好的人。” 竹然笑笑,他果真不是因为她而惩治四人!这就是朱赫瑀,一个做什么都要想到自身利益的人。 第五十五章 宫宴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夫人,快看看这首诗怎么样!”水辛兴致勃勃的拿着诗来问竹然。 自打上次从竹府里回来,在街道上买了小人书之后,水辛就迷恋上了诗词,还主动求竹然教她练字。当年在府里竹然读书的时候,要水辛跟着学,她可是百般拒绝的,要不是竹然强拉着她,怕是如今连字都不认识。 “拿过来我瞧瞧”竹然午觉刚醒,声音略带慵懒。 “给!”水辛凑近,斜歪着头看着竹然,等着她评价。 “诗倒是挺好,就是这字…怎么还是歪歪扭扭的”竹然拉着长音,好笑的说道。 “字怎么了,人家废了好长时间才写成的呢!不给你看了!”水辛一把将纸从竹然手里抢了过去,转身朝外跑。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虽然歪歪扭扭的,但总体上还是有进步的。” 说话间若依端来了汤药进屋,“夫人,该吃药了。” 是治宫寒的汤药,惩治了府中的四位大夫以后,祥瑞阁又换了新人,可朱赫瑀却特意派遣宫里的太医为竹然开了方子,已经连喝了一个多月,确实是奏效。这个月月信来时虽也是疼痛,但比往次是有所减轻的。 蹙眉一口气喝下,汤药顺着喉咙一直滚动到胃里。放下药碗,看着若依递过来的蜜饯,又将手附在小腹处,想来觉得可笑,她费劲心力去避孕,可是太医院的太医却是十分隐晦的说她因宫寒而难以受孕。不用再去避孕,她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心中为何如此的空荡。 “明天又是端午节了!”若依在一旁感慨。竹然收回思想,又是端午佳节,一丝自小便有的雀跃因回忆起去年的端午是如此无聊而压制。在这深深的王府宅院里,过节与不过节,区别又有多少呢! 可另她始料未及的是,晚间朱赫瑀派人来通知明日端午宫宴,他要她去。短短四个字,他要她去,她便不得不去。 又过了一会,几个丫鬟送来了宫宴穿的衣服。若依见竹然屋里已经熄了灯,想着明日要早起,以为竹然睡下了,就将衣服放在了外间。 第二日 朱赫瑀和竹然先是一起乘马车来到宫门口。此次不似上次,上次进宫是经朱昀召见,她才能和朱赫瑀一起从午门入宫,这次她却要绕至后门入宫。 朱赫瑀对马车下的太监交代了几句,又看向竹然道:“跟着张公公走,本王在紫盛殿等你。” 紫盛殿处在朱昀寝宫颐清殿西方,是专门设置在重大节日宴请朝臣之所。 坐在马车上,她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桃粉色裾裙,犹自失神。朱赫瑀不是说过不许她穿桃粉色的衣服么,今早见到送过来的衣服是粉色的,她还在担心。可是朱赫瑀见到她后,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莫不是他失忆了?想来觉得好笑。 走了有一会,突然有人在后追着马车,边跑边喊道:“张公公,等一等!” “驭……”驾马的公公熟练的一拉缰绳,马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 “侧王妃,婳贵妃娘娘有请。”隔着车帏,听来人道。 拉开帏布,见天已经微微放亮,竹然心中疑惑这婳贵妃娘娘又是何人。不等她开口,身旁张公公率先说道:“赵公公,瑞新亲王正在紫盛殿等着侧王妃,你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张公公心里打鼓,瑞新亲王和婳贵妃的关系别人不知,他还不知么。只怕是不去得罪婳贵妃娘娘,去了又得罪王爷。 “你这奴才,真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婳贵妃娘娘想看看自个的儿媳妇,瑞新亲王还能不让么。” “这……” 儿媳妇?竹然向来不喜为难旁人,见身旁的太监面色如土,替他解围道:“张公公,就依赵公公的意思吧,王爷那里,我会去解释。” 来到兴庆殿,屋中装饰金碧辉煌而没有人气。 走进内室,异常的安静,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正背对着竹然,手中拿着雕金花剪,剪修着硕大一盆蟹爪水仙花。 “平时可侍弄些花草?”竹然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娘娘性子本不是温柔娴静的,但却是压着嗓子,说出刚才那句柔柔的话。照实道:“回贵妃娘娘,闲来无事时会侍弄一些。” “哦?”钱婳婳这才回过身来。 竹然躬身行礼,“儿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钱婳婳看了竹然一眼,脸上的微笑怎么也做不出来了,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玫瑰和月季可分辨得出?” 竹然一听此话,便知这位贵妃娘娘的意思了。但还是得体的回答:“回贵妃娘娘,儿妾略知一二。”玫瑰和月季同属蔷薇类植物,花朵相似,开花时略带香味。可不同的是,玫瑰娇贵,月季普通。玫瑰被人们栽植在室内,月季则尝尝生长在野外。 “你且说说。”钱婳婳声音不低亦不高道。 “玫瑰和月季,有如牡丹和芍药。颜色相同,气味相仿。可在花园之中,人们往往栽植玫瑰,忽略了月季。但儿妾认为既然是花园,姹紫嫣红,品种丰富才显多姿多彩,这样也可任由不同喜好的人前来赏鉴。” “依你之言,赫瑀是喜欢不起眼的野花了!”钱婳婳声音一下子提高,问竹然道。 淡定开口:“儿妾不敢,儿妾只是就事论事。” 钱婳婳心中欣赏这样的答法,想当年自己刚进宫时,如今的太皇太后就问了同样的话。而她的答案是:“月季不如玫瑰娇贵,自己愿意做护花的陪衬。”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钱婳婳还让她跪着,竹然想王府破院中那个牌位,容贵妃之位,在加上先前的两位公公所言,便也是有十成的把握去猜想这位婳贵妃娘娘是朱赫瑀的后娘。顺着她的话微微抬头。 “貌似神不似,真不知赫瑀这孩子喜欢你什么。”说完,钱婳婳以袖掩面,打了个哈欠,“哟!怎么还不起来,传出去外人以为本宫苛责了你,乱嚼舌根的人还以为我和赫瑀母子俩不和呢。” 竹然这才起身,强自站立,皇宫中的美人们表面温柔善良,可背地又有几人不是蛇蝎心肠。 “看茶。”钱婳婳朝门外的宫女道。 “伴赫瑀几年了?” “两年有余。” “是有些时日了,以后再进宫时,多上本宫这里走动走动。” “是,儿妾谨记。” 不是闲谈倒像是审问。钱婳婳问,她答。过了一会,突然有个宫女进来,在钱婳婳耳边说了什么。 钱婳婳脸色一变,随即又笑着对竹然道:“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才来了几时,这不,就派人来寻你了。快去紫盛殿吧,赫瑀在那里等的急了。” 竹然刚走出兴庆宫数步,见身后有个姑姑追了出来。 “侧王妃,等一等!贵妃娘娘让奴婢给您带句话。” 闻声停下。老宫女在竹然耳边轻声说道:“侧王妃就不疑惑为什么您和先太子妃长得如此相像么,难道只是巧合?” 竹然觉得自己脑袋迟钝,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先太子妃说的是杜毓颜。 第五十六章 崩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娘娘为何让奴婢对瑞新王侧妃说那句话?” 钱婳婳正喝着茶,脸上的苦涩似乎要盖住了茶汤的苦涩,轻轻开口:“榕怡,你说本宫这一辈子追名逐利是图个什么?” “娘娘是不是又想到了往事?” “是啊,见到她就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而有些人,争啊抢啊,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娘娘此言差矣,娘娘现在贵为皇妃,而那个人只是三品尚书的妾室,既非皇亲,也不是国戚。这天与地的差别,不还是娘娘自己争取的么。” “可她还是得到了他全部的真情,本宫也好,颜玲钰也罢,都得不到他的心。” “既然是陈年旧事,还是不要提的好,小心隔墙有耳。”老宫女朝门外看了一眼,小心劝慰到。 “不提也罢,去把皇上赏赐的南湖红珠给瑞新亲王送去吧。本宫看这天是要变了,也不知这匹黑马会不会买我这个后娘的账……” …… 来到紫盛殿门口,那句“侧王妃不疑惑……”还萦绕在心头。 殿门口虽布满了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但朱赫瑀派来侍立在门口的宫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竹然。竹然看着这未曾谋面的灵巧宫女,还在疑惑她凭什么认出自己来,可转念去想她和先太子妃杜毓颜相像么…… 殿中的女眷很多,竹然进殿,倒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寻觅朱赫瑀的身影,他位高权重,坐次应该就在显眼的位置。果然在中间座位的左侧,找到了他。悄悄走过去,坐在他的身侧。 他没去看她,只是轻声道:“然然可让本王久等了。” “婳贵妃娘娘请…” 朱赫瑀打断她道:“本王知道,回府再说。” 竹然点头。紧接着就听人道:“三嫂好。” 林韵辰独特的好听男声,不用去看也分辨得出。顺着声音看林韵辰,朱赫瑀紧挨着的便是他。 满座喧哗,喜庆非常。竹然想着和林韵辰开几句玩笑倒也是应时应景。只是突然听殿门口有太监高声唱喝: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四下安静,众人叩头行礼。 “众位爱卿、夫人免礼。”皇后娘娘端庄大气,一派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没有朱昀的身影,众人入座后只听朱赫楚道:“父王龙体欠佳,不宜行动,特命本宫主持本次宫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又是俯身叩头。 入座后,竹然一直盯着朱赫楚身侧的女人。不是沈漓儿,而是另一个端丽女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朱赫楚身旁的女人此时是笑靥如花的,可沈漓儿呢。 竹然正想着,可能是脸上的神情透漏了心中所想,感觉有人注视,抬头一看竟是杜言卓。见竹然注意到了,杜言卓的下意识动作是躲闪。竹然不解堂堂杜右丞怎会有如此反应,但还是略微低头,回以微笑,以示礼节。 过了一会,竹然从余光又注意到了杜言卓在看着自己,注视中充满了慈意。十分不解,这时听近前一个娇声道:“喂我。” 听着朱赫溪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可却能感觉到充满了甜蜜。 顺着声音寻找,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朱赫溪。 朱赫溪也看到了竹然,眨眼微笑。 竹然看到朱赫溪的同时也看到了陆子寒,笑容瞬间凝滞在了脸上,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抽搐。 康硕公主是朱赫溪,陆子寒是朱赫溪的的驸马,是朱赫溪的丈夫! 朱赫溪拽了拽陆子寒的衣角,看向竹然,然后又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陆子寒这才看向竹然,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好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然后还不忘礼节性的向竹然微笑。 “想过一万种相遇,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能见到你,就是值得的…” “然儿,等我回来,我定不负你!” “嫁了人了又如何?” “看到外面的桃树了么?那是我两年前亲手栽的,再过些时日,就又要开花了。然儿可否愿意与我携手共赏桃花,共享美酒……” “忘,亡心,心死了才能忘,然儿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叫我如何相忘。还记得我曾说过么,海枯石烂,我的真情不变。现在依然如此,我喜欢的是然儿的心,嫁人了又如何……” “待我完成大业后,愿意放下一切,和你远走天涯,漫游山野……” 陆子寒对竹然所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都浮现在了竹然的脑袋里,字字清晰。可看着对面的陆子寒正在像对她一样温柔的对待着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还把竹然当成了朋友,竹然也在心中为她留了位置。就在一个月前她还羡慕朱赫溪和驸马的情深意长,可此刻得知真相后竟是如此荒唐,甚至可笑至极。 眼睛里顷刻就贮满了水花,想憋回去,可已经来不急了。偷偷看了眼身侧的朱赫瑀,并未注意到她的反常举动。宫宴进行到一半,殿中正在上演着舞蹈,所以人的眼球都被其吸引。 竹然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去,未到殿外,她的抽泣声已经要忍不住了。 锦州城内的驸马府真的是陆子寒的府邸,两个月前的春游,朱赫溪口中的驸马也是陆子寒。 朱赫瑀带亲信春游,走漏了风声,是否和陆子寒有关,那声暴怒的粗喊,被囚禁时做的她爱吃的饭菜,面对强盗非礼时突然的相遇,如棋女子的赠房秩事,在房中醒来的不辞而别,惠州城中的离间之计,这些…再也不能去蒙蔽自己。 还有他许给她的浪迹天涯,远走高飞,相忘亡心的美丽情话。既然公主已经下嫁给他,他又为什么欺骗自己? 竹然还在怕陆子寒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担心,可如今才知陆子寒早就知晓她的一切。 身为驸马爷,又怎会不知枕边人的哥哥娶了自己曾经的恋人。 她把他当成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勇敢生活的精神寄托,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守住留给他的心,可如今却在顷刻间崩塌。 她早已嫁人,也许是她先违背了诺言,可此刻竹然掩饰不住内心对陆子寒的怨恨,甚至是对他欺骗她的愤怒。 她怨他,她真的怨他…… “三嫂,原来你在这里啊!” 竹然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擦掉眼泪。 “你…你怎么哭了?” “带我离开这里。”竹然仰头,可眼泪不但没有流回眼睛里,倒顺着眼角刷刷的滚落。 “现在?离开这里?”林韵辰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适合待在这里么?” 林韵辰看着竹然凄苦一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有说不出的苦楚,温言道:“好,先换身衣服,不能这样出宫。” 第五十七章 野外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宫中有左右衙卫。左衙卫以陆子磊为首把守皇宫后门重玄门。右衙卫以西子羽为首把守宫门午门。要想出宫,要么从重玄门出去,要么从午门出去。 林韵辰最终带竹然来到了午门。拿出腰牌,侍卫恭敬的刚要放行,后面一凌厉女声突然喝道:“站住!” 西子羽一眼就认出了身穿太监服的竹然。开门见山直接道:“临安王和瑞新亲王侧妃这是唱的哪出啊?” 林韵辰不去辩解,十分认真的对西子羽道:“子羽,这次是我林韵辰个人的事,和三哥没有关系。放我出宫,我欠你个人情!” 西子羽看了看林韵辰,又看了看竹然,语调冰冷道:“你想好了,我的人情你可难还!” 竹然哀莫大于心死,只听林韵辰道:“我用一辈子还你,行么。” 西子羽逃避,对侍卫道:“放人!”两人走出数步,西子羽朝林韵辰喊道:“我不稀罕,我要的你给不了!”林韵辰听后,脸部一僵,随即是涩然一笑。 出了皇宫。 竹然坐在前面,林韵辰坐在后面,二人来到一片旷野之中。竹然在前策马扬鞭,不顾一切的宣泄内心的所有不畅。 林韵辰不问也不发一言,只是在后头固定着马,保证着竹然的安全。 马渐渐停了下来,竹然靠在林韵辰的肩头,啜泣让她身体不停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渐渐减轻。竹然朝身后对林韵辰道:“带我去天水湖,我不知道路。” 来到湖旁,竹然滑下马去,感觉不到摔在地上的疼痛,而是疯狂的向湖边跑去。 林韵辰赶紧下马去追竹然,喊道:“竹然!你冷静一些!” 竹然扑坐在地上,回头看向林韵辰笑笑,“放心,要是想跳,三年前我就跳下去了。” 爬到湖边,捧了几把水扑在脸上,大声问林韵辰道:“你想喝酒么?” “你要是想喝酒,我们就去酒馆。” “不用,这里就有。”竹然说着起身,踉跄向树林处走去。 来到一处,停下,抬头,看到了挂在树枝上的铁锹。三年的风吹雨打,铁锹已经腐烂。正如她和陆子寒的感情,到如今也已腐烂变质。 三年前的七夕节,陆子寒带竹然来到这里,在地下埋了一坛女儿红。 “以后每年七夕节,我都带然儿来这里。一年埋一坛女儿红,攒到五十坛。到时候我们就带着儿女和孙子来此取酒。五十年的光阴洗礼,五十年的情感酝酿。到时候我与然儿的感情会比一百年的陈酿,更浓,更醇,更香……” 林韵辰一改平日之态,不多言语,只是把酒取出。竹然抢了过来,仰头往嘴里灌。坛子太沉,坛口太大,一半倒在了嘴里,一半倒在了脖颈里。 “有酒别光一个人喝,分我一半。”见竹然被呛得剧烈咳嗽,林韵辰抢过坛子,仰脖续饮。 “不问问这里为什么有酒,今日我又为何如此不堪么?” “七情六欲,人人皆有。如若你想说,不用我问,如若你不想说,问出来的话也是违心的敷衍。” “这坛酒是当今驸马爷,康硕公主的夫君、陆子寒埋下的。” 林韵辰脸色不变,只是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酒然后才道:“确实是好酒。” “三年前的七夕节,我与他在这里携手埋下了这坛女儿红……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说要放弃一切和我远走天涯……” 竹然不知自己是不是醉了,总之她的话特别多,把心里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听完这一切,林韵辰脸色未变,只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 竹然笑问:“作为朱赫瑀的好兄弟,朱赫溪的好朋友,听到这些,你不想指责我,或是辱骂我吗?” 林韵辰转头对竹然认真说道:“你竹然,也是我林韵辰的朋友。” 竹然破涕为笑,对林韵辰道:“我竹然何德何能能交到像你和朱赫溪这样的朋友!” “我欠你一个条件,你不想用那个条件让我帮你隐瞒今日的一切,让你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王府么?” “什么条件?那日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况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我从皇宫出来,就算隐藏的再好,也不可能不让人知晓。” 林韵辰看向竹然道:“如果我说能呢?” 竹然摇头,“就算能,我也不想,当初的无赖条件只是个玩笑。就算不是玩笑我也不想你因为我,伤了和朱赫瑀之间的情意,更不想因为我让你在朋友面前两难。一切因我而起,我愿意接受所有后果。” “其实没什么后果……”林韵辰忍不住劝道。 竹然笑笑,道:“你不了解朱赫瑀和我之间的事情,他要是知道……”话说道一半便不想去说。其实私自出宫一事追究起来可大可小,小起来只凭朱赫瑀一句话便可了事,大起来就要论到朝纲,牵连了身边之人。 太阳落山,天空中的星星格外闪亮。竹然和林韵辰脑袋靠着脑袋躺在草地上。 野外的夜晚静谧平和,偶尔能听到昆虫的叫声。 “你可有喜欢的人?”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竹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但是却不可能。” 竹然想问为什么,可是又想起了林韵辰先时对自己说的话。如若你想说,不用我问,如若你不想说,问出来的话也是违心的敷衍。 “她喜欢三哥,很喜欢很喜欢,愿意为他去死。 “那朱赫瑀知道你喜欢她么?” 林韵辰从草地上坐起,“我不知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你知道,我不能问的。” “是……”西子羽吧,不能问出。 又过了许久,竹然觉得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越来越闪。 “快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夜晚的景色多美,野外的空气多清新。我不要睡去……醒来后面对朱赫瑀,也许就是晴天霹雳。” “困了就睡吧,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在野外多好……” 还有半句话林韵辰没有说出,三哥不会对你怎样,不会发脾气,更不会有晴天霹雳,因为这是三哥安排好的。 第五十八章 意想不到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浮现出这句话,那场春游,朱赫溪向他透漏了风声,他卑劣的设下了擒贼先擒王的圈套。竹然再也无法去蒙蔽自己。眼角划过的泪痕迫使她去睁开眼睛,已是第二日了,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朱赫瑀。冷冷一笑,无言以对,等着他翻牌。 “醒了。”朱赫瑀见竹然睁开了眼睛,眼角滑泪,心中十分不畅,但却强使语调平和的说道。 平和的语调通常都是雷霆的前兆。瞥见昨日自己穿的太监服被扔在了地上,此刻她什么都没穿的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纱被。他应该知道了一切,她和陆子寒的一切,包括一个月前的事。竹然想,他不见得有多在意自己,可是身为一个男人,特别是像他这样,拥有权利地位,受万千女人敬仰的、骄傲的男人。又怎会接受自己的小妾心有他属,就算是没入他王府之前恐怕都不行,何况一个月前两人差点远走高飞,又何况那个人是他的妹夫呢。 竹然眼睛直视朱赫瑀,惨然一笑。昨日的过度哭喊使嗓子变得十分沙哑,她轻轻开口道:“…王爷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朱赫瑀俯身凑近竹然的脸,轻轻笑了笑道:“嗯…本王还真有问题,然然是先吃粥呢,还是先穿衣洗漱呢?” 她和他的眼睛距离不过半尺。但却是看不出他眼里的情愫,索性闭上眼睛,开口道:“臣妾累了,没有心情和王爷在这里白白耗费功夫,王爷想怎样对臣妾,还请尽快告诉臣妾。”她真的不在乎了,内心的失望使她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让她不再有力气去讨好朱赫瑀。她突然想自私一回,为什么总是考虑别人,她想彻彻底底的为自己去活一回。 朱赫瑀半天也没去开口说话,就因为知道了陆子寒娶了朱赫溪,她便如此了么!抑制住自己,他知道要是此刻冲她发脾气,那他便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王爷,粥准备好了。”若依端着粥碗进来,心中十分忐忑,朱赫瑀昨晚抱着人事不省的竹然回来,愤怒的脱了竹然身上所穿的太监服,然后一坐便是一夜,一言不发。 朱赫瑀吩咐道:“把粥放下,把这身太监服拿出去。” 若依出去后,朱赫瑀用拇指和食指拿起粥碗,轻轻拨动碗中瓷勺,突然笑道:“饿了么?本王喂你吃粥。” “臣妾不饿。”不去看他,直接道。 “睁开眼睛。”见她没有动作,他终是忍不住,一字一顿的道:“我命令你睁开眼睛。” 他命令的,一种震慑力还是使她睁开了眼睛直直的去看朱赫瑀。 他轻轻的扶起她的身子,让她靠着他。她身上连肚兜都没有去穿,春光直接外露。他看着她,果真是哀莫大于心死,身子裸露在外却丝毫没有动作,不去遮掩。伸手去将床榻上的锦被掖在她锁骨之下。 他喂她吃粥,每盛出一勺都是轻吹,然后再放到她嘴边。 竹然看向朱赫瑀,料想和事实反差竟是如此之大,如此悉心的动作,让她冰冷的身体和内心都为之轻颤。 “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对我,不要对我暴怒。”她不知怎么了,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朱赫瑀为之一愣,他在她心中就只会暴怒么! 见他听到这话,出神的看着自己,竹然干笑了两声,“臣妾开玩笑呢。” 朱赫瑀放下粥碗,去握竹然的手,“有何不可。你是我的女人,我对自己的女人好,不是天经地义么。” 竹然脸上的强笑凝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在说了,再说我就信了!” 看着她起伏不定的锁骨,朱赫瑀重申:“你是我朱赫瑀的女人,我对我的女人好天经地义!”说完,他便放开她,转身走了。 竹然靠坐在床栏上,朱赫瑀的话全部进到了她的心里,这是情话么?与海枯石烂,真情不变的情话相比,哪个更加动人呢!只是…朱赫瑀,陆子寒,他们的诺言感人,只说完了他们也就忘了!她不信,世人说她矫情,她信了,到头来却是撞到南墙的遍体鳞伤。 水辛进来服侍竹然更衣。见竹然靠在床栏上,眼睛发直,任由自己侍弄而不发一言。着急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竹然看着水辛,笑笑问她:“还记得陆子寒么?”说出这几个字,眼泪就又是涌了出来。 水辛变了脸色,拿着衣服的双手不觉一颤,“夫人…夫人提他做什么!现如今夫人已是王爷的侧妃,可…可不能做傻事!” “他再不值得我去做傻事了。”竹然讽刺一笑,笑容苦涩,犹如浓烈的普洱,只是不带香气。转移话题,问道:“我昨日是什么时辰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夫人昨日是…是戌时,不对,不对,是亥时初回来的。” “那怎么回来的,谁送我回来的?”竹然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当然是王爷了,王爷抱夫人回来的!夫人昨日喝的大醉,睡得可死了!” “哦,知道了。”竹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心如明镜,朱赫瑀知晓了一切,只是还未发作。 “夫人,今日老爷和大公子过来!”梳完头发,水辛道,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此时失魂落魄的竹然,倒是感觉不出喜悦了。 竹然收回思绪道:“端午佳节,朝廷照例要给大臣放假。身为王爷的下属,父亲和郎儿来到王府也很正常。” “可是王爷说谈完政务,要陪夫人和老爷与大公子共用家宴。”水辛本想转移注意力,让竹然开心。可竹然想的却是朱赫瑀要用竹长郡来使自己难堪么。不过没关系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了,就算没下定决心,她对竹府,对竹长郡,对赵怡红,对竹语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何时来?”竹然问水辛道。 “老爷和大公子现在已经在王爷的书房了。” “知道了,去把厢房中的南海紫檀茶具找出来送过去吧,见到老爷就说我记得他愿意饮茶,端午佳节,做女儿的没什么送的,一套茶具聊表心意。身体不佳,相见怕是惹他烦心,就不过去用膳了。” 听竹然如此吩咐,水辛着急道:“王爷…” 竹然以为水辛要和她说朱赫瑀那里怎么交代,轻轻道:“王爷那里什么都不用说。”却没想水辛道:“不是,王爷先时吩咐说夫人身体欠佳,一会三人来咱们院用膳,若依已经领着丫鬟们在厨房忙碌了。” 点点头,他什么都能先想到她一步。 第五十九章 释然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父兄到王府内院和王爷侧妃来用家宴,于礼不和。但是有朱赫瑀,此事又怎会传到府外。 竹长郡和竹朗先来到了浮欢院正厅。她要给竹长郡行家礼,竹长郡阻止,反倒要给她行朝礼。父亲,本应是最亲近的人,此刻却感觉好疏远。竹长郡对身侧竹朗道:“郎儿,你先出去,为父有话要和你长姐说。” 正厅只剩两人时,竹然问:“父亲要和女儿说什么?” 竹长郡迟疑不定,但最后还是压低声音说道:“昨日然儿和临安王私自出宫一事,要不是王爷及时压了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端午佳节,竹长郡见到她,特意将竹朗支出去,就为了问这个?笑笑道:“我没去想后果。” 竹长郡严肃问她:“你是小孩子么?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竹府考虑考虑吧!” 竹然低头侍弄手边裙摆,不在意问道:“凭什么?凭我是竹府的小姐?还是凭我是您的女儿?” 竹然的声音不大不小,竹长郡怕室外的人听到,刻意又压低声音道:“凭你娘,行了吧!” 竹然手中的动作一停,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竹长郡笑道:“父亲,为了我娘,我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讨好朱赫瑀的办法。” 竹长郡赶紧阻止竹然,“混账!王爷的名讳,你怎么能说!” 竹然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讨好朱赫瑀,然后求他,为母亲找一僻静的别苑,将母亲接出竹府,父亲觉得怎么样?” 竹长郡刚欲说话,就听见了室外的请安声,满脸的气愤生生憋了回去。 饭桌上,竹然心不在焉的吃着自己的饭。听竹长郡和朱赫瑀的谈话。才知原来他此番来王府的目的不是因为是端午佳节,也不是为了昨日她和林韵辰出宫一事,而是为了他的仕途。吏部尚书陆昌旭替二子陆子磊求娶竹语。赵怡红身处府宅,见识浅薄,见陆昌旭所备彩礼丰厚,二子陆子磊身为朝廷四品左衙卫,年轻有为,又想竹语也老大不小,没和竹长郡商量便收了彩礼。竹长郡知晓后又气又怕,赶紧退了彩礼,又亲自来王府和朱赫瑀说明情况。话中的意思明里暗里都是他是朱赫瑀一派的人。朱赫瑀只是笑却不去言语。他越是对竹长郡客气,竹长郡反倒表现的越是拘谨。 最后朱赫瑀放下手中茶杯,看向竹然道:“好了,今日不讨论朝堂之事,是不是,然然?” 菜已上齐,水辛端来粽子,放在竹郎一侧。竹朗去拿,水辛反倒笑着将粽子递到了他的手中。 竹然正看见竹朗向水辛处看,眼中的柔情似水,竹朗失神,竹然也跟着失了神,没听见朱赫瑀的话。 “侧王妃,王爷问你话呢。”竹长郡见竹然心不在焉,着急的提醒道。 竹然回过神,看看了竹长郡,见他脸色难堪,又看向朱赫瑀,他反倒冲着她温柔的微笑。微微笑问:“王爷要吃粽子么?” 朱赫瑀笑道:“端午节就是要吃粽子,竹大人,竹先锋也尝尝吧!” 室内的尴尬气氛稍稍缓和,竹朗和水辛这边,竹朗自觉失态,忙整理好情绪。水辛倒是涨红了脸,默不作声。 饭后,朱赫瑀幽幽开口道:“还要麻烦竹大人去本王书房一趟。” “好,好,王爷抬举微臣了。” 朱赫瑀起身之际,在竹然耳边轻声说道:“今日的菜合本王的口味,晚膳还在然然这里。” 送走朱赫瑀和竹长郡,竹朗便也要告退。竹然觉得筋疲力尽,寒暄了几句,看出了他和水辛之间的情意,便给两人制造了机会,让水辛送他出府。 若依进来撤下饭菜,见竹朗和水辛的身影渐渐走远,忍不知向竹然调侃道:“水辛和郎少爷还真的很配呢!” 她也承认,只是心中不免又为两人忧虑。父亲竹长郡和赵怡红那里会同意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晚膳的时候,他果然来了。坐在她的身侧,看着竹然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他突然说道:“你这里太偏僻了,明日搬到东院去住吧!” 手中本就没有握紧的筷子险些滑落,轻轻开口道:“不用了,臣妾在这里住的习惯了。” 朱赫瑀既是晚上过来,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夏天,天黑的很慢。竹然坐在还不太黑的室内不发一言,她以为朱赫瑀随时都会向她摊牌。虽然身心很累,但还是不得不去做好准备。 丫鬟进屋来铺好锦被后退了出去,朱赫瑀朝竹然道:“天晚了。” 竹然应了一声,知道夜晚他不会让自己消停,与其是他来脱她的衣服,不如她自己去脱。轻薄的丝绸裾群被她扔在地上,竹然背对着他站着。他走过来,板过她的身子,唇贴上她的唇,不去吻,只是在等着她的反应。 然而,竹然没有丝毫反应,不去躲,也不主动。他放开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到每次情欲过后她冷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你以为我朱赫瑀很缺女人,别次来就是为了要你?” “臣妾没以为。”竹然在心中想:他与自己之间没有爱情,只有情爱,他来不过就是为了…… “好!好!本王如你所愿!”他本想给她清静的一晚,让她思索明白,她和陆子寒再没有可能,躺在她身侧的男人是他,给她庇护,给她温暖的男人是他朱赫瑀。可是此刻中烧的怒气他再也克制不住。在她面前,他数载以来的意志力为零。 将她放在床上,没有任何前戏的直接进入,看着她紧锁的眉头,闭着眼睛而强忍的样子,他道:“睁开眼睛。” 她一动不动,他换了方式,亲吻,轻哄,“然然,睁开眼睛,看着你身上的男人,看着我……”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着她的身体,然而他的心竟是如此的煎熬。抵死的缠绵,温存的身体换来的不只有冰冷的内心,在他抽身躺下的那一刻,竹然终于睁眼去看他。莫名的情愫……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不见他人。夏日清晨的寂静蔓延了整个室内。阳光打在脸上,她感觉的是轻松,一场梦结束了,她睡醒了。梦中的一切虽依旧浮现在眼前,只是再也不会触动了心弦。凤凰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竟是释然。 第六十章 七夕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端午到七夕,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就连七月初一,和八月初一,竹然去清风居请安,也没见到朱赫瑀。起先以为他又去了战场,可偶然听水辛说才得知,他一直在京都城。 今年的七夕,不同于往年,水辛有了心上人,必然要借此机会出去会见情郎。 水辛和若依忙忙碌碌的,计划着要把一日的任务都在天黑前完成。因为王府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七夕这一天,做完事的丫鬟在管家处登记后,可以出府去玩。 “好了,别忙活了,去挑件好看的衣服,好好打扮打扮吧!盒子里的首饰,挑自己喜欢的戴。” “谢谢夫人,夫人对我们最好了。”水辛在竹然身边撒娇。 “女大不中留,我就是对你再好,也不抵你那个意中人,是不是啊若依,咱们对她再好,人家都不领情。” “夫人说什么呢,水辛才不是那样的人,你和若依都是我的好姐姐。 “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既然我是你的好姐姐,那明日的活我可不干了,都交给我的好妹妹了。”若依笑道。 “干就干么。” 三人正在打趣,突然听见外面的丫鬟向朱赫瑀问安。水辛和若依先是吃惊,然后齐齐的看向竹然,默契的相视而笑。 朱赫瑀进来,竹然从榻上坐起。两人立在原处,互相看着对方,有半刻那么长。竹然率先移开眼睛,对朱赫瑀道:“王爷打算一直站在那里么?”朱赫瑀见竹然眉眼之间已不见了两个月前的凄伤,心中喜悦欣慰,对竹然笑道:“然然也没说让本王进来啊!” 竹然轻笑,“整个瑞新王府都是王爷的,还用臣妾请王爷进来么!” 朱赫瑀闻言进来,走到竹然身边,看着她问道:“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竹然点头道:“七夕节,也称乞巧节,情人节。” 朱赫瑀用修长但却不白皙细腻的手轻触竹然的嘴唇道:“今日府外,热闹非凡,本王带你出府可好?” …… 他们是从后门便装而出的。骑马走在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土路。七拐八弯,东绕西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在一片旷广的深密草地上停下,一望无际的草地,除远处瀑布泻下的清流哗哗作响外再无她声。 “从来没用心送过你什么,金银珠宝知道然然不屑,今日便认认真真的送给你一样礼物。” 竹然在四处寻找,他送给她礼物?他让她闭上眼睛,她闭上了眼睛,只听朱赫瑀吹了悠长一声口哨,可是却四下无声,刚欲去睁眼,便听到了细微的吹箫声。不是朱赫瑀吹的,而是从远处发出。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鸟鸣声盘旋在上空,她起先以为是吹出来的箫声,是何技艺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忍不住去睁眼。竟看的蔚蓝天空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色的喜鹊,反应不过来的立在原地,只听朱赫瑀认真的说道:“相传每年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相聚团圆。今日本王就要为然然打造一座鹊桥,本王要让天上的织女看看,我朱赫瑀的女人,比天上的仙女幸福。织女和爱人相聚,要倚仗王母的鹊桥,而我的然然不用,她的夫君时刻守护在她的身边,就算不在身边,也有能力庇护自己的女人周全。” 竹然看着朱赫瑀的眼睛,黑亮的瞳眸里竟印出了她的影像,她微笑,眼中的影像便也在微笑,她迟疑,影像便在迟疑。 成千上万只喜鹊飞来,在竹然的头顶上盘旋。在萧声的指引下,果然排成了桥的形状。蓝天做底,喜鹊为线,阳光镶边,一幅画卷跃然眼前。喜鹊声鸣,翅膀翕动,有声有色,有如迷梦。 “喜欢吗?”朱赫瑀揽过竹然的肩问道。 竹然点头,眼睛不离天上的喜鹊。 突然萧声的节奏变得剧烈,天上的喜鹊闻声飞快的扇动翅膀,眨眼的功夫,桥的样子已经没有了,心中正觉可惜,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大字,“竹然” 字是上下移动的,低至竹然的头顶,竹然能感觉到喜鹊扇动翅膀的风声,高至天际,“竹然”二字变得很小很小。 从低到高,来来回回三次,随着琴声结束,飞到天际的喜鹊有如卷入云朵之中,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竹然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七夕这样的良辰,配上此刻的美景,感情与物质的双重打击,又有多少女子会经受得住呢。她暗暗去扣自己食指,却听朱赫瑀道:“来,给然然介绍个人!” 顺着朱赫瑀手指着的地方去看,一个瘦弱蓝袍男子正躺在草地上,迎着阳光,正在微笑。朱赫瑀边领竹然向其处走边道:“这位是大哥,先时的萧便是他吹的。” 男子见朱赫瑀和竹然向自己走来,坐起身,去擦刚刚吹出天籁绝音的玉箫。朱赫瑀在用男人的方式和他打着招呼,竹然向男子颔首微笑。 一个傲气不俗的中年男子,看向竹然时不发一言,只是真诚的向竹然微笑。 朱赫瑀称男子为大哥。竹然见男子的五官真的和朱赫瑀相似。一种荒唐想法浮现在心中,看此人的年龄、气度,和传闻中的瑞安王爷好像,好像……可是,可是瑞安王爷不是在丁丑年暴毙而亡了么,细算算也就是五…年前的事情。 男子带二人朝茅草房方向走去,没有谈笑风生,朱赫瑀只是握着竹然的手,不发一言,傲气不俗的男子,朱赫瑀让她叫大哥的男子,也一言不发。 远远的有三人在等着他们。前方的小姑娘见到了他们,率先跑了过来。声音清脆的喊道:“父亲!叔叔!” 朱赫瑀一把揽过小姑娘,抱在怀里问:“恪儿,想叔叔没有?” 小姑娘一扭头道:“才没有,叔叔骗恪儿,上次叔叔走时说过段时间就来,可是过了这么久才来。” 见小姑娘将她扭到自己一侧,竹然冲着她笑道:“你叫恪儿?”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去看竹然,咽了口唾液,然后有些失望的说:“怪不得叔叔不来这里了,原来有漂亮姐姐在身边了。我叫朱恪儿,你叫什么名字?” 朱赫瑀拍了拍小姑娘脑袋,“什么漂亮姐姐,这是你婶婶,快叫婶婶!” 第六十一章 惊讶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站在一旁的女子笑道:“赫瑀、妹妹,嫂子在这里等你们多时了!” 竹然顺着声音看去,嘴角的微笑一下凝滞了,脑袋轰隆一下,“韩湘夫人!”眼中的惊诧丝毫掩饰不住,直直的看着韩湘姿。朱赫瑀揽过竹然,刚欲说话,韩湘姿抢先一步,笑着解释道:“妹妹不用疑惑,我是韩湘姿,可却不再是那个一品诰命夫人了,如今的我只是赫乾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母亲。” 赫乾?瑞安王爷朱赫乾,竹然更加诧异,韩湘姿不是下嫁给了张璋启,又怎会成了瑞安王爷的妻子,并且还有了两个孩子。瑞安王朱赫乾还活着?! “好了然然,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详说。”朱赫瑀插过话来。 竹然强自收回脸上的诧异表情,可是心却依旧跳的厉害。 进了屋子,室内简朴而雅致。朱赫瑀带两个孩子在外面乱跑,朱赫乾则在室外劈着木材。 室内只剩下竹然和韩湘姿两人忙着做饭。 韩湘姿拿出了面板,还有发酵好了的面团准备蒸馒头。 竹然笑问:“姐姐这是要蒸馒头?” “是啊,今日就让妹妹尝尝我的手艺。” “只吃馒头可不行,既然来了姐姐这里,妹妹还要吃姐姐烧的饭菜!” “行,只是这荒郊野外,可找不到什么山珍海味!”韩湘姿一边揉面一边道。 竹然见韩湘姿娴熟的动作,不用笑却透着浓密幸福的脸,开口道:“姐姐这样本真的生活,真让妹妹羡慕。记得上次在马车里,姐姐的眉目还未曾这样舒展。” 韩湘姿停了动作,看向竹然道:“我和赫乾的事情,有如天方夜谭,不怪妹妹诧异。只是今日是七夕佳节,那些提起来扰人的话题,以后再说,现在啊,还是说说妹妹和赫瑀吧!” 竹然微微愣了一下,才道:“我…和王爷有什么好说的呢。” 韩湘姿本想拍竹然一下,见自己满手是面,便作罢了道:“叫什么王爷,凭赫瑀对妹妹的情意,就是妹妹直呼他名讳,他都不会生气,何况,”韩湘姿停了一下,凑近竹然道:“何况赫瑀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妹妹要单叫他一个瑀字,妹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怕也不是难事了!” 竹然面上一红,没想到韩湘姿会如此说,轻道:“姐姐…” 韩湘姿笑着继续揉面,道:“是不是觉得我越老越不正经啊!” 竹然听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姐姐不老但也不正经。” 韩湘姿笑了笑,随后对竹然认真的道:“七夕佳节,赫瑀在百忙之中带妹妹出来,妹妹应该感到幸福!” 竹然略微低了低头,轻轻说:“有些事情,不像姐姐和外人看到的那样。” 韩湘姿听竹然如此说,略微叹了口气,劝慰道:“妹妹,赫瑀性子刚直,表面上可能感觉他对妹妹的态度有些强硬,可姐姐担保,他心里面装满了你。” 韩湘姿见竹然勉强一笑,继续说道:“妹妹别不信,赫瑀是个优秀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理智的男人,对待无用的人,无用的事,从不白费力气。今日他能带你来我们这里,又为你打造鹊桥,这还不能证明他心中有你么……” “……”竹然没有说话,在一旁默默看着韩湘姿揉面。 揉完面后,要醒面半个时辰。韩湘姿在厨房生火,竹然坐在面板旁,看着不让苍蝇落在馒头上。 朱赫瑀这时进屋,看竹然正坐在面板旁,问道:“然然会蒸馒头么?” “嗯。” 朱赫瑀脸凑近,半玩笑半认真的看着竹然,倏地一笑,伸手将面板上的面一下涂在了竹然的脸上。 竹然向后一躲,可还是涂在了脸上,“干什么,讨厌。”边说边拿袖子擦掉面粉。 朱赫瑀笑道:“人都说美人肌肤胜雪,可我看然然肌肤胜面啊!” “是么,那王爷的肌肤胜什么呢?”竹然说着,趁朱赫瑀不注意也将手中的面粉抹在了他的脸上,“莫不是王爷的皮肤胜炭!” “竟敢在本王的脸上乱涂乱画。”朱赫瑀控制住竹然的双手,“看本王怎么罚你。” 竹然挣扎不过,干脆不动了。朱赫瑀突然松了手劲,认真的看向竹然。竹然也抬眼去看朱赫瑀,以前无心欣赏,他确实长得很英俊。 朱赫瑀的唇落在了竹然的额头上,正欲向下移动时,朱恪儿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娘亲,叔叔亲了婶婶,亲在了脑门上!” 竹然不好意思,赶紧挣脱开了朱赫瑀,向屋外走去,转移话题道:“韩姐姐,你看这馒头是不是可以下锅蒸了?” 韩湘姿看着竹然笑而不语。 山肴野蔌,陈列满桌,吃到嘴里,不关有菜的香味,还有人情味。席间几人有说有笑,但只一人始终未开口说话,而是神情怡然的感受着这满室的至亲至爱,那个人不是竹然,而是朱赫乾。 饭后又是闲谈,良久直到天色渐暗时,韩湘姿假意赶朱赫瑀和竹然两人走,其实是想七夕的晚上京都城热闹非凡,为了两人的感情能更上一步。 辞别上路,走了有一段路程,突然听到身后朱珂儿的喊声。 “三叔,等一等珂儿!” 朱珂儿气喘吁吁的追上朱赫瑀,追上后顾不上喘息而是着急问道:“三叔觉得珂儿的武艺练的如何了?” 朱赫瑀下马,拍拍男孩的后背点头道:“珂儿的勤奋好学,机敏聪颖,三叔像你这么大时也及不上你。” 朱珂儿听后高兴的笑了出来,满怀希冀的问朱赫瑀道:“那三叔可否将珂儿带进京都,珂儿想为父报仇!” “这话是谁与你说的?”朱赫瑀脸色沉郁,语调突然严厉起来。 朱珂儿气势不足道:“无人和珂儿说,是…是…珂儿无意中听到了娘亲对父亲的话!” 朱赫瑀收起脸上的沉郁,半蹲下头和朱珂儿平齐,看着朱珂儿语重心长的道:“你父母知道你出来么,三叔带你进京,他们是否会担心,你可否想过?” “我…我…” “好了,快回去吧!三叔会替你父亲报仇。你若是想要进京也可,等长到十六岁,成了能顶起天撑起地的男子汉时,三叔过来接你。” 第六十二章 故事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看着朱珂儿倔强又不甘的身影一点点走远,朱赫瑀开口问竹然:“然然想听故事么?” 竹然心知这个故事一定是和瑞新亲王朱赫乾和韩湘姿有关,看着朱赫瑀道:“想,只要王爷相信臣妾。” 朱赫瑀深吸一口,嘴角浮现淡淡的苦涩,“好!本王今日就给然然讲一个故事。” ……五年前四月初三,容贵妃娘娘生辰。皇帝忙于朝政,无暇抽身,特赐贵妃娘娘葡萄美酒一坛,珍宝无数。贵妃娘娘喝了美酒,沉睡不醒。身边丫鬟将贵妃娘娘扶到寝殿休息。傍晚时刻,皇帝驾到。贵妃娘娘还在寝殿休息,皇帝进殿,后勃然大怒。原因竟是因为床榻之上,贵妃娘娘与礼部尚书韩晰哲赤身裸体躺在一起。 次日,韩晰哲自知罪过滔天,为九族不被连累喝毒酒畏罪自杀,贵妃无脸面对皇帝绝食而死。大皇子朱赫乾替母求情被罚禁足。三日后竟被压入天牢,半月后暴毙身亡,同天朱赫楚被立为太子,兰贵妃被册立为皇后。 竹然满脸愕然,只听朱赫瑀又道: 可又有谁会知那日的葡萄美酒容贵妃只喝了一杯,况且贵妃娘娘本是习武世家,向来酒量很好,怎会沉睡不醒。 原因在于兰贵妃,送酒的太监,与容贵妃身边的丫鬟。 太监在皇帝赐予贵妃娘娘的美酒中事先放入了迷药。兰贵妃请礼部尚书咨询祭祀礼仪,在茶水中同样也放入了迷药。待韩晰哲昏睡后,将其换上太监服装送入容贵妃寝殿。 然后由丫鬟将贵妃娘娘与韩晰哲的衣服脱下。皇帝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竹然一下就想到了杜毓颜遗体出殡的那日,朱赫瑀对她说的话:可还记得那只步摇…那是母妃和韩湘夫人父亲韩哲晰定情之物。心神不稳,说出自己的疑惑:“兰贵妃不怕事情败露?容贵妃娘娘事先毫无防备么?皇帝就这么荒唐的相信了这一切?” “母妃向来刚直善良,君子之心不善揣度小人之腹。至于皇帝为何会荒唐的相信,有句话讲的好,眼见为实。何况,何况皇帝本就心虚,因为容贵妃在未入宫之前确实和韩晰哲情投意合。皇帝贪图容贵妃美色,强逼其入宫。当日见到二人赤身裸体,又怎能不信。” “那瑞安王爷呢,既然已被禁足,又怎会入了天牢?” “因为当今圣上,本王的父皇,”朱赫瑀语调悲凉,“八年前,垣谳国国运不济,韩湘姿主动请缨,扭转局面,立下赫赫战功。皇帝与其朝夕相处三年,动了圣心。可韩湘姿和大皇子已互诉钟情。面对圣旨,韩湘姿在奏折上写道:‘臣女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不成,愿剃度为尼。’念及韩湘姿的功劳与在朝廷中的威望,皇帝只能作罢。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兰贵妃趁容贵妃娘娘和韩淅哲之事挑起事端,将两情相悦说成了大皇子对韩湘姿已及皇位已有窥视之情。韩湘姿果断拒绝圣上,也是因和大皇子相比,当今圣上年老体弱,毫无风情。皇帝年轻时因一女子弑君夺位,随着年岁的增长疑心甚重。加上当时朝廷之上一些重臣频频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皇上听到兰贵妃此番言语,又怒又怕,不去辨别真假,便将大皇子打入了天牢,将奏请大皇子为太子的一众大臣全部贬黜。” 竹然看着朱赫瑀,感觉他的眼中正在浮现刀光血影,在战栗中又听他道:“大皇子傲然风骨,目下无尘,面对此等变故对皇帝彻底寒心。在天牢之中,兰贵妃前来探视,趴在大皇子耳边亲口告诉大皇子容贵妃是怎样被人灌醉,怎样被脱了衣服,怎样和韩淅哲赤身脱体躺在一起。又告诉大皇子他母亲根本不是因为刚烈绝食而死,而是被人生生饿死的。大皇子听后长啸一声,虽然双手被捆绑,可是却用嘴咬掉了兰贵妃耳朵。兰贵妃当时已近疯狂,冷笑着让人割了大皇子的舌头……” “大皇子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兰贵妃怎么敢!”竹然震惊,难怪今日未见朱赫乾说过一句话。 “她又有何不敢,在朝廷之中,已无大皇子亲信,皇帝更是彻底放弃了大皇子,此番大皇子咬掉了她的耳朵,她更是有了致大皇子于死地的理由。” 竹然不禁去想,昔日的兰贵妃今日的皇后娘娘竟少了一只耳朵么!宫宴那日倒是不曾发现。收回思绪,继续问道:“那大皇子是怎样获救,又是怎样和韩湘夫人在一起的呢?” “然然可能有所不知,韵辰的母亲是韩晰哲的亲妹妹。韵辰的父亲林义王曾七次亲临战场,战功无数。在朝廷之中不乏亲信之人。林义王和刑部侍郎张维栋有过命之交,张维栋冒着牺牲身家性命的危险将大皇子救出,又找了一个和大皇子体貌相近的死人蒙混过关。兰贵妃那边自是将信将疑,可苦于没有证据,禀告皇帝时说,大皇子抑郁而终。皇帝虽有些后悔,但最终也是由大理寺草草结案,对外宣称大皇子暴毙而亡。对于韩家,皇帝也许是有所顾忌,当日韩晰哲深知皇帝心性,年轻时皇帝强行得到心有他属的容贵妃,容贵妃入宫多年虽得圣宠,对皇帝温柔体贴,可心中是否真的有皇帝皇帝又岂能没有察觉。韩淅哲知道这在皇帝心中是一根刺,此次被兰贵妃算计有如下棋一字放错,满盘皆输,想挽回局面已是无力回天。为了不连累容贵妃娘娘,也为了不牵连韩府与女儿韩湘姿,韩淅哲选择了赴死。最后韩湘姿的官秩虽未变,但一颗为垣谳国情愿肝脑涂地的赤诚之心死了。上折说:‘罪臣之女,怨出家为尼,青灯古佛,终了一生,望圣上成全。’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竟然下旨赐婚,赐韩湘姿与新科状元张维栋之子张璋启结为连理,又封韩湘姿为一品诰命夫人韩湘夫人。张璋启钦佩韩湘姿的才华,送韩湘姿出府,与大皇子团圆。这才有了然然今日看到的这一幕。至于上次然然为何会和韩湘姿同车而回,原因是皇后那边会定期派人巡视,表面上说是探望韩湘夫人,实则上是追查大皇子下落,韩湘夫人不得不时常回锦州张府。” “原来如此,那皇帝为何会出其不意的赐婚呢?。”说到此,竹然的心中是有一丝愧色的,当初她和韩湘姿同车回京都,心中是曾揣度过朱赫瑀为了巴结韩湘姿而为之的,此时得知事情原委,暗暗地对他的好感度不知升了几分。 朱赫瑀深深陷入回忆之中,下意识的去回答竹然的话:“因为新科状元在围场上救了康硕公主,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下旨,满足张璋启一个愿望。而张璋启的愿望竟是娶韩湘姿为妻。”说道这里,思绪已经回来,他眼睛不禁看向了远处,太阳西斜,可却要有些时日才能落山,人力根本无力使其提前或是推迟,这是大自然的法则。那人类的法则又是什么呢?就拿张璋启救赫溪一事,除了他自己,又有谁会知道赫溪是经自己安排故意站在马蹄之下的呢。 “张状元真是有情有义之人!”竹然想到了那有关于韩湘姿和张璋启的传闻,事实与传闻,真是差之千里…… 第六十三章 轻歌曼舞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一马两人缓缓而行,已渐渐走到了官道上。朱赫瑀的故事讲完了,可两人在心中都知道那不是故事而是血淋淋的事实。竹然知道朱赫瑀有心要登上这世间最高的峰,可在心中竟暗暗地也有了希冀。她记得在桦枝山他说过,如若可以选择,他愿化作山溪之水。如果他登上顶峰,报了这仇,是否能放下一切,隐匿于天涯呢! 看到前方供行人纳凉歇脚的凉亭,朱赫瑀纵身下马,对竹然道:“天太热了,到凉亭歇息歇息。” 被他接着,竹然下了马,边向凉亭处走边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可天气还是这么闷热。” 朱赫瑀见竹然的脸被太阳照的微红,道:“等到了地方,本王为然然准备些冰块来。” “要是这凉亭之中放有茶具,再定时有送水之人便好了,行人也可来此乘凉解渴,也算是造福百姓。”竹然看着石桌上空空如也,不觉说道。 朱赫瑀将随身的佩剑放在石桌上,身子半欠在石桌边缘,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道:“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照然然刚才所说,这花销多少,可曾想过?” 竹然迟疑一会道:“茶具只用粗制陶瓷,整套下来不过五文钱,送水之人按普通劳工发予纹银,每人每月二两纹银以富富有余。举国上下三十州郡不足,就是扣除茶具损坏,更换茶具,与三伏之日为送水之人发放的福利,以及特殊情况所需银两,一年五百两银子也是富富有余。难道垣谳国连这些银子也拿不出么?”竹然还有下话,单拿他瑞新王府来说,别说是区区的五百两银子,就是一千两,只要是稍微紧一紧吃穿用度,也拿得出啊!只是这话能放在心里,却是不敢说出。 朱赫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竹然。 竹然不知他喜怒,开口道:“臣妾,臣妾失言,还望王爷责罚。” 朱赫瑀居高临下,清碰竹然鼻子笑道:“然然如此精于算计,看来李总管的饭碗要让给你了!” 朱赫瑀带竹然来到了京都城有名的酒楼染磬园。已是黄昏时分,天色虽没黑透,但也隐隐的暗了下来。京都城中,红红的灯笼挂的满街都是,街头巷尾的热闹氛围中遍布着少男少女,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将会成就多少个一见钟情,多少个一生一世呢! 朱赫瑀早已派人打点好了一切,他和竹然一往酒楼里走,酒楼的老板虽是忙的不可开交,但还是亲自迎了上开,一面客客气气的问两人好,一面带路来到一雅间。老板一看便是不知朱赫瑀身份,只是在尽力招待好出手阔气的有钱客人。染磬园的位置极好,地势偏高,夜晚从窗户向外看,能看到京都城的大半景色。七夕之夜,有钱有势的年轻人物都喜欢在此要一间上房,伴着染磬园里弹琴女工技艺超群的天籁之音,观看浩大天空之中徐徐而高飞的无数孔明华灯。 天已经黑了下来,竹然站在窗边看着人们依稀才开始放的孔明灯,正在心中想,如果她去放灯,该在里面放上什么愿望呢,她此时此刻最想要的是……身后朱赫瑀已经搂住了她的腰,低头贴在她耳畔问:“今日是七夕,然然有什么想要送本王的么?”他心中真的希望她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哪怕是……一句情话也好。 “我……”她毫无准备。竹然在心中略微叹了口气,本来今天和他都是好好的,可眼下自己好像又要将他惹生气了。 她果然是毫无准备,朱赫瑀心中失望。世间奇珍异宝,他想要什么没有,只是他想要她的心就这么难吗!手臂箍紧她纤腰,心中坚定地说:她的人,她的心都只能是我朱赫瑀的。“既然然然没有给本王准备什么,那本王,”朱赫瑀故意停顿,“本王就为然然吹一首《西江月》吧!” 竹然听朱赫瑀的下话竟是这个,松了口气,灵机一闪,开口道:“自古以来,轻歌曼舞四字从不分开而言,既然王爷吹箫,那臣妾伴舞可好?” 悠幽和缓的箫声配上步调轻灵的舞步。墨发青箫穿插着素衣步摇。朱赫瑀边吹边看竹然,眼睛有一瞬的迷离,五年前他和杜毓颜相遇的情景骤然浮现在眼前。他和竹然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不再屑于去模仿当初他和杜毓颜的…… 箫声正在高潮,却突然中断。竹然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何意。硬着头皮把舞跳完。一舞终了,竹然停了动作,却听到朱赫瑀的鼓掌声,“跳的好!” 七夕的夜晚依旧如想的那般热闹,街道之上,男男女女,着红戴绿,灯火通明,嬉笑不绝。直到人定时分,人还没有散尽。竹然本想出去看看,可见朱赫瑀朝窗外看了两眼,就大摇大摆的躺在了床上,不想自讨没趣。 朱赫瑀突然一把揽过了竹然,两人对坐在了床边。随后唇覆在了竹然的唇上,深深的吸允。春潮散后,竹然靠在朱赫瑀的肩头。朱赫瑀轻抚竹然因轻喘而颤抖的后背,道:“本王听人说,女人的耳旁风最是厉害,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可在本王这里然然倒是从没吹过什么风啊!” 竹然突然想到了好久之前气玉笛的话,莫不是玉笛将那些话和朱赫瑀说了?可凭和玉笛的几次接触,竹然判断玉笛定不会如此说。 “臣妾哪里会吹风。”竹然嘴上如此说,心中一下子就想到了让母亲搬出王府的事,现在也许就是个机会,于是清了清嗓子道:“王爷位高权重,臣妾还真有一事相求。” “哦,有事求?”朱赫瑀等着竹然的下话。 “自臣妾记事时起,父亲便与母亲感情不和。上次回竹府,母亲的近况很是不好。臣妾的意思是王爷能否和竹大人说说,让母亲另居他所,也可攘除互相纷扰……”话说完了,才发现朱赫瑀好像根本都没去细听,叫他:“王爷……” 朱赫瑀看着竹然道:“你就如此求我?” 那她怎样求他,想到白日韩湘姿和她谈及的话,硬着头皮,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瑀,然然要怎样求你……”话说了出口,脸已燥的通红。 朱赫瑀听到此话,喜悦而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万事开头难,说出了第一句,再重复便也不过尔尔了。 朱赫瑀喜笑颜开,直接答应竹然,“宅院倒是有都是,可此事是竹大人家事,本王不好插手。但可以这样,明日你去竹府和竹大人商谈此事,如若不同意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这样不用本王出面,也就谈不上插手他家事了,如此也算是周密了。” “然然谢王爷。”竹然简直不敢想信,这件在她心中思忖了很长时间的事,朱赫瑀一句话就迎刃而解了。 “叫我什么?”朱赫瑀看向竹然问。 “瑀……” 第六十四章 日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咕噜……咕噜……”夜晚的时候,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怎么,饿了?”朱赫瑀动了动一直放在竹然身上的手,滑向竹然平坦的小腹。 竹然这才想起两人根本没用晚膳,再加上刚才和他……怎么能不饿呢,应了一声:“嗯。” 朱赫瑀面带笑意问:“要吃东西么?” “不用了,天快亮了,明日一起吃吧。” 朱赫瑀却突然坐了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可我也饿了,想要吃东西,我们去外面吃!” 竹然一愣,没动。这都人定时刻了,出去吃?按住朱赫瑀正穿衣服的手,“我不想去…”竹然话说的很小,不知道朱赫瑀听没听见。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朱赫瑀握住竹然的手道。 一会功夫,两人已来到了大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各种小摊鳞次栉比,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可因是七夕节已过,已很少见妙龄女子了。 “想什么呢?”朱赫瑀边整理着袍子边问竹然。 “大爷,明个儿来!”老鸨殷勤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顺着声音去找,春香楼三个镶金大字特别显眼的浮现在了眼前。 “然然可有雅兴!”见竹然看的仔细,朱赫瑀问。 竹然低头不理他,径自往前走。朱赫瑀却突然大步上前,拽住她就往左拐。 “干什么!”竹然一急,开口问道。 “去满口香,晚了就抢不着好地方了!” 她心想:这会儿着上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腿却也只能跟着他快步走着。 来到满口香,店里的伙计认识他。“朱公子大驾!” “要一雅间。” “呦,不凑巧,只剩普通间了,您看成么!” “也好,菜还是照旧!” 都这个时辰了,人还有这么多?竹然倒好奇这里的菜有什么特别了,这么招人,就连朱赫瑀来都得抢个好地方。走进里间,陈设简单却又不失整洁。正中间是一张木质的方桌,外加四把椅子,左右对称放着。桌子上零星的放着些筷子,和一盏半旧不旧的紫色茶壶,几个圆圆的粗质瓷碗。 朱赫瑀抽出椅子,竹然以为他要坐下,却不想他半笑半不笑的看着自己,手指敲动着椅子上的横木。“坐这里吧!” 带路的小二已经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二人。竹然点头,坐在了椅子上。朱赫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被朱赫瑀干干的瞅着,竹然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感觉十分不自在。正好看见桌角的茶壶,想都没想的顺手拿了过来倒了两碗茶水,把其中一碗推向了朱赫瑀一侧,想殷勤的说王爷喝茶,可却废了半天力气也没说出口。 朱赫瑀看着眼前的茶碗,没喝,只是看着,略微皱了皱眉头。 莫非他嫌这茶劣质,碗粗糙?“水有点凉,还是别喝了!”竹然强笑着圆场,手刚要把碗推走,就被朱赫瑀攥住了,摩挲着,直到菜上来。 小二手里拿着一个颜色发暗的铜锅,锅里满满的汤汁,正冒着热气,伴着氤氲的水汽能嗅到浓烈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小二把锅放在桌子中央,又陆续端了几个盘子过来。盘子里装的是生肉,还有几种不同的未煮的蔬菜。 这怎么吃啊,莫不是要吃生肉,茹毛饮血。朱赫瑀似乎看出了竹然的疑惑,拿起来碗从锅里盛了些肉和蔬菜递给竹然。 “尝尝,店里的特色,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竹然接了过来,心想还以为是什么美味能让朱赫瑀心向往之,原来就是这乱炖的蔬菜,她倒有点鄙视他的品味了。 胡乱的吃了一口,有点辣,但味道还挺好的,和王府的菜肴不同,带着些市井随意。又忍不住吃了几口,肉的醇香和菜的清甜让竹然有狼吞虎咽的冲动,一会碗就见底了。还想再吃,可是已经饱了。抬眼看向朱赫瑀,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吃相一点也不斯文,原先锅里的已经吃完了,又把盘子里的菜和肉下到了锅里。 “怎么不吃了?”发现竹然放下了筷子,朱赫瑀问道。 “我吃饱了” “怎么吃这么少,不是饿了么?” 吃饱了就是吃饱了,谁都和你一样么。竹然在心里想着,脸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嘴角只挂着温柔的微笑,“嗯,真的吃饱了!” 眼见着朱赫瑀把所有的食物都消灭了,竹然在心里嘲笑着,要是京城的姑娘们见到此情此景的朱赫瑀,不知会作何感想。 “忘记带银子了!” “嗯!”竹然随便的应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朱赫瑀说他没带银子,想到一会结账时他的难堪,竹然幸灾乐祸,不禁要笑出声了。 朱赫瑀看着竹然道:“我是你的夫君,那有妻子这样看丈夫笑话的!” 竹然赶紧摇头,“臣妾没有。” “要不把然然留下做抵押吧!”朱赫瑀敲了敲竹然的脑袋,起身向外走去。竹然忙跟上,她可不想真被留下。追上朱赫瑀时,正看见店老板在他身旁毕恭毕敬的不知说着什么,朱赫瑀只点了点头。 本以为朱赫瑀会出洋相的,此时才知自己的想法总是如此幼稚,面对危机四伏的的战场,朱赫瑀都游刃有余,又何况是这种小事呢!正想着只听朱赫瑀幽幽地说道:“不走了么,真想被留在这里?” 走出饭馆,天已经快亮了,商贩们有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也有刚来准备做白日生意的。行人也只剩零星的几个,竹然低着头,跟在朱赫瑀的后面。朱赫瑀突然的一停,竹然正撞在了他身上,硬邦邦的的肌肉。 “干什么!”竹然略带生气地说着,可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 朱赫瑀心情很好,“天快亮了,要不我们去看日出!” 没等竹然回答,朱赫瑀就拽着竹然快步朝东走去。 朝东走了一会,远远的就望见了一座小山,不算太高,也没有多陡峭,爬上去看日出刚刚好。 竹然还是很期待的,太阳日日升起,年年升起,可自己还从来没有过机会像现在这样登上高处看过日出呢。 感觉到竹然的体力不知,朱赫瑀干脆背起了她,仍旧大步的走着,和平时无异。她靠着他的脊背,感觉踏踏实实的,一日的劳累也涌了上来,昏昏沉沉的,眼眶发沉,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了竹然呼吸的平稳,朱赫瑀放慢了脚步,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并无限放大。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刻的相守。 终于爬到了山顶,一轮红日也已显露出来,正慢慢的向两人的方向移动。高处不胜寒,此时已是暑天尾声,清晨有些微冷。朱赫瑀怕竹然着了凉,正小心的把她抱放在自己身前,许是手劲大了些,将竹然吵醒了。 竹然睡眼惺忪,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看见身侧的朱赫瑀便道:“王爷……” 朱赫瑀拿手指轻轻的点着她的嘴唇,做着嘘的动作,又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看这景色多美,平日里然然可是看不到的!” 余音缭绕,他的声音借着耳朵钻到了竹然的心里,不单是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奇妙的感觉,是以前从未感有过的。 竹然向天边望去,阴历七月的太阳充满了活力,即使是在初升的时候。 光辉照在了脸上,明亮又不刺眼,周围的群山泛着浓深的绿色,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静静的坐着,直到日升中天…… 第六十五章 交易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下午,竹然才乘坐一辆马车来到竹府后门。 “夫人,为什么从后门走啊?”水辛埋怨道。 “如今夫人是侧王妃,就是竹大人也要敬夫人三分,我们何不从大门入府呢。”若依也在一旁问道。 竹然笑了笑,“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这话可听说过?如若我们从大门入府,必定会惊动了赵怡红。到时候假意寒暄,岂不是自找麻烦。我们从后门进府,办完事情就走,不是很好么。”竹然想的是更何况水辛和赵怡红见面,有如水火相遇。水辛要真是想和竹朗修成正果,不和赵怡红这个未来婆婆处好关系怎么行呢。 竹然先是未惊动府中任何人的来到了董玉清的院子。 见约儿正指挥着两个丫鬟在院子里找着什么,母亲院中的丫鬟多了,看来她上次回府的耀武扬威起了作用,心中欣慰。 约儿看见了她,刚要行礼,竹然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约儿会意,以前竹然在府里时,也经常上演这一幕,时间长了,约儿已经形成了习惯,只要竹然要她不出声,就是要悄悄的进屋,她总会心领神会的冲竹然笑笑。可这一次没有,竹然见约儿有些担忧的朝屋里望去。 没等上前一步,就听到了屋中的谈话声。 “玉清,你就帮语儿一次吧!” “老爷想必是忘了吧,当初老爷要送然儿进王府时,我是跪地哀求老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送然儿进王府,是瑞新亲王的意思,我不是也没有办法么!可此事不同啊,杜言卓正好要见你一面,你和他谈话之余,求求他,想必他不会不答应吧!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竹语嫁进丞相府多好啊!这下老爷和杜丞相,瑞新王爷都成了亲家,这仕途之路该有多顺啊!”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竹长郡气的拂袖而出,正见到了站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听他们谈话的竹然,大惊失色,不知竹然听到了多少,平日的利嘴伶牙在此时却是结巴了起来:“然儿……然儿怎么回来了?” 竹然回过神来,掩好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道:“女儿拜见父亲。”躬身欲行礼,竹长郡赶紧拦了下来。“然儿现在是侧王妃,万万不可再行此大礼。此次回来可有什么事么?” “是有一些事情想和父亲商量。父亲来院子多时,想是有些乏累,待父亲休息片刻后,然儿再去父亲书房商量事情,父亲看这样可好?” “好!如此甚好!”竹长郡此时是十分尴尬的,刚才董玉清所说的那番话,说的他哑口无言,而这些话又不知被没被竹然听到,他的威严何在,还好竹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董玉清也看到了院中的竹然,心中正在担心,她这个聪慧的女儿听到她和竹长郡的谈话会不会起什么疑心。如若她问了,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然儿怎么回来了,快进屋来。” “娘亲,女儿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和您商量的。”竹然说话之余,注意到董玉清穿着虽是依旧素雅,但明显能看出是新衣。 “什么事啊!派个人过来告诉一声不就行了。” “母亲向来喜欢清净,可这府中琐事、是非太多,然儿想要不咱们搬出府去,找一处清净之地居住。” 竹然怕董玉清担心此事让自己为难,没等董玉清表态,就又补充说道:“此事然儿已经和王爷说完了,王爷也同意了,然儿就等着您的态度呢!” 董玉清握住了竹然的手,满眼慈爱的看了竹然一会才道:“这竹府偏院已经很清静了,还让娘亲去哪里呢。 竹然十分不解母亲的反应,心中的失望难以言表,愣了一会想再去劝解可深知母亲的性格,便也不提此话了。 竹然来到竹长郡书房时,未见到竹长郡,却见到了赵怡红和竹语母女。心想,还是没有躲过去。 赵怡红和竹语一见竹然来,赶忙跪地哭诉,“然儿,帮帮你长姐吧…帮帮你长姐……” 听赵怡红的哭诉,竹然也大致了解了情况。昨夜,竹语出府看热闹,偶遇了杜毓炫,见竹语长得貌美,竟要纳竹语为妾。听到这里,竹然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杜毓炫在人前装出如此混世无赖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安和郡主曹书瑶啊! “大娘,长姐快起来啊,跪在地上做什么!”竹然看了水辛一眼,示意水辛将赵怡红和竹语扶起,也可缓和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可没想到水辛竟一撇嘴,扭过了头,还是一旁的若依将两人扶了起来。 “嫁到丞相府不是很好么,长姐和丞相府的大公子在街上偶遇,也算是缘分,又何不将这份缘分延续下去呢。” “然儿有所不知,这杜毓炫已经和曹左丞的女儿安和郡主有了婚约,这要是嫁过去要做小不说,还要被安和郡主曹书瑶欺负死呢!” “哦!”竹然假意应了一声,心想杜毓炫又岂会真看上竹语,如若是真看上了,倒还真的竹语的福分,可嘴上却是要给赵怡红一些下马威的:“大娘可能是忘记了吧,然儿在王府也是做小呢!莫不是这妾室然儿做得,长姐就做不得了。” “然儿,大娘不是这个意思!”赵怡红赶紧道。 “那大娘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的意思是杜丞相的权势怎可和王爷相比,就是做妾室也是不一样的。”竹语赶紧在一旁解释。 竹然轻笑了两声,“大娘和长姐何必如此认真,然儿只是开个玩笑。” “然儿现在贵为侧王妃,瑞新亲王又很在意然儿,然儿和王爷说说此事,再叫王爷和杜丞相知会一声,杜丞相是明理之人,想必此事也就解决了。” “父亲和杜丞相同朝为官,父亲何不去和杜丞相说呢!”竹然故作不解的样子,她岂会不知竹长郡的心思,他既不愿意得罪丞相,又不愿意竹语进火坑。 “然儿,老爷人微言轻啊!”赵怡红无奈道。 “父亲身为朝廷三品命官,怎会人微言轻呢?想当初瑞新亲王不还曾登临过我们竹府么。”竹然虽是柔声细语,可听在赵怡红和竹语心中却有如刀子。 赵怡红和竹语扑通跪地,赵怡红哭诉道:“当初让然儿进王府,也是迫不得已的,然儿就大人不过小人记,帮帮你长姐……” “侧王妃,”竹语跪蹭到竹然面前,求竹然道:“杜毓炫说他和侧王妃是好友,侧王妃只要废几句口舌就行了啊……” “长姐的性格真是变了!”竹然对竹语道。 “侧王妃……” “朗儿可在府中?”竹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在,在呢!”赵怡红被问的莫名其妙。 “哦,朗儿和水辛的事情大娘还不知道吧。” 赵怡红看了一眼水辛,脸色都变了,“朗儿和大娘说起了,可大娘以为那孩子一时兴起,便没放在心上。” “可然儿看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呢!” “夫人!”水辛在一旁不好意思道。 “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不这样,我们毁一桩,再补一桩,功过相抵,大娘看可好?” 见赵怡红迟迟没有应声,竹然紧逼道:“时辰也不早了,然儿还要和父亲说几句话,就先告辞了。” 竹语见竹然要走,赶紧扯了扯赵怡红的袖子。赵怡红看了看竹语,又看了看水辛,咬着牙道:“只要然儿能毁了这桩婚事,朗儿也不在乎多一个妾室。” “好,然儿定不让长姐给人做妾。”竹然起身走到赵怡红旁边,极其小声的说道:“妾室也好,正妻也罢,只要能得到男人的心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娘做正妻多年,又可曾得到了父亲全部的真心?” 赵怡红听到此话,向后踉跄了一下。 见到竹长郡时,竹然还是说了董玉清出府之事,没想到的是,竹长郡马上就同意了。只是说要等一个月再出府,说是暑天闷热,怕董玉清经不起折腾,再添了什么新病。还说安排出府之事就不烦竹然操心了。竹然心中已是一块石头落地,母亲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做主了。 第六十六章 作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回王府的路上,竹然一直在想怎样能阻止杜毓炫要纳竹语为妾的决定呢?左思右想,除了去求朱赫瑀似乎别无他法。可是去求他一来张不开嘴,二来怕他不给面子。杜言卓为堂堂朝廷右丞,从朱赫瑀的行为处事去推测,他很难因此等小事去打破和杜言卓的和气。 “夫人,谢谢你!”竹然回头,发现水辛已热泪盈眶,有激动有欣喜,还有女孩向女人蜕变的娇羞。 “你看你,怎么还掉眼泪了。”竹然伸手替水辛擦掉了眼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只要你好,这些又算什么。但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如果要是真喜欢朗儿,就要和赵怡红处好关系,她是你未来的婆婆,以后切不可像今日一样。” “可……可是赵怡红对小姐做的那些事情我忘不了!她们狗眼看人低!” “你这又来了,”竹然压制住水辛,轻道:“我不会原谅她们,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和她们周旋,为了郎儿,你也要将那些事情深深的藏在心里,你选择了郎儿,也就是选择了他身边的一切,包括他的母亲,他的长姐。” “夫人…我……”水辛低头不再言语。 …… 刚回到浮欢院,朱赫瑀派来的丫鬟便来院中通知竹然,叫她去清风居。 走到门口,瞥见室内的人时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室内,朱赫瑀和杜毓炫一左一右的正坐在硬木大案旁,皆正襟危坐,只是朱赫瑀脸色沉郁,杜毓炫却有些自鸣得意。竹然给朱赫瑀请安,在向下躬身的一刻一种十分好笑的想法在她脑中呈现,莫不是朱赫瑀得知了自己和杜毓炫有什么奸情,下一刻三人就要对质了。朱赫瑀让她免礼,她赶紧打消住此等念头。在直身抬头后,向杜毓炫处看了一眼,本意是想打个招呼,可是在朱赫瑀面前,就是冲杜毓炫微微笑笑恐怕都是不行的。竹然深知自己和杜毓炫两人清清白白,但同时也心知肚明朱赫瑀对她和杜毓炫的关系心怀芥蒂,即使是他什么都不说,即使是他不和自己发作。可越是如此,在朱赫瑀面前,竹然反倒越不能和杜毓炫大大方方的相处。最后还是选择了面无表情。 可就即使是脸上无表情了,朱赫瑀直视着竹然眼睛时还是带有寒意的。他还要自己怎样!竹然心中一股怒意不顾后果的涌出,心中想的是既然这样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看向杜毓炫微微一笑,“杜公子好。” 这一声好,激起了两种声音,一种是听得见却令她不舒服、不明白的;一种是听不见却另她寒噤四起、瞬间恢复清醒的。前者是杜毓炫的一声嗤笑,后者是朱赫瑀食指紧握茶盏的无声胜有声。竹然一下子冷静了,她本就有事情求朱赫瑀,水辛的幸福掌握在她的手中,她不能和朱赫瑀对着干。 无声的硝烟被进屋来的女侍们打断。 女侍抬来了小椅,放在两人正前方三尺有余处。朱赫瑀面无表情的吩咐竹然道:“侧王妃坐下吧。”竹然坐在椅子上,疑惑的看了看朱赫瑀,却又见女侍在两人身旁的大案上备好了笔墨纸砚。做什么?为她画像么? 正是给竹然画像,竹然端坐着身子不能乱动,可眸光还是忍不住去瞥自己今日所穿的平常衣服,朱赫瑀这又是卖的什么关子!竹然面上毫无征兆,可是心中早已不耐烦了。昨日几乎是一夜未睡,今早看日出看到日升中天,又去了竹府应付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此时此刻,已是疲乏到了极点,这会朱赫瑀却要给她画像。 两人一起动笔,室内除三人的呼吸声便是毛笔摩擦宣纸声。一个时辰左右,杜毓炫率先放下毛笔,站起来,展了展身道:“我画好了!”朱赫瑀这时也是收笔。杜毓炫将自己所作之画卷起,侧身去看朱赫瑀平铺在大案上的画作,凝视细看后却是嘲讽道:“瑞新亲王的笔力似乎是不如从前了!” 朱赫瑀不以为意,看了看竹然适意竹然过去。竹然慢慢走到两人旁边,去看画中的自己,细看过后却是为之一振,画人中品画眼,上品画心。她去欣赏此画,只凭一个赏画之人的角度去看,作画之人对画中的人物有情。竹然自己也觉得奇怪,就因为看出了此点,就惹的她心绪难宁,脉动加快了么!移眼去看朱赫瑀,发现他早已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 杜毓炫起身欲走,朱赫瑀却叫住他道:“杜公子不打算让我与爱妃欣赏你的大作了么?” 杜毓炫脚步一停,听到朱赫瑀这就话后,朗声道:“既然瑞新亲王如此抬爱我,我将此画赠予王爷了!”说完就力气不小的将卷起的画摔放在了木案上,也不等朱赫瑀是何反应,抬腿便走。 卷起的画被人一松手便自己开了,出乎意料的是,纸上并未呈现竹然的画像,杜毓炫画的竟是竹然身后坐北向南立着的西海镂空牡丹花纹的金漆花瓶。还未等竹然细看,朱赫瑀便将此画拿在手里,边看边问竹然,“我与他谁的更好?” 竹然低了低头,反问朱赫瑀道:“王爷此话要然然怎样去答?” 朱赫瑀听后,却放下画,去看竹然,作画之时便已知她已疲惫非常,软下语气道:“可是乏了,回去睡吧。” 竹然也不推脱,直接说道:“那然然告退了。” 临走出门时,朱赫瑀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母亲的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躬身轻答:“劳王爷挂念,一切顺利。” 心不在焉的往浮欢院方向走去,身边并没有跟随丫鬟。想到刚才和朱赫瑀的谈话心中不知是什么个滋味,便在心中反问了自己,这番谈话,她要是不用些技巧,此刻还能出来么?朱赫瑀问她的话是:“我和他谁的更好?”她虽然没作回答,可是却将自己的称谓由平日里的臣妾改为了然然。又禁不住要想,一个称谓为何就奏效了呢,原因是因为朱赫瑀心中有她?她自圆其说,却是将自己给说服了…… 第六十七章 莫名其妙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自打朱赫瑀为了去浮欢院方便,在王府的西路和中路之间另开了雕花小门以后,竹然从朱赫瑀寝房回自己院中便方便了许多。从清风居出来,一路上心思游离,此时正欲穿过雕栏小门,便见杜毓炫一身玄青色衣衫正立在过道中间。被吓了一跳,还不等竹然去说什么,杜毓炫便率先开口问道:“竹然,我们算是朋友么?” 杜毓炫和林韵辰是两种性子的人,林韵辰是平日里痞气十足,遇事时沉重冷静;而杜毓炫的性情变化却是不以事情的轻重缓急为分界,而是以人为分界,在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在乎他的人面前他越是浪荡不羁,胡作非为。相反,在竹然与平民百姓面前,他倒是个谦谦君子了。 听他如此问,竹然走到他面前玩笑道:“杜毓炫,你和我竹然不是朋友难道还是恋人不成么?” 杜毓炫听竹然如此说反倒凑近她脸,笑道:“也不是不可!” 竹然知杜毓炫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把男女授受不亲放在眼里,可此时在王府怕是隔墙有耳,不想也不希望他如此答话,伸手推开他,转移话题道:“听人说你看上了我长姐,要纳她做妾?” “你长姐竹语?”杜毓炫看了看竹然,故作轻松的道:“没错!竹大小姐长相清丽,也算是配得上本公子了。” “不行!”竹然一着急直接道。 杜毓炫听竹然如此说面上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希冀,问道:“为何不行?” 竹然软下语气,要去求杜毓炫道:“算我求你了,你身边的姑娘那么多,还差竹语这一个么。”此话一出不但没有丝毫奏效,还惹得杜毓炫一下子拂袖而去。 竹然顾不上多想,跑到杜毓炫前头,挡住他的去路,道:“先前你不还说我们是朋友么!你只要不娶竹语为妾,我欠你一个人情,这还不行么!” 杜毓炫歪了歪脖子去看竹然,半天讽刺一笑道:“行!我杜毓炫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竹然伸手要和杜毓炫击掌,却闹了个空手。只听杜毓炫道:“竹语那等女人你以为我看的上?我是什么品位啊!” 竹然心知竹语配不上杜毓炫,不光是家世,就单单是杜毓炫那一手绝妙丹青,竹语就被他落在了十万八千里了。低头不语,又听杜毓炫继续道:“不过是昨天晚上,七夕良辰,我在街头闲逛,突然有人谈论竹然身份如何如何,当初和陆子寒如何如何,仔细一看,是一个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拦住她去路,从她身旁丫鬟嘴里才得知是竹长郡家的大小姐。心中突然有个想法,她和曹书瑶谁更刁蛮厉害一些呢,不如让两人凑成一台戏,看看热闹!”见竹然一直没有接话,杜毓炫问道:“不好奇竹语说了你什么?” 说了她和陆子寒的往事么,说了她身份低微配不上朱赫瑀么,也就是这些了吧…… 杜毓炫忍不住问了一嘴,“你和陆子寒是怎么一回事?”却不想竹然红润的脸瞬间失色,感觉闭口不谈。 “谢谢你。”竹然以为自己表情无异于平日的,却不想杜毓炫早已经看出了端倪。她听明白了此事的原委,竹语当街骂她说她闲话,被杜毓炫听到,想给竹语一些教训,所以故意扬言要纳竹语为妾。 杜毓炫故作不解道:“你谢我什么啊!” 竹然看着杜毓炫,解释:“此番求你不是我心地有多善良,也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多想以德报怨,而是另有他因。” 杜毓炫听竹然如此说,话锋一转,道:“此番为了来这里见你,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竹然只是笑,却不信,撇撇嘴道:“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去画已被我挡住了半边的西海镂空牡丹花纹的金漆花瓶了吧!” 杜毓炫却用半真半假,半实半虚的语气道:“能静静的,豪不用避讳的去欣赏瑞新王府中的美人一个钟头的时间,就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怕也是赚到了。” 竹然虽是用他画花瓶一事去开玩笑,可心中知道杜毓炫不去画自己而是画花瓶,是在为她考虑。怕朱赫瑀疑心她和杜毓炫的关系,也怕她在朱赫瑀身边难做。 事情都已说完,竹然绕过杜毓炫,欲往浮欢院走,杜毓炫却用及其认真的语气在竹然身后道:“为了来这里见你,我失去了一幅《蓝山图》。” 竹然听后险些没有站稳,去转身看杜毓炫,可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了。 《蓝山图》又称《蓝缕图》,与其说是一幅画不如说是一幅绣。这是一个流传了几百年的故事。相传一青楼女子和一穷苦书生互诉钟情。书生为赎出心爱之人,便赴京赶考,结果一朝中举,金榜题名。书生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年轻俊朗,竟被宰相爱女看中。在昔日的情真意切与今朝的锦绣前程面前,书生退缩了。作《蓝山图》给青楼女子,“蓝山”取“拦山”之意。女子先前本就听到了些流言蜚语,此时见画,已是心如明镜。愤然下削掉及腰长发,以发为线,绣于《蓝山图》之上。绣完成后,登至两人定情的壶安山,决然赴死。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书生得知此事的后话,也没有此画的下落,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女为肖蔓,织绣界开山鼻祖。书生为郑岛,山水画名家,尽传世一幅作品《壶安山色》,现收于皇宫御书房,至于那幅《蓝山图》便无迹无踪了。可还有一种说法是宰相爱女看中书生,书生对宰相说明了他和青楼女子的情况,却没想宰相威逼利诱,竟已青楼女子的性命威胁书生去娶其爱女。书生为保全青楼女子性命,作《蓝山图》送于女子,本想让女子死心,去重新追求幸福,却不想女子刚烈至此,削发绣图后决然赴死。竹然想着流传的这个故事,心中讽刺,无论哪种说法,书生娶宰相爱女是真,青女女子赴死是真,书生不可原谅也是真…… 回到浮欢院,晚膳的时候竹府便传来了消息,是赵怡红传来的书信。信中只提了杜毓炫打消纳竹然为小妾一事,对水辛和竹朗的婚事只字未提。竹然看着信封,片刻无语,知道赵怡红是在告诉自己,她是竹朗的亲娘,水辛嫁给竹朗过不了她这一关。想想失笑出声,水辛和竹朗的婚事,事在人为,竹然就不信,水辛进不了竹府的大门了! 休息了两日,朱赫瑀也没来扰她…… 第六十八章 坦诚相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用完午膳后,刚欲睡去,朱赫瑀便派人来通知她,去他清风居。竹然本也打算去清风居求朱赫瑀说水辛和竹朗一事,可是又真的开不了口。出门前吩咐若依道:“将厨房刚做好的酸梅汤带上一些吧!” 若依连忙应了两声,十分欣喜竹然此番举动,心中还在暗暗地想:夫人果真是开窍了! 来到清风居门口时,很难得的看见了立在一侧的追风。 “将军。”竹然以示礼貌的低了低头。朱赫瑀身旁的贴身侍卫,追风和玉笛,一样的轻傲高冷,一样的武艺高强。可竹然对追风的印象却比玉笛好多了。 追风向竹然作揖,“夫人里边请。” 竹然略微点头,“好。” “在门外等我。”竹然接过若依手中的酸梅汤,小声道。抬眼间见若依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若依向来都是稳妥的人,此时这喜色……心中早已是知道因为什么。 竹然走进书房,见朱赫瑀正背对着她坐着。 “倒一杯茶。”朱赫瑀听见了门响,以为是追风进来了。 竹然走到他的旁边,轻声说道:“别喝茶了,臣妾带来了些酸梅汤。” 朱赫瑀在转身之际,竹然正好瞥见他正前方所挂《蓝山图》。想起杜毓炫的话,一丝慌乱涌上心头,安慰自己,杜毓炫向来是很讲朋友义气的,她与他只是朋友而已,杜毓炫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听说过这幅画么?”朱赫瑀问。 竹然点点头道:“耳闻过,没想到世间真的存在此作,更庆幸有生之年能够目睹。” 朱赫瑀又问竹然:“一幅画换一座城值当么?” 竹然抬眼去看朱赫瑀,不知他此话何意。 朱赫瑀却道:“说说看值不值当。” “历史上有赵惠文王得和氏璧,秦昭王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来换之典故。此《蓝山图》堪比和氏之璧,属于无价之宝。如果对酷爱山水画作的藏者来说,当然是不值当的,”说道这里竹然停顿了一下,听朱赫瑀道:“但说无妨。”才又继续道:“可是如果是对政治家来说,那便是太值当了。一幅不能得到实际收益还要话费精力去珍藏的古画远不及一座城的价值。” “如果然然是这幅画的主人,会如何选择呢?”朱赫瑀问。 竹然想到,他不惜损伤男人的尊严,让杜毓炫来画他的侧妃,去换这幅《蓝山图》,便知道了他的意图。轻轻开口道:“如若是我选择,我选择一座城。” “哦?” “如果一幅画可以免去一场战争、一次厮杀、一城百姓性命,这种交换又有何不可。”竹然解释道,说道最后自己心中也是动容了,画再珍贵也是不及人命啊。 朱赫瑀笑了,去喝竹然带来的酸梅汤。喝完后问竹然:“知道这画是从何处得来,又要送到何处么?” 竹然略微低头道:“臣妾不知。” 朱赫瑀看着竹然,又试探性的问了一遍:“然然当真不知?” 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信念在她心中,回他:“臣妾当真不知。” “那我告诉然然,”朱赫瑀不再去执着于她的答案,道:“这画是和杜毓炫换的,换来后要送给净焘山人,为的是从他手中求得祖传药方,救活凉州城百姓。” “为何?”竹然问朱赫瑀。 “凉州城瘟疫蔓延,怕引起垣谳国其他州郡恐慌,已是封锁住消息。净焘山人为郑岛第五十代后人,听人说《蓝山图》现存于世,为己私情,竟不顾凉州城百姓性命,扬言见《蓝山图》方肯交出治疗瘟疫之药方。我又去哪里找《蓝山图》,无奈之下,便找到了杜毓炫。结果果真奏效,他凭己所能不出三日便寻到《蓝山图》。但给我之前也是有个条件。” 朱赫瑀不去说明是什么条件,竹然也心知肚明,自知自己和杜毓炫的关系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心中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问:“王爷为何不速速将此图交与净焘山人,求得药方救百姓性命!” 朱赫瑀悠闲自在的笑了笑道:“净焘山人只是求画心切,思及几日早已想得透彻。两日前已将药方送至凉州郡守处了,此时这《蓝山图》已是不着急送去了。”说到此,朱赫瑀才叫门口侍立的追风道:“给山人送去吧,带句话就说我朱赫瑀钦佩其胸怀。” 追风拿走画,朱赫瑀问竹然道:“你怨我么?” 知道朱赫瑀话中的意思,他拿自己和杜毓炫做了交易么。但却是装作不明白的开口道:“臣妾为何会怨王爷?” 朱赫瑀去握住竹然的手,“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瑀。” 竹然这才发觉,他今日和自己说话,一直在自称“我”。直直的看着朱赫瑀,却见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桌案旁,看着笔搁上放置的毛笔,问竹然道:“可会书法?” 竹然摇头,“写得不好。” 其实竹长郡也算是栽培她了,琴棋书画舞,样样都请了老师。要说这琴、棋、舞,竹然学的还行。可书法和绘画,可能是没有天赋,就算是竹长郡亲自教她,她也没学会。想想学习那会,老师和父亲的严苛,竹然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些年来竹然一直想不明白,父亲对她不能用好来形容,可对于学习之事,为何如此严苛,相比而言,竹语就要比她轻松多了。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父亲对她的栽培,是为了要她讨好男人。看来父亲是早已打好了她的主意,就算她不在王府里当夫人,也会是在别的府里当小妾。至于正妻,好像没有可能,因为竹长郡是想巴结人的,她是庶出,要想当正妻所嫁之人就要比父亲的官位低。想到此心中苦笑,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她单方面的胡乱猜想,父亲是爱她这个女儿的。 “那正好,你过来,我教你。” 朱赫瑀站在竹然的背后,环过竹然的身子,握着竹然拿笔的手。 竹然随着朱赫瑀在纸上书写。米黄色宣纸上赫然呈现出四个晕墨大字“坦诚相待”,笔挺而端丽,俊逸又翩然。 “瑀…”竹然回头看向朱赫瑀,只觉朱赫瑀脸上露出的微笑有如春风拂面,让竹然感觉特别舒适。 “我希望可以和然然坦诚相待,朝廷之上的逢场作戏已经使我厌倦,我不希望回到府中,再看你陪我演戏。你不是戏子,我也不想做看戏之人。” 竹然看着宣纸上“坦诚相待”四个大字仿佛在动,心也跟着在动。第一次在王府,在清风居,在他身旁凭心而笑,“好,然然不去做戏子。” 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此时的笑竟如银铃一般……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已是九月九日重阳节。皇宫的御花园里举办了赏菊盛宴。有官品的妇人除从二品官阶的侧王妃外皆可进宫参加,竹然虽也身为侧王妃,因有朱昀特下的谕旨,准她随意入宫,便也有幸进宫参加宴会了。 听闻此次宴会供人赏鉴的菊花,是八百里加急特意从洛州运来的。京都地势偏北,即使是御花园中的花朵,经花匠精心照料也是不及有百花王国之称的洛州。 赏菊盛宴,自是女人们的活动,除了要赏花弄草,各位夫人,妃子们穿戴,衣服,首饰,华服,珠钗,便是一大看点。 朱赫瑀要去上早朝,竹然便和他同车入宫。在马车上,朱赫瑀看着盛装打扮的竹然,不禁道:“然然在府里倒是很少装扮自己。” 朱赫瑀说话,竹然很少有能接上下句的时候。此时微微开口道:“王爷不喜欢么?” “你怎样我都喜欢。”朱赫瑀握住竹然的手道,“今晚去你那里,可以么?” 竹然脸微微一红,心中粗略算了一下,他却时是好久没来了。 朱赫瑀用力握了竹然一下,问道:“怎么不回答我?” 竹然挣脱开朱赫瑀,掀起身侧的窗幔,看着暗暗的晨色道:“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朱赫瑀也顺着车窗去看外面,不等竹然去说是什么事情,猜测道:“求我许你自由出入王府?准了!” 竹然转过身去看朱赫瑀,摇头道:“不是……”水辛和竹朗一事,竹然不知该如何开口。马车已到午门,朱赫瑀看了看竹然道:“等到晚上再说吧。” 竹然依旧是绕到后门重玄门入宫。行至重玄门,一辆小巧华贵的马车早已候在那里。马车中的女子看见竹然,纤纤玉手忙拨开车帏笑道:“竹然,我可在这里等你多时了!不知还算不算得上是惊喜了!” “赫溪!”竹然抬眼见是朱赫溪,面露喜色便往她车前走,可那句“不知还算不算上是惊喜了!”倒惹的竹然的腿颤了一下,自从端午宫宴以后,她已经不再去想陆子寒了,此时朱赫溪此话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她知道了自己和陆子寒的关系!想到此处,心跳陡然是失了一拍。竹然是真心将朱赫溪当成了朋友。 朱赫溪见竹然眼睛发直,站在车前失神不知在想什么,将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三哥刚走,你就想他了!我在此处等你想给你惊喜一事,三哥没告诉你吧!” 回过神来,恍然得知朱赫溪话中是这个意思,有如坠入万丈悬崖后挂在了树梢上,欣喜与庆幸。抓住朱赫溪手,陡然笑道:“晃什么,都将我晃晕了!” 在去御花园的路上,没等竹然去问,朱赫溪便自己将这几月所去之地,所遇之人,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向竹然说了一遍。又问竹然:“端午宫宴那日,你去哪里了?” “那日身子不舒服……”人和人相处,特别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是真心,一种欺骗与忧虑之感涌在竹然心头,竹然暗暗祈祷朱赫溪最好什么也不要知道,就这样一直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珍贵妃,朱赫溪的母亲所说的:如若他日赫溪有困境……的那些话,竹然似乎已是参透了其中的含义。 “不说我了,你去巴州,那边可好玩么?”竹然问道。 “无趣!他有公务在身,整日里和坞剠族人打着交道,我一个人就是再游山玩水又有何意思!”朱赫溪说道此处,眸色忽然暗淡了下来,问竹然道:“你说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竹然注意到朱赫溪神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朱赫溪也不遮掩,直接道:“他奉命去坞剠族协商边境通商事宜,在协商中,坞剠族族长的女儿小坞桑好像看上了他。你知道的,异域女子,风情万种……” “不会的。”竹然不光是安慰朱赫溪,凭她对陆子寒的了解,陆子寒是不会的。即使有也只是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情欲冲动,那绝不会是感情。 “不会么?”朱赫溪的眼睛又大又亮。 “你们都从巴州回来了,他还想怎样,还能怎样!”竹然说这句话时,心中想的是她和陆子寒彻彻底底的再没有关系了,她是瑞新亲王的侧妃,他是康硕公主的驸马,她与他因为朱赫溪和朱赫瑀的关系才有了联系,此外再无别的…… 赏菊盛宴开始的时候,已是巳时初。秋日的天气,十分晴朗。只是空气萧疏,略带清冷,宫中的娘娘大多带了披风。上百位女人聚在一起,个个如花似玉,只是在软软轻语的谈话声中,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明争暗斗,让人心惊。一句话说错,便轻则惹人笑话,重则触犯朝纲的。这佳丽三千的后宫,丝毫不亚于朝堂。 “瑞新亲王侧妃在哪里?到本宫身边来,本宫瞧瞧。”声音不大不笑,但却十分有威严。一众女人全都停止了笑谈,眼睛打在竹然和皇后身上。 其实皇后在说这句话时,已是注意到了竹然。因竹然正暗暗地看着皇后那梳到一侧的半山髻,完美无缺的遮挡住了被朱赫乾咬掉的一只耳朵。 “儿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竹然叩头行礼。 皇后等了半天才道:“起身吧。” 竹然起身后,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她将自己晾在一边,对一众女人道:“看看这洛州的菊花,就是比京都的好!” 一侧的钱婳婳笑着接过话来:“谁说不是呢!只是花开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水土不服,迟早得落!” 皇后转过身去,看着钱婳婳皮笑肉不笑道:“不如赏妹妹两盆,妹妹帮姐姐照料照料。照料得好了,皇上看了高兴,没准这病就好了。妹妹向来长于养花,这照料得不好,可就是妹妹不肯给姐姐这个脸了!” 钱婳婳自是知此话轻重,不敢再说什么,口中嘟囔了一句,“臣妾可没那个能耐。” 皇后听后,自是不想作罢,刚张开了嘴,一侧的珍妃反倒笑了笑对皇后道:“今年这菊花可比去年的好,莫不是洛州的花王知道今年姐姐生日正落在了这九月初九日,便吩咐这一众菊花往繁茂了开!” 皇后听到此话,和颜悦色了许多。众位女人像是忘了刚才的话茬似的,都纷纷来说些祝贺、吉祥的话来。 第七十章 沈漓儿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竹然挪了挪身子,给前来讨好皇后的女人们让出了些位置。再去抬眼,一下子又看到了钱婳婳身边杜毓炫的母亲颜铃钰。两人对视了下,颜铃钰显然是认出了竹然。只不过颜铃钰到底是出生于颜府那样的书香门第,即使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和瑞新亲王的侧妃厮混在了一起,面上也是强忍住怒气,最后转移了视线,不愿意再多看竹然一眼。竹然也微微笑了笑,低下了头,心想她和杜毓炫虽是清清白白,可却堵不住这世间悠悠之口,以后和他相处,倒是不能不考虑二人的身份了。又想这颜铃钰回家,定是要教训杜毓炫一番了。不免替杜毓炫暗暗喊了声冤。 “你笑什么?”一侧的朱赫溪看着竹然正低头傻笑,不禁小声问道。 “我啊,”竹然略微将朱赫溪往人群后拉了拉,才小声说道:“我笑这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了!” “哪三个女人啊?”朱赫溪疑惑。 竹然附在朱赫溪耳旁道:“你母妃,皇后,和婳贵妃。” “嗨!我当谁呢!”提到三人,朱赫溪自觉没趣,也不再去说话。 等竹然再去找她,又不见了她人影。只是手臂被人轻碰了碰,来人轻声道:“侧王妃。” 顺着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去看,来人却是沈漓儿,十分意外。“沈娘娘。” 沈漓儿也是十分意外,“侧王妃认识我?” 说来也奇怪,竹然自打第一次在仁育殿外细柳掩映下的水池旁,看见着蛋清绿裾裙,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沈漓儿便有好感。此刻更难得两人能在一起聊天,也不隐瞒什么直接道:“春天的时候在仁育殿旁瞧见过沈娘娘,后来和康硕公主打听也就知道了沈娘娘。” 沈漓儿听竹然说那次在仁育殿外见到过她,那日的场景便也一下子浮现在了眼前。朱赫瑀吩咐她做的事情她倒是完成了,不觉感慨:“她从这里走了,算算这日子,也是快了……” 竹然知道沈漓儿说的是杜毓颜,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参透她话中的其他意思。以为沈漓儿说的是她自己体弱多病,也要随杜毓颜去了。看了看沈漓儿,又看了看人群中的妇人们,轻轻道:“沈娘娘小心了人多嘴杂。”说着将沈漓儿拉到了远离人群的假山处。 沈漓儿走了几步,被秋日的清风吹的咳嗽了起来。竹然轻轻拍了拍沈漓儿后背,道:“这还清静些。” 沈漓儿笑了笑,看竹然身上穿的十分单薄,吩咐一直跟在旁拿着披风的宫女道:“给侧王妃披上吧。” 竹然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转身又将其披在了沈漓儿身上,边披边道:“沈娘娘身子弱,可要注意保暖。” 沈漓儿低头轻笑:“我早晚是要去了的人,早去也便早解脱了,要是等到他登基,”说着又去用手帕轻掩咳嗽,“要是等到他登基我再去,又要犯难了。”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一侧的宫女跪地哭泣道。 竹然也是轻声劝慰。想到沈漓儿说的那个“他”,是朱赫楚吧! 沈漓儿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叫她起来,轻声细语道:“你也别哭了,这是早晚的事。看看我身侧的瑞新王侧妃,以后没准就是你的主子了。” 听到这里,竹然不禁去想,这“他”是朱赫楚么?看着沈漓儿道:“沈娘娘可不许再讲此话了!”竹然此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不许她讲她要去了的话,一层是说不许她说自己是宫女主子的事。 沈漓儿看竹然笑笑便也不去言语了。 稍坐了一会,便到了午膳的时间。沈漓儿看了看远处的人群,对身侧的宫女道:“你去母后处通报一声,就说我身体欠安,便不和大家共用午膳了。” “娘娘……”宫女看了一眼沈漓儿,见沈漓儿不去看她,便把目光看向竹然道:“侧王妃快劝劝我们娘娘,今日要是把皇后娘娘惹生气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竹然刚要劝解,没想到沈漓儿已起身对竹然道:“今日侧王妃怕是没时间去我殿中了,改日再入宫一定要来倾漓殿坐坐,漓儿随时欢迎。” “一定。”竹然看着宫女搀扶沈漓儿渐行渐远,往人群中走时,还在心中感慨,此等清骨个性,确实是不适合待在宫中。朱赫楚之所以喜欢她,也是因为此吧! 朱昀寝宫颐清殿西方、紫盛殿东方夹着一小殿紫承殿是专门安置在节日里宫内外的女眷之所。前来参加赏菊盛宴的女人,在此处用完午膳,赏完歌舞,等着去喝皇后娘娘赏赐的菊花御酿,这宴会便是结束了。 和朱赫溪两人从殿内出来时,听朱赫瑀派来的人传话说,朱赫瑀正在安和殿等着自己,竹然倒有些吃惊。她以为朱赫瑀上完早朝已经回去了。 朱赫溪听后笑道:“咱们又一路了,驸马也正在安和殿等着我呢!” 听陆子寒也在,竹然的心情便不能不压抑。即使已在心中劝慰过自己,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去见面,又会是何其尴尬。何况在两人中间还有朱赫瑀和朱赫溪,怎样去装作萍水相逢,互不认识。 殿外,天气阴的有些吓人。没想到这秋日的天气也说变就变,早上时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已是乌云遮日了。并肩而行的朱赫溪倒是喜笑颜开道:“这次回京可要好好住些日子了!父皇将皇叔不要了的府邸赏给了我,你没事时可要来找我!” “哪个府邸?”竹然问道。 “就是城南以前的恭顺王府,离三哥的府邸不远不近!”说道此朱赫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扳过竹然的身子笑着问:“三哥宠你都宠到如此地步了么?” 竹然推开朱赫溪,无奈道:“什么啊?” 朱赫溪笑笑,“什么什么啊!王府中的几位大夫欺软怕硬怠慢了你的病情,三哥一气之下将几人罢了职撤了官,此事在京都可是传开了的!驸马的父亲陆大人因是那几位大夫的直属上司险些受了牵连呢!” “在京都城传开了?”竹然不敢置信的反问道。朱赫溪心思单纯当然不会多想,朱赫瑀惩治那几个大夫会有五分是因为自己么。抛开一切胡思乱想,竹然在心中默念,她只要在朱赫瑀心里就够了。 第七十一章 巧合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隔着有百十步远,眼见着安和殿殿前立着的那几个人,天公却像开玩笑似的下起了瓢泼大雨。朱赫溪本不是娇气的人,只是见到陆子寒妻子要被丈夫保护的常理展露无余,一面跑一面喊陆子寒道:“寒!快过来接我呀!快点!” 殿前冲跑出两个人,一人是陆子寒,另一人却不是朱赫瑀而是林韵辰。竹然抬头,去看向她和朱赫溪跑过来的两把油纸伞,一把上印的是红牡丹的样子,一把上是紫蔷薇。 朱赫溪跑在竹然前头,落了竹然有十多丈远,陆子寒跑到朱赫溪处虽是停了下来,可眼睛却是在看着正不紧不慢向前走的竹然,一丝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与此时无能为力的灼痛还有其他情愫。看着前方的两人。朱赫溪正毫不避讳众人在场抱着陆子寒的腰撒娇道:“我不喊你,你是不是便不过来接我了!” 陆子寒一声不吭,眼睛一直看向竹然,突然咽下一口唾液,喉结顺势滚动了下,似乎是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竹然的心颤了颤,他害怕同时也不敢确定陆子寒会不会抛下一切跑到她的身边,然后将他手上的油纸伞放在自己的头上。最后她选择了逃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两人。 转过了身,才发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西子羽正面无表情的也不紧不慢的端正地朝安和殿走来,瓢泼似的大雨在她身上似乎于无形。 一把印有紫蔷薇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头顶,林韵辰好听的声音在竹然脑袋上空响起:“三哥在中书省还没有回来,三嫂先和我走吧。” 竹然抬头朝林韵辰邪魅一笑,道:“你的机会来了!”随即将他推向西子羽方向,自己则快步向安和殿外跑去。 全身已被打透,顶着浸满了雨水有如千金重的衣服,心中想的却是:朱赫瑀,你在哪里! 身子突然一轻,被人扛起便向安和殿里跑。没等竹然挣扎,人已经落在了安和殿内的地毯上。“杜毓炫!你!”竹然不知说杜毓炫什么好,她就是淋一些雨又有何妨,他非要将她抱进来么!这里是皇宫,她是有夫之妇! 杜毓炫听到竹然这一声“你!”甩袖便走,边走边道:“看看人家的驸马,再看看你的王爷,他在哪里!” 竹然知杜毓炫是好意,想到自己每次见面都要将他惹生气,这次却是不想他再生气了,追上他在他背后道:“你生我气了么?” 杜毓炫听竹然如此说,停了停脚步道:“没有,淋了雨去换身衣服吧,小心受了风寒。” 见杜毓炫停了下来,竹然走到他面前,笑着左看看他脸色,右看看他脸色,既是讨好也是赞叹道:“没想到杜大公子竟有如此能力!一幅《蓝山图》三日就寻到了!” 杜毓炫听到此话,沉郁的脸也丝毫未变,对竹然道:“朱赫瑀在中书省和我父亲议事,看来够你等了!” “说说你怎么寻到的?”竹然像是没听见杜毓炫话似的又问杜毓炫道。 “想知道啊?”杜毓炫脸色稍好了些,“本公子就不告诉你!”推开竹然便朝外走,也是丝毫不顾外面的瓢泼大雨。 殿内只剩竹然一人。朱赫溪见到陆子寒就像苦雨初霁、见到了太阳似的,招呼也不和她打一声便走了。林韵辰也去追随朝思暮想却是终日不得的美人去了。在殿内宫女的精心服侍下,竹然换了身衣服,虽然裾裙的样式很旧,颜色也老气横秋,但身形大小还算合适。 本来是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从琉璃瓦上滑下似线的雨水的,也不知是坐了多时,此时一睁眼,发现正在朱赫瑀的怀中。再看看周边的环境,已是回到了王府。在清风居门口,竹然在他怀中动了动,朱赫瑀将她往上抱了抱道:“醒了。” “王爷。”竹然刚刚睡醒,声带还没有打开,轻轻叫他。 朱赫瑀边往室内走边问:“你叫我什么?” 竹然装傻,假装试探地道:“殿下。” “嗯?叫我什么?”反问了一声已是将竹然放在内室打通南北的琉璃色床榻上。 竹然憋不住笑,壮着胆子回答他:“瑞新亲王朱赫瑀。” 朱赫瑀一俯身,将竹然按倒在床榻上,双手抓按着竹然的双手。一双渴望的眼睛睁的很大的去看竹然,声音已是沙哑:“你猜我要做什么?” 竹然要翻身,可已经被他禁锢住了,红了脸不去答话。 朱赫瑀伸出一只手去解她腰间系带,边解还不忘去问:“这回可知道了?” 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竹然在心中想的是今年不是一年冷寂,一年清秋了吧。 他去吻她,去轻抚她,直到挑起她的情欲,才去进入。没有了破体而入的疼痛,有的只是两厢情愿。她伸手去环住他的脖子,用也有一些沙哑的嗓音试探的问他:“这样的日子一直会存在,是吧。” 他听后,心中竟有一瞬的慌乱,想去逃避。低下头去吻她的唇。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再去思索。沉浸在两人的良辰里。她的耳中灌入的是他的喘息声以及越来越小的雨声…… 还没有到用晚膳的时间,沐浴过后,丫鬟们才开始妥贴的端来饭菜。用膳的时候,朱赫瑀不禁去问竹然:“早上的时候说是有事情求我?” “是水辛和竹朗的事情,”竹然去看朱赫瑀,“你知道我父亲……” 朱赫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竹然为难的样子,握住她手道:“我当是什么事情,此事就值得然然眉头紧锁了。” 竹然去回握朱赫瑀的手,心知朱赫瑀虽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可是此事却不是朱赫瑀能说了算的。父亲竹长郡好歹也是兵部尚书,让水辛硬嫁给竹郎可以,但凭竹然和朱昀的一面之缘,竹然也知朱昀多疑的性子。朱赫瑀将王府中的丫鬟强行嫁给兵部尚书大公子,传到朱昀耳朵,朱昀是否会认为朱赫瑀有意拉拢朝臣。 “然然这回可安心用膳了吧!” 竹然点头,向朱赫瑀道:“谢谢你,瑀。”不再去想,他是她的夫君,他的依靠。就让自己相信他一回。 第七十二章 芥蒂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晚上也留在了清风居,在夜深人静时,竹然被朱赫瑀拥在怀里。听朱赫瑀轻轻地对她说:“然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我心中有你。” 竹然是何等聪慧女子,听他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你要娶正妃了么?” 尽管朱赫瑀没回答是与不是,竹然躺在他的胳膊处,鼻子却是有一些发酸。男人三妻四妾,本是这垣谳国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才刚和朱赫瑀过几日不用去分尊卑的日子,这王府之中却又要迎来它真正的女主人。可悲的是,她不能去问,也不能去阻止,自此以后,另一个女人,或者说是另一些女人就会如她今日这般,躺在他的寝殿,在他的臂膀之上,被他拥在怀里,甚至是说着同样的情话。而她的浮欢院,注定是一世浮欢。他说他心中有她,可是在他心中却也装着家国天下、百姓黎民、兄母之仇。他说的有只是心中有她的位置,而她心中要是装了他,便是全部。 早上,醒来时已是辰时。以为朱赫瑀去上了早朝,刚欲吩咐丫鬟更衣,朱赫瑀便拿了她的衣服过来。 “没去上早朝?”竹然问他。 朱赫瑀反倒坐在榻边道:“一会用完早膳,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竹然看了看他,他倒是说出竹然想问的话:“先别问去哪里,到时候便知道了。” 用完了早膳,本以为要起身去朱赫瑀所说的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祥瑞阁的蒋大夫早已等候在外厅。进来为竹然把脉。朱赫瑀问的也是直接:“侧王妃的宫寒可是见好了?今年能否怀上孩子?” 不用蒋大夫回答,竹然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连喝了几个月的汤药,宫寒已是见好,只是能否怀有身孕,还要听大夫的。 “启禀王爷,依微臣拙见,侧王妃的宫寒已是好了十之有七,只是这能否怀有身孕……”蒋大夫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听朱赫瑀道:“蒋大人但说无妨。”才又道:“宫寒好了也便是不会再影响受孕了,只是今年能否怀有身孕,不是微臣能预料到的。此事还要看王爷和侧王妃。” 朱赫瑀听到此话自是高兴,因是在自己府中也不去避讳,直接看着竹然道:“听见没有,今年然然可要努力一些了。” 蒋大夫识相告退,朱赫瑀直接俯身去吻竹然,绵长的吸允,直到感觉竹然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然后看着竹然,有些意犹未尽道:“等回来的。” 她今日穿的衣服是朱赫瑀选的,一身绣有雁衔花草刺绣纹的淡紫色素雅裾裙,头上除一支翠玉簪子再无其他装饰。朱赫瑀也是一改往日穿着,一身带有暗黄色边缘的素白裾衣,腰佩和田白玉,身边无人保护也没有佩剑,手中拿了一把山水折扇。 两人从王府后门出府,撤去所有的身份不谈,走在闹市中,无人会认出他是王爷。他们两个此时就有如普通夫妻一般。 竹然走在前面,在街市中,伴这人声鼎沸的喧闹,回头笑问朱赫瑀:“你说的好玩的地方,是这里么!我很喜欢。” 朱赫瑀摇头,“喜欢这里便多逛一会,我说的地方你先前去过!” 两人走过的地方很多,但竹然看见新奇的东西只是看却不去买,朱赫瑀问她为什么,竹然的回答竟是如此幼稚但细想又是如此在理。“买回去的东西、得到了的东西便无趣了!” 两人走到西市时,竹然猛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朱赫瑀道:“你不会带我去颜府吧?” “怎么了,不喜欢么?”朱赫瑀反问。 竹然轻笑了一声,问朱赫瑀:“为何带我来此?不会是还忌惮我与杜毓炫的清白吧!” “我带你从正门进府,光明正大的拜会颜老先生,欣赏名家丹青之作不好么?” 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什么都知道,她和杜毓炫辨画他知道,杜毓炫偷偷带她来这里他也知道,昨日杜毓炫背她进安和殿想必也是早进入了他的耳朵。竹然试探性的问他:“王爷如何得知臣妾喜爱欣赏丹青名作?” 听她的称呼变化,朱赫瑀脸色也是陡然阴沉了下来,摇了摇手中折扇,看向竹然不发一言。 看着他的态度,从前种种一下子都涌入了眼前,第一次相见时的凌冽态度,醉酒后的那晚,在桃园扼着她的脖子愤怒的让她以后不许再穿桃粉色的衣服,在锦州时对她的利用……想到这一切,腿脚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喜欢朱赫瑀,到底是喜欢上了他哪一点?和其他女人一样,爱上了他硬朗帅气的英姿,心怀天下的广阔胸怀,在战场上的威风凛凛,平日里的谋人谋心……她就喜欢他这些么? “然然!”他来搂她,竹然下意识的一躲。缓过劲来,又恢复了平时的脸色,对朱赫瑀笑道:“一会见到颜老先生不知能不能得到他的丹青之作?” 朱赫瑀揽过竹然的肩,掷地有声道:“我没怀疑过你的清白!一年前在锦州,王云鹤之事过后,我也在心中想过,即使你被他污辱了我也要你!我朱赫瑀只恨在锦州利用过你,今生今世,再没有锦州之事!” 那惠州之事呢?竹然在心中暗问。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便像刺一样扎在了心中,不拔扎着心难受,拔了却是轻则留疤,重则失血过多而死。总之再恢复不了完好如初。 走到颜府大门,朱赫瑀去轻叩门钹上的铜环。管家连忙应声来开门,见到门口的朱赫瑀时,先是条件反射似的叫了声:“瑀哥儿!”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要去磕头:“瞧我这嘴,现在应该叫瑞新亲王!” 朱赫瑀摆摆手道:“好了王叔,我师傅呢?” 管家抬头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笑着对朱赫瑀道:“老爷您还不知道么!这个时候在别的地方找不到他,准在书房他那宝贝屋里!” 见竹然疑惑两人的谈话,朱赫瑀一面带竹然向颜府书房走去,一面道:“小的时候,我可是在这里拜过师学过艺的!然然不觉得我丹青书法了得么!想当初是远胜杜毓炫的!只是后来上了战场,拿起刀剑,再去碰毛笔便是不如从前了!” 第七十三章 猜想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颜季毅颜老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竹然同朱赫瑀一起进入书房,可没想到一进门险些被老人家撵出,经朱赫瑀解围道:“您细看看,这是徒弟侧妃竹然,并不是颜儿。” 老人家细端详了一会,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才让两人进了书房。明明很难过,却向朱赫瑀笑着道:“听人说小颜儿去了,问她娘啊、她娘不说,问小炫子、他也不言,这都学会了骗我这个老头子。” 见朱赫瑀沉思了一会也不去作答,颜季毅轻道:“小颜儿嫌贫爱富、爱慕虚荣,走便走了!你呀,”说到此处不觉看了一眼竹然,又对朱赫瑀道:“你呀也别再想了,好好过日子!” 朱赫瑀不忍去看颜季毅强装刚强的样子,想当年他和杜毓颜恋爱的时候,他这个师傅是十分赞同的,后来母妃容贵妃失势,杜毓颜当了太子妃,颜季毅便再不让杜毓颜登颜府门。作揖答道:“是,师傅说的是。直身时看了看并肩而立的竹然,又去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想起到老头子我这里来了?”颜季毅低头擦起了书案上的两只翠玉白菜,问朱赫瑀道。 朱赫瑀却是狡黠辩解:“徒弟今日前来是来探望您老人家的,顺带着……” 颜季毅哐当放下手中翠玉白菜,朝外喊道:“油嘴滑舌!来人,送客!” 竹然在一旁暗看朱赫瑀一眼,只见他作揖道:“今日前来有三件事请师傅帮忙。” “你当我是神仙啊!”颜季毅虽是如此说,可脸上已是展露笑容,适意朱赫瑀去说说看是哪些事情。 “一来是为了让侧妃欣赏师傅的丹青墨宝,二来是替韩湘夫人求一幅师傅大作,三来……”朱赫瑀沉吟半天,刚欲开口,颜季毅像是猜到什么似的道:“前两件事情准了,只是这第三件事情要是牵涉到朝堂,我可无能为力。” 朱赫瑀眸光异常坚定地对颜季毅道:“师傅,是国家之事!百姓之事!” 颜季毅听后良久无语,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给你!” 竹然身为旁观者当然听不明白这第三件事是什么,只不过颜季毅当初是随朱昀的父亲朱榷打拼出垣谳国江山的开国元勋,朱赫瑀向他要的东西想必是对朱昀也是有震慑力的。 颜季毅书房有一道暗门,打开暗门,从南到北,依次按时间摆放着各个朝代的名人之作。其实朱赫瑀不了解竹然,竹然不喜欢赏画也不喜欢鉴画,之所以能看出画的真伪、年代、品次也全凭竹长郡请来的师傅教的好,还有就是她母亲董玉清,在丹青作画上造诣非常。 在最外面靠门处的一幅挂画,一下子吸引了竹然的注意。是一幅近代画作,画上画的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子,右手捧书,倚梅而立,脸上笑靥如花,正做偷窥室内先生教书状。 “敢问颜老先生这浩杰是哪个浩杰?”竹然看着画作左下角的印章,春天在衮州冯立松的清风书院时也见到过这位浩杰大师之画,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这幅画作中的女子像极了母亲董玉清,试问这世间有九成相像的人么! “董浩杰。”颜季毅道。说到这个名字时颜季毅不能不去唏嘘。他这一辈子自认为文人清骨,心胸坦荡。可是却因为爱女颜铃钰做错了一件事,最后弄得一代大儒董浩杰家破人亡。 竹然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猜想又重新放回了心里。母亲董玉清从不曾去提她娘家之事,小的时候,见竹语的外祖父每每来到竹府,竹然也问过董玉清,可却以董玉清暗自流泪收场。自此竹然再不敢提母亲娘家之人、之事。现如今却是暗自揣度这董浩杰不会是母亲的父亲,自己的外祖父吧。想到此又想起一件事,一会倒是可以问问朱赫瑀。 和颜季毅作别时,也是出乎竹然意料。颜季毅赠给竹然一幅丹青之作。竹然拿在手上,自知这画作的重量。最是清高古怪莫过于文人雅士,相传在朱昀刚登基那会儿,知颜季毅擅长作画,下旨请颜季毅为其妃子画像,颜季毅抗旨不尊。最后朱昀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还赏了颜季毅一块牌匾,上面所书“雅士清骨”。此事虽主要是因为朱昀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忌惮重臣,可也不乏有钦佩颜季毅之心。 走出颜府,朱赫瑀似是把来时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悠闲自在的牵着竹然的手往回走。 竹然问他:“现任国子监祭酒董长清董大人和刚才颜老先生所说的董浩杰大师有关系么?” “然然问这个干什么?”朱赫瑀不解。 “你知道么?”竹然急于知晓答案,但朱赫瑀却是摇摇头,道:“国子监祭酒董长清大人我倒是知道,只是这位董浩杰倒是没听说过。” 竹然刚才心中慌乱,此时没有得到答案,反倒是平静了。 “回答我,为什么问这个男人”朱赫瑀荡着竹然的胳膊问道。 竹然侧头去看朱赫瑀,“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也要听!” “你的事情我都想去知道!”朱赫瑀道。 竹然听后一笑,看着秋日的蓝天,清了清嗓子让朱赫瑀听好了:“我母亲姓董,所以我对姓董之人的事情都好奇!” 朱赫瑀突然抱起竹然,便往前跑,边跑边道:“知道了!待我有时间便去打听打听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朱赫瑀看着怀中的竹然突然笑了,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了心头。在她面前,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以前,找回了那时的鲁莽天真,那时的率真自然。 眼见着朱赫瑀越跑越快,竹然不自觉去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完全放松,只凭着他的手固定着她的腰。感觉着耳畔因快跑而带动的风,竹然边笑边问:“还能再快些么?” “没问题啊!” “啊!啊!”竹然只是感觉心中很甜,此刻完完全全去相信于他,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这也许就是恋爱。 第七十四章 狂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水辛,把窗户都打开,趁阳光充足,好好的晒晒屋子,九月一过,就要封窗子了。” 水辛背对竹然坐着,心不在焉的,迟迟未动。 竹然笑着给若依使了个眼色,若依会意,轻轻走到水辛后面,突然拍了她一下。 结果是水辛转过身,放声大哭了起来。竹然和若依两人都愣住了。 “怎么了,怎么哭什么?”竹然俯身凑近水辛道。 “夫人……我……我……”水辛抽泣,整句话都说不上来。 竹然看着水辛叹了口气,今日她让水辛回竹府去打探母亲是否已经搬出府里的消息,想必是和竹朗有关了。 水辛泣不成声,而她和竹朗的感情又蒸蒸日上,如果是一般吵嘴架,不会哭的如此伤心,那么就只能是竹府的人不同意她和竹朗的事了。 “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竹然轻拍水辛的肩道。 “夫人,我…我和他还是算了吧。”话音未落,两行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爱一个人,会因此获得快乐,也会因此变得痛苦。 “你甘心吗?”竹然看着水辛的眼睛问。 “……夫人,我不舍得,可……也不想他为难……原来身份…真的好重要…好重要…” “谁说的!” 朱赫溪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身份有什么重要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赫溪,你怎么来了”竹然有一丝的惊喜。 朱赫溪走近,看到水辛的眼睛、鼻子都哭的红红的,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竹朗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去!” 竹然摇头适意朱赫溪不要提竹朗话茬,朱赫溪反倒提高了声音道:“三哥都跟我说好了,不就是竹朗和水辛的事,竹长郡不同意么!”朱赫溪走到水辛旁边又说道:“竹长郡他一个兵部尚书有什么了不起,他瞧不上你,我还瞧不上他呢!” 身边的丫鬟看了看竹然小声提醒朱赫溪道:“公主,竹大人是侧王妃的父亲,这样直呼其名讳,不妥。” “你是公主,当然瞧不上了,可我是什么身份……”水辛接过话道。 朱赫溪抛开丫鬟的话,对水辛笑道:“这还不简单,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康硕公主的义妹,我看竹长…”想到竹然,朱赫溪顿了一下,“我看竹府当中还有谁敢欺负你,一会进宫,我就向父皇禀明此事。”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竹然,水辛,若依,以及朱赫溪身侧的丫鬟齐齐看向朱赫溪。 “你此话当真?”水辛直愣愣的问道。 竹然也问朱赫溪:“赫溪此话可当真?” “当真啊,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朱赫溪浑身不自在的道,“三哥都和我交代好了,今日来这里也是为了此事啊!” “公主,你要…我…不是…不是,是我谢谢你!”水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震惊,想谢朱赫溪,平日里伶牙俐齿,此时却变得语无伦次了。 “好了,什么你我的,好妹妹,还不快给姐姐我倒杯茶去,这一进屋就看这梨花带雨了,口渴了也没人给上杯茶。” “好…好…这就给姐姐倒茶去。” 朱赫溪看着水辛乐的连跑带颠的样子,笑着调侃道:“这才有点水辛的样子嘛,哭哭啼啼的看着真别扭。” “此事真是太感谢你了。”竹然道。 朱赫溪摆出一幅媒婆要喜钱的架势道:“怎么感谢我,这一句谢谢我可不接受啊!” “你说要我怎么感谢你啊,要不和你回公主府,专门给你梳头发?”竹然笑道。 朱赫溪连连摇头,“得,得,我要是敢带你回府,三哥今日就敢不让我出他的王府。” “这可就不是我没有诚意了!”竹然佯装无奈。 朱赫溪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竹然道:“不如你现在给我梳头吧,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竹然轻轻梳着朱赫溪散落到腰际的柔软长发,朱赫溪回过头看着竹然,“上次,”怕竹然不明白,朱赫溪解释道:“就是春游那回,你给我梳的头发,他说很好看。” 春游那回,竹然给朱赫溪梳的发髻是她未出阁时的发髻,也是她和陆子寒初次相见时的发髻。 “他特别深情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这样子梳很好看。” 竹然看着朱赫溪满脸洋溢着娇羞与幸福,不自觉说道:“赫溪喜欢长青树吧,不知你府院中的长青树是否已经枝繁叶茂了?” 朱赫溪满脸吃惊的看着竹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长青树啊?” “去锦州时,在驸马府逗留了三日,见府中的家丁将桃树砍去,改种了长青树,心中猜测你喜欢长青树。”那时还不知朱赫溪便是康硕公主,也不知陆子寒已是取了朱赫溪。 朱赫溪摆了摆手,“咳,只不过图个好意象,”又不可思议问竹然道:“你何时去驸马府的啊?” 竹然也没打算瞒她,轻轻道:“你三哥没和你说过么,两年前的春天,为了引诱以王云鹤为首的胡寇,调离了锦州城内的所有百姓……” 朱赫溪去握竹然的手,替朱赫瑀辩解道:“那回的事情啊!你别多想,三哥他也是做的无奈之举,况且不是还留下了追风保护你呢么!”说到此处也觉理由荒唐,不禁暗暗在心中做了个设想,如果陆子寒做了此等事情,她该如何。想到此处,身上打了个寒噤,朱赫溪最后不得不去承认在她心中完美无缺的三哥朱赫瑀,此事做的不对。 正说话间,突然有丫鬟来报,让两人到清风居去。 竹然为朱赫溪梳好了头发,朱赫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不觉忘了刚才的事情,对着镜子笑道:“还是你梳的好看,一会看他见到我梳这个发髻怎么说!” 竹然愣了一下,问朱赫溪:“陆子……驸马也来王府了么?” “来了,因你这浮欢院是王府内院,他不便和我过来,此时正和三哥在清风居呢!”朱赫溪道。 第七十五章 会面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去清风居的路上,朱赫溪因不知这“浮欢院”三个字的真正含义,只是认出了三个字的笔迹,还在和竹然调侃朱赫瑀。“你这院名不好!三哥这书是怎么读的呢!”见竹然不去作答,朱赫溪不明所以的问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竹然看朱赫溪笑了笑道:“没说错什么,“勉强顺着朱赫溪的话调侃朱赫瑀道:“他在太学学的东西怕是都还给先生了。” 朱赫溪听后忍不住去笑,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清风居,朱赫溪在前、竹然在后。 看到两人进来,陆子寒率先站了起来。眼睛下意识的就打在了后进来的竹然身上。只是朱赫溪的一声“寒,这是三嫂,你见过的!”还是将他喊醒。 朱赫溪走到陆子寒面前,指着脑袋迫不及待的问陆子寒:“今日的发髻好看么?三嫂给我梳的。” 陆子寒的嘴角略微动了动,还是露出笑容道:“你梳什么都好看。”随后才看向竹然,礼数周到的作揖,眸中未露出一丝此刻不合时宜的波澜:“侧王妃。” 愣愣的点了点头,嘴角的微笑还未等做出,一下子便看到了朱赫瑀正在一旁略带深意的看着她与陆子寒两人,微笑一下子凝滞在了脸上。 朱赫瑀和陆子寒又何尝不是戏子,她和陆子寒的关系,屋中除了朱赫溪又有谁不知,只是可怜了朱赫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冲着心思一直未在她身上的陆子寒傻笑。竹然慢慢朝朱赫瑀身边走去。她心想朱赫瑀似是玩腻了这洞中观火的把戏,见他半靠在椅子上,吹动着白玉杯中的茶叶,脸上似是慵懒,又似是别的什么。 “时候不早了,就不留你们了。”朱赫瑀突然说道,语调拉得很长,语气有些不屑。 “三哥,你…”朱赫溪刚要说话,就被陆子寒制止了。“那就不打扰瑞新亲王和侧王妃了。” 两人要走出去时,竹然还是没忍住看了陆子寒一眼,没想到的是陆子寒竟然也在注视着她,眼睛里的情愫不知是何意,是深情么,竹然只觉自己想得可笑。他是朱赫溪的夫君,自己是朱赫瑀的侧妃,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以及她抱有的幻想,在端午宫宴那天就彻底不在了。 只是在最后,一道寒光打破了她和陆子寒的相互注视。竹然觉得此刻已是不会喘息,如果把她比作犯人的话,那么下一刻,主要朱赫瑀轻轻对她说:都说了吧!她就真的会忍不住把什么都招了。 然而朱赫瑀问的话是:“在想什么?” 屋子里只剩下朱赫瑀和竹然两人,先前的丫鬟已都撤了出去。“没想什么。”竹然摇头。 朱赫瑀突然直了直腰,悠悠的开口,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竹然说话:“然然的心在我身上吧!” “你的心可在我身上?”竹然走到朱赫瑀面前,对着他的眼睛问道。 “在,一直都在了!” “占多少位置?”忍不住追问。 “一半。” 竹然笑了笑,如果那一半是家国天下,那她也满足了。 朱赫瑀见她笑了,便得寸进尺起来,环住竹然的腰道:“现在人也想在你身上。” 竹然看着头顶上方的匾额,天道酬勤四个镶金大字赫然立于眼前。这么不正经的话,他在正厅说出,委实让人觉得脸红。 朱赫瑀见竹然脸羞得微红,声音故意发的不太清楚道:“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不然就真……”要走时才认真的对竹然说道:“这一段时间会比较忙,顾不上去你那里了。” 又过了两日,朱赫溪派人传话,说皇上已经同意了她将水辛收做义妹的事,相关的事宜也已在登记司办好了。更好的消息是朱赫瑀竟然求皇上赐婚,水辛和竹朗的婚事就定在了两个月后初八那一日。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浮欢院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水辛更是兴奋,说等见到了朱赫溪必定叩三个响头表示感谢。 竹然半靠在榻边,看着桌子上乳瓷色花瓶中朱赫溪送给她的黄色干玫瑰花。黄色的玫瑰代表纯洁诚挚的友谊,更难得的是这干花颜色嫩黄,花苞饱满,修饰精细,可见朱赫溪的心意。 竹然感谢朱赫溪,这难得的友情让竹然感觉幸运又幸福。同时她也要谢谢朱赫瑀…… 正想着他,若依便在她耳边提醒:“夫人,王爷来了。” 竹然想起两日前朱赫瑀说自己这段日子会比较忙的话,还是不信,回头,正看见了朱赫瑀,心中竟是一喜。 他进屋什么都没说,一下子抱住了竹然。 竹然闻到了朱赫瑀周身的酒气,“你喝酒了!” “以为喝完酒后就什么都不想了,可还是想到了你。” 看着朱赫瑀满脸的倦容,竹然扶着朱赫瑀道:“要喝杯茶么?” “然然,你相信我吗?”朱赫瑀抱着竹然的手突然加深了力度“无论今后我做什么,都请你相信我好吗?” 他喝醉了眸中更是真诚,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没有闪烁不定,反而让她深陷其中。她相信他,她选择再相信一次。 朱赫瑀又低下头,真的喝的大醉,半天才找到竹然的耳朵。“我!朱赫瑀!以前是做过一些事情,但是现在不会了,以后更不会了。” “你醉了。” 竹然本能的想错开朱赫瑀,因为他嘴里的酒气不自觉的就让她想到了他和她的第一次。 朱赫瑀一下子将竹然抱起,笑道:“我是醉了,而且还醉的一塌糊涂。” 朱赫瑀虽是醉了,可将竹然放在榻上时还是小心翼翼的。 竹然感受到了他的呵护,也笑道:“那就让我们都醉一回吧。” 更衣上床后,朱赫瑀很反常的没在竹然身上乱摸,只是一定不动的从后面抱着她。 就在竹然以为朱赫瑀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问道:“今日高兴吧?” “从何说起?” “你那个丫鬟水辛不是要和竹朗成亲了么,还是皇上赐婚,然然高兴吧!” “是,臣妾是为她高兴,可是也不高兴,和水辛分离让我很不舍。” “我再给然然找更好的……” 说着说着,朱赫瑀竟然睡着了。 竹然回头,看着朱赫瑀脸上的倦容,不禁为他感到心疼。也许这种倦容只有她能看见,因为生活在皇家的人必定要学会伪装,人前笑,人后哭就是很多人的生活常态。 第七十六章 转折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一年秋色一年忧,今年似比去年愁。红了的樱桃,绿了的芭蕉,都将在秋天的霜风下萎谢了。 竹然坐在榻边,门外突然传来下人高高的嗓门儿声:“王爷赏南海特供珍珠粉两奁,西吴素锦五匹,镂空旁开雕花钗一支,湘地绣娘特绣夕颜手帕两条……” 看着丫鬟们端着托盘次序走来,竹然倒是习惯了,自打朱赫瑀上次喝醉酒至今的一个多月里,珠钗首饰,绫罗绸缎,各种饰品,摆件,各地的特产,奇珍,都没重过样的往她这里送,只是却未见过他人。 在外人看来,朱赫瑀对她可以说是无限恩宠,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这么赏赐的,摆放物品的厢房都要装满了,府中人人艳羡,阿谀逢迎着她,只要是她吩咐下去的事,办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显得高人一等。她觉得现在的境遇倒像是夜晚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在了房子外面,灯火通明,可室内却没点蜡烛,昏黑一片,外面的人看去感觉光彩夺目,可只有屋子里的人才知道室内的昏暗。竹然想见到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东西。只是见到了能说什么,一星期以来,王府里上上下下的忙碌,洒扫除出,各个角落,张灯结彩。为的是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水辛和若依两人进来整理着物品,一件一件的登记。 “夫人,要留下什么,还是直接入库?”水辛问道。 “都收起来吧!” 见竹然毫无兴致,若依忍不住说道:“夫人,你看这西吴的锦缎多精致啊,听说西吴一共就进贡了二十匹,皇上特地赏给王府五匹,这不,都给夫人拿来了!” 竹然看了一眼,确实是精致细腻,整个绣面平整,边角很齐,颜色的配比也很是和谐。“捡喜欢的颜色,给你和水辛一人做几件衣服吧,正好水辛也要出嫁了。还有把厢房里的东西挑出几箱子,当做你俩的嫁妆。” 正要午睡时,院子的东边传来钉东西的声音以及干活的吆喝声。 水辛正铺着被子,听见外面的吵闹不耐烦道:“外面这是干什么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说着气囊囊的走了出去。 竹然睡意全无,看着先时无聊闲摆的棋子还散落在桌子上,一颗一颗捡着棋子。吩咐若依道:“去把水辛叫回来。” “夫人,”王府中何人不知这声音是在干什么,可是在竹然面前若依怎忍心捅破这层窗户纸,“让水辛去说一说他们,这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没一会水辛就回来了,声音果真没有了。竹然低头问水辛:“外面在做什么呢?” 水辛支支吾吾的道:“嗨!一群人修缮修缮房子。” 竹然抬起头看向她,“你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就当真不干了,不怕延误了工期王爷怪罪么。” “要是打扰了夫人休息,王爷才会怪罪呢!”若依在一旁笑道。 “几日没出门了,今日不如收拾收拾去府外转转”竹然说着站起了身,朱赫瑀已经允许她自由出入王府了。 水辛想到王府各处粘的大红喜字,尤其是王府大门上那些特大的“囍”字,赶紧挡在竹然前面,“府外有什么好的,这回安静了,夫人不是要午睡么!” 竹然绕过水辛,只觉心里一沉,轻轻道:“不用瞒我了,这几日王府里在忙什么,我又不是没长耳朵,怎会不知。” “夫人……”水辛见竹然强笑的样子,一下子便哭了出来。 竹然稳了稳心神,慢慢舒了口气,“哭什么,我没事,他娶正妻也是迟早的事。” “夫人…夫人不必担心,王爷的心中是有你的……”若依劝慰道。 “也许吧。”竹然的语气虽是淡淡的,可在心里还是期待着什么。只是这种期待在三日后就如同早晨迷蒙的雾气,太阳一来就完完全全的消散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十九日,朱赫瑀大婚的前一日。要布置新房。按照规矩,竹然这个妾室要给新房除尘,铺喜被,贴喜字,表示妾室对正房的尊敬,也寓意着以后能和睦共处。 正妃娘家派来的两个喜婆假装客客气气的到浮欢院来请竹然。“侧王妃,请吧!” 竹然默默的看了看身着红色衣服的两位喜婆,一种灼痛在心中骤然蔓延。 “这还没进门呢,就耍起气派来了!”水辛直接冲两位喜婆道。 “两位妈妈办了这么些年喜事,怎也这样不懂规矩,我们夫人这才刚洗漱好,连早膳还顾不上用。怎的这新房今日打扫好了,新娘子就能进门了么!”若依一面递给两位喜婆茶一面冲两人笑道。 “哟,我们这粗使婆子起的早,不想侧王妃还未用膳,实在是考虑不周了,还望侧王妃恕罪。”两位喜婆说的是恕罪的话,可脸上却丝毫没有请人恕罪的意思。 “来人,送两位妈妈先回东院,侧王妃用完早膳再过去!”若依朝外吩咐道。 两个喜婆走了,若依端来早膳。笑道:“夫人吃一些吧!” 水辛在两人刚才站过的地方啐了一声,骂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哪有卯时就来催人的!” 见若依给水辛使了个眼色,竹然开口道:“只喝一些粥怎么够呢,再给我拿个馒头吧,一会…一会做的可是体力活。”竹然觉得自己软弱,朱赫瑀的正妻还没有嫁进来,就只是两人喜婆,也惹得她心里这般难受么。 “我找王爷去,什么破活,王府中有都是下人,非要夫人做么!”水辛边说边往外走。若依一下拽住她袖子,喝了一声:“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种时候添什么乱!” “你找不到他,他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你去哪里找他。”一行清泪终是忍不住滑下,竹然在心中问:朱赫瑀,你带给我的为何总是眼泪。不喜欢你时是,喜欢你时也是。 “若依陪我去新房吧,水辛将屋中打扫打扫”竹然擦干眼泪,朝若依和水辛道。 走出浮欢院,若依跟在竹然后面,扭过头去,将注在眼睛里的泪水擦掉。想安慰竹然,难受便说出来,别这样安安静静的憋在心里,可是刚叫了声:“夫人……”便张不开嘴了。 第七十七章 难堪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王府东路与清风居相对而立的忆暇阁便是朱赫瑀和其正妃的新房。 竹然走进忆暇阁时室内已是立满了丫鬟。丫鬟手中,有人端盆,有人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除灰掸子,抹布,还有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 竹然环视着满室的喜庆红色,心中现出一种悲凉。她这一辈子都配不上红色,来到王府时没有新房,此时却要为另一个女人打扫新房……还未等回过神来,已有丫鬟向她递来了除灰掸子。她接过除尘掸子,感觉似是回到了竹府,在竹府她是要做体力活的。室内已是被人擦过不知几遍,又怎会有灰。一切的工序莫不是走了流程,与其说这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莫不如说这是正房羞辱妾室的法宝。 最后一道工序,去铺榻上的喜被。当红色锦被上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映入竹然眼帘时,竹然拿被的双手还是轻颤了一下。转过身来时,其中一个喜婆拿过装有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托盘。笑着道:“侧王妃,还得在被子底下放上这些,图个吉利不是!” “哟!这你可不能怪侧王妃想的不周了,侧王妃年轻,没经历过这些!”另一个喜婆戳着先前那个喜婆的肩膀道。 “不对呀!侧王妃当年嫁到这瑞新王府时没有过么……” 竹然看了看两个喜婆,突然生出一丝怜悯。既为自己,也为两人。同为女人,这样刻薄的话,她们怎么说的出口。问道:“两位妈妈是新娘子家的奴婢还是雇请来的喜婆?” “这就不劳烦侧王妃费心了!侧王妃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吧!”竹然听到此话,忍不住一丝轻笑。她那样问是想知道,若如此时自己动怒处置了两人,她们会承受怎样的后果。她就是再不济,处置两个下人,即使是在这喜庆日子有些不和时宜,但朱赫瑀能说出她什么。只是她却是没有心情,她处置了这两个明面挖苦她的喜婆,也处置不了人心,更处置不了即将入府的王妃。 “住嘴!”若依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就是公主也不敢和我们夫人这样说话,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竹然佯装无事的看了看若依,朝她笑了笑道:“没事,我快些铺完被褥,咱们就回去。” “布置得怎么样了?”就在竹然刚说完这句话,林韵辰的声音就突然出现在门外。 “林安王……这是新房,除了新郎以外的其他男子是不能进去的。”门外的丫鬟着急又怯懦的说道。 “三哥叫本王全权负责结婚事宜,这新房怎么就进不得了,本王就要先替三哥瞧瞧,看谁敢阻拦本王!” “林安王爷……奴婢不敢……” 竹然在屋中听的清清楚楚,对林韵辰的言语举动感到意外,他向来不都是嬉皮笑脸,平易近人的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韵辰一进屋就看见了跪在榻边,正在铺喜被的竹然。本来就阴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朝室内的人喊道:“谁让侧王妃做这些的?”说着就大步朝竹然走来,一下子扯开了竹然正在拿锦被的手。 “韵辰,你做什么。”竹然欲重新去拿喜被。 “林安王爷,妾室给正室铺喜被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谁说的!站出来再说一遍!”林韵辰突然冰冷的问道。 竹然冲林韵辰摇了摇头,用以前两人相处时的轻松语调对他道:“这确实是规矩,平日里闲的难受,此时正好有些事情去做。” 林韵辰却一反常态,脸色更加难看的道:“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若依早已咽不下这口气,此时耍了个小心机,对林韵辰道:“临安王爷,侧王妃出去了,这铺了一半的喜被当如何啊!”结果果然奏效,林韵辰怒道:“放在那里,谁愿意铺谁铺!今日这屋中的丫鬟一会都给本王去管家处登记,等着受罚!”然后指着两个喜婆道:“还有你们,赶快给本王滚回丞相府去,本王一刻也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是…是……”一屋子人连忙跪地道。 丞相府?竹然还在心中疑惑,这正妃是丞相府里的人?是杜言卓府里的人么? 林韵辰和竹然走出忆暇阁。见林韵辰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竹然忍住心中的郁结,去和他开玩笑:“今日你可着实是把我吓到了!” 林韵辰看着竹然,十分认真道:“难过就表现出来吧,这样藏在心里多累啊!今日之事让三嫂受委屈了,见到三哥我一定向他告状。” “有什么委屈,这的确是规矩。以后还是叫…侧王妃吧,三嫂的称呼不能再叫了。” 林韵辰一眼就看出了竹然脸上露出的悲凉,笑了笑道:“是不适合我叫,以咱俩的关系,我还是叫你竹然吧!” “也好,现在忙么?不如去我院中坐坐,喝杯茶。” “那太好了,你准备请我喝什么茶呢?”林韵辰又恢复了竹然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什么茶也入不了你的法嘴!不如给你准备一壶开水吧!” “开水就开水!三嫂准备的开水也比别处的好喝!”林韵辰一顺嘴,又将“三嫂”二子说了出来。 竹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装作没听见道:“我们能认识还是因为我的口技,可自从认识了,还没正经的给你表演一回呢!” 林韵辰也回忆道:“你的口技吹的不错啊,怎么就怕人知道了!” 若依在一旁插嘴,“夫人会口技啊,不如回院子给临安王和我们丫鬟表演表演!” 林韵辰赶紧摊摊手道:“今日就算了吧!你们夫人……等改日都有雅兴的!” 竹然只点了点头,没有搭话,今日她确实是没有心情。 给林韵辰沏的茶是竹然自制的茉莉花茶。虽说是十分常见的茶叶,但因熏制的时候火候掌握的刚刚好,反倒十分清香。林韵辰连连称赞,只是见竹然端着茶杯,眼神呆滞,迟迟未动,不觉说道:“竹然,三哥心里有你,娶正妃也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竹然重复一遍,感慨道:“人生总是有太多迫不得已,想当初我来到这里时也是迫不得已……” 第七十八章 大婚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天还未亮,竹然就已起身,今日是瑞新亲王大婚的日子,她是一个无关紧要但又不得不出现的人。 若依看着站在门口处的竹然,贴心的拿了件披风为其披上。“夫人,深秋时分,天气凉了,小心染了风寒。” 竹然拽了下披风,轻轻道:“没事,早晨的风吹得人清醒一些。” 若依心疼的看着竹然,竟是不知该如何劝慰。 “时辰不早了,也该梳洗打扮了。别误了王……爷和……王妃的良辰,到头来惹人闲话。”竹然淡淡的说道,可是说道王妃的字眼时眼睛还是湿润了一下。 如果说她和朱赫瑀之间发生的种种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么输的人已不言而喻。其实她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此刻连心也丢了,倒是输的干净了。 水辛在一旁对竹然道:“小姐,你平时总说我毛躁,可是水辛看的出来王爷是真的很在乎小姐,你看王爷连续一个多月不断的往咱们院中送东西,王爷为什么这么做啊!不就是想要告诉这府中的人他宠爱小姐么!王爷娶了王妃,可是也不会忘了小姐。人都说日久生日,小姐来王府中好几年了,王爷娶了王妃也不会对小姐不好的!” 水辛唤竹然的是小姐而不是夫人,竹然也顺着水辛的话使自己宽心。 若依很会梳妆打扮,未用竹然说,就给竹然梳了一个特别朴素的发髻,所佩戴的首饰也是素雅清淡又不失喜庆的。 今天的主角是朱赫瑀正妃,而她只是个陪衬,做好该做的,她就又要回到自己的院子了。 迎亲的鞭炮声震天般响,在硝烟的缭绕下,竹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红色裾衣、骑着枣红马的朱赫瑀。不知是一个月没有见到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色的衣服,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从今日起,他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夫君。 新娘下轿,红红的嫁衣,红红的盖头,全身都是红色的,对比着其他的颜色变得黯淡无光,包括竹然身上喜庆的桃粉色。朱赫瑀和她的正妃各持红菱的一端。华贵的盖头遮住了新娘子姣美的容颜,可看她持着红菱的纤纤玉手,玲珑有致的身段,也知是个佳人。 “新娘子跨火盆喽!新娘子跨火盆喽!”正厅里响起执礼高亮亮的嗓门声。 新娘迈过去左脚,欲迈右脚时身体有些不稳。朱赫瑀一下子搂住了新娘的腰,小心在乎的样子另旁边的贵妇人唏嘘艳羡。“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看看王爷多在乎王妃……没准明年就能怀上了……” 他右手环着新娘的腰,可左手手中的红菱却牵动着竹然的心,一下一下拽着竹然心中难受。 跨过了火盆,朱赫瑀和其正妃在众多身穿喜庆红衣的下人的簇拥下走向正中央。 吉祥喜庆的讨喜话语如沸水般翻涌,当朱赫瑀距离竹然很近很近的时候,竹然轻启双唇,犹豫着是否也像旁人一样说些喜庆的话,可是嘴角却是在不停的搐动。她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如此,此刻一切不合时宜的表情都将成为那些好嚼舌根的贵妇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可是她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她食指在衣袖里使劲的扣着手心,但却是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在眼泪要滑落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朱赫瑀的声音:“扶侧王妃回去休息。”竹然身体怔了一下,抬眼就看到了朱赫瑀炽热的黑眸正盯着她,她一楞,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眼中的泪水被憋了回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微笑的表情,尽管此刻她的内心是如此的悲哀。 “回去休息吧。”人群中的喧闹瞬间不见了,朱赫瑀这句话清晰的在殿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了竹然的身上。 唏嘘声,窃窃私语声,朱昀派来的太监故意的咳嗽声,还有盖头下新娘的轻唤声“瑀”,让竹然和朱赫瑀都恢复了理智。 竹然深吸一口气,笑着对朱赫瑀道:“祝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情深意长。”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世故,人们开始接着竹然的话道:“祝福王爷和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尴尬的氛围瞬间被驱散了,似乎没有人还记得刚才的插曲。 朱赫瑀即使听到竹然的话神情一凛,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又向前方走去。 面对身旁人的打探,竹然得体的回以微笑。这是她早就练好的功夫,只是很久未用了,微笑起来也感觉有些生疏。 远远的看着朱赫瑀和其正妃在执礼的引导下行着婚礼,竹然感觉时间突然变得凝滞了,过得好慢好慢,慢得她觉得吸一口气都要好久。 背后突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那是朱赫溪的手。 竹然不敢抬眼看她,怕暴露了此刻自己内心的悲凉。 朱赫溪稍稍加重了握着竹然手的力度,竹然的心真的感觉到了宽慰。可是再去抬眼,有看到了陆子寒的注视,杜毓炫那不明所以的眼神,还有曹书瑶的怒瞪。 结束了,随着执礼的一声:“步入洞房!”竹然终于熬到了结束,无视周身的一切,踉跄的朝浮欢院走去,若依在旁扶着她,连轻轻的叹息都不敢发出。 “然儿。”背后突然有人喊她。 竹然停住了脚步,巡视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才回过头,因为她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陆子寒走近,看了若依一眼。 “陆驸马,这是我的贴身婢女若依。”竹然怎会不知道他看若依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陆子寒还是忍不住对若依说道。 若依看了看陆子寒又看了看竹然,然后才开口道:“深秋寒凉,若依先回去将夫人的披风取来。” 竹然看着若依渐渐走远的背影,悠悠的开口:“驸马此番举动怕是要惹人误会了。” 陆子寒突然大跨步靠近竹然,“然儿,我和朱赫溪的事你听我解释好吗?” 竹然向后退了一步,苦笑道:“刚才的勉强微笑,我已经很疲倦了,驸马和公主的事情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说完,也未等陆子寒是何反应,便恹恹的向前走去。 陆子寒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 竹然停住,使劲甩开他的手,讽刺说道:“有些事情是我没和驸马爷说明白,那好,今日便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我是瑞新亲王的侧妃,你是康硕公主的夫君,我们因朱赫瑀和朱赫溪的关系才有了关系。” 听到此话陆子寒果然没有再追上来,竹然继续向前走,只是听身后陆子寒苦笑道:“娶她,是迫不得已,爱你,是情难自禁。” “我们已经结束了,好好…对赫溪,她是个好姑娘。”竹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的回了他一句。 强忍住瘫软的身体,终于走到了王府中路与西路的那扇雕花小门,把住门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心想自己怎么会混到这种地步。只是哭也不能尽兴,抬头便看见一人。 第七十九章 试探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跟我走!”杜毓炫没给竹然拒绝的机会,扛起她便向王府后门走去。一路上有好多人看见了他们,除了惊讶看热闹的还有跑去和朱赫瑀汇报的。 竹然挣扎道:“你干什么,觉得我此刻的处境还不够难堪么!” 可不管是竹然让他放自己下来还是奋力去挣扎,杜毓炫都丝毫不为所动的向王府外走去。 “放开我!杜毓炫你放开我!”竹然去咬他肩膀,他不顾疼痛的将她的头抬到他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竹然!我杜毓炫喜欢你!” 竹然被他的话吓到,停止了哭泣,直直的看向他,等回过神来时,已是和他在马上,驶离了王府。 深秋时分,天气转凉,再加上坐在马上疾驰,已是觉得十分寒冷。杜毓炫将竹然放在身前,左手将她搂在怀中,右手去拽缰绳,漫无目的的疾驰。 良久无言后竹然道:“不出明日,京都城中就会传遍我与你的绯闻!” “朱赫瑀根本就不在乎你,不如和我走,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杜毓炫说着,握着她胳膊的左手又加重了些力度。 竹然只当他的话是玩笑,此时和他在马上疾驰,心中的压抑之感顿时有所释放。也玩笑的回道:“好啊!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杜毓炫听到此话,瞬间拉住缰绳使马停了下来,看着竹然道:“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可愿意?” 竹然被他灼灼的目光吓了一跳,挣脱开他的怀抱,使自己勉强笑道:“杜毓炫,我开玩笑的!” 杜毓炫迟钝了一下,灼灼的目光变得隐痛,随即捧腹大笑,笑够了装作若无其事的讽刺竹然:“我杜大公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你竹然充其量算是我众多红颜知己中最没有女人味的一个!” 竹然即使是看穿了杜毓炫的拙劣演技,但还是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去想杜毓炫你可千万不要在我身上动什么心思,不值得的,我们只是好朋友。 两人绕着京都城兜了大大的圈子,她依然在他的怀中,这样毫不避讳的和一个男子相处,也使竹然感到了慌乱,可是想到朱赫瑀也即将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竹然便在杜毓炫的怀中没有动。他们有衣服相隔,心中坦荡清清白白。同时她也想去知道朱赫瑀的忍耐极限是多少,他知道她与陆子寒的一切但就是迟迟不去发作,要是得知此刻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还不发作么? 杜毓炫看着竹然望着他环着她的胳膊发呆,突然拿开了他的手臂,解释道:“我对你可就是对朋友……你别误会…我是怕你冷才……” 马在一片旷园停了下来,竹然也才感觉自己的小腹部隐隐作痛。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几日,今日才来,早上在朱赫瑀大婚中麻木,刚才和杜毓炫奔波中倒是让她意识到了疼痛。 杜毓炫指着前方道:“这里在夏天时种满了水稻,你见过水稻么?” “在书上见过,和朱赫瑀出去时也远远的望见过。” 杜毓炫跑到前面去踢水稻收完后的老根,边踢边道:“我人生的终极理想便是在一个无人认识的古村或者荒山,携着妻子儿女,过普通人的幸福日子。可我偏偏是杜言卓的儿子,他又逼的我不得不去娶曹书瑶!” 竹然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你故意表现的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放荡形骸,只是想败坏自己的名声。” 杜毓炫转身去看竹然,笑道:“要不是那次我故意气我父亲,还认识不了你呢!” “人和人相遇是一种缘分,那次如果我不从王府里偷偷的跑出来,也遇不见你。见你的第一眼,真以为你是个混世公子!” “现在不这样认为了么?”杜毓炫笑道,接着又问:“你喜欢长河落日圆的大漠,还是喜欢孤帆远影、秋水长天一色的江南,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只要是没有权利角逐,没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我都喜欢。”竹然看着已不在正中的太阳,轻轻开口道。 “我带你去寻找这样的地方!” 竹然迟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看着杜毓炫,忍住下意识要避开他的眼睛,笑道:“你送我回去吧。” “好……”杜毓炫心中想问的是:他就比我好么? 在往回走时,已是碰见了朱赫瑀派来的龙虎卫。杜毓炫见到跟在两人后面的侍卫,不耐烦喊道:“都给本公子离远些!回去告诉你们瑞新亲王,要是真在意他的女人便让他自己来!” 朱赫瑀当然不会过来,王府大总管李文海却来了。见到竹然沉稳恭敬道:“奴才奉王爷和竹大人之命恭迎夫人回府。” 如果李文海不顺带着提上竹长郡,竹然本已是打算下马和他回去,可提到竹长郡反倒让竹然有了逆反心理。回头笑着对杜毓炫道:“不知杜公子和李大总管谁骑马的技术更好一点呢!” 杜毓炫会意,猛地一松缰绳,马瞬间冲了出去。“坐稳!”一番疾驰已是将李文海和侍卫甩出了很远。 “绕过他们,送我回去吧!” 杜毓炫兜了好大的圈子,回到王府后门时已是下午时分。看着府门外的龙虎卫,杜毓炫还是不曾死心,对竹然笑道:“回王府不免要受些委屈,不如和我远走高飞,现在还为时不晚!” “我连累了你!我去求他不要治你的罪。” 杜毓炫看了看竹然,拒绝的话语不用明说,杜毓炫笑了笑,然后才道:“回去吧!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会向朱赫瑀解释,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说完抱竹然下马,然后转身朝前走去。 李文海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朝跟在杜毓炫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适意几人回来。 竹然自知这王府中的李大总管此时对她已是十分不满意了,选择逃避,不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便快步向前走去。李文海在后,最终未发一言。 第八十章 暗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回到浮欢院,一坐便是一下午。到了晚膳的时间,看着若依和水辛来来回回热了几遍的饭菜,竹然才猛然反应过来,吩咐两人道:“别忙了,撤下饭菜去休息吧。” “夫人,不吃饭身子怎么受得了。”水辛说着将筷子塞到竹然的手中。碰到竹然手时,被她手中的寒冷激了一下。“夫人的手怎么这么凉?” 见水辛担心的样子,竹然笑道:“没事,今日来了月信。” 若依走了过来,也笑道:“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姜汤来,给夫人驱驱寒气。”见竹然又是失神,若依道:“这段时日的汤药真是没白喝,夫人的宫寒也比先前好了许多了!” 竹然点头,向若依强笑笑:“把饭菜都撤了,我喝一碗姜汤就行。” 若依端着菜正欲向外走,竟和朱赫瑀打了个照面。激动又欣喜,差点要喜极而泣道:“奴婢参见王爷!” 朱赫瑀见饭菜未动,问道:“侧王妃用完膳了?” 若依摇头。 “端回来吧。”朱赫瑀说着向内室走去。 竹然在屋中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居然来她这里了,不曾预料得到,但心中却涌现出一丝欣喜,即使瞬间被苦涩蔓延。 朱赫瑀进屋,站在竹然身前,深情的凝视,“然然。” 竹然正半靠在榻边,看着朱赫瑀高大的身影,帅气的英姿,明快而鲜亮的喜服,身子未动,可眼睛已经红了。 “怎么不吃饭?” 竹然摇头,“不饿。” “我喂你,也不吃吗?” 竹然看着朱赫瑀,眼里的泪水刷的一下滑落,“王爷陪臣妾喝一杯酒吧,臣妾从来不曾尝过合卺酒的味道。” “然然别哭。”朱赫瑀走到竹然身边,揽过她道。 竹然触摸着他的喜服,已是沾染了秋夜的清冷。脸上的泪痕干了,嘴唇微动了动道:“李总管和王爷说了吧,我和杜毓炫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提起这话。 朱赫瑀轻笑了笑,“改日见到杜公子必定要当面感谢于他陪然然出去散心!” 竹然惊讶于他的话,愣愣的看了看他冲自己微笑的脸。 朱赫瑀从袖中拿出一物,对竹然道:“前些日子去城南的尼姑庵,见到些好玩的东西,便给你求了一件,猜猜是什么?” 见竹然摇摇头,朱赫瑀轻吻竹然的耳朵提示:“是一个特别特别小的东西,而且是庵中的住持亲自……” 竹然一下想到了,脱口而出:“用桃核做的木雕!” 朱赫瑀见竹然脸色好转,会心一笑,攥紧双手手掌让竹然去猜木雕在他的哪个手上。竹然不去猜,直接伸手去要。“给我!” 朱赫瑀却笑道:“亲我一下,便给你!” 竹然直接要扳开他的手,一边要去抢,一边用激将法道:“你不会是骗我吧,你的手攥的那么紧,是不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越小才越见其精致!”朱赫瑀说着身子故意向后一躺,竹然也便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中。刚欲起来,就被桎梏在他的怀中。他凑近她的脸,亲吻她的唇。边吻边道:“我欠你一个婚礼。” 竹然放松了自己,张开嘴让属于他的气息进入。他顺势去纠缠她的舌。炽热的吻让人迷乱,他手不禁滑向她腰部,去解她腰间系带。她趴在他肩头,放任他的动作。 然而室外的一声通报还是让室内的炽热回到了冰点。“王爷,王妃让奴婢过来通报一声,她在新房等着您来!” 竹然迅速从他身上起来,脸上的红潮瞬间褪去。先时,她在想着他口中说的那个欠她的婚礼,可是此时理智已是恢复。一个婚礼,能改变什么?能改变她侧王妃的身份,还是能改变一会他就要把刚才给她吻去给另一个女人的事实。 竹然错开朱赫瑀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时辰不早了,王爷回去吧……” “时辰是不早了,然然服侍我更衣吧。”说着,朱赫瑀伸开了胳膊。 竹然错愕,看着朱赫瑀,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朱赫瑀干脆自己脱了衣服,然后又来脱竹然的衣服。 竹然拒绝,“王…爷,臣妾来了月信,不能服侍……” 朱赫瑀继续脱着她的衣服,温柔道:“今夜就只抱着你睡。” 躺在榻上,朱赫瑀从背后抱着竹然,手握着竹然的手,下巴抵在竹然的肩上道:“一切都没有变,如若你不愿意见她,我便在外面另找一处别苑,就像你求我让董夫人离开竹府的那种方法,可好?” 竹然看着床头的红烛以及他脱下的红色喜服。今夜是他的大喜之日,而他却让新娘留守空房,跑到她这里。她该感动么?她该有得宠的快感么?没有,只觉得脑袋里一片虚空,如果时间就凝滞在此刻该有多好。他躺在她身边,一切都没有变。伸手去抚摸他放在自己腹部的双手。他抓握着她的手,用手心的温度化解她冰凉的双手,甚至是内心。如若不是那日惠州兵变,他走投无路,去找杜言卓,便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可是如若不去联合杜言卓的这股势力,他想要登上顶峰也是难上加难…… 半夜猛然惊醒,梦里梦见他正轻轻的穿着衣服打算离开,睁开眼睛,身侧的那个人早已不见了,才意识到那不是梦。枕头和他躺过的地方冰凉早已没有了温度,只留下他书房内的熏香,龙涎香淡淡的味道。轻抚他刚才为她戴上的桃核木雕,已是染上了夜间的寒凉。 他终究还是走了,他终究还是惦念着他的正妃,他终究是别人的丈夫,而她只是他万千女人中的一个,今日是他的正妃进府,明日又不知道是哪个女子进府。或者说他日他登上顶峰,三千佳丽伴于他左右,他毕竟是个男人,面对红粉佳人的软语娇嗔,他抵挡得住么。他深情的凝视,温柔的亲吻,以及甜蜜的情话,都将对另一个或是一些女人做起。 而她能做的就是独守着空房,盼望他的眷顾。一根红烛,等到天明。 身子和心一样的冷,竹然蜷缩成一个团也没能感觉到温暖…… 翡翠流苏白玉钩 夜凉如水待牵牛 知否去年人去后 枕函红泪至今留 第八十一章 见礼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昨夜醒后,便再也没有入眠。想了一夜,似是想开了什么,她不能如此悲伤下去了。不管怎样,生活还在继续,朱赫瑀也确实是心中有她。 水辛起的很早,因知道朱赫瑀昨日来了浮欢院,以为竹然心情变好了,她整个人又变回了往日的活泼模样。服侍竹然更衣,一边给竹然围腰间系带,一边笑道:“有个诗人做的什么诗来着,隔户杨柳翠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夫人的腰如此纤细,”毕竟是个姑娘,余下的话不好意思大声说出口,附在竹然耳边继续道:“夫人的腰如此纤细,不知王爷一支手臂能不能环住啊!” “你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害臊了!”竹然说着,不再用水辛去系系带,“隔户杨柳翠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那是诗人杜甫的绝句,赞美的是早春的垂柳。” “能不能么?”水辛才不管是谁的绝句,继续笑着去磨竹然。 水辛这话,倒让竹然真的去回想朱赫瑀有用一只胳膊环着她腰的时候么?回过神来,突然面上一红,又觉不好意思。佯装生气的喝止住水辛:“不许再提这话茬了!” 若依端来了早膳,见两人有说有笑,心中高兴,便忍不住问道:“提什么话茬啊!” 水辛忍不知哈哈大笑,去扯若依衣服道:“夫人不让说呢!一会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对你讲!”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竹然面上又是一红,对若依道:“别听她胡扯!” 在水辛和若依的精心侍弄下,竹然穿了件藕粉色裾群,肩披银白色鸱鸺花草纹披风,往忆暇阁走,给朱赫瑀和其正妃请安。 忆暇阁和清风居有抄手游廊相连,竹然从浮欢院出来先路过清风居,又顺着抄手游廊向忆暇阁走。站在游廊上,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一双壁人。不知朱赫瑀对其正妃说了什么,他的正妃正掩面而笑。竹然心中暗暗佩服朱赫瑀对付女人的本事,他昨夜迟迟不入新房,此时却能将那个女人哄的如此高兴。 屋中的气氛是活跃温馨的,而屋外的气氛却不是的,竹然站在正厅外,看着屋内的两个人,勉强勾了勾嘴巴,可还是觉得表情僵硬。正想再调整一下表情进去,可他的正妃已经察觉到门外的她了。 “妹妹来了,快进来!” 竹然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脑袋轰鸣一下,这声音……抬头,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杜毓颜! 努力去说服自己,杜毓颜已经死了,春天的时候,是亲眼看着她的棺材的! “妹妹!”杜毓颜假装贤淑的去唤满脸惊诧的竹然。她怎会不知竹然为何失神,先时早已是看见竹然从游廊处走来,故意掩面娇羞的朝朱赫瑀微笑,结果果真奏效。 回过神来,去看朱赫瑀。她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在询问他,身边这个女人是杜毓颜对吗?朱赫瑀下意识的一丝躲闪,让竹然知道了答案。 接过丫鬟手里的茶,脑中浮现的是林韵辰骂两个喜婆的话:“还有你们,赶快给本王滚回丞相府去,本王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两个!”先是给朱赫瑀行礼请安。朱赫瑀接过茶便朝竹然去使眼色,适意她不用去给杜毓颜请安,然而竹然脑海中又放映出沈漓儿的话:“她从这里走了,算算这日子,也是快了……”根本就未注意到朱赫瑀对她的适意。 又机械性的去接丫鬟递过来的茶,这一递一接间,茶险些洒在竹然的手中,竹然也丝毫未在意。同样的动作,在杜毓颜那里重复一遍。 杜毓颜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赏钱,柔声细语的对竹然说道:“妹妹收下吧,姐姐才到府中,有许多不明白的事还要向妹妹请教,到时候还望妹妹不要厌烦才是。” 竹然坐在朱赫瑀的身侧,端详着杜毓颜给的赏钱。这是王妃给她的赏赐,又何尝不是提醒。在以后,她要像对待朱赫瑀一样对待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只是王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妾,而这个女人才是他的正妻。 前来请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长龙,杜毓颜一一问候,给了赏钱。 “你跟本王出来!” 屋子里的人同时看向朱赫瑀。 杜毓颜轻轻拽了下朱赫瑀的袖子,笑道:“王爷,下人们都来请安,你要带臣妾去哪里?” 朱赫瑀甩开杜毓颜的手,“竹然,出来。”然后径直向外走去。 杜毓颜自觉十分难堪,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先前得体的微笑,而屋中却没有一个敢喘大气的人。 竹然的脑子里一片虚空,直到听朱赫瑀叫她的名字才抬头。她不知道屋子里刚发生了什么,只能求救似的看了看身侧的若依。 若依赶紧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在众人的注视下,竹然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跟我走!”竹然出来,就被朱赫瑀拽着,跟在他几近如飞的步伐后面。 “她是杜毓颜么?”竹然问他。 也不知来到了哪里,是府中无人经过的角落。他将她按在墙上,让竹然看着他的眼睛道:“然然,你听我说,”竹然打断他问道:“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竹然听到这一个字已是崩溃了。他如此大费周章,不惜设计让杜毓颜假死的办法也要娶她做他的正妃,一个嫁给了自己弟弟的女人,一个在酒后喊着名字的女人,一个因为自己穿了和她同一颜色的衣服而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是为了什么?是迫不得已?还是他心心念之,不惜大废周张? “听我说,不像你想到的那样。还记得惠州兵变么……”竹然看着他,只看见了他的嘴张张合合,心已然是麻木了。她昨晚想了一夜,如果是别的女人,她都接受了。可是事实为何如此残忍,他的正妃是杜毓颜,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她,朱赫瑀才让自己进了王府。也是否是因为自己像她,他才会对自己如此的好?只是这好也该到头了,因为杜毓颜来了…… “你想要我怎样?”朱赫瑀终于不耐烦了,捏住她的下巴问“以后不用向她下跪,不用向她请安,可以了么?” 和朱赫瑀朝夕相处了好久,竹然已是掌握了怎样能惹他暴怒,对朱赫瑀轻笑道:“我不跪她,她也是正妻。我不跪她,她也在你的心里,我跪与不跪,请安与不请安,又有什么区别。” “你再说一遍?”朱赫瑀果然生气了。 竹然见他强压制着心中怒火,苦笑,故意去触碰他的极限:“王爷第一次见到臣妾的时候,是因为臣妾长得像王妃,才将臣妾纳入府中的吧,王爷对臣妾三番四次的利用,也是因为臣妾在王爷心中毫无价值吧,有件事情臣妾一直未说,春游那次,王爷利用臣妾脱身,臣妾一直记在心里。” “真好!太好了!”朱赫瑀冷笑,“我对你的好你都不记得,这些不好你却丝毫不肯忘!”说完,放开竹然,愤然离去! 第八十二章 羞辱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走了,竹然滑坐在墙角。心知刚才的那番言语让她和朱赫瑀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一阵阵悲凉漫在心头。想起她刚进王府那会,什么都不希冀,反倒过的自在。如今杜毓颜来了,他不再稀罕她的情,她也不想将自己的真心被人毫不珍惜的践踏。所幸小心的收好,过以前平淡如水的生活。 站起身来,万念俱灰的朝浮欢院走去。浮欢院!果然是好名字。 “夫人,”若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竹然身边,见竹然身子不稳的走在小路上,忙跑过去扶住她,轻轻道:“夫人等若依一会,夫人的披风掉在后面了!” 竹然问若依:“王妃…是哪家的姑娘?” “是……丞相府的二千金,杜毓炫的妹妹!” “二千金?”竹然重复道。 若依不知竹然是什么意思,想要岔开话题道:“什么千金不千金的,咱们才不要提了呢!” 竹然只是想知道,朱赫瑀给了杜毓颜怎样一个身份,追问若依道:“二千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若依见茬不开话,只能道:“听人说这二千金小的时候一直闹病,后来有个和尚说是命中犯什么,要找个清静之地,待到年方二十方可回家,这不,一直住在城南的尼姑庵中,刚回丞相府不足一个月,就嫁……” 回到浮欢院,竹然看着因自己的情绪不好连带着整个院中的人都情绪不好。不想振奋也得假装振奋了。 对水辛笑道:“好久没做糕点,手都生疏了。你想吃桃花酥么?” 水辛满脸欣慰的看着竹然,嘴上连忙道:“想吃!早都想吃了!” “小麦粉、糯米粉各一两,冰糖四钱……”竹然一面看着食谱书,一面让若依记好。“干桃花两钱,这个让水辛一会去祥瑞阁取,鸡蛋、小麦粉、糯米粉要分别加入,顺圈搅拌。”竹然又对若依道:“还有这个火候也要掌握好,一会你考的时候要小火慢烤……” 突然见若依和水辛都不动了,转过身去看见了杜毓颜的贴身婢女妙棋。 妙棋先是恭恭敬敬的给竹然行礼,然后才言明来浮欢院的目的:“正是午膳的时间了,王妃请夫人去忆暇阁用膳。” 水辛见丫鬟来通知时竹然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又没了,一口便回绝道:“上午才请完了安,这又来了。回你们王妃,我们夫人不去!” “水辛!”竹然看了水辛一眼,喝止道。 杜毓颜的贴身婢女妙棋陪其在宫中多年,练就的十分世故、泼辣。听水辛如此说,反倒给水辛行礼:“这位可就是水辛姐姐,康硕公主的干妹妹了。怪奴婢眼拙,先时没认出来,现在给姐姐行礼,姐姐可万万不要怪罪!” 水辛看到她便觉十分讨厌,干脆摆了摆手道:“你快起来,姐姐妹妹的!也不知咱俩谁大!” 妙棋起身向竹然笑道:“奴婢才来王府一日,不熟知王府规矩。可在丞相府里这奴婢擅自替主子做主可是要罚板子,扣月银的。” 竹然本没打算去和杜毓颜作对,可是没想到杜毓颜身边的丫鬟如此说话,直接越过水辛的事情不提,轻轻开口道:“姐姐请我过去用膳,本是应该过去的。可是此刻正做着桃花酥,不便离开。你可要替我说明情况,顺带着替我谢谢姐姐美意。”也不等妙棋是何反应,直接对若依道:“快送送姑娘,初来王府,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送走了妙棋,若依担心的对竹然道:“王妃刚刚入府就得罪了……”见竹然难得有心情用膳,便咽回了想说的话。 竹然看了看若依,笑道:“若依你记住,你与水辛不是我的丫鬟,而是我的妹妹。谁都不可以欺负你们。” 若依面上无言,但心中却是感动。可是也忍不住去想,得罪了王妃这在王府可怎么生活…… 初一不见她,十五也要见她。第二日杜毓颜又来邀竹然赏菊。快到十一月份了,王府的花园里竟然还摆着各色的菊花。可是东篱下的菊花,南山上的悠然,不可能在王府的花院出现。因为这里女人多,是非便多。看花之人各怀心事,没有人有雅兴与诗情。 这不可不说为是一种浪费,最适合赏景的地方,却没人赏景,最适合抒情的地方,却要假意虚情。 “妹妹来府中很久了吧,可是一直在浮欢院住着了?”杜毓颜问出这句话以后,视线就一直落在竹然脸上。 “是来府中很久了。”竹然只回答了下半句话。 “浮欢院?浮欢?这名字真是……”杜毓颜慢慢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边走边问:“是王爷起的名字么?” 竹然笑了笑,她就知道杜毓颜叫她来,是诚心为了羞辱自己。 见竹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杜毓颜故意感慨道:“世事无常,回想起以前,妹妹还叫我太子妃娘娘,倒如今却要改口叫我姐姐,真是让人有沧海桑田之感啊!” 杜毓颜此话的意思是?,竹然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她在提醒自己,她是杜毓颜。 “是啊,世事无常,可也不无常。姐姐的身份改变了,这是无常。可姐姐却一直都在妹妹之上,妹妹见到姐姐要行礼。这是不是不无常呢?” 竹然心想杜毓颜不就是要羞辱自己么,那好,自己配合她。她只希望杜毓颜羞辱够了,早早的放她回去,她感觉好累,身与心的疲惫。 “妹妹真风趣,妹妹是个聪明的人,可有件事情却未必想得明白?” “是什么呢?”竹然故作不解。 “昨夜,瑀去了你那里,妹妹是否在心中暗暗感动了呢?” 竹然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她好像确实感动了,而且的确是暗暗的。 “瑀之所以去妹妹那里,是因为他没办法面对我,以前我毕竟是太子妃,他的弟媳。所以他去了妹妹那里,但他不忍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夜晚的时候还是回来了。”杜毓颜说着,拔了下额前的头发,“姐姐说这话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妹妹,‘提早收心’,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是得不来的。” 竹然忘记了避讳的直直的看着杜毓颜,这番不知羞耻的话,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听闻瑀前些日子赏了妹妹不少东西,府里人人艳羡,可是妹妹可曾见过瑀本人?” “不曾见过,是在为了筹办和姐姐的婚礼而忙碌?” “也不是,婚礼的事都交给了林安王。瑀在庵里陪我了。妹妹也知道,青灯古佛旁,孤寂苦寒,过午不食。瑀每天上完早朝,不惜奔赴数十里来陪我。” 竹然听着杜毓颜讲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的男主人公不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会唏嘘感慨一个男人能如此爱一个女人,也是足够了。想说句恭维的话,可却再也说不出口了,“妹妹打扰姐姐多时,就先告辞了。” 杜毓颜很满意竹然此时的反应,只是内心的落寞也许只有自己知道,若如她对竹然说的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是她还能挽回他的心么? 第八十三章 回温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想她自己一定是和朱赫瑀过不用分尊卑的日子习惯了。忘记了朱赫瑀是什么身份,忘记了她身处的环境,忘记了朱赫瑀宠她的时候能给她带来什么,也忘记了朱赫瑀愤怒的后果。可是此刻她却是不得不清醒了。今日距离水辛和竹朗的婚事已不足十日。可是婚礼举办前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的流程却丝毫没有准备。竹府那边音信全无,就连水辛所穿衣服的尺寸都没量,更不要提送来水辛大婚当日要穿的喜服。皇帝已经赐婚,竹府自是不敢违逆。原因只能在朱赫瑀这里,竹然苦笑,是因为给杜毓颜见礼那日,她将他惹生气了,他故意压下了此事么。 水辛自是着急,可是在竹然面前表现的和平常无异。她越是如此,竹然越是心中难受。 竹然坐在榻上,看着水辛正抬头望着身旁的那盆吊兰暗自失神,不觉开口道:“水辛,过来给我梳头。” 水辛回过神来,看了看竹然勉强笑道:“夫人的头不是梳好了么。” “可我觉得不好,太素雅了……王爷不喜欢吧。”竹然说着手慢慢的去探头上的簪子。 水辛平日天真、活泼,遇事不愿意深究内因可却并愚钝,她知道竹然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竹然要在朱赫瑀面前放下尊严。这和平日里求朱赫瑀不同,两人因一件事僵持,谁先放下姿态谁便是输了。 水辛想了半天,最后咬了咬唇道:“王爷怕是上早朝还没有回来……” 竹然执意道:“那晚些再去,你的婚事不能再耽误了。” “夫人,”见竹然正对着自己微笑,水辛忍住心头的疼痛道:“算了!” 竹然装作不解,不再去接话。水辛走到竹然面前,又说一遍:“我和竹朗算了!本来就不是同类的人……他还是他的郎少爷,我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一辈子跟着小姐。” 一股热流涌到竹然心中,竹然看了水辛良久,最后问水辛:“还记得端午节第二天,你对我说的话么?” 那天的情景出现在竹然眼中,也出现在水辛眼中…… 水辛送竹朗出府。从浮欢院到王府大门,不长不短的距离却确定了两人的终身。 竹朗对水辛道:“离开竹府一晃两年多了吧!” 水辛蹦蹦跳跳走在竹朗身边,“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竹朗笑道:“不错,我们都大了。可还记得我们是同一天的生辰?” 水辛也陷入回忆道:“怎么不记得!小的时候每次都是在小姐那里吃完好吃的,又偷跑到你那里!还偷偷的哀求过你,别告诉小姐呢!” “其实长姐早就知道!”竹郎说到此停顿了一下,“水辛,其实我……” “是你告诉小姐我去你那里的!”水辛以为竹朗说的是这个。 竹朗没有放弃他和水辛难得相见的机会,看着水辛的眼睛道:“我喜欢你!自从你走后,我的心里就像丢了什么似的,直到春游那次见到你,我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才不见了,我才知道我的心。” 水辛不敢置信的看着竹朗,有些结巴的问道:“你…刚才和我说什么!能再说一遍么?” “我喜欢你,我竹朗喜欢你,我要让我父亲来提亲,我要娶你!” 水辛一下子像掉入了甜蜜美梦,连连点头,但还是不敢置信的问:“你…喜欢我什么?” “天真,活泼,心地善良,没有城府,说话直接……我身边的女人,个个勾心斗角,玩弄心机。母亲,姐姐皆是如此。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我觉得很累,很厌倦。我希望我的爱人,我的枕边人,能和他们不同……” 水辛摇了摇头,从回忆当中挣扎出来,缓了好半天才对竹然道:“不后悔,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我不后悔。 竹然笑了笑,对水辛道:“就凭这一声小姐,我也不能将你拴在我身边。幸福的生活都是自己争取的,也许受过磨难,经过争取的爱情才能更加真实,更有意义,更值得人珍惜。你和郎儿在一起,必然会受到无数人的反对,可我支持你,同时也相信朗儿对你的情意,他一定能照顾好你。” 若依刚从外进来,听到竹然此话,脸上不自觉浮现淡淡的忧伤,对水辛道:“你和竹先锋两情相悦,已是足够了……” 竹然赶在午膳过后才去清风居。走在路上,她害怕一会到清风居时,朱赫瑀不在,或是丫鬟告诉她朱赫瑀在忆暇阁。 到清风居时,竹然要进去,玉笛要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玉笛还是那般清冷、孤僻。径直从竹然身边走过,不去行礼,甚至好像都未看见竹然。竹然并不在乎,见到玉笛反而让她很意外。玉笛和追风不常在王府,而是东奔西走为朱赫瑀办事,回想上一次见她还是在春天。 竹然进屋时,朱赫瑀正伏在案上不知写着什么。竹然在原地站了良久,屋中进来人朱赫瑀不可能没有察觉,她在等着他开口。可是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朱赫瑀依旧伏在案上写字,两人都一言不发。妥协的还是竹然,竹然挤出些笑意,才打算开口,可是又迟疑了。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她该称呼他什么?王爷还是单字一个瑀?她又该自称为臣妾还是我?思索明白了才躬身道:“臣妾给王爷请安。” 好久过后,就在竹然以为朱赫瑀不会回答了,朱赫瑀才慢慢放下笔道:“站了这么久,就想和本王说这个?” “不是,”竹然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走到朱赫瑀身边继续道:“臣妾做了一幅画,自知是画的不好,想让王爷改改。”说着去拿身旁若依递过来的画。 朱赫瑀用竹然看不明白的眼神注视着竹然,竹然再一次放低自己,对朱赫瑀讨好地笑道:“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朱赫瑀朝室内的丫鬟都摆了摆手,只剩他和竹然两人时,语调冰冷的道:“侧王妃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侧王妃,竹然心想她和朱赫瑀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了么,他以前从不这样叫她。“王爷以前从不这样称呼臣妾……”竹然说出了心中所想,不知是掺杂了内心的什么情绪,朱赫瑀听完却缓了语气问:“那我叫你什么?” 然然,竹然在心中回答,但却是不肯说出。朱赫瑀走到竹然面前,双手抬起竹然的脸温柔道:“我叫你什么?” “瑀…我…” 他的唇在她开口的前半刻落到了她的唇上,导致她发出的“瑀”字模模糊糊。 他慢慢的去吻她,先是流连于唇瓣,吸允、轻咬,然后再深入,探入到内部。见她迟迟不肯配合,他双手忍不住去固定她的脑袋。最后她还是退步了,瘫软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恣意流连。以至于拿在手里的画卷啪的滑落在地上。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可是他却固定着她,继续深吻,不许她移动半分。 吻了好久好久,待到他离开她的唇瓣时,她已然有些迷离,被他拥在怀里。他感到了餍足,以至于心情很好的忘掉了和她生气的事情,一手搂着她腰,一手去轻抚她已经凌乱的长发。 “让我给你改画?”朱赫瑀眼睛看向已掉在地上的画卷。 竹然清了清已经沙哑的嗓字,开口道:“画的不好,你给我改改吧。” 朱赫瑀听到竹然柔柔的嗓音,不禁想到了那种事情,收紧竹然的腰道:“你在魅惑本王?” “嗯?”竹然云里雾里。 朱赫瑀却将她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竹然顿时明白了,面上不自觉的红了…… 第八十四章 柔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两人面对面躺着,下午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增添了室内的柔情。 竹然头上的簪子和步摇因刚才朱赫瑀的急切,全部散落在了床榻上。朱赫瑀随手摸探到一只步摇,想轻轻的别在竹然的发髻上,可不想她头发凌乱被步摇上的穗子刮到。 见竹然眉心一蹙,朱赫瑀连忙坐起去轻轻去摘下竹然头发上的步摇。 意乱情迷过后,竹然被不自觉的诱发了每个女人都有但于她而言几乎从没用过的撒娇本质。推开朱赫瑀道:“以后见到你,我便不佩戴首饰了。” 朱赫瑀听后忍不住去笑,但依旧明知故问:“为何?” “你总是……”竹然说不出口,抬眼去看朱赫瑀,他正裸露着坐在那里,等着她的下话,更觉不好意思。朱赫瑀引诱竹然道:“我总是什么,然然怎么不说了?” 竹然不去看他,岔开话题,“对我你总是如此不用心意,除了赏赐东西就是赏赐。” 他确实是不知道女人想要什么,尤其是越在乎,越不知道给什么,但他没想到竹然会说出来。笑道:“以后不赏东西了,然然想要什么?” 竹然也本想坐起身,可是刚欲起来,才发现是一丝不挂的,赶紧又重新躺下,将被角掖在肩下。只是这时,朱赫瑀又重新躺下,来到她的被子里。竹然赶紧往一侧去躲,可是他已经将她又拥在了怀中,“别动!” 他这一声,让竹然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与此同时脑海中也浮现了赵怡红一类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的嘴脸。 “水辛和郎儿的婚事王爷还记得么?”竹然还是说出了此话。 朱赫瑀听后,看着竹然道:“只要然然安安心心的在我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二日,李文海便亲自带着人准备起了水辛的结婚事宜。纳彩、问名、纳吉、纳征、测量水辛所穿衣服尺寸……不出三日已准备就绪,大婚前一日喜服便妥妥当当的送到了浮欢院。喜服送来几个时辰后,李文海又亲自前来通报,说今晚送水辛到公主府,明日水辛以公主义妹身份在公主府出嫁,允许竹然同往。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感染着每一个人,十一月初八,必定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因为水辛大婚,公主义妹和兵部尚书之子大婚,皇帝赐婚。 无限的甜蜜与殊荣,朱赫溪为水辛穿好嫁衣,竹然为水辛梳好头发,等来的是竹朗喜庆红服下那一双渴望又柔情的眼神。 “迎亲队伍来了!迎亲队伍来了!……”丫鬟们一个个的前来通报。 水辛跪地,向竹然和朱赫溪轻轻叩首,“公主、夫人,水辛走了。” 朱赫溪起身去扶水辛,“好妹妹,我这里便是你的娘家,婚后竹朗要是欺负了你,你回来我给你做主。” 水辛连连点头,一颗豆大的泪珠差点滑落。竹然的眼睛也瞬间湿润了。水辛自小到大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心中不舍,可如今要去寻找她的幸福,开启她的崭新生活,又替她高兴。破涕而笑道:“这喜庆的日子,可都不许哭了!” 队伍接走了新娘子,竹然看着花轿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默念:祝你们幸福。 “我们回去吧!”见竹然还在望着已经不见踪影的迎亲队伍,朱赫溪握了握竹然的手道。 竹然回身,发现陆子寒不知何时也站在一侧。依旧是选择逃避,对朱赫溪笑道:“我该回去了。” 朱赫溪看着身侧格外呵护自己的丈夫,笑道:“寒,你留留三嫂,用完午膳再走也不迟啊!” 陆子寒听后,朝朱赫溪点头微笑后才对竹然道:“不如先带侧王妃在府中转转,一会用完午膳再派人送侧王妃回去。” 竹然看了看陆子寒,见他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朱赫溪,一时迟疑。 还未等开口说话,朱赫溪便拉着竹然袖子道:“害怕三哥责怪了你回去晚了?用完午膳再走,我做主了。” 盛情难却,就在几人从府门往回走时,陆子寒轻抚了抚朱赫溪的肚子,然后温柔对朱赫溪道:“两个多月,胎儿还不稳,先回去休息。侧王妃难得到我们府上,我带她先到处转转,一会休息好了,我们一起用膳。” “寒,我还不累。”朱赫溪冲陆子寒笑道。 “听话!”说着又轻抚了抚朱赫溪肚子,“你不累,它也累了。” 竹然听两人说完,才看向朱赫溪问:“赫溪,你有了身孕!” 朱赫溪轻轻抚了抚肚子,幸福笑道:“都两个月了,前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太医一看才知道有了身孕。” 一种天然存在的母亲般的温柔体现在朱赫溪身上,陆子寒看着朱赫溪道,眼睛里的情愫和他们以前在一起时一样的温柔。 半分喜悦被半分担忧盖住,看了看陆子寒道:“赫溪有了身孕,驸马可要好生照顾。” 陆子寒向竹然看去,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结果是那样的平淡,“侧王妃尽管放心。”然后吩咐丫鬟道:“先扶公主回去休息。” 朱赫溪临走时还向竹然笑道:“让寒带你到处走走,一会我们一起用膳。” 陆子寒带竹然来到假山旁,支开了所以丫鬟,满眼柔情的看着竹然,刚欲开口说话,就被竹然抢先一步打断了,“赫溪有了你的孩子,好好对她!” “然儿,我身不由己!”陆子寒尽管压制着声音,可依旧不小。 “不要叫我然儿,也不要和我说身不由己!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和赫溪好好的生活!送我回王府,我不在这里用膳了,赫溪那里希望你找个可以搪塞的理由!”竹然不顾陆子寒的反应,一口气说完心里的话。 “是不是打败了朱赫瑀,便可以得到你了!” 竹然知道陆子寒的意思,险些没有站稳,转过身去执意道:“送我回王府!” “来人,准备马车!送侧王妃回去!”陆子寒喊道。 竹然走了两步,忍不住停下对陆子寒道:“为了黎民百姓,也为了赫溪腹中的孩子,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八十五章 反差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马车快走到王府时,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李文海拦下了马车,来接竹然。 没有驶向王府,而是朝着天水湖方向驶去。马车上只有竹然和李文海两人,没有侍卫或是下人跟从。李文海在前驾马,竹然隔着车帏问道:“李总管,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侧王妃,去天湖居酒楼。” 竹然和朱赫瑀即使是到了如今这种程度,即使朱赫瑀曾对竹然说过今生今世再没有锦州之事,此时竹然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会又利用自己吧! 到了天湖居,竹然从马车上下来,李文海便作揖道:“侧王妃,老夫告退了。” “李总管,”竹然叫住李文海,问道:“王爷…王爷没说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么?”竹然不能忘记,在锦州时玉笛将她送到驸马府,也是这么说的。 李文海不明白竹然为何会紧张,回答道:“侧王妃稍后就知道了。” 竹然看了看太阳,大约快到申时了。看着李文海慢慢远去的背影,轻笑笑问自己: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么?既然不相信他,那便相信自己吧! “朱夫人,你可是来了!”酒楼里的老板娘迎了上来。 竹然不明所以的看着来人,是个微胖,皮肤白皙的中年女人。 “里边请吧!” 竹然点点头,被女人引到酒楼里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女人道:“能做一些吃的么,我有些饿。”今早忙着水辛出嫁的事,到现在还不曾用过膳,不管要发生什么,总要有应对的力气才行。 “快去给朱夫人准备些可口的饭菜!”说完女人继续引竹然走进二楼正中央的一间最大的上房。在进去前,竹然试探的问女人道:“为什么没看到客人呢,今日这里不做生意么?” 女人一听,满脸笑意的对竹然道:“朱老板花重金包下了这里!朱夫人能嫁给朱老板,真是有福气!” “朱…朱老板?”竹然看着女人重复一遍道。 “瞧我!可不能再说了,再说说漏嘴了!”笑着引竹然进屋。 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竹然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反差、诧异、惊喜、感动、还有误会她的愧疚,以及不相信他的自责。 房间完全被布置成了新房的模样,红烛、囍字,红色被褥,在红色被褥上还叠放着竹然以为一辈子都穿不上的喜服。 几个长相水灵的姑娘来服侍竹然更衣,打扮。在涂完唇红,完成了梳妆的最后一步时,其中一个姑娘问竹然:“朱夫人看看可还有修饰之处?” 竹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来她也能如此光彩夺目。唇红都已涂完,她已经不能再吃东西了,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饿了。 服侍的姑娘将室内的窗幔都放了下来,然后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外面已经见黑,室内放下窗幔后屋中更是昏黑。没有点蜡烛,竹然坐在榻上感觉心跳已及自己的呼吸声都是那么缓慢,好像每过一刻都需要平日的十倍。这是新娘在等新郎的焦急么?竹然在心中道,想着想着却是笑了。 门外突然有了声响,站在门外的人好像在郑重其事的做一件什么大事,小心推门进来。似乎已是熟悉了室内的布局,进来后便直接向窗旁摆有蜡烛的大案走去。一只、两只、三只、五只、象征十全十美的十只蜡烛依次被点燃,室内逐渐亮了起来。他身着红色喜服的样子浮现在竹然的眼中,竹然新娘的妆容也进入到了他的心中。相视良久,朱赫瑀向竹然走去,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扳过她,温柔说道:“欠你一个婚礼,现在补上可以么?” “既然是婚礼,为什么新娘没有红盖头?”即使此刻竹然心中已经满足了,但还是问道。 “因为想在蜡烛燃起的那一刻,我们能互相注视着对方。”朱赫瑀轻轻的抚摸竹然的嘴唇,看着竹然的眼睛解释道。 竹然也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嫣然而笑,“我喜欢你穿喜服的样子,英俊。” “郎才女貌,我们很般配。”说着去吻她的额头。以为他的唇回继续向下滑落,不想他离开她的额头,朝外道:“进来吧。” 先时的中年女人拿着酒壶和杯盏进来。问过好后,不急不慢的倒了两杯酒,先递给竹然,再递给朱赫瑀。高声说了句:“喝了交杯酒,天长地久子孙有。” 竹然饮尽朱赫瑀杯盏中的美酒,也算打破了她说从没饮过合卺酒的话。女人退出后,朱赫瑀故作神秘的让竹然闭上眼睛。然后起身抱起竹然,朝正中的窗户走去,按下窗沿上的机关,只听有重物落地,声音轰响。竹然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朱赫瑀亲吻她的眼睛阻止:“先不许睁开。” 原来落下的是木质楼梯,从二楼直接通到地下。带朱赫瑀将竹然放下时竹然才睁开了眼睛。室外的灯火通明一时间让竹然有些恍惚,定神细看,红毯的尽头便是天水湖,天水湖四周均匀的摆着橙黄色的风灯。 朱赫瑀在竹然耳边道:“向天上看看。” 天上铺满了各种字样的孔明灯。“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喜”“结”“良”“缘”黄艳艳的遍布在漆黑的天宇,比星星更亮更真实。 “喜欢么?” 竹然点头。耳边又传来朱赫瑀温柔的声音:“那我们也去放一个” 竹然觉得这是梦,让她不敢相信。“好……” 她打算和朱赫瑀走到红毯的尽头,去放一个孔明灯,小的时候一直希望自己能亲自去放,可直到今日才有了机会。 “等一下,”朱赫瑀叫住竹然。 竹然不知何意的看着朱赫瑀,他却将她抱在怀里道:“我抱你过去。” 在天水湖的中央设有观景凉亭。亭中早已有人布置好了纸笔、孔明灯、取火用的油灯。 “天上那么多词,你喜欢哪个?”朱赫瑀在把着竹然写字的时候问道。 “你喜欢哪个?”竹然反问。 朱赫瑀握着竹然的手,提笔在字条的上半部分写道:“早生贵子” 竹然笑了笑,拿开朱赫瑀的手,在字条下半部分写道:“白头偕老” 朱赫瑀轻搂竹然肩膀,两人一齐抬头去看他们的孔明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良久,朱赫瑀在竹然耳边轻轻吹气道:“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想让夫君等多久?” 第八十六章 矛盾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卯时,天湖居酒楼。 怕一醒来他又不在了,即使疲惫,卯时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可他依旧走了。坐起身来,回想起昨夜有如梦幻的一幕一幕,眼角眉梢,忍不住挂笑。 听见屋内的声响,候在门外的丫鬟问道:“朱夫人醒了么?奴婢进去为您更衣洗漱。” “不用……候在外面就行了。”竹然赶紧叫停,昨夜的欢爱在她身体上留下了痕迹,不是青紫,却是故意在她身上吸允所致。 不一会又听到昨日接待她的老板娘走来轻声问道:“夫人醒了么?” “醒了。” “那赶快把衣服送进去,服侍更衣啊!” 竹然朝门外道:“不用了,我穿昨日……”突然想到昨日所穿的衣服是喜服,不得不让丫鬟进来。 老板娘拿过衣服亲自进来,进来后便顺理成章的替竹然更衣。竹然推脱,老板娘看出竹然的不好意思,看着她身上的殷红,笑着道:“朱夫人和朱老板新婚燕尔,这个,是朱老板的宠爱……” 从酒楼走出时,若依早已候在马车旁。过来扶竹然上马车,上车后忍不住和竹然开玩笑道:“恭祝夫人和王爷情意绵长。” 竹然假装瞪她,“水辛走了,你又来了!” “可是若依说的不准确了?莫不是应该这样说,”若依清了清嗓子,拉长声音道:“恭祝夫人和王爷早生贵子!” 说到这四个字,竹然心中不能不动容。以前的她并不打算和朱赫瑀要孩子,那么现在呢?心中矛盾,孩子是调和她和朱赫瑀感情的润滑剂,但也是她的牵绊。何况和朱赫瑀之间的那座大山一直压在她心头。 “从这里到竹府是不是顺路?”竹然对驾马的侍卫道:“到竹府后门停下。” 董玉清拒绝了竹然为她安排的别苑,依旧住在竹府的小院中。竹然从还贴有大红囍字的后门悄悄进府,特意吩咐守门的下人不要惊动任何人,她不是来看水辛的,而是看董玉清的。 竹然看着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的亲切之感,她不明白这里为何就牵住了母亲。 来到董玉清的小院,董玉清难得有兴致的正在大厅中作画。竹然如小猫般轻轻走到董玉清后面,一下去环住她的腰,嘴上却没大没小的道:“董小姐,在做什么?” 董玉清又惊又喜,放下笔,转过身来温柔笑道:“和你娘亲这样没大没小!” 竹然心想她也只有在母亲这里可以释放她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所该有的俏皮、活泼。对董玉清笑道:“女儿回来,娘亲惊喜不惊喜?” “惊喜过了度,变成惊吓了!” 说话间竹然不忘观察董玉清气色,依旧是不好。可见董玉清的吃穿用度,比起从前已是大有改善了。 竹然在一旁看董玉清作画,画的是她送给董玉清的那把幽玉古琴。忍不住去提董浩杰和董长清。见董玉清听后迟迟不去言语,作画的手颤了又颤,竹然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迟疑思忖了好久,董玉清终于开口道:“……董浩杰是你外祖父,董长清是你舅舅……”说完,便不再言语,直到送竹然出去时才道:“如果……能见到他们,替娘道一句:一切安好。” 竹然点头,对董玉清道:“王爷许女儿自由出入王府,以后一有时间女儿便回来!” …… 一晃数日,日子风平浪静,朱赫瑀没来,杜毓颜也没再邀她。 这天用完早膳,若依见竹然心情很好,便提议去外面走走。 快要入冬了,空气闷冷,森树已秃,唯有那常青树长势甚好。 若依见竹然看着枯树发呆,走到她旁边道:“夫人,要不我们去南院看金鱼?” 见到常青树就想到了朱赫溪,开口对若依道:“赫溪有了身孕,不知现在怎样了?” “夫人不用惦念,公主善良心慧,自然是一切安康,神仙都保佑着她呢!” 竹然心里也想不替她担心,可是陆子寒会真心对他么?如果他真的和垣谳国刀兵相见,又该置朱赫溪和她腹中的孩子于何地!心中叹息,只希望这一切只是杞人忧天。 想着想着,两人不自觉便走到了南院。再欲往里走,就看到了一群丫鬟站在那里,中间的杜毓颜正笑靥如花的给金鱼喂食。 若依见状,连忙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竹然摇摇头道:“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给她请安,今日碰到了要是再躲开,怕是要……” 杜毓颜也看到了竹然,将手中的鱼食递给身旁的丫鬟,热情的向竹然这边走来,“妹妹也来看金鱼么?” 竹然向杜毓颜行礼,“臣妾给王妃请安。” 杜毓颜连忙扶起竹然,“什么臣妾、王妃的,生分!以后妹妹叫我姐姐便是。” 竹然强露出一丝笑容,心想:如果她没对自己说过那番话,自己倒真会觉得这个王妃姐姐温良贤淑。 “自打水辛走后,姐姐就一直想为妹妹物色个贴心的人在身旁照顾,正巧今日赶上了,妹妹在这群丫鬟当中挑挑,看有没有中意可心的人?” “姐姐的侍女妹妹怎敢要来使唤。妹妹院子的杂事不多,外面有两个小丫鬟,屋中若依一个便也够了。”竹然推脱,她的人,她真不敢要。 “好,好。妹妹这是没看上这群丫鬟,赶明姐姐再给你物色好的。”杜毓颜大度笑道。 傍晚的时候,竹然等着若依给她拿治宫寒的汤药,可若依去了药房,迟迟没有回来。竹然闲来无事,又怕此时睡下,若依回来还得将自己叫醒喝药,便走出院去,想迎迎若依。 这一走便走到了祥瑞阁门口,本是站在门口没打算进去,可却听到了里面严厉的训斥声。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侧王妃的药……” 一听到和自己有关,竹然不免提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若依听见竹然的声音,迎了出来,“夫人怎么来了,现在天气冷了,小心着了凉。” “里面怎么了?” 若依向里边看了看道:“小丫鬟将熬药的坛子打翻了,主事都正训斥着人呢!” “我都快好了,少吃一顿半顿的又有什么关系,去里面说一声,不要呵斥了。” “我都说了,可主事的仍是不依不饶,说着王爷吩咐夫人的药不能有闪失……” 若依正和竹然叙述,祥瑞阁主事的便也迎了出来,对竹然好不奉承。 “打翻药碗也是无意中的事,谁都有走心的时候,今日的药就算了。” 主事先是对竹然满脸堆笑,然后看了一眼小丫鬟道:“还不快向侧王妃谢恩。” “谢……谢侧王妃。” 竹然见丫鬟跪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道:“快起来吧,以后小心些做事。” 若依将丫鬟扶起,丫鬟一抬头,竹然楞住了。眉清目秀的,和水辛长的十分相似。 管家瞧见了竹然在丫鬟身上看了半天,忙笑道:“夫人要是瞧上了这个丫头,奴才就将她调去夫人身边服侍。” 若依看了眼竹然,见竹然略有迟疑,笑着问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怯懦的看了看管家,才对若依道:“奴…婢…梧…梧桐。” “和我回去吧。”竹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行她和水辛长的相像,也许是那怯懦的眼神感触了她,让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可是脑海中同时也浮现了这样一种想法,这会不会太巧了些,打翻药坛,貌似水辛…… 想的头疼,竹然摇了摇头。 第八十七章 陷害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这些日子杜毓颜一直在害病。先是夜不能寐、四肢酸痛,到后来虚弱的下不了床榻。府中的大夫,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京都城内凡是有点名气的大夫也是请了又请,瞧了又瞧,只是杜毓颜的身子却更加虚弱了。 “夫人,她病的都下不了床了,叫咱们去有什么用!”若依心中不满,发着牢骚。 竹然看了看右手中握的手盆,原以为自己不会争风吃醋的,可是这几日,朱赫瑀一直没来浮欢院,是不是在陪生病的杜毓颜已是心知肚明。“若依,”竹然想问朱赫瑀这几日是不是留宿在忆暇阁,迟疑了一下,还是没问。既然已经心知肚明,还非得要撞到南墙才知回头么。 “怎么了夫人?” “没事。” 到了忆暇阁,朱赫瑀果然在那里。杜毓颜脸色苍白,穿着朴素裾群,靠卧在软榻上。朱赫瑀刚上完早朝回来,和杜毓颜面对面坐着,手里拿着热茶,不喝,只为了暖手。 竹然进来,看着两人的姿势,以为朱赫瑀在对杜毓颜嘘寒问暖。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刚欲给两人请安,朱赫瑀便挥了挥手。站起身对竹然道:“可是冷了,坐在这里暖暖身子。” 坐下时才发现室内还有旁人,两个道士打扮的人正跪在地上。接过妙棋递过来的茶便听杜毓颜有气无力的道:“姐姐最近身子不适,找了大夫也瞧不出个名堂。也不知是谁说了句找大师来看看,这不,就死马当活马医请来了两个道士,不想这二人口出不逊,说这府中有人用了巫蛊之术。姐姐虽是不信,可是这身子一直不好,也是没有办法。想着请来了王爷和妹妹,听听你们二人的意思。” 竹然听着杜毓颜虚弱无力,分了几回,才将这些话说完。可是这话中的分量却是不轻。看了看杜毓颜又看了看朱赫瑀,最后开口问道:“王爷的意思呢?” 朱赫瑀只觉可笑,心中竟还隐隐期待能从竹然的院中搜出什么,这样也可证明竹然爱他而生了嫉妒。回过神来开口道:“然然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杜毓颜一时眸中暗淡,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随之亮了起来。 有一丝意外与温暖,竹然刚开口道了声“姐姐”还未等说下句,杜毓颜身边的妙棋便朝跪在地上的道士啐骂道:“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挑拨王妃和夫人的关系,不如轰出去,给几个板子尝尝!” 竹然心中轻笑了笑,这激将法用的,对她来说可还管用?“那便派人在各个院中都搜搜吧,看是何人使用了巫蛊之术,王爷和王妃意下如何?” 朱赫瑀突然来了兴致,在心中暗暗揣度如若从竹然院中搜出了所谓的巫蛊之术,他该怎样不把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呢!“李总管,你带这两个道士搜查王府一切地点,彻查使用巫蛊之术者。” “谢王爷体谅臣妾。”杜毓颜起身要给朱赫瑀行礼,朱赫瑀摆了摆手道:“如若查不出有使用巫蛊之术者,王妃的病该当如何?” 朱赫瑀此话不带一丝情绪,要是往好了理解,是朱赫瑀担心杜毓颜病情,但往坏了理解,是说杜毓颜无理取闹,查不出有使用巫蛊之术者病就治不好了么! 杜毓颜显然是往坏了理解了,眸中突然有水花溢出,但却用手帕擦了去,对朱赫瑀温柔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真搜不到什么,那臣妾就听天由命了。” 朱赫瑀眉心一蹙,冰冷说道:“本王定会找天下名医替你诊病,今日便看在丞相的面子上,陪你胡闹一番,解你心疑。” 竹然不知杜毓颜能嫁过来的原因,当然也就不知这话有多伤人,她心中想的是既然朱赫瑀说找名医替杜毓颜诊病,为何杜毓颜听到此话不但不感动,脸色反倒更加苍白了。 杜毓颜很快调整好情绪,不管竹然在场,对朱赫瑀轻轻道:“瑀,无论怎样,我都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你一个人。” 竹然听杜毓颜此话,心中一颤,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只是已来不及了。李总管领着道士回来,道士跪地说在竹然院中搜出一物,致使王妃久病不愈。 “哦?”朱赫瑀绕有兴致的应了一声,接过道士递过来的玉佩。没有细看,在手中颠了颠问道士道:“要说此物便是巫蛊之术,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是陆子寒送竹然的那块玉佩,本来放在了不常用的首饰盒中,只是近日被她拿了出来,想的是物归原主,可近日却不曾有机会见陆子寒。竹然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杜毓颜只是栽赃陷害于自己。可是看到那块玉佩,便知自己凶多吉少,心跳的厉害,不知朱赫瑀一会看到玉佩上的“陆”字会怎样生气。 “王爷且听小人细细说来。王妃属金命,金玉良缘,本来是好事,只是这块玉却不是王府里的东西……”道士话茬引到了这里,朱赫瑀也看到了玉佩上的“陆”字已及玉佩下面悬挂着的因时常去把玩,已经褪了色的红色锦线。内心极大的反差,让他顿时就涌上一股暗火。强自不动声色,去看脸色已经变化的竹然。即使怒气已经要冲出体外,朱赫瑀还在压制,端午宫宴那日自己都忍了下来,这次!将玉佩奋力摔在地上,怒气有了发泄点。对杜毓颜道:“既然病因已经找到,王妃安心养病吧。” 竹然眼看着朱赫瑀将玉佩摔成了两半,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可就在朱赫瑀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妙棋开了口:“王爷,奴婢有一事禀告。” 朱赫瑀不去理会,丢下句话:“府中的杂事和王妃去说。” “此事和侧王妃有关,王妃早已知晓,但一直压了下来,怕说出坏了王爷和侧王妃的关系!” “妙棋,此事事关王爷子嗣,你怎可这样多嘴!”见朱赫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杜毓颜不得不下了句狠话。 朱赫瑀终是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竹然,试图从她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王爷……我……”对于孩子一事竹然不敢说问心无愧。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杜毓颜的牌会这样的狠绝。 她找到了春天时曹书瑶兔子死了那日竹然派人去祥瑞阁取药的留单。竹然和朱赫瑀同房后,怕怀有身孕,便在《本草纲目》中找出几味有避孕之效,但又不被人熟识的草药。去药房抓药时,为保险起见,怕人认出是自己院中的人,故意支开水辛和若依,派遣院中杂使的丫鬟去药房取了药。只是竹然没有想到的是,去祥瑞阁取药必须要留下取药者备注,否则是取不到药的。杜毓颜身为王妃,要打理王府各种事宜。当祥瑞阁的主事呈递给她府中药品的使用情况时,她本是没打算用心细看。随手翻了几页,全是送往浮欢院的补药,正在嫉妒之时,偶然发现了竹然派人拿过的几种草药。而凑巧杜毓颜又熟通医书,细细看来便知此类药之用途。 第八十八章 离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祥瑞阁的主事奉杜毓颜之命,早已候在了外面。杜毓颜看出朱赫瑀极力去掩饰的怒意,趁热打铁,吩咐主事进来。将竹然曾派人在祥瑞阁拿药的留单递给朱赫瑀过目,主事怕朱赫瑀不懂药理,躬身细述每味药的药性,药理,药用。 “退下!”朱赫瑀不耐烦,将留单甩到一旁,喝退祥瑞阁主事。 转身对杜毓颜冰冷道:“王妃怕是整日对这些事情费尽了心思,致使身子久病不愈。自今日起,王府一切事物通通交给李总管打理,王妃安心养病吧。” 杜毓颜大惊失色,指着竹然道:“王爷…是她……” 朱赫瑀这才看向竹然,额头处的青筋被气的暴起,但落到实处也只是用手指了指竹然。未说一字,便转身离去。 一种见到棺材落了泪的感觉充斥着竹然,心知他这一走,他和她便是走到了尽头。看着他大步向前,决然而去的身影,竹然本能的反应便是跑出去追他。在忆暇阁和清风居的抄手游廊里,竹然踉跄的追上了朱赫瑀,双手从背后去环住他的腰。放下姿态道:“王爷要我相信你,可你是否相信我?” 朱赫瑀停下脚步,半天无语,最后开口讽刺道:“你要本王怎样信你!” “我和陆子寒已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了,那个玉佩……”竹然捅破了一直以来朱赫瑀都没有捅破的那层窗户纸。 朱赫瑀打断她,虽说是冷声但依旧带有希冀的道:“本王就问你两件事。第一,那块玉佩你是否时常去把玩?” “以前是…可是……” “第二,你可是采取了避孕的措施?” 这条才是他和她的死穴,他十分想竹然能怀有他的孩子,而竹然确实是服用了避孕的草药。 竹然的不做声等于默认,朱赫瑀终是甩开她的手,决然离去。那一瞬,他心中真的失望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打她?骂她?羞辱她?威胁?他舍不得碰她一下,尽可能的把他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到头来却还是换不来她的心。 竹然立在原地好久好久……怎样回到浮欢院的都已意识不到…… 一个月眨眼而过,竹然每日都望着浮欢院的大门,望眼欲穿,可他却再没来过。竹然以为初一请安可以见到他。却不想离着门老远时,清风居里立着的丫鬟便迎了出来。是杜毓颜的丫鬟妙棋,对竹然的态度毫无恭敬可言,不情不愿的行了礼,然后开口道:“王爷正和王妃用茶,王爷说不想看见,还请侧王妃回去。” “……”竹然就生生的看着妙棋慢悠悠的朝清风居门口走去,一个丫鬟都能进清风居,她却不能了。 “夫人,我和梧桐今早在院中堆了两个雪人,我说我堆的好看,她非说她堆的好!你给我俩评评呗!”若依见听完妙棋的话,竹然一直呆立在原地,想是找个理由回去,刚下完雪,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心疼竹然失魂落魄的样子。 若依不说还好,提到梧桐,竹然想到的还是一个月前在忆暇阁发生的事情,玉佩之事和梧桐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些日子,她虽无事可做,但却整日失神的在做一项决定,无暇顾及到如何处置梧桐。 “若依,”竹然看着远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若依看向竹然道:“夫人说这个做什么!夫人能去哪里啊!” 竹然笑笑:“是啊,这天地之大,除了这里可有我容身之处?” 竹然心想:可是王府里也没有了我存在的价值,朱赫瑀已然是放弃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犹豫不决,思前想后,在妙棋的这一番话后终于落下了眉目。她走,她离开这里,离朱赫瑀和杜毓颜远远的,去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安度余生。 母亲,水辛的生活已是不再需要她了。父亲竹长郡那里她倒是完完全全不想再考虑了,只是跟她朝夕相处了几年的若依,该怎么办呢? 回到浮欢院,竹然便已在思索离开这里的细节,想走其实很容易,朱赫瑀许她自由出入王府,趁他还没有改变主意,明日一早便走。 “夫人在想什么?”若依看着竹然神情不断变化的脸,禁不住问道。 竹然回过神来,看着若依笑道:“在想一些事情。” “是在想水辛么?” 竹然摇了摇头,“不是,在想你。” 若依不明白竹然的意思,忍不住笑道:“夫人在想我?我不就在你身边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在我身边服侍了…该作何打算?” 若依认真的看向竹然,这一个月以来竹然在想什么,她怎会没有所察觉呢。沉默了半天,对竹然笑道:“夫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考虑若依。若依能在夫人身边服侍这些时日,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我带你一起走,你可是愿意?”见若依眼中闪现出一丝动容,竹然又道:“到时候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在深山幽谷,养花种田,远离一切,安度余生,你可愿意?” 若依真的心动了,可是就在她刚欲开口答话时,脑海中闪现的傲然身影,一下一下牵动着她的心,拽得她心里难受。她放弃了和竹然走的想法,心里反倒舒畅了。低头对竹然道:“夫人,这里有牵绊着我的人,我离不开这里……” 竹然点了点头,“厢房里的东西相中什么,就都拿走吧!一会把你平日里穿的衣服放在我床头一套。” 外面突然传出声响,是杜毓颜派人来传话,又是邀她明日上午一起喝茶。 竹然听着丫鬟的话,面无表情,可心中却笑了笑。明天她就和王府的一切彻底告别了,再不用和杜毓颜逢场作戏。 第二日天还未亮,竹然就穿上了若依的衣服,收拾好了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浮欢院里的一切都是朱赫瑀赏给她的,没有用心意送给她的,她能拿走的只是一些供日后生活的银两。 在走出浮欢院的那一刻,若依早已候在门口等着她了。 “怎么起的这样早?”竹然道。 “来送送夫人,夫人一路平安。”若依压低声音道。 竹然握了握若依的手,忍住心中的不舍,笑笑道:“快回去吧,外面冷。” 在出王府大门时,守门的侍卫丝毫没有认出竹然,竹然就轻而易举的出来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瑞新王府,竹然笑了笑,待朱赫瑀发现时一切都结束了,他或许都不会在意,不会去寻她,他和她就这样的结束了。 外面的空气没有想象的那么新鲜,反而让人觉得寒冷,每走一步,心都不是那么坦荡。 第八十九章 过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走了,若依为了让竹然能够顺利离开,谎称竹然病了,需要静养。室内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丫鬟进入。一日三餐装模作样的端进端出。对于杜毓颜虚情假意的邀请,一一婉言谢绝。这样挺过了三日,算好竹然早已是逃出十万八千里,第四日清早,装作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将竹然不见了的消息散播出去。 博文堂,朱赫瑀书房内正摆放着十五六株凌罗花幼根。 凌罗花——域州花种,开花时花朵酷似桃花,但花期较之桃花更长,冬天将幼根埋入土中,待到春天时便可生根发芽,花朵一年四季可开三季。 朱赫瑀知道竹然喜欢桃花,又曾听她叹息说过桃花花期太短,便派人不惜跨越数十州,历时半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域州找到可代替桃花的花种。可是花种找到了,他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 “这是给三嫂准备的礼物?”林韵辰不曾得知朱赫瑀和竹然生气的事情,此时见朱赫瑀眉头紧锁,失神看着面前的凌罗花幼根,不禁问道。 朱赫瑀回过神来,一个月忍住没去她院中,此时将花送到她院中,觉得面子上难堪,对林韵辰道:“你将这个带给她,别说是我给的。” “我给她?”林韵辰反问道,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莫不是你们两个吵架了?床头吵架床尾和……” 林韵辰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外面冲进个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向两人请安,慌慌张张道:“王妃让奴婢来传话……说侧王妃不见了!” 朱赫瑀一见是杜毓颜派人来传的话,以为又是无中生有,挑起事端,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丫鬟缓了口气,详细的对朱赫瑀道:“今儿个一大早,王妃还未用早膳,侧王妃的贴身丫鬟若依便惊慌失措的跑到忆暇阁,说侧王妃不见了。王妃起先没有在意,以为侧王妃没有知会旁人,独自去了哪里透气或是散步,便派了几个下人在府中寻觅。可是找了两个时辰,府中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也没寻到侧王妃。王妃这才着了急,一面叫奴婢来通知王爷,一面派人去叫守门的侍卫问话。” 她跑了?朱赫瑀心中怒意骤然而生,手中拿的茶盏几近要被捏碎。只是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对丫鬟冷声道:“叫王妃和守门的侍卫到本王书房来!” “是!”丫鬟被朱赫瑀通身的冷意吓得不敢喘气,踉跄走到门口,只听茶盏被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停下脚步,又听朱赫瑀道:“把浮欢院一干人等全都叫过来,本王要亲自问话!” 林韵辰看着地上被朱赫瑀摔的粉碎的南海翠玉茶盏,暗暗唏嘘了下。这只茶盏,本是一套四个,是十年前朱赫乾送给朱赫瑀的生辰礼物,林韵辰记着那年朱赫溪不小心弄碎了一只,朱赫瑀当场就训斥了她,今日他是生了多大的气啊,自己将它摔在了地上! 林韵辰想着,直了直身子对朱赫瑀道:“我先派人去封了城门。” 朱赫瑀见林韵辰走了出去,想到京都城城门由左衙卫陆子磊亲自调派,竹然逃走一事要是不慎走漏风声,按垣谳国礼制,侧王妃私自逃走处以国法,一来怕竹然受到责罚,二来陆子磊和陆子寒为亲兄弟,怕陆子寒得知后从中作梗,三来怕牵连竹长郡从而削弱他在朝堂实力,叫住林韵辰道:“不可封死城门,你亲自去城门,如若能见到她,私自给我带回来,此事不可走漏风声!” “放心!”林韵辰一如往常一样,扬长而去。 几句试探,便套出了竹然并非今日逃走,浮欢院一院的丫鬟都挨了板子,其中若依被打的最重。朱赫瑀放出狠话,侧王妃离府之事若如有人走漏了一丝风声,杀而不留。寻找竹然一事,兵分三路。在京都城内,朱赫瑀麾下的龙虎卫以瑞新王府内一下人私携珍贵文玩逃窜为由,搜查竹然下落。根据竹然逃走时间,以京都城为圆心,以竹然逃走的最远路程为半径,围成圆形,封死圆圈范围内的各大城门,由林韵辰,追风,玉笛三人带人展开地毯式搜查。朱赫瑀则揣度竹然的心思,在以京都城为原点的大圈内,陈列出所有的荒村、幽谷,一一寻找。此番查找方式,必能找到竹然。 竹然没有走远,她心中已是抱定了朱赫瑀不会来寻她,息事宁人是他愿意采取的方式。出了京都城,又走了数十里的山路,在散落着零星几片房子的村落落了脚。民风淳朴,百姓随和,她谎称自己是京都城里大户人家不要了的小妾,来到此处,愿意拿出自己平日里积攒的碎银买田置地,不求大富大贵,不吃山珍海味,只求填饱肚子,安度余生。 已是出来的第四日了,竹然用带出来的银子,买来了一户人家闲置空着的草房。草房内的布置十分简陋,一炕,一锅,一灶台,其余再无它物。草房东面住的是一对六旬老夫老妻,三个儿子分了家产后在村西头又另建了新房。夫妻俩十分善良,见竹然一人孤苦伶仃,给送来了半布袋高粱米,一只碗,一双筷子,被褥枕头以及生活用品,并说柴草垛的柴火先让竹然用着。 半夜被室内的寒凉冻醒,竹然向上掖了掖被角,一股酸楚涌入被冻得冰冷的鼻子。白天里忙里忙外,布置居所,捡柴做饭,脑中顾不上多想,此时想的竟是枕在朱赫瑀臂弯处,被他拥在怀中的温暖。她摇摇头,不能后悔,万事开头难,她从府中带出了不少银两,熬过这一阵,便可以过她一直以来追求的生活。 荒村也有草市,每个月固定的日子,设在离周围村子都近,人们聚集方便的地方。辰时,竹然便跟着众人一起赶往草市,村中的人称作“赶集”。草市比不上京都城的街市热闹,所卖的东西比不上京都城内的繁多,所卖之物只是满足人生存的米面油盐的基本生活用品。可竹然仍是新奇的,她此刻才知当家的辛苦,米,面,油,盐,都要操心。买够一个月的用量,竹然提着从老人家里借来的两个大筐,里面沉甸甸全是生活所必须要的。她抬不动,便采取挪的方式。先将一个大筐挪动一段路程,歇口气,原路返回去挪另一个。如此反复的重复,走不到两里路,天气虽是寒冷,但也出了一身热汗。竹然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心想出了这京都城,那些繁文缛节就都和自己没关系了,什么笑不露齿,立不中门,晨昏定省,她通通不用再做了。 又挪了一段路程,再也坚持不住了,腰部酸软,力气用尽。不禁坐在地上,手臂搭在大筐上,望着不远不近处依稀可看见的自己的草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已是顾不上外面的寒冷,决定闭目假寐一会。 第九十章 点破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妹子,拿不动了吧,俺帮你挎回去吧!” 竹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个头偏矮,一年忠厚的中年男子,笑道:“那太感谢大哥了!” 男人来草市只买了一匹土布,此时将布递给竹然道:“你帮俺拿布,俺挎着你这两个筐。” 男人头一次看到长着如此标致的女人,显得有些腼腆,走在竹然身边,措辞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竹然见一路上也没有言语,不免找话对男人笑道:“我才搬到这里,以后还有许多事要麻烦大哥!” 男人憨笑了笑,说道:“以后有用的着俺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竹然冲男人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两人在一起走路,不觉就到了村口。男人指了指远处的两间草房道:“那里便是俺家,以后缺什么少什么就尽管开口,一个姑娘家怪不容易的!” “诶,竹然应了声。心中感慨,这里民风真的很淳朴,适宜她久居。 “你家在哪,俺把筐给你挎屋里去,这分量真不轻呢!” “不麻烦大哥了!都到这里了,我自己抬回去就行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男人好心的将东西挎到竹然的草房外,竹然见男人的两个手被冻得干红干红的,邀他进屋道:“大哥进屋喝口热水,暖和缓和再走!” 男人看了看竹然被冻得红晕晕的耳朵,以及如此标准的模样,赶紧移开眼,脸有些微红道:“你快进屋吧,俺一个大男人进去怕是闹出闲话,怪不好的。” 竹然笑了笑,刚欲说什么,只听草房的门动了下,没太在意的推门进屋,竟一下子撞到了人。 心头一颤,不敢向上看来人的脸,下意识的便是想逃跑。 “竹然!” 不是朱赫瑀!竹然一下子松了口,抬头看向杜毓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就打算在这里生活了么?”杜毓炫巡视这简陋,破败的屋子问。 “别站在门口了,屋中的热气都被放没了,进来说话。”竹然要引杜毓炫进屋。 杜毓炫抓住竹然的手臂,阻拦住竹然的脚步又道:“怎么不回答我!” 竹然挣脱开他,淡淡开口:“是。”边往屋中走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逃走了,可知朱赫瑀封锁了附近七城,地毯式搜查,只为了寻到你。”杜毓炫看着竹然后背道。 “你说什么?”竹然惊诧的问道。 “怎么?感动了?还是害怕了?” 竹然断然没有想到朱赫瑀会来寻她,心中却有喜悦,只是封锁七城,展开地毯式搜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这些人力财力,落到实处够百姓生活多久,自是不能计数,她竹然何德何能去承受如此破费。 “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真感动了!这些算什么,朱赫瑀能做,我也能做!” 竹然回身看着杜毓炫道:“我该怎么办?回去,我不甘。不回去,想到因我耗费的人力财力,我又不安。” 杜毓炫笑了笑道:“现如今你想的不应该是回不回去的问题,你不回去,朱赫瑀也会找到这里将你带回去……” 竹然没等杜毓炫说完,便打断他轻笑了笑道:“确实如你所说,此时此刻,我是在这里等着他派人带我回去,还是自己乖乖回去呢!” “我带你走!”杜毓炫喉结一动,又重复道:“只要你点头,我愿意放下一切带你离开这里,我们浪迹天涯,让朱赫瑀再也找寻不到你!” 杜毓炫对她的情意,她怎能不知。朱赫瑀大婚那日杜毓炫已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只是后来他又圆了回去。现如今,他毫无躲闪,眸光如炬的看着她,如同久旱想求甘雨的希冀她点头,或是轻轻一句“好,我和你走。” 竹然低头不敢去看他,沉默良久后,轻道:“你是杜丞相的独子,子承父业,不该胸无大志的……” “我不在乎,我心里面满满的装的都是你,每日早上醒来,我便是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怎样能进王府,用什么方法,或是手段能见到你!我以前最讨厌不择手段去做一件事情,只是自从心中装了你,为了见你,我竟把这种不择手段当作了享受。只要能见到你,别说是一幅《蓝山图》,就是十幅百幅,我也愿意。你跟我走,我把我的一切,甚至是性命都给你。朱赫瑀能给你什么?他口口声声说心中有你,但为了那狗屁江山,他娶了我长姐,为了拉拢曹书瑶父亲,他不分青红皂白让人拔了你院中花草……”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竹然抬高声音道,直至杜毓炫不再言语,才抬头去看他,恢复正常语调道:“我配不上你,别说你不在乎的话,忽略我,前方有好多好姑娘在等着你!竹然和杜毓炫只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杜毓炫有如被一盆冰水浇在了头上,顿时浇灭了他所有的阳刚之气。立在原地,只觉血液被内心的寒凉凝住,内心的凉比在三九寒天掉在太液池中还凉。 “杜毓炫,”竹然看着杜毓炫此时的神态,一股酸楚涌出,她想说:杜毓炫,我对不起你,如若那次没有私自跑出,便不会遇见你,不遇见你,就不会有此时的痛苦。只是竹然开口对杜毓炫说的是:“你先离开这里,然后我也回去。我们分开走……我不怨你再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我送你回去!”杜毓炫说着扯着竹然便向外走,触到竹然的胳膊,感觉的竟是她如此消瘦,手伸到脖子处,要解他的披风为竹然披上,可才发现,他未披披风。今早以探看长姐为由来到瑞新亲王,到了王府发现府中氛围不对,问长姐杜毓颜,杜毓颜先是说朱赫瑀珍贵的东西被人偷走了。直到杜毓炫私潜浮欢院才得知事情缘由。他便不顾一切,骑马匆匆来寻她。曾记得竹然说过,她喜欢过安逸的生活,他便出了京都城,奔赴京都城附近一个个村落。说来也是凑巧,找了五六个村子而无果后,下马打算寻一无人处小解。刚下了马,便听迎面走来的两个中年女人窃窃私语道:“你说那前几日来的姑娘长的怎么那么俊呢!” “听说是有钱人家逃出来的小妾,能不俊么……”杜毓炫拦住两人,一经打听便找到了竹然的住处。 竹然想去挣脱开杜毓炫,杜毓炫却执意握着她手臂道:“天气寒冷,你穿的如此单薄,怎么走回去!” 上架感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其实今天感慨良多的。这是自己开的第一篇文,脑洞是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假期。 那个时期,觉得自己喜欢类型的文都被看完了。记得是八月份的一个下午,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拿起三千五百词的英语小册子在背单词,背着背着就溜号了,想到了这个脑洞。 当时就想把它写出来,也没考虑长短。还是拿着笔在一个笔记本上写的,写了六七页的样子,怕人看见东藏西藏的,后来就转移到了手机的备忘录里,再后来就找到一个叫手机写小说的app,现在也在用。 写着写着就开学了。高三学习压力还是很大的,等于放下了一年,假期偶尔的时间也写。 脑洞一直在开,直到高考之后,才又落笔。写着写着,就有了希冀,希望别人能看到,跟我一起见证书中人物的历程,当然也想着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大大。 然后在起点注册了作者,很幸运能签约。记得在邮寄合同的那天,也是个下午,漫天的大雪飞舞,没戴帽子,只围了围巾。 头顶被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清晰的记得,我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雪,心中想的是:大神之路开启了。 当签约的喜气过了,才知道签约只意味着签了合同,没有别的。每天看着作家助手中那仅有的收藏只减不增,真的会怀疑,怀疑自己的文笔,怀疑自己的情节构思,扑街这个词总会出现在脑海里。 一章两千多字的情节,要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对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用心琢磨,当发现没有人看时,这种心情真的很 “奇妙”哈哈,有感而发,有点跑题了,其实我是一个不太愿意抱怨的人。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那些支持我,鼓励我的朋友。特别要说一下,情人梦里远去这名书友,你的推荐票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在这一段日子里,每天看着作家助手里你投来的推荐票,我真的非常感动。 如果你能看到,我真心的对你说声:谢谢,真的。言归正传,这是我用了两年多构思的小说,每个人物在我心中都有了清晰的画面,总体的大纲已经列出,不会弃文,会一直写下去。 读者的收藏,推荐,评论,都是对我鼓励。想当一个写故事的人,在我的故事中,呈现、再创造这个大千世界。 请原谅我文笔的拙劣,我会不断的学习。也请宽恕文中个别的错字,在手机上打字,虽然在发文之前会矫正,但毕竟是自己写的,有看不出来的时候。 也希望书友看到能帮我指出来,我好改正。今天小说上架,会更新四章。 以后每天会准时更新两章,早八点和晚八点各一章。最后还是希望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九十一章 碰上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一拖一拽间已是走到了杜毓炫马下,杜毓炫不顾竹然的反对,硬将竹然放在马背上。 “杜毓炫,放我下来,你不能送我回去!” 杜毓炫似是没有听到,纵身上马坐在竹然后面,语气调侃道:“别杜毓炫,杜毓炫的叫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的名字。同样是朋友,你称林韵辰为韵辰,称朱赫溪为赫溪,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成杜毓炫了,莫不是你对我的情意和他们不同,你在欲擒故纵!” “我偷偷逃出来,一会回去本是过不了朱赫瑀那关,此时你送我回去,他不是要误会我和你私奔了么!” 杜毓炫显然是没找到竹然话中的重点,问竹然道:“他是谁?是瑞新亲王,还是你竹然的丈夫?” “我的……丈夫。”她不忍伤他,可是不伤他,他又怎能忘了她。她和陆子寒不正是么,她对他绝望了,也便忘了。 “知道了……”杜毓炫最后一丝希望也坠落了,长啸一声,奋力挥舞鞭子,马疾驰起来。 不一会就来到了官道上,竹然想让杜毓炫在远离城门的地方放她下来,可是刚才他的那声长啸,啸出了他的失望,也啸到了她的心里,让她不忍再去触发他的疼痛。心里有一刻是妥协的,她刚才和杜毓炫说的那番话,对一个有傲骨的男人来说,必是伤到了骨子里。也许这是她和杜毓炫今生今世最后一次共骑一骑,她回王府必是过不了朱赫瑀那关,何不放任一回,就让他送自己回去…… 这种幼稚想法只在竹然脑中存在了一瞬,她不能如此自私,杜毓炫已是得不到她的心,她不能让他陷入她和朱赫瑀无声的较量之中。 心中措辞了良久,就是张不开嘴,去说让他停下的话。 “在城门附近,我放你下去……”杜毓炫话音还未散尽,竹然也刚是松了口气,身后便传来健马的长鸣声。两人还未等细想,只听利剑“嚯”的一声出窍,落在马腿上,朱赫瑀手起剑落,伴着马痛苦的哀鸣,竹然和杜毓炫两人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朱赫瑀看着两人,竹然麻木的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杜毓炫已从地上站起,悠闲拍落身上的浮雪。顿时火冒三丈,从昨日得知她逃走到此刻,他从京都奔赴汉州,从汉州开始找遍数百个村子,问遍无数人,数百里的路程,一夜未睡,三餐未食,心中五味杂陈,气她逃走,怕她遇到危险,担心她饥饱冷暖,可是此刻,没想到的是她和杜毓炫私奔,两人浓情蜜意的混在一起。长时间没有喝水,朱赫瑀开口说话时已是声音沙哑,清了清嗓子,强忍满腔怒火,手指紧握剑柄,对杜毓炫笑道:“本王知杜公子丹青了得,却是不知你武艺如何!此刻便是个机会,不如切磋切磋!” 杜毓炫先看了看竹然,然后对着朱赫瑀放荡笑道:“以何为胜利品?”指着竹然道:“不如以她!” 朱赫瑀不屑一笑,手握剑柄一动,便冲杜毓炫而去。 竹然脸本来被冻得发白,听朱赫瑀此话,顷刻间,脸色变得惨白,杜毓炫丝毫不会武功,和朱赫瑀比武无疑是以卵击石,猛然站起,对朱赫瑀喊道:“不要,朱赫瑀,我和你回去!” 朱赫瑀有一瞬间真想一剑刺穿杜毓炫封喉,可是在碰到杜毓炫皮肤时还是忍住了。 杜毓炫眼不眨一下的看着朱赫瑀道:“杀了我,让我一辈子留在你女人的心里!” 竹然走到朱赫瑀身边,忍住双手的颤抖向下去扳朱赫瑀的手臂,求他道:“别伤了他……我和你回去……任你处置。” 朱赫瑀移开佩剑,陡然对杜毓炫笑道:“记住,你这条贱命是她用尊严向我求来的!”说完,便一手拽起竹然,放在马上,收起佩剑,纵身上马疾驰。 杜毓炫却在两人身后笑道:“一个女人能为我而放下尊严,这辈子,值了!”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程,竹然率先打破了沉默,对朱赫瑀道:“你放了我吧,我能进王府本来就是在代替着她,她来了,我就该走了。” 朱赫瑀冷声道:“刚才是你用自由和本王交换了杜毓炫的性命,现在你只能和本王回去!” 竹然也禁不住冷笑道:“回哪里去?回王府的浮欢院?浮欢,一刻的欢愉,一生的耽误,王爷既然如此费尽心思的提醒自己和我在一起只是浮欢一场,又何必让我回去,我悄无声息的离开,再不碍你们的眼,解除你和她之间的间隙,岂不正和你意!” 朱赫瑀记得他曾对竹然说过,她最会惹他生气!确实,她总是能将他气到极致。停顿一下,转过身去,看着竹然悠悠开口道:“我需不需要你,你也是我的女人!我想不想见你,也必是要将你囚禁于身边!无论你心里有没有我,我要你时,你也不能拒绝!” “朱赫瑀,你混蛋!”竹然声嘶力竭,转怒而笑道:“回到浮欢院,即使你囚禁了我,我也能离开你。” “要死也行!不如今日就来个畅快!”朱赫瑀说着便迅速调转马头,向不远处的悬崖奔去。 马鞭抽在马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枣红马的嘶鸣声,迅速奔跑而呼呼而过的风声,一齐传到了竹然的耳中。 眼见着悬崖一点点迫近自己,竹然闭上了眼睛。她要和朱赫瑀同归于尽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泉路上,有他为伴也不孤单? 不,她不想,在锦州城楼上她已经体验过濒临死亡的感觉,既然能活,又为何选择去死…… “停下,我跟你回去!”竹然大喊。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马上甩了下去。 朱赫瑀听到她大喊后迅速停马,竹然事先没有准备,一股倒退的力量使整个人甩了出去。 朱赫瑀下马,向竹然处走去,看着她狼狈的躺在地上,并没有去扶她。 竹然看到了朱赫瑀迫近的方口齐头履,没抬头看他的脸。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 竹然看着离悬崖不到一尺距离的地方,明显马的脚印已经逐渐偏离悬崖,这才反应过来,就是她不让他停下,朱赫瑀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绕个圈,从悬崖边飞驰而过,绕回官道上。他口口生生说没逼她,可是这和直接逼她又有何区别。 竹然输了气势,但仍不死心去气他道:“王爷于我,防住了陆子寒,却没防住杜毓炫,王爷是否感觉男人的尊严受损……” 朱赫瑀扯过竹然,俯身用嘴生生堵回了竹然的下话。竹然只觉得麻木,他近乎疯狂的啃咬,她都未感觉到疼。 待竹然放弃挣扎,任由他摆弄时,朱赫瑀放开了她,用不容反抗的语气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竹然看了一眼朱赫瑀,随即虚空的看向远处。直到朱赫瑀拖拽她回浮欢院时,都未再看他一眼。 d就来 第九十二章 惩罚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踹开房门,走进室内后将竹然扔在了床榻上。 “看着本王!”朱赫瑀见竹然就像木头似的,毫无生机,心中极度愤怒。 竹然没有反应。 朱赫瑀强扳过她的头,看着她微笑但语调极其阴冷道:“侧王妃是不是觉得本王拿你没有办法了?水辛新婚燕尔,不知将她叫过来陪你是否合适呢?还是说将董夫人叫来陪侧王妃谈谈心?” 竹然听到朱赫瑀拿水辛和母亲威胁她,麻木的心不得不有了反应,摸探着坐了起来。 朱赫瑀见她的反应,心中更是来气。她非要逼他用这样的手段才肯甘心! “来人,传本王的旨意将竹先锋之妻水辛叫……” 竹然忍住抽搐的内心,对朱赫瑀笑道:“王爷想要臣妾怎样?” “然然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说着手附上竹然的脸,“本王许久没碰然然了,然然现在服侍本王吧。” 竹然跪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作。 朱赫瑀将脸迫近竹然,语调依旧极慢的说道:“然然是不愿意么?还是说然然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再者说然然觉得竹大人的官位太高了?” “我早已被你踩在脚下,你又何苦这样逼我!”竹然说着,迅速将衣服脱下,挪到朱赫瑀面前,“这样王爷可满意了?” 朱赫瑀满眼发红,将竹然按倒在榻上,“不知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 此时此刻的情景,多么像朱赫瑀第一次要她时的情景。一样的疼痛,一样的侮辱。他和她的身子因在冰天雪地里奔波,早已没有一丝温度,有如两块硬冰,相拥在一起,他感受的是她的冰冷,她感受的是他的寒凉,没有欢爱的快感,只有相互折磨的灼痛。他吸允,啃咬她的肌肤,从脖子到脚根。牙印与殷红,印了她满身。 “王爷第一次碰臣妾时,是在秋后的一个酒后,王爷那日喝的是桃花酿。”竹然突然冰冷说道。 朱赫瑀停了动作去看竹然的脸,只见她满脸讽刺的继续道:“那天晚上,王爷走后,臣妾就在想这样的疼痛会持续多久,一时,一晚,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朱赫瑀内心突然软了下来,叫了声:“然然” 竹然停顿了下,一串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到耳朵里,继续说道:“可到现在,此时此刻,臣妾还是在忍受着这样的疼痛,王爷觉得这样的同房方式很是舒心么?”竹然眼泪已是抑制不住,说到此处抽泣出来,边抽泣边又说道:“桃花美酒的味道,我至今都厌弃不已,因为一闻到它就让我想起王爷对我的粗暴,还有那晚的一切……” 朱赫瑀看着竹然,因为啜泣,锁骨更加突出,全身颤抖,突然理解了破镜难以重圆,泼出去的水再不能完整收回等话……此刻,他的内心到底是愤怒还是心疼,亦或是后悔、可悲什么的,他已分不清楚。总之他从她的身上下来,迅速穿上了衣服,然后像他和她的第一次那般落荒而逃。 他走后,竹然就大病了一场,不知是感了风寒,还是染了什么怪病,四肢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 浮欢院中的所有丫鬟都挨了板子,若依还下不了床,梧桐挨得少些,此时为躺在床上的竹然送来了汤药。 “你们因我而……受了罚?” 梧桐笑笑道:“挨几个板子不碍事的,哪个奴才能不受主人的责罚呢!” 只是竹然心中过意不去,如若她事先知道,她走了,会掀起如此事端,她又怎会如此自私,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她的自由。 “夫人,奴婢喂您喝药吧,一会药该凉了!” “你挨了板子,坐下不太方便,我自己喝吧。”竹然说着试图坐起来,可是全身竟无半分力气。 梧桐将竹然扶起,让竹然靠在床头,笑着说:“夫人正生着病呢,没有力气!还是奴婢喂您。” 竹然靠坐在榻上,看着梧桐躬着身子一勺一勺,细心的喂着自己汤药,心中一下就柔软了,她是杜毓颜的人,可是自己怎样去处置她,拿不下主意。 晚上的时候,若依端着汤药进来,身上的疼痛不得不使她躬着身子走路。 竹然正发着呆什么都没想,抬头见若依走了进来,连忙道:“快把药碗放下,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夫人回来,还未和若依见过面呢!若依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那么傻,”竹然忍不住咳嗽,缓了口气又道:“这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 看着竹然虚弱的样子,若依伸手探了探竹然额头,依旧很烫,忍不住劝道:“夫人趁热将药喝了,睡一觉出出汗病也就好了。” 竹然将汤药咽下,见若依又贴心的拿来了蜜饯,心头一暖,不觉问道:“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还打不打算回来了?” “若依知道夫人的打算。”若依顿了顿又道:“可是有些话若依想对夫人说,王爷得知夫人走了,不单单是愤怒,更多的是担心。王爷心里真的有夫人,若依知道夫人心里也有王爷,既然两个人心中都有对方,为何还有互相煎熬折磨着对方呢。” 竹然叹了口气道:“因为…他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他……” 若依轻轻叹了叹,蹲下去将竹然身上已有一半掉滑落在地上的被子捡起,在竹然身下掖好。正打算退出去时,竹然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现在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出入王府大门了?” 若依眸中有一丝躲闪,看着竹然轻轻道:“若依这几日一直躺在屋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竹然笑了笑,“快回去休息吧,有些事情你不用瞒我。” 待到梧桐进来掌灯时,竹然突然问道:“咱们院中的人出府,有限制了吧?” 梧桐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了,王府中什么都有,用不着出府的!” “我想知道咱们院中的人怎样才能出府?” 梧桐听竹然语气严肃,只能照实说道:“王爷……吩咐门口的侍卫,以后咱们院的人……想出府,必须有王爷的贴身令牌。”梧桐说完看了看竹然又道:“夫人不必多想……” 竹然涩然笑笑,不必多想?何须她多想。 d就来 第九十三章 恳请(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日复一日,一晃竟已过了两月有余。二月时分,天气有点反春的意味,房檐上没有向南房飞去的家鸟,借着正午的暖阳,欢快的出来伸展翅膀。 若依见竹然正伏在案上看书,笑着劝道:“今日外面可暖和了,鸟都出来舒展筋骨了,我们也出去舒展舒展身心!” 架不住若依又拽又劝,走到外面,见院中的梧桐和两个丫鬟正有说有笑谈论着什么。竹然看了看三人,向若依使了个眼色,适意若依和她悄悄走过去,看她们在做什么! “欸!你们听说了么,云州明郡郡守董捷为了个青楼女子贪污了三百万两文银!” “这轰动了整个京都的事情谁不知道啊!听人说这明郡郡守董大人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十六岁科举便一举拿下榜首,一路高升,不到三十便已做到郡守!真是羡慕那个女子,要是有那样一个男子肯为我这样!我就是丢了性命也满足了!” “听说董捷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董长清董大人呢!” 竹然听到这一句,心中一震,又往下听:“我怎么听说此事和户部尚书西素生也有关呢!“ “你们谁都没有我知道的多!刚才我去膳房取膳,正好听见王妃身边的妙棋姐姐和旁人谈论,说啊……”梧桐说到关键处,故意卖关子不往下言语。 竹然走到她面前,开口问道:“妙棋说什么了?” 梧桐以为竹然生气了,赶紧跪地道:“奴婢知错了,还望夫人责罚,奴婢不该在背后嚼人舌根!” 竹然蹙了蹙眉,着急问道:“她说什么了?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听听!” “妙……妙棋说户部尚书西大人和明郡郡守董大人同时看上一青楼女子,西大人家财万贯,不惜一掷千金为女子赎身,可那青楼女子已是和董大人暗结情缘,董大人为了那个女子,私藏了上缴国库的白银,事后被人告发……” 私吞朝廷粮饷是灭三族之大罪!她的堂哥,舅舅岂不都……要被杀。母亲得知,岂不是有剜心之痛。想到这里,不觉踉跄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对身旁若依道:“你去打听打听此事细节。”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有个小丫鬟来送信。竹然看着信封上母亲董玉清的清秀小楷,不用去拆信封,也知信之内容。 然儿 提笔写这封信时,内心有如千斤巨石坠入。相信看到这里,你已知母亲写信来意。捷儿私贪粮饷,证据确凿,满城惊动,处以极刑,连累父母宗亲已是定局。昨日偶然得知此事,有如天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捷儿私吞粮饷,身为血性男儿本应承担责任,昨日一直这样劝慰自己,可夜不能寐,辗转难眠,脑中浮现的万般景象都是母亲未出阁时哄抱捷儿画面。董家四代单传,代代清廉,母亲年轻之时任性妄为,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致使董家蒙羞,愧对祖宗。今遇捷儿之事,想保住董家血脉,以求将功补过。同时,又深知然儿嫁入王府,看人脸色,步履维艰。母亲…母亲左右两难!思来想去,唯有为难然儿…知瑞新亲王心怀经纬,志向不凡。此事事关重大,以求得杜右丞帮助,只望然儿能求得王爷打通道路,放捷儿一条生路。此事若成,娘亲死而无憾。 母,玉清。 竹然攥着信纸,出神良久后,对若依道:“今日衣着,妆容可有不妥之处。” 若依不明所以,笑道:“夫人今日怎么在意起这个了!” “我要见王爷,你给我再修饰修饰。” 若依听后,面露喜色,欣慰道:“夫人终于想通了!” 只是朱赫瑀不肯见她。她到了清风居门口,门口的丫鬟小心的说道:“王爷说不想见您,还请侧王妃回去。” “你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他。”竹然不死心道。 丫鬟很快出来,摇了摇头对竹然道:“王爷说不想看见您…怕坏了自己雅兴。” 她今日必须要见到朱赫瑀,走到门口正中,跪地,向室内喊道:“王爷,求您见臣妾一面。” 清风居内林韵辰正和朱赫瑀下棋。林韵辰看了看朱赫瑀,试探的问道:“人在外面呢,你真不打算见啊?” 朱赫瑀眼睛盯着棋盘,手拿棋子,落到一处,没有说话。 “这冰天雪地的,你舍得让三嫂跪在门口?”林韵辰仍不死心。 朱赫瑀面上仍装作气定神闲,又落一子。 林韵辰见朱赫瑀连下的两个棋子都有失平日水准,暗暗发笑,在乎就是在乎,何必装作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好些时日没见三嫂了,你不见她,我可要出去见她了!”林韵辰站起,直了直身子道。 朱赫瑀终于开口,威胁林韵辰道:“此时离开,便是认输了!抢我的那把宝剑明日派人送到我府里来。” 林韵辰已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小气,还你便是!” 竹然跪在地上,没有等来朱赫瑀,倒等来了林韵辰,小声求他道:“韵辰,你求求他,今日我必须要见他!” 林韵辰看着竹然惨白消瘦的面容,欲要扶她起来,“别跪在地上了,起来说话!” 竹然不肯,轻轻说道“我起来,他更不会让我进去了。” “你起来吧!”林韵辰说着躬下身子,在竹然耳边道:“三哥要我带你进屋,他——你还不知道么,放不下面子。一会进去可不许提我和你说了这话!” 竹然向室内走去,林韵辰不想打扰了竹然和朱赫瑀二人,便往府外走去。 进屋后先是给他行礼,朱赫瑀摆弄着棋子,迟迟没有说话。他想她,想见到她,可是也气她!两个多月不去见她,她也从未主动来过。今日为何会来?她曾经问他董浩杰和董长清是什么关系,又说她母亲姓董,董玉清,董长清,董浩杰,董捷,这都是什么关系? 终于开口问她:“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求本王,”停顿了下,藏起语调中的希冀,接着道:“还是说你想本王了?” “董长清是臣妾舅父,董捷是臣妾堂哥,臣妾前来……” “滚,滚出去!”朱赫瑀听到一半便知她今日为何来找他,她果然不会想他,要不是董捷一事她也不会过来,想到此处心中郁结,一把掀翻棋盘,棋子哗哗啦啦的落了满地。 d就来 第九十四章 恳请(二)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一股酸楚涌到了竹然眼里,她的自尊在朱赫瑀面前早已被碾压的粉碎了,深吸一口气,对朱赫瑀微笑道:“王爷要臣妾滚,臣妾一会便滚。”然后走到朱赫瑀面前,先捡起被掀翻的棋盘,再蹲下身去一颗一颗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看着她慢慢的在地上移来移去,他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为了董玉清,她求他,为了水辛,她求他,为了杜毓炫,她也求他,此刻又来求他,她把他朱赫瑀当做了什么,成全别人的工具!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一分!这样想着,又掀翻了竹然捡到一半的棋盘。 竹然听到身后棋盘落地的“哐当”声响,伏在地上捡着棋子的身体已是瘫软了!他让她滚,她多么想一滚了之,可是想到母亲董玉清,还是忍住了。移到朱赫瑀面前,跪在他的脚下,朝她微笑道:“臣妾知道碍了王爷的眼,可是董捷是臣妾堂哥,臣妾只希望留他一条性命,让他残喘于世,为董家留下血脉!” 朱赫瑀躬身抬起竹然的下巴,冰冷道:“你凭什么来求本王?谁给你的勇气来求本王?此事已惊动皇上,就为了你区区一个小妾,本王就会冒险去捍动苦苦建立于皇上心中的信任么?” “王爷,”他的话有如刀子一样锋利,一下一下扎在竹然心上,竹然忍住这种疼痛,竭尽最后一丝气力道:“臣妾知道王爷有能力救出董捷,臣妾恳求王爷。” 最后朱赫瑀看着竹然决然的样子,还是动容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用了力气,一字一顿道:“不就是留董捷一条性命么,本王答应你!只是你记住,你能给本王的只是身体,但本王不屑于去要!” 竹然几尽崩溃,但还是倔强道:“臣妾记住了……臣妾可以滚了么?” 从清风居出来,已是不会走路。若依虽在旁扶着她,但依然有好几次险些跌倒。 “夫人……”若依刚才虽候在清风居外,可也听到了朱赫瑀让竹然滚的话,此时看着竹然,不觉感到心疼。 “若依……”竹然终于忍受不住,抱着若依,失声哭泣。今生今世,她再不去求朱赫瑀,也再不爱他了…… 两日后,董玉清便回了信,信中只写了数字:董家满门抄斩,捷儿已走。 竹然看着满门抄斩几个字,董玉清写的断断续续,不难想象,母亲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的。 “若依把…蜡烛拿来。” “白日里夫人拿蜡烛做什么!”若依正拿水壶掸着吊兰,顺嘴问道。 满门抄斩,竹然捂嘴尽量不让自己啜泣出来,一种无法言明,无理可变,无冤可申的不甘。董捷是私吞了粮饷,垣谳国法律也明确写着贪污粮饷者诛灭三族,合情合法,并非冤案,可是竹然在心中就是不甘。 “夫人……你怎么了?”若依拿来了蜡烛,看着竹然捂着嘴,眼泪刷刷的滚落。 点燃蜡烛,颤抖着手将信纸烧掉。待信纸燃为灰烬后,压了压嗓音,极其小声的对若依道:“董长清是我舅父……” 若依听后,当即立在了原地…… 事情过了几日,竹然依旧咽不下饭菜,这日午膳过后,竹然立在窗旁,思绪先是从母亲董玉清为何能求得杜言卓帮忙,想了良久又想到钱婳婳派人对她说的那句古怪的话:“侧王妃难道不疑惑为何和先太子妃长得如此相像,难道只是巧合么?”她和杜毓颜为何就长的像了呢?长得像就长得像,哪有那么多理由。安慰自己不想,可绕着绕着又绕到了杜言卓看她的那奇怪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竹然去摇头,又听到了父亲竹长郡和母亲的对话声: “何况你的样子和她的样子…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十六年了,看来……看来老爷还是不能释怀啊……” “可此事不同啊,杜言卓正好要见你一面,你和他谈话之余,求求他,想必他不会不答应吧!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竹然头疼欲裂,猛的一拍窗框,“闷响”一声,思绪转了回来,却见室内的若依和梧桐都停了手里的动作,秉着呼吸,探看竹然脸色。 竹然不得不笑了笑,解释道:“外面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惹得人心绪不宁。” 正尴尬着,杜毓颜派来的丫鬟进来通报,又是请她去品茶。竹然二话没有多说,直接回绝。现如今她连朱赫瑀是喜是怒都不在乎了,又何惧她杜毓颜。 丫鬟走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浮欢院中便来了贵人,安和郡主曹书瑶。 曹书瑶大摇大摆,头抬得老高,不可一世的走了进来。走到竹然面前,一句废话不说,直奔主题,对竹然骂道:“你个贱人,到底给炫哥哥下了什么迷药!” 竹然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又想起她那只兔子吃了她辛辛苦苦播种的花苗之事,再不愿忍耐,转怒而笑道:“给杜毓炫下了什么迷药?安和郡主问的这样突然,我可要仔细回想一下了!” “你不要脸!”曹书瑶又骂道,反手要去打竹然耳光。竹然心知曹书瑶野蛮,早有防备,一下子抓住曹书瑶的手,甩开后故意气她道:“杜毓炫现在是不是连看你一眼都不愿意了!” 曹书瑶拿手指气愤的指着竹然,怒道:“我和炫哥哥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妹妹别着急啊!”竹然说着,顺手拿过茶壶,边倒茶边道:“杜毓炫在外,出入烟花柳地,对女人出手阔绰,为讨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可到了安和郡主这里,怎么就没兴趣了呢?”竹然倒茶的动作极慢,话说完了,一杯茶才倒满。慢慢递给曹书瑶,却被曹书瑶一把推撒。 茶并不热,撒在竹然手中,并没有将竹然烫伤,竹然丝毫不在意,用疑惑的语调继续道:“安和郡主貌美如花,可是哪点对不上杜毓炫胃口呢?” 曹书瑶也觉竹然此话有理,杜毓炫为何就不喜欢他呢!降下气势,问竹然:“你知道是何故?” “你想知道?”竹然笑问。 “有话便快说!”曹书瑶不耐烦。 竹然摇了摇头故意半天不去言语,惹得曹书瑶来了兴致,着急问道:“你……你什么意思么!” “此番肺腑之言,说出去怕郡主接受不了,对我暴怒!“ “只要你说的在理,我又何怒之有!”曹书瑶虽是刁蛮跋扈,可却心性单一,此时被竹然引诱,倒忘了此行是来找竹然算账,一心以为竹然能说出什么改善她和杜毓炫关系的话。 先时她的一声“贱人”,惹得竹然好不痛快,竹然有意捉弄于她,此时见她中了圈套,继续说道:“郡主虽是这样说,但我啊还是不敢!不如这样,我把心中的肺腑之言写在纸上,郡主回家,打开字条,再细细读看。” d就来 第九十五章 戏弄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走到书案前,俯身只写下四字。可却故意拖延时间,过一会才将宣纸折好,递到曹书瑶手中,笑道:“都写好了,郡主可要回去再看!” 曹书瑶看了看竹然递过来的宣纸,将信将疑,但最后还是吩咐身旁丫鬟道:“走!” 曹书瑶走了,若依见竹然先时难看的脸色有所好转,不禁笑着问:“夫人莫不是真给安和郡主出了什么良策?” 竹然感觉心情是有所好转,告诉若依道:“哪有什么良策,我只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无色无味。” “无色无味?这是什么意思?”若依疑惑。 竹然笑了笑:“无色无味莫过于水,我说她没有情趣!” “向杜毓炫那等登徒子,是喜欢青楼里的风尘女子!”若依对杜毓炫向来印象不好,此时倒真以为竹然给曹书瑶提了建议。 “不许这么说他!” “说他是登徒子倒是抬举了他,夫人难道忘了他强自将你带进她私苑的事情?”若依不解竹然为何还要替杜毓炫说话。 竹然看了看若依认真的样子,不觉失了笑:“没忘!登徒子便登徒子吧,反正他也不在乎!” 第二日一大早,曹书瑶又气势汹汹的来了。进门依旧是骂道:“竹然!你是不是诚心戏耍于我!” 竹然昨日没考虑后果,只是想将曹书瑶打发走,此时见曹书瑶来找后账,心中突然有了想法,既然生活如此无趣,何不将曹书瑶当做乐趣。想着起身对曹书瑶道:“安和郡主来了,快请进!” “你写的这‘无色无味’是何意思?” 竹然给曹书瑶搬来了椅子,笑着解释道:“无色无味莫过于水,我的意思是说杜毓炫之所以对郡主无意,是因为郡主如水般单纯!只是男人是不喜欢无色无味的东西的,有一句话讲的好,绿肥红瘦,艳儿不妖,达到此等境界,女人才能吸引男人的注目。” 曹书瑶直愣愣的听着,又是将信将疑道:“何为绿肥红瘦,艳而不妖?”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知曹书瑶平日不喜看书,随便吟了首诗,哄骗曹书瑶道:“这便是绿肥红瘦,艳而不妖的至高境界。” “竹然,”曹书瑶突然该了口,“不!姐姐,你教教我怎样才能得到炫哥哥的心,好吗?” 这一声姐姐着实惊到了竹然,竹然半刻无语,随后笑道:“并无不可!” 曹书瑶满眸的期待与希冀,一股热流涌到了眼眶,深吸了口气,笑道:“如若能让炫哥哥喜欢我,姐姐便是我的恩人了!” 竹然在旁看着曹书瑶举动又是惊讶,心里软了下来,深知像曹书瑶一类的富家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可却心思单纯,胸无城府,直率好交。她既然如此喜欢杜毓炫,而杜毓炫又和她定有婚约,何不帮助帮助两人,为两人牵线搭桥,不为了曹书瑶,就冲自己和杜毓炫之前的友情。竹然希望他能幸福,既然自己不能爱他,那便退一步,找个彻彻底底爱他的人,何不两全其美。开口对曹书瑶道:“那便现在开始吧!俗语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如若能让郡主的炫哥哥第一眼便对你有所改观,首先就要从穿衣打扮开始。” “姐姐你叫我书瑶就好!”曹书瑶有口无心,眼下已忘了和竹然以前的种种不愉快,完完全全把竹然当成姐姐了。 竹然笑了笑,心想你这是和我一笑泯恩仇了么,要不是为了杜毓炫能幸福,我可不打算在你身上废功夫。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对曹书瑶道:“妹妹现在的衣着打扮便是不妥,既然妹妹相信我,我便直说了。裾裙颜色太艳俗,佩戴发饰太繁多。妹妹要是不嫌弃,姐姐亲自给你打扮一番可好?” “那便是太好了!”曹书瑶说着竟握起了竹然的手。 竹然吩咐若依道:“去把我那件浅青色花冠织锦纹的裾裙拿来。” 若依侍立在竹然和曹书瑶身边,着实佩服竹然哄人的本事,心想连曹书瑶此等刁蛮任性之人都能被竹然哄好,竹然怎么就不肯下下心思用在王爷身上。回过神来,却不知竹然对她说了什么。竹然笑笑道:“我自己去拿吧!” 曹书瑶换下竹然的裾裙后,竹然又撤下了她的头饰,重新为她梳妆打扮。 曹书瑶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和先前大不一样的自己,笑着问竹然和身边的丫鬟:“这还是我自己么!” 竹然看了看曹书瑶,她不得不承认曹书瑶长得极美,这才想起,她母亲寿康公主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等我回去便把家里所有深粉色,嫩黄色的裾裙全扔掉,都换成姐姐这种颜色的!” 竹然感紧制止住,对曹书瑶道:“每一种颜色的裾裙都有每一种颜色的风采,妹妹切不可将衣服都扔掉!穿衣打扮有很多技巧,我慢慢的、一一的交给妹妹!” “我这就去找炫哥哥,让他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曹书瑶说着,站起身来便要走。 “书瑶妹妹,你等一下!”竹然赶紧叫住曹书瑶,她深知一个男人要是厌弃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如何表现,如何打扮,如何讨好于他,男人最终也会不屑一顾。自己辛辛苦苦的将曹书瑶哄的不和她作对了,又辛辛苦苦为她梳妆打扮。此时曹书瑶去找杜毓炫,杜毓炫必定对她是不屑一顾,曹书瑶受了打击,必定和自己翻脸。自己既然想成就曹书瑶和杜毓炫,那便真要下些功夫,将曹书瑶从头到脚,从外向内改变。想着拽住曹书瑶笑道:“你回忆回忆,你的炫哥哥平日见到你时是怎么了态度?” 曹书瑶脑海中一下便浮现出杜毓炫那厌烦她的样子,对竹然自然失去耐心,语气不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竹然似乎能从曹书瑶失望忧伤的神色中猜到杜毓炫对曹书瑶是什么态度,她之所以如此问,要的便是曹书瑶现在的这种效果。她要让曹书瑶发觉,经过自己为她的梳妆打扮,悉心指导,杜毓炫对她的态度是有所改观的。解释道:“书瑶妹妹别误会,我这样问怕的是一会你的炫哥哥没有对你改观,又要伤了妹妹的心。我教给你个办法,”接着附在曹书瑶耳边道:“一会你要是去找他,见到他的话。立于他面前,不发一言,他要是不耐烦走开,你别去追,更不要缠着他,直接回家。如果想见他,便想办法制造偶然碰面的机会,见到他要让他以为你们是偶然相遇,不是你设计好的。然后要耐住性子,不等他先离开,你便什么都不说的率先他一步离开,如此三次四次,待他对你感到好奇时,便可和他交谈几句……” “此法有效?”曹书瑶虽是反问,但在心中已是信了。 第九十六章 真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必能奏效,”竹然停了下,又道:“只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如若书瑶妹妹耐不住性子,不能按照我说的去做,可不要责怪我此法不能奏效。再有,这只是能让你的炫哥哥对你有所改观的方法,再往下深入还需他法。” “知道啦,姐姐。“曹书瑶千恩万谢,临走时求竹然道:“姐姐,我明日能还来你这里么?” 竹然笑着点了点头。 曹书瑶一走,若依便忍不住抱怨道:“这安和郡主总算是走了!夫人累了吧,明日还来?当真是要折磨死人啊!” 竹然也觉得累了,对付曹书瑶,既要废脑力又要废体力,倚靠在软榻上,竟昏昏沉沉睡着了。 从二月到三月,几乎可以说是每天和曹书瑶度过的。教完了曹书瑶穿衣打扮,这日竹然正在整理着四书五经,还有一些能提高书画鉴赏能力的古书古籍,类似于《笔意赞》、《点石萍》之类,想是拿给曹书瑶,让她读阅。可是到了巳时,曹书瑶也没有来,竹然心中正觉得有些反常。便听到曹书瑶在外高兴的喊道:“姐姐!姐姐!炫哥哥对我笑了!炫哥哥对我笑了!” 正是乍暖还寒的三月,竹然立在门口,看着曹书瑶身着轻巧柳绿裾裙,肩披银白色雁衔花草纹披风,伴着倾泻下来的柔和阳光,突然觉得这么活泼的姑娘,怎么杜毓炫就不喜欢了呢! 曹书瑶进屋,跑的气喘吁吁,还不忘对竹然道:“姐姐,炫哥哥对我笑了!他第一次对我笑!” “这么大的姑娘了,喊的这样大声,不觉着害臊啊!”竹然起先对曹书瑶还心存芥蒂,相处了一个月,反倒有了亲切之感,也不觉得她刁蛮跋扈,惹人讨厌了。 “姐姐你闭上眼睛!”曹书瑶对竹然笑道。 “我闭上眼睛做什么?”竹然不解的问道。 “你闭上么!” 竹然听她的话,将眼睛闭上。只觉有一冰凉黏腻之物粘在了嘴唇上。睁眼一瞧,竟是一串糖葫芦。 “三月一来,这冰糖葫芦便冻不住了!刚才走在街上,见还有卖的,便买来了!姐姐喜欢吃么?” 竹然刚才倒并未注意曹书瑶手中还拿着这个,此刻接过糖葫芦,笑道:“喜不喜欢吃,你都放在我嘴边了!” “今日姐姐教我什么?” 竹然指了指书案上厚厚的一大摞书,对曹书瑶尬尬的笑了笑:“可教的都教给你了,现如今只有看你自己了。” “不会是看书吧?”曹书瑶愁眉苦脸起来,央求竹然道:“我最不喜欢读书了,姐姐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竹然探了探手,劝慰道:“有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谬论了!有道是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君旁。你的炫哥哥最爱好什么?” “丹青字画!” “既然知道,你便要投其所好。熟知丹青之要道,字画之精髓,这样才有共同的言语啊!” 曹书瑶听竹然如此说,扑哧笑了,面露娇羞道:“为了得到炫哥哥的心,读这几本书又有何难……” 竹然不知是爱情的力量伟大,还是曹书瑶聪慧机敏,没用上多少日子,这些书便被曹书瑶吃透了。 这几日曹书瑶潜心在家读书,没有到竹然这里,竹然反倒觉得有些冷清。 杜毓颜派人叫她去忆暇阁,竹然还是一口便回绝了。在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朱赫瑀还是一次都没来她这里。想到一个月前两人的不欢而散,竹然还心有余悸。她和朱赫瑀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么?她在心中问自己。轻轻笑了笑,心中竟是如此难受…… “妙棋给侧王妃请安!”正想着,妙棋便进来了。 “请起吧,给妙棋姑娘看茶。”竹然轻轻道。 “不必麻烦了,妙棋只是来传个话,这便回去了!” 竹然心想今日杜毓颜还不肯罢休了,先是派小丫鬟前来,被自己打发走了,这又派妙棋前来。 “我们大公子来了,请侧王妃到忆暇阁说话!” 杜毓炫请她过去,那她更是不能去了。朱赫瑀本是认为她和杜毓炫私奔了,此时要是在王府去见他,朱赫瑀得知,不知又会发什么雷霆大怒。再有,那日她已经将话对杜毓炫说的明明白白了,竹然不想再给杜毓炫任何希冀,让他心生误会。 “妙棋姑娘替我向大公子带一句话,就说,”能说的话我已经在那日说完了,王府不是相见之地。 竹然转念一想,这话杜毓炫倒是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传话的妙棋,还有她背后的杜毓颜却不明白,到时候胡乱联想,岂不是更坏了两人的清白。索性后半句话没说。起身走到书案旁,写在了纸上,用信封封好,按上腻子。递给妙棋道:“把这个交给杜公子。” 妙棋接过信走了,只是竹然没有想到,她就怕人误会,去防悠悠之口才多此一举写的书信,反倒触怒了某人。 颜铃钰登门“拜访”来了。 原来今日杜毓颜派人叫竹然去忆暇阁,便是颜铃钰想要见她,被她一口回绝后,又派妙棋亲自过来。杜毓炫根本就没来王府。颜铃钰见到信中所写:“能说的话我已经在那日说完了,王府不是相见之地。”一看便怒了,王府不是相见之地!哪里是相见之地,难道丞相府就是相见之地了!真是笑话!一时气急,便也顾不上什么身份,面子。放下一品诰命夫人的架子,亲自来到竹然这里。 颜铃钰进屋时,竹然正在闭目假寐。若依不认识颜铃钰,只见进来一雍容华贵,满脸严肃的中年女人,后面跟着四个丫鬟,来势汹汹,闯入屋中,不觉吓了一跳,叫竹然道:“夫人,来客人了!” 竹然睁眼一瞧,以为自己神情恍惚了,定神细看,才敢确认来人是颜铃钰。起身吩咐若依道:“快给颜夫人看坐,上茶。” 若依拿过椅子,颜铃钰身后的丫鬟一副趾高气昂之态,拿手帕擦了擦椅子,颜铃钰才肯去坐。 若依心中觉得生气,在心中啐了一下。本想去为颜铃钰倒茶,可转念一想,坐个椅子都得丫鬟用手帕擦过才肯坐,要是递过一杯茶,颜铃钰身边的丫鬟是不是要就着茶盏里的水涮一涮茶盏,再倒一杯才肯喝啊!想着也不再去看茶了。 竹然笑了笑,只当做没看见。心中不免去想,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杜毓颜如此,她和她母亲倒是如出一辙了。 第九十七章 身世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没有说话,颜铃钰反倒反客为主,吩咐所以丫鬟都退到门外去。 室内只剩竹然和颜铃钰两人时,竹然忍住心中不满,对颜铃钰客气道:“颜夫人这是何意?” 颜铃钰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竹然的眼睛里带有怒意与凌厉,像一把刀子直直扎在了竹然的脸上。 竹然略微低了低头,用手指轻碰了碰面颊,好似真的感觉到了疼痛。看着颜铃钰这幅样子,在心中也猜到了本来写给杜毓炫的信,颜铃钰一定是刮掉腻子,撕开看了,不过那又能怎样,心中轻笑了笑。 “董玉清是你娘么?”颜铃钰第一次在颜府看见竹然便冒出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以为她只是杜毓炫一时兴起看上的姑娘,便未曾放在心上,直至第二次在赏菊盛宴上见到竹然,当时因得知竹然是朱赫瑀侧妃的身份,便把心思一直放在了竹然到底和杜毓炫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上,今日再见竹然,细看竹然,心中发慌,想要求证。 竹然点头,颜铃钰不禁又细看竹然,见她的眉眼,简直是董玉清与自己丈夫的结合!忍住心中颤抖,又问竹然道:“今年多大了?几月份的生辰?” 竹然虽一一回答,但不免有些疑惑,颜铃钰此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会就是来问这个的吧。 颜铃钰听后,面色如土。胸口有如被人豁了口子,疼的她忍受不了,手指死死去扣椅子边上的硬木。可是心中的酸楚与愤怒竟从她胸口喷涌而出,压制不住,眼泪与话音同时从她体内射出:“杜言卓!你竟是瞒了我十九年!” 竹然心口发慌,隐隐的好似知道颜铃钰在说什么,只见颜铃钰拭掉脸上的泪珠,脸色恢复一贯以来的严厉,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质问她道:“你和你娘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她毁了我的幸福!你毁了我女儿的幸福不算,又来毁我儿子的幸福!” 颜铃钰站着,竹然坐着,却丝毫不输气势的问:“颜夫人此言何意?我何德何能能毁了你女儿,你儿子的幸福!退一步说,假使我毁了她俩的幸福,又与我母亲何干?” 颜铃钰被竹然激怒,冷笑了一声道:“笑话!与你母亲何干?十九年前,董玉清和杜言卓偷情怀有了你,你说于她何干!” 一声轰雷劈在了头上,顿时使人头脑混沌,两眼发昏。竹然只觉心跳加快,砰砰砰,比呼吸的节奏不知快出多少倍。一时难以辩驳,又听颜铃钰道:“这都十九年了,她还阴魂不散!董捷私吞三百万两白银,此事震惊朝野,董家灭门已是定局!你娘和你却厚颜无耻,求得杜言卓和瑞新亲王留董家一条血脉。杜言卓和瑞新亲王,倒可真是痴情,一个为了你,一个为了你娘,连身家性命,妻子、儿女都不顾了!从天牢里救人,怎能做到滴水不漏!” “你此话何意?”竹然听到此,突然觉得砰砰砰的心跳似乎停止了,脑袋似被轰雷劈成了两半,连呼吸都不会了,更不要提思考。 两人立在原处,如同两只刺猬,颜铃钰嘴上越是辱骂竹然和董玉清二人,心中越是疼痛,她嫁给杜言卓二十几年,朝夕相处的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女人所有的青春年华,却不及董玉清的一颦一笑,她不甘呢!她不甘心! 竹然已是被颜铃钰伤的遍体鳞伤了,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她母亲如此清冷刚烈之人怎会和别的男人偷情?朱赫瑀为救出董捷,如何拖累了自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连立于原地都是不能,一只手臂扶住桌案,身体倚靠在上面。 两人都需要去平息已经爆裂的情绪,良久无语后,颜铃钰已是平复过来。身上又映出出身于书香门的影子,但依旧还是质问竹然,只是话语不再那么直白:“炫儿是你亲哥哥,你和他可有发生过不妥之事?” 可有过不妥之事?竹然一声冷笑,开口道:“颜夫人猜猜我和杜毓炫到了何种地步!” “你!”颜铃钰愤怒的指着竹然,方才想起门外侍立的丫鬟,压低声音道:“你真是不知羞耻!瑞新亲王为了你不曾考虑颜儿也便罢了,炫儿更是因你而茶饭不思!不惜承受家法也要和你私奔,卧房内全是你的画像!我倒是好奇了,你一个残花败柳,哪有可人之处!” 竹然听到杜毓炫因她而如此颓废,眼圈一红。颜铃钰说出竹然心中所想:“如若他知道你俩乃同父异母,不知能不能承受打击,你要真为他好,便断绝和他一切往来。” 竹然在沉思。 颜铃钰见竹然迟迟不肯说话,身为一个母亲终于软弱了下来,竟突然跪在了竹然脚下。 竹然下意识向后一退,反应过来,弯腰去扶她,颜铃钰却急于要竹然承诺,竹然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睛,给她承诺:“我和杜毓炫清清白白,从未做过过格之事。我心中自始至终也未装有过他,我是朱赫瑀侧妃,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如今…如今知道我们是……我更不可能再去见他,颜夫人还是起来吧。” 竹然见颜铃钰起身,朝外喊道:“若依,送颜夫人。” 颜铃钰走后,竹然轰然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都是真的么?这不是……不是真的吧……” 她信不信?困扰于她多年的难题解了,父亲竹长郡为何从小到大对自己是此种态度;母亲董玉清为何对父亲冷淡无感;杜言卓何为三番四次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已及杜言卓和杜毓颜的样貌,和自己的样貌为何如此相像;婳贵妃为何让身边丫鬟捎那句话给她,母亲何为能求得杜言卓去救董捷,这所有的细节与疑问,全都因为一个答案迎刃而解。她如何不信?她怎能不信! 只是母亲和杜言卓偷情……竹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摸索到书案旁。拿起毛笔在纸上断续写道:母亲与杜丞相是何关系?摇头将宣纸揉成团重写:然儿可是父亲竹长郡女儿?还是不行!重新再写:然儿与杜丞相可有关系?不行!不行!不行!头痛欲裂,顺手将毛笔甩出,附在案上失声痛哭。其实答案…答案已在心中,何必多此一举,再去求证! 第九十八章 真相 (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王府的悠闲日子里,竹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山雨”的袭来,直到大雨倾盆。 颜铃钰来过的第二日,杜毓颜便又派妙棋过来通知,说有要事相告,让竹然务必过去。 竹然来到忆暇阁时,杜毓颜正在等她。 “妹妹来了,快坐吧。” 竹然刚要行礼,被杜毓颜拦下了。“妹妹不必多礼,姐姐知道妹妹体弱,要不是有一些事情,也不会打扰妹妹。” 竹然懒得应酬她,杜毓颜让她坐,她就坐。“不知姐姐叫我来何事?” 杜毓颜摆弄着手中茶盏,面上似露难色,“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姐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妹妹讲。”竹然已经有三四个月没见到杜毓颜了,只是见到她还是感觉厌烦,脑海中依旧是她那虚弱的样子,那故意算计自己的丑态。 “人都说妹妹和我长得相像,妹妹觉得呢?” 杜毓颜也是刚从父亲杜言卓那里得知,王府因董捷一事为导火索要被查封,杜言卓不忍竹然入狱受苦,对在他眼里向来能识大体的女儿杜毓颜坦露了藏在心里多年的心事,要杜毓颜带竹然回丞相府。杜毓颜不知母亲颜铃钰已率先一步将天大的事情对竹然讲过,她不可能带竹然去杜府,今日对竹然讲起她的身世也只是诚心刺激。 竹然在心中冷笑,看来杜毓颜也知道了。 杜毓颜见竹然不去答话,继续说道:“妹妹可曾想过,如果我是妹妹的亲姐姐,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呢?” 竹然笑得牵强,“姐姐说话可真是风趣,姐姐妹妹的,倒真把妹妹说糊涂了。” “如果我说妹妹是当朝丞相的亲生女儿,妹妹可相信?” 竹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杜毓颜极为美丽,却有些扭曲的脸,不想杜毓颜挪过身子,在竹然耳边极其小声的道:“人年轻的时候难免会犯错误,年轻时欠下的债,越是老了越想弥补,妹妹可要理解。” 听着杜毓颜那矫揉造作的声音,竹然真想反手给她一耳光,但最后还是轻轻笑道:“杜丞相就算是再不济也是王妃的父亲,拿他犯下的错误来刺激我,王妃又是何苦。” “他不也是你父亲么?”杜毓颜讽刺笑道。 “王妃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臣妾就告退了。”竹然不想和杜毓颜多费口舌,起身要走,不想杜毓颜却拽住她的衣袖,笑道:“妹妹别急,姐姐有一样东西还要物归原主呢!” 只见妙棋端过托盘,盘上放置一物。陆子寒送她的那块玉佩。杜毓颜对竹然笑道:“姐姐知道这是妹妹心爱之物,只可惜王爷将其摔为两半。不过姐姐已经吩咐人将其贴补好了,金镶玉,也算和气了。” 竹然甩开杜毓颜,欲向门外走,杜毓颜却冷喝道:“站住!”随即走到竹然身边,恢复笑容问竹然,“妹妹打算去哪里啊?” 妙棋走了过来,将玉佩递到竹然手中,也笑道:“物归原主,侧王妃可要拿好了,别哪天又让人搜了去!” 竹然接过玉佩,拿在眼前看了看,才轻轻道:“搜去如何,不搜去又如何,妹妹好像依稀记得,那日王爷看见这玉佩,没有呵斥过臣妾,反倒夺了姐姐协理王府事宜之权。” 杜毓颜被戳中痛点,但还是对竹然笑道:“妹妹拿着这块玉佩,可千万别弄丢了!陆子寒和左衙卫陆子磊可是亲兄弟,一会陆子磊带人查封王府,妹妹拿着这块玉佩,兴许能免了牢狱之灾!” “你说什么?”查封王府?竹然问道。 “还不是拜妹妹所赐!王爷为救董捷性命,引起皇上疑心,太子一派联名上书,弹劾王爷,皇上动怒,查封了王府!要不是炫儿关键时刻讨好曹书瑶,曹左丞和寿康公主替父亲说话,父亲也要受到牵连!”杜毓颜说到此已是现出了酸意,指着竹然鼻子道:“接你去丞相府,真是白日梦!也不知你给炫儿下了什么迷药!” 竹然已故不得杜毓颜挖苦她什么了,冲出忆暇阁,直奔清风居。竹然以为朱赫瑀位高权重,保董捷性命轻而易举,却不曾想过,他付出了如此代价。只是竹然来晚了,朱赫瑀已经去岭西半个月了。 蛮荒之地,兵戎再起。朱赫瑀不顾生死,上阵杀敌,却不想他人一走,太子一派以董捷之事为导火索,联名上书,弹劾朱赫瑀,朱昀动怒,派左衙卫陆子磊查封瑞新王府。 竹然站在清风居门口,一站站了几个时辰。那日朱赫瑀的声音一遍一遍掠过竹然耳朵。 “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求本王……还是说你想本王了?” “不就是留董捷一条性命么,本王答应你!只是你记住,你能给本王的只是身体,但本王不屑于去要……” “夫人,王爷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若依见竹然丝毫没有听见,又叫了一遍,“夫人!” “嗯。”竹然应了声,踉跄向前走了一步,险些没有摔倒。若依见状赶紧扶住。 竹然握住若依的手,鼻子已经酸了,开口道:“若依……为何我此刻如此难受……我好像想他了。” 若依回握竹然手道:“夫人不是好像,夫人心中一直是有王爷的。” 两人踱回浮欢院,梧桐正拿着信在等竹然。见竹然眼圈发红,便将信放在了书案上。 “谁送来的书信?”竹然注意到了梧桐的动作,问道。 信上又是寥寥数字: 然儿,母亲有些事情要相告于你,回来一趟吧。 竹然看着信纸发呆,母亲此时的书信,是要告诉她的身世么! 来到王府大门,早没了把门的侍卫,甚至连人影都没有。 许是路上行的缓慢,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地方。 董玉清一早便在后门口处侯着竹然了。 竹然隔着数十步远就看见了董玉清的身影,但看不清母亲脸上的表情。 停下了脚步,在这一刻内心竟是释然了。她是谁的女儿,到如今这般田地,又有何关系,重提陈年旧事,无异于豁开母亲痊愈的伤疤。她不愿意母亲因此事受到伤害,身世不重要,平静的日子不是挺好么? 竹然调整好脸上的情绪,微笑着走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真相 (二)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然儿来了,娘亲一直在门口等着你呢。”董玉清轻轻握住了竹然的手,眼里的情愫除了慈爱还有别的东西。 竹然回握住董玉清,看着董玉清的眼睛,叫了声:“娘亲。” 董玉清下意识的去躲闪,眼眶瞬间红了,轻轻道:“进屋来,娘亲有事情和你说。” 竹然忍住眼睛的酸涩,低头道:“嗯,我们进屋说。” 进屋后,屋中的氛围安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直到约儿为竹然端来了银耳莲子汤,董玉清才说道:“然儿比先时清瘦了不少,平日要多吃些东西才是。” “母亲也要多吃些东西,身体才能康硕些,这样女儿才能少些记挂。”竹然放下粥碗,看着董玉清形容憔悴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侧王妃说说知心话,不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董玉清看着身侧的丫鬟和站在竹然一侧的若依和梧桐道。 待到门被出去的丫鬟带上,董玉清才将视线落在了竹然的脸上,想说什么,可叹了一口气又不知如何开口。 竹然见状,笑着对董玉清道:“母亲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即是难言,不对人说起,未必是坏事。” “然儿”两行清泪已经从董玉清的眼中流出。董玉清忙用手帕擦拭,开口道:“你虽是长大了,可有些事情本也是不想和你提及的,只是现如今,不可不与你说了,就算娘亲不告诉你,也挡不住别人在背后说起。与其听别人的只言片语,倒不如我这个当事人将事情和盘托出。” 二十年前的仲夏,天朗云稀…… 董宅的书房里一个倔强的中年男人正和两个意气风发的翩然少年讨论着学问。那个倔强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垣谳国名噪一时的清骨大儒,董浩杰。而那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叫杜言卓,一个叫竹长郡。 身为府中的小姐,我和他俩不免会时常见面。第一次见杜言卓时就觉其仪表堂堂,长相英俊,特别是两眼上方那微蹙如山的浓眉,英气夺人。 父亲董浩杰老来得女,对我十分偏爱。虽然迂直,但从不干涉我出入府门。 有时杜言卓来请教父亲学问,我便在外偷听,有时自以为心中已有高见,自告奋勇,进屋陈述,每每是一家之言,父亲对我偏爱不愿说穿,杜言卓风度翩翩更不会说穿,我便洋洋得意。一来二去,便互生了情愫。 父亲董浩杰和当朝宰相钱延泽年少时曾为同窗好友,布衣之交,后来钱延泽走了仕途,但两家依旧时常走动,所以我与钱府的小姐钱婳婳自小相识,关系甚好。 平日闲暇无事,我与杜言卓,钱婳婳,竹长郡等人也会私下相聚,弹琴赋诗,品茶作画。 然后便到了七夕佳节的晚上。我和钱婳婳结伴而出。街道上灯花通明,人流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我们每年都去对对联,而每次都是大胜而归,赢完银子去酒馆买酒喝,直到天明方归。 那一次我们遇见了对手,杜言卓确实是才华横溢,轻而易举的接上了我自认为晦涩难接的上联。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去了酒馆。最后,我们都喝醉回去。在回去的路上,我踉踉跄跄的走着,忽觉背后有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我,回头,便见是杜言卓。 互诉了钟情,那晚我便没回府去,而是和他去了客栈。第二日的谣言铺天盖地而来。当朝大儒董浩杰之女和自己的门客做出有辱门楣之事,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 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当然是杜言卓上门提亲,将我迎娶入门,可…可他却躲着我不见,而我却倔强的顶着天大的压力,等着他来找我,来娶我。 直到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已怀有身孕。父亲派人端来了一碗堕胎汤药,说让我自己选择,要么服下此药,然后送我去乡下,平息此事,要么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而我选择了后者。在一间破漏的茅屋里,我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生活了一个多月。 但最后还是被冬天的严寒所打败,我给他写了书信,无果,最后不得不去找他。 原来他已有家世,他娶了当朝太傅之女颜铃钰。找到他,我问他只要他肯娶我,我愿意做他的妾室。可是他竟是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充满希望的心死了,我喜欢的这个男人,竟是如此懦弱。最后拂袖而去,没有告诉过他我已有身孕。 在凋敝的破屋里,在刺骨的寒风下,就在我以为自己已走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时,竹长郡来了。 他迎娶了我,但却是妾室,因为他也已经娶了妻子赵怡红。我到竹长郡家时,他还只是县官旁的师爷,在我生下你后,他已经升迁做了八品官员。 我对他自是十分感激,他当日迎娶我时,也对我说明,决不是因我处境艰难而落井下石,只是感谢父亲对他的知遇之恩。 他对我以礼相待,体贴尊重。在你满月时,他亲自筹办了满月礼。那晚,人散尽后,他便打算留在我的房中,只是我拒绝了。随着他仕途越来越顺,也随着时间的不断更迭,他对我倒也没了那样的心思。自此以后,你便知道了……可是就在八月份时……” 董玉清说道这里,停了下来。这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终于对竹然说完了。这是故事吗,也许发生在别人身上算得上故事,可是它却发生在了竹然身上。 竹然轻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竹长郡,她的父亲,对她所做的一切,终于可以理解。顷刻之间,她就不再怨竹长郡对她这个女儿给予很少的爱了。至此也理解了,她求朱赫瑀为母亲在外找一别苑,母亲为何不愿离开。因为当时,母亲不曾得知真相,对父亲竹长郡还心存感激。 有些时候,对亲近的人,人们会无条件,无理由的要求,要求他们付出,要求他们给予,可是对于不亲近的人,要求似乎一下就降低了或是没有了,他对你好,你要感激偿还,他对你不好,你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此时,竹然对竹长郡便是如此…… 第一百章 查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从董玉清处走出,心中竟是彻底释然了。母亲从未做过违背良心,违背道德之事。倒是颜铃钰,凭借太傅之女的身份,强逼杜言卓离开母亲。心中轻松坦荡了,只是在回王府的路上,母亲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 原来杜言卓自打第一次看见竹然,心中便已有八成把握,竹然是自己的女儿。因为竹然的长相不仅像杜言卓,还像董玉清,最关键她还是竹长郡的女儿。 之后杜言卓通过竹长郡在竹府里见了董玉清,两人相见,犹如路人。前尘往事,不过是萍水相逢。良久无言后,杜言卓道:“当年为什么没说你已怀有身孕?” 董玉清看着当年自己倾慕的英俊男人,虽经岁月的涤洗,却更有余韵,又想到早已容颜衰损的自己,不免图生遗憾。“我说了,当初你就能娶我了么?” “当年我是有苦衷的,我本出身寒门,因颜太傅知遇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颜铃钰的性子怎肯让我迎娶别人,况且当初我乡下的父母还要倚仗颜家。”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招惹于我!” “人对人的感情是控制不了的,清儿……你是该怨我……”杜言卓向董玉清处挪了几步,解释道。 董玉清摇了摇头,平静的微笑。“如果是十九年前,我是会怨你,可那时的董玉清已经被满城的流言蜚语淹死了,现在的我心如止水,再没有什么怨与不怨。”董玉清说完,慢慢经过杜言卓的身边,欲走出房去。 可杜言卓的一句话,还是挡住了她的脚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们的女儿想想吧!” “我们的女儿?杜丞相是要她认祖归宗么?”董玉清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杜言卓见董玉清停下,忙道:“不是,清儿你听我说?” “你不必说了!然儿姓竹,一辈子都不可能姓杜!”董玉清坚定道。 “你感激竹长郡?”杜言卓反问。 董玉清笑笑:“我是对竹长郡感激不尽,想当初你不要我们母女,是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名分,让我顺利生下了然儿。” “竹长郡本是个小人!他之所以会娶你,是因为我,我答应引荐于他,帮他升官,条件便是娶你,给你名分,给你稳定的生活!” “你说什么?”十九年来,无论竹长郡怎样对自己,董玉清都毫无怨言,她记着当初走投无路时,竹长郡对她的恩情。但此时,杜言卓此话犹如一条毒蛇,直接咬在了她的胸口,她心中的郁结迫使她喷出血来,只是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强使自己面无表情,对杜言卓道:“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你要是对我还有半分愧疚,就请你放过我吧,不要再闯进我的生活。”说完已走到了院中。 杜言卓追出,拉住董玉清的衣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董玉清抬头看了看天,声音有些悲凉:“我想要的生活?当年的我想要的生活,当年的你可以轻而易举的给我,可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们已然回不去了,你走吧。” 看着董玉清清瘦又倔强的背影,杜言卓五味杂陈,唯有立院长憾,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是他真的对董玉清有情。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他的心里,无人能走进来。 然而几天前,杜言卓的一封书信还是扰乱了董玉清的生活。 信中说太子一党趁朱赫瑀征战在外,窜通朝臣,迷惑皇上,皇上正欲查封瑞新王府,王府已然不是安生之地。为保竹然周全,想接竹然去丞相府暂避。可深知竹然心性如母,定不会断然入住丞相府。最后出此下策,将竹然的身世告诉了大女杜毓颜,愿二人同回丞相府。 也就是这封书信,董玉清才会让她回来,才会告诉竹然一段陈年往事。竹然想着想着,为母亲感到不值与可怜,杜言卓,她是该叫丞相还是父亲,他真的喜欢母亲么?十九年后,待到他手掌乾坤时才来面对母亲,他对母亲是爱还是愧?母亲对他,是恨还是悔? 走入王府大门,正门已经被贴了封条,出来时门口未有一人把守已现端倪,只是竹然没有想到,查封王府会来的这样突然。 竹然站在府门口,看着门上的牌匾“瑞新王府”几个端丽大字,笑了笑,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踏入府内。正想着,便听见衙卫向门口赶来的急促脚步声。 “启禀大人,没有搜到!” “禀大人,东路和中路也没有。” “没有?再去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竹然在门外能清清晰晰听到里面的谈话声。若依看了看竹然,想从竹然那里拿个主意。梧桐已是腿脚打颤,带着哭腔对竹然道:“夫人……他们找的是不是咱们……咱们快跑吧……” 竹然笑了笑,往哪里跑?朱赫瑀是她的天,现在天塌了,她能逃向哪里。何况朱赫瑀是因救董捷而被人弹劾,她便更不能逃走了。 里面的人似是听到了门外梧桐的说话声,一时没了声响,直到角门突然被人踹开,一群衙卫将三人围成个圈。 陆子磊先是叫人将若依和梧桐两人架了起来,然后走到竹然身边,阴冷的道:“你就是竹然?” 竹然看着来人,身高八尺,身穿双重长襦,外披灰色鳞甲,腿缚护腿,足登方口齐头履,腰系佩剑,长相和陆子寒有三分相似,便也知是左衙卫陆子磊。想到春天时京都府尹和朱赫瑀的那番谈话,心知陆子磊人不如其名,本不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陆子磊一摆手,身旁的一个头目便带着人驾着若依和梧桐朝外走去。梧桐见状,哭泣的求竹然救她,竹然心中苦笑,现如今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看了看若依,见她从容自如,心中些许宽慰,对她道:“你和梧桐互相照顾,如果有余力,一定护你们平安。” 若依别人推搡着,但还是回头对竹然道:“夫人放心,夫人保重!” 陆子磊吩咐众人退下,门口只剩下他和竹然两人。 竹然禁不住问道:“陆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陆子磊讽刺,食指伸过来要碰触竹然面颊,竹然向后一躲,呵斥道:“王府虽被查封,我也是瑞新亲王侧妃,你此刻率领衙卫查封瑞新王府,再威风凛凛也只能是臣,你碰我,可知是何罪名?” 陆子磊扳过竹然的脑袋,手硬是附在竹然面颊上,语调及慢道:“你躲什么?你个残花败柳,给我提鞋我都不用,也就是大哥!” 第一百零一章 牢狱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啐了一下,吐了陆子磊满脸唾液。陆子磊猝不及防,依旧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固定着竹然脑袋,十分用力,没有手帕,便用左胳膊蹭了蹭脸。 陆子磊是习武之人,用力去捏竹然下颚,疼痛可想而知,竹然疼的泪腺涌出眼泪来。陆子磊松了手劲,假意惺惺道:“哭了?捏疼了?” 顿了顿又讽刺道:“在我面前哭,没用!你以为我是朱赫瑀么,”说道这里,陆子磊突然想到了杜毓炫和竹然的传闻,干笑两声继续问竹然道,“你和杜毓炫什么关系啊?朱赫瑀这绿帽子,够大!” 此时疼痛已经过了劲,竹然忽略陆子磊的话,对他道:“陆大人是聪明人,党羽之争,自来就难以定数。大人不要做的太绝,到头来断了自己的后路。” 陆子磊像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似的,捧腹大笑,笑完后道:“多谢侧王妃提醒,不过常言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眼见着朱赫瑀倒了,我不顺手去推一把,多亏啊!” 有句话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左衙卫奉命行事,竹然深知自己就算是再巧舌如簧,也是于事无补。 “不是问我为何将你留下了么?”顿了下,挤出个笑脸道:“因为我哥啊!他越是在乎你,我越是烦你。” 竹然面无表情,只冷笑了笑,没有言语,如今陆子磊为刀俎,她为鱼肉,已是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竹语是你长姐?比你温柔,只可惜,”陆子磊啧了啧舌,“只可惜是个蠢货!” 等陆子磊发泄够了,才发号施令道:“奉圣上谕旨,将瑞新王府女眷压入大理寺监牢,听候发落。” “是!” 话音还未落,只听后面来一人喊道: “陆大人且慢!” 背后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是杜言卓派来的人。 “陆大人,这是丞相给您的信,您看可否通融通融,暂将侧王妃压至刑部监牢。” 朱昀临时派陆子磊掌管大理寺一切事宜,杜言卓知陆子磊是何角色,竹然落到他手,无疑是羊落虎口,必要受些苦头。移至刑部监牢,刑部虽不由杜言卓掌管,但刑部尚书周箔行事八面玲珑,竹然关在刑部,杜言卓也好派人通融。 陆子磊接过信,放在手上颠了又颠,最后连看都未看,直接说道:“陆某只奉圣上旨意。”想了想临走时凑近来人补了一句,“杜丞相的面子再大,也不能用两次吧,回去告诉丞相,王妃和侧王妃只能择一人!” 竹然听在耳里,心中动容。不禁去想,杜言卓听到此话会作何反应。选谁?选自己还是选杜毓颜?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大理寺的监牢又冷又潮。竹然坐在地上稀疏的杂草上,心中感慨,自己不到二十岁,却几度被关进监牢。眼睛朝隔间的监牢里望去,四个衣衫褴褛的花甲老人正盘腿靠坐在墙边。关在这牢房里的人都是和朱赫瑀有关的人,他在战场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奋勇抗敌,出生入死,奋不顾身。而在战场之外,朝廷之上,却在搞党羽之争。亲信,妻妾身陷囹圄,宅院、府邸相续查封。他在战场会对此一无所知么?他得知了又会作何感想呢?父子之情,兄弟之义,真的就比不上万里河山么?竹然此刻替朱赫瑀感到悲凉。朱赫瑀的脸在她的眼前无限的呈现,他在战场上还顺利么?他还好吗?此刻心中竟是如此惦记于他! “把瑞新王侧妃放了?否则本宫是不会走的!”朱赫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牢房里。 “公主,求您不要为难属下。” “陆子磊,我最后再说一遍,把人给本宫放了!” “大嫂,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我也是奉命行事,私自放了人,这要是上面怪罪了下来,我吃不了兜着走啊!”陆子磊将语气软了下来,悄声在朱赫溪耳边说道。 朱赫溪听到此话,心中的怒气消了三分,也悄声的回道:“还知道我是你大嫂,你把竹然放了,我将她藏到公主府去,出了事情我担着。” “你扭扭捏捏做什么,还是不是男子汉!”朱赫溪见陆子磊依旧迟疑,不禁激他。 “来人,打开牢门!”陆子磊最后无奈。 竹然听着两人谈话,心想这陆子磊竟是如此虚伪、善变,此时对朱赫溪态度与先时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大相径庭。 牢门一被打开,朱赫溪便进来,拥住竹然,“牢房不宜久留,我带你去公主府。” 竹然看了看朱赫溪,感激无限,刚要道谢,可转念又想,她和朱赫溪的情意,怎一个谢字了得。 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朱赫溪握住竹然的手,想到三哥朱赫瑀和太子与自己丈夫之间的争斗,心中郁结,她什么都知道,陆子寒是什么样的人,陆子磊是什么样的人,可就是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喜欢陆子寒,陆子寒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可朱赫瑀是除了父亲与丈夫外,最亲近的男人,她该如何抉择?问竹然道:“竹然,怎么办?” 竹然看着朱赫溪眸中已闪有泪花,脸色难看,便知她心中两难,轻抚了抚朱赫溪肚子,开口道:“现如今你有了身孕,已是半个母亲了,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男人的事便由着男人来做。”竹然也只能如此劝慰,如若她是朱赫溪,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朱赫溪点了点头,但却丝毫不能排解心中的郁结。 来到公主府,朱赫溪便吩咐丫鬟为竹然沐浴,沐浴更衣后,又准备了午膳。 朱赫溪坐在竹然的旁边,欲打算夹桌子上的醋溜鲑鱼。 竹然将菜挪到朱赫溪的碗边,藏好心中苦涩,笑着说道:“酸儿辣女,看来是要生个儿子啊!” 朱赫溪慈爱的摸了摸肚子,也是强笑“他在我肚子里总是不消停,没准是个男孩。” 竹然啜下口中的茶,又道:“你这个姑娘倒是比小子还淘气,当初贵妃娘娘怀你的时候,也没招消停吧!” “讨厌,我怎么淘气了,我……”话说到了一半,陆子寒竟然进来了。 进屋后先看了看竹然,又是道不明的深情凝视。竹然感觉不自然,端起桌子上的茶又轻抿了一口。 然后陆子寒在朱赫溪旁边坐下。 朱赫溪看见陆子寒,似是暂忘了一切烦恼与抉择,满脸的幸福,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子寒脸色显然不悦,但对朱赫溪的态度还是温柔的,摸了摸朱赫溪的肚子才道:“现在你有孕在身,监牢那种地方怎么能去呢?动了胎气怎么办?” 朱赫溪用手展开陆子寒微皱的眉头,撒娇的道:“溪儿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了,还不行吗?” 陆子寒抓过朱赫溪的手,握在手中,半宠溺半严肃的道:“子磊是衙卫首领,你在监狱里那样逼他,是否妥当?” 朱赫溪赶紧摇头,“不妥当,不妥当。三嫂还在这里,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坐下和我们一起用膳好吗?” 陆子寒看着朱赫溪点头微笑,眼里的柔情能融化寒冬的冰雪。 席间看着朱赫溪与陆子寒两人的情意绵绵,竹然突然感觉一阵空虚,眼前浮现起朱赫瑀的身影。 而落在陆子寒眼里,竟让他误以为竹然还对他有情,心中狂喜。他终究还是爱着她,这种爱无法忘记,更无法割舍。 第一百零二章 听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只是万物复苏的活力与欢脱却让人感觉不到。即使是在热闹的公主府,空旷的屋里反倒使人觉得憋闷。 身侧的丫鬟伶俐活泼,见竹然脸色黯淡,上前笑着对竹然道:“今日的天气不错,侧王妃不如出去走走?” 竹然抬头看了眼窗外,应该是春光明媚的。 走在公主府的花园,漫无目的的闲逛。抬眼便看到了金黄色的蒲公英花铺展一片,阳光下格外灿烂好看。 “侧王妃喜欢,奴婢便摘几朵放到花瓶里!”竹然听身后的丫鬟道,心想这丫鬟真是讨人喜欢,问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没有答话,开口说话的竟是陆子寒。 “在下陆子寒,不知竹小姐的名字?” 竹然愣在原地,这是很多年前,在化生寺偶遇陆子寒时,陆子寒的原话。当时,她的回答是:“陆公子,小女竹然!”竹然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转过身去,发现身侧的丫鬟早已不见了,只有陆子寒一人。 微微低头,礼节性的问候:“驸马。”抬腿刚欲径直朝前走去,却听陆子寒道:“然儿迟迟未动,可是心中有所动容?” “没有,只是不知驸马叫的是谁。我叫竹然,不叫然儿。” 陆子寒追了上去,挡住竹然的去路,轻轻道:“非要这样躲着我吗?” “我没有躲你,只是不想惹人误会。” 陆子寒却反握住了竹然的手,极其深情的道:“然儿,我无法忘记你,更做不到不去爱你。” 竹然下意识的便要挣脱,可陆子寒的下一句话又让竹然不知该做什么了。 “没事吧,侧王妃可扭到了脚?” 竹然疑惑的看着陆子寒,直到看到他前方的朱赫溪才反应过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可必须顺着陆子寒的话道:“幸亏驸马扶了一把,要不然可真要扭到脚了。” 朱赫溪走过来,关心的问竹然:“怎么了?” 竹然看了一眼陆子寒,将嘴角的涩然变幻成勉强的微笑,然后试图云淡风轻的说道:“没事,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幸亏驸马经过,扶了我一把。” 朱赫溪丝毫没有怀疑,一边怪竹然不小心,一边责备丫鬟不尽心。 竹然只能是笑着说没事。这样骗朱赫溪,竹然心中过意不去,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告诉她,刚才是在和陆子寒争执。 自从有了上次的插曲,竹然除了和朱赫溪待在一起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自己的院内,尽量不出去走动。 身处公主府里是一种矛盾,朱赫溪给竹然的是舒适的环境,精心的照顾,可越是这样,竹然越感觉内心的负罪与愧疚,她和陆子寒从始至终都在骗朱赫溪。而朱赫溪却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们。 可她该不该和朱赫溪坦白,又怎样和她坦白呢? 还有,她要在这里待多久,朱赫瑀在这场党羽之争中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会不会有危险?若依和梧桐至今还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面对两个哥哥的反目成仇,朱赫溪该怎样面对与抉择?这一切的一切,都牵动着她的心,使她憋闷。 “侧王妃,皇上新赏了些素锦,公主叫您过去挑一些喜欢的样式做衣服。” 竹然点头。出门时见后面又跟了四个丫鬟,许是心中烦闷,便都喝退了。 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天空中格外艳红的晚霞,路旁的新出的春草也被染的嫣红,烦闷的心情倒好了几分。 走了一半的路程,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十字交叉的路口。竹然停下,不知该向左走还是右走,心中突然后悔,不该喝退所有的丫鬟。前几次去朱赫溪那里,都是有丫鬟在前引路,自己无心去记,到此刻却犯了难。 又想着向经过的丫鬟问问路,可迟迟不见人影。索性看着哪条路像便走哪条吧。 竹然走了一段,发现自己果然走错了。可冥冥中却好像有什么在牵动着她,竟让她有一种继续向前走的冲动。犹豫之间,又走出去了好远。 抬眼见天色已晚,晚霞散尽。正欲转身沿原路返回,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的主意你别想!” “大哥,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么!何况那竹然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要不是三天前朱赫溪横叉一杠,我早把她送到战场当俘虏了。” “混账!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这次又来这一套!” “上次可不能怪我,要不是你自己抓错了人,又大废周张的将人放走,父亲怎能得知,又怎能向朱赫瑀透漏风声。” “你敢说上次之事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我只是告诉父亲你把她藏到了哪里,其余可丝毫没有插手!我说这个竹然到底哪里好了,朱赫瑀上次为找她差点丢了惠州城,这次又被查封了王府,大哥你又为了她连父亲的命令都敢违抗,杜毓炫更是……” “子磊,大哥从来没有求过你,你别打她的主意,男人的战争不需要利用女人。” “不需要利用女人?那你娶朱赫溪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我想么?” “行,我不动她,可父亲那里,你自己向他解释!” 竹然在原地站了良久。春游时的情景再一次浮现眼前。一种不能再逃避的事实已经串成了一条逻辑线。 陆子寒得知朱赫瑀要春游的消息,便设计了活捉朱赫瑀的计划。事先和朱赫溪约定在申时一起去华清池,在朱赫溪到达华清池后,从她嘴里套出朱赫瑀所在的位置,然后派人去偷袭。可没想到朱赫瑀察觉,拿她做了替罪羊,在得知属下抓错人后那声“废物”的怒喊就是陆子寒发出的。 然后陆子寒得知了所抓之人是自己,他还爱着自己,为了不引起怀疑的放了她,他设计了小荷携她出逃记,英雄救美相见记。也许他真想在那个他为自己打造的世外桃源和她相携一生。可陆子寒的父亲将自己的消息透漏给了朱赫瑀,朱赫瑀派玉笛去接自己,也就是在接自己的这段时间,陆子寒一伙人让事先安插的卧底放火烧了粮食,霍乱军心,趁机拿下惠州城,可自己用绵薄之力扭转了局势…… 事实就是这样,陆子寒,陆子磊,和其父亲根本不是和朱赫楚一伙,他们串通外敌,是想谋反! 第一百零三章 知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陆子磊一甩胳膊,气势汹汹往外走,走到转弯处,正和在站在转角的竹然打了个照面,险些撞到竹然身上。 “是你!”陆子磊大惊失色,拔出佩剑质问竹然:“你都听到了什么?” 陆子寒闻声赶来,心中一颤,看着此事面色苍白的竹然,问道:“然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竹然直直的看着陆子寒,讽刺的问道:“驸马不问问我听到了什么吗?” 陆子磊听到此话手上一个用力,想要了结了竹然性命,陆子寒手疾眼快,按住陆子磊胳膊,喝止住:“不可!” “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不能留!”陆子磊怒瞪陆子寒道。 “我不许你动他!”陆子寒看着陆子磊眼睛,用命令不可违抗的语气道。 陆子磊收回佩剑,指着陆子寒鼻子,冷声道:“你真让我和父亲失望!”心中怒气无处发泄,眼见前方摆着的花瓶,一脚踢出老远。 陆子寒见陆子磊不见了踪影,才对竹然道:“然儿听到了什么?”语调竟然十分温柔而平静。 竹然看着陆子寒,立于她面前,依旧是昂藏八尺,欣伟俊逸,可是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与抗拒。退后两步,和他拉开些距离才道:“如若听到了不该听的,是要杀我灭口么?” 陆子寒看着竹然向后退了两步,心中灼痛,可依旧立在原地没动,开口问道:“都听到了什么?” 竹然失笑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于答案,那么我便彻彻底底的告诉你!我听到你求陆子磊不要动我,我听到你说娶朱赫溪是逼不得已,我听到春天时你本是想暗算朱赫瑀却错将我抓去,我听到你父亲利用我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差点使惠州失守,我听见你们父子三人叛国通敌,这些…够了么?”竹然越说声音越大,看着陆子寒,却见他神色不变,竹然停顿了下,继续道:“你要为自己辩解吗?你要证明你的清白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子寒吗?” 陆子寒轻轻开口,声音如春日的柔风,温柔而带有感情道:“我不想辩解,也不要辩解。我是不择手段了,可是山可倒,地可陷,我只要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未变,一直不会变。” “可是我变了,我早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们说什么呢?” 朱赫溪等了竹然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她来,本来想到她的院子里兴师问罪,可到了后,丫鬟说竹然已经去了许久,朱赫溪猜想竹然一定是在十字路口走错了路,一时兴起,在丫鬟的再三劝阻下还是找了上来。可未等见到竹然便听到了她的大喊声,走近,听到了竹然和陆子寒的全部对话。走到竹然和陆子寒面前,声音与整个人都在打颤,问道:“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寒,你向我解释……只要你说你在和竹然开玩笑,我便信你,你说啊…你向我解释啊!” 陆子寒面无表情,看着在自己面前失魂落魄的朱赫溪,淡淡开口道:“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原来……原来杜毓颜说的都是真的!” 朱赫溪做梦也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理智瞬间崩塌,疯狂的向远离竹然和陆子寒的方向跑去。 竹然看着朱赫溪的背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陆子寒!还不去追上她,她正怀着你的孩子,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竹然朝陆子寒嘶喊。 陆子寒追上了朱赫溪,朱赫溪因强烈刺激而暂时昏厥。五个月的身孕,胎形已基本稳定,朱赫溪虽剧烈奔跑,也只是稍动了胎气,母子平安,并无大碍。可竹然内心的愧疚与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知道她和朱赫溪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份真挚的友情,那份难得的惦念,那份彼此的珍重,再也不可能那么纯粹。 想去看望她,可见到了能说什么。向她解释自己和陆子寒早已没有了关系,他们只是曾经的情侣么?可事到如今,她会信吗? 公主府已不是她容身之处,竹然想,她该何去何从?竹府,大理寺监狱,亦或是陆子寒为她打造的世外桃园? 她可去的地方很多,可在内心却有一个强烈的地方牵动着她的心弦。她要去找朱赫瑀。竹然抛开了一切顾虑,她想遵循自己的内心做一次选择,她想去争取一次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喜欢朱赫瑀,她惦念着他。 没有可收拾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怎样和朱赫溪告别。但为了能顺利到达岭西,竹然还是拿了公主府里的财物。 “侧王妃这是在找什么?您知会奴婢一声,奴婢帮您找!”丫鬟见竹然东翻西找,以为竹然丢了什么东西。殊不知竹然在找一些小件的东西,或是银子,当做去岭西的盘缠。翻着翻着,倒从身上掉下一物,陆子寒的那块玉佩。竹然握在手中,心想终于要物归原主了。 进府不易,出府也不易。没有朱赫溪和陆子寒的手谕或令牌,竹然是出不去的。 走到公主府门口,竹然对守门的侍卫道:“公主动了胎气,你去找驸马征求意见吧。见到他便说一个叫竹然的女人想要出府。” 能在公主府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门口的侍卫谁也不敢得罪,连忙去找陆子寒核实情况。 果然如竹然所料,陆子寒亲自来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竹然笑笑道:“先还你东西!”说着将玉佩塞在了陆子寒手中。 陆子寒接过玉佩,放在眼前,笑问:“这么些年,你一直留着?” 竹然淡然一笑,“现在物归原主,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放我出去!” “要去哪里?我送你离开?” “去找朱赫瑀,你还送我去吗?” 陆子寒迟疑一下,开口道:“好,我送你去。” 竹然没想到陆子寒会如此说,冷笑了一声道:“可我怕他误会。今日我只想做两件事,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被人抬出去,你知道我的性子,不要逼我。” 第一百零四章 此情无解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陆子寒轻叹了口气,满脸的眷恋:“我没想过要禁锢你,也知道留不住你,你要去哪里,便走吧!只是,”走到竹然面前,将手中玉佩又重新塞到竹然手中,“只是希望这个你收好,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竹然没想到陆子寒会如此说,一时语塞,最后软下语气道:“陆哥哥,你是康硕公主的驸马,赫溪腹中孩子的爹,我们回不去了……算我求你,好好对赫溪,行吗?别伤害她,别让我恨你。” 陆子寒最终选择了沉默。 竹然决然离去。 只是走出公主府不到数十步远,另一道难关却立在那里等着她。 原来杜毓炫听说竹然被关进大理寺监牢,多方打听,才得知朱赫溪已将竹然接入公主府。想见她,确又是不敢。犹犹豫豫,已在门口两日。 杜毓炫一身暗白色素雅长袍,手拿折扇,如山一样立在原处,岿然不动。只不过这座山却是光秃,而毫无生气与活力的。 杜毓颜站在阳光处,竹然迎着光去看他,但看见的依然是一道暗影。走到他身边,动了动唇,“怎么在这里?”想开句玩笑:莫不是在等我!只是这句玩笑却太显刻意以至于竹然说不出来。她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黯淡的双眸,心中蕴藏着的无限隐痛与无奈,哪里还像当初那个潇洒恣肆,风流倜傥的杜大公子。 “这些日子,听到一个笑话……”杜毓炫终于开口,干裂的双唇也强自弯成一些弧度。 竹然只觉有巨石堵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听到的哪里是笑话,是荒唐的事实。 “有人说我们是……兄妹,可笑不可笑?” “……杜毓炫。”竹然无话可说,在如此荒唐的现实面前,一切言语都太过无力。 杜毓炫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一些,干裂的唇似乎被豁出了口子,对竹然道:“这次别叫我名字了……” “炫哥哥?”竹然模仿曹书瑶,只是却太不合时宜了,杜毓炫听后瞳孔猛然收缩,“哥哥”的字眼,瞬间撕扯开血淋淋的事实,按照辈份,她当真要叫他哥哥。 “我希望你叫我炫……我叫你然儿……” 一股酸楚涌上竹然心头,这世间的际遇真是荒谬,轻捏杜毓炫肩头,轻轻道:“忘了我吧……” 杜毓炫试图让语气显得云淡风轻:“就快忘了……我要和曹书瑶成亲了。” 不是曹书瑶的改变让杜毓炫对她有了好感,而是在家族危机面前,杜毓炫不得不面对现实,是曹家的权力成就了一段姻缘,可这份缘到底能不能凑成一对变成缘分,实在难说。竹然想着自己前些日子在曹书瑶身上下的功夫,不知能不能奏效。“曹书瑶是个好姑娘,要成亲了,提前恭喜你。” “我可以抱抱你么……以后不知能不能有机会了。” 竹然怔了一下,然后身子凑近杜毓炫,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如此动作也另杜毓炫一怔,只是他却没有动作,更没有去环住竹然的腰。只是凑近她的耳朵,问她:“我想知道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感情……” 他和她不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兄妹的身份,还是因为两人没有感情,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因为竹然对他杜毓炫有没有情意。 她贴在他的身上,慢慢的向胸中送气。这话她要如何回答?她不会答。手移送到他的手上,开口道:“炫,如果下辈子我先遇到你,便一生一世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知道了。”杜毓炫这才拥住竹然,用尽今生今世所有的深情与眷恋,因为他知道,今生今世再用不到这两种感情了。他下辈子,再用…… 竹然确实是忍不住了,她流下泪来。上天对杜毓炫是残忍的,它给杜毓炫的是无解的答案。但对她竹然却是厚道的,如若杜毓炫不是她哥哥,她该选谁,杜毓炫还是朱赫瑀? ————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竹然一路上走走停停,边走边打听去岭西的路。独在异乡,走在荒凉的狭窄小道,数十里内荒无人烟,脚走到肿胀,十日,也不知又走出了多远,身上除了少量的银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竹然抬头,看天色又暗了下来,即使她现在已经适应了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外,可疲惫与饥饿还是让她有点经受不住。正打算坐在地上稍作休息,可不远处突然传出说话的声音。竹然在心头一喜。赶紧站起身来,朝说话声处喊道:“前方可是有人?” 半天没有人回应,就在竹然失望的要坐下休息时,面前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的腰背微躬,少的身强体壮。两个男人在竹然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后目漏贪相的落在了竹然脸上。 竹然也打量着两人,蓝色的眼球显示二人不是汉人,也不像是土匪,可两人脸上露出的贪相让竹然感觉大事不妙。 其中一个男子朝竹然说了句什么,当地人的口音,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竹然强装镇定向前走去,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她今日的运气不要太差。 “站住!”一个男子用极不标准的垣谳国话道。 两个男人,一个娇小美貌的女人,在荒郊野岭,会发生什么? 眼见着两个男人的迫近,竹然除了想到逃跑,已是无计可施。迅速发力奔跑,两个男子迟疑了一下,也迅速追了上来。 竹然脑袋一片虚空,脚步机械的移动,她不敢向后去看,也不敢去考虑结果,只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 跑着跑着,竹然突然停下了,她不能再跑了,前方是悬崖,她已无路可逃。转身,两个男子正在幸灾乐祸的嗤笑,嘴里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前方是悬崖,后面是猛虎,这次不是陆子寒安排的英雄救美,不会从天而降转机,她该如何选择。 年轻男子朝竹然处走了过来,竹然本能的喊道:“别过来!”可男子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认定竹然不会跳下去,继续大步的朝竹然走来,口中用不太标准的垣谳国语音道:“我不会伤害你,和我回家,做我婆娘!” 竹然摇了摇头,士可杀,不可辱。她今天就算苟延残喘留得了性命,可又怎么有脸去面对朱赫瑀。看着一支朝自己伸过来的黑粗手臂,竹然连退了三步,第三步彻底踩空,整个人如一片落叶,簌簌的飘落。耳边感受着呼呼的风声,眼前是迅速移动的场景,她就这样死了么,心中无限的不甘,涌入眼里,化成了行行清泪,可也丝毫改变不了现实,所幸抹掉了眼泪。 生,在特定时分是一种勇气;死,在特定时分是一种逃避…… 第一百零五章 幸遇故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春日的阳光竟和夏日里的一样灿烂,打在人的脸上,眼上,觉得刺眼。 竹然正神志清醒的躺在一块大圆石上,圆石上面铺着一件驼色狐裘大衣,人躺在上面,很是暖和。她试图起身,只是胸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咳嗽,嗓子腥甜。 她还活着,从悬崖上跳下她竟然还活着!先试图动了动双腿,可以移动,再试图挪动胳膊,没有感到疼痛,除了胸口竟然哪里都不疼痛,嘴角挂笑,难后生还,竹然竟笑出了声来。 是谁救了她呢?意想不到!想着想着笑容凝滞,莫…莫不是逼她跳崖的那两个男子,在山崖下找到了她,发现她没死,就把她捡了回来。 想到这里,猛然从圆石上坐起,手慌乱的摸向领口,探向全身,裾衣已被人脱下,身上只穿着中衣。忍住胸口的疼痛,勉强站了起来,挪动数步,脚底一股疼痛涌上,额头瞬间出了虚汗,瘫坐在了地上,发现脚心处深深的口子,因刚才站在地上已沾满了尘土。可脑海中又闪过那两个男人的样子,扶着旁边的石桌,试图站起,可做了几次努力,出了一身的虚汗,也未能站起,到最后也只能是放弃了挣扎,靠在桌脚,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心想许是天意了,她连鞋都没有,就是逃出了这里,又能走出多远。 于屿进来时,发现竹然正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赶忙走到竹然旁边道:“夫人怎么坐在这里?” 竹然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颤抖了一下肩膀,睁开眼睛,发现于屿正站在自己的身边,惊喜简直无法言表,险些喜极而泣。他是那个野外箫人,朱赫瑀的好友,自己安全了。 “夫人怎会落得如此狼狈?”于屿边扶起竹然边问道。 竹然回想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深吸一口气道:“一言难尽。” 竹然感觉到了于屿的儒雅风度,他扶自己时,只是略微的欠着她的肩膀。 看着竹然脚跟着地,于屿笑道:“于谋抱夫人过去,望夫人不要介意。” 竹然听后不免笑道:“于公子正人君子,因我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帮我回到原处,我有何介意!” 于屿将竹然放在圆石上,叙述道:“夫人从悬崖下摔落,却万幸掉入潭水中,除脚部与面部刮伤,并无大碍。但因剧烈震动,胸腔有所损伤,还需疗养一些时日,切不可乱动。” 竹然听后,对于屿笑道:“刮到脸部尚可理解,脚心怎还划出了口子?” “因鞋被树杈刮掉了。”于屿正向竹然解释,却见竹然伸出左手,看着手上几寸的疤痕,不免问道:“怎么弄的?” “用剑划的。”竹然转过身和于屿开玩笑,“这手脚都受伤了,一上一下可是平衡了!” “夫人和一般女子果真不同。”于屿见竹然毫不在意,不禁道。 于屿要走时,竹然叫住他道:“于公子,我的衣服和鞋……” 于屿看了眼竹然所穿中衣,以为竹然的言外之意是谁为她脱换的衣服,心中觉得有些尴尬,开口解释道:“夫人的衣服是于某的师妹所换……” 竹然本是没往那方面想,她的意思是想要穿上衣服和鞋,在涵洞里活动也可方面一些,此刻见于屿开口解释,面上一红,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于屿看了看竹然,有半刻失神,最后告辞道:“夫人先好好休息。” 于屿走出后,竹然便觉得体力不支,眼皮发涩,想到于屿正人君子,自己在此处是十分安全的,便闭上了眼睛,彻底缓解数日以来的奔波劳累。 醒来时,已分不清是白日还是黑夜,胸口处的疼痛有所缓解。从圆石上起来,见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双淡紫色绣花履已整齐的摆在身边。挪动脚时,发现脚心的口子也已被人处理包扎好了。不太利索的穿上衣服,因为脚上的伤口一动还十分疼痛,鞋便半穿半露的提拉着。脚跟着地,在涵洞内稍稍活动,疏松筋骨。 这时朝外走进一名女子,江湖中人的打扮,身穿双重淡紫色长襦,足登素黑色圆头履,长相虽朴素,却气质超然、带有神韵。手里端着饭菜,见竹然正站在地上,笑着开口道:“姑娘醒了!” “刚刚醒来。”竹然看着女子笑道。 女子放下托盘,对竹然道:“姑娘因是前身先坠入园潭中,胸部受到冲击不小,需要好好修养,暂不可大幅度活动,小心落下病根。” “姑娘可知需多少时日才可痊愈?”竹然问道。 女子笑了笑,让竹然叫她灿儿,对竹然道:“少说半月,多说半年。” 竹然摇头,不打算隐瞒,直接告诉于灿心中想法:“丈夫正在战场打仗,我本是从京都过来,要去找他,路途遥远,在路上已是耽误了许多时日,眼下不能再耽搁了。明日便打算向于公子和于姑娘告辞了!” 于灿看着竹然,笑了笑道:“姑娘先吃饭吧,告不告辞的话留着日后和师兄去说。他已去山中为姑娘采集草药,想是没有几日是回不来的。”于灿在心中暗佩师兄于屿,他早都猜到了竹然醒来后便要告辞,只是竹然胸部受到冲击,不修养治疗日后会留下病根。强留不是办法,最后也只能是出此下策。 竹然一面去接于灿递过来的粥碗,一面道:“于公子和于姑娘救命之恩竹然没齿难忘,本应当面向于公子道谢,只是明日不得不告辞。” 于灿摇了摇头,对竹然道:“师兄早知道姑娘会如此说,走时让我给姑娘留句话。他说要强留姑娘三日,待病好了三分,第四日亲自将姑娘送到想去之所。” 盛情难却,竹然朝于灿点了点头。喝下碗中的粥,于灿又拿来煎好的汤药让竹然喝下。 两人闲谈,竹然介绍自己名字,却不想于灿微笑在竹然要说出自己名字时,先道:“你叫然然。” 竹然有一丝惊讶,欲问于灿从何得知,然而于灿去笑而不语。竹然想到是于屿告诉于她,可是想来自己和于屿不过一面之缘,他就算知道自己名字,也不该如此称呼啊。 第一百零六章 大爱无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正南门石壁上的两幅挂画,挂在岩洞中不为显眼的位置,却还是被闲来无事的竹然看到。以为能挂在墙上的,要么是于屿画的,要么是不可多得的名家大作。走近,想要看看他的功底或者他的格调,可当竹然看清画中的画面时,竟是站在原地半天未动,心中压抑,有违和之感。 那画上的人物分明是竹然自己。第一幅画上的内容是第一次见于屿时,竹然坐在桦枝山的凉亭里,浅色宫裙,嘴角挂笑,但眼角眉梢却浅挂愁容,甚至还有一丝惊魂刚定的强自淡然。第二幅画,画中所画内容是竹然从悬崖跳下后,万幸掉入潭水之中,毫无生气,气息奄奄的躺在水潭里,身体周围,潭水之中,落满殷红桃花,园潭四周,桃树环合,是于屿发现竹然时的场景。 “姑娘怎么不走近看看?”正看的出神,背后突然有声音道。 竹然回头,见是端着药碗的于灿。 “不敢走近去看,怕我承受不起。”竹然照实答道。 竹然多么希望这只是两幅普普通通,什么含义都没有的画作,可是右边角处那白色宣纸上赫然而立的黑字草书又怎能让人忽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于灿走近竹然,视线落在挂画上,嘴角含笑道:“姑娘落崖至此,被师兄救起,莫不是上天的安排,让姑娘了结一段尘缘。” 竹然心说她和于屿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来的尘缘,又何须了断。 “这幅是师兄上次回来时画的,”于灿指着第一幅,又指着第二幅道:“这幅是昨日所画的……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姑娘确实是个美人,比画中还美。” 竹然不知该说什么。她从不自恃美貌,何况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她这幅皮囊竟能让一个恣肆洒脱,行踪无影的江湖人见之不忘。她不知为何,心中乍现反感。回想着第一次见于屿时的情景,那日她身心俱疲,刚从宫里出来,听尽了杜毓颜的冷嘲热讽,绵里藏针。突然又被朱赫瑀带到野外,害怕他的算计,心中警觉,本是难受非常,胆战心惊。这样的状态,也能让人见之不忘。直言坦露心中想法:“我和你师兄只曾有过一面之缘,又何须了断尘缘。” 于灿转过身来,看着竹然,问道:“一直想不明白一个词语,想听听姑娘如何解释?” “什么?” “一见钟情,想听听姑娘有何见解。” “一见钟情……每一个人都会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设定好一个模子,可能是长相,可能是性格,可能是气质。当于千万人中碰到那么一个人,身上的某一点与潜意识重合,心中产生悸动,那种感觉便是所谓的一见钟情……”竹然说出心中所想,看着于灿,等着她反应。 于灿笑了笑,摇头道:“原是我狭隘,听完姑娘所说,似乎恍然大悟。我本以为,何为一见钟情?不过是男人英俊,女人标致,男女相互被对方容貌长相所吸引,容貌长相越好,一见钟情的机率越高。” 竹然看着于灿,轻道:“姑娘所说也有道理,相人先相面,这尘世中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人能够免俗,不把长相放在首位。只是一见钟情,远不如日久生情来的长久与实际。”竹然此话,大半是实话,小半是故意而说,因她看出于灿眸中的想法。 “不对,”于灿笑了笑,她的笑很浅,虽发自内心,但多少带有无奈。如秋日里被风吹落的枯叶,虽说是自然物候现象,但多多少少有些不情不愿。“日久生情的情远比不上一见钟情的情能给人带来的冲击与悸动。我自小和师兄跟在师傅身边,本应是青梅竹马。可是师兄却从未为我做过画。师兄自打上次回来,画下此画,每日必立于画前端详良久。姑娘在师兄笔下,已是惟妙惟肖,可灿儿见到姑娘本人,为何觉得姑娘比画中漂亮,听完姑娘刚才所说,才意识到是姑娘身上超然的气质吸引了师兄。” 竹然无奈,爱与被爱,都会让人疲惫,不知是大多数人都这样想,还是只她一个人的矫情之感…… 第二天清早,天气晴好。竹然也觉身子舒展,不想等于屿回来,她要先走一步,去找朱赫瑀。 于灿进来,手中拿着茶叶,放在石桌上,对竹然道:“这是今年山中的新茶,姑娘不妨尝尝。” 竹然道谢后便要辞行,于灿却笑道:“去战场,一路凶险,败兵溃逃。姑娘独自前往,凶多吉少,何不等师兄回来,师兄送姑娘过去,不消半日,便可到达。” 心知于灿说的不无道理,放下辞别的念头,问于灿:“于姑娘怎知我要去战场?” “师兄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也就得知了,”于灿说着不禁去看南墙上的挂画,慢慢开口道:“其实……师兄为姑娘所做之事远比姑娘看到、想到的要多。” “灿儿姑娘,”竹然看着于灿的眼睛,轻轻叹气道:“你知道么,我最不想听到的便是一个人不求回报的为我做一些事情,我何德何能,我真的承受不起。” “夫人不用感觉有压力,有些时候就算能默默地为所爱的人做一些事情,也是一种幸福。师兄心中有你,而我心里有他。他心甘情愿的为姑娘做一些事情,就像我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一些事情一样。”于灿朝竹然微笑,神情自然,毫无嫉妒,也毫无伤感,“他知道你心中没他,就像我知道他心中没我一样。可还是愿意默默付出,默默等待。有时候他吹箫,我伴于左右,抚琴相和,他不嫌我烦,我便是知足。我想师兄对姑娘也是一样的……” 竹然看着于灿,感慨大爱无疆,不是占有,而是付出,这是一种境界,只是她却做不到。她爱朱赫瑀,但却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她关心朱赫瑀,也希望朱赫瑀能回她以真情。竹然觉得她自私,可是这世间的爱不就是自私的么,于屿和于灿,奇人也。 第一百零七章 无爱谈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于屿回来时,果真是三天之后。竹然正低头喝药,他一袭飘然白衣站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胸口还有憋闷疼痛之感么?”于屿开口道。 竹然胸口疼痛尚有缓解,但依旧是疼痛,只是放下药碗时,对于屿笑道:“已经和平时无异了。” 于屿笑了笑,刻意的谎话,不能拆穿。对竹然道:“外面天气很好,不如出去走走。” 两人走到竹然坠入的园潭,竹然问于屿:“那日我掉在了这里?” 于屿点了点头,借着春日的温柔阳光,去看气质如兰的竹然,不忍移眼,见她脸上的刮伤已经好了,特配的药膏,没有留疤。 竹然微微低了低头,辞别的话卡在喉咙,最终还是吐了出来:“于公子救命之恩,竹然没齿难忘。只是丈夫身在战场,妻子心心念之。” “一会便送夫人启程,”于屿道,迟疑了半刻,继续道:“朱兄身为主帅,其实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其安危。” “于公子怎知朱赫瑀身为主帅?第一次和公子相见,公子和赫瑀兄弟相称,竹然还以为于公子不知晓他的身份。”竹然没想到于屿知道朱赫瑀身份。 于屿轻笑了笑,道:““那次于某确实还不知朱兄的身份,之所以弄清他的身份,是因为夫人……,所以才去打听的。” 于屿避而不谈那些被他略去的话,竹然也更是不想去提。有一些事情,双方心中都心知肚明,又何须谈及。 于屿带竹然在山中转了又转,在两人打算回去时,于屿禁不住开口道:“夫人今日如此拘谨,可是看到了那两幅画作?” 竹然不想他挑破了这层窗纸,不知如何开口,于屿却突然开口说道:“夫人不要误会,在下对夫人只有远观之意,绝无亵玩之心。” 竹然想了想,对于屿道:“晋朝周敦颐对莲只远观而不敢亵玩。可竹然早已不是圣洁傲然的莲花,又何德何能让公子远观呢。” “第一次见夫人时,看到夫人眼角眉梢那展不开的愁情,微微浅笑下解不开的苦涩,竟是那般牵动着人心。想让人了解,夫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竹然远没有公子想到那么高洁与神秘,当初过的是身不由己的生活,也会因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不择手段,所以才会眉心郁结。” 于屿听到此话,轻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在走到涵洞附近时,明媚的阳光却被浓厚的乌云遮住,天空阴了下来,马上有春雨要来。于屿看了看竹然,征求意见道:“要下雨了,雨过天晴再上路不迟。” 竹然点了点头,涵洞内,于灿已经沏好了新茶。紫砂壶,山泉水,山中茶叶,茶水清香四溢,只是品茶人却都心不在焉,辱没了一壶好茶…… 空山新雨后,万物得到滋养。竹然和于屿终于启程。两人骑着黄棕色骏马,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路旁的高大杂草浸润了雨水,时而打湿两人衣襟。 良久没有说话,竹然问于屿道:“我没有向公子提及要去哪里,公子怎知我要去战场?” 于屿轻笑“垣谳国与忽欧锡国在岭西作战,朱兄身为众军统帅,必定在战场。夫人千里寻夫,不去战场,于某真不知夫人要去哪里了。” 竹然点了点头,又道:“听于姑娘说……公子为我所做之事远比我看到、想到的要多。不知公子为竹然做了什么,还请公子相告,竹然知情后,记在心中,他日定当回报。” “江湖人做事,不求回报。” “还请于公子告知竹然!”竹然执意。 于屿听到此话,突然加快了马速。“一切都是于某自愿,和夫人无关,夫人只要知道我在山下救了你,不是偶遇就足够了。” 在此后的半日路途中,于屿都没再说话,竹然也没有。 数个时辰,终于到了岭西。崇山峻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烽火连峰,死尸在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地上的白沙被大风卷起,钻进了嘴巴,鼻子,耳边里。竹然下意识的想要靠在于屿身上,遮挡一些风沙。可马上反应过来,他不是朱赫瑀,不是她的依靠。想到他,战争场面落在心中的阴霾与压抑,竟被喜悦与憧憬覆盖。她马上就要见到他了,他们相见时的情景会是怎样的呢?他是会惊讶,喜悦,还是冷淡,亦或是临走时对她的挖苦,暴怒!竹然到此刻竟又担心了。 于屿虽骑着睛注视着前方,可还是感觉到了竹然的喜悦,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竹然的身上,防止风沙的侵袭。 竹然没有拒绝,刚才因自己的傻笑,牙上已经落满了沙土,现在整个人躲在披风下面,感觉舒服了不少。 前方两公里处便是朱赫瑀的军营。于屿减速,下了马,又伸手扶竹然下马。“前方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了,于某就送夫人到这里了。” “于公子不见朱赫瑀么?” 于屿摇了摇头,清逸的脸庞浮现一丝尴尬,对竹然笑道:“在下已经不再是那个恣肆箫人了,何况我对夫人……又有何脸面去见朱兄。” 一句俗语:朋友之妻不可欺……于屿对朱赫瑀,再不能坦坦荡荡了。 看着竹然朝城门走去,于屿迟迟未动。她,她的人,她的背影,以及她的声音、动作,过了她走过两公里路的时间,便再也看不见了。 也值得了,从得知她独自来岭西,再到千辛万苦找到她,与她相处了数日,已是足够了。他本是个江湖浪子,又何须去追求世人所追求的天长地久的陪伴。 一世情长的思念,足以填满他的余生。 “竹然和于公子有缘再见……” 走到城门口,竹然不经意间的回头,发现远处那个黑色的身影还在,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于屿对她的情,她今生都无以回报。因他不要求回报,更不怀有希冀,这样的债,无解、难还。 心中感慨,有时候,欠下的债,是自己所不经意的。比如于屿,比如杜毓炫…… 同样的情况,竹然也用在了朱赫瑀身上。比如西子羽,比如玉笛…… 第一百零八章 见面 (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岭西郡的城门数尺之高,城门紧闭,门楼上的士兵手拿佩剑,目视前方。竹然来到城门前,对门楼上的士兵喊道:“麻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主帅。” 竹然穿着于灿的衣服,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打扮。士兵见到她走来,本是想轰走了事。却没想竹然开口便是要见他们主帅。天大的笑话,让久经战场,压抑烦累的心瞬间有了释放,嘲笑道:“你要见谁!”去去去,一个妇道人家,别在这里添乱!” “我要见你们主帅!”面对一众男人的哄堂大笑,竹然淡定重复道。 领头的男人略显理智,抬了下手,适意众人安静,问竹然道:“要见主帅,可有腰牌或是凭证?” 竹然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唯一随身佩戴的便是朱赫瑀在其大婚当日送给她的桃核木雕,只是如此平常之物,如何作为凭证。“凭证没有,只是,”竹然说着,拽下脖子上的桃核木雕,对领头男人道:“希望将军能通传一下,见到主帅便说一名叫竹然的女子想见他,还有此桃核木雕,希望将军通融。”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名叫程赦,虽任从五品官员,却是朱赫瑀亲近之人。一届武将,虽少了一般武将的鲁莽,但大抵欠缺稳重。看了看竹然手中木雕,脑中想到了什么,看看竹然,想笑又憋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打发竹然道:“行,此物我留下了,见到主帅一定给他!此地凶险,你一个女人,还是回家避难去吧!战事吃紧,主帅没有心情谈情说爱!” 竹然知男子想的是什么,他定是把她当成了倾慕朱赫瑀的姑娘,或者是和朱赫瑀有过风流韵事的女人。不禁多想,在这战场,他是不是也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想到此处,胸中有气,收起木雕,冷声道:“我要见你们主帅朱赫瑀,或是副帅林韵辰。” 程赦左手边的士兵,见竹然态度强硬,忍不住呵斥道:“赶快走,别蹬鼻子上脸,谁都想见呢!” 竹然再欲向前,男子直接拔出了佩剑。程赦制止道,“不可伤及无辜!”沉下脸色呵斥竹然:“交战之地,岂可容你胡闹!赶快离开这里!” 一种无力感漫到竹然心中,此等情形,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没有凭证,说出她是朱赫瑀侧妃又有谁会信。最后一遍尝试:“还望将军派人进城通报一声,说出我的名字,朱赫瑀必定肯见我!如若将军执意不去通报,日后见到王爷,定向他禀明今日情况。” 竹然话中虽是有威胁的成分,可是考虑到眼下的形势,并不严重。只是程赦毕竟是武将,听到竹然此话,本有些生气,再加上身旁士兵怂恿,觉得有失面子,抄起剑柄,拔出佩剑指向竹然道:“愿意向谁禀告就向谁禀告,今日这城门老子说了算,赶快滚吧!” 竹然看着程赦的剑指着自己,感觉瞬间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一个月以来,她千辛万苦来到岭西,结果到了城门口,在距朱赫瑀咫尺的距离,她却进不去,见不到他。暗暗下定决心,见到朱赫瑀必定使出女人耳旁风的本事,参领头男子一本。 想归想,此时她进不去城门,也只能是放弃了。 天渐渐黑了,竹然倚在城门角,愤怒,委屈,饥饿,疲惫,一齐袭来。正当无计可施时,一声熟悉的喊声传来:“打开城门!” 一匹快马突然朝城门口疾驰而来,竹然见门口士兵立刻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向两侧打开城门。灵机一动,迅速从墙角站起,想借机溜入,只要能进得了城门,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可当看到马上的人时,竹然的心中却是退缩了。 是西子羽! 不是冤家不聚头,以她之性格,自己能进得去么!鼓足勇气,劝说自己,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一次机会。深吸一口气,跑到城门前大喊道:“西子羽,你站住!” 西子羽先是寻找了下声音的来源,在看到迎面走来的竹然时,脸上竟有一丝玩味,看着竹然,没有发言。 “西将军还记得我吗?”竹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她不敢确认此时西子羽会不会放自己进去。 西子羽吹走脸侧长发,面无表情。然后一抽马鞭子,飞驰进了城门。 竹然站在原地,有种被人狠狠扇了耳光的感觉。她除了失望还有愤怒。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西子羽没有情绪的声音却传到门口男人们的耳中,也传到竹然耳中。 “放她进来!” 极大的反差让竹然错愕不已,立在原处,即使西子羽让她进来,她心中也不是滋味。 “西将军让你进来,你磨磨蹭蹭的是何意思!”士兵催促。 竹然进了城门,可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又有人在把守。竹然看着把守的士兵,顿时心凉了半截,她千辛万苦过了一道门,可又有一道关在这里等着她。 已没有了信心,知道过去,守门的也不会放行。 许是西子羽路过的时候,通知了守门士兵,竹然走过去时,还未等开口说话,士兵便直接把门打开了。这样竹然也算过了第二道门,进入城中 可是在偌大的城中,她上哪里去找朱赫瑀。 她坐在地上,试图恢复些体力。 前方的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竹然慢慢向墙边靠了靠,她怕一会马疾驰而过,踩伤了自己。 马蹄声在她身边消失。马上的人下来,弯腰,看着她微笑。 竹然抬头,突如其来的喜悦:“林韵辰!” “你怎么来了!” 林韵辰直接抱竹然上马,边走边问竹然一路的情况。竹然感觉有满肚的牢骚要发,奈何筋疲力尽,对林韵辰道:“你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 林韵辰笑道:“三嫂风尘仆仆,千里寻夫,到了这里,不先见三哥,倒想着先用膳了。” 竹然看着林韵辰的肤色,明显比以前黑了不少,又注意到他拿缰绳的手,粗糙而生了茧子。可想而知,作战的艰苦,只是他眼角却洋溢着浓浓的蜜意,这是以前所没有的。 林韵辰见竹然注视着自己,摸了摸脸道:“这皮肤是没有先时白嫩了,等岭西一战完胜,三嫂可要多为我做些彩色桂圆啊!” 第一百零九章 见面 (二)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好,等回到京都,我天天给你做。”说到这里,竹然想的是,还能回去了么,朱赫瑀在这场党羽之争中能胜利么,林韵辰和朱赫瑀难道对京都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么? 林韵辰见竹然突然变了脸色,认真说道:“朝廷上的事情,三嫂不必担心。” 林韵辰把竹然带到了朱赫瑀的军帐,朱赫瑀没在账中,林韵辰冲着竹然邪魅的笑道:“小别胜新婚,小弟就先告退了。” 竹然环视着账内,十分简洁。看着计时的沙漏中缓缓滑落着的细沙,犹生度日如年之感。不知他何时回来。 突然账门被打开,朱赫瑀进账,直奔指挥桌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账内的竹然。 竹然的手心无过程的浸满了汗渍,许是欣喜,但又怕他不忘先前之事,冷若冰霜。起身倒了一杯茶,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退下吧。”朱赫瑀以为是服侍的侍卫,看着桌上图案,没有抬头。 竹然端着茶杯,轻声道:“王爷口不渴么?” 朱赫瑀心头狂喜,听到竹然的声音,猛然抬头。 “然然!” 四目相视。 一瞬,朱赫瑀迅速起身,深深的将竹然搂在怀中,十分用力。看到她的那一瞬,他感觉不真实!,十分不真实!此刻拥着她,深深的拥着,还觉不真实。直到贴着她,感觉到了她心口有力的心跳,才信了。她真的来到了他身边,不是夜不能寐时的遐想。一月以来日日夜夜的思念与担忧,在此时突然化解开来。如堵塞了的河道,被人疏浚开来,河水一泻千里,心田得到了滋润。 “数日以来,噩耗连天传来,心中已是麻木。今晨左眼皮跳动不止,不曾在意,却不想天降喜讯。”朱赫瑀因战事与党羽之争双重压力压在心头,即使果敢有为,在事实面前也觉应付不暇,声音低沉沙哑,此刻见到竹然,眉宇倦容一扫而光,看着竹然眼睛道:“然然,你来到我身边,我心安然了!” 竹然看着朱赫瑀,数日以来所遭受的一切委屈,强装出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喷涌而出,而她却放任自己,趴在朱赫瑀肩头,失声大哭。 朱赫瑀紧紧的抱着她,一次一次擦掉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珠,轻声劝慰:“然然不哭,我在身边,然然不哭……” 过了许久,朱赫瑀的肩头已被竹然哭湿。所有疲惫与委屈在朱赫瑀怀中都已化解。竹然止住了眼泪,问朱赫瑀:“你知道我能到你这里有多么不容易么?” “我知道!”朱赫瑀抚摸着竹然的脸,温柔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派去多少人在京都寻你么?” 竹然看着朱赫瑀硬朗的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疲惫,凑近他的唇,用檀口中的那片柔软去润湿他干裂发白的嘴唇,朱赫瑀早已思念这份温情。揽过她的肩背,吞吐住那片柔软,不断的缠绕,律动,绵长而炽热,传达着彼此间的眷恋与深情。 气息被吻的迷乱,竹然靠在朱赫瑀的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瑀,我们重新开始吧。” 朱赫瑀低头再次攫取住竹然的唇,探入口中,不断深入、深入……放开她时,他干裂的唇已是湿润了。额头磨蹭她鼻子,到两人额头与额头相贴,眼睛与眼睛相视,对竹然道:“我们重新开始。”说着唇又凑了上去。在朱赫瑀的舌要探入进去时,竹然却闭上了嘴。任是朱赫瑀如何轻舔她牙齿,她就是不肯打开。“然然,我想吻你。”朱赫瑀终于忍受不住。 “既然是重新开始,我要你追求我。”竹然开口道,可是猝不及防,朱赫瑀抓住时机,已经攻占了她。不由她反抗,已是缠住了她的舌,带她来到他的天地,引导着她在他口中探寻。探寻够了,竹然想要离开,朱赫瑀又回到了她那里,吸允她的沁甜气息,直至全部。竹然反抗不得,环着他脖子的手,滑到他背部。趁头脑尚还清醒,在他背部用手指划写“放开我”。朱赫瑀会意,吸尽她最后一丝沁甜,然后缓缓将他的淡凉给她……竹然憋红的脸慢慢恢复正常,直到朱赫瑀放开她时,她感觉着被他吸允的嘴唇发胀,对朱赫瑀道:“下次你不许吻我了。” “我刚刚下了决定,每日吻你十次。今日才三次,还有七次呢!”朱赫瑀无赖道。 “你讨厌!” 竹然说完,朱赫瑀反将他抱起,嘴上道:“我想你了。” 见他抱着她往军榻边走去,竹然也知道了意图。想到先时城门处领头男子的那番言语,竹然禁不住看着他的眼睛问:“在这里,你有没有别人?” 朱赫瑀佯装不解,将竹然轻放在榻上,俯下身来凑近,亲吻她的额头,然后道:“什么别人?” 竹然伸手挡住他的唇,说道:“女人。” 朱赫瑀听后一笑,她也能吃醋,心中喜悦,拿开她的手,故意道:“你不在我身边……” 竹然听后,推开他,侧身,“我一会便走,你去找别人吧!” “听我把话说完,”朱赫瑀凑近她耳边道:“你不在我的身边,我脑海中想的都是你,哪有心情去找别人。” 竹然听后,心里不觉就高兴了,只是嘴硬道:“你不找别人,也挡不住别人来找你!” “你说什么?”朱赫瑀说着,头已经窝在了竹然的脖颈,手指摸探,探到了竹然腰间系带。 情到浓时,账外突然传出通报声:“主帅,朝廷急报!” 朱赫瑀强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声,喉结动了动,朝外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竹然听到此话,恢复理智的推开仍要继续的朱赫瑀。轻轻道:“别耽误了正事。” “我们此刻做的不算是正事么?”朱赫瑀看着竹然,认真道:“如若他日战死沙场,尚无子嗣,我愧对母妃。” 竹然伸手去堵住朱赫瑀的嘴,“瑀,我不许你胡说!” 朱赫瑀已从榻上坐起,失笑道:“我开玩笑的。”起身整理衣襟。 竹然也已从榻上起来,捋平朱赫瑀衣服上的褶皱,对他笑道:“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 朱赫瑀一下将她按在了墙角,唇又覆上了她的唇。她配合着他舌头的探入,缠绵了良久,直到朱赫瑀感觉竹然明显喘不上气来,才放开了她道:“今日还有六次,你等我回来。” 第一百一十章 坦诚生活 (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回来时,竹然正在用晚膳。 掀开军帐,映入眼帘的正是心中无比期待的那个人,这是何种心情?幸福,满足,倦意一扫而光,疲惫消失不见。所有的纷扰都可暂抛于脑后,锦绣江山,黎民百姓,甚至是兄母之仇,在爱人的嫣然巧笑间,都被排在了其后。 走到竹然身边,环住竹然的腰,没有说话。 “军务处理好了,我在等着你用膳。”竹然对朱赫瑀温柔道。 “嗯。”朱赫瑀应了声,下巴抵在竹然的肩上,没有动作。 “别闹,用膳吧。”竹然假意要挣脱开他,心中却贪恋这样的拥抱,感受着他结实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让人心安。 面对面坐着,朱赫瑀只是含笑看着竹然,除了看她,无暇顾及旁的。 竹然将碗和筷子递到他的手上,指着钵中米饭,对朱赫瑀道:“把这些都吃了,否则……” 朱赫瑀等着竹然下话,“否则什么?” “否则不许你上床。”竹然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说出来后,不免被自己惊到,她这是说了什么! 朱赫瑀听后,不觉笑了出来,看着竹然面上绯红,不忍再提下去,拿起碗筷,不顾吃菜,飞快的吃完一碗米饭。吃完,不再去盛,直接拿起木钵,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竹然看着朱赫瑀此番举动,拿着筷子,愣在当场,但心中却有了感触。盛了碗汤要递给朱赫瑀,忍不住笑道:“你小心噎到。” 他的速度,她比不上。以至于竹然还在细嚼慢咽时,朱赫瑀已经吃完,等着她了。 “好吃么?”朱赫瑀看着竹然不紧不慢的样子,问道。 竹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朱赫瑀心中鄙视自己,外面传言,他朱赫瑀情场得意,坐怀不乱,因为心中有她,他确实坐怀不乱。只是,在她面前,自己怎就这般急切而按捺不住了呢。想着开口对竹然道:“然然此刻多拖延一刻,一会我便也多一刻。” 他先时吃饭时没有被噎到,但此刻竹然却被他的话噎到了。 饭菜被人撤去,点燃蜡烛,帐内只剩下二人。摇曳的红烛,即使只有一支,却依旧将帐内照得很暖很暖。 竹然心想,她和朱赫瑀早已不是第一次,为何此刻却紧张了起来。抬头看着朱赫瑀柔情似水的双眸,不再多想,已深深的陷入其了。 朱赫瑀俯下身来,指了指自己面颊,适意竹然。吻他,唇瓣落在他的脸上,朱赫瑀反手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到了嘴时,打算长时间的驻足。一手固定着她的身子,一手探到她腰间,去解她腰间系带。竹然身子靠在他的身上,不知他是何时将两人的衣服都褪了去的,回过神来时,只发现他还在吻她,从唇移到了下面。脖颈,锁骨,直到小腹上面的丰盈。从轻吻到揉捏,直到她有了反应,竹然胸口的瘀伤还尚未痊愈,此刻除了被他撩拨的**,还有胸口的闷疼,只是她没说。 顺理成章,在她完全准备好后,他顺势进入,随着她一声呻吟,他已经到了深处。先时的轻柔,待竹然完全适应后,开始变得急促。她主动的迎合,娇柔的轻喘,给了他无限的激情。温润,紧致的缠绕,带给他的是无限的快感与满足。 此刻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攥握着她的脚踝,她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头。在声声呻吟中,去吻她嘴唇,放开她,喉结滚动了下,不忘:“过了这次,还有两次。” 何止两次,结束时,她喘息不止,汗水浸湿了头发,浸满了全身。他将她轻轻放下,盖好薄被。然后对外吩咐道:“准备好洗澡水。” 木桶被抬进来时,朱赫瑀在竹然耳边道:“我抱你洗澡。” 在水温适中的木桶中,朱赫瑀拥着她。先是轻轻的向她后背撩水,到后来变成了摩挲。轻柔的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包括她后背的那片疤痕,他爱她,爱她的全部。 她本是瘫软无力,忘了脚心处还没有愈合的伤口。碰到水后一阵沙痛,让她想了起来。本打算让朱赫瑀抱她出去,可是他开始揉捏着她的丰盈,又让两人有了反应。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恣意妄为。他一手搂着她腰,一手固定着她臀。随着剧烈的动作,木桶中水花四溅,发生哗哗啦啦的声响。 朱赫瑀抱竹然出来,为她擦干身上水珠时,才注意到竹然脚心的划伤,本来已快要痊愈,可是刚才遇水又红肿了起来。朱赫瑀将她的脚拿到眼前,查看她脚心伤口,心疼的问道:“这伤是如何弄的?” “嗯?”竹然应了一声,体力耗光而虚弱无力道:“被树枝刮伤的……” “刮伤在了这里?” 竹然迟迟没有声响,最后软软的道:“明日再与你说……很晚了,早些休息。” 朱赫瑀上床将竹然拥在怀中,竹然睁了睁眼睛,看着他熟悉的面庞,随后又嘴角挂笑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感觉好幸福,真希望时间就永远凝滞在这一刻,她被他拥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呼吸、心跳。脱离世间的一切,什么也不用去想,他只是她一个人的。 朱赫瑀轻拍竹然的肩膀,看着她脖颈上依旧戴着他送给她的桃核木雕,轻轻道:“睡吧。” 红烛还在摇曳,此时此刻,朱赫瑀想的是他与朱赫楚和陆子寒父子三人的这场战争,朱赫楚不顾百姓生死,国家存亡而针对他的这场阴谋,是打压了他,还是成全了他。看着此刻怀中的竹然,朱赫瑀似乎明白了,无人能做到权衡所有利弊,他失了势,却得到了她。正如贾谊《鵩鸟赋》中所写: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 世间之事,本就没有绝对胜负之分。争权夺势,到头来也未有始极。想着想着,竹然已经睡着,看着她嘴角挂笑,朱赫瑀欣慰,她终于属于他了。权利地位,是用手段计谋能得来的,可对竹然,他不敢使用手段。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坦诚生活 (二)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清晨,竹然醒来,朱赫瑀早已经不在帐中。本来在帐中服侍朱赫瑀的都是侍卫,竹然来了,朱赫瑀特意派来了女侍。服侍竹然更衣洗漱,细心得体。洗漱完后,竹然对女侍笑道:“以后这些事情,我自己做便可以了。战事吃紧,一切从简。” 起身要去穿鞋,发现脚已被人包扎好了。抬头看向女侍,女侍摇了摇头道:“不是奴婢为夫人包扎的。” 笑了笑,想到:不是女侍便是他了。 女侍端来早膳,竹然本想问:主帅用过膳了么?只是还未问出口,便听到从帐外传来的声音。 “程赦,你进来说话!” “是!” 竹然回头,见朱赫瑀已经撩开帐门,走了进来。跟在朱赫瑀身后进来的中年男子正是昨日城门前拦她的那个。 程赦进来便要汇报城门外的情况。“禀主帅……”这刚说了几个字,一抬头,看见帐中坐着的竹然,当即吓的变了脸色,心想:坏了! 竹然还没有对朱赫瑀说起昨日在城门前所发生之事。一是还没有时间,二是她本也不打算向朱赫瑀告状。昨日进城,确实是没有腰牌或凭证,领头男子不肯进去通报也实属正常。她心胸没有那么狭隘,唯一有些记挂在心中的便是他最后不该对自己出口不逊。可是想到他们在战场上不顾生死,保家卫国,那一句半句的污言秽语也不算什么吧。 有诗人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今征战几人还……” 朱赫瑀见竹然已经穿上了鞋,走到她面前,抱起她道:“脚上的伤还没好,不能穿鞋。”说着往榻边走,将竹然放在榻上,竟不顾程赦和女侍还在一旁,弯腰为竹然脱鞋道:“多通通风,伤口才能尽快痊愈。” 程赦站在一旁,看着朱赫瑀对竹然的温柔爱护,以为竹然已将昨日之事告诉了朱赫瑀,朱赫瑀此时叫他进来,便是要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出气,惩罚于他。被吓得六神无主,扑通跪地道:“属下无理,还望主帅责罚。” 朱赫瑀看着程赦此番荒唐举动,不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昨日在城门,见到……姑娘,”程赦不知竹然是朱赫瑀侧妃,依旧认为她是朱赫瑀看上的红颜女子,在称呼竹然时虽有所迟疑,但还是称竹然为姑娘。“昨日见到姑娘,不该态度蛮横,更…更不该口出秽语,还望主帅责罚!” 朱赫瑀听程赦所述,大致了解了情况。看了看身旁神色未变,但不开口发言的竹然。突然想到昨日竹然问他的话:在这里,你可还有别人? 想是听程赦说了什么,呵斥程赦道:“这是本王侧妃,别一口一个姑娘,让人误会!”朱赫瑀本也没真心想处置程赦,一则,军权加身,统领将士,靠的是将士的爱戴,要得人心,首先便是要以身作则,身边之人,更不可高人一等。二来,程赦拦下竹然,不放竹然进城,态度虽然恶劣,但符合军法。三来,他以程赦冲撞侧王妃之名惩治程赦本也无可厚非,但此时此刻,却是非常时期。 “是…是,末将眼拙,冲撞了夫人!”程赦跪地不敢看向两人。 朱赫瑀偷看了看竹然,如此饶过程赦怕竹然生气,刚要假意惺惺的开口说些治罪程赦的话,却不想,竹然突然笑了。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程赦,又看了看朱赫瑀,最后又将视线放在了程赦身上,对程赦笑道:“程将军这是做什么,昨日我没带腰牌,程将军心细谨慎,不放我入城,实为职责所在,何罪之有。我本是没有放在心上,就是放在心上,凭王爷之深明大义,也不会责怪将军,将军快快请起吧!” 朱赫瑀欣慰,在暗处轻轻握了握竹然的手,两人会心一笑。转身才对程赦道:“起来吧,你在我身边多年,不必因此等细枝末节之事,而大惊小怪。侧王妃与本王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两人在帐中谈话,朱赫瑀没有让竹然回避。竹然闲来无事,凝神细听,虽然程赦话语委婉,但仍然可知朱赫瑀所处形势之不妙。谈话中提及一人名:哈馨儿,忽欧锡国人名,因没见到这三个字如何去写,听不出男女。只是程赦再欲往下说时,却被朱赫瑀制止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哈—馨—儿,哈—心—儿,竹然在心中重复着,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非喜非忧,但却不能平静。 帐中只剩两人时,朱赫瑀走到竹然身边,先时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道貌俨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坐在她身旁,揽过她身子问道:“可还记得我昨日对你说了什么?” 见此刻他的样子,要对她做什么,竹然不用猜都知道,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昨日你说了那么多话,我哪里记得是哪一句!” “那我便提示提示你!”朱赫瑀说着,唇已经凑了上来。 竹然早有防备的向后一躲,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赫瑀更是有所防备,竹然头向后一移动,就被朱赫瑀事先放在后面的手固定住了。躲闪不过,不如主动出击。竹然倒少有的先亲吻了朱赫瑀。 朱赫瑀一改平日强势霸道,这一次,绵长的吻,竹然竟然占了主导。 结束后,竹然轻轻喘息,朱赫瑀气息却丝毫不乱,对着竹然耳朵轻轻道:“这才一次,今日还有。” 朱赫瑀仍然搂着她,她佯装生气道:“我被你手下欺负,你不去管,现如今倒想着此事了。” 朱赫瑀笑了笑,对竹然道:“然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我讲述一遍,我好考虑考虑怎样处置程赦!” 竹然挣脱开朱赫瑀道:“此事你让程赦对你叙述吧!” “然然生气了?”朱赫瑀讨好的问竹然。 先时对程赦所说的那番话完全是考虑到朱赫瑀威严。此刻只剩两人,小女儿心思不免露出,对朱赫瑀道:“你不是擅长作画么,我要你为我画像,然后将画贴到城门上,”说道此处,自觉说的不对,将她的画像贴到城墙上,那不是和朝廷通缉罪犯无异么。只是执意继续道:“这样也好让城门的士兵看看,我是你朱赫瑀何人!” “好,就依然然所言!”朱赫瑀几乎不见竹然向他撒娇,此时竹然的娇柔话语,有如蜜糖一般,让他珍惜不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诚生活 (三)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见朱赫瑀真朝桌案走去,问他道:“你当真作画?” “当真啊,军中无戏言!”朱赫瑀看着竹然,眸中有光,故意装作认真道。 “把画像贴在城墙上,莫不成了通缉犯!”竹然拉回话道。 “只是本王已经将此话说出了,哪还有不画的道理!”朱赫瑀笑道。 朱赫瑀当真画起了竹然的画像,见他立于案前,身子微倾,手执画笔,认真作画的样子,竹然不禁从榻上站起,轻轻走到他身边。 看着他笔端轻动,手握画笔,在宣纸正中落笔,先画出裙摆,在移笔向上,稀疏的线条,不断的呈现出她的轮廓。转到面部,又是轻挑几笔,眼睛,鼻子,嘴唇,一一呈现,无不传神。 竹然在旁为朱赫瑀研磨,见他已是有收笔之势,不觉问出口道:“为何不看着我画?” “因你已深深印在了我的心中。”朱赫瑀直言。 竹然一笑,心中甜蜜,头移到朱赫瑀面前,眼睛对上他的眼睛,试探的问道:“可是哄我的话?” “是情话。”朱赫瑀已经画好,一边收笔,一边看向竹然道。 情话。三个字,瞬间,进入到竹然耳中,又顺着耳朵进入到了心里。她喜欢情话,她喜欢听朱赫瑀对她一个人说的情话! 朱赫瑀所作的是一幅写意的画,大笔线条勾勒,却无不传神细腻。竹然想到好久前他花几个时辰为她作的那幅画。“瑀,那日……”刚欲询问朱赫瑀那幅画现在哪里,可是想到那日是杜毓炫想见她,用《蓝山图》交换,他和杜毓炫才会同时为她作画。此时这种情况,去提此事,怕他生气,便不能向下提起了。 “嗯?”朱赫瑀还在等着竹然下话。 竹然抢过朱赫瑀手中画笔,岔开话题,对朱赫瑀笑道:“我给你作幅画吧,你看看我画技如何!” “什么?”朱赫瑀听竹然如此说,有些惊讶,随即期待的道:“好啊,然然的画如同然然的字一样清逸么?” 竹然暗暗笑了笑,她会辨画、赏画、却是不会作画。看着朱赫瑀身形,低头,拿笔,提笔、点笔、移笔,也画出了轮廓来。朱赫瑀起先还在认真看着,心中期待,此时在一旁看着竹然的拙劣画技,不觉失笑道:“然然的画……真可谓是自成一派啊!” 竹然推朱赫瑀,不顾他嘲笑,继续动笔去画,画完落笔时自己都忍不住笑,但依旧问朱赫瑀:“我画的怎样,和你相必差了几分?” 朱赫瑀看着画作,摇头看着竹然道:“本王在你心中竟长得如此丑陋!” 竹然点头,清了清嗓子才对朱赫瑀道:“我的画可谓是入木三分了!” “你说什么?”朱赫瑀环住竹然的腰,下巴抵在竹然肩上,问道。 竹然去挣脱朱赫瑀的手臂,对朱赫瑀笑道:“王爷倒这般在意自己长相了,臣妾以为王爷不修边幅呢!” “如此说话,看本王怎么惩治你!”朱赫瑀说着,已经将竹然抱起。 竹然挣扎,对朱赫瑀求饶道:“你放我下来,我修改修改,定将你画的和本人一样俊逸,放我下来!” “你承认本王英俊了?”朱赫瑀好奇竹然如何修改,放下她道。 竹然拿起毛笔,她画技拙劣,能如何修改,思索半刻,一道灵光闪过,面上露笑,随即动笔,在画中人物的眉心,点上一笔,一刻黑痣,不偏不斜的画在了正中。 “好啊!”朱赫瑀不再给竹然机会,直接桎梏住她,吻上她的唇,不让她有半刻喘息。 “殿下!”追风刚从京都城赶来,此时急匆匆掀开军帐,向朱赫瑀汇报消息,却不想撞到朱赫瑀和竹然二人正在亲吻。面上虽是一红,但却不如林韵辰玲珑八面,没有掉头退出,反倒端立在了原处。 竹然自觉十分不好意思,推开朱赫瑀,低头整理衣衫。 朱赫瑀面不改色,看了看竹然,不免失笑。 追风也已调整好情绪,岿然不动,立在原处。 “王爷和将军有事相商,臣妾告退。”竹然说完此话,便逃命似的走到帐门口,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春日的清风吹散了脸上的红晕。向前走了几步,发觉鞋还没有提上。弯腰穿好鞋,身后女侍在她后面唤道:“夫人。” 直起身来,看向女侍。却听女侍道:“军中生活单调,奴婢带夫人到处转转可好。” “也好。”帐中朱赫瑀和追风正在谈话,无处可去,不如到处走走。 巳时时分,阳光明媚,虽不时刮有风沙,但毕竟是在城内,风沙不大,还可忍受。 竹然和女侍在旷大的军营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到一处,女侍都会在身旁介绍。走到操练的围场附近时,竟出乎意料的看到二人。可谓是一对璧人。林韵辰穿着青白色的铠甲,西子羽穿着暗红色的铠甲,二人并肩而坐,相视而笑。 林韵辰和西子羽!竹然知林韵辰喜欢西子羽,此时见两人坐在一起,心中刚刚要暗自揣度西子羽此时反应。 只是还未等她思考,便见林韵辰附在西子羽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西子羽听后嫣然而笑。她穿着精练的铠甲,只是此刻的娇柔笑容却盖过了平日里不可亲近的傲然冷气。 这种美是超脱于闺阁女子的,是经战场洗礼过后无可附加的。 竹然看着西子羽,这样的女子,高傲,倔强,真实,敢爱敢恨,她身上的气质,就如同一种冷香,让身处她周围的人沉迷,不忍移眼。 “林副帅和西将军真是般配!”女侍见竹然望的出身,在一旁道。 “是啊,竟是如此般配。”只是郎有情,不知女有没有意了。 许是有了,否则凭西子羽之性格,怎会和林韵辰如此。 如若是这样,这场战争,不但成全了她和朱赫瑀,也成全了林韵辰和西子羽。想到端午宫宴那日,林韵辰爱而不能诉说的痛苦,到今日两人终成眷属,竟是莫大的收获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剑拔弩张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因为没有睡,朱赫瑀是何时回来的,竹然清清楚楚。怕将竹然吵醒,朱赫瑀本来是轻轻的掀开帐门进来,却不想听竹然开口道:“瑀,你回来了。” “还没睡么?”朱赫瑀走到榻边,问道。 寅时时分,外面还是昏黑一片,竹然穿着中衣,见朱赫瑀要更衣,坐起身来,对他道:“我给你更衣。” 朱赫瑀按住竹然,“不用,我自己来。” 人到榻上,便拥住了竹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解释哈馨儿之事。 “然然,我……” 竹然用手堵住他嘴,笑道:“我都明白,不必和我解释。” 不再说话,朱赫瑀的嘴已经附到了竹然的唇上。接触吸允两下,竹然突然松开。 朱赫瑀道:“怎么了?” “点一支蜡烛吧,太黑了,我想看着你。” 竹然喜欢他灼灼目光深情看着她的样子,那样,才让她感觉朱赫瑀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一支蜡烛燃烧起了激情。两人由开始时蜻蜓点水的浅吻,到唇齿相交的深吻,再到身体契合的浓情。她毫不避讳的娇柔呻吟声,给了他无限的动力。数次,一次比一次投入,在两人急促的粗喘中,似乎预告着一场离别。待她的唇被他放开时,她忍不住问他:“瑀……明日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朱赫瑀不断深入的动作告诉了竹然答案,不能了,她环住他的脖子,不再多想,沉浸在两个人的旖旎时光中。 一直在做同一件事情,直到一支蜡烛燃尽,直到卯时天蒙蒙放亮,他才放下竹然,竹然疲惫非常,被他拥在怀中,看着她半阖的睫羽,朱赫瑀忍不住轻笑。 “你笑什么?”竹然头枕在他的胳膊处,轻轻动了动,问他。 “想起几句诗。” “什么?” 朱赫瑀轻轻吹动竹然耳边散发,然后慢慢说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这诗可是形容此刻的然然!” “讨厌。”竹然轻推开朱赫瑀。 朱赫瑀重新拥住竹然,又在其耳边道:“只可惜**苦短,本王还不能尽兴,天就亮了。”说着低下头去亲吻竹然的丰盈……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女侍便端来了早膳。 朱赫瑀坐在竹然的对面,一眼不移的看着竹然,无限的眷恋与不舍。 直到竹然开口道:“今日的早膳何为格外丰盛?” 朱赫瑀不说话,竹然又问道:“这算是离别前的早膳么?”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朱赫瑀有一丝迟疑,最后看着竹然轻轻道。 竹然听他如此说,又试探性的问道:“那王爷打算怎样安排然然呢?” 朱赫瑀笑了笑,反问:“然然想让我怎样安排?” “我想和你共用早膳,我想要你喂我吃粥……”竹然不再继续追问,因为她不想弄清楚自己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下定的主意。 早膳过后,朱赫瑀带竹然出了军营,从城门的西偏角出城。 竹然还是在背后紧抱朱赫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在心中回忆,这是她第几次和他共骑一马呢,三次?四次?记不起来了。可是有一点竹然敢肯定,朱赫瑀以后很难再驾着她,两人很难再共骑一骑了。 天色阴暗,空气中有些许闷热,似是在迎接着一场春雨,渲染着一场离别。 “瑀,我们去哪里?”竹然忍不住问道。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今日晴空万里,我真会以为你要和我畅游于江湖。可是此刻这晦暗的气氛却生生打破了我的幻想。” 朱赫瑀无言,只是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和所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能是所有女子的梦想。可是竹然知道她放弃了这样的梦想。他心怀家国天下,拥有雄心壮志,不可能做到一世相陪,同样自己也不可能自私的将他挽留在身边。就算她挽留,他也不可能……竹然摇头,她不愿也不敢去猜他的心思。 两人在一座荒无人烟的茅草屋处停下,朱赫瑀抱竹然下马。 竹然透过朱赫瑀,看着眼前明显是新盖的茅草屋,开口问道:“这屋子是你盖的么?” 朱赫瑀看了看竹然,没有下话。竹然继续道:“如若这房子是你亲手盖的,我便住。”反之,竹然没说。 “不是我盖的……” 竹然听他如此说,勉强使自己笑道:“为什么这么直接,敷衍的回答不行么?” “因为不想骗你。” 屋内的摆设简单整洁。朱赫瑀弯腰,将屋子正中的火炉里装满了木柴,边点火边细心的交代竹然木柴放在了哪里,食物放在了哪里,怎样点燃炉子,怎样生火做饭。 “一会便走?”竹然听不进去他的交代,她只想知道自己和他还能待在一起多久。 “嗯…”朱赫瑀点头。 “我陪在你身边不可以么?” “然然……” “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了。”竹然感觉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可却勉强使自己装作若无其事。 “然然,还想听你唱《军剑城》。”朱赫瑀看着竹然那难以掩饰住的忧伤,感到万千心疼。 竹然走到朱赫瑀身边,强笑:“然然不关会转换人的不同声色,然然也可以模仿不同的声音。然然给王爷表演《鸟语花香》,怎样?” 待到鸟语花香时,她希望他能来这里找她。 还没等竹然唱完,朱赫瑀的唇便覆在了竹然的唇上。深情的接吻,却也表达不了两人的眷恋。 朱赫瑀双手捧着竹然的脸,眼睛看着竹然,声音坚毅的说道:“相信我,等我回来接你。” 竹然点头。 最终他还是走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竹然不禁想到了在军营中偶然听人乐道的故事。 其实不是故事,是哈馨儿为何会钟情于朱赫瑀的经过。 两人分别为各方主帅,心中自都是傲气非常。亲自带兵上阵,主帅碰面不免要一决高下。两人连战三个回合,第一回合朱赫瑀剑抵哈馨儿左臂,剑落臂断,但朱赫瑀却适可而止,对哈馨儿道:我朱赫瑀从不欺负女人。 哈馨儿自幼习武,武艺过人,堪为忽欧锡国第一,天之骄女,傲气凌人,曾一度战无不胜,怎堪朱赫瑀如此侮辱。驾马扬鞭,于朱赫瑀展开第二轮决斗,奋力出击,招招致人性命,却被朱赫瑀一一躲闪,一个不留神,朱赫瑀找准时机,拔出佩剑,直奔哈馨儿喉咙,哈馨儿自知必死无疑,闭上双眼,感觉剑尖碰触皮肤的寒凉瞬间不见。睁开眼睛,却见朱赫瑀俊逸英姿,早已收回佩剑。朱赫瑀再次对哈馨儿道:我朱赫瑀尊重如此优秀的女人。 哈馨儿自小到大,比忽欧锡国所有男人优秀,从不认为自己是女人,两次被朱赫瑀打败,两次因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竟让她心中动容,女儿心思第一次因一个异国男子而展露。她不想面对,猛咽一口唾液,偷袭朱赫瑀,大喊道:朱赫瑀——,你受死吧! 却不想朱赫瑀早有防备,紧急之时,不考虑男女授受不亲,侧身一躲,待到哈馨儿佩剑伸到眼前时,朱赫瑀握住她手,反手一转,哈馨儿自己的武器直指自己眉心。 朱赫瑀松开她手,第三次说道:我朱赫瑀允许女人偷袭。 哈馨儿佩剑落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奈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哦?是何人?”西子羽佯装惊讶。 忽欧锡国主帅哈馨儿!”林韵辰紧接着道。 “只要瑞新亲王开口?” “只有瑞新亲王开口!” “要何回报?” “一刻真心。” “瑞新亲王的真心?” “是,他日王爷荣登皇位,哈馨儿不求皇后之位,只要王爷一刻真心。” 林韵辰和西子羽两人一唱一和,在众人面前揭开这公开的秘密。 为的是什么? 两点。 哈馨儿对朱赫瑀有情,公开表示,只要朱赫瑀肯娶她,两国联姻,助朱赫瑀夺得皇位。只是朱赫瑀一直不予以回应。第一,此事有违血性男儿尊严;第二,因为竹然。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众人皆跪地恳求朱赫瑀:“王爷,迎娶哈馨儿,两国联姻……王爷!” 林韵辰和所有将军都在注视着朱赫瑀,而朱赫瑀却在看着竹然。 竹然在旁,已是将话听的明明白白了。林韵辰这是在逼朱赫瑀,也是在逼她竹然。她此刻,心中就是有千百万分不愿意,为了大局考虑,也不得不妥协。起身,绕到案前,跪在林韵辰身旁,对朱赫瑀道:“臣妾恳求王爷以大局为重,迎娶哈馨儿,两国联姻。” 朱赫瑀看着众人,轻笑了笑。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想来他朱赫瑀堂堂七尺男儿,走投无路,婚姻之事竟两度受人胁迫,惠州之事,他娶了杜毓颜,如今又要迎娶哈馨儿。面对哈馨儿提出的交换条件,他一直不肯予以回应,一则是他爱竹然,娶杜毓颜一人已是伤了竹然的心,再娶别人,如何面对竹然。二则,娶哈馨儿却不会爱她,哈馨儿和杜毓颜不同,他不想生生耽误一个女人,他给不了哈馨儿幸福。 “诸位将军起来吧!本王同意两国联姻之策。” 竹然听身后之人的呼吸中都难掩喜气,可是于她而言呢,把心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此种心情……难受。而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对众将士不能,对朱赫瑀也是不能。她要微笑,真心实意的祝福朱赫瑀和哈馨儿结成这秦晋之好。 从地上站起时,背后有一只手伸来,是林韵辰的,他看着竹然,眸中难掩惭愧与歉意。竹然朝他笑了笑,在朱赫瑀与她之间,林韵辰选择了朱赫瑀也不可厚非,竹然心中毫无责怪。两国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朱赫瑀突然朝外喊道:“来人,奏乐!” 樽中满好烈酒,胡琴,琵琶,羌笛和鸣重奏,只是喝不散愁情,奏不开愁苦。众人脸上都显意兴阑珊。竹然将樽中烈酒一饮而尽,咽下心中所有情绪,轻碰了碰朱赫瑀,悄声对他说道:“然然想演奏一曲。” 未等朱赫瑀答应,竹然就起身大声说道:“今日献丑,为诸位将军唱戏助兴。” 随后走到帐中央,选了一曲激昂的《军剑城》,神定自若的唱道。一人唱四角,不能不说是一种挑战,竹然在未唱之前还有顾虑,只是酒壮人胆,打开嗓子,倒觉游刃有余。 一曲终了,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不免有人潸然泪下,朱赫瑀也诧异的看着竹然。竹然表演的是坊间最为流行的口技,如今在边塞唱起,不免勾起将士们的思乡之情。一时间人们唏嘘感慨,压抑气氛渐渐消退。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竹然回到桌案时,朱赫瑀握住她的手,轻轻开口道:“然然……” 竹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却怕他越向自己解释,自己越是控制不住情绪,忍住眼中酸涩,看着朱赫瑀温柔开口道:“瑀,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 朱赫瑀听竹然如此说,心中似是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她说:“王爷,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去。” “让女侍送你回去,在帐中等我。”朱赫瑀在她耳边轻轻道。 “好。”竹然点头。 在掀开门帐欲往出走时,便听到了西子羽的声音。一前一后走出,西子羽大垮了两步,和竹然并肩而行。 “退下吧,我送侧王妃回去。”西子羽朝竹然身侧的女侍道。 竹然看了看西子羽,不知她是何意。 西子羽道:“我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先前对你做过些无礼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竹然没说话,等着她的下话。以为她找自己不会只是为了表示歉意,可她却真没有了下话,直到送竹然到朱赫瑀军帐门口,都没再说话。 看着西子羽转身欲走,竹然忍不住问道:“西将军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么?” 西子羽竟然冲竹然笑了笑道:“叫我子羽吧,今日你确实让我钦佩。” “让你钦佩?”竹然不解。 “刚才在帐中我和林韵辰一唱一和,不是针对你,只是在为大局考虑,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要怨,就记在我一个人身上,林韵辰和你,还是好朋友!” “有何可怨呢,我不怨你,也不怨韵辰。” 西子羽转身要走,边走边对竹然笑道:“你好好爱他吧,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竹然脱口而出,“是韵辰么?” 西子羽转身大步离开,走了数步,大声回答道:“是,是林韵辰!” 竹然站在原地,听着“是”字发出的嘹亮回音,嘴角含笑,这场战争真的成就了两人。 “西子羽,”竹然叫住她,西子羽回头,却听竹然道:“恭喜你,找到了自我,也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西子羽面含微笑,爱朱赫瑀令她痛苦,扭曲。退后一步,选择林韵辰,却让她笑靥如花。 回到帐中,慢慢走到榻边,脑海中浮现的是朱赫瑀为她脱鞋的画面。面上含笑,可却随即被眼下的事实掩盖了。 她再爱他,他也不属于她一人。因为爱所以要选择承受,承受他有别的女人?习惯他坐拥佳丽三千?只是她竹然真的做不到。 一生一世一双,杜毓炫可以给她,于屿也可以给她,可她却偏偏选择了给不了的那个人。 他一直没有回来,竹然坐在榻上,即使喝了不少的酒,也没有困意,又无事可做,只能是眼睛看着门帐,等待着他。 竟是一夜未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分离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因为没有睡,朱赫瑀是何时回来的,竹然清清楚楚。怕将竹然吵醒,朱赫瑀本来是轻轻的掀开帐门进来,却不想听竹然开口道:“瑀,你回来了。” “还没睡么?”朱赫瑀走到榻边,问道。 寅时时分,外面还是昏黑一片,竹然穿着中衣,见朱赫瑀要更衣,坐起身来,对他道:“我给你更衣。” 朱赫瑀按住竹然,“不用,我自己来。” 人到榻上,便拥住了竹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解释哈馨儿之事。 “然然,我……” 竹然用手堵住他嘴,笑道:“我都明白,不必和我解释。” 不再说话,朱赫瑀的嘴已经附到了竹然的唇上。接触吸允两下,竹然突然松开。 朱赫瑀道:“怎么了?” “点一支蜡烛吧,太黑了,我想看着你。” 竹然喜欢他灼灼目光深情看着她的样子,那样,才让她感觉朱赫瑀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一支蜡烛燃烧起了激情。两人由开始时蜻蜓点水的浅吻,到唇齿相交的深吻,再到身体契合的浓情。她毫不避讳的娇柔呻吟声,给了他无限的动力。数次,一次比一次投入,在两人急促的粗喘中,似乎预告着一场离别。待她的唇被他放开时,她忍不住问他:“瑀……明日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朱赫瑀不断深入的动作告诉了竹然答案,不能了,她环住他的脖子,不再多想,沉浸在两个人的旖旎时光中。 一直在做同一件事情,直到一支蜡烛燃尽,直到卯时天蒙蒙放亮,他才放下竹然,竹然疲惫非常,被他拥在怀中,看着她半阖的睫羽,朱赫瑀忍不住轻笑。 “你笑什么?”竹然头枕在他的胳膊处,轻轻动了动,问他。 “想起几句诗。” “什么?” 朱赫瑀轻轻吹动竹然耳边散发,然后慢慢说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这诗可是形容此刻的然然!” “讨厌。”竹然轻推开朱赫瑀。 朱赫瑀重新拥住竹然,又在其耳边道:“只可惜**苦短,本王还不能尽兴,天就亮了。”说着低下头去亲吻竹然的丰盈…… 两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女侍便端来了早膳。 朱赫瑀坐在竹然的对面,一眼不移的看着竹然,无限的眷恋与不舍。 直到竹然开口道:“今日的早膳何为格外丰盛?” 朱赫瑀不说话,竹然又问道:“这算是离别前的早膳么?”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朱赫瑀有一丝迟疑,最后看着竹然轻轻道。 竹然听他如此说,又试探性的问道:“那王爷打算怎样安排然然呢?” 朱赫瑀笑了笑,反问:“然然想让我怎样安排?” “我想和你共用早膳,我想要你喂我吃粥……”竹然不再继续追问,因为她不想弄清楚自己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下定的主意。 早膳过后,朱赫瑀带竹然出了军营,从城门的西偏角出城。 竹然还是在背后紧抱朱赫瑀,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在心中回忆,这是她第几次和他共骑一马呢,三次?四次?记不起来了。可是有一点竹然敢肯定,朱赫瑀以后很难再驾着她,两人很难再共骑一骑了。 天色阴暗,空气中有些许闷热,似是在迎接着一场春雨,渲染着一场离别。 “瑀,我们去哪里?”竹然忍不住问道。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果今日晴空万里,我真会以为你要和我畅游于江湖。可是此刻这晦暗的气氛却生生打破了我的幻想。” 朱赫瑀无言,只是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和所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能是所有女子的梦想。可是竹然知道她放弃了这样的梦想。他心怀家国天下,拥有雄心壮志,不可能做到一世相陪,同样自己也不可能自私的将他挽留在身边。就算她挽留,他也不可能……竹然摇头,她不愿也不敢去猜他的心思。 两人在一座荒无人烟的茅草屋处停下,朱赫瑀抱竹然下马。 竹然透过朱赫瑀,看着眼前明显是新盖的茅草屋,开口问道:“这屋子是你盖的么?” 朱赫瑀看了看竹然,没有下话。竹然继续道:“如若这房子是你亲手盖的,我便住。”反之,竹然没说。 “不是我盖的……” 竹然听他如此说,勉强使自己笑道:“为什么这么直接,敷衍的回答不行么?” “因为不想骗你。” 屋内的摆设简单整洁。朱赫瑀弯腰,将屋子正中的火炉里装满了木柴,边点火边细心的交代竹然木柴放在了哪里,食物放在了哪里,怎样点燃炉子,怎样生火做饭。 “一会便走?”竹然听不进去他的交代,她只想知道自己和他还能待在一起多久。 “嗯…”朱赫瑀点头。 “我陪在你身边不可以么?” “然然……” “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了。”竹然感觉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可却勉强使自己装作若无其事。 “然然,还想听你唱《军剑城》。”朱赫瑀看着竹然那难以掩饰住的忧伤,感到万千心疼。 竹然走到朱赫瑀身边,强笑:“然然不关会转换人的不同声色,然然也可以模仿不同的声音。然然给王爷表演《鸟语花香》,怎样?” 待到鸟语花香时,她希望他能来这里找她。 还没等竹然唱完,朱赫瑀的唇便覆在了竹然的唇上。深情的接吻,却也表达不了两人的眷恋。 朱赫瑀双手捧着竹然的脸,眼睛看着竹然,声音坚毅的说道:“相信我,等我回来接你。” 竹然点头。 最终他还是走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竹然不禁想到了在军营中偶然听人乐道的故事。 其实不是故事,是哈馨儿为何会钟情于朱赫瑀的经过。 两人分别为各方主帅,心中自都是傲气非常。亲自带兵上阵,主帅碰面不免要一决高下。两人连战三个回合,第一回合朱赫瑀剑抵哈馨儿左臂,剑落臂断,但朱赫瑀却适可而止,对哈馨儿道:我朱赫瑀从不欺负女人。 哈馨儿自幼习武,武艺过人,堪为忽欧锡国第一,天之骄女,傲气凌人,曾一度战无不胜,怎堪朱赫瑀如此侮辱。驾马扬鞭,于朱赫瑀展开第二轮决斗,奋力出击,招招致人性命,却被朱赫瑀一一躲闪,一个不留神,朱赫瑀找准时机,拔出佩剑,直奔哈馨儿喉咙,哈馨儿自知必死无疑,闭上双眼,感觉剑尖碰触皮肤的寒凉瞬间不见。睁开眼睛,却见朱赫瑀俊逸英姿,早已收回佩剑。朱赫瑀再次对哈馨儿道:我朱赫瑀尊重如此优秀的女人。 哈馨儿自小到大,比忽欧锡国所有男人优秀,从不认为自己是女人,两次被朱赫瑀打败,两次因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竟让她心中动容,女儿心思第一次因一个异国男子而展露。她不想面对,猛咽一口唾液,偷袭朱赫瑀,大喊道:朱赫瑀——,你受死吧! 却不想朱赫瑀早有防备,紧急之时,不考虑男女授受不亲,侧身一躲,待到哈馨儿佩剑伸到眼前时,朱赫瑀握住她手,反手一转,哈馨儿自己的武器直指自己眉心。 朱赫瑀松开她手,第三次说道:我朱赫瑀允许女人偷袭。 哈馨儿佩剑落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濡以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在茅草屋,一个人,一住便是一月有余。已快到五月份期,鸟语花香的日子,早已经到了,可朱赫瑀却没有回来。他为她准备的粮食,木柴,已经用完了大半,一座草房,周围是漫无边际的荆棘丛林,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知外界丝毫音讯。 人都说等待是一种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早上醒来,晚上睡去,这一天的意义,便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人一闲下来,就愿意胡思乱想。竹然想到了母亲,水辛,若依,朱赫溪,同样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陆子寒。 又过了一个月,已是五月末了,站在屋外,向远望去,一望无际,荒无人烟。 回到屋内,即使屋子十分狭小,可仍然使人觉得空旷。内心的忧虑与恐惧,无人可诉。竹然突然想到,自打朱赫瑀走,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动了动嘴巴,想说句话,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朱赫瑀,你不是要我相信你吗,你不回来我怎么相信你!” 话说了出来,在这狭小的空间,竟然有回音。 就在竹然以为自己还要等下去时,他来了。但却不是站着来的,是躺着来的。 他来时,竹然正读着屋内唯一的一本已经读了几遍的兵书。 只听门口处有扑通倒地的声音,只一声,再便没了声响。 长时间的独处,对于一切不是自己发出的声响,竹然都觉得喜悦。 开门,朱赫瑀就躺在门口。门口的白沙地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竹然脑袋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不会呼吸,没有知觉。弯腰,手颤抖的放在他的鼻孔处,感觉到了他微弱的呼吸,激动的眼泪瞬间涌出,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也许是用了今生全部的力气,竹然把朱赫瑀拖拽到了屋中,可是却再也没有力气把他放到榻上了。 他的胸部还在流血,竹然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的身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发烫颤抖的身体,剑伤控制不住的还在流血。 跪在地上,趴在他的身边,她该怎么办?脑袋飞快的想着方法。突然想到那次在锦州,朱赫瑀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给自己上药,又想到玉笛也是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扔给西子羽,迅速的坐起,在朱赫瑀身上翻找,十分幸运的是真的找到了一个白色药瓶。 竹然撕开朱赫瑀被血染湿的衣服,拔下瓶塞,忍住手的颤抖,将白色的药面撒在伤口处。药面被血融化,竹然将一瓶药面都倒了上去,用牙在自己的袖口处撕下两块长布,绕过朱赫瑀的腰紧紧的缠在他的伤口处。然后又将褥子铺在了地上,强把朱赫瑀移到了上面。做完这一切,竹然就瘫坐在他的身边。她抚摸着朱赫瑀的脸,一边将手指轻轻放在他的鼻孔处,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很强势吗?现在怎么安安静静的躺在了我的身边。你放心…要是你走了,我也不会独自留在这里……” 他一睡便睡了两日。竹然凭着模糊的记忆,枯肠,去回忆《本草纲目》中有止血,解毒,清热的草药。还好这是五六月时分,还好这里遍布丛林。采摘草药,她本不该以身试毒,只是现如今,朱赫瑀的命比它的命重要,让她必须做出选择。第三天清早,正当竹然准备给朱赫瑀擦拭脸和身体时,发现他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身旁的竹然,忍住疼痛,向竹然安慰的笑笑。 竹然立在原地,看着朱赫瑀正勉强的朝自己微笑,一时喜极而泣。 “别…哭…”朱赫瑀虚弱的道。 竹然看着朱赫瑀,赶忙抹掉了眼泪,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而没有丝毫力气,轻轻道:“伤口还疼么?可是饿了?” “不疼……”朱赫瑀安慰竹然,强露出微笑。 就这样安静温馨的过了一周,尽管粮食没了,柴火也已经用尽了,可竹然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在这个温馨的茅草屋里,竹然和自己的夫君度过着相濡以沫的岁月,他依靠着她的照顾,而她也需要他给的安心与温暖。 竹然喂朱赫瑀吃完所有粮食的最后一碗,笑着道:“我们断粮了。” “和我饿死在这里,怎么样?”朱赫瑀已经可以活动了,揽过竹然道。 竹然身子尽可能的靠向他的右侧,小心的避开他左侧的伤口。大难不死,他左胸旁的伤口,没经处理,竟没有化脓,反而已经开始愈合。 这日,竹然醒来时,天还没亮。竹然怕将朱赫瑀吵醒,摸索着小心翼翼的下床,将仅有的半只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竹然却没看到榻上的朱赫瑀,心中顿时慌了。赶紧拿着蜡烛回到榻上看个仔细,可真的不见他的身影。找遍了整个屋子,又在屋外数里的地方里寻找,都不见他的人影。 心中慌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身上的伤才刚刚愈合,此时他能去哪里呢! 朱赫瑀回来时,竹然正颓废的靠在门口,心中想到的是朱赫瑀的一万种不测,万念俱灰。他放下手中的白色米袋,和拖拽回来的大树,赶忙朝竹然走来,笑了笑问他:“怎么坐在外面了?” 竹然看他过来,将头转开。 朱赫瑀弯腰,脸跟着竹然的脸转到了一侧,笑着看她,“是担心我了么?” 竹然又将脸转到了另一侧,不去看他。 他又跟着过来,抱歉道:“然然,别生气,我不能看着你给我挨饿啊……” 听着朱赫瑀的声音,竹然突然间就流下了眼泪。他平时的声音是充满磁性,抑扬顿挫的,可此刻尽管他在努力掩饰,竹然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 “怎么哭了?”见朱赫瑀要抱自己起来,竹然赶紧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边扶朱赫瑀进屋边道:“你说都不说就走了,可考虑我的感受了?伤口可是抻开了?” “没有!” “我看看!”竹然说着来扯朱赫瑀衣衫…… 竹然煮粥,朱赫瑀在一旁填火,水汽氤氲了满屋的情意。在此刻,朱赫瑀的江山谋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竹然心想,虽然只是此刻,但已经足够了。 两碗清粥,一对粗布褐衣的夫妇。竹然拿起粥碗,刚要喝粥,突然胸部憋闷,干呕了起来。 朱赫瑀连忙起身,轻拍竹然后背,“怎么了?不舒服吗?” 竹然摇头,略带埋怨的说道:“整日吃粥,都吃够了。” 见朱赫瑀没有疑心,竹然松了一口气,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十有**是有了身孕。可在这种时候,她怎么告诉朱赫瑀呢。不顾生死为他尝试草药,能不能保住腹中胎儿,不能肯定。就算能保住孩子,不能确定药性的草药,有止血,清热之良效,是否有损腹中胎儿之劣效,依然不能确定。如若生下孩子,落个残疾、痴傻,朱赫瑀得知事情因他而起,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如若结果是这样,她大可不要这个孩子。她和朱赫瑀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 晚上,竹然还是靠在朱赫瑀身边,安静的假装入眠。朱赫瑀突然将手伸入了竹然的中衣里,从小腹处摸索到丰盈处停下。 竹然刚要去挪开朱赫瑀的手,朱赫瑀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深情的凝视,“然然,我想……” 朱赫瑀喘着粗气,他的手着她的身体,竹然差一点失去了理智。 “你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最后竹然还是保持住了理智,躲开他的亲吻。 “我动作轻一些……” 竹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忖度了半刻,最后还是拒绝了。“等你的伤好了,再……”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染岭西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原文: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译文 我的家境贫困,耕种田地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家中孩子很多,米缸里经常没有存粮,找不到维持生计的办法。亲戚朋友多劝我出去做个小官,自己心里也产生了这种念头,但苦于没有门路。刚巧碰上有出使到外地去的事情,各地州郡长官都以爱惜人才为美德,叔父因为看到我贫苦就加以推荐,于是被任命为小城的官吏。这时战乱没有平息,心里害怕远地的差使。彭泽县离开家乡只有一百里路程,公田收获的粮食足够酿酒之用,因此就要了下来。但过了没几天,思念田园,归乡的念头就产生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本性坦率自然,不会勉强做作;饥冻虽是急迫之事,但违背自己本心就会使人感到十分痛苦。虽然自己曾经做过官,但都是为生活所驱使;于是感到烦恼,激动不已,有愧于平生的志愿。但还是想等到秋收以后,就收拾行装连夜离去。不久,嫁给程家的妹妹在武昌去世,要急着前去奔丧,就自己弃官离职了。从秋八月到冬季,做了八十多天的官。就针对这件事情来抒发自己心里的情意,给这篇文章命名为《归去来兮》。时在乙巳年十一月。归去吧,田园将要荒芜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既然让自己的心志受形体来驱使,那又为什么还要伤感而独自悲哀呢?我觉悟到过去做错的已经无法挽回,而知道未来的却还来得及弥补。虽然走入迷途但还不是太远,现在已经明白了如今归田是对的,以前出仕是错的。船在水中轻快地飘荡前进,微风吹动着我的衣裳。向行人询问前面的路程,只恨早晨天色朦胧,还不十分明亮。 我一看到自己的简陋家门,就高兴地奔去。家中的僮仆前来迎接,孩子们都在门口等候。庭院中的小路已经荒芜,只有松树和菊花却还依旧存在。搀起孩子们的手进入屋里,酒已摆好。端起酒壶来自斟自酌,看着院子里的树木感到非常愉快。身体依靠着南面的窗户寄托自己傲岸的情怀,深深感到简陋的居室也可以使人安乐满足。每天到园子里散散步,自有乐趣,屋子虽然有门却经常关着。拄着手杖到处游息,有时抬起头来向远处眺望。天空的云彩自然地从山峰边飘出,鸟儿飞倦了也知道自己回来。日光慢慢暗下去太阳快要落山了,我还抚摩着独立的松树徘徊着不愿离开。 归去吧,让我断绝与世俗的交游。既然世俗与我的情志相违背,我还要驾车出游追求些什么呢!跟亲戚们谈谈知心话使我感到愉快,弹琴读书能够使我消愁解忧。农人们告诉我春天到了,将要到西边的田地里去耕种。有时乘了有篷帘的小车,有时划了一条小船。有时经过曲折幽深的山沟,有时经过高低不平的山丘。看到树木欣欣向荣,泉水涓涓地流淌。我真羡慕自然界万物正生机勃勃,感叹自己的生命即将终止。 算了吧!人生寄身于天地之间又能有多少时候,为什么不随着自己的心意而任其自然?为什么整天心神不定又想到哪里去呢?富贵荣华不是我的心愿,神仙境界也不可以期待。遇到好天气就一个人独自出去游览,或者把手杖放在一边做些除草培苗的工作。有时登上东边的高岗放声长啸,有时在清澈的水边吟咏赋诗。姑且随顺着大自然的变化以了结此生,抱定乐天安命的主意,又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以出岫。有时乘了有篷帘的小车,有时划了一条小船,又有什么可疑虑的呢。既然世俗与我的情志相违背,我还要驾车出游追求些什么呢!跟亲戚们谈谈知心话使我感到愉快,弹琴读书能够使我消愁解忧,那又为什么还要伤感而独自悲哀呢;饥冻虽是急迫之事,但违背自己 就会使人感到十分痛苦。虽然自己曾经做过官,但都是为生活所驱使;于是感到烦恼。日光慢慢暗下去太阳快要落山了,我还抚摩着独立的 徘徊着不愿离开。 归去吧,让我断绝与世俗的交游。每天到园子里散散步,以前 是错的,孩子们都在门口等候。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还不十分明亮。 我一看到自己的简陋家门,就高兴地奔去,乐 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 !寓形宇内复几时。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思念田园,归乡的念头就产生了。为什么呢,找不到维持生计的办法。亲戚朋友多劝我出去做个小官,自己心里也产生了这种念头,激动不已,有愧于平生的志愿,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我觉悟到过去做错的已经无法挽回,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抱定乐天安命的主意。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于是被任命为小城的官吏,有时抬起头来向远处眺望,有时经过高低不平的 。但还是想等到秋收以后,就收拾行装连夜离去。不久,看着院子里的树木感到非常愉快。身体依靠着南面的窗户寄托自己 的情怀,深深感到简陋的居室也可以使人安乐满足?因为我的本性坦率自然,不会勉强做作!人生寄身于 又能有多少时候,为什么不随着自己的心意而任其自然, !既自以 ,奚惆怅而独悲。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 ,微风吹动着我的衣裳,有时在清澈的水边吟咏赋诗。姑且随顺着大自然的变化以了结此生。船在水中轻快地飘荡前进,但苦于没有门路。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 。 乃瞻 , , 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有时登上东边的 放声长啸。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向行人询问前面的路程,只恨早晨天色朦胧!曷不委心任去留。虽然走入 但还不是太远,现在已经明白了如今 是对的。从 到冬季,做了八十多天的官。就针对这件事情来抒发自己心里的情意,感叹自己的生命即将终止,米缸里经常没有存粮。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神仙境界也不可以期待。遇到好天气就一个人独自出去游览,或者把 放在一边做些除草培苗的工作。 算了吧。家中的僮仆前来迎接。刚巧碰上有出使到外地去的事情,各地州郡长官都以爱惜人才为美德, 因为看到我贫苦就加以推荐。天空的云彩自然地从山峰边飘出,鸟儿飞倦了也知道自己回来。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为什么整 神不定又想到哪里去呢? 不是我的心愿原文。庭院中的小路已经荒芜,只有 和菊花却还依旧存在。搀起孩子们的手进入屋里,酒已摆好。农人们告诉我春天到了,将要到西边的田地里去耕种。实 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这时战乱没有平息,心里害怕远地的 。 离开家乡只有一百里路程,公田收获的粮食足够酿酒之用,因此就要了下来。但过了没几天: , ,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自有乐趣,屋子虽然有门却经常关着。拄着 到处游息,给这篇文章命名为《 》。时在 十一月。归去吧,田园将要荒芜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既然让自己的心志受形体来驱使,嫁给程家的妹妹在武昌去世,要急着前去 ,就自己弃官离职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问征夫以前路,恨 之 。 已矣乎,而知道未来的却还来得及弥补。看到树木 ,泉水涓涓地流淌。我真羡慕自然界万物正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抚孤松而 。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有时经过曲折幽深的山沟。端起 来自斟自酌! 译文 我的家境贫困,耕种田地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家中孩子很多,乐夫天命复奚疑 回去吧,田园快要荒芜了,为什么还不回!既然自认为心志被形体所役使,又为什么惆怅而独自伤悲? 认识到过去的错误已不可挽救,知道了未来的事情尚可追回。实在是误入迷途还不算太远,已经觉悟到今天 “是”而昨天 “非”。归舟轻快地飘荡前进,微风徐徐地吹动着上衣。向行人打听前面的道路,恨晨光还是这样微弱迷离。 望见家乡的陋屋,我高兴得往前直奔。童仆欢喜地前来迎接,幼儿迎候在家门。 庭院小路虽将荒芜,却喜园中松菊还存。我拉着幼儿走进内室,屋里摆着盛满酒的酒樽。 拿过酒壶酒杯来自斟自饮,看着庭院里的树枝真使我开颜。靠着南窗寄托着我的傲世情怀,觉得身居陋室反而容易心安。 天天在园子里散步自成乐趣,尽管设有园门却常常闭关。拄着手杖或漫步或悠闲地随处休息,不时地抬起头来向远处看看。 云烟自然而然地从山洞飘出,鸟儿飞倦了也知道回还。日光渐暗太阳将快要下山,我抚摸着孤松而流连忘返。 回去吧,我要断绝与外人的交游。既然世俗与我乖违相悖,我还驾车出游有什么可求? 亲戚间说说知心话儿叫人心情欢悦,抚琴读书可藉以解闷消愁。农人们告诉我春天已经来临,我将要到西边去耕耘田亩。 有的人驾着篷布小车,有的人划着一叶小舟。时而沿着婉蜒的溪水进入山谷,时而循着崎岖的小路走过山丘。 树木长得欣欣向荣,泉水开始涓涓奔流。我羡慕物得逢天时,感叹自己的一生行将罢休。 算了吧!寄身于天地间还有多少时日!何不放下心来听凭生死?为什么还要遑遑不安想去哪里? 企求富贵不是我的心愿,寻觅仙境不可期冀。只盼好天气我独自外出,或者将手杖插在田边去除草培苗。 登上东边的高岗放声长啸,面对清清的流水吟诵诗篇。姑且随着大自然的变化走向生命的尽头,乐天安命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长信王府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屋子,照在竹然的脸上。竹然睁眼,静谧温馨的环境,让她有一瞬的迷离,这是哪里,似是女子的闺阁。如果她还是未曾出阁的少女,时间回到还没有遇见陆子寒,朱赫瑀时,回到玉笛还没有死之前该有多好。可是,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提醒着她一切都已经存在了。 试探性的用手摸了摸小腹,果然平坦如初。竹然想:这也许是报应,玉笛为自己而死,自己的孩子也随她而去,可自己终究还是欠她的。 “姑娘,你醒了!”屋中的丫鬟见竹然睁开了眼睛,忙高声对外喊道:“素素姐姐,姑娘醒了!” “诶!”门外的人应了一声道,“我这就向王爷报信去!” 竹然被屋中的小丫鬟扶坐起来,背后靠着软枕,去喝小丫鬟手中的汤药。 一碗汤药还未喝完,哈信儿便推门进来了。 那日头脑昏涨,不曾看清他长相。竹然此时见他,他穿着一身宝蓝色小袖窄衣,紧腿外裤,黑色短靴,身材魁梧,虽不俊逸,亦不粗犷。近于蓝黑色之间的瞳仁,略带不羁。 “醒了!”哈信儿将手中所拿佩剑放置于桌案上,然后朝竹然走来,走到竹然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俯身去摸竹然手心。 竹然想要甩开,哈信儿反倒率先收回手来,对竹然道:“这剑不是你的吧!” 竹然方才明白哈信儿此举是来查看她手心是否有常年拿剑的老茧,开口对哈信儿道:“竹然感谢王爷救命之恩,不知那位姑娘被王爷安葬在了哪里?” “是她的剑?”哈信儿道。 竹然昏迷三日,哈信儿便苦等她三日。那日竹然浑身血迹,坐地擦拭染血佩剑,为了不让自己昏厥啪啪作响的两个耳光,有声有色的场景,一直浮现在哈信儿脑中。以为那些人是竹然所杀,本是想等竹然身子康复,两人一决高下,此时知竹然不会武功,不免有些失望。 “是,”竹然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那位姑娘被王爷安葬在了哪里?” 哈信儿转身欲走,听到竹然追问,心中不快道:“没埋,喂狼了!” “你说什么?”竹然听哈信儿此话,心中激动,强忍疼痛站起身来,不顾身旁丫鬟劝慰,更顾不上穿鞋,追哈信儿到室外,在他背后喊道:“你此话当真?” 哈信儿边往前走边道:“我喂狼了,当真!” “你混蛋!”竹然胸中怒火中烧,身体承受不住如此打击而剧烈颤抖。 哈信儿听到竹然声嘶力竭的声音,不觉停下脚步,不愠不火道:“自打本王出生以来,还不曾有人敢对本王如此说话,你倒是大姑娘做花轿头一次啊!” 竹然勉强朝屋中走去,走到屋中乱翻乱找。丫鬟劝慰道:“姑娘刚刚小产,可不能乱动啊!要找什么,姑娘知会一声,我们帮姑娘找。” 竹然要找她的衣服,她要离开这里,想到哈信儿那句:“没埋,喂狼了!”竹然形容不出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又气又悔,又急又燥。 哈信儿返回屋中,见竹然此番举动,不觉冷声道:“本王救了你,你就想这么滚蛋!” “难道要我感谢你救命之恩!”竹然也冷声道。 “你不该感谢本王么?” 竹然听后,笑了笑走到哈信儿身边,仰脖道:“你救了我性命,我无以回报,此刻便还给你!” “好,此刻我就结果了你!”哈信儿伸手扼住竹然脖子。 身旁丫鬟见事情不好,一面劝竹然,一面劝哈信儿。 “姑娘,王爷本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姑娘快说句软话,快说句软话啊!” “王爷!这辛辛苦苦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人,切不可再送回去啊……王爷!” “都滚出去!”哈信儿心中不耐烦,呵斥屋中丫鬟。 待丫鬟退出,待竹然还剩最后一口气息时,哈信儿还是放开了她。 竹然缓过气来,一边咳嗽一边仍倔强道:“杀了我吧……我不想欠像你这种人的人情……” 哈信儿转怒而笑,一边拖拽竹然到书案边,一边道:“结果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 “……将…我…握埋在岭西吧……”玉笛的话回荡在竹然的耳边,竹然承受不住,失声痛哭,玉笛舍命救她,她却连玉笛的尸首都没能保护好,玉笛要葬在岭西如此简单的愿望,她都未能如她所愿,她愧对玉笛! “行,行了,别哭了!”哈信儿不是没见过女人哭泣,他身边的女人,有向他撒娇而挤眼泪的,有因害怕被责罚而吓哭的,有被他抛弃而哀怨哭的,为了一个死人,而哭的如此撕心累肺,他倒是少见。心软了下来,对竹然道:“人没喂狼,埋在西山头了。” 竹然听后,一下止了哭声,眼睛有些发直的看向哈信儿,缓了缓气息才道:“她因我而死,求你不要拿她的尸首开玩笑。” “本王吩咐人将她埋在西山头了。”说来也奇怪,她直愣愣的看他,哈信儿心中倒生出一丝恻隐。 “求王爷带我去西山头。”竹然用袖口抹掉脸上泪痕道,大悲过后的大喜,让竹然反应不过来。 哈信儿看了一眼竹然,放缓语气道:“西山太远,等你身子好了,再带你去。” “王爷,求您!”竹然突然跪地道。 竹然小产后又经长途跋涉,来到长信王府时,本已要一命呜呼,后经府中太医尽力抢救,昏迷三日,才算捡回一条性命。此时,哈信儿见竹然形容枯槁,为保其性命,不能再让她长途奔波。 见竹然跪在地上,执意不起。哈信儿来了兴致,在书案上找到一只毛笔,蘸上浓墨,弯腰,固定住竹然下颚,在竹然两面脸颊上写到“竹然”二字,左脸“竹”字,右脸“然”字。 竹然抬眼看哈信儿,忍住心中不满,问道:“你干什么?” 哈信儿抬起竹然胳膊,握住竹然的手,先是朝竹然肆虐一笑,随后一个用力,将竹然手指关节捏的咔咔作响。 竹然忍住下意识的尖叫,只是疼痛却触发了泪腺,眸中眼泪顺势要滑落。哈信儿在一旁道:“别哭,哭花了你的名字,本王就不带你去西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身锁长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哈信儿用力固定着竹然下颚,疼痛触发泪腺,流下眼泪本是在所难免。他便是要成心阻拦竹然。 “只要字不被眼泪晕染,你便带我去?”竹然咬牙问道。 “对,只要不被晕染!”哈信儿点头道。 他固定着她的下颚,使她不能仰头,疼痛使她想要流泪,她便要用另一种疼痛转移注意力,死死咬住下嘴唇里侧,直到血腥充斥了满嘴。果真奏效,她生生没掉下泪来。 哈信儿看着竹然唇角流出的鲜血,陡然放开了手。 “你行!” 竹然对他道:“带我去西山!” “来人!”哈信儿对外喊道,“给姑娘洗漱!” 丫鬟进来,看到此番场面:竹然跪在地上,满口鲜血,脸上赫然两个大字。吓得腿脚发软,险些没有摔倒。偷偷去看哈信儿脸色,却见他脸色如常,心中打鼓,去扶竹然。却听哈信儿道:“好好服侍姑娘。” 说完要走,竹然叫住他道:“王爷,先前答应我的……” “准备好车马过来接你。” “谢谢。”竹然对哈信儿背影道。 丫鬟拿手帕轻轻擦掉竹然脸上的墨迹,和唇边的血迹。又服侍竹然穿衣,打扮。也是小袖窄衣,在别簪子时,竹然按住丫鬟的手,轻轻道:“固定住头发就行,其余的什么都不要戴。” 玉笛才死三日,丧期未满。 哈信儿带竹然去了西山,玉笛坟头。考虑到竹然身体,马车上铺了好几层软垫,行驶的极其缓慢。直到到了玉笛坟头,竹然手拿玉笛佩剑,站在她的坟旁,却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外面的天气很好,偶尔有微风拂过,临走时丫鬟为竹然披了披风,千叮咛万嘱咐竹然刚刚小产,不可以见风,见风怕以后落下病根。竹然此时却解下披风,披在了玉笛坟头。然后跪地,将纸钱点燃。 一跪跪了几个时辰,直到哈信儿忍不住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回去吧!” 竹然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佩剑,对坟头说道:“本来是想让你把它带走的,结果却被留了下来……既然留下了,就放在我身边吧…也好留个念想……” 在回去的路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哈信儿,竹然对他道:“谢谢你,安葬了她。今生今世,我欠你一个人情。” 哈信儿听后不屑一笑道:“我救了你,除了人情,你还欠我一条命!” “是,谢谢你。”竹然无话可说。 哈信儿却凑近竹然道:“振作起来,别这么颓废。本王这几日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你容光焕发起来!” 竹然听他此番言辞,不免惊讶,没想到哈信儿又补一句:“就当还我人情。” 竹然没有再说话,哈信儿确实是她的恩人,只是竹然凭心而论,对他,有感激之情,但是却很少很少…… 从玉笛墓地回来,竹然休养了半月,身边丫鬟事无巨细的照顾,身体已是好了大半。勉强能够站起来走路,心中便也做好了回京都的准备。这半个多月,在服侍丫鬟们的口中,竹然对忽欧锡国大致也有了了解。 哈信儿与哈馨儿虽为兄妹,却感情不和。哈馨儿自小到大,优秀非凡,虽为女子,却远胜兄长,深得大汗器重。 哈信儿狂傲平庸、好大喜功,有勇无谋,偏爱女色,虽不得忽欧锡国大汗喜爱,但因长子身份,终要继承忽欧锡国基业。 在此一住便是半个月,竹然知朱赫瑀必定心急如焚,在找她和玉笛下落。可是哈信儿迟迟没有回府,她出不去这长信王府! 这日府中热闹非凡,喜气洋洋。向丫鬟打听得知此日为哈信儿生辰。六月十二日,哈信儿生辰,真是巧合,今日,也是她竹然生辰。在王府两年多的时间,度过的两个生辰,都是水辛和若依陪在她身边,简单但温馨。此时不免惦念二人,水辛和竹朗的感情自是不必担心,只是赵怡红这个婆婆,竹语这个小姑子,不知会怎样刁难水辛。若依是否离开了大理寺监牢,此时身处何地,竹然不能不惦念,还有就是梧桐,对她,竹然心中左右矛盾,好不起来,也坏不起来…… “在想什么?” 哈信儿的这一声响,让竹然下意识的想到了朱赫瑀,他总是突然的到她身边,开口也便是:“然然在想什么?” 竹然笑笑,抬眼去看来人,出于礼貌,用垣谳国礼节,微微欠了个身道:“长信王。” 在这里已半个月之久,竹然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忽欧锡国礼节。只是,她是垣谳国人,不想用他国礼节,即使此刻身处他国。 哈信儿还记得临走时对竹然说让她容光焕发的半玩笑半认真的话。此时见竹然入乡随俗,穿着本国窄袖小衣,淡粉色上衣配银灰色窄裤,紧身衣裤因身量消瘦而十分宽松,头上只别一支玉簪。未施粉黛,面容干净白皙,弯弯秀美略微轻蹙,唇角轻勾,似笑而未笑。心想这垣谳国女人倒是别有一番温婉风味,毫不避讳的注视竹然,一时看的出神。 竹然不喜欢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注视,略微低了低头,还未等开口说话,便从外面走进一个女人。 “王爷,妾身想你了,你怎么才回来!” 女人声音妩媚,身材妖娆。走进来见室内只有哈信儿和竹然两个,看了看竹然,似是在宣告主权似的,走到哈信儿身边,贴在他的怀中。柔柔说道:“今日是王爷生辰,打听到王爷今日回来,妾身一早便做好了饭菜,候着王爷了!” 哈信儿毫不避讳身旁的竹然,握住女人的纤纤玉手,拿到鼻旁嗅了嗅,对女人温柔道:“有心了,先回去,本王晚些去你那里!” 女人不甘心,依旧贴在哈信儿怀中,娇嗔软语:“不嘛,妾身要王爷现在就去!” 竹然低了低头,正觉得耳朵发痒,以为哈信儿耐不住这红粉佳人的软磨硬泡,要起身跟女人而去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哈信儿一反常态,甩掉身旁女人,只吐露一字,但却极有震慑力:“滚!” 女人听后,脸都吓白了,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路过竹然身边,竹然赶紧向后退了退,欲给其让路,可却平白无语,遭了个白眼。 第一百二十章 争执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可能不知,哈信儿这一声“滚”意味着什么。在他身边的女人,得他宠爱时,要天上的月亮不给天上星星。但他一旦翻脸,就冷漠到无情。在他眼中,女人甚至不如衣服。一旦厌弃,丝毫不念及旧情的弃之如敝屐。 女人走后,竹然依旧站在原地,她对哈信儿,印象好不起来。 哈信儿看了看竹然,笑道:“身子好些了么?” 竹然点了点头,对哈信儿道:“长信王半个月来派人的精心照顾,竹然感激不尽,只是……” 竹然还没说完,哈信儿便接过话道:“只是想和本王告别了?” “如王爷所说,离家已是半个月了,再不回去,怕家中丈夫担心。”竹然没有表明身份,得知哈信儿和哈馨儿兄妹不和,想是得知自己身份,哈信儿会对自己不利。 “你丈夫是何人?”哈信儿看着竹然问道,眸中掠过一丝试探。 竹然注意到了他眼中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丝情愫,思索半刻才道:“是京都城中卖布匹的商贩。” 哈信儿听后干笑了两声,指着竹然道:“你不说实话!” “王爷,竹然今日便要和您辞别了。”竹然忽略掉哈信儿的话道。 “会写字么?”哈信儿也忽略掉竹然的话,转移话题,对竹然道。 “会……” 哈信儿听竹然回答,朝外喊道:“去把本王书房中的《帝经录》拿来。” 竹然不知哈信儿是何意,只听哈信儿对她道:“父汗叫本王研读这垣谳国人著述的《帝经录》,三日后便要本王抄写完呈递给他过目,你帮本王抄录了吧。” “我?”竹然看着丫鬟递过来的厚厚的册子,第一想法是抄这个今日还能回垣谳国了么! 只是哈信儿却佯装不解道:“本王平日不学无术,很少写字,父汗不识本王笔迹,你随便抄写即可。” “长信王!”竹然见哈信儿要走,叫住他道:“竹然本打算即刻启程回垣谳国。” “别忘了,本王救了你的命!”哈信儿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竹然深吸一口气,他是对自己有恩,抄写一本书而已,连夜抄完,抄完后便半刻也不耽误,直接启程回京都。 哈信儿走后,竹然便拿起笔,开始抄写《帝经录》,她的字清秀但却不如朱赫瑀的俊逸,此刻为了应付了事,用草书快速抄录。一写就写了几个时辰,丫鬟端来午膳,也顾不上去吃。小产后本不能久坐,直到腰部酸痛难忍,想起身活动活动,才发现外面天空阴的厉害,要下雨了。 丫鬟拿着蜡烛进来,笑着对竹然道:“姑娘吃些李子,歇息歇息眼睛吧!” 竹然见桌案上白玉瓷盘中放置的鲜红李子,点了点头道:“也好。” 刚拿起一个,哈信儿便又来了。走到书案前,坐在竹然先前坐过的地方,翻看着竹然抄录的《帝经录》。 “你这字怎么这样难看?”哈信儿不满意道。 竹然心想,再不好看也比他的强,她虽是没看过哈信儿写字,但回想哈信儿在她脸上写“竹然”两个字时,感觉他的下笔,感觉他书写时字的间架结构,也大致能猜到他的功底是何程度。 “在给本王应付了事!”哈信儿语调开始变得不悦。 被哈信儿说中了,竹然还没想到要如何辩驳,只见哈信儿两支手一齐用力,将她已经抄了大半的《帝经录》撕成了两半。 竹然心中涌上一股暗火,指着哈信儿,一个“你!”字还没有从喉咙里发出,便见哈信儿将纸撕的粉碎,朝竹然头顶扬来。 一场纸片雪,毫无唯美可言。 竹然忍住心中怒气,用手轻轻拭掉落在肩头的纸片,淡淡开口道:“竹然知长信王艺高人胆大,倒是不知您还如此懂得浪漫。只是这散落满屋子的纸片雪,倒丝毫不能给人以美感。” 室内丫鬟本想将纸片扫起,但在一旁察言观色,却迟迟不敢行动。正巧得哈信儿宠信的丫鬟喜梅走进屋中,端来晚膳。见此情此景,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如常,未说话先笑了笑,然后才道:“哟,王爷和姑娘这是想看六月飞雪了!”放下托盘,向室内丫鬟使眼色,丫鬟会意,怯懦懦蹲下扫走纸片。 竹然挪了挪位置,看着面无表情的哈信儿道:“请长信王另请高明吧,竹然要告辞了!”说着便向外走。 哈信儿依旧没有说话,丫鬟喜梅见状,追竹然到室外,握住竹然手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没有王爷的旨意,姑娘出不去这王府大门。再说,就算是出去了,姑娘大病未愈,没等走到垣谳国,怕是就体力不支了!“ 在哈信儿府中久了,也知这府中为何人人都敬着这喜梅,她八面玲珑,识得大体,机敏聪慧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被哈信儿宠幸过,虽没给名分,但一直待在他身边。看了看喜梅,竹然礼貌的笑了笑道:“多谢姑娘提醒。”竹然知喜梅所说不无道理,哈信儿不放她走,此时有掉进狼窝而无法脱身之感。 喜梅察言观色,看出竹然心中所想,依旧握着竹然的手道:“姑娘放心,今日是王爷生辰,过了今日,王爷自会安排姑娘回去。” “此话怎讲?”竹然追问。 喜梅笑了笑,对竹然说了半句话:“因姑娘不是普通女子……”往下便笑而不语了。 天空突然来了闪电,随后便有闷雷响起,连续了几下,雨水被震了下来。喜梅轻轻推搡竹然,在其耳边小声说道:“下雨了,姑娘快进屋吧!王爷没和姑娘真生气,要是生气了,怎能到现在还安坐屋中呢。” 竹然被喜梅推到了门口,正犹豫间,听哈信儿道:“进来用膳。” 哈信儿正在屋中用膳,竹然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毫不雅致的吃相,顿觉没有胃口。 哈信儿连夹数个脆炸花生米,放入口中一起嚼碎,嚼完不忘喝一口酿酒,咽下后还要发出一丝声响。 哈信儿看着面无表情的竹然,放下酒杯道:“用你换陆子寒,划不划算?” “嗯?”竹然猛一抬头,去看哈信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后重逢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哈信儿见竹然此番反应,冷笑了笑,喝掉杯中余酒,起身要走。 竹然没有阻拦,他的一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了本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之上,扑通一声,扰得人心绪难宁。 伸手去拿酒壶,倒满一杯烈酒。今日不关是他哈信儿的生辰,也是她竹然的。刚欲去喝,便被丫鬟拦了下来。 “姑娘可不能喝酒!” 未等丫鬟往下说,竹然也想起来了,今早喝的汤药和酒相克,这一杯烈酒下肚,怕是会要了她的性命。放下酒杯,对丫鬟微笑:“多谢提醒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急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黄昏时分,府中人等都闲了下来,安安静静的消遣着各自的空闲时间。 用她去换陆子寒。这一句话,蕴含着多少信息,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最浅显的一条,便是哈信儿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王爷~~”女子的娇羞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要么……”越来越近。 “今晚本王好好疼爱你!” “讨厌……”声音又越来越远。 男欢女爱……外面虽已是昏黑,竹然向窗外望去,也能模模糊糊看清两个人影。哈信儿怀中抱着一个女人,经过此处,又向远处走去。 竹然倚靠在窗边,心中对哈信儿不免鄙夷。可是转念一想,世间的男子,本大多都是如此,**是**,情感是情感,两者可分开、可重合。**骤起,面对毫无感情的女人,也可做到甜言蜜语,软语缠绵。事成之后,毫不客气的弃之一旁。三妻四妾,环肥燕瘦,有满足生理的,也有慰藉心灵的,这便是男人,垣谳国也好,忽欧锡国也罢。天下的女人有几个不知其中道理,然而,幻想与自信是女人的天性。对于丈夫或是情人,女人总是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别的女人相比,女人总会认为自己在男人心中有着独特而不可替代的位置。殊不知,从一而终的词汇只能用在女人身上。于男人而言,女人不过是女人,环肥燕瘦,百态而已。 那么朱赫瑀呢……那么朱赫瑀呢,竹然在心中重复了两遍,她爱上的男子,或许能够免俗。毕竟在娶哈馨儿一事上,他的态度,让她心中动容…… 第二日清晨,丫鬟拿来了垣谳国女子穿着的交领右衽裾裙,为竹然更衣。想到昨日喜梅的话,竹然心知一会要发生什么。只是,会发生什么呢?送她回京都? 一切谜底在见到朱赫瑀时解开。 丫鬟引路,带竹然来到长信王府正殿。殿内莺吟燕舞,鼓乐齐鸣,好不热闹。哈信儿坐北面南,朱赫瑀与一陌生女子坐西面东。三人面上皆是礼仪谦卑之态,但空气中却有箭拔弩张之势。 哈信儿正对门口,见竹然来了,吩咐殿中舞女,乐工退下。起身邀请:“侧王妃请进。” 朱赫瑀向南侧转头,看到竹然。哈馨儿亦随着朱赫瑀转头,去看竹然。三人相视,难后重逢,没有预想的那样激动人心。 竹然看着朱赫瑀双眸,由第一眼看见自己时的灼热,转瞬而为冰冷。一冷一热,激的她心中难受非常,一丝失望漫在心尖难以排解。走到他和哈馨儿身边,他指了指左侧的空位让她坐下,眸中的冰冷已是转换成了别的情愫,但硬朗面庞上露出的温暖笑容,又使竹然不顾一切的沦陷了。 “然然,坐这里。” 竹然点了点头,在抬头之际,看到了他身旁佳人的美丽容颜,是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霸气,和西子羽近似,但又更胜于西子羽。天之骄女,目空一切,却在朱赫瑀面前露出女人姿态,不禁让人唏嘘感慨。 席间,竹然和朱赫瑀没有交流,直到酒宴散了,两人独处一室才有了交谈。 “瑀……”竹然靠在朱赫瑀肩头,依旧是紧贴他胸膛,感受让人安心的有力心跳。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诉说,有种种委屈,想要诉诸。正捋着头绪,不知要从哪里说起时,便听他开口道:“然然……” 抬眼看着他俊逸侧颜,等着他的下话,不想听到的却是:“你来岭西找我,是因为心中有我,还是因为走投无路?” 听后,竹然一下子从他身上坐起,柔情蜜意瞬间不见,看着朱赫瑀道:“你什么意思?” 朱赫瑀伸手来搂竹然的腰,看着竹然又道:“在草屋中为何不告诉我,你已怀有身孕?” 满满的质问语气,如冬日刺骨的寒风吹在了竹然的心上,刚露出一丝苦笑,朱赫瑀又发一问:“在这里迟迟不肯回京都,就想配合哈信儿保陆子寒一条性命?” “我们难后重逢,你不关心我这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竟来质问我这些!”竹然拿开朱赫瑀放在她腰间的手道。 朱赫瑀捧住竹然的脸道:“然然,你听我说!”他眸光灼灼的看着竹然,道:“你向我解释,解开存在我们之间的误会,让我们彼此再没有嫌隙。” 竹然摇了摇头,他之所以会问,便是他心中有。别人的几句挑拨之语,以他之慧眼谋心,为何会看不穿,因为他心中有,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一经有心之人挑拨,利剑瞬息出鞘,成为阻隔她和他的武器。一种失落与失望的无力之感深深的荡在了她的心中,她想不明白,相濡以沫的生活为何就换不来彼此之间的信任。他不信任她,竹然扪心自问,她在心中又几时完全相信他了,她承认自己爱他,可是心中隐隐的也怕彼此一次一次的相互试探,最终会耗尽所有…… “然然,”朱赫瑀面颊贴在竹然的面颊上,看着竹然无比阴霾的脸,朱赫瑀害怕了,他害怕竹然的回答,因为无论竹然怎样回答,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在战场时不知她生死的灼心之痛,在这半个月被哈信儿威胁的惴惴难安,此种感觉,让他心痛,让他窒息。此时,何必纠结于答案,至少她在他身边。朱赫瑀一番心里斗争之后,选择了逃避。率先竹然的回答,软下语气道:“然然,我们不提这些了,我们不提了,我们回京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遥遥无期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下午时分,朱赫瑀去了玉笛坟前。竹然没有同往,她想的是,玉笛应该希望同朱赫瑀两个人待在一起。竹然本是不相信鬼神,可是,在玉笛这里,她希望玉笛能有魂魄,能和朱赫瑀坦露生前所不能坦露的一切,然后了无牵挂,毫无遗憾的踏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从此结束一切…… 从玉笛坟头回来,便踏上了回京都的征程。四个人,一辆马车,低调回去。追风独骑一骑,快马加鞭而回。因竹然身体尚未痊愈,朱赫瑀驾马车而归,哈馨儿不想和朱赫瑀分离,当然选择和竹然同坐马车。 朱赫瑀在前驾车,帷幔内,两位佳人面对面而坐。形容竹然和哈馨儿,用两种温度比较贴切。竹然是温的,哈馨儿是冷的。无好坏优劣之分,只是看男人喜欢哪种。 她们此前互不认识,因同侍一夫而结成微妙的姐妹关系,以何种心情相处?即便是心中大度,也免不了介怀。 “竹然——,早有耳闻。”哈馨儿看着竹然道。 竹然也道:“姐姐威名,竹然早有耳闻。” “姐姐?”哈馨儿重复一遍,看着竹然半笑不笑道:“你先伴在瑀身边,我哈馨儿应该叫你姐姐。” “一个称呼而已……”竹然想结束这场交谈,不再说话。 只是哈馨儿却是还不想,看着竹然问道:“追风将军,你可是认识?” “认识……”竹然不知哈馨儿何意,等着哈馨儿继续道。 “先前在玉笛坟前,追风将军手拿酒壶,猛喝数口后,仰天长啸,你可知是为何?” 经哈馨儿一说,竹然似乎能看见追风素黑衣衫下的凄决身影。为何?无非是儿女之情,手足之意,想此,心头绞痛。 “因为追风将军钟情于玉笛姑娘。”哈馨儿见竹然无言,对竹然道。 竹然见哈馨儿还欲往下说,打断她道:“别说了!” “瑀派玉笛去接你时,我正好在两人身旁,你猜瑀对玉笛说了什么?” “求你,别说了……”竹然心中已在翻滚。 “瑀说:可同活,不可然然死。” 竹然用手背堵住鼻子,缓解鼻子的酸楚。 哈馨儿看了看竹然举动,开口道:“哈馨儿自小到大便从军打仗,说话直接,你别介意!”说完就掀开帷幔,朝朱赫瑀处走去。 可同活,不可她死…… 竹然独自坐在马上里,脑袋中回荡着这句话。朱赫瑀对她的情,她是该到荣幸,还是该感到恐惧……玉笛伴在他身边多年,为他出生入死,他说出此话,让人感觉害怕。 马车迎南而走,落日的余晖毫不吝啬的向马车倾泻着柔光,其中一缕,透过车门门缝照在竹然脸上。竹然顺手去轻撩帷幔,撩开半寸的时候,又停住了。 马车外,哈馨儿靠坐在朱赫瑀怀中,手指轻抚朱赫瑀面颊,朱赫瑀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着怀中佳人。在金灿灿、柔软软的夕阳下,她对他温柔巧笑,他也对她淡淡微笑。画面很美,很温馨。 此情此景,不禁使竹然想起曾在书中看过的一段话:古典的男人有了马之后,便把秋千交给了女人。于是女人就让秋千成了自己的坐骑,男人骑在马上喝酒消愁,酒能让他们灵魂起舞。女人便在秋千上忘忧,所以女人天生比男人浪漫。 哈馨儿虽是戎马倥偬多年,但身为女人,浪漫的天性不改,只是看被何人激发。 两人的谈话,验证了这一点: “瑀,如若我也有病在身,受不起骑马颠簸,你会为了我而亲自驾着马车么?” 朱赫瑀没有回答,哈馨儿却逼着他回答。她突然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臂,整个人向后一仰,如若朱赫瑀不去阻止她,她整个人便会在马蹄之下,非死即伤。 朱赫瑀手疾眼快,身子一低,拽住她一支手臂,向上一带,环住她后腰,哈馨儿已稳稳的在他怀中了。“你不要命了!”朱赫瑀剑眉微蹙,语气中不乏怒气。 哈馨儿对朱赫瑀笑道:“我在赌,赌垣谳国皇帝是否在乎我哈馨儿生死!” “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垣谳国皇帝,除了你还有第二人选么!” “刚才这些话,我不希望再听第二遍!”朱赫瑀看着哈馨儿眼睛道。 哈馨儿却双手打个弧,朝茫茫旷野大声呼喊:“朱赫瑀是垣谳国皇帝…朱赫瑀是垣谳国皇帝!” 朱赫瑀一下捏住哈馨儿下颚,半怒半笑道:“做我朱赫瑀的女人,便要听我的话!” 哈馨儿推开朱赫瑀捏着她下颚的手,不敢置信的朝朱赫瑀道:“瑀,你承认我是你的女人了!” 朱赫瑀正了正身子,依旧没有回答。哈馨儿却不执着于他的回答,突然低头,吻在了他的额头上。看着他的眼睛,甜甜笑道:“过几日你登上皇位,我不奢求皇后之位,甚至不奢求皇妃之位。只要能伴在你身边,名不名分的我都不在乎。后宫佳丽三千人,我不奢望你对我一心一意,只要你心中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或是在夜深人静时,能想起我的存在,我便知足了!我哈馨儿陪在你的身边,住你荣登大位,帮你杀尽阻挠之人。” 此番言语,哪个男子会不动容。朱赫瑀也不能例外,看着哈馨儿,轻轻道了声:“馨儿……” 竹然悄无声息的慢慢放下了帷幔,头向后仰靠在了马车的硬木上。哈馨儿此番情深意切之言语,不仅仅是朱赫瑀动容,她竹然,作为一个女人,听后都不能不动容,又何况是朱赫瑀。 只是,竹然心中却是如此煎熬,她不能去怨朱赫瑀,更不能去嫉妒哈馨儿。如若她是男人,对于哈馨儿一样的女人,也会欣然接受。 深吸一口气,想着哈馨儿的话:后宫佳丽三千人,我不奢望你对我一心一意。 哈馨儿不奢望,竹然却奢望,说实话,她佩服哈馨儿此番气量! 马车还在缓慢行驶,太阳完全隐没于天际,落日的余晖丝毫不见,度过夜晚的静谧,便要迎来新的一天。垣谳国京都城,是他们此行的终点,前路漫漫有期,只是,前途却漫漫无期……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份心意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马车到了京都城,人流依旧是熙熙攘攘,街道依旧是车水马龙,只是心中却有隔世之感。 回到京都,一切竹然所不愿意去想之事,所不愿去想之人便都冒了出来。 马车到了王府,全府上上下下一众人等如众星捧月般在原地候着朱赫瑀。此时,人人都心知肚,这垣谳国以后谁说了算。皇帝朱昀有病在身并非一时,为何此刻嫌京都气候不宜疗养病体,搬到了所谓气候适宜的江南长居? 既是长居,为何只带上了珍妃,婳妃两位娘娘,不将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带上? 为何? 人尽皆知。 三人下马,众人看着朱赫瑀身边除竹然外的哈馨儿,并不感觉奇怪,即使哈馨儿他们并不认识,此番出府,数月未归,以朱赫瑀之英姿、谋略、胆识、武功,别说是多带回一个女人,就是带回三个五个也不足为奇。 朱赫瑀从岭西带兵而归,一个月有余的时间,溃败陆子寒父子三人,夺取皇权,监禁朱昀、朱赫楚,皇后,处理完朝廷大小事宜后,去岭西茅草屋中接竹然,不想路遇陆子磊,被其暗中偷袭,气息奄奄来到草屋。病未痊愈,林韵辰传信说太皇太后要殡天,想见朱赫瑀最后一面。太皇太后极其疼爱朱赫瑀,朱赫瑀得知后,怕见不到老太太最后一眼,不顾身体,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又怕竹然吃不消,并没有带竹然一起,而是另派玉笛来接竹然。却不想,玉笛一直被王云鹤余党跟踪,王云鹤余党在锦州时已所剩无几,玉笛《然意迟迟》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份心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安排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嘴角挂一丝浅笑,转头看朱赫瑀,她该说些什么,表示感动的话…… “然然,什么都不必说……”朱赫瑀看出竹然嘴角的那丝浅笑,多么的牵强。 两人往里走,竹然见朱赫瑀半刻没有言语,试探性的开了开口:“瑀……我喜欢‘思然’这两个字。” 不过两句话,他说一句,她说一句,却道出了情人间的疏远与试探。 竹然在心中叹了叹气,她此刻为何如此讨厌自己,不就是回到王府了么,不就是他身边的女人多了么,他没变,对她依旧如在岭西茅草屋中一样温柔,刚才在府门口,他扔下了杜毓颜和哈馨儿,来陪自己,这些,还不够么…… 院中东西厢房旁摘了十二三株凌罗花树,这是朱赫瑀吩咐李文海办的第二件事情。 六月时分,正是凌罗花开的旺季,竹然离远处看,以为是桃花,心中还在纳闷这桃花现在还开放么?再去细看,见花株较桃树矮,看向朱赫瑀,等着他的解释。 “这是凌罗花,域州的花种,花形似桃花,耐严寒酷暑,除冬季养根外,春夏秋三季皆可开放,然然再也不用感慨桃花花期太短了。” 如果说他将浮欢院改成了思然院,她不感动,那么他知道她喜欢桃花,但因她随口说过一句桃花花期太短,便寻到异域花种移栽在院门口,她还不感动吗? 到了室内,两人刚坐下,便有丫鬟为竹然上茶。竹然并不打算去喝,丫鬟在一旁竟大胆的提醒道:“夫人不尝尝我的手艺么!” 若依的声音! 抬头,便看到了若依俊俏红润的脸庞。这是朱赫瑀吩咐李文海做的第三件事情,将若依、梧桐以及竹然院中的其他丫鬟完完好好的带回竹然身边。 竹然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佯装嫌弃的样子,“这泡的是什么茶啊!” 见竹然脸上的生动表情,朱赫瑀笑了笑,看来他这个安排,安排对了。 茶盏中的茶还未凉,室外便来一人,祥瑞阁的大夫。朱赫瑀吩咐李文海做的第四件事情,给竹然查看身体。 把了良久的脉,大夫支支吾吾的只说了一条。朱赫瑀先是没听明白,待让大夫但说无妨后,方觉碰了一鼻子灰,原来是委婉提醒他不能和竹然行房事。朱赫瑀听后,竟像个刚出茅庐的青愣小子,摸了摸头,朝竹然尴尬一笑,最后还要赔笑道:“有劳大夫了。” 竹然在一旁忍不住轻笑了笑。 朱赫瑀吩咐李文海做的第五件事情是带回一封书信,董捷写给董玉清的信。 经大夫一事,朱赫瑀和竹然间那丝莫名的疏远完全被冲淡了。竹然拿着信纸,知这封信的重量,自是不敢去拆开,她要给母亲董玉清送去。 “瑀,”竹然刚要道谢,却被朱赫瑀制止道,“惊喜还在后面,此时道谢还太早。” 吩咐李文海做的第六件事情便是找画师为两人作画。不是什么名家,要的只是这份心意和作画时的氛围。 朱赫瑀将竹然搂在怀中,两人都不动,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与心跳,目视前方看着画师。 虽是夏日,但因屋中放置了消暑冰块,一点也不觉得热,让人作画,莫不是一种惬意。 回来时已是下午,此时画师为两人作完画,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若依和梧桐开始布置。 吩咐李文海做的第七件事情,通知膳房准备竹然爱吃的饭菜。 朱赫瑀看着碗中米饭,不免想到在军帐中竹然对他说的话,呵呵一笑。 回忆她说过:把这些都吃了,不然…… 竹然猜到了朱赫瑀心中在想什么,事情过了好久,回想起依然觉得不好意思,低头去吃碗中米饭。 朱赫瑀却不依不饶,指了指饭道:“今日要和然然上床,要吃多少米饭啊?” 若依和梧桐在一旁服侍,此话一出,两个姑娘尚未出阁,脸红了起来。竹然这出了阁的人,也红了脸。就近夹一口菜,送到朱赫瑀碗中,轻声道:“过了那个村,便没那个店了!” 竟还有第八件事情。 朱赫瑀吩咐李文海做的第八件事情是请人来竹然院中表演皮影戏。 竹然喜欢看,小时候和张妈妈也学得了些皮毛。此时情绪被撩拨了上来,屋中除朱赫瑀和表演之人没有他人,便自告奋勇,不怕朱赫瑀笑话的要表演一次。在朱赫瑀耳畔轻声道:“其实…我也会,你将先生请到外厅,我表演给你看。” “哦?”朱赫瑀好奇,接着问道:“既然要表演,为何将先生请到外厅,让他候在其旁,然然表演完,也好给点评点评啊!” “有一个词叫贻笑大方,你听过么……” 三脚猫功夫,却将朱赫瑀看的如痴如醉。不因表演的好坏,只因看到了竹然活泼的一面。表演王母娘娘夜游蟠桃园,因会口技,表演起来十分欢脱。 将皮影戏先生送走后,天已经昏黑了。若依为两人铺好了被褥,便退了出去,顺带着关好了房门。 朱赫瑀却吩咐丫鬟端来了洗脚的木盆。 竹然以为他要泡脚,没想到他道:“我给然然洗脚啊!”说着,不等竹然反应,已是将竹然双脚按到了木盆中。先是看她脚心的伤口已经痊愈,再是冲竹然邪魅一笑,竹然开始还不知何意,但下一刻便马上知道了。 他挠她脚心! “不要,你停下!” 朱赫瑀将左手食指放置鼻尖,“嘘”了一声,右手依旧挠她脚心。 “停下,你讨厌!”竹然忍不住痒痛,将盆中水扑到了外面。 朱赫瑀不但不停,反而嗤笑道:“然然此话,莫不是让守门的丫鬟误会了!” 擦干了脚,两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朱赫瑀一支胳膊拥着竹然,一支手在她身上摸探,移动到腰部,突然停了下来,在竹然耳畔轻轻又略带埋怨的道:“良辰美景,抱着美人,却不能行事,倒真是世间一大煎熬。” “是大夫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竹然听他语气,也轻轻道。 “那然然想说什么?”朱赫瑀看着竹然眼睛,笑问。 “都过去快二十日了……应该没事了吧。” “你此话当真?”朱赫瑀说着,已经翻身将竹然压在了身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十全十美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唇附在了竹然唇上,见竹然回应,越发用了力度,手不断的在竹然身上摸探,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气息有些发粗的放开了竹然,向后躺去。 “瑀……”竹然翻身,头趴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 朱赫瑀动了动喉结,平复了气息对竹然道:“去那边躺着,别惹我了。” 竹然摇了摇头,虽是面上绯红,但却拿食指在朱赫瑀左胸已经有八成痊愈的伤口上轻轻划圈。 “你!”朱赫瑀又一个翻身将竹然压在身下,固定住竹然双手,强压制下被撩拨起的**,对竹然道:“大夫说一个月之内不能行房事,等过了这几日,看我如何处置你!” 竹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中已是满满的幸福,为了她的身体,他竟然肯如此。 两人自顾自的躺着,躺了好一会,都难以入眠。朱赫瑀翻身,看着竹然道:“今日为你做了九件事情,还差一件便十全十美了。此刻难以入眠,然然还想做什么,也好凑成个十全十美。” “还想做什么?”竹然看着房顶想了半刻也没有想到,最后灵机一动,冲朱赫瑀笑道:“你陪我荡秋千吧!” “此刻?” 竹然点了点头道:“此刻!” …… 静谧的夜晚,竹然睡着前,对朱赫瑀道:“明早你起身的时候,别忘了叫醒我。我不想像每次一样,一睁开眼睛,你便不见了。” 朱赫瑀轻抚竹然肩膀,点头道:“好,快睡吧……” 第二日,辰时。 醒来,身边的人依旧走了。竹然从床榻上坐起身,心存侥幸,在内室走到外室,却也没找到他的身影。 若依端着水盆进来,见竹然正穿着中衣坐在案几上,将水盆放下,双手打弧,附在竹然耳边装出要告诉竹然事情的样子,顿了顿,笑道:“夫人可是在找王爷,王爷走了。” 竹然转了转头,笑骂若依道:“莫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转了世!” “要不是王爷吩咐过我,说一会夫人醒了,待他向您带句不是,”因后半句不是好话,若依停了下才道:“我怎能知道夫人此刻衣衫不整,面露希冀,似是在找什么的样子,是何故啊!” “你个丫头,越发随了水辛!” 说着,两人便打闹了起来。 要去给董玉清送信,只是竹然要出府,依旧要有朱赫瑀的贴身令牌,他可以对竹然无限的好,无限的宠爱,无限的殊荣,甚至是除皇后以外任何的身份地位,但有一个前提,她是他的,他不容许她离开。 竹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 找他去要令牌,还是求他让她出府,竹然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派人送信。还未过一个时辰,送信的人便拿着信回来了。说董夫人吃斋念佛,看破红尘,已搬离竹府,到城南的尼姑庵带发修行去了。 “到尼姑庵带发修行去了?”接过下人手中董捷的那封信,良久无言。 竹然不信母亲看破了红尘,选择到城南尼姑庵,无非是得知了竹长郡十九年来对她的欺骗与利用,而她竟因为竹长郡所谓的恩情,在其府中蜗居了十九年。恩人竹长郡与负心汉杜言卓的形象在十九年后被无情撕裂开来,反转与反差,强烈的冲击着她的心脏,她后悔过,怨恨过,无奈过,也挣扎过。当这些情绪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某一点上,终于爆发,剧烈的爆炸让人无法承受,物极必反,不能再面对,便选择了逃避。 竹然不知是该为母亲董玉清高兴还是悲伤。至少在逃避的那一瞬间,在董玉清心中自认为是看破了红尘,心静如水,再不受世俗所纷扰了的。 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朱赫瑀。但让竹然欣慰的是,在王府,朱赫瑀为玉笛设了灵堂。竹然每日必会去灵堂上一炷香,只上一炷香,上完便走,不做停留。因玉笛生前烦她,竹然怕待长了玉笛也厌烦于她。 这日清早,又去上香。未到灵堂,远远的便看见了追风决然的背影。走近,见他拿起放在灵堂中玉笛的佩剑,满眼柔情。 竹然不敢去打扰,站在追风身后,迟迟未动。听追风对玉笛道:“来给你上最后一炷香,一会…便启程了。” 追风已是看到身后的竹然,转身,略躬身对竹然道:“想把玉笛的剑带走,还望夫人同意。” “追将军……”竹然想说对不起,玉笛因她而死,此时见追风除傲然疏冷外的另一面,对玉笛的柔情,心头隐痛。 追风知道竹然要说什么,率先她一步道:“她欠王爷的情,愿意用此种方式偿还。何况…何况以此种方式离开,对她而言,是得而不是失。” 追风说完,十分小心的用粗布缠好玉笛佩剑,这是玉笛留下的唯一遗物,对追风来说,珍贵至极,比他的性命还要珍贵。挂于腰间,对竹然作揖道:“追风告辞!” 竹然看着追风孤零而沉重的背影,觉呼吸堵滞。 身边若依终于忍不住问道:“追风将军此后有和打算?” 追风无言向外走去。 若依紧跟其身后追问:“将军要去哪里?” “战争结束了,她也走了,我也该离开了。”追风淡淡回答。 “不再回来了?”若依声音已是颤抖。 “四海为家,不再回来了……” 听完追风最后一句话,若依已经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地上。 “你走了…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竹然走出殿外,看着若依正趴在地上哭泣,轻轻问了一句:“你喜欢追将军么?” “他因失去所爱的女人而伤心欲绝,可曾知我因他伤心欲绝而伤心欲绝……” 竹然舒了一口气,去扶若依,若依却跪地不起,擦掉眼泪,眸光炯炯对若依道:“夫人,原谅若依不能再照顾您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既然喜欢就勇敢去追求,趁他还没有走远,不要有顾虑。” 若依跪地,向竹然连叩三个头,“谢谢夫人成全!”然后起身朝追风方向跑去。 “若依,”竹然叫住她,摘下身上所有首饰塞到她手中,鼓励道:“勇敢去吧,追将军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如若走到山穷水尽了,我接你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缘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京都城北育文山脚下,是朱赫瑀和玉笛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当年朱赫瑀遭朱昀放贬到大漠时,途经育文山。走到山脚下,看到一女子正倔强的用木棍一下一下的挖着土坑,试图埋葬因饥荒而被饿死的父母双亲。 朱赫瑀被其孝心感动,下马,帮其安葬了父母。从此玉笛便跟在了朱赫瑀身边。大漠三年,玉笛蕙质兰心,在朱赫瑀惊心栽培下,能力出众,得朱赫瑀重用。和追风两人,成为朱赫瑀左膀右臂。 追风第一次见玉笛便被其孝心及倔强打动。多年来和玉笛两人为朱赫瑀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心中早已情意。只是,唯一走进他心中的女人却喜欢比他更优秀的男人。她愿意为朱赫瑀倾尽所有,那他便愿意一世相陪。他疏冷傲然,但对她,却细心呵护。 三年前在关外,和异族人共享篝火晚宴,两人饮了烈酒,面微红,心熏然,意识却是清醒。追风说有话要对她说,玉笛也说有话要对他说。玉笛先一步说她喜欢朱赫瑀,追风听后,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只是没想到,事隔三年,他爱她这短短三个字,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说出。 若依对追风的情,极像玉笛对朱赫瑀的情。 若依自小父母双亡,被一小户人家收养。小户人家的女主人本是不孕,想着收养若依,到死了有个给烧纸钱的人,养个丫头片子,用不了几个成本。不想收养若依的第二年,女人便怀上了孩子。小户人家的男人是个见利忘义的主,见十一二岁的若依越发出落的标致,自家媳妇也有了身孕,便从妓院老鸨那里讨了二两银子,将若依买了。 老鸨培养了若依一年,教其识文断字。等若依一到了十三岁,便让她接客。 若依也是命好,接的第一个客人便是追风。追风当时奉命执行任务,进了妓院,被妓院老鸨不依不饶,在一堆庸脂俗粉中,注意到了怯懦的若依,最后点了若依。 后来情况不妙,追风无奈之下杀了追踪之人。看着被吓的瑟瑟发抖的若依,想到他一人逃走,必连累了她,便携着她一起走了。 这也算救了若依。追风带若依来到街市,本想告辞而去,却不想若依跪地相求,求他带上她,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街上没有活路。说来也奇怪,追风为人虽正直不阿,但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只是面对若依,竟答应了下来,带若依回了王府,做了丫鬟。 若依本是性子刚直之人,她求追风带上自己,不是因害怕自己活不下去,而是,自那时起,他便常驻在她心中了。 此事,多年后追风回想,方觉世间之事似乎冥冥注定,月老的红线,人力不可改变…… ———— 若依走后的第三日,瑞新王府便迎来了极其荣耀的事情——朱赫瑀移居皇宫。 府中一应杂使,仆役,下人,都会被遣散,虽是给了每人足够的安家银两,可心甘情愿离开的又有几人,也许只有李文海一人。李文海本是容贵妃娘娘为进宫时娘家的奴才,后来容贵妃被害,李文海便辗转来到朱赫瑀府上。朱赫瑀信任他,他便也尽心尽责的为朱赫瑀做事只是,现如今,朱赫瑀赐死皇后,大仇已报,李文海却向朱赫瑀辞行,归隐山林了。 未时多几刻,竹然午觉刚醒,身边梧桐便过来传话,说宫中御前总管赵公公已候在门外有半个多时辰了,因来的时间不巧,正赶上竹然午睡,不敢叫醒竹然,怕打扰到竹然,顶着酷暑,候在院中呢。 竹然看了看梧桐,心中有了暗火,压制住没有发作。朱赫瑀还未登基,她还不算是什么真正的娘娘,宫中的公公来院中自是要和她商量入宫的相关事宜。她对身边丫鬟向来平易近人,犯了错误也很少苛责,这点梧桐不是不知,不敢打扰她午睡!她睡眠向来很轻,梧桐不叫醒自己不说,连请人进屋都不肯,让人顶着暑气在外站了半个时辰,一则是此事传出去,别人在背后怎样嚼她舌根。二则她未进宫便得罪了宫中御前总管,这以后难免有用到此人的时候,交下一个人什么样,得罪一个人又什么样,这些梧桐就不考虑! 竹然吩咐人进来。 赵玉泉在院子里被暴晒了半个时辰,即使四十多岁的年龄,身体也觉着吃不消,肉皮子都要烤熟了,心里暗自啐骂了竹然百遍,连带着父母,祖宗都问候了。只是有什么招呢,人家得新皇宠爱!宫里能人多了,蒋公公随太上皇去了,他能当上御前总管,靠的是什么,还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头上冒汗,心中咒骂,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得宠容易,失宠也容易。哪个娘娘不是要讨好皇上身边的人,这竹然此时敢这样给他摆谱,等日后她失了宠,他让她哭都找不到调,虎落平阳被犬欺,等到时,他呀…哼! 赵玉泉就这样在心中骂了竹然半个时辰,等竹然叫他进去时,他忙整理好仪态,擦掉满头的大汗,又抻了抻衣襟,满脸堆笑的进屋,进屋便要跪地给竹然叩头。 竹然感紧道了声:“免礼!”没让赵玉泉给她下跪,又吩咐丫鬟赐坐、上茶。赵玉泉自是不敢坐,不敢喝。 殷勤的对竹然道:“娘娘两日后便要移驾宫中了,皇上吩咐奴才协理此事。宫中自是什么都有,可奴才思忖着娘娘想是有什么心头上的物件,要带到宫中去,这便率先来叨扰娘娘了,还望娘娘责罚奴才。” 竹然听这赵玉泉当真会阿谀奉承,此番话一向竹然说明了他的办事能力,二来这“率先”两字向竹然表明他有多重视自己,三来,叨扰了竹然,望她责罚的话更是讨喜。 只是竹然在心中却是不喜他这一套,开口道:“赵总管这说的是哪里话,总管办事尽心尽力,有机会倒要向王爷美言几句呢!”本想卖赵玉泉一个面子,只是话一出口,竹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他现在是皇上。 赵玉泉是何等玲珑之人,断不会说破此事,打竹然的脸,笑着回竹然道:“能得娘娘美言,当真是奴才荣幸!” 没有什么要带去的,身边丫鬟一个不带,院内所有也一件不带。只是如今这王府已然是是非之地,她要带的东西多了,会有人说闲话,她要是什么都不带,怕是也会有人说出什么闲话,最后吩咐赵玉泉将东西厢房旁的十二三株凌罗花树移栽到皇宫,其余真是没有什么要带去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想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赵玉泉走后,竹然看了看站在她一侧的梧桐,摇摇头,和她发火,太没有必要了。拿起案上茶盏,一边把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道:“来我院中有些时日了吧。” “半年多了!”梧桐还不知竹然话中意思,笑了笑回竹然道。 竹然指了指梳妆台上的木匣,轻轻道:“那里有一些银子,你拿着,以后出了王府,也好过日子。” 梧桐才听明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去求竹然道:“夫人不要撵梧桐走,梧桐自小被卖进王府,又被夫人带在身边,梧桐感谢夫人的恩情,水辛和若依姐姐都走了,就让梧桐陪在夫人身边吧!梧桐定当尽心竭力照顾您,给您当牛做马!” 竹然看着跪在地上的梧桐,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决,你起来吧。” “夫人!求您不要赶梧桐走…夫人!” 有些话竹然不想去挑明,只是此时梧桐的不识好歹消耗了竹然的耐心,竹然看着梧桐的眼睛问道:“自打我带你回来,对你好吗?” 梧桐似是明白了竹然话中的意思,脸色一变道:“夫人对梧桐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奴婢……奴婢没有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看着梧桐的瞳孔猛然一缩,竹然便确定了她当真是杜毓颜的人,看着她表面的无害与单纯,心中反感,紧绷的脸突然笑了笑道:“退出去吧,我还没责罚过下人,不想在你这里破了规矩,不值得。” “夫人……”竹然从未对下人说过如此重话,梧桐已知自己没有机会了,迟疑了下,匍匐着退了出去。 此番卑微之态更令竹然厌烦,竹然叫住她道:“把银子拿上,你即刻便走吧!” “夫人,你给奴婢留条活路吧!”梧桐听竹然如此说,害怕得声音都变了,一连向竹然使劲叩了几个头,边叩边道:“夫人要是此时撵奴婢走,皇上一定会因奴婢未照顾好夫人,而要了奴婢命的!还请夫人留奴婢一条性命!” 竹然此时心中已极为不快,朝梧桐摆了摆手道:“你愿意何时走便何时走,只是我不想再见你一眼了!” 第二日 传来皇后娘娘殡天的消息。竟没有举行国丧,说辞是:新皇朱赫瑀免除丧礼之破费,抵用垣谳国一年之赋税。举国上下,免除赋税一年。 生前无限荣光的皇后,此后被人草草葬了。 百姓心中不忧反喜,只是在街上,无人赶表现出来,喜悦之话,藏在心中不敢向旁人去说。 第三日 瑞信王府女眷移居皇宫,浩大声势,竟让人忘记昨日一国之母薨了…… ———— 竹然被安排在了承欢殿,朱赫溪母妃珍妃曾经的寝殿。 走进殿内,竹然看着殿内清逸雅致布局,已是和印象中的精致但不富丽大不相同了。只是脑海中依旧浮现的是初次来这里,她和珍妃,朱赫溪三人谈笑的一幕一幕,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月白瓷海棠式扁钵中黄 w。4m.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东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还是去了。 一路上,看着东宫的冷寂萧条,毫无人气,令竹然有桑海沧田之感。 得天下者昌,失天下者亡,是为定数。 路过仁育殿,殿门紧闭,一片衰败阴森之感,丝毫不见曾经的端庄大气。在此刻,一位落魄太子,已走到山穷水尽,无人能渡他过岸,是生是死,完全凭当权者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手势。他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的亲情远比不上锦绣江山能令人动容。 依漓殿内。 沈漓儿靠坐在软榻上,捂着手帕,不住声的咳嗽。 见竹然进来,由丫鬟扶着要给竹然跪地行礼。竹然赶紧上前一步,握住沈漓儿手道:“你我同为妃嫔,不用向我行如此大礼。” 沈漓儿忍住咳嗽,对竹然轻轻道:“谢谢你能到我这里来,我一个将死之人,临了儿临了儿还要连累娘娘。” “沈娘娘这说的哪里话,天下不乏名医,定会医治好你的。”竹然也只是说着安慰的话。 不想,沈漓儿听到此话,竟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忙用手帕去擦掉眼泪,悲绝道:“太子生前遍访天下名医也未能医治好我,如今他走了……”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 “太子走了?!”竹然见沈漓儿伤心欲绝,抑制住内心的震惊,朝沈漓儿身侧的宫女看了看,试图从宫女口中得知答案,朱赫楚是向朱昀一样被朱赫瑀软禁到了别处,还是…还是被朱赫瑀赐死了。 宫女躲闪开竹然的注视,跪地哭泣道:“太子末了……” 小格明显感觉竹然身子抖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宫女,声音有几分不悦道:“新皇刚刚要登基,这都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说着带宫女退了出去。 沈漓儿缓过劲来,忍住心中如黄连一般的苦涩,对竹然道:“我这是心病,无人能医好……” 竹然见沈漓儿还有下话要说,等着她开口。 却见她面露凄苦与懊悔,娓娓道:“我本是朱赫瑀派去太子身边的细作,带着任务接近朱赫楚,却不想被他的真情打动。他是懦弱无能,可对我却是百分之百的真心……朱赫瑀的吩咐,我必须执行不误,一次次利用着朱赫楚的真情,逢场作戏,却作出了真情。去年春天,朱赫瑀吩咐我协助杜毓颜假死,本是答应帮助为朱赫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只可惜……”沈漓儿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用手帕掩住口,只是最后一下,却咳红了白色锦帕。 “沈娘娘!”竹然去拍沈漓儿后背,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快去传太医!” 沈漓儿叫停了要去找太医的宫女,对竹然轻轻道:“已是无力回天了,现如今我想求娘娘最后一件事情。” “沈娘娘请说。”竹然看着形容枯槁的沈漓儿,心中难受非常。 “等我…我死了,想和朱赫楚合葬在一起。” 竹然听到此话,心中一下子便郁结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沈漓儿是朱赫楚妾室,不是太子妃,按垣谳国礼制,怎可合葬在一起。朱赫楚现在的太子妃是刑部尚书周箔之女,朱赫楚虽死,太子妃却健在,怎能同意让朱赫楚和沈漓儿合葬。如若是竹然去求朱赫瑀,朱赫瑀为维护自己明君的形象,也不能同意让先太子——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和妾室合葬。在背地里,为报兄母之仇,他可以软禁皇帝,处死皇后,太子。但在朝堂之上,在天下面前,他却要维持仁义孝道,有情有义的天子形象。 沈漓儿见竹然迟迟不言语,握住竹然的手,笑了笑道:“先前说的是玩笑话……” “沈娘娘……”竹然甚至不敢去正视她。 沈漓儿解释道:“先前说的当真是玩笑话,往多了算我还有一个月的活头,我想出宫,去看看大千世界,人都说江南美景,闽浙风情好,有生之年,也想去看看。不知娘娘能否满足我这一个愿望?” “好,我即刻便去求皇上,定满足沈娘娘愿望。” 沈漓儿听后,要跪地谢恩,竹然按住她,吩咐殿外丫鬟道:“好生照顾你们娘娘!” 临走时,强露笑容的对沈漓儿道:“沈娘娘等我消息。” 竹然往承欢殿走,看着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本是阳光明媚的好天,只是却她觉得阴霾无限。 想到去年春天,她在仁育殿外的水池旁,初遇沈漓儿那日,沈漓儿支开身旁宫女,可是去和朱赫瑀会面了。只是现如今,他利用完沈漓儿,沈漓儿落得如此下场,最后的心愿却要来求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竹然心说,朱赫瑀,你可当真狠心。 竹然走后,依漓殿内。从山水雕花屏风后走出一人,女人走到沈漓儿身旁,讽刺的笑了笑:“你可当真会演戏,不愧是青楼出身的戏子!” “还不是拜你所赐!”沈漓儿依旧是轻声咳嗽,帕上带血。 “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为何又去竹然那里试求一回?”女人说着,已是坐在了沈漓儿一侧。 “为何?”沈漓儿也面带讽刺,“如若她能答应我,我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女人面上微怒,随即转笑道:“只可惜,这皇宫之中的女人,除了我,没人能做到此事!”说着,便起身要向外走。 沈漓儿叫住她道:“答应我的,你最好兑现!否则,就算是我死了,也有办法让她知晓真相!” 女人面无表情的向外走,边走边道:“放心,你便安安心心的去死吧!” 女人走后,沈漓儿叫殿外宫女进来,将早已写好的书信塞到宫女手中,轻轻交代道:“等安顿好我,你便找机会将此信交与竹娘娘。” “娘娘……”宫女忍不住哭泣。 沈漓儿强忍身体不适,嘴角挂笑劝慰道:“你看我……如今形容已是枯槁,熬到香消玉殒那日,反倒是煎熬,不如此刻去了。到那边,也能早见到赫楚。” “娘娘……奴…婢舍不得你……”宫女已经泣不成声。 沈漓儿为宫女擦掉眼泪道:“人早晚都是要一死的,听我的话,把此信交与竹娘娘,我在信中已是求了她,凭竹娘娘为人,定会好好安顿了你……我们主仆的缘分…便来生再续吧……” “娘娘……” 第一百二十九 讨好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派太监去请朱赫瑀来承欢殿用晚膳,朱赫瑀果真来了。 承欢殿内,竹然已是布好了酒菜,坐在案旁,等朱赫瑀圣驾。 竹然心中正想,一会朱赫瑀来了,她是要行君臣之礼还是像在岭西一样,不去行礼。她是要自称臣妾,称他为皇上,还是称彼此你我…… 犹豫不觉时,只见朱赫瑀进来了。没穿明黄色的皇袍,朱昀虽已将皇位禅让给了朱赫瑀,但因太皇太后七七丧礼未过,朱赫瑀不穿皇袍,昭示天下,他身为臣子的孝心。 竹然第一反应便是从小几上站起去给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朱赫瑀听说竹然请他过来,放下待批阅的奏折,满怀期待来的,一到殿内便见竹然生疏的给他行礼,心中些许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摆了摆手道:“起来说话。” 入座,宫女递过来玉碗,竹然接过,盛了半碗鳗鱼山药粥,递给朱赫瑀,对其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特意做了这鳗鱼山药粥,消解皇上疲劳。” 朱赫瑀心中不解,他和竹然不过数日未见,竹然对他的态度怎么就有如此变化呢?想到那晚她温柔叫他瑀,因不能行房事,趴在他的身上故意他,再看她此时对他,礼数周到,举手投足间皆是讨好之意,心中烦乱。 二人用晚膳,竹然见朱赫瑀面上不悦,想去说沈漓儿的事,犹豫再三也未开口。 用完膳,天已经晚了,求他的事还不曾开口,竹然笑了笑对朱赫瑀道:“皇上今晚留在臣妾这里吧!” 朱赫瑀不曾想过竹然是有事情求他,忽略掉她生疏的称呼,她主动留他,用膳时的阴霾瞬间消散,不顾殿内宫女,搂过竹然道:“前些日子的事情我还记着呢!” 朱赫瑀要沐浴,竹然在一旁服侍。她在为朱赫瑀更衣时,朱赫瑀心中便起了心思。 竹然低头去解朱赫瑀腰间封带,他却反手握住竹然的手道:“不和我一起么?” 竹然脑袋开窍,突然知用膳时,朱赫瑀为何不悦。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头贴在他后背道:“我在外服侍你……” 竹然拿御用帕巾轻轻地给朱赫瑀擦拭后背,朱赫瑀在木桶中按捺不住,转过身来,面对着竹然,不说话,只是看着竹然被氤氲水汽蒸的有些发红的面颊,面露微笑。 竹然被朱赫瑀笑的莫名其妙,右手拿着帕巾,用未被水沾湿的左手向脸上摸探,只是什么都没摸到,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只见朱赫瑀一个挺身,伴随着扑通水声,竹然不知她怎就已经在木桶当中了。她还穿着裾裙,遇水完全粘在了身上,试图挣脱开朱赫瑀。朱赫瑀怎会让她轻易离开,环着她腰部的胳膊稍稍用力,她便挣脱不得。 “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竹然软下语气道,只是话音未落,朱赫瑀便堵住了她的嘴。亲吻够了,才放开她道:“脱了不就好了!”说着便去解她腰间系带,只是因沾了水十分不好脱,耗尽耐心对竹然道:“别动!”说着用力扯碎了衣衫。 坦诚相待了,便要迫不及待的开始动作。变换了两次姿势,觉得施展不开。从木桶中出来,抱着竹然,擦干了两人身子,便向殿东间的内室走去。 宫女已经为两人铺好了被褥。朱赫瑀轻轻将竹然放在床榻上,将方枕垫在她腰下,见她已是有了准备,便适时的进入。身体契合的奇妙感觉带给朱赫瑀极大的满足,身下的竹然也已尝到了滋味。良久的缺失,让他迟迟得不到餍足。先几次竹然还能配合,到后来完全成了他一人的独脚之戏。 待他抽身出来时,身下的竹然已是喘息不止。他躺在她的身旁,抬起她的脑袋,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侧身搂着她。见她半开半阖的睫羽,略微颤动,情难自禁,轻吻了上去。然后移到她耳边,轻轻道:“辛苦了。” 竹然见朱赫瑀心情极好,心中措辞了良久,最后对朱赫瑀道:“瑀,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朱赫瑀本已是闭上了眼睛,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竹然身体略微向上移了移,头和朱赫瑀平齐,然后道:“今日我去见了沈漓儿……” “嗯。”朱赫瑀只应了声。 竹然见朱赫瑀没有别的反应,才又说道:“她说她想离开皇宫,去大千世界看看,不知你可否同意?” 朱赫瑀猛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竹然,吓了竹然一跳,竹然心虚,用半撒娇的语气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朱赫瑀依旧直直的看着竹然眼睛,不放过她眸中呈现的任何一丝情愫,试探的问道:“今日叫我过来是为了说这个?” 因董捷一事,竹然已是有了经验。用手去蒙朱赫瑀眼睛,佯装生气道:“你既然这样想我,那便是吧!” 朱赫瑀抓过竹然的手,继续问道:“真是?” 其实是的,但此刻被朱赫瑀这样问,竹然心中不免有一丝悲凉。为她自己用这样的手段去求一个男人而感到羞耻,也为朱赫瑀如此不信她而感到可悲。但做戏便要做到底,想到沈漓儿那枯槁的形容,竹然转过身去,用她自己此前最为不屑于去用的伎俩,对朱赫瑀道:“你既然不信任我,那便赶快起身回颐清殿吧!”说完,啜泣起来。 朱赫瑀还从未见过竹然如此,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以前他以为他自己不吃软语娇嗔这一套,只是不想在竹然面前,却败下阵来。坐起身,去哄竹然,“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竹然心中佩服自己眼泪能来的如此方便,上辈子莫不是戏子。 “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竹然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听朱赫瑀如此说,破涕而笑道:“这世间要是有个东西能收容声音便好了,我好将你刚才说的话收容进去,垣谳国的皇帝对我说他错了!” 其实,听朱赫瑀刚才哄她的话,竹然心中真的有所动容。突然感受到了世俗女子向男人撒娇讨好,男人照单全收的满足之感,原来是此种感觉。 第一百三十章 死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早上为朱赫瑀更衣时,朱赫瑀终究是答应了下来,许沈漓儿出宫,在宫外了此余生。 送走了朱赫瑀,竹然不顾自己形象,走到桌案边,拿起案上的茶壶,将隔夜凉茶倒在杯盏中,直接仰脖倒入口中,压下心中反胃之感。求朱赫瑀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为了见效,竹然却选择了最为易行也最有成效的方法。只是事情是见效了,但却让她十分鄙视她自己。 小格先拿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有柳枝刷、青盐、巾帕,身后跟着的宫女端着银盆。两人进殿,见竹然正在饮用茶水,举止不雅。小格向身侧宫女使了个眼色,适意宫女退下。自己立于殿中,轻轻将托盘放置于木案上。没有像一般宫女一样,大惊小怪的问竹然:娘娘怎么了?或是:娘娘不能饮隔夜的凉茶,伤身子啊! 而是向榻边走去,准备先叠好被褥。见到被扔了满地的白色绢子,虽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但在宫中服侍得久了,也知那代表着什么,脸不红,心不跳的去收拾起来。 竹然已经缓过神来,对小格道:“你即刻便去依漓殿,见到沈娘娘对她道,皇上已经同意她出宫,收拾打点好了便可启程!” 小格出去有大半个时辰,回来时脸上略带丧气,但和竹然说话时已转而不见。 依漓殿殿门紧闭,小格敲门,却无人来开。 竹然听后心中发慌,一丝不好的预感隐隐的涌在心头。 小格见状,赶紧安慰道:“许是太早了,依漓殿的宫女还未来得及开门呢!也怪奴婢,先时敲门一点也没用力气,里面的人可能是没有听见。等服侍完娘娘更衣,奴婢再去跑一趟!” 竹然压制下心中不安,更衣,洗漱,打扮穿戴好了,已是辰时。用完早膳,又耽误了半个时辰。从承欢殿出来时,已是巳时,朱赫瑀早朝都已上完。 竹然正往依漓殿走,刚到东宫,未走上数步,便听两个宫女极度惊吓,嗓子破了音儿似的喊道: “死人!有死人!” “井…井里有死人!” 竹然停了下来,小格拦住两个宫女,追问道:“看你们两个人的样子,成何体统!发生了什么事情,细细向娘娘道来。” 两个宫女跪地颤抖了一会,缓过劲来,才语无伦次的道:“奴…奴婢二人过来打水,先……是已经打了一桶送了回去,再……来打第二桶,我俩干拉井绳就是拉不上桶来,觉得奇怪,俯身向井中去看,却……却发现井中桶里,立着个死人!” “立于木桶中了?” 竹然赶紧命令宫女合力将井中的木桶拽了上来,本还在希冀人有可能生还,但拉上来时发现人已是气绝身亡了。竹然定睛细看,心头猛一抽搐,此人…此人不是沈漓儿贴身宫女么! 怕人通知了宗正府总管,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在金碧辉煌,无限荣光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肮脏丑恶,死一个宫女算得了什么,宗正府的总管本是司空见惯,但因是竹然派人通知的此事,表明上便不得不十分重视。 竹然脚步发沉的向依漓殿走去,正在心中思忖,一会见到沈漓儿断不能提她贴身宫女已死之事,她本是万念俱灰,强挺着一口气存于世上,又怎能再受如此打击。 走到依漓殿门口,便被一股阴森之气充斥,心中慌乱已经压制不住。殿门前宫女太监的哭泣之声,以及白布下盖着的尸体,提醒着竹然发生了什么。 问趴在地上哭泣的宫女道:“沈娘娘怎么走的?” “被…被皇上赐了毒酒。” 竹然听后腿脚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上,被身旁小格扶住,勉强站立着。看着沈漓儿的尸体,不知她有没有死不瞑目,只是她却没有勇气去掀开白布。 在回承欢殿的路上,竹然不断的问自己,如若她不去求朱赫瑀,朱赫瑀是不是就不会赐死沈漓儿了!只是他为何要赐死沈漓儿?为何?! 因沈漓儿最后背叛了他,他便要她不得好死!这是竹然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两日后,沈漓儿下葬。 沈漓儿因是妾室身份不能与朱赫楚合葬,但朱赫瑀可能为得到仁厚名声,厚葬了沈漓儿。 第三日晚,竹然被传唤侍寝。竹然已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第四日午膳过后,朱赫瑀驾临承欢殿。 竹然正面无表情坐于殿内,听殿外太监的高声唱喝:“皇上驾到——”却一动未动。 直到朱赫瑀进殿,竹然仍保持先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朱赫瑀吩咐让殿内宫女退下,就剩两人时,走近竹然,俯身伸手向竹然额头处探来,关心的问竹然道:“听说然然身体不适,莫不是感了风寒?” 竹然向后一躲,避开朱赫瑀探向她额头的手。 朱赫瑀伸过来的手,落了空,但依旧好脾气的对竹然道:“看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谁惹了然然?” 竹然听朱赫瑀此话,不觉冷笑了一下,带着玩味去看朱赫瑀。 如此冷笑,朱赫瑀已经很久没在竹然脸上看到了,感觉心被什么蛰了一下,有些不悦的问竹然:“你笑什么?” “回皇上的话,臣妾没笑。”竹然冷冷道。 朱赫瑀的火气一下子被挑起,捏住竹然下颚,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回皇上的话,臣妾不敢有意思。”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朱赫瑀捏着竹然下颚的手加了力度,语调冰冷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不敢。” 朱赫瑀已是火冒三丈,忍住要打竹然的冲动,将其甩到了一旁。 只是,竹然又移了过来,对朱赫瑀讽刺道:“皇上掌天下苍生之生死,臣妾违逆了皇上,皇上要如何处置臣妾呢!” 朱赫瑀只觉胸中怒气已经要冲到了脑子,手掌奋力攥成了拳头,再也压制不住,随手将身旁的青花瓷瓶甩在地上。然而,他毕竟是朱赫瑀,对付女人,他向来有都是手段,转怒而笑道:“朕处置人的手段,你还见识的太少!打你、骂你,岂不是太无趣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窝囊至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冷笑,除了威胁,她不吃别的。只是朱赫瑀偏偏就是能抓住她的软肋。 见竹然不再言语,朱赫瑀凑近了竹然轻轻道:“如你所说,朕掌管苍生生死,所以不要和朕作对。” 竹然看着朱赫瑀眼中的狠绝,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她第一次感觉,他竟是如此可怕。 朱赫瑀已经恢复理智,只是竹然这一番动作让他心寒,他大声对候在殿外的太监喊道:“回宫!”奋力一甩衣袖,向外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朱赫瑀觉得自己窝囊至极,听说她身体不适,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她。一到殿内,便看她冷脸,他就如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被她激怒。胸中依然郁结,忍不住骂出一声“混蛋!” 跟在后面的太监连忙都跪在了地上,向朱赫瑀请罪道:“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该死……” 朱赫瑀听后更加烦燥,把竹然带给他的气全撒了出来,“滚!都给朕滚!” 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想通了竹然何为如此,她求他让沈漓儿出宫,只是沈漓儿却饮毒酒自杀,她定是误会了他,以为是他赐死了沈漓儿!想到此,停下脚步,竟转身欲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在心中鄙夷他自己,她凭什么误会于他,他在她心中就如此不堪么!不问明情况便和他冷战,她以为她竹然是谁!他朱赫瑀难道就她一个女人! 只是三千弱水,只一瓢入得了他心…… 朱赫瑀走后,小格弓腰收拾地毯上的花瓶碎片,先时虽候在殿内,但朱赫瑀和竹然的争吵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在宫中服侍已是三个年头有余,还从未见过今日这阵势。一个妃子竟能将九五之尊的皇帝气到如此地步,最重要的是皇上即使动了圣怒,却不舍得责罚竹然分毫。心中暗暗佩服竹然,更加下定了要忠心耿耿跟随于竹然的决定。 两日后,下午。 妙棋到承欢殿来请竹然去端俪殿。怕竹然拒绝,没等竹然开口,便率先道:“皇后娘娘说要是奴婢请不去娘娘,奴婢回去要挨耳光不算,皇后娘娘还要亲自来承欢殿请娘娘。” 王府被查封那日,杜毓颜已和竹然撕破了脸皮。竹然想杜毓颜此时来请她过去,莫不是当上了皇后,便摆起了一国之母的架子,兴师问罪于自己这几日未给她请安的事情。 妙棋此话,惹得她不得不去。打发了妙棋,整理好仪容,便向端俪殿去了。 承欢殿和端俪殿距离不远,不用去乘坐步辇。抄了近路,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伴着已不太强烈的阳光,看着夏日丽景,即使知一会要和杜毓颜周旋,此时的心情也难免被此番景色感染。 端俪殿是皇后寝殿,以雍容华贵,恢宏大气为主调布置殿内陈设。 殿内杜毓颜着朴素淡青色裾裙,一众宫女皆着藏蓝色宫服,不只是端俪殿如此,整个皇宫皆如此。原因是太皇太后及皇后殡天皆不及七七四十九日。 杜毓颜吩咐宫女为竹然上茶,看了看竹然周身,一个失神,随即恢复正常,脸上挂满了刻意为之的夸张笑容。和竹然没话找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只是竹然发现殿内一个宫女一直在刻意留意着她的所有动作,低头去吹杯中茶叶,用余光去看那个宫女,依然在看着她,心中觉得奇怪,放下杯盏,故意对杜毓颜笑道:“皇后娘娘这殿中的宫女一个比一个标准,但臣妾还是觉得这位由赛他人!”竹然说着,指向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宫女。 竹然此话,让杜毓颜下意识露出一丝慌张,但只是眨眼之间,便不见了,看了看竹然所指的宫女,笑道:“娘娘夸你标致,还不快谢恩!” 宫女连忙跪地,低头对竹然道:“谢娘娘夸赞!” 竹然摆了摆手,对宫女道:“快起来吧。” 经竹然如此一说,宫女不再直接去看她,但时不时的已用余光瞟她。 杜毓颜依旧是和竹然漫无目的的闲谈,直到似是偶然向先时的那个宫女处扫了一眼,那个宫女又似乎传给了杜毓颜什么消息。杜毓颜满意一笑,马上转换了和竹然的谈话内容。 “这裾裙穿在妹妹身上当真是合适,”杜毓颜说着手已抚摸起竹然裾裙,从肩部滑至袖口,语调瞬间变得冰冷:“竹然,你该当何罪,太皇太后驾崩不足七七四十九日,你却身着彩衣,花枝招展,居心何在,是要魅惑君心,还是想违背纲常?” 竹然身着浅青色裾裙,素雅非常,只是袖口处镶有不到半寸粉色夕颜花纹,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立在竹然身旁的小格被杜毓颜的一番言语激起了满手心冷汗。今早是她为竹然拿的衣服,见是淡青素雅的颜色,未仔细去看,便拿来为竹然穿上了。此时,心中慌张,但面上强作镇定的看了看竹然。 竹然在暗处轻拍了拍小格手背,安慰她没事。只是看杜毓颜如此气势,心知她不会善罢甘休。人已是跪地,但脸上依旧云淡风轻道:“臣妾仪容失礼,望皇后责罚。” 杜毓颜看着竹然,面带得意的笑了笑,刚欲说话,便听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喝声:“皇上驾到——” 竹然听到此声下意识的反应竟是欣喜,只是马上反应过来,她已是将朱赫瑀惹生气了,朱赫瑀此时前来,杜毓颜参她一本,朱赫瑀定不会向着她说一句话。再有,朱赫瑀对太皇太后感情深重,在老太太丧期期间,她穿错了衣服,就是朱赫瑀不曾和她生气,也不会得过起过。 杜毓颜听到此声,虽是在意料之中。可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失落,如若不是她如此攻于设计,她从竹然身上挑出如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毛病,朱赫瑀又岂会对竹然有一丝责备,但回过神来,还是露出了得意笑容。没有如果,现如今她这盘棋下得恰到好处,竹然在她面前永远是手下败将! 就在两个女人内心变化的一时半刻中,朱赫瑀已是进来了。来到殿内,第一眼忍不住要看的人依旧是竹然,但他忍住了。疏冷的对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道:“免礼。” 第一百三十二章 噩梦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杜毓颜和其殿内的宫女都已起来了,只是竹然和小格却不能。 朱赫瑀佯装不解,只是不看地上的竹然,却看着冲他温柔而笑的杜毓颜道:“这是何故?” 杜毓颜指了指竹然裾裙上的粉色夕颜花花纹,装作难以言说的样子,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朱赫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竹然,把玩手中折扇,迟迟不肯言语。 说实话,到此刻竹然还在心中侥幸。 直到朱赫瑀半怒不怒道:“子不肖,父之过。兵部尚书竹长郡教女无方,降官职……”到此刻,竹然才算彻底死了心。想起那日他说的话:朕处置人的手段,你还见识的太少!打你、骂你,岂不是太无趣了! 杜毓颜假意劝道:“皇上不要动怒,妹妹只是一时疏忽,降竹大人官职的责罚是否太重了些呢!不如让妹妹为太皇太后抄写一遍《孝经》,也算是积了太皇太后的功德!” 朱赫瑀又是装作深沉,半日无语。 竹然挺直脊背的跪在地上,心想朱赫瑀可能还不知道,现如今竹长郡已经不是她的软肋了,竹长郡虽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只是他也无耻的利用欺骗了母亲董玉清多年,他是否会被降职,竹然心中无感。不卑躬也不屈膝的等待着朱赫瑀的宣判。 “抄一遍?”朱赫瑀摇摇头对竹然道,“即刻便回去抄写《孝经》三遍,明日便呈给皇后过目!” 混杂着朱赫瑀此时的冷漠声音,竹然耳边仿佛又听到朱赫瑀曾对她深情的说过:如果有第三种结果,我想和你徜徉于山水之间…… 竹然再去看向眼前的朱赫瑀,又听他道:“还不向皇后谢恩退下!” …… 竹然走了,杜毓颜凑近朱赫瑀,轻轻唤了句:“瑀,今晚留在颜儿这里吧!” 朱赫瑀看着杜毓颜,满脸讽刺的道:“朕还是习惯于然然身上的温度。” 杜毓颜自觉面子挂不住,转移话题道:“陆子寒一事,臣妾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朱赫瑀起身要走,临走时略躬身碰了碰杜毓颜面颊道:“朕也习惯于你攻于算计的样子!所以以后在朕面前,便坦诚相待吧!” 见朱赫瑀的身影远去,杜毓颜将手中的茶盏向朱赫瑀远去的方向摔了去。杜毓颜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问她自己:你是不是犯贱?你当真是犯贱了!朱赫瑀喜欢她,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她对他无感,毫不在意。多年之后,当朱赫瑀已不再是那个青愣小子,当他已对她无感,当他已喜欢上别的女人时,她却爱上了他,他对她越是冷漠,她便越是渴望着他。 “皇后娘娘,奴婢定会替您出气!”先时的那个宫女,来到杜毓颜身边,已然不是宫女打扮。 杜毓颜冷声笑了笑,伸出左手,对其道:“给本宫撕下来。” “是!”女子躬身轻轻去撕掉杜毓颜手背上的仿制肉皮。 今日,抄写这《孝经》,竹然是躲不过去的。就算竹然不穿那件裾裙,杜毓颜也会将热茶撒在这左手之上,讹赖于她。 撒下仿制肉皮,女子讨好杜毓颜道:“恭喜皇后娘娘!” “哦?”杜毓颜不解的疑问了一声。 女子道:“未等皇后娘娘出招,这竹然便自己出了纰漏,皇后娘娘这是出师得利!” 杜毓颜眼带杀意,狠绝一笑…… 一到承欢殿,小格便当即跪在了竹然面前,向竹然请罪道:“今日是奴婢疏忽,害娘娘受罚,还望娘娘责罚奴婢!“ 竹然朝小格笑了笑道:“快起来吧!你我虽才相处几日,但我能感觉出来你的忠心,此时是有人成心找茬,怎么能怪你呢!” “是奴婢粗心了,奴婢明明知道这些时日在行太皇太后丧礼,应该对娘娘的衣着打扮十分留意的!” “好了!”竹然弯腰去拉小格。 整整抄了一夜,第二日又抄了一上午,到中午时才抄完。放下笔,发现小格已经贴心的准备好了泡满玫瑰花瓣的水,来服侍竹然润手。 竹然对小格笑了笑道:“你去把这些抄写好的孝经送到端俪殿吧!” 自打小格将《孝经》送到了杜毓颜那里,竹然心中便一直不宁,右眼皮跳动不止。 心中猜想,难道杜毓颜要拿她抄的东西做文章。摇摇头,安慰自己,杜毓颜即便是再鸡蛋里挑骨头,有能怎样,大不了罚她重新抄写也就是了…… 嫩绿的桑植树横斜的长在陡峭的悬崖之上,悬崖中间似乎有一方古朴的凉亭,但隔着绵绵的白雾,使人看得模糊。竹然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靠近这古朴凉亭的,只觉脚踩在凉亭的青石板上时,白雾瞬间散了,前方出现个瘦削的白衣男子。男子回头,竟是陆子寒,满脸倦容但又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看着这笑容,有如春风拂面,让竹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然儿,如果我们能重回过去,你还愿意嫁给我吗?”陆子寒慢慢走到竹然身边问道。 竹然摇了摇头,笑意涩然:“那时的你是我生命里的阳光,只可惜世事无常,我们都变了。”竹然正说着,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自己稍显稚气,竟是未出闺阁时的样子。然后是她和陆子寒从前发生的种种,一一浮现。 “可不可以再叫我一次陆哥哥?”陆子寒语调恳求的道。 竹然看着陆子寒,动了动嘴唇却未叫出口。当爱一个人时,希望用最亲昵的方式叫他。但当不爱了,还怎么叫得出口呢。 陆子寒苦笑道:“我真是彻彻底底输给朱赫瑀了,江山,女人,都输给他了。” 竹然看陆子寒一边笑一边往后退,赶紧喊道:“别往后退了,后面是悬崖!” 陆子寒脸上的笑意骤然变得凄绝,“然儿,如果有来世,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说完后退数步,仰面下沉。 “不要!不要跳!”竹然话音落下时,陆子寒已经跳下去很深了。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陆子寒笑着朝竹然挥手。 “不要,不要走,你还有赫溪和孩子!我怎么救你,我怎么救你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愿者上钩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小格在一旁关心的握住竹然的手。 竹然听到有人叫她,猛然惊醒。看着周身的环境,才发觉原来只是一场梦。心中欣慰还好这只是一场梦,要不然朱赫溪母子还怎么活啊。 小格拿手帕为竹然擦去额头上的虚汗,边擦边道:“没事了,娘娘做噩梦了吧!” 竹然深吸了口气,缓了半天才使自己不再去想梦中的场景。三更天,外面漆黑一片,只是竹然躺在榻上,再也睡不着了。细细去算,朱赫溪已是有八月的身孕了…… 第二日清早,竹然想到昨日的梦还感觉心有余悸,又想到朱赫溪,心中隐隐的不安。 心绪不宁了一日,到夜晚又是一夜无眠。 竹然想去看看朱赫溪,可现如今这种境地,一是她得罪了朱赫瑀,出不去宫门,二是朱赫溪知晓了她和陆子寒的关系,那日她不辞而别走出公主府,她们的关系便再回不到从前了。 用膳时心不在焉,小格盛好了汤递到竹然手中,却没想一个没拿住,撒了一手。“娘娘,没事吧!”见竹然手背瞬间红了,小格失声朝外喊道:“快去叫太医来!快去叫太医来!” 小格赶紧去拿消暑用的冰块将其包在锦帕里面敷在竹然的手背上。等了半日,太医才来,是个年纪轻轻看着面生的人。小格心中不满,看着男子快语道:“娘娘被烫伤了,你们磨磨蹭蹭半天才来也就算了,倒头来派了你这么个主,莫不是太医院没人了!” 竹然制止小格道:“不可无礼!” 男子赶紧赔罪解释道:“姑娘这可是冤枉下官了,康硕公主今日临盆,胎儿尚未足月,可能一尸两命,皇上着急,遣去了太医院所有精湛太医前往公主府,宫中也只剩下官等无能小辈了。” “你说什么呢!还不掌嘴!什么一尸两命,呸呸呸!” 朱赫溪待人和善,在宫中人缘甚好,小格听到此话,都不免替她着急,更不要说是竹然。朱赫溪满打满算有八个月的身孕,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尸两命! 竹然想到此处,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只是想到她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便又坐下了。早已顾及不到烫伤的疼痛,心飞到了公主府上。对小格道:“快去打听打听公主的情况,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于我!” 晚膳摆在几案上,竹然却顾不上去吃,一直在等着朱赫溪消息。大约酉时末,戌时初,小格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但面带喜色地对竹然道:“回…回娘娘的话,母子平安!公主和小驸马母子平安!” 竹然心中陡然松了口气,心头喜悦,险些破涕而笑,问小格道:“是个男孩?” “是,是个健健康康的小驸马呢!”小格回答。 说也奇怪,在不知道朱赫溪是否平安时,竹然丝毫感觉不到手背的灼痛,当得知她母子平安后,竹然马上便感觉到了手背的疼痛,甚至是疼痛难耐…… 在首饰盒中找出几只金叉,本想让小格拿到尚功局为朱赫溪的孩子打造平安锁的。只是拿出来后,便又放了回去。如今以她和朱赫溪的关系,不知朱赫溪能不能收下。朱赫溪身为公主,和朱赫瑀兄妹情深,朱赫瑀这个当舅舅的想必是早赏给他的外甥各种金质玉器了。 小格进殿,看到竹然拿出的几只金叉,便猜到了竹然的意图。笑着对竹然道:“娘娘这是要给小驸马准备礼物么?” 竹然摇了摇头,收起金叉道:“这些都是俗物,你去把《佛经》拿来吧,我给小驸马抄录一些,积攒些福气……” 半个月后,御花园的凉亭里。 杜毓颜坐在石凳上,依旧是素雅打扮,她烦透了这七七丧礼,因这丧礼,她要和竹然穿等同的衣服,显示不出她高她一等的华贵、地位。 身旁妙棋为其轻柔的按着肩膀,边按边道:“娘娘,今日能等到她么?” “今日等不来,那便明日再等,明日等不来,那便后日,反正这日子还长着呢,我就不信她竹然不出承欢殿的门,我就不信她不来这御花园!” “干脆,奴婢把她叫来得了!” “那多没有意思,我倒想看看这场大戏哪天开演!” 许是今日是最不好的日子,戏,当真发生了此日。 用完早膳,小格见竹然难得心情很好,想着竹然已是半个月没出殿门,提议道:“今个儿天可好了,奴婢陪娘娘出去转转!” “能去哪里啊……”竹然叹气道。 小格对竹然笑道:“去御花园吧,那空气好,步辇都为娘娘准备好了,就等着娘娘移驾了!” 竹然刚到了御花园,杜毓颜派在各处的宫女,便看见了,急忙来给杜毓颜通报。杜毓颜正吃着杏仁,拍了拍手上碎渣,对妙棋道:“去把人给本宫请来。” 竹然走了过来,给杜毓颜行完礼,不冷不热的道:“真是巧了,在这里遇见皇后娘娘。” 杜毓颜看着竹然,笑道:“不巧,本宫在这里都等你半个月了。” 竹然忍不住心中讽刺,嗤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当真让妹妹受宠若惊了。” 杜毓颜摆摆手,遣散众人,在凉亭中只有两人时,轻轻道:“在等妹妹,因有一事相告。” 竹然看了看杜毓颜,她有事情相告,从她口中说出的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只有忧没有喜,只有坏没有好。笑了笑,拒绝道:“要是妹妹不想去听呢?” 杜毓颜冷笑道:“听不听在妹妹,说不说在本宫。” 竹然听杜毓颜如此说,顺着她的话,便给她跪安道:“那臣妾便不在此打扰姐姐了。” 杜毓颜也站起身来,边去理身上裾裙,边轻描淡写道:“陆子寒死了,朱赫溪母子二人想是乐意见你。”说完,竟先率竹然一步离开。 竹然快步挡在杜毓颜前面,追问:“你什么意思?” 杜毓颜推开竹然,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轻轻道:“是何意思?这不能问本宫,要问便去问朱赫溪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退却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来人,去颐清殿!” 走了一半,竹然便叫人停了步辇。她去颐清殿,朱赫瑀也未必肯见她,即便是见了,对她也不会有好态度,即便是有好态度,也未必肯让她出宫,就算是让她出宫了,她又怎么去面对朱赫溪。这样想着,心中十分烦闷,排解不开。 小格看出了竹然心中的退却,附在竹然耳边轻轻劝慰道:“娘娘,太皇太后的七七丧礼已到了尾声。这马上就要举行登基、册封大典,皇上是垣谳国的天,是这皇宫的天,也是娘娘的天,您心里就是再过意不去,也不能和皇上怄气啊!” 只是竹然还是退却了,对小格道:“明日再说吧,今日…今日妆容不得体……” 那个梦和杜毓颜的话,让竹然不能平静,她甚至想,出宫去康硕公主府,不去见朱赫溪,只在她府门外望望也好。 第二日,竹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偏黄,身子消瘦。抹了些胭脂,又涂了些腮红才感觉好些。也不知朱赫瑀肯不肯见她,但她还是得去厚着脸皮求他。 来到颐清殿殿门口,御前总管赵玉泉正候在殿外,竹然知在未进宫时得罪了他,看他面相便知他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这些日子,朱赫瑀也是不再理她,在人前看来,她显然已是失了圣心,此时,这赵玉泉不对她落井下石,便是大幸。 只是这赵玉泉当真没让竹然失望,竹然请求他进去向朱赫瑀通报一声。 赵玉泉落井下石用的高明,不像一般人的颐指气使,而是进退拿捏有度的对竹然道:“娘娘,皇上正批阅着奏折,听说岭南一带蝗灾又起,这皇上的心思难猜,进去给您通报,皇上呵斥责骂了奴才倒没关系,只是怕让娘娘碰一鼻子灰!” 第二次来颐清殿时,竹然倒是见到了朱赫瑀,只是颐清殿外,朱赫瑀与哈馨儿正在拿剑切磋武艺。 传闻哈馨儿武艺非常,在忽欧锡国无人能敌,未遇朱赫瑀前,傲视天下一切男子。此时见她和朱赫瑀练剑,心中敬佩,哈馨儿名气确实不是虚传。 哈馨儿手拿佩剑,目光如炬,直盯朱赫瑀眉心,快步向朱赫瑀移去,两侧生风,见朱赫瑀失神向竹然处看了一眼,一个伸手,剑尖向朱赫瑀眉心刺来。 竹然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失声喊道:“小心!”。 在剑尖差半寸触及朱赫瑀眉心时,朱赫瑀右脚向后一步,同时脑袋向后一仰,哈馨儿手中利剑已经走空,穿到了空气之中。朱赫瑀反手抓住哈馨儿手腕,几乎用尽全力,哈馨儿疼的眼睛猩红,愣是不松手丢下佩剑。 朱赫瑀陡然一个松手,左脚退后一步和右脚平齐,看着哈馨儿道:“馨儿这是要谋杀亲夫?” 哈馨儿听此话,一个用力将手中的剑甩到花坛之中,冷声对朱赫瑀道:“凭我对你的情,宁愿用我的命去保你的命,到头来你竟是如此猜忌于我!”说完,便转身要走。 竹然见此情此景,躬身给朱赫瑀行礼道:“臣妾告退!”说完,不等朱赫瑀如何回答,转身快步走去。 走了有数步远,听朱赫瑀喊了一声:“馨儿!” 竹然听完,觉得心上的一根弦,被人前弹了一下,后弹了一下,最终拨弄断了。 他对哈馨儿好,在感情上,竹然因他不专一而觉得难过。 他对哈馨儿不好,在道义上,竹然因他忘恩负义也觉得难过。 他娶哈馨儿,本是为了利益,此时登上了皇位,如若负了她,有如小人一般,卸磨杀驴。说来悲哀,他对哈馨儿好与好,竹然在心中都介怀。 第三次去颐清殿,竹然远远的便望而却步了。看着天空中的家鸟,许是王府里的那些,现如今,她离开了一座小笼子,又被这金碧辉煌的大笼子困住了。 只是,今日却是幸运,她遇见了林韵辰。林韵辰从颐清殿出来,要往宫门方向走去。竹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去叫他:“韵辰!” 林韵辰一下子便听出了是竹然的声音,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转身便看见了竹然。只是想到在岭西他为了朱赫瑀,强逼竹然去说的那番话,心中觉得对竹然有愧,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竹然!” 当时的情况,除了强逼朱赫瑀去娶哈馨儿,已是没有他法,竹然在心中丝毫没有去怪林韵辰,见他朝自己尴尬的笑了笑,竹然言明心中想法:“我印象中的某人可是玩世不恭的英俊王爷,哪里会露出此时这扭捏笑容,某人的朋友竹然,是沾染江湖技艺、心胸宽广之人,可没有记仇的习惯!某人如果还对自己所做之事感到介怀,便是不想和我竹然做朋友了!” 林韵辰听竹然如此说,惭愧道:“我这心胸当真不如你这个女子了!” 竹然真心把林韵辰当成朋友,心中有事情,便不想去兜圈子,直接对林韵辰道:“我有事情求你!” 林韵辰听后,不禁笑道:“求我?三哥如今是垣谳国的天子,有什么事,和他知会一声不就得了!” 竹然摇了摇头,不等说话,林韵辰便是恍然大悟道:“又和三哥生气了!” “我想出宫去看看赫溪。” “就这事?没别的了?”林韵辰不解的问道。 听竹然回答:“就是此事”时,禁不住道:“郑重其事的样子,我当是什么事情!我这就要出宫门,你跟着我便是。” 林韵辰认为带竹然出宫是小事情。一是因为他以为竹然已经知道陆子寒已经死了,二是他对朱赫瑀和杜毓颜做的那件事情一无所知。摆摆手,叫来一旁的小太监道:“你去颐清殿和皇上传个话,就说我带竹娘娘去康硕公主府了!” 竹然连忙叫住小太监道:“不必去传话了,一会回来我自己向皇上言明。”她害怕朱赫瑀知道不让她出去。 林韵辰看了看太监道:“那你便不用去了。”走在路上,又看了看竹然,笑道:“看来是没和三哥生气!” 竹然调侃了一句,“我没和他生气,是他和我生气了!”她确实没和朱赫瑀生气,只是失望而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花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林韵辰是乘轿来的皇宫,此时又和竹然两人同乘一轿奔赴康硕公主府。在快到公主府时,林韵辰叫停了轿夫,对竹然道:“我还有事情,便在此下轿了,一会你见到赫溪帮我带句好!”下了轿子不忘对轿夫交待将竹然无虞送回去之话。林韵辰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怕看见朱赫溪此时孤儿寡母两个人,心中难受。 竹然点了点头,马上要到地方了,心中竟慌张了起来,倒不知她自己为何执意要来此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因杜毓颜的一句话。竹然心想没准是杜毓颜戏耍她的法子,如若是的话,她便接受了,一会到了府门,向门口的人打听清楚,了解了解朱赫溪近况如何她便回宫。回宫后杜毓颜向朱赫瑀参她一本,她也认了。 正这样想着,轿子停了下来。已是来到康硕公主府。 在掀开轿门,看到府门的匾额上挂着的白花时,竹然愣在了当场。 杜…杜毓颜所说的是实话。 公主府的大门敞开着,敞开的大门对着灵堂。朱赫溪正穿着黑色丧服,头戴白花,脸色比白花还要惨白,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灵堂旁。 竹然看着正中大案上的牌位“亡夫陆子寒之位”时,站在原地真的感觉天旋地转。 朱赫溪正侧身看着陆子寒的牌位,未看见门外的竹然。身旁矮胖总管只顾着和朱赫溪说话,也未注意到竹然。 “公主,这都半个月了,咱们还是把府门关上吧,不…不会有人来祭奠驸马的……” “本宫就不信陆子寒身边无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就是有…也被皇上……”矮胖总管沉吟着不敢说出下话。 “你去将本宫的话放出去,陆子寒一伙余党,有胆量来祭奠陆子寒者,本宫求朱赫瑀为其封官加爵!” 竹然在外听朱赫溪和矮胖总管的谈话,便知朱赫溪变了。那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朱赫溪可能随陆子寒而去了。她站在府外,望而却步,看着她消瘦而憔悴的样子,却不能、不敢上前去说几句知心的话。本想着上轿回去,只是朱赫溪已转身看到了竹然。 朱赫溪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竹然那一瞬变得狰狞而可怕。竹然心头一颤,唤了声:“赫溪!” 朱赫溪却是一阵冷笑,拿起陆子寒牌位,奋力的摔在地上,边摔边骂道:“奸夫!她倒真有脸来看你!” 竹然没想到朱赫溪情绪如此激动,颤抖的开了开口:“赫溪我…我和陆子寒早已没有关系了……” 朱赫溪发疯了似的向竹然冲了过来,边冲边寻找可以打竹然的木棍之类。“三哥不舍得打你,我倒要替他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人!” 两个消瘦到经不起风去吹的女人,朱赫溪推搡竹然,竹然被她推倒在地,她也是扑到了地上。但还是向竹然身上厮打。 矮胖总管见状赶紧来拉开朱赫溪,一边拉一边哭泣道:“公主你醒醒吧,这康硕公主府还指着你呢,小驸马也指着你呢……” 朱赫溪听到此话,慢慢恢复理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陆子寒,你不是人!你狼心狗肺!” 竹然听着朱赫溪的哭声心痛如绞,挪到朱赫溪身边道:“赫溪…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朱赫溪却反手给竹然一个耳光,骂道:“滚,你滚!” 这一个耳光,打破了两人之间所有的情意。竹然站起身来,心灰意冷道:“你好好保重……” 转身上轿,离开。 一路上,心中竟是如此苦涩,犹如哑巴吃黄连。年少时和陆子寒的那段感情,因认识了朱赫溪,因知晓朱赫溪喜欢陆子寒,因陆子寒已娶了朱赫溪,面对陆子寒一次一次的表白,她一次一次的后退,一步一步的和陆子寒保持着距离,一点一点的想要成全陆子寒和朱赫溪两人,只是…只是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贱人!她想问问老天爷,她哪里轻贱了!为何如此多的人都这样骂她!在竹府时,赵怡红,竹语这样骂她,嫁给朱赫瑀后,杜毓颜,曹书瑶,颜铃钰这样骂她,此刻朱赫溪也这样骂!她自恃博览群书,倒不知这贱人二字是何含义,该如何去写! 反之,就算别人都如此骂,她朱赫溪凭什么骂她!她竹然为了她朱赫溪,放下面子去求陆子寒好好待她,得知她临盆要有生命危险,茶饭不思,此刻冒着被杜毓颜暗算的风险也好来看她是否安好,她朱赫溪凭什么如此骂她! 委屈使竹然哭了出来,竹然用袖子擦掉眼泪。她朱赫溪不值得她掉眼泪!不值得! 只…只是眼泪却不可制止。 快到皇宫时,轿子突然停了下来。竹然不知何故,刚要去掀轿门,便听外面的人道:“娘娘,得罪了,还请下轿。” 竹然听是妙棋的声音,心知见到妙棋如同见到杜毓颜本人。不欲下轿,对轿夫道:“回宫!” 杜毓颜交给妙棋的任务,妙棋还没有完成,见轿夫抬轿要走,忙挡在路前面道:“停下,都给我停下!” 见轿夫有落轿的意思,竹然冷声喝道:“她是娘娘,还是我是娘娘,今日我看何人敢落轿!” 妙棋无奈,跟在轿后面道:“皇后娘娘派奴婢来给来给解惑!” 竹然不愿去听妙棋声音,对轿夫道:“加速!“ 妙棋心中咒骂,但脚上却不得不连跑带颠给在轿后面,口中道:“娘娘以前和康硕公主的关系如此要好,听说娘娘被陆子磊那歹人抓到了大理寺,康硕公主不顾肚子里的孩子,亲自到监牢,软磨硬泡,让陆子磊放了娘娘,公主对娘娘的恩情,娘娘可是都忘了!” 见竹然不去说话,妙棋继续道:“公主虽心思单纯,可却是知情达理,明辨是非之人。娘娘和陆子寒年少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公主刚听来时,可能在心里承受不了,可细细去想,也便是释怀了,就算不释怀,也不至于恨娘娘到如此地步。这一点,娘娘没想过么?”轿夫走的很快,妙棋快步跟在后面,嘴上还要有条有序的说着话,很考验人。 见竹然依旧没有反应,妙棋继续放狠话道:“皇上为何让娘娘抄《孝经》,娘娘当真以为是因为衣着不得体?” 第一百三十六章 挑拨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那是因为什么?”竹然忍不住问了出口。 妙棋见竹然上了钩,快步跑到轿夫前面,让其停下。轿子停了下来,她已是气喘吁吁了,猫腰,双手支在大腿处,缓了片刻,待到不那么粗喘了才道:“是因为笔迹……” 妙棋一股脑的将杜毓颜交代她的颠倒黑白的话和竹然叙述了一遍:为了从哈信儿那里救娘娘出来,皇上留了陆子寒一条小命。如若陆子寒在忽欧锡国苟且偷生,那事情也便罢了!这是这天高地厚的陆子寒却斗胆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康硕公主府。哄得公主要放下一切和他私奔。皇上怎么劝说,公主就是不听。不但不听,甚至以母子性命威胁皇上放陆子寒一条生路。陆子寒回到京都,皇上便已是动了杀心,只是迫于公主,迟迟未下定主意。但皇上当真是谋略过人,想到一条即可让公主死心,又可了结陆子寒性命的办法。陆子寒的软肋无非是娘娘,皇上让皇后娘娘故意找娘娘毛病,无非是想让娘娘抄写这《孝经》,得到娘娘笔迹,再找人仿照着您的笔迹,给陆子寒书一封信,心中内容也无非是仿照娘娘的口吻,约陆子寒在某处某时相见,”妙棋想到自己漏了一环,赶紧补上道:“对了,罚娘娘抄写《孝经》的那一日,有个宫女一直偷偷打量娘娘,娘娘知道是何故么?” “讲!”竹然的喜怒已是被带到这个故事里了。 “她不是宫女,而是京都城寄姝馆里可模仿人形体与声音的伶人。皇后娘娘故意和娘娘找话聊天,不过是让伶人充分模仿娘娘举止动作、语调声音。对!还有陆子寒,寄姝馆里不乏男优人,找个男的模仿陆子寒也是轻而易举。待这一切都准备就绪,好戏便开始了!先是派人将那封模仿娘娘笔迹的信让陆子寒看到,陆子寒看到信后,虽是有所顾虑与怀疑,但还是去了信中所写之地。殊不知,那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了。在陆子寒离府之后,便让这一对伶人入了公主府,在陆子寒的房中上演一出好戏。两人相拥相抱,浓情蜜意,这时派人叫来康硕公主。公主听说陆子寒叫他,不知何故的往陆子寒房间走,未到门口,便听见娘娘的声音:寒,在这里没事么? 然后是陆子寒的声音:然儿,我想你,我不能没有你。 再是娘娘的声音:那公主怎么办? 陆子寒:然儿,你好香! 公主在外看着交织在一起的身躯,愤怒冲破理智,本想破门而入,捉奸在床。只是被皇上事先安排好的人用不损伤公主与腹中胎儿的迷药暂时迷晕了。等公主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陆子寒乱臣贼子被皇上斩杀。公主醒来便挣扎着下地,找陆子寒和娘娘算账,但身边奴婢却告诉公主,陆子寒和娘娘二人,迷晕公主,私奔了。却不想,公主听后,情绪激动,波及腹中孩儿,提前一个多月临盆……母子平安,情绪稳定后,皇上派人告诉公主已找到私奔的陆子寒和娘娘两人。陆子寒死性不改,做徒劳抗争,被龙虎卫杀死,娘娘被皇上带回皇宫……” 竹然听完妙棋所言,就觉脑袋麻木到不会思考。震惊,愤怒,难过,都不能表达心中情绪,一个词可能贴切:恐惧。 佛曰:大笑无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当内心受到强大撞击,撞击到自己所不能承受时,人便是安静了。活在这世上的本能活动,哭泣,言语,行走,完全不会了。 小格来到竹然身边,掀开轿门,发现竹然坐在轿中,不断的轻笑,如三岁孩童那般的哭笑。顿时傻了眼,那一刹那,小格竟以为竹然疯了。强稳定心神,一面吩咐承欢殿中的两个太监将竹然抬进殿内,一面派宫女去请太医和通知朱赫瑀。试图和竹然说话:“娘娘,你没事吧?” 竹然在那一时,当真是没有意识了,直到太医院的太医来了,施用银针,强扎竹然的人中穴位,竹然才缓了过来。 只是恢复了神智,妙棋对她口述的那些画面便一下子又占据在了头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小格见竹然眸中回复了正常人的神韵,喜悦又欣慰的道:“娘娘,您感觉好些了么?” 竹然移眼,看着跪满一地的太监,宫女,太医,轻咳嗽了下,最后又把视线落在了太医身上。轻轻开口道:“大人,竹然想询问您一件事情?” 太医赶紧低了低头道:“微臣在,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世间可有让人忘了所有的药,”竹然顿了顿继续道:“或是施针能让人暂时忘了记忆?” 太医听后,只是沉吟。小格在一旁对竹然略微笑了笑道:“娘娘说的是忘忧草,那是神仙吃的,咱们这凡间哪能有能!” 说话间,朱赫瑀已经来了。 太监的唱喝声惹得竹然一声冷笑。朱赫瑀进殿,径直朝竹然走来,只是眸中除了担忧还有怒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问道:“娘娘怎么样了?” 太医照直回答道:“禀皇上,娘娘因强烈刺激,悲伤过度,郁塞脑部,腑脏暂时性混乱,经微臣行针,已无大碍。” 朱赫瑀坐在竹然身侧,看着奄奄而没有生机的竹然,心想:如若她不提陆子寒之死,那么他便什么都不去追究,她向他耍脾气,甚至是骂他,他都不去追究。轻握了握竹然手,关心的问道:“好些了么?” 竹然身体虚弱,连甩开朱赫瑀轻轻握着她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他,虚弱但是冰冷的道:“把你的手拿开,别碰我!” 殿内虽大,声音虽小,可是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朱赫瑀不但不去松开竹然的手,反而攥紧她的手,冷声吩咐殿内众人道:“都退出去!” 只剩两人时,朱赫瑀俯身,半用力压在竹然身上,脸靠近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今夜朕留下来陪你好么?” 竹然不去言语,见他的唇向她覆了过来,转过头去,无言拒绝。 朱赫瑀仍然低头,吻在了她的脸上。 竹然轻轻道了句:“朱赫瑀,你让我感到害怕……”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逼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扳过竹然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冷声道:“别逼我!” “我不敢,当初你是瑞新亲王时,我便怕你。现如今,你得偿所愿,成了九五之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软禁先皇,赐死皇后、弟兄,我在你身边如一棵野草,为了苟活于世,怎敢逼你这垣谳国的皇帝!”竹然的声音很小,但说此话时,却是毫无躲闪的看着朱赫瑀眼睛,看着他双眸骤然溢满的怒气,竹然不得不承认她心中有了快意。 朱赫瑀随即转怒为平静,对竹然道:“我记得在桦枝山时你曾说过我忍耐力非常,只是从来不肯用在你身上,今日,我便用在你身上!”朱赫瑀在心中依然想的是:只要她不提陆子寒,他便什么都不追究。 听朱赫瑀如此说,竹然内心的某个地方柔软了一下,开口问他:“陆子寒是你设计杀死的么?”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刹那间想的是:如若他说不是,那她便自欺欺人一回,他们还如在岭西那般生活! 只是也在这一刹那间,朱赫瑀勃然大怒,扼住竹然脖子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绕不过他!他就是死了,至于你这般要死不活么?” 竹然冷笑了一声,刚才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轻轻对朱赫瑀道:“你杀了我吧。” “随他而去?”朱赫瑀冷声问。 竹然已是闭上了眼睛,激怒他道:“随他而去!” 朱赫瑀陡然松了手劲,低头,附在竹然耳边道:“送你到他身边么,不可能!” 她真的不想活了,当初的朱赫瑀,即使利用算计过她,可竹然知道,他是心系天下,磊落正直之人,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她敬佩他。只是现如今,登上皇位,他便变了,他变得阴险而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身为这样男人的女人,当真不想活了! 继续激怒他,“在哈信儿府中你问我去岭西找你,是因为我心中有你,还是因为走投无路,现在我便回答于你。千里寻夫,当初你感动了吗?你以为如若朱赫溪没发现我和陆子寒的关系,我无处可去,会去找你么?还有第二个问题,在茅草屋时我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你?因为不想和你有孩子,在王府时你不就知道了么!第三个问题,为何迟迟不回京都,是否因协助哈信儿保陆子寒一条性命?此事如此浅显,还用我回答么!”竹然看着朱赫瑀剑眉上扬,眼睛被气的猩红,心想着他会了结了她的性命,看着他的拳头朝自己的头上挥来,竹然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含笑的,如若能死在他的拳下,让他时时愧疚,也总比处在这深宫之中,和一群女人分享他给她的那点可怜恩宠要好。 重重的一拳落在了床榻之上,震得竹然耳朵嗡嗡作响。竹然只听朱赫瑀道:“你记住,即使我厌弃了你,恶心了你,也不会杀了你而给你自由!就算是死你也要和我葬在一起,我要生生世世折磨着你!” 朱赫瑀走出承欢殿,心中不只有盛怒,更多的是灰心丧气。他不知竹然的心为何比石头还硬,比寒冰还凉。为了爱她,他用尽了全部的心思,倒头来还是感化不了她。想起在岭西军营时,在茅草屋时,在他身下配合他时,他吻她,她深情回应时,他心中疑惑,为何她此刻就变了呢!那时她对他的情,甜而真,令他终生难忘…… 其实,原是竹然太小看了朱赫瑀心胸。 三个多月前忽欧锡国和垣谳国在岭西的那场战争,无非是因陆氏父子三日里挑外撅,阴奉阳违,在两国之间搬弄是非。垣谳国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手工业,商业发达。忽欧锡地处崎岖丘陵山地一带,以畜牧为主,兼有农耕。岭西为垣谳国土,毗邻忽欧锡。多年来两国百姓通商往来,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只是近年来却经有心之人挑拨,其人为陆子磊。陆子磊身为哈信儿门客兼挚友,向哈信儿进献谗言,说两国通商于忽欧锡国有百害而无一利。垣谳国手工业,商业发达,而忽欧锡国两者匮乏。以一些破粘土烧制的瓷器,长在树上没有丝毫成本的草叶,经人一加工变成茶叶,如此廉价之物却要忽欧锡以强壮牛羊相换,忽欧锡国委实吃亏。不是忽欧锡国人不如垣谳国精明,而是垣谳国占得天时地利,忽欧锡国人孔武有力,勇敢强壮,不如以岭西为突破口,出兵先攻占下岭西,在以此为基础,攻破垣谳国京都。哈信儿好大喜功,有勇无谋,多次听陆子磊挑拨,打定此念。和其父汗哈利罗言明此事,哈利罗年轻时精明强干,实为一代明主,但如今上了年岁,不免糊涂,听完哈信儿之言,瞻前顾后,正在犹豫之时,哈信儿却冒然出兵,烧杀抢掠岭西郡,哈利罗得知后,匆忙制止。只是此消息已被陆子磊带到京都,传到朱昀耳中。陆子磊夸大情况,向朱昀挑拨,说忽欧锡全面出兵,岭西郡快要落入敌手。朱昀卧病在床,糊涂不已,不查明情况是否属实,便调任朱赫瑀为主帅,出师岭西。 朱赫瑀一走,以陆子寒和陆昌旭为首的太子一党便已董捷一事为导火索弹劾朱赫瑀。陆子磊快马加鞭比朱赫瑀先达岭西,事先通报哈信儿,言垣谳派数十万大军抵达岭西,欲一举覆灭忽欧锡。两国之战由此挑起。 朱赫瑀到达岭西,才知事情原委。又听京都急报,他被陆子寒等人弹劾,王府被查封,妻妾,党羽身陷囹圄,两面煎煮他心。思前想去,一考虑到与忽欧锡此战,百姓遭殃,二考虑到此战胜与不胜,他朱赫瑀皆必败无异。最后孤注一掷以忽欧锡国为翻身关键。哈利罗本是不想两国开战,朱赫瑀吩咐众位将军,两军交战,以不败为目的,战胜不追击,战败不弃甲。包括在与哈馨儿那场单挑中,朱赫瑀以高强武艺,男子风度巧得哈馨儿好感,只是为拉近两国关系,却不想哈馨儿迷恋上他,第二日派人送来停战书。第三日派人给朱赫瑀私信,信中将朱赫瑀此时处境分析得清晰明朗,信到最后,只写道:为今之计,主帅只有一条路可走。 到此戛然而止。朱赫瑀知哈馨儿之意,只是却不予回应,只谈两国停战之好处,避忌儿女之情。只是哈馨儿情窦初开,要先谈儿女之事,后谈一国之事。到林韵辰逼迫朱赫瑀迎娶哈馨儿后,一切便顺理成章。直到竹然被哈信儿所救,哈信儿要挟朱赫瑀放了陆子寒。 如若陆子寒在忽欧锡国苟且偷安,了此余生,朱赫瑀怎会心胸狭隘至此,取他残喘性命。再如若他回到京都,欲和朱赫溪不问世事,相忘于江湖,朱赫瑀为其五妹朱赫溪幸福着想,也不会要他性命。只可惜他贼心不死。联合哈信儿,想要吞并岭西郡。又回到朱赫溪身边,花言巧语,骗得朱赫溪去求朱赫瑀让其做岭西郡守。 朱赫溪去求朱赫瑀那日,杜毓颜正在颐清殿内向朱赫瑀汇报沈漓儿丧礼的安排情况。朱赫溪求朱赫瑀,朱赫瑀当然不会同意。却不想,朱赫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以她和腹中孩儿性命相威胁,逼朱赫瑀点头。 朱赫瑀对朱赫溪好,是因为当年朱赫溪对他好。五年前,为阻止朱昀纳韩湘姿为妃,朱赫溪听从朱赫瑀安排,不顾性命站在马蹄之下,等着张璋启来救她,让张璋启立功。那年朱赫溪才多大,这样的情意,够朱赫瑀铭记一辈子。 朱赫瑀在表面上点头了。 朱赫溪走后,杜毓颜见朱赫瑀眉头紧锁,向朱赫瑀进献了所谓的良策。 此事牵涉竹然,朱赫瑀犹豫再三,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只是,当初朱赫瑀可能没有想到,他轻轻的一个点头,虽保全了岭西郡,免除岭西百姓受战乱之苦,却毁了他一生中最为珍贵的一段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散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走后,他的话留在了偌大的承欢殿内,徘徊在竹然耳边,几日不散。 你记住,即使我厌弃了你,恶心了你,也不会杀了你而给你自由!就算是死,你也要和我葬在一起,我要生生世世折磨着你…… 太皇太后七七丧礼结束了,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新皇登基、嫔妃册封大典。杜毓颜为垣谳国皇后无可非议,只是皇后之下的皇贵妃,贵妃,妃,嫔由谁来当,不能预测,全凭朱赫瑀喜好而已。 十分不合时宜的是,竹然和朱赫瑀在此时生气了。宗正府里太监个个拜高踩低,刚入宫那阵,竹然得朱赫瑀宠爱,生活所需,不用等承欢殿宫女太监去取,便殷勤的给送来。 只是此时不同了,朱赫瑀不再宠幸竹然,承欢殿内冷寂非常,就连夏日消暑用的冰块,殿内宫女去宗正府取,不另给银子去讨好宗正府总管,都取不来了。 在新皇登基前,选了一批秀女入宫,皆朝臣之女眷。其中门下省左尚书张享与右尚书李巩锡在朱赫瑀为王爷时便忠心于他,为显示圣恩,张享长女张钰影,李巩锡侄女李婷慧皆被朱赫瑀宠幸,只等妃嫔册封大典赐两人名位。张享之女张钰影宠势由甚,自进宫以来,一连五日得朱赫瑀宠幸。皇宫众人无不敬着让着,就连杜毓颜都特许张钰影侍奉圣上辛苦,不用日日去端俪殿请安。只是听人说这张钰影得父亲张享教诲有方,不但不恃宠而骄,反而识得大体,有大家小姐风范。朱赫瑀第六日召幸她时,她来到朱赫瑀寝殿颐清殿,在朱赫瑀面前长跪不起,温言劝慰朱赫瑀雨露均沾…… 这日,消暑冰块又用完了,小格悄悄去木匣中拿银子欲去再求得一些,怕被竹然知晓,宗正府如此拜高踩低,心中烦忧,拿银子换冰块一事始终是背着竹然的。 只是,竹然早已知晓,叫住小格道:“别去换了,我不热。” “娘娘…这大热天的奴婢们可以将就,可是您不能啊!” “有什么不能的,留一些银子做别的用吧,皇上以后再也不会来承欢殿了……”竹然知这是事实,心中千百遍的提醒自己,可是在和小格说此话时,心头还是隐隐难受。 “娘娘可不以如此想啊!”小格听竹然如此说赶紧跪地,提醒竹然道:“这马上就要举行册封大典了,娘娘可不能错过了这次机会!” 这几日,尚衣局的人忙着给各殿的娘娘量尺寸,赶制册封大典上要穿着的裾裙,各殿娘娘几乎都被量了尺寸,只承欢殿迟迟没有人来,小格暗自在心中着急,不敢和竹然提及。只是听竹然此时话中语气,无重得圣心之想,心中不免有所失望。 竹然看出小格眸中黯淡,轻轻开口道:“我知你是个心气高的姑娘,如若觉得我这里束缚了你,大可离去自谋出路,我不仅不怪你,反倒助你一臂之力,”说着顺次摘下头上两支金簪,递到小格手中,继续道:“你将这两支簪子送与宗正府管事,想是能求来个好差事。” 小格不去接竹然递过来的金叉,摇摇头看着竹然道:“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娘娘得宠,奴婢便跟着娘娘沾光,娘娘失宠,奴婢便和娘娘同甘共苦!”小格此话,有七八成是出于真心,她和竹然虽相处一月有余,但竹然温和待人,从不苛责下人,已是走进了她心,此刻竹然举动,更是另她感动,先前不是未有过另谋出路的念头,只是此刻完全打消了。 令小格和承欢殿的宫女欣慰的是,第二日司衣司的姑姑来给竹然量尺寸了。竹然一看来人竟是熟人,是在王府时给她量尺寸,问她是否认识董长清的那个姑姑。 其人叫董芳。低头为竹然量衣袖尺寸时,竹然不禁问道:“姑姑可还认识我?” “竹娘娘,奴婢怎会不认得呢!”董芳见竹然还记得她,眸中已露出了喜色。 “在王府时,姑姑为何那样问我?”因董长清已是罪人,竹然刻意避而不谈,如若此人是董长清什么人,自会提起话茬,若如不是,也不会给自己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竹然在心中刚这样想着,不想董芳听竹然如此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毯上,满脸希冀的对竹然道:“娘娘,奴婢有一些话想单独和您说!” 竹然压下心中的疑惑,看了看殿内小格和几个宫女道:“你先带她们下去。” 待殿内只剩下两人时,董芳对竹然道:“奴婢董芳,本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儿,董长清大人见我可怜,将我带回董府,在小姐董玉清房里做了丫鬟,被小姐赐姓赐名为董芳……” 竹然和董玉清长得很像,这也是董芳第一次在瑞新王府见到竹然时为何问竹然认不认识大理寺卿董长清的缘故。 董芳为董玉清贴身婢女,两人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当年董玉清被董浩杰净身出户,赶出董府,自此才和董玉清分开。董玉清走后,朝廷选秀,董长清爱屋及乌,知董玉清与董芳感情甚好,便给了董芳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让董芳参加选秀。董芳也确实不负所望,沉着稳重,凭借精湛女红,苦熬多年,成了尚衣局中司衣司之首。 竹然听董芳如此说,让其起来说话。董芳看了看竹然,两眼含泪,讲出了此行目的。 董家被灭三族,董芳因在宫中当差,多年不和董家联系,幸存了下来。 宫中管采买的太监借差事方便有专为主事姑姑,宫女传信要好处的惯例。就在两个月前,董芳收到一封署名为峰的书信。看到后喜怕交加,给了传信太监不少银子,封了其嘴。原来董长清字元峰,此小名只有少数人知道,见到此信,董芳竟以为董长清尚在人世。打开信,才知是其子董捷所书,怕人怀疑,才用董长清小名。 董捷在信中所写,他私吞朝廷三百万两白银一事实属被陆昌旭与陆子寒父子诬陷。 事情要从去年七月份陆子寒奉圣旨去坞剠族协商边境通商事宜说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实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巴州与云州接壤,去巴州必经云州。陆子寒途径巴州时,在云州明郡歇脚。 董捷为明郡郡守自是要接待朝廷特派官员。陆子寒温文尔雅、谈吐非凡,董捷才华横溢、博古通今,两人谈笑风生间,犹生相见恨晚之感。 陆子寒在明郡停留一日后启程,两人相约,待陆子寒处理完朝廷委派之事,返回朝廷时,董捷在明郡设宴,两人赋诗饮酒。 一个月后,陆子寒完成朝廷委派之事,果然遵守约定,来到明郡。只是拉回十车东西,说是书籍,又说朝廷中遇有急事,他和公主二人要快马加鞭而回,东西想暂放董捷府中。 等到安顿好京都事情,再派人来取。董捷随其父董长清贤良方正,光明磊落,欣然将十车东西带回府中,妥善安置,连打开查看都没有。 陆子寒一走便是数月,直到今年一月份,户部尚书西素生奉旨在各州郡查访去年赋税情况,所到之处,不过是走个过场。 一路上听闻人们对明郡一青楼歌妓津津乐道,来到明郡时,便想一睹此女芳容。 但身为朝廷钦差大人又不能明说,身边有阿谀奉承之人,说此青楼歌妓十分有个性,有多少达官贵人,富家子弟向其一掷千金此女都不屑一顾。 但有一人能请得动此女,明郡郡守董捷。西素生听此话,便派人去董捷处委婉说明来意,却不想董捷十分不给西素生面子,直言拒绝。 西素生经人怂恿,一气之下,置万金给老鸨,要见这青楼歌妓。老鸨一忌惮西素生朝廷钦差大人的身份,二贪图西素生所给银两。 绑了此女送到西素生所居驿站。西素生向来好色,见此女花容月貌,又性情刚烈,仗着自己身份便霸王硬上了弓。 此女早年遇无赖得董捷搭救,钦佩董捷人品才华,深爱董捷多年,因董捷已有家世,夫妻感情甚好,而和董捷结成挚友。 西素生霸王硬上弓后, 第一百四十章 册封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便是册封大典,按垣谳国礼制,在皇后寝殿端俪殿举行。 朱赫瑀和杜毓颜坐于正中紫檀雕山水人物宝座上,迎面对着端俪殿内分成左右两排而站的八个女人,八人中有竹然和哈馨儿,也有张钰影和李婷慧。 最先受封的是哈馨儿,朱赫瑀身旁太监手拿圣旨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兴庆殿娘娘哈馨儿,文武双全,名德皓贞,聪慧敏捷,敬慎居心,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皇贵妃,赐字:凝。” 其次是张钰影。当念道:“瑶华殿娘娘张钰影”时,竹然藏在衣袖中的手略颤了一下,因位分是从高到低而来的,张钰影在其前被册封,说明了…… “瑶华殿娘娘张钰影,静容婉柔,丽质轻灵,体恤得体,安贞叶吉,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妃,赐字:瑜。” 当太监念到李婷慧时,竹然心中便知朱赫瑀今日有羞辱她之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鸢含殿娘娘李婷慧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风姿雅悦,着即册封为妃,赐字:慧。” 只是竹然没曾想到的是,朱赫瑀会羞辱她到如此地步。当太监念完殿内后四位秀女后,圣旨中只剩“钦此”两字。 听到这钦此二字,竹然事先虽没能预料到,但神色倒是未变。只是殿内除她外的八个女人神色都变了。杜毓颜当然是幸灾乐祸,面露得意神色,但只是一瞬,随即变回大度得体的皇后娘娘应有的表情。 哈馨儿眸中现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是那种意料之中的神情。 张钰影试图让自己露出同情竹然的表情,只是年龄阅历使然,再有心机,眸中那丝得意还是暴露了心中所想。 相反李婷慧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眸中的情愫,就是自然而流露的疑惑与同情。 后四位秀女因得知刚进宫便被封为嫔,反倒比竹然陪在朱赫瑀身边多年的老人儿要强,得意,惊喜神色溢于言表。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但都是暗暗的在心中想,殿内安静非常。 太监用余光扫了扫竹然,又看了看朱赫瑀征求其意见。朱赫瑀却向侍立于殿内的竹然看去,眸中冰冷不带任何温度,激的竹然打了个寒噤。只是竹然却平静的笑了笑。什么身份、地位,在她心中真的不屑一顾。她曾暗暗发誓今生今世再不求他朱赫瑀,只是,因董捷,她还要去委身于他。 其实在朱赫瑀袖中还有一份圣旨,是专为竹然而写。如若竹然此时脸上不是如此宠辱不惊的表情,而是哀怨委屈,稍稍有后悔向朱赫瑀低头之意,朱赫瑀便都拿出来了。只是他见竹然如此表情,心中冷笑了下,面上不动声色,朝太监摆了摆手。太监会意,唱喝道:“众位娘娘领旨——谢恩——” 众人听后,跪地谢恩,齐声道:“臣妾谢恩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妹妹…”杜毓颜刚要开口说话,朱赫瑀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朕与皇后坐于多时,身体疲累,爱妃们免礼、跪安!” “是”众人异口同声。朱赫瑀从宝座上站起,欲朝殿外走去,众人又道:“臣妾恭送皇上——” 只是朱赫瑀走到竹然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竹然以为是因为自己,却不想朱赫瑀无情的眼睛注视着她,嘴上却道:“朕今晚召幸瑜妃!” 朱赫瑀身后太监连忙道:“瑜妃娘娘今晚侍寝!” 听朱赫瑀如此说,竹然才知原是她会意错了。略微低了低,避开朱赫瑀的注视。朱赫瑀站在她身旁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身后的张钰影。只听她身后的张钰影柔软声音道了句:“臣妾领旨。” 看着竹然脸上那毫不在意的表情,朱赫瑀隐去怒气,拂袖离开。 朱赫瑀走后,哈馨儿第一个站了出来,略躬了躬身子,声音冰冷的对杜毓颜道:“臣妾告退。”说完,不等杜毓颜回答,也不顾众人反应,傲然离去。哈馨儿觉着略躬了躬身子,已是给足了杜毓颜面子,要不是看在朱赫瑀的份上,她连给杜毓颜行礼可能都不会。走出殿外,朱赫瑀那略带磁性使她迷恋至极的男声还存在于她的脑中:“朕今晚召幸瑜妃……”哈馨儿步伐越走越快,她想甩开他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却永远比她的步伐快一个节拍。 朕今晚召幸瑜妃! 朕今晚召幸瑜妃! 朕今晚召幸瑜妃! 哈馨儿终于承受不住,手掌奋力拍在了其太阳穴上,张口骂了句:“朱赫瑀,你混蛋!” 头被拍得嗡嗡作响,声音终于止住。她不知这张钰影哪里入得了朱赫瑀眼,进宫不到半个月,三番四次得朱赫瑀召幸。想起她自己,追随朱赫瑀几月,他却只在新婚之夜,碰过她一次。 回头,见跟在她后面的宫女被她落下好远,正向她这里小跑。哈馨儿把怒气撒在宫女身上,冷声对其道:“我数十个数,你到不了我身边……” 杜毓颜先后被朱赫瑀和哈馨儿打脸两次,早已没了心情装贤德皇后,对众人摆了摆手道:“本宫累了,妹妹们都退下吧!” 闻言,几人才慢慢退出。竹然和张钰影、李婷慧前前后后顺次而出。杜毓颜看着张钰影背影冷笑了声,心知她不过是个炮灰。 刚才在殿中,朱赫瑀的眼睛几乎不离竹然。只是竹然却完全不知其情。想来是她妙计天衣无缝,竹然清高寡淡,误会朱赫瑀是不择手段之人,再不可能对朱赫瑀热络起来。杜毓颜心知她赢了,只是,她赢了又如何,比美貌年岁,她比不过宫中一批又一批新晋年轻之女子,比能力,她不及哈馨儿,比朱赫瑀的爱,她比不过竹然。此时,杜毓颜犹生挫败之感,空虚到极致,问身旁妙棋道:“在垣谳国,本宫为何能当上一国之母?” 妙棋看出杜毓颜心思,平时伶牙俐齿,只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思忖了半天道:“因天时地利人和,因老爷成全!” 杜毓颜听后,火冒三丈,将杯盏摔在地上,对妙棋道:“你就不能说因皇上对本宫深情一片……”话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寒碜。 第一百四十一章 示好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从端俪殿出来,竹然,张钰影,李婷慧因三人所居大殿都在端俪殿以西,距离又都不远,便是各自由着身旁宫女扶着,往回走去。 小格在殿外听人闲言碎语,大致也知晓些殿内的情况,此时见竹然眸中黯淡无光,身上不乏恹恹之气,便扶着竹然,没有说话。 张钰影正是得势之时,贴身宫女柳儿也显高人一等,平日里和宫中一些主事的姑姑,总管碰面,都要尊其一声柳姑娘,各宫的宫女更是个个敬着让着。只是刚才候在殿外时,她和小格碰面,小格只不卑不亢的略微朝其点了点头,柳儿心中有些许不舒服,但不知小格是何人宫女,便什么都没说。 此时,柳儿扶着张钰影慢慢走着,因识得李婷慧是和张钰影同时进宫的官家小姐,倒不敢去招惹。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竹然和小格,不免轻声问了张钰影一句:“娘娘,前方那个娘娘是何位分?” 张钰影自打卯时起来一直站到此时,感觉身子乏累不已,轻声应付了柳儿一句道:“没有什么位分。” 柳儿一听此话,顿时来了气势,想到小格先时对她的态度,又挑出竹然此时失礼的地方,大声说了句:“前方那是哪家的千金,从我们娘娘身边路过,怎的不知行礼!” 竹然一路失神,在想董捷一事,一直想不通陆子寒为何要大费周章陷害董捷,刚刚有了头绪,便听身旁的小格道了句:“柳儿姑娘此言不对,既然来到宫中,又哪里来的千金。” 竹然看了看小格,又看了看身侧的张钰影和柳儿。见张钰影明显脸色不悦的看了看柳儿,柳儿自此不敢吱声。摇了摇头,轻碰了碰小格胳膊,便继续向前走去。走的步伐快了些,已落下张钰影和李婷慧有一段距离。小格见四下无人,埋怨道:“这主子没恃宠而骄,奴才到先恃宠而骄了!” 竹然压下心中千万愁绪,对小格笑笑道:“想你在殿外也听到些消息了吧……我没有位分。” “娘娘……”小格不再说话。 竹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再问小格,“男人喜欢女人什么?容貌、性格……” 到了承欢殿门口,竹然和小格交了句底,“我会试图和皇上恢复到先前的状态,但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小格听后,顿时面露喜色。 ﹎﹎﹎﹎﹎ 和朱赫瑀恢复到先前的状态…竹然想了几日,排除了无数种方法,最后只得出一条结论,那便是向朱赫瑀示弱。先前为了激怒朱赫瑀,说出如此狠绝之话,不要说朱赫瑀是一国之君,是如此大男子主义之人,就是平常人家、寻常夫妻之间,妻子对丈夫说出心有他人,吃避孕之药不愿怀其孩子,丈夫也是不能原谅的吧!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想着,小格突然走了过来,附在竹然耳边道:“奴婢刚打听到,皇上现在御花园里……”说完,便等着竹然反应。 竹然深吸一口气,收起心中的不情愿,对小格轻笑了笑道:“御花园可是有什么花开得正艳?” 小格赶紧道:“芍药花,虽不是新奇的花种,但却是最早便栽种在御花园的!” 小格话中意思明显,竹然叹了口气道:“那便去看看吧,看看这株芍药,是否还能如当年一般,慰人心眼。” 朱赫瑀是在御花园,只是有佳人伴驾。 等竹然来到御花园时,未见到朱赫瑀,便听到了女人唱戏的声音。顺着声音走去,走到近处时,看见张钰影着鹅黄色裾裙,笑靥如花的在为朱赫瑀表演口技。朱赫瑀脸上本是没有情绪,但抬眼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竹然,眸中顿时有了温度,只是这温度却是对张钰影的,面含笑意的看着张钰影,顺手去摘一朵花别在了其头上。 张钰影停了声音,有些娇羞的问朱赫瑀:“臣妾戴这个好看么?”朱赫瑀迟迟没有回答,张钰影抬眼看他,发现他早已在注视着另一个女人了。 竹然心想:她曾教过曹书瑶如何去讨杜毓炫欢心,现如今那些女人讨好男人的技巧,她竹然也要在朱赫瑀身上用起了。不是不会,而是不想…现在为了董家,又是不能不做。等到日后,朱赫瑀知她此次向他示弱,又是因为有求于他,那么他和她之间的情意,即使是来生,也不能再续了吧…… 竹然什么都没说,和朱赫瑀对视半刻,便对他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如若朱赫瑀此时的身份不是皇上,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穷苦百姓,那么他可能就追过去了。只是,他是垣谳国皇帝,他有他的骄傲,他等着竹然的主动示好。然而,他内心还是欣喜的,他在竹然眸中看到了醋意,还有几分隐痛。 “娘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去呢?走出了御花园,小格忍不住问。 竹然看了看小格,见她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即使心中再有主意,也是不了解男人,尤其是向朱赫瑀这样的男人。轻轻道了句:“还要麻烦你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小格问道。 “这几日你留意留意临安王什么时候进宫。”她还是要求林韵辰一回。也许是最后一回了,但竹然不敢笃定,她当初还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去求朱赫瑀呢,只是现如今…… 第二日,竹然便派承欢殿内宫女、太监去御膳房大张旗鼓的打听朱赫瑀喜欢吃什么,然后吩咐御膳房的人做了多道,送到承欢殿来。 承欢殿里 竹然看着桌案上满满的菜肴,叫小格道:“过来,我们一起用膳。” 小格见竹然不等派去颐清殿请朱赫瑀的宫女回来,便动了筷子,忙劝阻道:“娘娘,这菜可是倾尽了全部银两才得来的,不等皇上来了么!” 竹然摇了摇头去看小格道:“你以为皇上会来么,过来一起用膳吧,要不可惜了。” 小格不解。 竹然却不打算去解释。 他要的不过是面子,那么她便低三下四乞求、讨好于他,挽回他的面子。 相信她今日这番举动,不消明日,便会传遍宫中,宫中人尽皆知,一个失宠的还不能算是妃子的女人,想重得圣宠,最后被垣谳国新君不屑一顾……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笑话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一个失宠的还不能算是妃子的女人,想要重得圣宠,最后被垣谳国新君不屑一顾的笑话人尽皆知后的第二日,竹然见到了林韵辰,在颐清殿不远处的盼君亭。 林韵辰看着竹然,那眼角眉梢挂满的惆怅,忍不住道了句:“和三哥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了?”林韵辰也听到了这个笑话,听来有两点不信。一是以竹然之心性怎会如此讨好于朱赫瑀,二是朱赫瑀如此在乎竹然,怎忍心将竹然对他的情不屑一顾。直到今早上完早朝,在颐清殿内,他半开玩笑的问此事真伪,朱赫瑀却一脸严肃的回答是真的。他还是玩笑的问朱赫瑀舍得去伤竹然的心,没想到朱赫瑀将手中茶盏置于地上,冷冷的道了一句:你去问问她,怎么就忍心将我对她的真心无情的踩在脚下! 听到朱赫瑀如此说,林韵辰才信了。 竹然看着林韵辰,轻轻回答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 “你的婢女说你找我?” 竹然面上为难,但还是说出了口,“想求你一件事情的……” 林韵辰突然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问竹然,“不会是因上次你求我去赫溪那里,三哥误会你心中还有陆子寒吧!” “是啊!”竹然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其实朱赫瑀和她生气的主要原因还真是陆子寒,但她故意激怒于他却是因他不择手段。问林韵辰道:“韵辰,事到如今,你猜我心中还有他么?” “就凭你千程百里的来岭西找三哥,也知你心中有三哥啊!”林韵辰以为竹然说的是朱赫瑀。 竹然问的其实是陆子寒,她想从别人的视角知道,朱赫瑀为何就一直介怀她和陆子寒的关系。轻轻更正过来:“我说的是陆子寒……” 林韵辰明白过来竹然的意思,看着竹然语重心长的道:“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为旁观者,我当然能看清你已是和他陆子寒彻彻底底的断了,只是三哥他身在当局,又十分介意你与陆子寒的关系,你不对他明确讲明,他当然要误会了!” “怎样讲明?我都已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了还不行么。”竹然不解。 “情人之间,有些时候要的当真是那一句话……”林韵辰陷入回忆,想起去年端午宫宴,朱赫瑀执意带竹然进宫,便是因他怎么对竹然好,竹然心中都有陆子寒。他用了伎俩,执意带竹然去参加宫宴,让竹然亲眼目睹陆子寒是怎样和朱赫溪柔情蜜意的,让她看清陆子寒为人,让她的心中以后只有他朱赫瑀一人。此事,林韵辰是要烂在肚子中的,他不能对竹然去说。 竹然绕回了话题,“和我做朋友真是亏了你,每次找你,都是有求与你!” 林韵辰听竹然如此说,笑道:“有什么要求我的,快些去说,这可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竹然开玩笑道:“最后一次我可不依!” 林韵辰认真道:“你不来找我,明日我也要去找你呢!” “为何?” 林韵辰不加掩饰的幸福笑道:“因我要辞官了,和子羽两人云游四海。” “真的么!”竹然替两人高兴。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三嫂只要争取,也可以和三哥很幸福的。” 竹然和林韵辰说了所求之事后,最后追问林韵辰道:“你们二人还回京都城么?” “看心情!”林韵辰笑笑,不正经道:“想你就回来!” “别回来了,京都有什么好的。”竹然轻轻道了句。 林韵辰和竹然告辞出宫。林韵辰走出老远,竹然忍不住喊他道:“韵辰!” 林韵辰回头,就着即将要落下的夕阳,微光打在林韵辰脸上、身上,他笑得如此纯粹。让竹然心头有一丝隐痛,走到他身边,又叫了声他的名字。 林韵辰和竹然开玩笑,“我后日走,明日还能见到,别弄的和生离死别似的!我不是说了么,以后想见你了,就回京都!” “还记得我用七彩桂圆和你换的那个条件么?”竹然看着林韵辰道。 林韵辰有点鄙视自己,他一个大男人,知道以后见不到竹然了,心中还当真有些难受。只是他却是不想表现出来,调侃竹然道:“还想着那个条件呢,你刚不是还求我一件事么!” 竹然无赖的摇头道:“那个不算,你就是欠我一个条件!” “还有这样的人呢!”林韵辰摊手笑道。 “韵辰,”竹然认真起来,看着林韵辰道,“和子羽畅游于天下吧,再也不要回来!” “为什么?你不想我……” 林韵辰到最后也没说行与不行。 竹然想到韵辰的母亲韩老太太还在京都,京都里还有朱赫瑀,林韵辰怎么能不回来呢,原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只是西素生是西子羽亲生父亲,西素生受陆子寒等人诱骗,间接陷害了董捷,致使董门七十余口被灭门,这笔帐,怎么和西素生算…… 董捷一事,竹然在心中大致已是有头绪。她如此猜想: 陆昌旭父子当初有拉拢竹长郡之意,登门竹府,为二子陆子磊求娶尚未出阁的竹语。 陆子磊私下里已是和竹语有了接触。竹语是赵怡红女儿,赵怡红自是清楚董玉清、杜言卓,董长清们上一辈子之间的关系。偶然间向女儿竹语说了。竹语和陆子磊接触后,又偶然把这些话和陆子磊说了。陆氏父子得知了董玉清与董长清的兄长关系,董长清与董捷的父子关系,董玉清与杜言卓的情人关系,竹然与董玉清的母女关系,竹然与朱赫瑀的爱人关系,谋划了这样的全局。先是陆子寒向朱昀请求去处理坞剠族通商事宜,在协商中,巴州和云州接壤,陆子寒便是故意在明郡落脚,故意和董捷交好。从巴州回来时,又故意把那十车白银放在董捷府中,第一幕谋划好后。又开始第二幕,西素生奉旨查访垣谳国举国账目,路过明郡时,怎就恰巧听说了明郡有那样一位青楼歌妓,就算是此歌妓出名非常,西素生一朝廷命官就如此把持不住么,想是身边的师爷、下属有陆氏父子之人,对董捷和西素生两人里挑外撅,酿成青楼歌妓自杀,西素生和董捷关系不可调和之矛盾。西素生为保自己性命,不肯吐露实情,帮陆氏父子作证,致使董家满门抄斩。董家满门抄斩不是陆氏父子的真正目的他们的真正目的在于杜言卓,在于朱赫瑀。 董家要被满门抄斩一事轰动京都,董玉清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之人,也不能不有所知。为了保住董家,董玉清必定会去求昔日的情人杜言卓,还有嫁给了朱赫瑀的竹然。杜言卓如此在乎董玉清,朱赫瑀如此在乎竹然,不会不冒险去救董捷。陆子磊死守监牢,杜言卓和朱赫瑀只要来救人便不会不留痕迹,那么陆氏父子三人便有文章可做。朱昀向来多疑,经陆子磊和陆昌旭等人的挑拨,必是会忌惮朱赫瑀和杜言卓。这时,三人双管齐下,又挑起垣谳国和岭西的战争。朱赫瑀上阵杀敌,在京都,实权被撤,府邸被查封,亲信入狱。杜言卓虽因曹书瑶夫亲曹镇求情免受查封,但势力大大下降。太子朱赫楚软弱无能,朱昀卧病在床,曹镇有名而无权。整个朝廷,一些有识之大臣更是没有实权,整个朝廷,整个京都便落入陆氏父子三人之手…… 竹然如此猜想,只要回竹府向竹语求证成功,便是**不离十之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荣宠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御花园后面,假山前面,是一人工湖,扁圆形,长十丈有余,宽六丈不足,有三四人之深。湖面平静,湖水碧绿。竹然立于湖旁,眼睛看向湖心,想到《湖心亭看雪》的字字句句,脑海中竟然浮现两个身影…… 男子披黑色貂裘,女子着红色披风,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他与她立于湖心,他握着她的手,深情凝视,她去吹散落于他貂裘之上的绒绒白花,温柔巧笑。他轻轻唤她一声:然然,她回他一句情话…… 想的入了迷,直到身边小格轻轻提醒道:“娘娘,皇上来了!”竹然才回过神,皑皑寒冬转瞬为炎炎夏日,适应不过来,但心中开窍的明白过来一点,她心中真的有他。 忘记了事先设计好的情节,林韵辰以散步为由带朱赫瑀来此,她抓住时机,假装踩到裾裙,落于湖水之中…… 如此拙劣情节,赌在一个情字上。 只是…如若那样,竹然真不一定能和朱赫瑀和好。 林韵辰看着竹然和朱赫瑀之间的深情凝视,和小格两人悄悄退到了一边。 湖畔只剩他与她两人,两丈数尺的距离。朱赫瑀看着竹然,等着她开口说话。 竹然也看着朱赫瑀,心中竟是五味杂陈,此时他身着龙袍比身着铠甲多了几分深沉,少了几分锐利,只是依旧硬朗英俊。她在心中想,她想要和他和好如初,是因为董捷的冤情,还是因她放不下他…… 朱赫瑀见竹然迟迟不肯说话,转身欲走,竹然着急,唤了声:“瑀!”随后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眼睛道:“暑天炎热,皇上在此站了许久,想是心焦气躁了,不如和臣妾回承欢殿,臣妾给皇上砌一杯清茶。” 一声“瑀”让朱赫瑀停了下来,一声“皇上”又让朱赫瑀转身欲走。 竹然知她自己失了这次机会便是不会再有机会了,心中一横,去握朱赫瑀手,对他轻轻说道:“此刻,我心中竟是如此害怕你转身离开……” 一句话,朱赫瑀软了下来,回握竹然,不断用力,直到竹然道:“瑀,你弄痛我了……”才松了手劲,问竹然,“去你那里,你给朕泡什么茶?” 在王府,他心中没她时,他自称本王,她自称臣妾。后来两人心中有了彼此,便以你我相称。再后来,来到皇宫,他还是自称我,此刻他却自称朕,让竹然顿时心中沉重。竹然深吸一口气,试探的开口回答,“普…普洱茶,行么?”她记得杜毓颜曾说朱赫瑀喜欢喝普洱茶。 朱赫瑀最终还是沦陷了,他心中鄙视他自己,无论她如何伤他,只要她稍稍低头,向他示好,他准是承受不住。 朱赫瑀和竹然两人坐于步辇之上,从御花园去承欢殿,一路上所遇宫女、太监,无不跪地行礼。朱赫瑀一直握着竹然的手,他知近些日子,他故意冷落于竹然,使她吃了些苦头。此时,和她共乘步辇,一路对她呵护有加,便是告诫宫中众人,他朱赫瑀护着竹然,看何人再敢给她冷落。 皇宫就是这样,皇上的宠爱,便是一切…… 承欢殿宫女、太监见主子携皇上回来,喜悦兴奋之情无法言表,齐声声跪地给两人请安。 走到殿内,殿中温度不比外面清凉多少,原是屋中没用消暑的冰块。 朱赫瑀见竹然鬓角旁已现了些许薄汗,拿起手中折扇,轻轻为其扇风。 宫女见状,忙跪地给竹然和朱赫瑀扇风。朱赫瑀冷声朝外喊道:“赵玉泉!” 赵玉泉赶紧进殿听旨,“奴才在!” 朱赫瑀极慢道:“限你一盏茶时间将宗正府吴进元给朕带来,超过时间,你俩都不用来见朕了。” “奴才遵旨!”承欢殿离宗正府不远但也不近,一盏茶时间走个来回,赵玉泉得连跑带颠的急赶。赵玉泉起身要跑,却听朱赫瑀悠悠开口道:“着什么急,莫非你猜出了朕要在颐清殿见吴进元!” 赵玉泉一听朱赫瑀此话,赶紧跪地求朱赫瑀道:“皇上您饶了奴才吧!一盏茶的功夫从这里去宗正府,再从宗正府去颐清殿,奴才就是长了飞毛腿,也赶不到啊!” “朕还就想试试你这飞毛腿!快去快回,记住,一盏茶时间,过了就别来见朕!” 赵玉泉是何等精明之人,已是猜出了朱赫瑀此话用意,跪着挪向竹然脚前,对竹然叩头道:“还望娘娘替奴才求情…还望娘娘替奴才求情啊!” 竹然在心中也知朱赫瑀用意,不禁感慨,在宫中,皇上宠哪个女人,哪个女人便是天,宫中任何人都要敬着,捧着。如若哪天皇上不宠爱这个女人了,那这昔日被人敬着,捧着的天便瞬间向下坠落五百许之多,贴于地皮,不及人人脚下踩着的黄土,无人再惯着,让着不说,不尿一泡尿,啐两口唾液,便是心地善良了。 回过神来,看了看朱赫瑀笑道:“皇上,这大热天的,快别为难赵总管了!” 朱赫瑀去握竹然的手,看了看跪在竹然旁边的赵玉泉道:“然然替你求情,朕不好薄了然然面子,你这就去宗正府,让吴进元亲自拿冰块过来!” “奴才谢娘娘求情!奴才谢皇上开恩!” 赵玉泉走后,因承欢殿内太热,朱赫瑀便和竹然移驾到了颐清殿。 两人用完午膳,太监便撤了出去,殿内只剩两人。朱赫瑀看着竹然,竹然也看着他,良久未见面,倒生疏的不知要说什么。 朱赫瑀只觉得竹然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去说,什么都不用去做,便是一种心安,便是一种幸福。抚了抚竹然面颊,轻轻道:“然然,你瘦了。” 身心的折磨,何人能不消瘦。 竹然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躺在软榻上小憩,相拥着,虽是夏日,但在朱赫瑀的寝宫,却丝毫感觉不到热。 先时,被他拥着,还不能入眠,两人良久没有说话,不知不觉,竹然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身边已没有人了。起身,见朱赫瑀正在外殿批阅着奏折。竹然走了过去,立于他身旁,拿起刻有锦绣河山的墨条轻轻研墨。 第一百四十四章 恃宠而骄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批阅奏折,竹然在其旁研墨,不曾发言。直到朱赫瑀将毛笔放置于山形笔搁处,开口问竹然道:“你说朕会是昏君还是明君?” 他依旧自称朕,竹然知他心中还对她介怀,她本是要讨好于他,但同时,也深知这讨好要拿捏分寸,拿捏不好,便会适得其反。思忖片刻,回答道:“在衮州时,皇上减轻衮州郡赋税,推行良种,然然当时在心中忍不住问自己,如若他日,你当了皇上,百姓是否会更安居乐业一些。”竹然也不算说谎,她确实如此想过,只不过这是在回京都解除对朱赫瑀的误会之后。 朱赫瑀回想在衮州时,竹然误会怨恨于他还差不多,怎会如此去想。知她是在奉迎着他,默不作声,只是心中稍稍不悦。 用完晚膳后,来了两封急奏。朱赫瑀让竹然先去沐浴更衣,在榻上等他。 竹然躺在他的龙榻上,身上不曾着衣,身上盖着质轻细腻的明黄锦被,等待着垣谳国皇帝的临幸。没有期待,她和他此时的关系,似乎回到了竹然初来王府第一个星期的那一晚。他喝醉了酒,破门如入,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她身为他的妾室,尽管不愿,也不能拒绝…… 朱赫瑀处理完奏折,沐浴更衣完,便走了进来。他穿着中衣,坐在榻边,看着躺在榻上的竹然。 此时,不约而同的他也在努力思索和竹然的第一次,只是那日他喝醉了,头脑中没有任何印象。待稍稍解酒,意识清醒时,他才注意到身侧躺着个女人。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竹然见他醒了,提醒他道:王爷,您醒了……朱赫瑀心中暗骂自己混蛋。 转过身去,看着竹然,去轻抚她露在锦被外面的肩膀,有一点润凉。 竹然不知心中此刻是如何想的,她本能的想要拒绝,为了克制这种想法,她对朱赫瑀笑道:“臣妾给皇上更衣。” 朱赫瑀感觉到了竹然的抗拒,因她身上已经泛起了细密的疙瘩。她的身体,他了解,何时为愿意,何时为不愿意。 朱赫瑀上了床榻,却没有要脱中衣的意思。竹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只是却一动未动的躺在他的身边。 朱赫瑀翻身,故意将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了竹然的身上,看着竹然的眼睛,唇已经凑了过来。竹然直直的躺在榻上,眼睛微闭,承受着他沁凉的男子气息。只是他吻着吻着,突然停了下来,问竹然道:“你还不想怀朕的孩子么?” 竹然眼睛顿时睁大了,朱赫瑀此话,让她猝不及防、也让她错愕不已。她激怒他的那些话,他果真介怀不忘。 她不会回答了,确切的说,是不能回答。她如若回答是,朱赫瑀下一刻,便会把她赶出殿外。如若回答不是,又十分有讨好于他的嫌疑,他在心中也不会相信,她和他的关系还是会破裂。 “嗯?怎么不回答?”朱赫瑀有一点不耐烦。当初,竹然不愿意让他自责,隐瞒了事实。只是,现在,为解燃眉之急,却是不得不将事情和盘托出。竹然将胳膊从他身下挪了出来,用手去轻碰朱赫瑀脸颊,轻轻道:“在茅草屋中,臣妾隐瞒怀孕一事,是因为皇上失血过多而昏迷,臣妾害怕皇上…所以以身试药,只是那时臣妾已有了身孕,不能确定草药是否有损腹中胎儿,臣妾一害怕保不住胎儿,二害怕保住了胎儿落得个痴傻,怕皇上知道后自责,便一个人拿了主意,没有告诉你……” “你说什么?!”朱赫瑀顿时松了力度,不再将身体的重量压在竹然身上,无声中惩罚着她。 “瑀……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该不告诉你的,只是我怕你自责。”竹然想拿镜子照照此时自己娇柔作态的样子,她心中鄙夷自己。却不想,朱赫瑀真的吃这一套。 “然然!”朱赫瑀看着竹然,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岭西茅草屋时的景象。他们的孩子…是因为要救他自己才没的!心中有被火苗燎烧之灼痛,揽过竹然,死死的抱着她的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良久,竹然在朱赫瑀的耳边轻轻道:“孩子没了不是因我为皇上以身试药,而是在遇王云鹤余党时,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皇上不用自责的……” “然然……” “我们再要一个吧……”朱赫瑀不敢想象此话是从竹然口中说出的。 他低头去吻竹然额头,只是吻着吻着,却不想再往下了。也不知怎么了,此时突然没有了那个兴致。轻轻对竹然道:“时候不早了,然然休息吧。” 竹然点了点头,向榻里侧移了移身,朱赫瑀也没有跟过来。心中突然有一丝慌乱,她的这具身体,现如今已不能勾起……了么。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气息逐渐变得平稳…… 第二天清早,朱赫瑀醒时,竹然已早比他醒了不知多久。他吩咐太监来给他更衣,竹然轻轻唤了他一声:“瑀,我给你更衣吧。” 朱赫瑀看着竹然温柔笑笑,“你睡吧,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吩咐赵玉泉送你回去。” 这是朱赫瑀给竹然的殊荣,他自小便是在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环境中生存,他比竹然懂得那些太监宫女的想法,他想宠谁,一个刻意的举动,或是安排,便能把人宠到天际。 朱赫瑀走了,竹然已是没有困意。她睁大了眼睛环视着朱赫瑀的大殿,如此的大气而华贵。恃宠而骄,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个词语。朱赫瑀临走时的那句话给了她暗示,今日,他是允许她恃宠而骄的。 此刻,她也正是需要这样的声势。她要让宫中的总管、主事都敬着、捧着,知道她说话的分量。她求过朱赫瑀无数次,皆是为了身边亲近之人,皆是明着去求。只是,这一次,如若她直接去提董捷一事,怕他翻脸无情。 竹然心中大致有着计划,只是当务之急,她要见董捷一面,问清一些事情…… 赶在朱赫瑀上早朝回来之前,竹然起身,吩咐侍立于殿外的赵玉泉送其回承欢殿。赵玉泉笑脸相迎,好不阿谀奉承,一路以来,对竹然说着讨喜的话。 竹然笑笑,回了几句。 承欢殿内,宗正府总管吴进元昨日亲自送来了消暑用的冰块。不仅如此,吴进元又派人将承欢殿里里外外打扫了数遍。殿内的宫女,太监本是竹然进宫那日,精挑细选派到承欢殿的,昨日,吴进元看着有两个做事不太麻利的,又给调来了新人。 竹然回来,殿内宫女、太监跪地恭喜。里间桌案上,早已备好了早膳,候着竹然……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应付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娘娘,瑜妃求见?” 竹然刚用完早膳,正看着正前方的洮粉琉璃瓶发呆。听到小格的话,回过神来。 心想:这张钰影为何会来见她?想来是因她昨日得朱赫瑀宠幸而来。 举行册封大典那日,她与张钰影、李婷慧三人并肩从端俪殿走出。张钰影和她碰了个面,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倒是李婷慧,微微躬了身,和善的叫了她声姐姐。 看了看小格,轻轻道:“出去和瑜妃娘娘解释一下吧,就说她贵为妃,而我没有位分。自当是我改日登门拜访她,不应是她来求见我。” 竹然只因董家而讨好朱赫瑀,别人,她无心去应付。 小格出去后,又回来了,带回来一个荷包。递到竹然手里道:“娘娘,瑜妃娘娘说让您看看这个,说见到此物,您一定会见她。” 竹然本是没有在意,但当看到荷包时,却惊喜的拿在了手里,吩咐小格道:“瑜妃娘娘人呢?请进来吧!” 这个破旧的荷包是竹然的奶娘张妈妈给竹然绣的,小时候一直戴在身边,进王府前一天竹然把它摘了下来,送给了张妈妈留做纪念,没想到今日却能在这里见到。 原来门下省左尚书张享便是张妈妈的儿子。张享出身寒门,勤奋刻苦,因科举考试中了状元而走入仕途。一直在江南一代不太大的地方做了九品小官。直到三年前,朱赫瑀出访苏州偶然结实张享,见他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文韬武略,建树非常。身为九品小官,实属埋没人才。回到京都,拜访姑母朱钰,席间和曹镇提到张享,话语中有举荐、赞赏之意。曹镇向来看重朱赫瑀,便把他举荐之人放到了心中。说来也是张享命中有此机缘。当年原门下省左尚书因大病而告老还乡,尚书之位空置。曹镇突然想到朱赫瑀向他提及的张享,召见张享,一经考验,发现其完全能够胜任尚书一职,委身于九品芝麻小官,实在是委屈于他。破格向朱昀提拔于他,朱昀向来信任曹镇,当即便同意了。张享上任后,感念朱赫瑀和曹镇知遇之恩,为官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忠心耿耿于朱赫瑀。 张钰影便是张妈妈的孙女,今年尚不足十七。自小长在江南,举手投足之间带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柔弱。只是张享娘子出生于小户人家,张钰影在其母影响下,即使是识文断字,但终究有些小家子气。 张钰影进殿,半躬了躬身道:“妹妹钰影,给姐姐行礼。” 竹然对张钰影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淡淡开口道:“此刻要是按身份,我本应该向你行礼的。” 张钰影接过小格递来的茶,看着竹然笑道:“皇上和姐姐之间的恩情自不是我能比的,姐姐被封为贵妃是迟早的事情,我终究是在姐姐之下,要给姐姐行礼的。” 竹然向来不吃别人奉承之语,转换了话题道:“妹妹这个香包……” 张钰影对竹然解释道:“进宫前一日,祖母特意把我叫到身边,说自己曾经是宫里一位姓竹的娘娘的奶娘,让我拿着这个荷包,说竹娘娘是她看着长大的,温柔善良,有事也好找竹娘娘照料。进宫之后,影儿才发现姓竹的娘娘不就是姐姐么。” 承蒙朱赫瑀抬爱,张钰影有幸被选为秀女。在进宫的前一天晚上,其祖母张妈妈,将其叫到身边,把一个破旧的荷包交给了她,说了先时和竹然所说的那番话。她进了宫,倒是耳闻了竹然。只是,正赶上竹然失宠。而她因会两年来从祖母那里学来的口技,被朱赫瑀宠幸,圣恩浓厚,本是不想和竹然一个失宠之人扯上关系。所以册封大典那日,即使是并肩而行,也没有去打招呼。只是不想,这竹然如此会使手段,轻易便能重得圣宠。昨日,竹然为赵玉泉求情一事,朱赫瑀让吴进元亲自给承欢殿送冰块一事,宫中已是人尽皆知。她这时,一是想着来讨好于竹然,二是…… 竹然听张钰影如此说,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又打听道:“你祖母身体可好,老人家身子骨儿可还算硬朗?”” “劳姐姐挂心,祖母身体康健。” 竹然想张妈妈年轻时迫于生计,被买到竹府,当了竹然的奶妈。到老了,蒙上天垂怜,儿子高官厚禄,她老人家也能享享清福了。心中感慨,不禁问张钰影,“张大人是如何找到张妈妈的呢?” 门下省尚书的母亲曾在他府当伺候人的老妈子,此事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张钰影两句话带过。竹然也自觉此言不当,不再向下去说。 只是张钰影是心重之人,见竹然对她不冷不热,此时又拿自己祖母曾是竹府伺候人的妈妈说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走时,虽是面含微笑,可心中却暗暗记了竹然一笔。 张钰影走后,竹然手握着那个破旧的荷包。时隔多年,竹然还清楚的记得荷包里装的是细碎的柠檬草,再放置鼻尖去嗅,依然有淡淡的清香气息。竹然鼻子顿时有些发酸,想着时隔多年,张妈妈竟没忘她的喜好…… “然儿,你让妈妈往荷包里放的那是什么个草了?” “妈妈,是柠檬草,和您说了这么些遍,您怎么老记不住啊!” “这回妈妈记住了!这回记住了!等你这荷包带时间长了,柠…柠檬草的味淡了,妈妈不用你提醒,便给你找来这柠檬草,重新装在这荷包里,好不好……” 张妈妈到现在依然还记得这柠檬草。想是得知张钰影进宫能见到她,重新装在里面的。 看着荷包,突然想到林韵辰说他今日要和西子羽畅游于天下的话。感紧吩咐小格道:“准备步辇,我要去望京亭” 望京亭,位于皇宫正后方,也就是长华殿的后方,地势高出宫中大殿四丈有余。站在此处,可看到大半个京都城,望京亭三个字,便是由此得名。 竹然站在望京亭上,饱览垣谳国都城繁华景象,数个时辰,直至晚膳时间,夕阳西下,也没看到林韵辰的那袭白袍,亦没看见西子羽冷傲身影。但头脑中竟是补出这样的画面…… 两人共骑一骑,西子羽在前,林韵辰在后。柔黄的夕阳沐浴着两人。西子羽英朗面容带着幸福微笑,问身后林韵辰道:“选我,后悔么?” “何来后悔之说?” “少女人之娇柔,多男人之粗犷。” 林韵辰道:“你和我,不是我选你,而是你选我!此话应该我问,选我,你后悔么?” 西子羽策马扬鞭,大笑道:“后悔了!” “什么——听不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谋划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又有几日没见竹然。他对她,似乎用尽了心力。不敢独宠,怕对她太好,她又要气他半死;又不敢不宠,怕对她不好,她心灰意冷,再不理他。 对竹然,朱赫瑀真的觉得没有办法…… “你去颐清殿一趟,请皇上过来用晚膳。”竹然对小格道。 小格应了一声,心中没有底气。昨日自己主子苦苦等了一个下午,皇上都没来,今日能请来么?不免猜测,竹然又把朱赫瑀惹得不高兴了。 颐清殿内 朱赫瑀明为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实则心中煎熬又期待竹然派人过来请他。他处理好了所有政务,就等着和竹然见面。昨日竹然派人请他过去,他生生忍住了,今日便是再抑制不住想见她的冲动。一面想,再过半个时辰,她不来请他,他也过去;一面又想,对他,她就不能锲而不舍一回,今日,她不来请他,他当真就不去了! 已到了晚膳时间,赵玉泉徘徊在殿门口几次想进去询问朱赫瑀意思,是在颐清殿用膳,还是去哪个娘娘殿里。只是见朱赫瑀坐在软榻上纹丝不动,怕开口打扰其雅兴,反被责骂。犹犹豫豫,不知是进是不进。正好一抬头,看见远处走来的小格。认出了小姑是竹然殿中的丫鬟,像遇到救星了似的,声音不大不小,大一分像是故意,小一分朱赫瑀又听不清楚,恰到好处的问好:“小格姑娘好。” 朱赫瑀在殿内听到了赵玉泉的问好声,心中喜悦,但面上依旧气定神闲,装作没听见,保持闭目养神的姿势不变。 直到赵玉泉进殿,躬身对他道:“皇上,竹娘娘请您过去用晚膳!” 朱赫瑀这才睁眼,看了看赵玉泉,装作糊涂道:“嗯……到晚膳时间了么?” “到了!”赵玉泉最会揣度人心,看朱赫瑀此时神情,讨喜的对朱赫瑀道:“那奴才这就为皇上准备步辇?” 朱赫瑀摆了摆手道:“去吧。” 承欢殿里竹然正在等朱赫瑀,她也不知道朱赫瑀会不会来。只是,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他今日不来,明日,她还是会锲而不舍的请他。 行完礼后,竹然便要替朱赫瑀净手。宫女端着银盆,站在竹然和朱赫瑀身边。竹然给他净手,他便是抓住她的手不放。银盆重量本是不轻,里面又装满了水,还有两个人手的重量,竹然可怜身旁的宫女,承受着这样的重量不说,还要拿的平平稳稳,面不改色的。挣脱开朱赫瑀,拿起另一个宫女手中的锦帕,自顾自的擦手,不再服侍朱赫瑀。 朱赫瑀遣退了殿内众人。此时,只有他和竹然二人,他手上皆是水花,向竹然弹射。 竹然躲闪,走到了桌案旁。桌案上只摆了两道菜肴,但却是她亲手做的。朱赫瑀走近,环住竹然的腰,用她的裾裙去擦干他的手。 竹然忍不住挣扎道:“臣妾衣服!” 却不想朱赫瑀笑道:“朕再赏你!只要然然高兴,明日把尚衣局的主事都叫过来,全来为然然做衣服。” 她心中道谁稀罕,嘴上却道:“那臣妾可要借此机会多要几件!” 在承欢殿用晚膳的隐含意思便是要留宿在此。用完晚膳,赶在竹然和朱赫瑀漱口、用净口茶的空当儿,宫女已是将内室被褥都铺好了,红烛也已点上。 他抱竹然过去,本来想将竹然放在榻上,但竹然双手环着他脖子,不肯松手。他低下头要来吻竹然,竹然从他脖子上拿下来一支手臂,挡住了。 朱赫瑀吻在了竹然的胳膊上,抬头看着她眼睛道:“你在欲擒故纵?” 竹然不确定她此时对朱赫瑀的爱还有几分,但有一点,在她心中却是十分明确的,明日…她要去城南尼姑庵。 开口对朱赫瑀道:“昨日怎么不来,我等了皇上很久。” 昨日,他故意不来。朱赫瑀没有回答,想把竹然放在榻上,轻哄了句:“听话……” 竹然松开了环着他脖子的手臂,他俯身要把她放在榻上,她顺势向后一躺,头枕在了玉枕上。 在颐清殿的那晚,竹然反思了朱赫瑀为何会戛然而止,许是因她没有回应。 这次,她便是回应他了。他亲吻她时,她回应他。有动作时,也回应他。抽身离去时,依旧回应他。 他把她抱在怀里时,她已是筋疲力尽了。然而,他却没有餍足,想要重新开始。 这之后,他才是没了想法,抱着竹然,安安心心的睡去。快三更天时,竹然因心中有事情,即使昨晚疲惫,也醒的很早。朱赫瑀在睡梦中也是完全占有的姿势拥着她,她动了动身子。没想到却把朱赫瑀吵醒了。 第一次见他睡眼惺忪,小声开口对竹然道:“醒这样早,看来然然昨晚是偷懒了。” “我想和你说个事情……”竹然装作没有底气,其实,此事她已在心中思忖几遍了,甚至是把朱赫瑀可能表现出的反应都想全了。 “嗯…”朱赫瑀应了声。 竹然继续道:“我母亲董玉清现居于城南的尼姑庵,我明日想出宫去看她。” 朱赫瑀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反而问竹然:“昨晚诱引朕留宿在你这里,因为这个?” 预料到他会如此说,早已在心中想好措辞,对朱赫瑀道:“我可没诱引皇上,倒是皇上自己用完晚膳便把我抱到这内室当中了。” 朱赫瑀听竹然柔声细语,说出了事实,一时语塞,但心情却不错。 竹然趁热打铁,继续软磨硬泡:“那皇上同不同意……” 朱赫瑀突然有了措辞,去接他刚才语塞的地方道:“昨夜你虽没诱引朕,但也没能让朕尽兴。此时同不同意你去尼姑庵,全仗你现在表现。” 竹然却迟迟没有动作,朱赫瑀耐不住性子,向竹然一侧移了移身子道:“然然不想去了?” 竹然点了点头道:“不想去了。” 一场认定了会赢的仗,倒头来却猝不及防的输了。朱赫瑀不甘心,追问竹然道:“当真不想去了?” 竹然佯装哀怨道:“我留皇上在此,皇上一说我引诱,二说我有目的。你是皇帝,皇宫中不能让人随便进出,我平时见不到你,只有在这种时候能见到你,和你说上话。此时不和你说,难道还要书一封信,像大臣呈递奏折一样给你送去,寻求你同意么……” 一大串话,听得朱赫瑀无法辩驳,揽过竹然,宠溺道:“去,今早便安排然然去,还不行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华发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城南尼姑庵,坐落于青山脚下,远离世俗,自是有一分清古静谧。 竹然身为宫中的娘娘,出宫来尼姑庵自是要派侍卫保护。只是,在如此脱俗之地,竹然不想因她的到来打破这里的宁静。在庵门旁,吩咐身旁四品副衙卫道:“你带着人在此候着就行了,不消两个时辰,我便出来。” “娘娘……皇上吩咐要微臣贴身保护娘娘!”副衙卫为难道。 “这里为尼姑庵,你们带兵器闯入,会冲撞了里面修行之人。” “这……”副衙卫看了看身后侍卫,吩咐众人道:“进庵中都卸下佩剑!” 竹然不耐烦道:“我命令你们在此等我,皇上那里我自会解释!” 刚进入庵门,便有两位尼姑来引竹然。往庵里走,庵中住持双手合十,向竹然行佛理道:“施主可是姓竹?” 竹然回礼答是。 住持核实竹然身份,不多啰嗦,慢声细语对身旁小尼姑道:“引竹施主到西偏房吧。” 小尼姑引竹然来到西偏房,便离去了。竹然吩咐身旁小格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推门进屋,在推门的那一刹那,竹然心中漫出一丝期待但马上被另一种悲哀覆盖了。 进屋,将门掩好,转身便见到了那消瘦的背影,以及那藏于黑发间的丝缕银发。一股酸楚涌上竹然心尖,他才多大,还不到而立之年,竟生出了丝丝华发! 董捷背对房门,端坐在室内正中的禅垫上。听开门声,慢慢站起,转过身去。 两人面对面而立。竹然看着董捷,形容枯槁,眸中黯淡无光,嘴唇干裂而发白。哪里还是人们口中那个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十六岁科举拿下榜首,一路高升,不到三十便已做到郡守的才子董捷。 董捷看着竹然,和家中所挂姑母画像有三分神似,但眉眼中又有姑母所没有的蕙质。 两个从未见过的亲人,初次相见难免有一丝生疏。竹然先叫了声:“表哥……” 董捷却略躬身叫了竹然一声:“娘娘。”声音异常沙哑。 看着董捷双眸中那无法抑制而流出的仇恨与冤屈,竹然道不出任何劝慰之话。她知道董捷为何叫她娘娘而不叫表妹。原因有两点,一是他在此处已等了她四日,她今日才来。他不禁要怀疑她为董家正名,报仇的态度。二是他此时已是山穷水尽,除竹然外无人可指望投奔,唤她娘娘,便是提醒竹然要记得为董家报仇一事。 竹然对董捷解释,“三日前我让董芳传信安排表哥到此,但今日才来,不是我故意拖延,为董门正名一事,一直在我心中。只是身处皇宫,皇上如今对我…,我有我的难处,还望表哥理解。今日前来,便是要和表哥商讨对策。” 董捷听完竹然坦言,看着竹然,欲要说话,只是万千情愫郁结于心,父母、妻儿、身边亲近之人全间接因他而死,如若不念在大仇未报,他又怎有颜面苟活于世。失声痛哭,跪地对竹然道:“如若表妹能为董家正名,血刃仇人,我董捷这条命便是你的!” 竹然俯身去扶董捷,对其道:“表哥快起来,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 一个多时辰后,竹然向董捷问完了想要得知的情况。便向董捷交代道:“一会我走后,表哥便也悄悄从后山离去吧,在替董门正名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得知我们曾见过面。董芳和庵中住持有不解之缘,如若以后我们还需见面,我便让董芳通知表哥,我们还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只是…只是为董门正名一事,需从长计议,表哥还要委屈一段时日,静候表妹佳音。” “好!只要能报仇雪恨,别说是等一段时日,就是等上三年、五年也值得!” 竹然从屋中出来,依旧是掩好门。 小格以为竹然所见之人是董玉清,此时见竹然略带疲惫的从屋中走出,上前扶住竹然问道:“我们这就要回去了么?” 竹然想到了庵中的董玉清,轻轻叹了口气道:“去南厢房看看我母亲吧……” 小格顿时疑惑起来,但没有问出口,小心的扶着竹然往董玉清所居之处走。 竹然到了南厢房,正赶上董玉清正午诵经,不见外人。约儿候在门旁,看着走过来的竹然,不免惊喜,快跑几步迎到竹然面前,惊喜的开口道:“小姐怎么来了!” 竹然轻握着约儿的手,看了看董玉清所居屋中房门紧闭,不免问道:“我母亲呢?” 约儿拿眼睛瞟了瞟门口,摇了摇头道:“夫人送经呢,一到这个时辰便要诵经,从午时诵到申时,日复一日,天天如此。” “要诵到申时?”朱赫瑀许她在此两个时辰,竹然申时之前便不得不回去。 竹然在室外站了半个时辰,悄声向约儿询问了董玉清近况,约儿怕竹然记挂,只说董玉清一切安好,报喜不报忧。 竹然安慰自己道:“置身于如此清静之地,母亲能身心宁静了……” 最后在侍卫的催促下,竹然不得不走。本是想见董玉清一面。轻叩房门,向屋中的董玉清道了句:“母亲,然儿来了。” 屋中如没人一样安静,董玉清没有丝毫反应。竹然不死心的又道了句:“然而这一去……便不知何时能见到母亲,母亲就不想见见然儿么?” 室内依旧没有声响。 门口侍卫不敢催竹然,便催小格,小格无奈,对竹然道:“娘娘,咱们该走了!” 竹然放弃了见董玉清,隔着门对董玉清辞别道:“然儿该走了,望母亲保重身体。” 转身欲走,突然听室内传出董玉清的声音:“我一切安好,你不必惦念,日后也不必再来此看我了。” “……” 竹然听后无言。 坐在回皇宫的马车上,竹然脑海中想到和董捷之间的谈话。 她问:舅父生…生前可是有交好的大臣? 董捷细细回忆,良久才道:“父亲生前和门下省右尚书李巩锡交好,与寿康公主之驸马曹镇也说得上话……” 门下省尚书李巩锡,李婷慧的舅父。竹然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此人人名字。 从城南尼姑庵回皇宫路过街市。小格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看。竹然有一瞬的错觉,把小格当成了水辛。许久没见水辛,这段时日倒是有个机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身孕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回宫后,另竹然意外的是赵玉泉候在承欢殿外。竹然心中不是滋味,想是朱赫瑀派赵玉泉来监视自己,看她何时到殿,有没有逾越他规定好的时间。心想他多此一举,他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不就是监视着她的么,她何时回了宫,想必侍卫早向他汇报了。 赵玉泉见竹然回来了,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道:“皇上要奴才来接娘娘过去,奴才在此恭候娘娘多时,步辇已为娘娘准备好了,还望娘娘上座。” 朱赫瑀派人来请她,她自是不能不去。只是坐在步辇上,看着太监们抬着她向东宫方向走去,不免疑惑。看了看跟在一侧的赵玉泉,刚欲开口询问,赵玉泉察言观色先于竹然开口道:“皇上说给娘娘惊喜,娘娘先别问奴才这是要去哪里!” 和聪明人交谈,无需多费口舌。只是竹然却想刁难刁难赵玉泉。想知道他伶牙利口,玲珑八面怎样去接她的话。笑了笑对赵玉泉道:“要是我偏要问这是去哪里呢,总管告不告诉我?” “娘娘和奴才劲近儿没意思了不是!” 竹然见他打哈哈,只是依旧不饶他,执意道:“我的旨意和皇上的旨意相比,总管自是不敢违背皇上的,只是这万事都有两端,总管选择皇上那大的一端自是不错,可是我这小的一端,特定时分反而有二两拨千斤之效。” 赵玉泉见竹然诚心刁难,他怕朱赫瑀,朱赫瑀宠爱竹然,他自然不能得罪了竹然。贼眉鼠眼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近身抬步辇的太监,最后向竹然一侧凑了凑身,小声道:“娘娘对奴才有恩,那日要不是娘娘开口求皇上,奴才就没有机会侍奉皇上和娘娘了。今日皇上派奴才来接娘娘到太液池沐浴,本是给娘娘的惊喜。待会娘娘见到皇上,求娘娘千万表现的惊喜些,别将奴才给装里了才是啊!” 此时听了,没觉得是惊喜。对赵玉泉笑笑道:“总管尽管放心,我不仅不会将总管装里,一会见到皇上,还要替总管美言呢!” 赵玉泉在旁千恩万谢,察觉到竹然没了兴致,便赶紧适可而止的停了下来。 到了太液池,不过是酉时末,天还是大亮的。只是浴池周围被数十层黄色帷幔围着,已是有些昏黑了。竹然寻觅朱赫瑀身影,倒是没有寻到。 在一旁侍立的宫女笑着上前解释道:“皇上说等娘娘沐浴完了再过来。” 竹然顿时舒了口气。如若他此时过来,她在这汤池中和他一同沐浴,周围侍立的都是宫女,他当着宫女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该有多难为情。他不来,她倒可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赐浴。 躺在汤池中,浴汤中洒满了凌罗花花瓣,细微的淡香时隐时现。她特意吩咐宫女不让点蜡烛。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汤池中,闭目养神,浴汤的热气驱散了身体上的所有疲惫,竹然贪恋这样的惬意时光,头脑放空,什么都不再去想,竟是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突然听到周围的水花声,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是何东西激起了水花,直到那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去环住她的腰。 竹然睁开了眼睛,神智陡然清醒。朱赫瑀已经挪到了她的面前,毫不避讳的看着她光洁全身。 竹然虽没夸张的用手遮挡,但朱赫瑀看着她,让她依旧时分不自在。轻轻道了句:“先时听服侍的宫女说皇上等臣妾沐浴好了才会过来……” “老实说,当时听到此话时失落了么?”朱赫瑀看着竹然的眼睛问道。 此话如果是在岭西,两人毫无间隙的时候问,竹然可能会照实说,只是此时,在皇宫里,在竹然需要他的权利时……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些话不用回答,看眼睛就能看出答案。朱赫瑀心中有些许不悦,对竹然道:“玩个游戏!” “什么?”竹然不解的问道。只见朱赫瑀一手固定住她腰,将她整个人放倒,按入水中。竹然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水,想要挣扎却挣扎不了,过了一会,觉得马上便没了呼吸。这时朱赫瑀整个人也进入到了水中。嘴覆在竹然的嘴上,没有动作,等着她来吸允他口中的气息。竹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臂环着他脖子,吸允他口中能延续她生命的气息。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用尽了,朱赫瑀才放她从水中出来,只是依旧不放开她的嘴。此时换了角色,改为他疯狂的吸允着她。直到竹然缺氧而失了意识,他才突然放开她。 她剧烈的咳嗽,去擤进入到她鼻腔中的池水,眼睛都进了水,难受非常,委屈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朱赫瑀恢复了理智,过来哄她:“没事吧。” 竹然擦掉眼泪,推开他。朱赫瑀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重新搂住她,轻哄道:“还难受么?” 见推不开他,随性不再去推,任由他抱着。此时朱赫瑀低头,重新撷取住竹然唇瓣,只是,转变的很温柔很温柔了。试探性的启开竹然朱唇,竹然毫不配合,气愤非常,只是在她要利用他的特定时分,却转为娇柔的抱怨:“你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这是一个机会,朱赫瑀借机进入到了竹然的天地。 绵长的轻吻过后,朱赫瑀哄竹然,“原谅我好不好?” 听他又自称“我”,而不是“朕”,竹然心中感到些许的欣慰。至少,她又进一步得到了他的感情…… 朱赫瑀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有所动作,只是竹然挣扎不许。帷幔外面侍立着好多宫女,此时她要和朱赫瑀在此…,虽隔着帷幔,外面的人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她一会出去,岂不是十分难为情。 竹然挣扎本是徒劳。他连用强再轻哄,两人已是契合。羞人的声响,不是发自于口中…… 汤池中的旖旎风光,却被汤池外一声满是喜悦与希冀的声音打断。 “皇上,凝妃娘娘请您过去!” “不去”的“不”字被一个消息生生的噎在了喉中。 “凝妃娘娘有喜了!” 朱赫瑀停了动作。竹然看着他,脸上除那掩饰不住的喜悦还有别的情愫,是遗憾么?遗憾他和她之间没有孩子。 看着他表现出的喜悦,竹然有一瞬的空虚。压下这种感觉,心中安慰自己,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做为一个男人,要成为人父的喜悦本是人之常情…… 轻轻开口道:“皇上过去看看吧。” 朱赫瑀欲开口说什么,只是被竹然打断了,“沐浴完后,臣妾想直接回承欢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华如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静谧的夜空,月华如练。竹然站在雕窗旁,忍不住去想,今夜,在兴庆殿,应该是花好月圆。 “娘娘,该就寝了。”小格走至竹然身旁,轻轻关上了窗户,放下窗幔。 “小格,”竹然看着小格,轻轻问道:“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我们女人只能守着一个男人?” 小格听到此话,吓的变了脸色,赶紧制止竹然道:“娘娘说什么呢,这殿内前前后后可都是会说话的眼睛!” “小格,”竹然不顾小格的制止,继续道:“你羡慕杜右丞的夫人颜夫人么,还有寿康公主,他们的丈夫为什么就能只守着她们一个……”竹然说出此话,心中已是有了答案,因为身份地位,她们有比丈夫更高的地位,所以丈夫不敢纳妾。 独自躺在榻上,却是不能入眠。人活着要有目标,她的第一个目标是希望母亲过的好,遇到陆子寒后便有了第二个,后来这两个目标都不需要了,她又有个第三个,去岭西找朱赫瑀,现如今她又有了第四个。只是,她的第三个目标也不存在了么,为董家正名后,她该何去何从?不再继续讨好朱赫瑀,被他丢置于深宫一角,还是如此刻般,揣度他的心意,得到他的荣宠…… 两条路,都不愿意选择,所幸抛之于脑后,先只做那一件…… 第二日,晴空万里,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哈馨儿怀了身孕又遇上生辰。 “娘娘,宫中的人都去凝贵妃娘娘那里讨喜了,咱们殿不准备些什么送过去么?” 竹然正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齐民要术》,只是做做样子,丝毫读不进去,放下书,看看小格道:“不必多此一举了,在凝贵妃眼里,除了皇上的心,什么都不是好的。” 小格俯过身来,对竹然笑笑,“在娘娘眼里不也是么!” 她是么?竹然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小格:“慧妃娘娘也去兴庆殿了么?” 小格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看到的人,摇了摇道:“她没去。” 竹然哦了一声,看了看临窗高几上那盆她精心打理的吊兰,问小格道:“也不知慧妃能否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小格揣摩不出竹然是何意思,只能顺着竹然的话道:“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直接把这盆吊兰送过去吧,见到慧妃娘娘别忘替我道句好,望她有空来承欢殿坐坐。” …… 许是怀了孕,能让人改变心性。哈馨儿竟破天荒的想要看戏。她从不要求朱赫瑀做什么,这难得开了口,况且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朱赫瑀旋即便答应了。 下午便请来了京都城有名的戏班子,在御花园搭了戏台。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到了场,竹然也不能例外。 朱赫瑀左边是杜毓颜,右边是哈馨儿。竹然坐在离朱赫瑀很远的地方。看着台上表演的是蟠桃盛宴,走了神,去看朱赫瑀的女人们。杜毓颜一幅雍容大度之态,面含微笑,但眸中却无情愫。 哈馨儿被朱赫瑀呵护着,一会看戏,一会对朱赫瑀微笑。 张钰影也如竹然一般,无心看戏,眸中带有希冀的看着朱赫瑀,左手在暗处不觉摸了摸自己肚子。 再看张钰影左边,竹然右边的李婷慧,面容惨白,眸中无光、好似隐藏着无限心事。 座中人虽各怀心事,但面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在看着戏。此时,在竹然附近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惹得众人无不向此处看来。 朱赫瑀也投来了目光,见不是竹然发出的,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吩咐赵玉泉叫停戏班子,冷声询问情况:“瑜妃,你怎么了?” 杜毓颜看到了张钰影被热茶烫的红肿的手,赶紧吩咐人道:“快传太医来!” 原来是李婷慧没拿住手中热茶,正好撒在了张钰影手上。张钰影感觉手背钻心的灼痛,但顾及形象,强自忍着。 李婷慧已是跪在了地上,请求朱赫瑀责罚。 太医来了赶紧给张钰影上药包扎,张钰影忍着疼痛,可见朱赫瑀有所顾及的迟迟不对李婷慧放狠话,心中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朱赫瑀一旁哈馨儿雅兴被扫,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婷慧,不耐烦的对朱赫瑀道:“做错了事情便要受罚,干脆给其二十大板!” 李婷慧身为李李巩锡的侄女,京都府尹李巩义的嫡女,自小被万人哄着,虽是不娇气,但却娇贵,这二十大板挨下去,她怎么能承受得住。 此话一出,人群中反应各异。朱赫瑀面上无感,心中却在思忖如何处理此事,杜毓颜自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张钰影等着朱赫瑀发话为其解气。跪在地上的李婷慧双手无助的抓握着裙摆。一众宫女太监,在一旁虽是不敢去喘大气,但在心中却是在看着热闹。 李婷慧本是心地善良,明理懂事有主见之人。心知此事怨她,赶在朱赫瑀发话之前,开口道:“臣妾一时走神,却不想酿成大祸,害得瑜妃娘娘受此伤害,臣妾甘愿受罚,还望皇上拨去臣妾皇妃之位,臣妾愿以侍妾身份留在皇上身边服侍!” 此法不失为良策,朱赫瑀顾虑到李巩锡和李巩义兄弟二人面子,折中了哈馨儿和李婷慧两人之言,将李婷慧降为嫔之下的才人。朱赫瑀开口便是圣旨,无论何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看戏的雅兴被扰没了,遣散了戏班子,众人对朱赫瑀跪安后,便都散了。哈馨儿看着身边的朱赫瑀,略带试探的笑问:“皇上今晚去我那里么?” 朱赫瑀直言道:“不打算去了。” 哈馨儿点了点头,起身要往兴庆殿走,动作毫无顾忌,还和无身孕时一样。朱赫瑀看着哈馨儿举动,走到其旁,固定住她,在其耳边用情人间的呢喃放出狠话:“馨儿有福气能第一个怀上朕的孩子,只是如果馨儿意气用事,致使孩子有何闪失,那么馨儿便是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了。” “你此言是再不碰我?”哈馨儿毫不避讳,不顾身旁宫女、太监直言道。 朱赫瑀笑了笑没有回答,放开哈馨儿,转身对赵玉泉道:“送凝贵妃回兴庆殿,如有任何差池,提人头来见朕。” 第一百五十章 猜字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从御花园出来,竹然便一直扶着李婷慧。李婷慧看了竹然几次,有话要说,但都欲言又止。 竹然笑了笑,避重就轻的安慰李婷慧道:“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要不今日赏你二十大板…位不位分的…眼下还是明哲保身吧。” 竹然不愿意去提及朱赫瑀心中有谁的话,可是此刻她为了安慰李婷慧,也不得不说此话。却不想李婷慧坦言道:“位分我不在乎,恩宠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说到此处,李婷慧眸中闪亮,但只一瞬又变得黯淡无光了。 “只在乎皇上的真心?”竹然记得哈馨儿这样说过,她以为性子温柔端庄又略带坦率与个性的李婷慧也是如此。 李婷慧听到竹然此言,像是听到了笑话。支开跟在两人身旁的宫女,苦笑了声道:“和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男人,还谈不上爱情吧!” 竹然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婷慧,却不想李婷慧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只当是笑话吧,要不妹妹可能会因刚才的一句话丢了性命!” 竹然回过神来,对李婷慧道:“妹妹真让我刮目相看。” 朱赫瑀身边的女人,竟然真有不喜欢他的。 酉时时分,竹然刚更好衣准备安寝了。忽听见了殿外的人给朱赫瑀的问安声。竹然不可否认心中隐隐有一丝喜悦。起身欲往外走,朱赫瑀已经来到了殿内。宫女识相,未等朱赫瑀去说,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朱赫瑀看竹然已脱了裾裙,无话找话的问了句:“准备睡觉了么?” 竹然应了声,问朱赫瑀是否更衣。朱赫瑀看着竹然,似笑非笑问竹然道:“然然说呢?” 竹然想她此时如若说:臣妾不敢揣夺圣心。朱赫瑀必定不会高兴。笑了笑道:“然然不会说。” 朱赫瑀已是环住了竹然的腰,俯身,额头在竹然耳边磨蹭,笑着问竹然:“不会说是什么意思,嗯?” 他环着她的腰,竹然顺势靠在他的怀中,轻轻道:“一来就这样,怪难为情的……” 朱赫瑀发现竹然好像变了,变得…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作为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变得比以前更温柔,他只当成了这个女人因爱他而变得更加温顺。 朱赫瑀抱起竹然向榻边走去,并没有急于去脱衣服。而是把竹然放在了他的腿上。他坐在榻上,竹然枕在他的腿上,身子没有平躺着,腿向上略弯成弧度,眼睛睁大的去看他居高临下的脸。 朱赫瑀手指开始在竹然额头上摩挲,逐渐下移,在朱唇处停下。 感觉着朱赫瑀指肚轻轻碰触她的嘴唇,竹然看着朱赫瑀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姿势,你居高临下,我仰视着看你,而你却俯视……”竹然没有说完,朱赫瑀便俯下身来,附上了竹然的唇,堵住了她的后话。 竹然起先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确切的说是不能拒绝。他吻她,她气息平稳而没有缭乱。只是竹然似乎有一种预感,她不回应他,他便是不会停,此时已无关**,而是变成了较量。但输的人只能是竹然,他的吸允,已使竹然感觉到了嘴唇的肿胀。如若再继续,那她明日便是不能见人了。 想到此处,抬起放置于他腿上的胳膊,去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他。果然如她所料,她一回应他,他便陡然放开了她,直起了身。 竹然想坐起身,他却不让。依旧躺在他腿上,只是眼睛却不再向他去看。 朱赫瑀轻轻捏着竹然下巴,用一种患得患失的语气问竹然:“然然,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对我说,你想要什么吗?” 竹然听他此话,心头一颤,以为他知晓了董捷一事。只是如今却只能不见棺材不落泪,掩藏好情绪,显得非常平静。 只是朱赫瑀的下话,让竹然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为什么此刻你的温柔体贴让我觉得那么不真实,你想要什么,可直接对我说。此刻就是机会,只要你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答应你。” “你此话当真?”竹然有一丝心动了。 “君无戏言。” 看着朱赫瑀说出此话时那眸中略过的一样情愫,竹然恢复了理智。他虽是如此说,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罢了。他有前提,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何为能力范围之内? 她惶恐。 轻笑了笑对朱赫瑀道:“臣妾还当真有一事要和皇上讲。” 朱赫瑀听此话,心中确实是失望的,他想她能对他如此,果然是有事情,面上不动声色的问竹然:“是何事?” 竹然摇头不语,坐起身重复他说过的话,“皇上先时说君无戏言的,臣妾说完,皇上不许反悔。” “然然说吧。”朱赫瑀在考验他自己的忍耐力与承受力。他害怕她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比如洗白陆子寒,为陆子寒正名。 “先时皇上没来,臣妾想到一个游戏,只是身边的宫女才疏学浅,臣妾和她们玩觉得没有意思,想求皇上和皇上一起。” “是何游戏?” “猜字谜。” 此话一出,两人心中都静了下来。朱赫瑀后悔对竹然的怀疑,竹然也庆幸她禁得住诱惑。 猜字谜的游戏规则是,一人出,一人猜,轮流来,猜错或答不上者,吻对方一下。 朱赫瑀连续出了两个字谜分别为: 一头牛 此日登临曙色开 一头牛是说的是“生”字; 此日登临曙色开说的是辰字。两个字谜合在一起便是生辰二字。竹然已是猜到了,但是看着朱赫瑀笑,不去回答。 朱赫瑀问竹然,“是什么字?” “为什么要说这两个字?”竹然不去回答,反问道。 “因为想到了你的生辰,然然是哪一天的生辰?” 朱赫瑀是父亲朱昀和宫中无名无份的宫女所生,宫女福薄,生朱赫瑀时突发状况,面临保母保子的选择,朱昀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后者。后来朱赫瑀被容贵妃抚养。因此等事情,朱赫瑀从不过生辰,不过便不想。只是今日却给哈馨儿过了生辰,自然而然便想到了竹然的生辰,想知道竹然是何年何月而生,说来讽刺,他竟不知竹然年方多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失落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的生辰是六月时分,和哈信儿一日。朱赫瑀听竹然说完日期后,环住竹然道:“过去的便不作数了,明年你生辰的时候,我一定陪在你身边,说说你想要什么?” 竹然听朱赫瑀此言,心中是有一丝失落的,世事本就无常,身在深宫之中,更有沧海桑田之感慨。明年…明年她兴许死了,也兴许被打入冷宫或是被朱赫瑀厌弃了…… “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说的么?” 竹然听朱赫瑀是自称我的,对朱赫瑀笑笑,也自称我,“那是明年的事情,我想要什么,也是明年六月时分告诉你,现在不能说……” 两人已躺在榻上,皆着中衣。朱赫瑀本来是俯身压在竹然身上,要吻她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便又没了兴致,这种情况已经第二次了。他看着竹然,将她散落在额头的散发掖到耳后,轻轻开口道:“今晚,你服侍我吧。” 他没那个兴致,只是却想如此说。竹然听朱赫瑀此言,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吞吐半天,却是不知所言。按他所说的做,不会是小,羞耻是真。不按他所说的做,又怕他因此而不悦。 朱赫瑀见竹然迟迟没有动作,从她身上挪下,兴致索然,躺在了一侧的榻上。他在回想,为什么便没了兴致,她没有不愿意,反而看着他微笑,可能是那种微笑,带有讨好的微笑,太过刺眼。 竹然也在想,这是他第二次如此,有一便有二,躺在原地,什么都没说,也没动。就这样,睡了一夜。 一夜无话。 早上,宫女服侍他更衣,竹然已是醒了,但却假寐没有睁开眼睛。听他走时对人道:“让你家娘娘好好睡吧,不许扰到她。” “是。” 他走后半天,宫女悄悄退了出去,殿内没人时,竹然才睁开了眼睛。这种生活…心中叹了口气。昨夜那样的事情,竹然连朱赫瑀是否生气了都猜不到。 只是他一连四日没再来承欢殿,竹然却能找到原因。突然觉得疲惫,不愿意不行,讨好他也不行,只是心甘情愿是任谁也演不出来的,虚情假意,永远乱真不了心甘情愿。 初一和十五,朝廷上行大朝,大小官员都要到场。后宫中也对应着行大礼,所有娘娘都要去端俪殿给皇后请安。 竹然自打进宫,还未给杜毓颜请过安。只是这册封大典后的第一个大礼,她不能不去了。 虽说是所有娘娘,也不过竹然,张钰影,李婷慧,还有那四位嫔妃。哈馨儿有孕在身,不是故意不来,而是害喜害的厉害,来不了。 给杜毓颜行完礼,杜毓颜赐完座后,便坐在坐位上听杜毓颜说些体现皇后风度、气量与权威的话。竹然已是开了小差,殿内的女人个个都有位分,唯她没有,而朱赫瑀对她还忽冷忽热,以前她不在乎,只是还有好多事需要她做,她要让宫中的人敬着她而听她差遣…… 想着,突然听杜毓颜道:“传太医来,给慧才人瞧瞧。” 回过神来,听李婷慧温言拒绝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无事,只是昨日未休息好而已,不用麻烦太医来娘娘这里跑一趟了。” 张钰影在一旁接过话,语气虽是和气,但不免露着些刻薄,“慧才人还是不要拒绝了,皇后娘娘体恤姐妹,身体不舒服了,叫来太医瞧瞧又何妨呢。咱们的身子,不是自己的,而是皇上的。” 杜毓颜听张钰影所言,想到这几日朱赫瑀连召幸了她三日,心中不快,但面上却笑了笑,对身边姑姑道:“瑜妃所言甚是,快去请太医来为慧才人瞧瞧吧。” 竹然和李婷慧并肩而坐,李婷慧突然在暗处握住了竹然的手。竹然感觉到李婷慧浸了满手的凉汗,抬头看到了她恳请的眼神。心中疑惑,但也猜到了她的意思。在姑姑还未走出殿内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姑姑留步。”然后对杜毓颜笑道:“原是臣妾的不对,昨晚非缠着慧才人和我下棋,下得晚了些,害得才人没能休息好。” 李婷慧赶紧接道:“是妹妹好胜心强,非要和姐姐一较高下,没照顾好身体。害得皇后娘娘担心,也害得姐姐自责,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听两人如此说,杜毓颜朝还在争取她意见,是去还是不去的宫女摆了摆手,回李婷慧道:“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如瑜妃所说,咱们的身子是皇上的而不是自己的,承蒙皇恩,便要照顾、调养好自己,也好向凝妃一样,给皇上开枝散叶。” “是,臣妾谨记——”殿中众人都道。竹然听到此话,不觉想起了那个失去的孩子,略过心头的隐痛,那…那是还给玉笛的债。 李婷慧此时松了口气,惊魂刚定。张钰影一连得三日恩宠,表面风光,但内心却辛酸不已,不禁看向竹然,怒瞪了一眼,只一眼。 杜毓颜被张钰影的一番话搅得烦躁,又想起哈馨儿已怀有身孕一事,压下心中苦涩与妒狠,对众人道:“本宫今日乏了,妹妹们想必也都累了,大家回去休息,今日便到这里了。” 出了端俪殿,竹然便和身旁小格往承欢殿走。张钰影在身旁宫女的搀扶下,几步越过了竹然,本想和竹然去打招呼,只是想到昨晚朱赫瑀的那番话,无法抑制对竹然的嫉妒,最终装作未看见竹然,往她的瑶华殿走去。 竹然身后的李婷慧,倒是叫住了竹然,和竹然同行。 “姐姐不疑惑我今日为何会如此么?”李婷慧对竹然道。 竹然点了点头道:“疑惑。” 李婷慧看了看竹然身旁的小格,还有她身旁的月儿,支开两人轻了道句:“姐姐,我有难言之隐。” 竹然看着李婷慧娇柔面容下不可掩饰的疲惫,轻拍了拍她肩膀道:“既是难言,如果不说比说出来心里舒服,那就不要去说。人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有不能向别人提及的难言之隐……” 竹然话还没说完,没想到李婷慧已跪在地上,求竹然道:“妹妹有一事相求!” 竹然惊了一下,赶紧去扶李婷慧,只是李婷慧却执意不肯。 竹然向周围看了看,对跪在地上的李婷慧小声道:“妹妹还是起来吧,这里人多嘴杂,有什么事情,我们回殿中再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震惊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和李婷慧来到承欢殿,支开了殿内所有宫女后,李婷慧轻轻对竹然道:“姐姐,我有了身孕……” 竹然听后,应了一声。身为朱赫瑀的女人,听到除她以为,别的女人怀有了身孕,她内心真的不好受,忍住心中苦涩,对李婷慧道:“有了身孕是好事,怎么还怕见太医呢?” “姐姐……”李婷慧酝酿了一下情绪,才道:“孩子不是皇上的。” “嗯?!”竹然睁大眼睛看李婷慧,心中震惊。 “姐姐,你听我说……” 孩子是李婷慧的表哥,李巩锡之子、当朝武状元李骁的。李婷慧和李骁青梅竹马,自小相爱,一年前便偷偿了禁果,只是迫于两人如此亲近的关系,无法向双方父母言明,一拖便拖了一年,直到一个月前,天降圣旨,言李巩锡对新皇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新皇登基,进选秀女,李巩锡虽膝下无女,但皇恩浩荡,选李巩锡二弟之女李婷慧为秀女,进宫伴驾。 入宫前两天,李婷慧和李骁见了最后一面,最后一次的温存,却不想有了身孕。 听李婷慧说完,竹然震惊之余不免疑惑,她入王府做朱赫瑀的妃子都要有姑姑验身,何况是入宫做皇妃的秀女呢!隐晦的问李婷慧:“妹妹进宫前未有姑姑……” 李婷慧苦笑了笑道:“李骁已为我打点好了一切。” “那妹妹便可以以假乱真,现如今这是……”竹然等着李婷慧的解释。 李婷慧又跪地对竹然道:“自打进宫以来,皇上还从未和我行过房事。” “皇上不是曾召幸过你么。” “那晚我们皆着中衣,我已是事先将准备好的鱼血用药囊装好,攥在了手中。只等…等行过房事后,我偷偷将其挤于白娟之上,只是皇上却没有碰我。” 竹然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婷慧弱小身躯,心想她不过十六七岁,却有如此胆量,当真让她刮目相看。 “姐姐,求你帮我!” 见竹然没有应声,李婷慧以头叩地发出咚咚响声,嘴上道:“姐姐,求你!” “我怎么帮你……”竹然叹了口气,先不说此事关系皇家龙裔,竹然帮她,如若被人知晓,李家满门抄斩不说,竹然以及身边之人也要受其牵连。轻则流放,重则斩头。 这些先避及不谈,就单从竹然和朱赫瑀的关系来说,竹然为了救别人的孩子,和别的女人一起欺骗夫君,竹然说服不了自己。 “把孩子打掉吧。”同为女人,竹然也刚刚体会到失掉孩子的痛苦,不关是身体上的,更主要是心里上的。此话,竹然含在嘴里,再三思忖才说了出口。 李婷慧听竹然如此说,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无限的凄绝。在进宫前,她便想到了一个字,只是怕连累李家满门,不得不进宫。进宫后便是想到了各种了结自己的办法。只是,却不想她有了身孕。因这个孩子,她才有了想活下去的勇气。此时,让她失去这个孩子,那她活下去的勇气便又没有了。失魂落魄,脚步比猫还轻的要从承欢殿出去。 竹然看李婷慧此时样子,心中纠结,却不想李婷慧在走到门口时又转身跪在地上连给竹然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后对竹然道:“此事,还望姐姐守口如瓶。” 看着李婷慧已经红肿的额头,以及那苍白脸上的隐忍,无神双眸中的决绝,竹然叫住李婷慧道:“你不想活了?” 李婷慧苦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你站住!”竹然用激将法道:“妹妹死了,我却活着,我在阳间帮妹妹看着,看那有情郎儿的举止能不能合上妹妹所说的话。只是有句话,要提醒妹妹,妹妹喝药也好,一条白绫置于脖间也罢,妹妹死了一了百了,只是太医却要验身,到时候发现妹妹一尸两命,还是会连累李家满门。” 李婷慧听后,一脚踩空,险些跌倒,但随即恢复了过来,轻笑了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让孩子先走,然后我再走,这样便不会一尸两命了。” 此时竹然想:人要没有良知该多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受良心的谴责。然而,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婷慧去死,叫住李婷慧道:“我帮你!” 李婷慧转过身,声音颤抖又带有希冀的叫了竹然一声:“姐姐……” 竹然深吸一口气,看着李婷慧继续道:“只是却不能如你所想的那样,让你和皇上真行一次房事,让皇上承担你和李骁做下的丑事。你要和孩子一起活着,便要放弃你皇妃的身份,放弃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可愿意?” “愿意!”李婷慧听后,不假思索,掷地有声的道。 “好……” 其实在竹然心中也相信: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在岭西茅草屋时,朱赫瑀如若真的死了,她也便随着去了。 用过晚膳,酉时末刻。 朱赫瑀的圣驾,杜毓颜的步辇,太医院的太医,都急匆匆的赶往承欢殿,承欢殿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朱赫瑀、杜毓颜,太医院太医赶到承欢殿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竹然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纤细脖颈上满是殷红指印,气息不稳的被宫女扶到软榻上。 竹然身边的贴身宫女小格,口吐白沫的倒在地毯上,气息奄奄,还在挣扎。 李婷慧也衣衫凌乱,被承欢殿内的太监制服在地。嘴里依旧在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你个贱人……凭什么皇上就喜欢你一个,我的新婚之夜…皇上凭什么喊着你的名字……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地毯上狼藉一片,满是散落的棋子,还有打碎的瓷杯。 “然然!”朱赫瑀赶紧来到竹然身边,搂住竹然,不先去问明情况,下意识想到的便是问竹然有没有伤到哪里。 杜毓颜在旁一面吩咐太医救治躺在地上的小格,一面让跪在殿内的宫女清理地上的狼藉,一面又叫来承欢殿内的主事太监问明情况。她听着太监将先前情况汇报了一遍,剔除掉心中的幸灾乐祸,她是真的想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拙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事情已经平息。小格经太医及时诊治,已无性命之忧,只需静养一段时日。满地的狼藉也已被宫女收拾好了。 听完承欢殿内主事太监的叙述,朱赫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婷慧。冷声道:“传朕旨意,李氏妒心颇重,蛇蝎心肠,虽害人未遂,但劣根已见,念及祖辈之功德,免其性命,大事化小,废才人之位,即刻起打入冷宫。” “皇上不要,皇上不要——” 李婷慧欲求朱赫瑀,只是已被太监强行拖走了。 遣退了众人,殿内只剩朱赫瑀和竹然二人。对于竹然脖颈殷红的指痕,太医已经开了药膏。此刻竹然正靠在他的肩膀上,朱赫瑀为其上药。冰凉的药膏被涂抹于脖子上,竹然脑海中还在浮现先前的事情。 为让李婷慧出宫,竹然想到的是一条拙计。把李婷慧设计成了善妒之人,因朱赫瑀只召幸过李婷慧一次,在那一次中不但没有和其行房事,反倒在睡梦中喊着竹然名字。前日,哈馨儿怀有身孕,李婷慧便心中不快,想着如若那次不是因为竹然,朱赫瑀可能就跟其行了房事,现如今李婷慧入宫已一月有余,没准便会怀有龙裔。思来想去,心中郁结,正巧因这几日竹然总和李婷慧下棋,致使李婷慧找到了害竹然的时机。今日酉时初刻,李婷慧又来到竹然殿中,并随身给竹然带了能醒目提神的吃食。竹然叫小格收下,自己和李婷慧在内室下棋。下着下着突听殿外骚动,有太监进来禀报,说小格疑似中了毒,正在殿外抽搐。竹然赶紧叫人将小格抬进殿中,去请太医。小格一被抬进殿中,便对竹然喊说李婷慧送来的吃食有毒。竹然刚要质问李婷慧,不想李婷慧觉得人赃俱获,没有了逃脱的机会,便破罐子破摔,当即就扼住了竹然脖子,想置竹然于死地。太监见事情不妙,赶紧过来拉扯开两人,制服住李婷慧,叫人去通知皇上和皇后前来…… 这便是除竹然和李婷慧以外,此事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竹然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见朱赫瑀已经为她上好药了。朱赫瑀对竹然道:“没事,过几日这血印便消下去了。” 竹然将自己的小手,放入朱赫瑀的大手中,轻轻开口问他:“皇上今晚在这里陪臣妾么?”竹然是故意如此说的,他一连几日独宠张钰影,她作为他的妃子,心中是该有醋意的。 朱赫瑀攥住竹然的手,轻轻开口道:“已是戌时了,我还能去哪里呢!” 竹然展露微笑,朱赫瑀已是将她的头轻轻放置于床榻上的玉枕上了。俯身过来,两人眼睛对着眼睛的时候,竹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是然然那里做的不够好么,那日惹得皇上不高兴,致…致使皇上几日没来,还…还是说皇上已经快厌弃于然然了,今日到承欢殿来也只是因为李氏之事。” 朱赫瑀等着竹然将话说完,才去吻竹然嘴唇。那日竹然确实是让他心中难受,只是此刻,竹然略显醋意的言语,又让他心情甚好。 轻轻去解她腰间系带,避免碰触到她脖子上的药膏。然后,待竹然准备好了,才开始…… 待朱赫瑀停了动作躺下时,竹然躺在他肩膀上轻轻开口道:“将李婷慧打入了冷宫,在朝廷上你怎样面对李李巩锡和李巩义大人呢。” “李婷慧险些伤害了你,我没要她性命,没牵连李家,已是给了他们莫大的面子,怎么面对他?应该是他怎样面对我。如若她今日伤了你,我便要李家满门陪葬。” “瑀,”竹然看着朱赫瑀眼睛道:“别这样说话,你这样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朱赫瑀问。 “害怕因我而使你成为昏君。” 朱赫瑀听竹然如此说,侧身揽过竹然笑道:“为你我愿意当商纣王、周幽王。”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当妲己和褒姒那样祸国殃民的女人呢!” 话说到此,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竹然对朱赫瑀轻轻道:“瑀,你放李婷慧出宫吧。” “什么?”朱赫瑀不禁问道。 “我说放李婷慧出宫吧。”竹然重复一遍。 “她险些害你性命,你让我放她出宫?” “我这几日和李婷慧相处,其实她是个有口无心,心性单纯之人。因我而把她打入冷宫,我心中不忍,不如将她赶出宫去,失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任其自生自灭。” 朱赫瑀看着竹然眼睛,注视了一会,突然低头去吻竹然额头,嘴上轻轻道:“然然,在这后宫,人不能太善良了。” 竹然拿手挡开朱赫瑀的唇,问朱赫瑀:“不能太善良了……如若我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你还喜欢我么?” 朱赫瑀想了半天,最后却道:“然然,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怎样我的喜欢。” 竹然摇头对朱赫瑀笑道:“我不相信,不过这样的情话我喜欢你对我说!” “那你也对我说一句呗!我也喜欢听然然对我的情话。”朱赫瑀此时心情极好,对着竹然的微笑,不是帝王对妃子的,只是平常夫妻间的。 竹然看着朱赫瑀笑而不语。朱赫瑀反而抓住这一句话不放,非要竹然说出一句情话来。 竹然最后被逼无奈,清了清嗓子,挤出一句:“瑀,即使你现在不是皇上,而是什么都没有,甚至是欠了债的穷小子,我也喜欢你……” 是情话也是真话,如果朱赫瑀只是平常百姓,他们是平常夫妻,竹然对他的爱,会炽热而没有顾虑。 朱赫瑀从竹然的眸中知竹然说的是真话。叫了声:“然然……”,便吻上了竹然。 绵长而充满温度,随着亲吻的加深,朱赫瑀的手开始向下摸探……又一场鱼水之欢。待朱赫瑀退出时,竹然轻抚他肩膀道:“瑀,放了李婷慧,她要害我,我不仅不罚她,反而放了她,这是积德,观音菩萨兴许看得见。民间传言,观音送子,没准这次,我便能怀上属于我们的孩子。” 什么送子观音,是竹然提起想怀朱赫瑀孩子的话,让朱赫瑀心中喜悦,放不放李婷慧,便是他的一句话。 朱赫瑀轻按竹然双臂,笑道:“再来一次,机率更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后会无期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用完早膳,竹然刚要吩咐小格摆驾冷宫,突然想到小格正在装中毒之症,没有几日,是下不了床的。 到了冷宫,宫女走在前为竹然开门,房门年久失修,老旧非常,经宫女一开,发出卡兹声响。 室内,李婷慧正坐在落满灰尘的粗制木桌旁,门被打开,室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李婷慧猛然眨了下眼睛。看到竹然,还在做戏,大声喊骂:“皇上为何就喜欢你……不…不…皇上是喜欢我的,皇上喜欢我!” 竹然看了看身旁几位宫女,吩咐道:“先都退到室外。” 身旁一伶俐宫女看了看李婷慧此时状态,又想到昨晚李婷慧欲害竹然而未遂之事,担忧的提醒竹然道:“娘娘,昨晚李氏……” 竹然拍拍其手,安抚道:“没事,你们候在室外,有事情我便喊人。” 众人退到室外,待门被关上,室内只剩两人时,李婷慧突然跪在了地上,向竹然叩首道:“谢姐姐救我母子于水火,如有来世,定当当牛做马回报!” 竹然走到李婷慧身边,扶起她,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有孕在身,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离得近了,李婷慧也注意到了竹然裾裙交领处露出的脖颈上殷红的手印,是她昨日留下的。满脸歉意道:“昨日伤了姐姐,慧儿心中万分过意不去!” 竹然摇头笑笑,依旧压低声音道:“做戏便要做足做真,不用过意不去,这手印几日便好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交至李婷慧手中。 李婷慧接过信,疑惑的看了看竹然,不知竹然是何意。 竹然解释道:“姐姐求你件事,你把此信交与你叔父李巩锡大人。” “交与我叔父?”李婷慧向竹然确认一遍。 竹然点头,补充道:“切记要保密,交给李大人时不许提是我交给他的,一定不可提我。” 李婷慧点头。 竹然最后交代道:“一会妹妹把我带来的太监长袍换上,换好后有太监会来此渡妹妹出宫。在皇宫后门重玄门已是安排了马车候在那里等你,你离开后,想办法将此信交与你叔父,便离开京都城吧,再不要回来。” 竹然心说,如若李骁对你有情,便会放弃他仕途之路,随你而去。倘若不能,那他便对不起你对他的情。 临出冷宫时,竹然不忘嘱咐李婷慧,“姐姐就求你这一件事,此信要确保交到你叔父手中,除你、我外不得让第三人得知。” “姐姐放心,慧儿一定会办好此事!”李婷慧向竹然投去坚毅眼神。 “愿我们后会无期……”竹然轻轻开口道。 “后会无期!” 如若有期,便是李婷慧被抓回来之日。所以两人都希望后会无期。 往承欢殿走时,竹然觉得心有些沉重,大废周张,才完成此事之一角。下一步,她要朱赫瑀封其为妃,得其独宠,让宫中众人听命讨好于她。只…只是能不能做到,竹然心中有些不自信。 妃位不是竹然要的,而是朱赫瑀主动给的。朱赫瑀为何能主动给,那便是需要契机。害人,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不能做的问题。竹然想了好久,想到在杜毓颜身上做文章。毕竟杜毓颜不是什么善人…… 两日后,在端俪殿里。 朱赫瑀难得来端俪殿,因今日早朝杜言卓行事甚得他心,杜毓颜又几次三番的请他,早朝回来,他便来到了这里。 朱赫瑀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杜毓颜吩咐宫女沏了菊花茶,放在朱赫瑀身旁的紫檀硬木小案上,对朱赫瑀温言道:“皇上喝些菊花茶吧,奏折批阅多了,对眼睛不好,菊花茶有清脑明目之效。” “嗯。”朱赫瑀应了一声。只是依旧保持闭目养神的姿势没动。 杜毓颜脸上露出的笑容收了回去,他不来,她盼着他来。他来了,此时这样,她觉得还是不来的好。他连看她都不愿意了么…… 正当杜毓颜满脸凄苦时,朱赫瑀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杜毓颜的表情,杜毓颜也马上反应过来,转而面露微笑。 朱赫瑀无言,拿起小案上的菊花茶,摇晃了许久,才道:“今晚朕留在皇后这里如何?” 杜毓颜听朱赫瑀此话,喜悦心情溢于言表,竟露出了小女儿般的娇羞。低头,不敢去看朱赫瑀。 朱赫瑀见杜毓颜如此表现,放下茶盏,凑过身去,抬起杜毓颜的下巴,看着她的脸道:“杜丞相办事甚得朕心……” 杜毓颜听朱赫瑀此话,脸上的娇羞转而不见,他要留在端俪殿是因为她父亲。只是杜毓颜却顺着朱赫瑀话道:“皇上为九五之尊,垣谳国天子,尽心竭力为垣谳国、为皇上做事是杜丞相本分。” 朱赫瑀左手食指放在鼻端,做禁声动作,声音不冷不热的对杜毓颜道:“今日不谈朝廷之事。” 杜毓颜点头,不想朱赫瑀头凑了过来,本想去吻她,只是实在做不到去吻杜毓颜的唇,最后蜻蜓点水的落在了她额头上。 杜毓颜已是喜出望外,轻唤了一声:“瑀……” 朱赫瑀放开杜毓颜,问杜毓颜道:“你不能怀有龙裔,怨朕么?” 杜毓颜听朱赫瑀如此说,马上便猜到了前朝有人对朱赫瑀说了什么,看了看朱赫瑀轻声道:“是臣妾无福,怨不得皇上。” 朱赫瑀从来未碰过杜毓颜,杜毓颜怎会有孩子。 “今晚朕便给皇后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当真要看你福禄浅厚。” 此话一出,杜毓颜在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答应今晚留下,她本是要喜。只是以他的意思,他只给她一次机会,往后便再不会来。她才二十多岁,这往后的漫漫岁月,该如何度过…… 朱赫瑀看出杜毓颜脸上的寥落,冷声道了句:“哈馨儿朕也只碰过一次。” 说完,朱赫瑀便起身走了。杜毓颜给朱赫瑀跪安,朱赫瑀回身道:“准备准备吧,朕晚膳在皇后这里。” “那臣妾恭迎皇上。” 朱赫瑀走后良久,妙棋进殿,发现杜毓颜满脸清泪,失魂落魄的伏在小案上。轻轻道了句:“娘娘,你没事吧……” 杜毓颜苦笑,自言自语道:“皇上今晚来本宫这里。” 妙棋听到此话,赶紧跪地道喜。 只是杜毓颜心中还有一句,只这一次而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匆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时光匆匆,转眼又到了七夕佳节。 竹然犹记去年今日,朱赫瑀带她出去,给她制造的美丽梦幻。蓝色天宇上无数喜鹊盘旋,经箫声指引,呈现出她的名字。那样的场面,是每一个女人所向往着的,朱赫瑀圆了她少女的梦。 那天,那时,那刻,竹然真的感动了。 只是此刻,他却不在她身边。 竹然立于殿内,吩咐殿中宫女道:“去打听打听,凝妃娘娘现在怎样了。” 哈馨儿今早闻忽欧锡国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知忽欧锡国皇帝殡天了。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之事,但身为女儿的哈馨儿一时接受不了,哀痛欲绝,惊动了腹中胎儿。朱赫瑀此刻正在兴庆宫陪着她。 “娘娘,凝妃腹中胎儿无碍,母子平安。”宫女一盏茶的时间,便探听了消息回来。 “无碍就好……”竹然如此说。 端俪殿中,宫女也在对杜毓颜汇报此事。 杜毓颜道:“无碍?”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瑶华殿中,依旧在谈此事。 张钰影身旁的宫女柳儿率先说道:“算她幸运!” 张钰影瞪柳儿一眼,心中烦闷,拿柳儿出气,“大胆奴才,偏你多嘴,自己掌嘴二十。” “奴婢再不敢多嘴,奴婢再不敢了……”柳儿边自打耳光边向张钰影求饶。 张钰影走到其旁,俯身去看柳儿,把住其手问道:“本宫与竹然相比,差在哪里?” 柳儿看着张钰影再不敢多言。张钰影轻笑:“要比美貌,我张钰影不逊色于她。琴棋书画,她会我也会,要说口技……”提到口技,张钰影忍不住将手中茶盏甩出,她因会口技而得朱赫瑀荣宠,只是朱赫瑀对她,却宠而不幸。他曾一连三日留在她的瑶华殿,两人共躺一张榻上,面对她刻意露出的锁骨、香肩,他却能做到坐怀不乱。张钰影自打进宫以来,还是个处女。此事,她都没脸对任何人道得。 “行了,别跪了!”张钰影说着,便向殿外走。身后柳儿赶紧追了出来,“娘娘,你去哪里?” “承欢殿!”张钰影转身看柳儿脸上的红肿,不耐烦道:“滚回殿去,到承欢殿给本宫丢人么!” 竹然在殿中正觉无事可做,抬头便看见了张钰影。笑着对张钰影道:“瑜妃娘娘来了。” 张钰影甜甜的对竹然道:“姐姐叫我妹妹吧,称娘娘岂不是太生分了!”说着去接小格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赞不绝口道:“姐姐这承欢殿中的东西就是精致,难怪了皇上愿意来姐姐这里!” 竹然应付的笑了笑。在这宫中,因张妈妈的关系她和张钰影本应是相互照料,十分亲切的。只是竹然总能感觉张钰影并非善类,让她不愿意去亲近。 无话可说,张钰影提议和竹然下棋。两人下着下着,话茬便到了李婷慧身上。张钰影对竹然道:“姐姐听说了么,前些日子李氏在冷宫自杀了。” “不曾听说。”竹然面无表情,装做不知。 张钰影却津津乐道,幸灾乐祸的对竹然说起了此事。“听下人说,是上吊死的……本是活该,谁让她要害姐姐呢!” 竹然抬头看着张钰影满脸的丑恶表情,不禁叫张钰影的名字道:“钰影……” 本想道:同为女人,身在宫中,怎可如此挖苦可怜失势之人来讨好暂得恩宠之人,别人的今日兴许就是你的明日。只是话到嘴边,竹然又咽回去了。此话要对张钰影去说,竹然怕张钰影误会她诅咒她,见不得她好。 张钰影落下最后一子,笑着对竹然道:“姐姐,承让了!” 竹然回过神来向棋盘上看去,只见她输了。摇摇头对张钰影笑道:“瑜妃娘娘棋艺非凡,我甘拜下风。” 张钰影不以为意,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竹然道:“棋非人生,妹妹棋艺再好又如何,远不及姐姐能赢来皇上的心。” 竹然听张钰影如此说,因张妈妈的关系还想提醒她一句,拨乱棋盘对张钰影道:“其实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瑜妃娘娘棋艺非凡,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万不可贪图眼前小利,下错了棋子,为难对手而得一时之快感,到头来却失了全局。” “姐姐何意?”张钰影脸上有一些难看,但还是柔声问竹然道。 “凭瑜妃娘娘之出身,不必去争什么,便可在宫中享一世之荣华。”竹然之言。 张钰影城府并不深,竹然此言,激出了她心中想法,她道:“妹妹不仅想享荣华,妹妹还想要荣宠,妹妹甚至想做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说到此张钰影又补了一句,“和姐姐一样,得皇上宠爱。” “瑜妃娘娘现在就已经超过我了,你是妃位,而我无位分。皇上曾一连几日独宠瑜妃一人,在皇宫中,在宫女、太监眼中,瑜妃现已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竹然说的是事实,在宫中,在宫女、太监眼中,瑜妃却是比她更得朱赫瑀宠爱。她说话的效力远不及张钰影的。 张钰影听竹然此话,虚容之心得到满足,便暂忘了朱赫瑀不曾碰过她的苦楚…… 到了晚上,殿中基本没活要干了,宫女们开始活跃起来,都拿着孔明灯去皇宫后门放。 竹然看了看身旁小格,笑着道:“她们都去玩了,你也去吧,和我闷在这殿中怪没意思的。” 要是往日,小格断不会扔下竹然。只是,今日是七夕节,哪个女子不盼望、不企图神仙能赐其一段良缘呢。 殿中只剩下竹然一人,伏于案几旁,寂静非常,刚要收起手中为朱赫瑀绣的荷包,突听殿中有脚步声走来,心中却有希冀,起身朝脚步声走去,看到那高大的身影,竹然不得不承认,她喜悦非常。 没有点灯,殿中昏黑一片,两人站在原地,相互注视着彼此的身影良久。最后朱赫瑀开口道:“怎么不点灯?” 竹然忍不住扑到朱赫瑀怀中,依偎在他的身上,轻轻开口道:“瑀……我以为我不盼你的,只是此刻你来了,我的心竟跳得如此快,我竟如此欣喜。” “我摸摸。”朱赫瑀揽过竹然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礼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被朱赫瑀揽在怀中,竹然将荷包塞入他手中。 殿内没有掌灯,朱赫瑀不知竹然往他手中塞了什么,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竹然在荷包上绣了一对戏水鸳鸯,但因长久不碰针线,绣的粗糙不已,怕朱赫瑀看到后嫌弃笑话于她,不禁笑着对朱赫瑀道:“你先放好,在我面前不许拿出来看。” 朱赫瑀摸着竹然塞到他手中的东西,大致能猜出是荷包一类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朱赫瑀感慨道:“我送你的东西无数,今日也总算盼来你送我一样了。” “那些东西不是你送我的,而是赏我的!”竹然大胆对朱赫瑀道。 “那个木雕也是么?”朱赫瑀说着,手已向竹然锁骨处探来。还在,桃核木雕还戴在竹然脖子上。 竹然按住朱赫瑀的手道:“那个不是,因木雕是你的心意,所以我一直带在身上。” “然然在和我说情话?”朱赫瑀唇已经凑近竹然的耳边。 竹然讨巧道:“今日是七夕佳节,说情话应时应景。” “那做情事也应时应景了!”朱赫瑀说着便将竹然抱了起来。 竹然以为朱赫瑀说的情事是那种事,忍不住在朱赫瑀怀中挣脱抱怨道:“你只想着此事么!今日是七夕佳节,宫女们都去放孔明灯了,我们不放灯,去看灯好不好?” 朱赫瑀本来是要带竹然去望京楼看七夕夜京都城盛况的,竹然此话,倒点拨了他。突然桎梏住竹然朱唇,深深吸允了起来。 和他接吻的次数多了,竹然渐渐的也学会了些技巧,回应着他。他很温柔,竹然很投入。待朱赫瑀放开竹然时,他忍不住对竹然轻笑道:“然然这次很……” 来到望京楼,漫天孔明华灯,让竹然想到朱赫瑀补给她的那个新婚之夜。霎那间感慨,她与朱赫瑀原来是有很多甜蜜日子的。 高处不胜寒,站在望京楼上,虽是在夏日夜晚,但也感觉有一丝沁凉。朱赫瑀从竹然后背抱住她,低头在其耳畔轻轻道:“今日因凝妃之事烦心伤神,未来得及给然然准备礼物,等明年此日再给然然补上好么……” 竹然叫停朱赫瑀道:“不要提别的女人,此刻你只是属于我竹然一人的!”竹然此时选择了逃避。如若不去逃避,她想到哈馨儿今日经丧父之打击,又险些失了胎儿。七夕佳节,哈馨儿背井离乡,只身在这垣谳国后宫,而朱赫瑀却抛下了她,投入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漫漫长夜,看着双人绣榻上那长久空出来的位置,哈馨儿心中会做何感想?朱赫瑀在她这里做了深情夫君,在哈馨儿那里呢,是负心男子…… 竹然不敢去想这些。朱赫瑀此刻是她一个人的,让她自私一次。 此次安慰自己,竹然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要去吻朱赫瑀。朱赫瑀放任着竹然,让她占着主导。待竹然要停下时,朱赫瑀反客为主,延续这场深吻。 到了最后,两人不管此时是在外面。朱赫瑀去解竹然衣带,竹然没有拒绝。在黑夜中,伴着京都城中漫天的孔明华灯,在望京楼的木质长椅中,竹然做了自认为最疯狂的事情。 朱赫瑀心疼她,她在上,他在下…… “然然……”事后,竹然依然躺在朱赫瑀身上,朱赫瑀忍不住轻笑。 竹然要起身去穿被丢在地上的裾裙,朱赫瑀也穿上衣袍。 在整理好衣衫后,朱赫瑀吩咐候在老远的赵玉泉道:“备好步辇,起驾承欢殿。” 坐在步辇上,朱赫瑀轻轻对着竹然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竹然道:“刚才然然让我体验了一回何为偷情!” 竹然已是恢复了理智,面颊绯红,轻轻对朱赫瑀道:“太…太监们不会将刚才之事传出去吧……” 朱赫瑀给竹然吃安心丸,对步辇下以赵玉泉为首的太监道:“刚才之事,朕如若听到一丝风言风语,杀而不留……” 第二日辰时,竹然刚用完早膳,便有太医自称奉皇上旨意来给竹然号脉。太医说明来意,竹然才知原来是朱赫瑀派来探究她迟迟未能怀孕原因的。 孩子问题,让她心中矛盾。想到昨夜和朱赫瑀的浓情蜜意,竹然在此刻是妥协的,她想怀有他的孩子,一个联系着彼此感情的纽带。那么在这深宫中,在她不再年轻,在她容颜衰老,在朱赫瑀不再宠爱她时,她也有生活下去的希冀。 太医院的太医陈派号完脉后,对竹然如实道:“娘娘脉象平稳,并无有阻碍受孕之症。” “有劳大人了。” 陈派看着竹然正将手中荷包放置于鼻端,不免提醒了竹然一句:“香囊中的草药娘娘可不能乱装……” 竹然见陈派说话直接,心想在这阿谀奉承,虚情假意的宫中实为难得,正巧她也需要一个为她做事的太医。笑着将荷包放在了身边木案上,推至陈派身旁,道:“既然如此,大人便为我看看这里的草药是否合适我日日佩戴在身上吧!” “是。”陈派小心的拿起荷包,先去嗅起味道。 荷包中装的是柠檬草,有清热润肺之效,竹然略懂药理,是知道的,让陈派去查看,只是存在拉拢之意,待他一会说完药理,她替他美言几句而已。却不想陈派绣着绣着变了脸上,面上有为难之态。竹然笑笑道:“大人但说无妨。” 陈派直言道:“微臣初闻荷包中草药,以为是柠檬草,可再细细去闻,发现还有其他不洁草药混在其中,娘娘能否容微臣拆开荷包细查一番?” 竹然点点头,吩咐宫女拿来了剪子,拆开了荷包。果然如陈派所言,荷包中处柠檬草外还有少量紫茄花,紫茄花有避孕之强效。 荷包是张妈妈送给竹然的,途中经张钰影之手。竹然失语了良久,对陈派道:“此事还望大人保密,除你我外……” 竹然还在忖度怎样能让陈派不对朱赫瑀提起此事。没想到陈派识时务道:“娘娘放心,此事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其实宫中的太医大多有倚靠的娘娘,陈派因医术精湛,得晋升到太医院已数载有余,此前他也负责承欢殿之事由,是珍妃娘娘之人,如今珍妃和朱昀长居江南,他已然是失了靠山。在他眼中,深知竹然虽不及张钰影得宠,但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再者就是,他见竹然待人谦和,为竹然做事,能少受责罚,所以从开始进殿时便有要跟着竹然之心思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梳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送走陈派,小格看着竹然坐在案几旁手捏着紫茄花失神,轻笑了笑对竹然道:“娘娘,还是将此等不洁之物扔了吧。” “收拾走吧。”竹然站起身来,轻轻叹了口气,讽刺的笑了笑。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竹然本是不想和张钰影走的太近,但因她是张妈妈孙女,竹然在心中是不曾存有芥蒂的。可现如今却发现她要害她,看在张妈妈从小到大照顾的情分,竹然不将此事告诉朱赫瑀,给张钰影留下一条活路。只是…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想让朱赫瑀封其为妃,那便从她张钰影下手吧…… “小格,为我梳妆打扮。”竹然突然道。 自家娘娘从来不在穿衣打扮上下功夫,听到此话,小格一下子反应过来,对竹然笑道:“娘娘要去颐清殿!” 竹然看了看身上的裾裙,对小格道:“换个新鲜一些的颜色吧。” 小格去拿衣服,竹然怕她拿粉色的裾裙,补充道:“穿鹅黄颜色的。” 穿戴好,竹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久没照镜子,有点生疏。小格在其身旁夸赞道:“奴婢跟在娘娘身边,还没见过娘娘穿这样鲜艳的衣服呢,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竹然起身,看着小格笑道:“油嘴滑舌,满口奉承之词!” “奴婢说的是实话,皇上一会见到娘娘一定龙颜大悦!” 颐清殿中,朱赫瑀正在接见颜铃卿。竹然在殿外候了有一会,颜玲卿才出来。正好和竹然打个照面,颜铃卿看了看竹然,礼貌的躬了躬身便向远处走去。竹然回礼的笑了笑。人都说相由心生,竹然只凭看颜铃卿一眼,便能看出颜铃卿是正直之人。再去想杜毓颜之母颜铃钰,不禁感慨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之俗语。 正想着赵玉泉来引她进殿。来到颐清殿一下子便嗅到了龙涎香的味道。赵玉泉已是识趣的退下。 朱赫瑀本是坐在桌案前准备批阅奏折,听赵玉泉禀报说竹然要见他,已是放下御笔,在等着竹然了。 看到竹然的第一眼,朱赫瑀眼前一亮,摆摆手让竹然到他身边来。竹然走了过去,朱赫瑀看着竹然笑问:“要来见我,特意化了妆?” 竹然点点头,用极小声音道:“昨日才见到你,今日便又想见你了……” “你说什么?!”朱赫瑀心中简直狂喜。 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只是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也确实让她难为情,面上一红。 朱赫瑀见竹然此态,不禁指了指腿对竹然笑道:“坐下。” 竹然往殿外看了看,看到了候在门口的太监,摇了摇对朱赫瑀道:“臣妾不敢。” “嗯?” “臣妾怕人在背后议论说皇上沉迷于女色…,那臣妾岂不要被说成祸国殃民之女。” “你叫我什么?”朱赫瑀已是龙椅上站起,抱起竹然,又重复了一遍,“嗯……你叫我什么?” “你放我下来!”竹然笑着要去挣脱。 朱赫瑀却朝外吩咐道:“关门!” “是!”门外太监应声。 门一下被关上,竹然心不禁有些发慌的道:“瑀,大白日的你做什么!” 朱赫瑀要吻她,碰触到她脸上的胭脂,唇上的朱红又停了下来。将竹然放下来,在其耳边轻轻道:“以后别化妆了……” 竹然见其落了地,心中松了口气,慢慢走到殿门旁,将关闭的殿门又打开了。 朱赫瑀已经回到原处去批阅奏折了。竹然帮着他研墨,却见他轻轻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拿左手食指去揉按太阳穴。不禁轻轻放下端墨,绕到他身后,伸手要帮着他揉按。 “然然变得这样体贴,我还有些不习惯……”朱赫瑀心中总觉得这样的幸福时刻太不真实。默默在心中乞求,她要是时时能对他如此,他愿意减十年之寿命。 “有烦心事么?”竹然问道。 “没有。” 竹然突然将头从背后探到他的眼前,看着他的眼睛道:“说谎,你平日里是不焚香的,只有遇烦心之事才焚香。” “此事然然都察觉了!”朱赫瑀突然笑道。 竹然笑笑,继续为朱赫瑀揉按太阳穴。直到朱赫瑀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朱赫瑀放下御笔,去握竹然的手道:“按了这么久,累不累,我们去外面走在。” 竹然这才切入此次来的目的,开口对朱赫瑀道:“瑀,我想水辛了……” 朱赫瑀转身去看竹然,开口道:“想让我宣她进宫?” “可以么?” 朱赫瑀笑了笑,看着竹然满眼的希冀,连卖关子去逗她都舍不得,提笔便要写圣旨。 竹然赶紧按住他手道:“我还想让长姐竹语和母亲赵怡红也入宫……” “怎么这么多人。”朱赫瑀疑惑。 “然然想知道水辛的婆婆,和小姑有没有欺负她么……” 写完圣旨,朱赫瑀忍不住吩咐人来给竹然净面。他对于脂粉一类的东西十分厌烦。 净完面后,朱赫瑀便坐在竹然身边,指了指自己脸。竹然装傻,直到朱赫瑀说出口来:“吻我。” 竹然摇头,朱赫瑀俯下身来惩罚竹然,吻的十分绵长…… 午膳过后,太监又拿来了切好的芒果片,是从岭南快马运到京都的。朱赫瑀让竹然去吃,竹然摇头笑道:“然然曾听唱戏的唱过这样一个故事……”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朱赫瑀重复竹然的话。 “这个故事虽说是人们杜撰出来的,可是却能给我们以警示。然然希望瑀能成为知民疾苦,励精图治的皇帝。” 朱赫瑀突然想起来几日前杜毓颜呈递给他过目的各宫的开销,属承欢殿的开销最小。林韵辰曾经在私下里问过他,为何会喜欢竹然。当时他说不明白,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只是现在,他好像知道了。 犹记那年的初一,他从岭南回来,被封了亲王。她来给他请安,看她穿着轻软裾裙,韵软的气质,那一眼,真的曾触动过他久经沙场,乏累疲惫的心。当时那种感觉,只觉得心软了一下,让他想靠近她。以为她是柔弱的,但当他一次一次不断的接近于她,她外柔内刚的性格,不断带给他的惊喜,真的非常迷人。表面上看,他是强势的,只是在和竹然的这场感情中,朱赫瑀不得不承认,实际上竹然是占着主导的。他的喜怒,完全取决于她对他的态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故意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轿辇从皇宫后门重玄门进宫。辇中坐着三人,怀有两种心情。要见到竹然,水辛自然是欣喜,可赵怡红和竹语却是忧心忡忡。水辛已是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抚摸着凸起的肚子,露出即将身为人母的幸福笑容。好巧不巧,竹语也正好是八个月的身孕,只是她脸上却丝毫不见幸福笑容,满脸的愁容忧虑,甚至是露出恐惧。 赵怡红安慰的握了握女儿的手,察觉到竹语手心是浸满冷汗的,作为母亲,发现女儿如此,平日里当家主母的严肃丝毫不见了,眼角微红,朝竹语笑笑。 轿辇突然停下了。承欢殿的太监恭迎道:“请夫人、小姐下轿!” 轿中的水辛率先撩开了车帏,刚欠身要在太监的搀扶下下轿,便听身后赵怡红压低声音,但态度生硬对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入竹府,你便是竹府的人,一会见到娘娘怎样行事说话,不用我提醒吧!” 一听此话,水辛停了要下车的动作,转头对赵怡红假笑道:“儿媳谨记婆婆教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水辛嫁入竹府,便是竹府的媳妇,定不会做对竹府不利的事,说对竹府不利的话。只是眼下,儿媳不做,小姑却做了啊!”水辛说着,眨眨眼睛提醒赵怡红道:“婆婆说皇宫中的人如此之多,一会小姑下轿,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啊!” “母亲……”竹语听到水辛此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轻摇赵怡红胳膊道:“母亲,我不想下去,我就候在轿中好不好……” 去年端午节前,陆昌旭携二子陆子磊到竹府去求娶竹语。陆子磊身高八尺,长相虽不及陆子寒英俊,但在男子中也是出挑的。更重要的是陆子磊痞气十足,要利用竹语,便对她百般讨好。人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跋扈但单纯的竹语哪里招架得住陆子磊的成心诱引。私下见了几次面,便将身子和心都交给了陆子磊,次数多了,顺理成章的便怀了身影。但竹语身体成熟较晚,十九岁了月信来的依旧不规律,有时隔月来一次,有时数月来一次,再加上她本就清瘦,又无呕吐等不适反应,致使已有五个月身孕还不曾察觉。直到五个半月时,出现嗜睡,胸闷之状找郎中探看才得知怀了身孕。只是为时尚晚,腹中胎儿已经成形,郎中不敢给开堕胎之药,怕危机竹语生命。赵怡红心疼女儿,找竹长郡商量,想让陆子磊娶了竹语。竹长郡虽心疼女儿,但为其仕途考虑,迟迟不肯答应。何况即便是答应了,陆子磊也不打算对竹语负责,竹语于陆子磊,不过是财色兼收而已。面对送上门的女人,陆子磊非正人君子,又年轻气盛,没有拒绝之道理。 最后想到的办法便是息事宁人,竹语和水辛临盆时间相近,让竹语悄悄在竹府将孩子生下,然后当做是水辛的孩子,交给水辛抚养。然后给竹语找一小户人家,让竹语做正妻,过平民百姓的普通生活。 只是水辛在和竹然通信时,便将此事捅了出来。竹然故意求朱赫瑀下圣旨请竹语进宫,皇上拿御笔亲自书写让她进宫,竹语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违抗圣旨,硬着头皮进了宫。 赵怡红轻拍竹语后背,安抚竹语道:“语儿,听娘说,你父亲已给娘娘书了家信,娘娘毕竟是竹府出来的女儿,竹府完了她也会受到牵连,我们不怕…不怕……” 水辛听到赵怡红母女所说之话,忍不住轻笑去提醒两人:“婆婆不要忘了,董夫人现居何处。”说完,在太监的搀扶下,轻轻下了轿。 竹然已是站在了殿门口,远远的看见只有水辛下了轿,看着水辛,心中不觉欣喜的微笑,可是又想到轿中二人,转而变得面无表情,对身旁小格道:“去迎迎三人吧,到轿前让竹夫人和竹小姐安心下轿,就对她们说承欢殿我说了算,无人敢传出闲话。” 三人进殿后,竹然故意冷落赵怡红和竹语二人,和水辛闲话家常。 “马上便要临盆了,害不害怕?” “不怕,我现在便迫不及待想见这小家伙呢!”水辛轻抚肚子对竹然笑道。 竹然也去轻抚水辛肚子,却突然感觉到水辛肚子一动,水辛轻哼一声,随即笑道:“小姐,它又踢我!” 一声小姐惹得竹然感慨良多,去握水辛手道:“以后做了人母,便不能向以前一样疯疯癫癫,得稳重一些了。” 水辛不好意思,对竹然轻轻道:“朗哥哥说就喜欢我以前的样子,他说等孩子出生了,他便有两个珍宝了。” 竹然看着水辛幸福的样子,会心的笑了笑。竹朗对水辛的感情,羡煞旁人。 无奈在宫中停留时间有限,竹然还有话要对赵怡红和竹语去说。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让善良纯真的水辛去听。在这深宫之中,迫于无奈,她变了,但竹然不想破坏她在水辛心中的形象。吩咐小格道:“殿中烦闷,你带先少夫人出去转转吧。” 竹然现如今身为娘娘,水辛和其见面是难上加难,水辛攥着竹然的手,不肯松开,对竹然道:“殿中不闷,我难得见到小姐……” 竹然打断水辛的话,轻轻对水辛笑道:“第一次进宫,让小格带你转转,我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婆婆和小姑说。” 待水辛和小姑出去,殿中只剩三人时。竹然看了看竹语的肚子,故意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去喝杯盏中的清茶。 赵怡红不知竹然何意,拿出袖子中竹长郡所书之信,恭恭敬敬向竹然手上递来。见竹然没有要去接的意思,将信轻放在了竹然身旁的小案上,看着竹然的脸色对竹然道:“此信是竹大人书给娘娘的,还望娘娘打开过目。” 竹然将杯盏放下,拿起小案上的书信,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看了看赵怡红,又将视线落在竹语身上,明知故问道:“长姐成亲了么,是哪家的公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威逼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语听竹然如此说,慌乱的看了看赵怡红。赵怡红也是失了方寸,携着竹语跪地道:“娘娘,求你可怜可怜语儿吧…她已经知错了……” “是陆子磊的孩子么?”竹然站起身,走到两人身旁道。 “不…不是!”赵怡红硬着头皮道。 要说竹语未婚先孕,传到外面,虽是败坏了竹家名声,但竹语尚可保住性命,竹长郡落得教女无方之名,最多也便是被降职,而且不能被一降到底。 但要是承认竹语腹中胎儿是陆子磊的,陆子磊弑君谋反,叛国通敌,竹语怀了他的孩子,轻则竹语一人性命不保,重则连累竹府满门。 “不是?”竹然讽刺的重复一遍赵怡红的话,又对赵怡红道:“大娘,此话你可是想清楚了才说出的?” “孩子当真不是陆子磊的!”赵怡红已是铁定了心不打算承认,如今陆子磊已死,死无对证,只要她和竹语一口认定孩子不是陆子磊,谁能拿竹语怎样! 竹然冷声道:“大娘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笑了笑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怡红,“孩子是不是陆子磊的,生下来不就得知了么。” “陆子磊已死,如何能得知?”赵怡红已是落入竹然话中的圈套。 竹然轻笑笑道:“孩子不是陆子磊的,陆子磊死了,孩子的父亲不是还没死么。等孩子出生后,让长姐亲口告诉大家,孩子的父亲是谁,到时候我们滴血认亲,看看在这人世能不能找到孩子的父亲。” 竹语一听竹然此话,哭泣起来,对竹然承认了,“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语儿……”赵怡红也已无计可施,瘫软的趴在了地上。 竹然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人,良久无言后,突然问竹语道:“你知道我母亲和董长清大人是什么关系,是么?” 竹语一时未反应过来竹然的话,愣愣的看着竹然。竹然轻笑了笑,换了更为直接,更为羞辱人的问法:“在你与陆子磊鱼水交欢时,你为了讨好于陆子磊,是不是平生记忆,将你所得知的,我母亲董玉清和国子监祭酒董长清大人实为兄妹关系的话对陆子磊讲了?” 经竹然如此一提醒,竹语脑海中一下子便回想起了那日的画面…… 那日陆子磊偷偷翻墙来到竹府,在她的小院厢房里,两人偷偷地见了面,陆子磊一见到她便将她抱起,对她深情道:几日不曾见你,我像害了相思。今早在宫中当差,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你的一颦一笑,走了神,皇上叫我都没有听见,无故挨了一顿板子。 她当真信了,非要让他将衣服褪下,给他上药。他脱下衣服,没露出伤痕倒是露出了健壮的肌肉。结果两人就……事后,她在陆子磊怀中,陆子磊用常年习武的粗糙手掌去轻抚她白皙肌肤,一边轻哄她,一遍向她打听竹然之事,她一股脑儿的便将脑中所知道有关于竹然的事全对陆子磊说了,其中也包括董玉清和董长清是兄妹之事。 想到如若竹语不对陆子磊讲此话,陆子磊断然不会得知母亲和舅父的关系,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便不会有此等谋划,那么董府便也不会被满门抄斩,愤怒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厉声问失神的竹语道:“你说没说?” “说…说了……” 竹然如此严厉之声,不仅将竹语吓得惊魂未定,连身边自认为老练的赵怡红都颤抖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有志气,此刻撞柱而死,我敬你是有骨气之人,不牵连竹府不说,还会请求皇上以郡主之礼厚葬了你!如若你没有骨气,苟且偷生于世,我也可以成全你,让整个竹府去换你一条狗命。是死是活,你自己选择吧!” “娘娘…娘娘你饶过我,饶过竹府吧……” 听着两人的哭号之声,竹然渐渐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气,恢复了理智。冷声喝止住两人道:“行了!” 两人不敢起身,竹然问赵怡红道:“听人说大娘的兄长现官居云州郡守?” 赵怡红也被竹然突然的话问的莫名其妙,但小心答道:“是……” 在垣谳国州郡本为同一级行政机构,但云州和明郡却是例外的。当年垣谳国初建,朱榷一宠妃,为明郡中浣纱之女,朱榷微服出访,因机缘碰上此女,见之倾心,后将其带回宫中,曾一段时间得其圣宠。此女有个哥哥,平庸无能之辈,但却求其妹妹想当明郡郡守。朱榷爱屋及乌,便真让其当了明郡郡守。但是此女哥哥平庸无能,朱榷不能放心,便就近将明郡划到了云州之下,受云州管辖,只是名义上明郡还是一郡之地,一直到如今朱赫瑀登基,历经三朝,还沿袭朱榷当朝时之状。 竹然问赵怡红道:“原明郡郡守董捷贪污大案,大娘虽深居宅院,想必也是听说了吧。” 赵怡红点头,继续听竹然道:“明郡实隶属于云州管辖,大娘也知道吧。” 经竹然如此提示,赵怡红头脑就是再愚钝,也是听明白了竹然的言外之意。只…只是让她的兄长赵志浩帮着董捷翻案,没有朱赫瑀之圣旨,那不是欺君之罪么! 竹然看出来赵怡红之顾虑,区区一个赵志浩怎么能翻董捷一案,她卖着关子,不去说她真正想让赵志浩所做之事,而是故意对赵怡红道:“象棋上讲舍车保帅,人生在世,在特定时候就是要做出选择的。现在便是到了选择的时候,大娘是选女儿,还是选兄长呢?” 赵怡红抉择良久,终于对竹然道:“作为母亲,我当然会选女儿,只是兄长也有妻儿妾室,我去求他,他不一定能同意。” 这是实话,竹然轻笑了笑道:“凭赵志浩一人翻不了此案。我想让大娘兄长做的事情对赵大人来说轻而易举……” 竹然想要赵志浩做的事情只是让赵志浩在西素生面前去说朱赫瑀私下命令他去调查董捷贪污一事而已。简单易行,几乎不损失什么。 赵志浩可以装作是醉酒后无意中向西素生透漏了朱赫瑀交代给他的差事……这是竹然为赵志浩想到的方法,如若赵志浩有更好之办法,也无不可…… 第一百六十章 一颗真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送走三人后,竹然吩咐小格让刚才见过竹语的宫女、太监都叫到殿中来。她说话直接没有转弯,对众人道:“竹府大小姐怀有身孕一事我不希望在宫中流传开来,如若我在别人口中听到此事之流言蜚语,无论是从一人之口传出,还是几人之口传出,你们众人都一起承担责任。承担责任的方式是彻底闭嘴,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众人连忙跪地答是。 丝丝疲惫涌上竹然身心,竹然摆摆手适意众人退下。闭上眼睛,头脑中想的都是先前与赵怡红、竹语母女二人的谈话,回想起她说话的刻薄与尖酸,竹然眉头紧锁。 突然一双大手接近了她,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已在朱赫瑀的怀中,朱赫瑀抱着她转着圈,竹然环住他的脖子,再次闭上眼睛去感受天旋地转。 直到朱赫瑀停了下来,他看着怀中的竹然,笑问:“今日高兴么?” 竹然去点头,朱赫瑀又道:“忽欧锡国使臣进献了些鹿茸、山参,赏给水辛和竹朗一些如何?” 竹然听到此话,故意挑理道:“怎么不说赏给我一些。” 没想到朱赫瑀却认真道:“然然,我恨不得将天下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但只需要你的一样东西?” 竹然听后,不觉低下了头,朱赫瑀一手固定着竹然,一手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样东西你给我了么?” 什么东西:一颗爱他的真心。 在岭西时,竹然敢承认她真真正正的将心交付给了朱赫瑀,只是此时,如若她不是要用朱赫瑀,她对他绝不会是如此温顺而讨好的态度。 “在岭西时就给你了……”竹然没有骗他,在岭西时她真的给他了。 朱赫瑀听到后安心的笑笑,唇接近竹然的脸,在竹然的脸颊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到了晚膳的时间,竹然问朱赫瑀是否传膳,朱赫瑀摇摇头道:“前朝还有些事情,不在你这里用膳了。” “那晚上过来么……”竹然在朱赫瑀耳边轻轻道么。 朱赫瑀听后笑了笑,固定住竹然的脑袋,唇凑到了竹然的唇上,这次没有浅尝辄止,而是绵长的吸允。 朱赫瑀不知此时和竹然的状态算不算是热恋时的状态,每次和她在一起时,他都想吻她,甚至是…… 他晚上不过来,竹然如此问,听在朱赫瑀耳中是希冀,其实她心中是不想让朱赫瑀来的。身心的疲惫可能会使她对朱赫瑀应接不暇。 ———— 在前朝与后宫,朱雀殿与颐清殿之间,有一墙之隔。在墙的里面,颐清殿旁边设有一供人观赏的凉亭,立于凉亭飞檐上的飞鸟,是当年朱榷请垣谳国著名雕刻大师雕刻的,精美传神,惟妙惟肖。 竹然立于凉亭旁,眼睛虽向着檐上飞鸟的方向,可是心中却暗暗计算着时间。直到辰时末刻,竹然吩咐小格道:“去瑶华殿请瑜妃娘娘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和她说。” 竹然不知道张钰影会不会过来,她在此站了良久,如若张钰影不过来,她还要费神另想它法。 一会功夫,张钰影楚楚动人,光彩夺目的来了。 要走到竹然身边时,给竹然得体的行了个礼,然后笑问竹然道:“姐姐找我?” 竹然看着张钰影,回以微笑,看着凉亭问道:“瑜妃知道这座亭子为何要建于此么?” 此亭为盼君亭,是朱榷特意为那位来自明郡的宠妃而建。人们流传,说当年朱榷夜夜宠幸那位明郡宠妃,清早从宠妃殿中赶往前朝。宠妃不忍半刻和朱榷分离,每天送朱榷到此,在此等着朱榷,直到其下朝。朱榷心疼宠妃,不让其宠妃在此等他,但宠妃执意不肯,无奈下,朱榷冬日里赏宠妃及其罕见的保暖紫貂,夏日里不忍宠妃暴晒,在此建了此座凉亭。 此事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钰影也是有所耳闻的。回竹然道:“妹妹曾听闻过缘由。” 竹然笑笑,继续问:“瑜妃既然听说过此事,可知那位宠妃之姓名?” 没有留下姓名,此宠妃得宠不过是朝夕之间,日日宠幸于她,朱榷也觉厌烦。何况此宠妃生性好妒,朱榷日日宠幸于她,她却未能怀有身孕,致使后来她要谋害皇后之子——朱昀,被人发现后,朱榷将其打入了冷宫。 这些,张钰影也知道。变了脸色,看着竹然回道:“妹妹不曾得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竹然看着张钰影此时表情,深深体会到此话之道理。轻笑笑继续说道:“瑜妃送给我的荷包,我很是喜欢。” 张钰影听到此话,藏在袖子的手陡然颤了一下,但面上强自镇定的狡辩道:“此荷包是祖母送给姐姐的,不是妹妹送给姐姐的。” “可是经过你之手?”竹然讽刺问道。 张钰影闻言,身子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前一刻听竹然道:“瑜妃送给我的荷包,我喜欢是喜欢,只不过闻着觉得身子不舒服。皇上马上便要下朝,不如将荷包交与皇上,让皇上宣太医看看是这荷包中什么药材导致身子不舒服的?”后一刻,竟看竹然跪在了她的脚下。张钰影被竹然前一刻的话吓得惊魂未定,此时竹然跪在她的脚下,她却不知何故的干干站着。 直到朱赫瑀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张钰影赶紧给朱赫瑀行礼,朱赫瑀却没有理会的躬身去扶跪在地上的竹然,轻声问:“你跪在地上做什么?” 竹然抬头先看了看张钰影,才去看朱赫瑀道:“是我的错,不小心踩到瑜妃娘娘的裾裙,瑜妃娘娘罚我跪在地上本是应当。” 朱赫瑀扶起竹然,怒看张钰影。张钰影刚要解释,只是看着竹然手中拿着她那日送给竹然的荷包,怕竹然将此事对朱赫瑀说明,只能忍下胸中恶气,顺着竹然的话道:“姐姐粗心大意踩到了臣妾的裾裙。臣妾为妃,姐姐无位分,按照宫中规矩,姐姐做错了事,是该给臣妾下跪的。” “你为妃位?”朱赫瑀重复了一遍,刚要说:即刻起你也不是妃了。但却被竹然的话拦在了前头,竹然将手中荷包放在朱赫瑀手中,对朱赫瑀笑道:“皇上看这个荷包绣的如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雕虫小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张钰影见竹然将荷包交到了朱赫瑀手中,身上顿时吓出了冷汗,站在原地,腿脚都开始打颤。 朱赫瑀将荷包放在眼前,端详了下,笑道:“比然然那日绣的好多了。” “那皇上将那日的荷包扔掉,我再重新为你绣一个怎样?” “扔了做什么,那日的也好看,只要是你绣的就好!” “你扔了吧,我再重新为你绣!” 两人一说一笑已经向颐清殿方向走去,张钰影松了口气,呆立在原地。 竹然没想对张钰影怎样,她要的不过是是张钰影的那句话:臣妾为妃,姐姐无位分,按照宫中规矩,姐姐做错了事,是该给臣妾下跪的。 妃位不是竹然要的,而是朱赫瑀给的,竹然不知张钰影此话进没进到朱赫瑀耳中。 朱赫瑀刚下早朝,口干舌燥,赵玉泉贴心的奉上润嗓的清茶。朱赫瑀接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将杯盏放下,神情有些严肃的凝视着竹然。 竹然略微低了低头,不去说话,等着朱赫瑀说话。 殿中赵玉泉比猴还精,见气氛不对,早退到了殿外。 良久无言后,朱赫瑀问竹然道:“然然今日怎么和张钰影在盼君亭旁?” 朱赫瑀如此问,竹然心中便已知道他识破了她的雕虫小计。他是智勇双全的朱赫瑀,竹然知道她轻估了他的眼力。知道说些恰巧经过那里,或是想看盼君亭上的飞鸟,此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是自曝短处,在朱赫瑀面前,狡辩不如无言。 朱赫瑀见竹然不说话,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身子凑近竹然道:“然然想要妃位?” 竹然突然笑了笑,看着朱赫瑀道:“然然只是个普通女人,在这宫中如若没有身份……” 朱赫瑀打断竹然道:“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用这种不堪的方式……”竹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朱赫瑀面无表情的脸,继续道:“此刻皇上在心上定是鄙视我了,觉得我和那些不择手段的女人一样……” 不怪朱赫瑀去鄙夷,她自己也鄙夷她的不择手段。 竹然站起了身,轻轻对朱赫瑀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回承欢殿吧……” “然然!”朱赫瑀一下子拽住竹然胳膊,将竹然拽在怀中,轻抚她面颊道:“别走,我不允许你走!告诉我,与身份地位相比,你更需要的是我,告诉我……” 竹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要是按朱赫瑀的话说,事后他去想今日之情况,更是坐实了她为了妃位而不择手段不惜讨好于他的丑恶面貌。要是不按朱赫瑀的话说,不用事后,此时朱赫瑀便会对她不屑一顾。 “嗯…回答我,然然…回答我!” 在朱赫瑀的追问之下,竹然轻轻开口道:“瑀,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有猜忌,为什么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口头上的回答,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看着竹然眸中的清冷,朱赫瑀想寻找一丝炽热去覆盖。如何去寻找炽热,只能是吻她。 他清浅的吻,她清浅去回应。他浓重的吻,她浓重回应。直到两人缠绵够了,朱赫瑀才放开她。竹然被他吻的有些气息不稳,靠在他的肩头。 每次生气,他吻她,只要她回应,一般过后就无事了。这一次也是,朱赫瑀看着竹然的鬓发被他弄的凌乱,不禁笑了笑道:“今晚留在我这里吧!” 朱赫瑀批阅奏折,竹然伏在软榻的小案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睡醒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朱赫瑀那张无限放大的脸。他也伏在案上,脸面对着竹然,见竹然睁开眼睛,对她微笑。 殿中只他和她两人,静谧而温馨。竹然一时忘了所有忧愁,看着朱赫瑀对她笑,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朱赫瑀用鼻尖轻轻碰触竹然鼻尖,竹然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朱赫瑀笑看着她,问道:“然然笑什么?” “笑你像个孩子!”竹然说着便要起来,朱赫瑀却轻按住她不放。回忆道:“小时候,平常人家的孩子都会成群结伴的玩过家家,然然玩过么?” 竹然虽不向朱赫瑀长在宫中,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再加上竹长郡从小便强迫她苦学琴棋书画,回忆起她小的时候,当真是毫无乐趣可言,哪曾有机会去放任天性,向平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去嬉闹游戏。但却对朱赫瑀道:“玩过啊!我把《论语》当做父亲,把《女训》当做母亲,我则是他们的孩子,要时时侍奉孝敬他们!” 朱赫瑀听竹然的话不禁笑了出来,可是细细品味,又觉竹然话中不无辛酸之弦外之音。 “然然,等我们有了孩子,不逼迫他,不逼迫他习武,他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竹然看着朱赫瑀满脸的希冀,会心的笑笑。但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就知道它会是男孩了,要是怀个女孩呢?” “男孩、女孩我都要!今年怀男孩明年怀女孩……” 说到此处,竹然不禁轻抚她平坦如初的小腹。她和朱赫瑀同房的次数……怎么就不能怀有身孕呢。 朱赫瑀看出竹然脸上的落寞,食指轻擦她面颊道:“今晚我们再试试……” 正说着,门外赵玉泉斗胆进来传话。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竹然一听杜毓颜要来,赶紧从小案起来,用手指捋平因睡着了而有些凌乱的鬓发。朱赫瑀看着竹然举动,笑了笑,不顾殿内赵玉泉在场,起身到竹然身边,攫取住她的双唇,深深吸允。任是竹然挣扎,就是不放开她。 感觉竹然双唇差不多红了,放开竹然,不给她平息的时间,直接吩咐跪在地上,不敢看向两人的赵玉泉道:“让皇后进来吧!” 竹然赶紧用手去擦已经湿润了的双唇,心中暗骂朱赫瑀无耻。 杜毓颜进来,先给朱赫瑀行礼,起身后才发现竹然原来在殿中。看着竹然头发略微凌乱,双唇红肿,气息不稳又勉强压制的样子。头脑中马上反应过来,为何赵玉泉进殿中通报,朱赫瑀迟迟没有让她进来,心中顿时隐痛酸楚了起来。 杜毓颜身为皇后,在她向朱赫瑀行完礼后,竹然要起身给她行礼。只是竹然刚要起身,便被朱赫瑀按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冷淡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直奔主题,对杜毓颜道:“皇后前来何事?” 杜毓颜在心中只怪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本是要向朱赫瑀汇报后日举行国庆纪典,宫中人员安排,以及布景的准备情况,顺带着请朱赫瑀到端俪殿用膳。那晚朱赫瑀给她的机会,她害怕不能一次及中。请太医算好日期,今日是绝佳的受孕时机,她为了能怀有身孕,不惜在饭菜中放了能勾人**的药剂。用此种方式留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特别是向杜毓颜此等高傲的女人来说,简直觉得是奇耻大辱。但是,她还是做了。 如若她能怀上朱赫瑀的孩子,这个孩子又是男孩,那么她杜毓颜也就是熬出头了。她身为皇后,她的儿子便是垣谳国第四代皇帝。日后,她作为皇帝的母亲,将成为人人艳羡的太后。既然竹然抢走了朱赫瑀的心,她没有机会再得到朱赫瑀的爱,那么她便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追求人上之人的生活,等到日后,她儿子当上皇帝之时,便是竹然受罪之日…… “臣妾是来向皇上汇报国庆纪典的准备情况的。”杜毓颜本想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只是在看朱赫瑀时,看着眼前俊逸英气、轩昂英拔、深沉伟岸的朱赫瑀,杜毓颜即使已是过了容易悸动的年纪,还是忍不住心动,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朱赫瑀。此刻,她多想让朱赫瑀在乎她,喜欢她,温柔的亲吻她,她真的希望!如若可以,她甚至愿意放弃辛辛苦苦得来的皇后之位,和竹然调换身份。 竹然在旁看着杜毓颜眼中含情脉脉的情愫,看到了天下女子注视自己情郎时的样子,也许有时候她自己也是如此看朱赫瑀的。 “不必汇报了,皇后的办事能力,朕信得过。”朱赫瑀这是实话,凭杜毓颜的心机世故,让杜毓颜做他的皇后,他当真放心。 杜毓颜听朱赫瑀如此说,顿时喜上眉梢。她本是要放弃请朱赫瑀去端俪殿用午膳的想法,只是此刻,朱赫瑀一句话又给她自信。她对朱赫瑀微笑道:“皇上厚爱臣妾了。午膳的时间到了,臣妾已在端俪殿备下了可口饭菜,不知皇上肯否移驾?” “午膳的时间到了么?”朱赫瑀故意问外面太监道。 赵玉泉赶紧应道:“是。” 杜毓颜站在原地满怀期待的等着朱赫瑀点头。 朱赫瑀却看向竹然。竹然知此刻她要是大度退让,朱赫瑀便会和杜毓颜去了。只是她也想留住朱赫瑀,朱赫瑀看她时,她故意低头不去言语,用食指在裾裙上划圈。 朱赫瑀满意竹然此时反应,回绝杜毓颜道:“今日然然在此,朕改日再到皇后殿中用膳!” 杜毓颜听朱赫瑀如此说,满胸的希冀一下子便灰飞烟灭了。答了声是,便给朱赫瑀跪安退下了。 朱赫瑀看着正低着头的竹然,走到竹然旁边笑道:“你不希望我去端俪殿用膳……” 在颐清殿一坐便是一下午,此时两人已经沐浴更衣好了。躺在榻上,朱赫瑀解开了竹然中衣,却没有去为她脱掉,只是露出了身体前侧,胳膊和后背没有外露。 竹然以为还是以往的程序,先是亲吻…然后再…… 只是这次,令她猝不及防的…朱赫瑀以按着她胳膊的两手为着力点,一个挺身…… 她还没有准备好,生涩的疼痛让她喊了出来。竹然不知他今日为何如此,她没有惹他啊…… “瑀,你弄疼我了……”现如今竹然想明白了,认可嘴上受罪,不让身子受罪。 竹然疼痛的喊声,已是让朱赫瑀恢复了理智。他不知道刚才那一瞬,他心中为何会突生虐她的想法。俯身开始去吻她,慢慢的让她适意,让她准备。直到某处已是韵润,才轻声问竹然道:“准备好了么?” 待竹然点头,他才开始了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他依旧将她的胳膊按放在她的头顶。这样的姿势使竹然感觉屈辱,竹然试图去挣脱开他,他却道:“专心!” 竹然忍不住轻声道:“我不要你这样按着我胳膊,我不舒服。” 朱赫瑀听竹然此话,一下子停了动作。放开竹然胳膊。 竹然知道她将朱赫瑀惹得不高兴了,只是那种姿势她确实觉得屈辱。她心想朱赫瑀今日就是故意找茬。 在朱赫瑀要离开她的韵润时,竹然还是屈服了。看着朱赫瑀的眼睛,讨好道:“瑀,我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时候不早了,然然休息吧!” 见朱赫瑀面容依旧不悦,竹然心一横,环住他的脖子,对他微笑道:“刚才是然然不专心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她害怕在朱赫瑀就这样翻身倒下,明日他起来去上早朝,然后又像那次一样,他再不去她那里,把她晾放在承欢殿。她的棱角,她的个性,她的脾气,甚至是她的自尊,在现实面前,都被朱赫瑀磨没了。 竹然心中想,董捷之事是最后一件,再以后她不为了任何人而讨好于他,她累了…… “睡吧!”朱赫瑀最后一次拒绝。 竹然点了点头,她的自尊心完全没了。 她一夜未睡,朱赫瑀也知道。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朱赫瑀忍不下去,从背后环住竹然道:“睡不着么?” 竹然动了动身子,心中猜想朱赫瑀是不是没对她生气? 朱赫瑀给了她答案,他收紧了环着她腰的胳膊,将竹然的身子翻了过来,让她面对着他。轻轻道:“然然会跳舞,不如后日国庆纪典为大家表演一舞。” 后日,为垣谳国建朝整五十年。国庆纪典虽是每年都要举行,但因今年是十年难遇之整年,又赶上朱赫瑀刚刚登基,举办应尤为隆重。 要说跳舞,杜毓颜比竹然擅长。竹然不想在班门下弄斧,只是他和朱赫瑀此刻的氛围让竹然不能拒绝,她对他微笑道:“在群臣面前么?” “嗯!”朱赫瑀点头。 “不怕我哗众取宠么?” “我的女人,何人赶笑话……” 最后,竹然意识到一点,朱赫瑀是不会封她为妃的,她放弃了这条路,要另寻他法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药方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忽欧锡国地势崎岖,平原狭小。因少有适宜耕种的土地,农耕面积很少。所收粮食几乎不能满足忽欧锡国人口需要。但今年雪上加霜的是,忽欧锡国发生了蝗灾,如不立刻采取有效救治措施,庄稼将颗粒无收。 然而,忽欧锡国却没有杀死蝗虫,抑制蝗灾蔓延的药方。忽欧锡国没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垣谳国却有。无奈下哈信儿只好派使臣拿厚礼来垣谳国,希望朱赫瑀将药方赠予忽欧锡,救忽欧锡国于水火。 只是,朱赫瑀却对哈信儿耿耿于怀。几个月前,哈馨儿要用忽欧锡国粮草帮助朱赫瑀时,哈信儿在旁生硬阻拦,以放了陆子磊为交换条件。当朱赫瑀请哈信儿放了竹然时,哈信儿又提出一人换一人的方式——以竹然换陆子寒。 两件事情让朱赫瑀十分不快。使臣来讨求药方,第一朱赫瑀考虑到蝗灾事关忽欧锡国百姓之生计,不帮哈信儿度过难关,忽欧锡国百姓遭殃,人命关天。 第二,忽欧锡国发生饥荒,饥情不可控制,影响两国边境贸易不说,垣谳国比邻忽欧锡,灾民逃窜垣谳国,影响垣谳国治理、治安。 第三,在朱赫瑀走头无路时,哈馨儿倾囊相助。如今忽欧锡国有难,他就算对哈馨儿没有男女之情,但却有感激之意。 所以,药方是要给哈信儿的。但是为了羞辱哈信儿,朱赫瑀让其亲自来垣谳国取。 那次听太皇太后要走,朱赫瑀怕见不到老太太最后一面,不顾身上重伤,从岭西奔赴京都,只用两日路程。他让哈信儿亲自来取药方,虫灾虽然紧急,快马加鞭,往返也要三日时间。蝗灾紧迫,三日时间又会使粮食进一步减产。所以在确认哈信儿已经从忽欧锡国出来,赶往垣谳国京都城时,朱赫瑀私下派人将药方送至忽欧锡,哈信儿来垣谳国也只能是白跑一趟。等到忽欧锡那边给哈信儿传信儿来,就又是一日半时间。这几天时间,他便要好好羞辱哈信儿。羞辱哈信儿而不影响抑制灾情,朱赫瑀心中甚快。 朱赫瑀心想哈信儿作为一国之君,为救一国之百姓,如经不起这一趟奔波,也不配当垣谳国君主。 一日半时间,哈信儿终于赶到了京都城。为羞辱于他,朱赫瑀故意不在朱雀殿接见于他,而是在他的颐清殿。 哈信儿见朱赫瑀时已是下午时分。朱赫瑀正和竹然在颐清殿下棋。当赵玉泉前来通报说忽欧锡国国君觐见皇上时,竹然着实惊讶了一下。 哈信儿进殿,从岭西赶到京都的风尘仆仆使本来就不俊逸的脸显得更加粗犷。蝗灾紧迫,他有求于朱赫瑀,稍稍收敛与生俱来的狂傲,但也只是稍稍。用忽欧锡国平辈之礼仪给朱赫瑀作了个揖。随即直奔主题,向朱赫瑀讨要药方。 朱赫瑀在岭西作战良久,早已熟悉忽欧锡国礼节,见哈信儿有求于他还如此不逊,故意不提药方之事,而是对身旁竹然道:“大汗辛辛苦苦赶来,给大汗上茶!” 哈信儿这才注意到竹然,用一丝竹然看不明白的情愫看了竹然一眼。竹然猜想,哈信儿是要她向朱赫瑀说情么。只是…朱赫瑀此刻明显要拖延药方一事的态度,竹然不敢多嘴。她知道朱赫瑀为何如此,当初她身在忽欧锡国时,哈信儿为难了他,他便要借此机会报复回来。蝗灾紧迫,不可有一刻之耽误!竹然在心中深深的对朱赫瑀失望,他这不是在羞辱哈信儿,而是在拿忽欧锡国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忽欧锡国百姓生死虽非垣谳国人之事,但人命关天,众生皆贵! 朱赫瑀胸怀就如此狭隘么! 竹然依朱赫瑀之吩咐,倒了杯茶递给哈信儿,“大汗请用茶。” 哈信儿看了看竹然,接过茶盏。心中暴怒,本想将茶盏摔在地上,只是为了药方他还是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力气不小的将杯盏放在了梨花木案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竹然在心中暗暗叹息哈信儿胸无城府,不懂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里是垣谳国,你哈信儿有求于垣谳国皇帝朱赫瑀,怎可如在本国一样不肯受丝毫委屈。 朱赫瑀见哈信儿此举不觉讽刺一笑。问哈信儿道:“大汗是觉朕之爱妃对大汗失礼,还是觉垣谳国清茶不及忽欧锡烈酒?” 听朱赫瑀此言,哈信儿也是讽刺一笑,只是迟迟不回答朱赫瑀。 竹然怕哈信儿说错什么话惹朱赫瑀大怒,到头来忽欧锡国百姓遭殃,看了看哈信儿,又看了看朱赫瑀,解围道:“清茶有清茶的茗香,烈酒又烈酒的醇厚,无比较之点,看个人喜好而已!”说着又拿起杯盏倒一杯清茶递到朱赫瑀手上,对朱赫瑀道:“下棋下了良久,皇上润润嗓子。” 哈信儿见竹然给他搭了个台阶,也就跟着下了,拿起放在木案上的杯盏,将里面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赞叹道:“好茶!” 朱赫瑀瞥其一眼,悠悠开口道:“大汗既然喜欢喝茶,等明日垣谳纪国大典上,朕同大汗多品几杯。” 朱赫瑀此话言外之意是…… 哈信儿一听此话强压制的怒气又窜了出来,忽欧锡国蝗灾迫在眉睫,朱赫瑀却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 竹然在旁也忍不住道了一声:“皇上……” 朱赫瑀对竹然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 竹然忍住要吐露出的话,得体的退了出去。 走出颐清殿数步,便见哈馨儿不顾自己已怀有身孕,还以从前步速,走在前面,将宫女落在身后老远。哈馨儿朝颐清殿走来,竹然往承欢殿而去。两人在铺满鹅卵石的甬路上碰了个照面。 也只是碰了个照面而已,竹然没有对哈馨儿说话,哈馨儿更是没有去看竹然一眼。反而是跟在竹然身后的小太监跪地给哈馨儿请安,哈馨儿亦是不屑一顾。 哈馨儿走远后,太监起身。竹然看了看太监,问道:“平日里在颐清殿中当什么差?” “回娘娘的话,奴才负责在颐清殿做些杂事。” 竹然停下脚步,对小太监笑道:“户部尚书西素生西大人你可认得?” 能在颐清殿做事的太监,都是头脑精明的人,谁得宠谁不得宠,心中明镜似的。小太监见竹然如此问,不拖泥不带水,赶紧道:“奴才认得!” 竹然点了点头,又道:“林安王和西将军出京之前,将一玉佩落在了我这里。我本想着替其保管,可是玉佩上却刻着西字,想是西将军的……” 未等竹然说完,小太监便明白了竹然意思,对竹然笑道:“西将军云游四海,西大人定是思念,见到此玉佩一定欣喜。等西大人来颐清殿时,奴才一定到承欢殿通知娘娘。” 竹然满意一笑,但还是道:“妃嫔不得干政,虽是送玉佩一事,但怕惹人嫌隙……” “奴才明白,皇上日理万机,定不会顾瑕到此等小事。” 竹然感慨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朝小太监身上打量了一下,笑道:“赵公公三十岁才当了二等总管,你年龄尚小,先在三等总管一职上历练历练吧!” 喜从天降,小太监跪地谢恩。赵玉泉二十五岁才当上三等总管,他如今还不及十八! “先别忙着谢我,等改日见到皇上求来了你的职位再说吧!” “谢娘娘栽培大恩!谢娘娘栽培大恩!”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典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七月十六日,垣谳国国庆纪典。五十年前,开国皇帝朱榷坐在高出地平数丈的龙椅之上,朝见文武百官,接受万人跪拜之礼。 那日天宇湛蓝,万里无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嘹亮声音中,朱榷被奉为新朝之君,九五至尊。 五十年后,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朱赫瑀继承先祖之基业,在百官跪地叩头时,他延续朱榷,朱昀的天子威严,用同样沉稳中气的语调道:“众爱卿平身!” 五十年来从未止息过的嘹亮整齐声音再次响起:“谢皇上——” 礼毕,众人平身。朱赫瑀身旁太监打开垣谳国史册,开始宣读那些或被人铭记或被人遗忘的丰功伟绩。 “乾化元年,太祖朱榷平天下之乱,创建垣谳国,定号朝。乾化十年,太祖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减轻徭役赋税,发展农业生产,国泰民安,百姓和乐……嘉华元年,太宗朱昀掌管垣谳,商业发达,国富民强……” 宣读完国史,在仪仗队奏乐声中,龙虎卫队布阵于朱雀殿前方广场,向文武百官展示垣谳国卫队之精悍。 朱赫瑀端坐于龙椅之上,通身唯我独尊、问鼎中原之傲气。抬望眼,见经他之手调教出的龙虎精卫,朗声一笑。对坐于身旁的哈信儿道:“忽欧锡国向来兵强马壮,大汗觉我垣谳国卫队如何?” 于垣谳之中原大国相比,忽欧锡不过为蕞尔小国。面对万臣朝见之盛况,激发了哈信儿无限之野心。听朱赫瑀如此问他,他朗声回道:“我**士个个孔武劲猛,贵国此列队及之!” 此话一出,满朝官员不平,未等朱赫瑀发话,以武状元出身的李巩锡之子李骁上前进言朱赫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虽武艺不佳,但诚盼和贵国大汗比试切磋一番!” 朝臣闻言,皆极力赞成,不比试切磋一番,有辱垣谳大国之威严。 哈信儿打量了李骁通身,见李骁虽有些功夫,但却经不起他出三招,不觉轻笑了一声,讽刺道:“垣谳国如此缺人么?竟让我堂堂忽欧锡国大汗,和一毛头小子比试切磋!” “咱们武艺上见!”李骁不服道。 朱赫瑀也打量了李骁一番,见其确实不是哈信儿对手。在哈信儿说完此话良久,朱赫瑀看着哈信儿,用自信又略带羞辱的语气对哈信儿道:“大汗与朕之凝妃武艺孰高孰低?” 此话一出,哈信儿顿时无语。垣谳国与忽欧锡国何人不知朱赫瑀用个人魅力征服了天之骄女哈馨儿,而哈信儿文治武功皆不及哈馨儿。 朱赫瑀见哈信儿面露难堪之色,置之一笑,体现大国君主之气度胸怀。绕过此话,吩咐身边赵玉泉道:“撤卫队,献舞乐!” 此刻,朱赫瑀的一众妃嫔及重臣女眷皆立于朱雀殿偏殿。杜毓颜面容带笑,远远的望着朱雀殿前龙椅上的霸气男子。 哈馨儿依栏而立,看着朱赫瑀和哈信儿举止动作,隔的太远,却不知道两人谈的什么。只是想到昨夜两人在殿中,他哄她的话,不觉会心一笑。 “瑀,你将药方给他吧!” “馨儿不是向来和兄长不和么?” “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忽欧锡百姓。” “因为你,朕已经私下将药方送至忽欧锡了。” …… 张钰影注目着此番盛况,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在这深宫中站稳脚跟,他是垣谳国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而她要做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那个女人。 朱赫瑀让竹然跳舞,竹然已是提前穿好了舞衣。但就在刚才,却出现了插曲,因她遇见了曹书瑶。竹然记得在去岭西之前,她已是和曹书瑶成为了朋友。只是此次再见面,曹书瑶对她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 竹然看见曹书瑶,本是欣喜的想要打招呼,曹书瑶抬头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翻脸,碍于人多,轻骂竹然道:“贱人!” 竹然听曹书瑶如此说,心中有一丝发寒。想当初她极力撮合曹书瑶和杜毓炫,也是废了许多心思。曹书瑶和杜毓炫结婚,就算婚后杜毓炫对她不好,她也不应该如此骂自己啊! 想到曹书瑶婚姻生活的不幸福,对于她的故意找茬,竹然本想一笑了之,却没预料到,曹书瑶见她身着舞衣,知道竹然一会要到朱雀殿前的广场上献舞,脑中自动补出杜毓炫深情凝视竹然的画面,心中妒狠悲伤,一门心思的不想让杜毓炫看到竹然。趁竹然不注意,一下子绊了竹然一脚。 竹然一下子扭到了脚踝,忍住下意识想要呼喊出的疼痛,怒视曹书瑶。曹书瑶得逞的一笑,让竹然心中狠了下来。竹然忍住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直到小太监来通报让竹然上场。竹然的裾裙已被冷汗打湿,脸色惨白的对小太监道:“麻烦公公向皇上通报一声,今日身体不适,不能献舞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异样的竹然。杜毓颜虚情假意的走到竹然身边,佯装关心的问竹然:“妹妹怎么了,用不用请太医过来瞧瞧?” 竹然摇头笑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无碍,只是早上吃坏了东西,此时胃有些不舒服。” 听竹然如此说,众人中无不暗暗嘲笑竹然,在此等重要日子,却上不了台面。 杜毓颜看了看竹然身旁的小格,吩咐道:“还不扶你们娘娘回殿中休息。” 为了不让人看出脚踝异样,竹然在小格的搀扶下,强忍住疼痛往承欢殿走。只是走得及其缓慢,以至于远远的看到刚才来通知她的那个小太监,伏在朱赫瑀耳边汇报着情况。朱赫瑀得知了情况,神色一变的向朱雀殿侧殿方向看来。寻找了半刻,寻到了艰难移动的竹然。 她与他就这样隔着老远对视了一下。竹然不知朱赫瑀眼中露出的情愫是担忧还是失望,她此刻心中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朱赫瑀,因为一会要发生的事情会刺痛到他的心…… 23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陷害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终于挪出了众人之视线。 小格看了看竹然,心疼的道:“娘娘没事吧,安和郡主如此跋扈,难怪杜侍郎不喜欢她!” 杜毓炫以前是太子伴读,和曹书瑶成亲后,被迁升为从三品侍郎,在吏部任职。 竹然握了握小格手道:“去太医院将陈派大人找来。” “娘娘,此刻吗?”小格担心的看了看竹然,把她一个人扔在此处,小格着实不放心。 “记住,是陈派大人!”竹然重复一遍。 小格无奈下只好去太医院。 竹然继续往承欢殿挪动,好在承欢殿和朱雀殿距离不远。几乎是与小格和陈派同时到的承欢殿。 小格和陈派向承欢殿方向走,看见竹然忙跑了过来扶竹然。 陈派给竹然行礼。 竹然对陈派道:“陈大人随我到殿中说话。” 来到殿中,遣散殿中众人。竹然先不说明用意,而是让陈派为其诊脉。 陈派将薄丝帕垫于竹然手腕,专心致志为竹然诊脉。诊完脉,收起丝帕,刚要向竹然汇报竹然的身体情况:脉象混乱虚弱,娘娘思虑过度…… 却不想竹然先一步问他:“我腹中胎儿可是安好?” 陈派听到此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想说竹然并未怀有龙裔,只是看竹然神态,猜想竹然有言外之意,思来想去,问竹然道:“娘娘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我腹中胎儿是否安好。” 陈派听竹然如此说,赶紧跪地道:“娘娘有何吩咐,微臣悉听尊便!” “大人可要思忖好了,我让大人做的这件事,如若被人发现,大人人头不保,”竹然说得极慢,见跪在地上的陈派身子明显抖了一下,继续道:“但只要行事缜密,除天地、你我外,别人断不会得知,此事若成,我保大人升官发财。利弊等同,如何选择,大人自己思忖清楚,我不会相逼。” 陈派前思后想,最后在升官发财的诱惑下,还是心动了。看向竹然道:“有何事情,请娘娘吩咐!” 竹然见陈派惊的额头上都冒了虚汗,笑了笑将手帕递给他道:“大人起来说话。” …… 小格和陈派去取丸药。 竹然的脚踝依旧疼的厉害,只是她此刻还不能上药。叫来殿外主事太监道:“去朱雀殿偏殿,请安和郡主过来,见到郡主就说我有一事相告,是关于杜侍郎的事情。” 如竹然所料,曹书瑶赶在小格之前来到了承欢殿。 竹然不得不承认她培养曹书瑶的功夫没有白下,曹书瑶穿衣打扮较之前已是大有提高,只是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对曹书瑶再好,她说翻脸无情还是翻脸无情。 曹书瑶到殿中来,见承欢殿内布局静雅有润意,比起她房间附庸风雅之布景,确实胜之,突然间开窍杜毓炫为何不愿到她房间。心想着一会纪国大典结束,回到府中,她也要如此布置房间。 只是回过神,嘴上却十分不客气的对竹然道:“叫我来何事?” 竹然看着曹书瑶笑道:“先时安和郡主如此小人之举,心中不觉有愧么?” “是你…你活该!”曹书瑶面对着竹然灼烈目光,有一丝理亏道。 小格此时取回药丸回来。竹然将药丸拿在手里,在吞咽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问曹书瑶道:“你觉得我对你怎样?” 曹书瑶不耐烦起来,“叫我来这里,有什么话便快说,本郡主不想见你这狐媚胚子,见到就心烦!” 竹然摇头笑了笑,就着温水将药丸服下。 “叫本郡主到你这里来,莫不是看你吃药!”曹书瑶说着便要走。 竹然放下杯盏叫住她道:“婚后,杜毓炫对你不好,郡主没考虑考虑原因啊!” 曹书瑶停下脚步,转身怒目而视竹然道:“别再和我来这套!” “郡主以为我有功夫和你来这套么!”竹然故意露出嘲讽一笑,然后看着曹书瑶眼睛道:“杜毓炫对你不好吧!想知道在你漫漫长夜独守空房之时,杜毓炫在做什么吗?” “干…干什么?” 竹然朝曹书瑶摆了摆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在干什么?”曹书瑶似乎能猜到是在做和竹然有关的事,只是却想不出具体是什么事。 竹然见曹书瑶不过来,忍着脚踝的疼痛走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轻轻道:“在给我书信,信中的内容你想看么?” “你不要脸!”曹书瑶一下子推来竹然。 竹然被推的一个踉跄,心中忖度了一下时间,离药效发作还需一盏茶的功夫。继续激怒曹书瑶道:“信我用木匣装好,藏在了端俪殿后方的水池旁,你当真不想看?” “我要让皇帝表哥知道你这贱行!”曹书瑶说着便向外跑。 竹然猝不及防,已是顾及不了自己的脚踝,使出最快的速度去追曹书瑶。追上曹书瑶后,便死死的抓住了曹书瑶衣袖,拽着她便往端俪殿后方的水池方向走去。 药效的时间还没到,竹然不能放曹书瑶走,为了不让曹书瑶挣脱开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你干什么,放开我!”曹书瑶挣扎道。 “朱赫瑀会轻易相信你说的话么,告诉朱赫瑀…何不来个人赃俱获…将我与杜毓炫的书信拿给朱赫瑀看……”竹然的脚踝真的很痛,说话都在颤抖。 曹书瑶被竹然的话诱导,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了水池边才想明白利害,自言自语、自顾自的道:“不行…我不能让相公受到牵连…不行…不行……” 一盏茶功夫已到,竹然对曹书瑶笑道:“时间到了。” 曹书瑶疑惑的看了看竹然,竹然道:“放心,凭你母亲寿康公主和你父亲左丞相的身份,朱赫瑀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皮肉之苦我也会求朱赫瑀,不让你受分毫!” “你说什么……”曹书瑶话音还未落下,只听扑通一声,找不到竹然人了! 身后突然传出小格大喊之声。 “安和郡主将娘娘推下去了…安和郡主将娘娘推下去了……快来人救娘娘啊!快来人啊!” 竹然在水池中挣扎,水池中已是被鲜血染红了! 曹书瑶惊慌失措,赶紧要逃跑,边跑边道:“不是我推的……她陷害我……不是我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后悔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呛了水,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胸中憋闷,忍不住轻轻咳嗽。 “然然,你醒了!” 竹然感觉握着她手的宽大手掌加重了力度,轻轻翕动睫羽,勉强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朱赫瑀的明黄龙袍,有一丝刺眼。然后是他的面容,如此的苍白,再是他的双眸,面含无限的隐痛,这种隐痛激到了竹然心里,使她躲闪开他的眼睛,不敢也不忍再去注视。 她轻轻开了口,“瑀,我这是在哪里?” “启禀娘娘,孩……”跪在地上的陈派刚要去说竹然事先交待好的话,朱赫瑀一个怒喝:“闭嘴!” 这一声怒喝,不仅吓得陈派浑身颤抖,也吓得跪侯在颐清殿中满地的太医战战兢兢。 “瑀……”竹然装作不明所以的去看朱赫瑀,试图要起身,可是那丸春红丹的药效还在,即使她未怀有身孕,没有小产,小腹部的疼痛也令她难耐。 “别动……”朱赫瑀按住要起来的竹然,心疼的道。 “我小腹好疼,我……”竹然看向朱赫瑀,用试图去得知真相的眼神,但其实她什么不知道,她是始作俑者…… “你无事!”朱赫瑀说此话时,未握着竹然的那只手使出浑身之力,奋力的攥成拳头,来缓解他的丧子之痛。他多么希望能和竹然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上天成全了他的愿望,只是被曹书瑶生生的毁了。 看着朱赫瑀此时这种表现,竹然在心中却是如此后悔,如此心疼于他,这步棋她下错了!此刻她真的好后悔! “瑀,你和我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她只想安慰朱赫瑀,已是忽略了别的。 让竹然猝不及防的是,她看朱赫瑀眼中竟现了泪光。他的一丝泪花,激打开了她的泪腺,她心痛如绞,她怎能如此不择手段。憋不回去低声啜泣,朱赫瑀用衣袖来擦拭掉她的眼泪,只是却越擦越多。 良久良久,朱赫瑀不顾后果的做了决定,声音异常坚定的说道:“然然放心,我会让曹书瑶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 竹然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她靠在朱赫瑀的怀中,看着他面露出的狠绝,没有再说下话。 朱赫瑀轻抚竹然惨白的面颊,搂抱着怀中的她,竟是感觉她如此的羸弱,好瘦、好瘦,让他心疼。在岭西茅草屋时,在两人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时,他搂着她,都没感觉她如此之羸弱。一种慌乱之感涌到他心头,万事在他心中都是胸有成竹的,只除竹然一人不是…… “瑀,我没事了,别让太医们候在殿中了……” “殿内众人,以及殿外众人都退下吧!”朱赫瑀这才想起除竹然以外的众人。 颐清殿外,以杜毓颜为首,站满了妃嫔,宫女,太监。只是,众人中却有人欢喜有人愁。赵玉泉走到殿外,传达朱赫瑀的命令。杜毓颜开口,即使心中满是幸灾乐祸之喜态,此时在众人面前、身为一国之母,六宫之主,还是要装出对竹然情真意切的关心,向赵玉泉询问情况:“赵总管,妹妹如何了?腹中胎儿可是保住了?”杜毓颜是明知故问,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水池,她竹然就是再有子女之命,此时腹中的胎儿也是保不住了! 众人都告退了,赵玉泉看着跪在老远处的曹书瑶和曹镇不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待在朱赫瑀的身边久了,看明白一点,竹然这个女人是何人也不能动的,谁动谁倒霉。回想着朱赫瑀得知竹然被曹书瑶推入河中的消息时,他不顾正在举行的大典,起身径直朝端俪殿后面水池而去的那种在乎;在看到满池的红色血汤时,那种恐惧;在抱起昏厥的竹然时,那种无助;在得知竹然已怀有身孕,但却不幸小产时,那种隐痛;在问明竹然无性命危险时,那种庆幸;在见到曹书瑶和曹镇跪于殿前时,那种勃然大怒……他见朱赫瑀如此对一个女人,身为太监的他都被触动了! 曹书瑶跪在离颐清殿很远的地方,是朱赫瑀吩咐的。因曹书瑶的哭泣狡辩,朱赫瑀听着心烦意乱,便叫她去他听不到的地方哭号。 曹镇和曹书瑶两人跪在地上。曹书瑶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此等委屈,见众人散了,要站起身来休息。曹镇此时真是气到了极致,见曹书瑶没心没肺的要站起身来,给了曹书瑶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 曹书瑶被打的愣在了原地,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刷刷流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向曹镇道:“父亲…你竟然打我……你打我……” 曹书瑶将竹然推入了水池中,致使竹然不幸小产,此事非同小可。先时朱赫瑀只让曹书瑶一人跪在地上,等竹然醒了再和其算账。曹镇虽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但在自己女儿这里,却不是了!他以为凭着他和寿康公主的面子,朱赫瑀能将此事大而化小,小而化无。所以曹镇跪地替女儿向朱赫瑀请罪,但结果却出乎曹镇意料。 朱赫瑀看着跪在身旁的曹镇,知道曹镇是何意。想到他朱赫瑀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么!顿时火冒三丈,冷声对曹镇道:“子不肖,父之过,你是有罪!”随即不再理会曹镇,抱竹然进殿…… 已是下午了,朱赫瑀喂竹然喝药。竹然为了缓和殿内压抑的氛围,强露笑意看着朱赫瑀道:“太苦了,可以不喝么?” “苦么?”朱赫瑀看着竹然脸上的微笑,心头竟是一暖,随即盛一小勺喝了,喝完对竹然道:“不苦,甜的!” “甜的?”竹然不信。 朱赫瑀又喝一勺,压制下苦涩,做出享受的样子,对竹然道:“一点都不苦,然然试试!” 良药苦口,怎么会不苦呢!只是竹然看着朱赫瑀此时的样子,心中颤抖了下,有一丝哽咽的道:“别对我这样好……我会不习惯的……” 朱赫瑀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对自己的女人好不是天经地义么!” 此话,朱赫瑀以前也对竹然说过! 竹然温柔的笑笑,拿过朱赫瑀手中的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真的不苦,是甜的,因里面添加了两人此时的柔情蜜意! 23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惭愧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令竹然没能想到的是,在她有生之年,能见到美丽端庄的寿康公主朱钰。 今日国庆纪典,朱钰故意没来。因朱赫瑀,她的亲侄子夺了她亲哥哥的皇位,并将朱昀软禁在了江南,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更无法去面对朱赫瑀。只是此时,她听曹镇身边小厮十万火急传回府中的消息,不得不进宫,不得不面对朱赫瑀。 颐清殿内,竹然正依偎在朱赫瑀怀中,轻轻对他道:“瑀,朝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处理,叫人送我回承欢殿吧……” 殿外赵玉泉突然走了进来,看着朱赫瑀脸色,小心的向他汇报道:“皇上,寿康公主来了。” 寿康公主此时来颐清殿是为了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 朱赫瑀下意识的看了看竹然,竹然却握住朱赫瑀的手笑了笑。对殿中的赵玉泉道:“麻烦赵总管帮我备好回承欢殿的步辇。” “然然……”朱赫瑀在竹然的脸上看到了理解亦看到了委屈,回握住竹然的手,坚定道:“我会还然然和孩子一个公道!” 竹然从他宽大的手掌挪出她的手,轻轻道:“别让寿康公主在外面候着了……”说完便忍着脚踝与小腹的痛楚,欲朝外走。赵玉泉见状,赶紧来扶竹然。朱赫瑀看着竹然清瘦的背影,心中无限的隐痛。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不哭不闹,面对寿康公主的求情,甚至理解他的难以抉择。她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不处置曹书瑶,他不配口口声声说爱她,在乎她…… 竹然走到殿门口时,见到了朱钰。朱昀身着墨绿色裾裙,穿着十分得体,身上透着来自皇家,与生俱来、自然天成的高雅气质。皮肤白皙而有光泽,保养得极好,完全看不出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竹然礼貌的对她躬了躬身,朱钰也回了礼。朱钰见竹然脸色极其惨白而没有血色,想到是自己女儿推其入湖,致使竹然流产所致,又想到她进宫便是求朱赫瑀放过她的女儿,作为女人与母亲,她对竹然可以说是极其惭愧的,以至于脸都有些羞红了。 赵玉泉扶竹然上步辇,竹然险些没有踩空。如外人想的那样,竹然此刻内心是极其沉重的。只是却不是因为她失了孩子,她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委屈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走到凉亭中,竹然问曹镇道:“大人喜欢文玩字画么?” 曹镇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竹然,见竹然正认真等着他的回答,如实道:“谈不上喜好。” “那雅宅影壁、屏风石雕,大人一定喜欢吧!”这一句话竹然用的是肯定句。 曹镇也听出了竹然的言外之意,对竹然道:“臣愚钝,望竹娘娘直言。” 因曹镇是正直之人,竹然托他办事,虽此事不违背他的原则,但还是有心里负担。在心中忖度好措辞,才道:“要赏雅宅影壁、屏风石雕,董宅实属佳地。” 曹镇打断竹然道:“可是先国子监祭酒董长清之董宅?” “正是,”竹然点头,又继续道:“自董家被满门抄斩后,董宅已成无人之幽宅,可惜了董家数辈以来在董宅里留下的珍贵屏风、影壁。大人有如此之雅好,何不找些平日里交好的官员,来个游园聚会。找个惠风和畅,阳光明媚的日子,与朝中各位大臣游园览宅,品茶赋诗,岂不是人间乐事。在各位大臣中,大人一定与户部西素生西大人交好吧!如此乐事,大人和好友一定乐而忘返,直至酉时,天都黑了,才想要回去吧!” 竹然说了两个一定,强调了两个信息点,一个是西素生,一个是酉时天黑前。 近几日李巩锡和几位大臣在朝堂上提起董捷贪污一事,上奏朱赫瑀请求重审此案。因准备国庆纪典一事,朱赫瑀还没有发话。此时,竹然又对他说此话,曹镇在心中已感觉到了什么,问竹然道:“娘娘何为如此……” “因董家代代清高,子孙为官者人人清廉。” 曹镇摇头笑道:“先皇判错的冤案如此之多,娘娘为何要偏要为董家洗清冤屈?” 竹然告诉了曹镇:“因我母亲姓董,因同一个董字。” 说完此事,曹镇率先离开,竹然在其后小声提醒道:“希望大人记住几点:第一,我不希望皇上知道此事;第二,何时游园大人要等我通知;第三,我虽是向皇上求情保安和郡主免受皮肉之苦,但如若大人让皇上得知此事,我不能保全自己,会和皇上说安和郡主害我流产落下了不孕之症,皇上到时候也许还会迁怒于郡主;第四,请大人不要因为我的不择手段,而对董家人怀有偏见。” 曹镇回头看了竹然一眼,在心中突然相信女儿曹书瑶说她没有推竹然,是竹然陷害于她之话。 曹镇走后,竹然深吸一口气问身旁小格道“我…我是不是很无耻?” “不仅无耻,还很狠!” 小格还没有说话,一个中气粗犷的男声便出现在了空气中,而竹然还是如此熟悉这个声音。 男子已是走到了竹然身旁,是哈信儿。竹然见是他,即使内心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自镇定的道:“大汗刚才在哪里了?都听到了些什么?” “树后,所有。” “怎么,打算和皇上说么?”竹然咬着牙,但面上还是笑问哈信儿。 “说不说取决于你对本汗的态度!”哈信儿语调戏谑的道。 竹然瞟了哈信儿一眼,疑问:“取决于我的什么态度,莫非要我卑躬屈膝跪地请求大汗守口如瓶?” 哈信儿摸了摸几日未曾修理的胡茬,凑近竹然小声道:“自打朱赫瑀将你从长信王府带走,本汗这心里老是空着捞的,这几日见你,老是幻想你在本汗身下的场面。要不找个没人的地方,你陪本汗一次。” 竹然听到了此话,身旁小格也听到此话。小格惊慌失措,有羞得满脸通红的看了看竹然,却见竹然脸色依旧惨白,讽刺一笑,对哈信儿道:“好啊!只是我刚刚小产,没有力气去迎合大汗,不如大汗低头,我先亲吻大汗一下。” 哈信儿真的信了,低头凑近竹然,却没想竹然使出原力的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 “痛快!” 令竹然没有想到的是,哈信儿说了一声痛快后,又伸来了另一边脸。笑着对竹然道:“这垣谳国的美人抚摸男人脸的方式还真是独特,这叫乐中有苦,还是叫欲擒故纵呢?” 竹然简直觉得哈信儿不可理喻,绕开他欲往颐清殿走。哈信儿见她身体明显在颤抖,虚汗已经现了满额,心中竟软了下来,不打算再纠缠于她。 可是马上反应过来,女人对于他哈信儿向来不如衣服,他怎么能对竹然心软呢!在竹然身后补上一句:“别忘了,你欠我一回!” 竹然没有因哈信儿的话而停下,边走边道:“大汗想说什么便去和皇上说吧!以前欠大汗的人情在回京都城之前便还完了!” 小格扶着竹然,明显感觉到了竹然身子已是没有丝毫力气了,完全依靠着她的力量在走路,担心的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无事,我还能忍住。” …… 终于见到了朱赫瑀,朱赫瑀在殿中飞快的批阅着中书省呈递过来的奏折,他想着批阅完了,好去承欢殿看竹然。 抬眼间却见竹然来了。 能感觉出竹然在强挺着一口气站立在原地。赶紧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向竹然走来,担心道:“不在承欢殿休息,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因听到了你要赐曹书瑶五十大板!”竹然已是站不住了,靠在朱赫瑀的怀中道。 “怎么,你要替她求情么?”朱赫瑀揽着她的腰,感觉到她满身的虚汗。 竹然强挺着一口气将话说完,“瑀……曹书瑶娇生惯养定挨不了五十大板,她要是死了,你怎么面对寿康公主?一个是你的表妹,一个是你的亲姑母,今日这决定,我怕你日后后悔!也怕你无法再挽回和寿康公主的关系!如若是用此种方法而还我公道,我宁可不要这公道,我不想让你左右两难!人人都不愿做抉择,朝廷上的大事逼着你必须做各种抉择。现如今,我不舍得因我,再多让你做一次抉择!” 朱赫瑀死死的搂住竹然,对竹然道:“可是我不想委屈了你!” “我想让你委屈我,”竹然将头移至朱赫瑀的面前,笑笑对朱赫瑀道:“你越是觉得对我有亏欠,便会对我越好,如若是这样,我真想你让我受委屈!” “然然……”朱赫瑀看着竹然的眼睛,凑近竹然的唇,亲吻。 他们边接吻,竹然边道:“下令让……慎行司的姑姑将……曹书瑶放了,将……她送回府去……” 她听完朱赫瑀朝外对赵玉泉道,“去慎行司,将曹书瑶送回去!”才松了神经,彻底的倒在了朱赫瑀怀中,没了知觉。 23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变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曹书瑶没有受皮肉之苦,但却被夺了安和郡主的封号,降为庶人。 两日后,在承欢殿。 朱赫瑀正拿着汤药碗,劝竹然喝药。 竹然靠在他的怀中,看着他笑道:“陈派大人说我好了,不必喝了。” 朱赫瑀放下药碗,也对竹然笑道:“是么?大晚上的要不要麻烦陈派再跑一趟,为然然诊诊脉,看这药是用喝还是不用喝了!” 竹然见朱赫瑀如此说,顿时找不出话来回他,但还是摇头道:“我不想喝……” “这样,让人再端来一碗,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好不好?” 一碗汤药,竹然最终还是要喝。只是喝完,却对朱赫瑀道:“陈大人对我一直都尽心竭力,只是他还是个从五品医官。” “然然什么意思?”朱赫瑀轻抚竹然面颊问道。 “我能有什么意思……”竹然低头。 “晋升为四品如何?”朱赫瑀跟着竹然低头,对看她的眼睛。 医官虽是官员,但却是和朝堂分离开的,虽连升三级,也只是官职待遇改变,并不会涉及到前朝政事。 已是酉时时分,竹然被朱赫瑀抱到了榻上。朱赫瑀只是褪去她的裾裙,却不敢去脱她的中衣,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两人很少向此时一样,皆着中衣而眠。朱赫瑀让竹然躺在他的胳膊上,他拥着她而入眠。 两人对视着,竹然面对着他,侧身躺着,伸出一只手去轻刮他端挺鼻梁,笑而不语。 朱赫瑀抓住她的手,却没想到如此的冰冷,忍不住引领着她的手伸到他的中衣中取暖,放在了他的胸膛上。上冷下热,让人感觉要形成一股凉气。 朱赫瑀道:“从今日起,照顾好你自己。” 竹然轻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字:好……” 看着她的朱唇,朱赫瑀是想凑上去亲吻,只是还是忍住了,他怕他一开始,便收不住了…… 第二日,陈派来给竹然诊脉。 刚踏入殿门,便给竹然叩头道:“谢娘娘提拔,下官定当尽兴竭力为娘娘做事!” 竹然摆了摆手,轻轻道:“此事你可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陈派点头,竹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春红丸对身体有一定损伤,虽经汤药调理,但一段时日依旧不能使身体恢复如初。 陈派为竹然诊完脉,竹然问道:“我还能怀上孩子么?要听实话。” 陈派道:“娘娘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当初在用药时,微臣用的是最小药剂,娘娘虽然有小腹疼痛之感,不过是此药欲盖弥彰之效,对日后受孕不会有影响。只是娘娘脉象浮滑,身体虚弱,平日应静心修养,切不可忧思过度。” 竹然点头,见陈派还有话说,对其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刚才切脉,依娘娘之脉象,寸沉短气,胸痛引胁,娘娘平日里可有胸闷胸痛之感?” 经陈派这样一说,竹然才想起不时发作的胸痛之感是如何造成的,是在岭西从悬崖跳下,落入潭水之中,面部着地,呛水而至。后来为了早见到朱赫瑀,不顾于屿之劝阻,毅然放弃了疗养,去了军营,到了军营也没有在意,不想留下了病根。 对陈派点头道:“是会有胸痛之感,可以用药改善么?” 陈派连忙道:“臣定当用药治好娘娘此疾,只是要长久调养,才能去除病根。” “有劳大人了……” ———— 几日的调养,竹然的身子已是基本恢复如初,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血色。 在等颐清殿里那个太监的消息,终于等到了。小太监传话来说,朱赫瑀上完早朝,便和西素生一起回到了颐清殿,此时西素生依旧在颐清殿。 竹然听后,吩咐小格道:“去将殿中最末等宫女、太监各找来两人。” 小格心中疑惑,但还是应声去叫了人。 四个人进殿,竹然亲自向四人演习了见到西素生时,怎样表现,怎样说话。然后便遣了四人在前朝与后宫之间的盼君亭附近等待。竹然交待,如有人问及四人在做什么,便说她随身佩戴的荷包落在了此处,四人奉命在寻找…… 酉时末刻,竹然已是躺在了榻上,眼睛微闭。只听榻边帷幔下串挂着的珍珠被人拨动,发出脆响。睁开眼睛,竟看到了朱赫瑀。 竹然是有一丝欣喜的,起身欲下榻,便被朱赫瑀制止了。 竹然看着朱赫瑀略带埋怨的道:“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可是却见朱赫瑀脸色不对,赶紧住了声。 “头疼,给我按按。”朱赫瑀说着,已经坐在了榻上,身子倾斜,双手在后支撑。 竹然跪坐在他的身边,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一边帮他按压太阳穴,一边试探的开口道:“皇上有心事么?” 朱赫瑀双眼微闭,没有说话。竹然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殊不知男人也是呢…几日前他还对她百般温柔,此刻无缘无故竟变成了此种态度。 过了一会,朱赫瑀直起身,睁眼去看竹然,伸手将跪坐在身边的竹然拦在怀中。 竹然向上看了看朱赫瑀阴郁的脸色,笑笑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爱朕么?”朱赫瑀突然道。 竹然下意识想到的是事情败露了,心中百感交集,极其失望,董捷一事已谋划到了如此地步,马上便可成功,却在这时折了。她怎样面对董捷,又怎样面对朱赫瑀。 “怎么不说话?你爱朕么?”朱赫瑀语调不冷不热。 竹然低头不语。 朱赫瑀酒劲烧脑,突然起身,将竹然按在榻上,不考虑竹然感受的去撕扯竹然的中衣。 竹然猝不及防,想到事情败落,已是万念俱灰,任由着朱赫瑀褪去她身上遮体之物,不动不挣扎。 直到朱赫瑀将她褪了个精光,转过她的身子,去看她的后背,那块碗大的疤痕果然消而不见了。 竹然如死尸一般的躺在榻上,直到朱赫瑀将她拽起,捏着她脸,以极其羞辱的方式问她:“你和哈信儿有没有苟合之事?” 竹然不知道朱赫瑀这话是什么意思,抬眼去看他,看着朱赫瑀已经猩红的双眼,顿时反应过来,不是董捷之事,是因她身后的那块伤疤! 23 第一百七十章 变了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然道:“皇上,你醉了……” 只要不是董捷一事败露,所有的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何况此时他朱赫瑀当真误会了她。 朱赫瑀苦笑道:“朕是醉了,但朕不是傻子!” “是哈信儿和皇上说了什么么?”竹然轻轻开口。 “你有脸问朕!” 竹然觉得她当真是变了,如若是以前他如此误会于她,说出如此伤人之话,以她的心性断是不屑于去解释,他不相信她,那便算了。只是此时,竹然却是要洗清她的清白,让他朱赫瑀因无缘无故误会于她而感到愧疚。 “我和哈信儿没有苟合之事,怎么没脸问你!”竹然看着朱赫瑀眼睛,又道:“是哈信儿和皇上说我身后有一块伤疤,他在与我交欢时偶然看到了,忽欧锡国有一种独家药方,他赠予了我,使我伤疤消退了么?” 哈信儿所说的,当然要比竹然此话难听得多。此番哈信儿来垣谳,朱赫瑀给了他莫大的羞辱,他临走时为出胸中恶气,给朱赫瑀留下一封书信。 信中原话:诚谢皇上让本汗领略垣谳国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皇上此番盛情款待,让本汗感动非常,不觉想到对不起皇上之处。在岭西时,幸救竹然,头次见垣谳国女人,不觉被异国女人之温婉灵动吸引,作为男人,悸动之心皇上想必是能和本汗感同身受。奈何佳人在侧,忍受不住,下定决心闯入竹然所居房间,不想竹然正在房中沐浴。本汗说出心中之想法,不想竹然点头同意,欣喜若狂,抱其入榻。在我二人行遍房中之术时,本汗突然抚摸到她背后伤疤。转过她身子细看,方觉如此白皙娇嫩身子,有伤疤实在可惜。正巧本国有祛除疤痕之良药,和其提及,并已再服侍本汗一次为交换条件……现今想到我二人鱼水交欢之场面,实在愧对于皇上对本汗之诚挚款待…… “难道不是么?”朱赫瑀接着竹然的话问道。 “你竟如此不信我!”竹然说完此话,向朱赫瑀惨然一笑,随后一股鲜血从嘴里涌出。 “然然——不要!”朱赫瑀迅速将手指塞入竹然口中阻止。 竹然不会真咬舌自尽,只是在用此等方法证明她的清白。见朱赫瑀将手指伸到了她的口中,她心中怨他因哈信儿单方说词而误会于她,便咬了下去。咬破了他的手指,却做不到再咬下去了。突然挣脱开朱赫瑀,挪到榻里侧,转身背对着他。 朱赫瑀后悔的唤了声:“然然……” “你走吧。”竹然淡淡道。 听他好像要向她这边挪动,竹然又轻道了句:“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你若不走,我便走……” “别…我走……”朱赫瑀害怕她的彻底离开。 一个人躺在榻上,嘴中充斥着血腥,看着身旁被朱赫瑀撕扯掉的中衣,肚兜,竹然麻木的冷笑了笑。她不曾想过次等小事,却给她带来如此的羞辱。后背那块伤疤,不过是偶然被长信王府服侍她更衣的丫鬟看见了,丫鬟想到长信王府中有消疤之药膏,好心的对哈信儿讲了,哈信儿当即就吩咐人拿给竹然用了,仅此而已。 ———— 一日后,京都城中人人知道了一个丑闻,一个真相——西素生诬陷董捷,致使董家被满门抄斩。皇上下令重查董捷贪污一案。 竹然特意在宫中闲逛,听到连宫中的宫女都在议论此事,不禁想到这些时日的谋划都是值得的…… 那日,在城南尼姑庵见到董捷,竹然细问了董捷两件事情。一是问董长清在朝为官时,有没有交好的大臣。 二是细问了董捷没贪污明郡百姓上交的分毫赋税,明郡郡台的账目记得轻轻楚楚,到银库一一对证,便可得知董捷是否贪污。但董捷告诉竹然,明郡银库确实是少了三百万两白银。掌管明郡银库的库台是陆子寒的心腹,是去年十二月份户部尚书陆昌旭新调任过来的人。竹陆子寒谋划董捷贪污一事的目的不单单是间接陷害朱赫瑀,更重要的是招兵买马,光复先朝,他需要打量的钱财。所以库台早已暗度陈仓,将银库中的白银转移出去,用正常方法找不到董捷被诬陷之证据。 在细想之下,竹然想到了这样的方法:逼迫西素生自己将事实说出。 第一,在竹然让李婷慧交给李巩锡的那封书信中,其实是由董捷亲自书写的此案事实。李巩锡一来与董长清交好,二来为人正直磊落,得知真相后必定上奏朱赫瑀,请朱赫瑀重查此事。无论朱赫瑀同不同意,只要有人提出重查此事,做贼心虚的西素生便会紧张。 第二,竹然让赵怡红兄长赵毅——云州郡守,向西素生假意提及朱赫瑀私下派其调查明郡账目与董捷贪污一事。西素生不知陆子寒父子已经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当听到赵毅私下重查此事后,焦虑紧张之感便进一步加强。 第三,竹然让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在西素生路过之地等待,见其经过,假装在谈及秘事: 诶!你们听说了董宅闹鬼一事么? 这事都传开了,听说有一个盗贼欲偷前国子监祭酒董长清宅中的影壁,结果影壁没偷回来,遇见董捷了,被下疯了! 遇见董捷了?他不是死了么? 鬼呗! 快别说了,皇上下令不让提及此事,违者重罚五十大板……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西素生听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是西素生是做了亏心事的! 第四,也就是最后一件事。竹然让曹镇务必带着西素生去董宅观赏影壁、石雕,不到天黑不许让西素生离开。 曹镇,西素生和一众好友到了已被董捷事先打扫布置好了的董宅——干净但却阴森。 有官员不禁感慨:这里久无人居住,竟然没有灰尘。 此话无心者听着,过耳不过心,但被得知董宅闹鬼的西素生听到,简直悚然。 众人欣赏影壁,却突见一块影壁上有干涸之血迹,众人心中不舒服,但也就过去了。可西素生心中又是一震,殊不知那是董捷事先布置好的。 自此西素生不敢离开众人单独活动。只是茶水喝多了便要小解,先前还在憋着,可是到最后完全憋不住了。仗着胆子去了茅厕,殊不知董捷一直在暗处观察西素生之行踪动作。 要入秋了,天黑得比夏日早些,申时末刻,天色朦胧,董捷披头散发,将西素生堵在茅厕附近,西素生以为撞到了鬼,在董捷的胁迫引导下,将事实和盘托出。说出事实,没想到周围灯笼忽然亮起,来游园的众人都已听到…… 23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夏雨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天空之上的一声闷响,震下了夏日里的最后一场大雨。 竹然仰头,任由大雨冲刷过她的面容,冲刷掉在皇宫之中沾染的肮脏腐朽。多日以来不曾有过的轻松之感,董捷之事再不需要她做什么,她终于可以不再奉迎讨好朱赫瑀,自此以后,无人能再求动她,她决定为自己而活…… “娘娘!”小格伸出衣袖挡在竹然的头上,想拉着竹然就近找个地方避雨。 “这场雨真好……”竹然不想躲避,她想任雨水冲刷着她。 “娘娘小心身子!”小格仍不死心的拉着竹然。 竹然眼睛看向远处,却看到了朱赫瑀的步辇。朱赫瑀坐于步辇之上,敞伞之下,也看到了雨中站立的竹然,赶紧吩咐抬辇太监快步走到竹然身边。 步辇停下,朱赫瑀对竹然招手道:“快到辇中来。” 竹然看着大雨落在敞伞之上,又从伞缘滑落,汇成比天上大雨更急更密的乳白色水流,一时看的入了神……想起了一些往事,皆是发生在雨天…… 年少时,陆子寒曾拿过青绿色的油纸伞为她遮雨,那时的她感到甜蜜。 后来进了瑞新亲王府,在小雨纷纷的清明节,她拿着傲雪红梅的小伞偶遇了祭奠母妃的朱赫瑀,那天她以为杜毓颜死了,看到朱赫瑀慌乱而紧张。 然后便是杜毓炫,在安和殿那次,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扛起她便向殿中走。 再然后是于屿,空山新雨,她和于屿在山谷之中,她和他辞行……还忘了一个人,在长信王府时,哈信儿撕了竹然抄写的书,竹然生气走出屋中,也是个雨天…… 五个男人,或多或少都和她有着 w。4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封妃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宫中流传了起来,颐清殿小太监何广生,因替竹然跑了躺腿,竹然便请求皇上将其升为了三等总管。一时间宫中流行起讨好竹然之风气。 生活总是矛盾错位的,当竹然想要朱赫瑀封她为妃时,朱赫瑀偏不。当董捷一事尘埃落定,竹然不想了时,朱赫瑀便又要封竹然为妃。 那晚在颐清殿,沐浴更衣,两人躺在朱赫瑀的龙榻上。在花样百出的动作之后,朱赫瑀看着竹然笑道:“辛苦然然了!” 竹然不知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因刚才竹然是任其摆弄而没有丝毫反应的。最后听朱赫瑀道:“封然然为妃,赐什么字好呢……” 想了半刻想到一个字:冷。 冷妃!这哪里是赏赐,明明是带着不满性质的羞辱。他的意思明摆着是因在床笫之上,她冷淡的不予任何反应。 竹然没有说话,结果第二天赵玉泉拿着圣旨到承欢殿宣读,真的封她为妃,赐字冷,人称冷妃。 那晚竹然想她可能是将朱赫瑀惹生气了,虽封了她为妃,她却半个月没见到他人。 生气了便生气了,他不来,她自在…… 耗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日午膳过后,赵玉泉来请竹然去颐清殿。竹然到了颐清殿才得知原来张钰影在殿中,在朱赫瑀的怀中。 竹然进殿,先给朱赫瑀请安。朱赫瑀似笑非笑的看着竹然,迟疑了一会才道:“冷妃——请起。” 竹然在心中才发现朱赫瑀在感情上竟是幼稚,他在她面前和张钰影浓情蜜意,难道是想惹她嫉妒么,还是说要羞耻于她。 正想着,张钰影便叫了声姐姐,随后要挣脱开朱赫瑀的怀抱,朱赫瑀却是不让其挣扎,看着张钰影的眼睛道:“冷妃也会口技,你表演一曲让冷妃听听你技艺如何。” 好巧不巧,张钰影表演的竟是《鸟语花香》,别的都可以,这首触犯了竹然的底线。听着熟悉的旋律,竹然就想到在岭西时,不舍朱赫瑀离开,她对他说的那番,希望他能在鸟语花香时来接她。只是此时,看着朱赫瑀怀中抱着的佳人,她的心真如冷妃的冷字一般。 张钰影表演在兴头时,竹然打断了这首《鸟语花香》。看着朱赫瑀眼睛道:“瑜妃唱的真好,竟让臣妾在脑海中浮现起在岭西的日子。” 竹然看着朱赫瑀眸中刹时迷离,手陡然放开了张钰影的腰,对张钰影道:“先回你殿中吧。” 张钰影不知竹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怎么就有如此大的效用。只是朱赫瑀让她回去,她为了维持温淑的形象,还是躬身对朱赫瑀道了声是,对竹然微微颔首,退了出去,即使她的内心是如此的妒狠,即使她的食指死死的扣着手心。 “她走了,你给我唱吧。”朱赫瑀对竹然道。 “瑀……”竹然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对朱赫瑀道:“我累了……” 朱赫瑀已经起身走到了竹然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别再和我玩游戏了,不想吃醋、不想争宠,可是我终究是个女人……”竹然说着说着涌出了眼泪,只是这眼泪却不是因为前面的话,而是因为后半句藏在心里没有说出的话:所以别再逼我,别让我的心彻底死了…… 听竹然如此说,朱赫瑀却欣慰的笑了,揽过竹然道:“我保证以后没有今日的事情。” 竹然看着朱赫瑀用刚才揽着张钰影腰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又见他的唇凑了过来,她不知道在刚才,在她还没有来颐清殿的时候,朱赫瑀有没有亲吻过张钰影。想到这里,在朱赫瑀试图轻启她朱唇时,强烈的恶心之感涌了上来,她忍住下意识想要的干呕,头向后躲了一下,和朱赫瑀挪开些距离。 “怎么了?”对于竹然突兀的拒绝,朱赫瑀十分不快的问道。 竹然笑了笑,抬起胳膊轻触他臂膀道:“听说董捷拒绝了封官与赏赐,打算回董家的祖籍。虽是未谋过面,可他毕竟是我的表哥,在他走之前,我能见见他么?” 朱赫瑀以为这只是如平日里一样,竹然的普通撒娇。低头轻吻竹然额头,然后轻轻道:“你吻我一下,我便答应。” 竹然想董捷大仇已报,怕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她真的要见见他。侧头,蜻蜓点水的吻在了朱赫瑀左脸。 “我说的是右脸!”朱赫瑀无聊笑道。 见他高兴了,竹然便是试图挣脱开他,嘴上道:“你言而无信……” 朱赫瑀放在了心上的事情,效率自然是高。第二日一早,便让竹然见到了董捷。董捷不能进后宫,在盼君亭中等候竹然。 竹然赶到时,隔着几丈之远,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董捷清冷孤寡之背影,即使见他的腰板因董家已恢复了名声,挺得十分笔直,竹然心中不免还是觉得酸楚。在这垣谳国中,少了一位意气风发,清廉爱民的官员算得了什么,他一个人,太微不足道了。 当竹然走到亭中时,董捷才注意到竹然,陡然的跪在了地上,不等竹然反应过来,已是叩了三个响头。 竹然弯腰扶董捷起来,在碰触到他的胳膊时,心中不免又是一丝酸楚,他怎么可以如此之消瘦,胳膊处除硌手的骨头和一层肉皮外,竟触不到丝毫的肉,轻轻开口道:“表哥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感谢我的……” 董捷麻木凹陷的眼眸终于有了一轮情愫,看着竹然,强露笑意道:“今日和表妹一别便是诀别了。” 果然如竹然所料,竹然看着董捷道:“表哥还不能走,表哥就算是走了,到了那边也无言面对祖父与舅父,找个安逸舒适的地方,娶妻生子吧,董家不能绝后。” 此话是实话,但同时也深深的戳到了董捷的痛楚。他与发妻林氏生有一子,感情甚好。如果没有陆子寒的陷害,本是过着富足美满生活的。 “我…我想她和孩子……”董捷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幸亏抓住了亭中的栏杆。 “表哥,”竹然拍了拍董捷肩膀,轻轻道:“坚强些,祖父和舅父…还有表嫂……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竹然忍住眼中要滑落下的眼神,和董捷道了最后一句话:“保重……” 23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极必反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在走出凉亭的那一刹那,贮满竹然眼睛的泪水还是滑了下来。不单是因为董捷,还是因为她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在和朱赫瑀的互相猜忌中,她要怎么生活下去…… 如果说宠爱一个人会上瘾的话,那朱赫瑀显然是上瘾了,只要她对他笑,他便赏她。妃、贵妃、皇贵妃,不到十日,连升三级。只是事极必反,她被封皇贵妃还不到两日,便发生了极其荒诞也极其可笑的事情。 东宫朱赫楚的太子妃,刑部尚书周箔之女周璐璐派宫女来请竹然去她所居之殿,说有东西要交给竹然。竹然和周璐璐本是没有交集,心中实在猜不到周璐璐能给她什么东西,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小格前往。 小格走后,竹然喝了每日都要喝的缓解胸闷的汤药。本是昏昏沉沉要睡着了,张钰影突然派来宫女柳儿请竹然去其瑶华殿,说张妈妈病重,虽然不能见竹然,但希望在临死前能亲眼看看竹然为她写的“寿”字。 因为提到张妈妈病重,竹然心中慌乱,在二等宫女的伴随下,便赶往了瑶华殿。走到半路,便见张钰影往承欢殿这边迎了过来,见到竹然掩面而泣,说祖母可能要去了。 竹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张钰影和她的宫女说了什么,只是在张钰影的搀扶下好像在往端俪殿偏房的方向走,再往后发生了什么,便是没有了意识。 等到被秋日的凉风吹醒时,睁开眼睛,那种震惊与羞愧,竹然事后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到她踏入黄泉路,喝了孟婆汤,都不能彻底忘记。 “你醒了……” “杜毓炫…你……我们……”竹然话说的都不利索了,匆忙的想起身去穿衣服,只是手脚,胳膊,大腿,没有一个地方是能挪动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使了浑身的力气却是一动也动不了,最后带着哭腔的问杜毓炫:“怎么办……” 杜毓炫真的是正人君子,他们两人虽都没穿衣服,但他却是强忍着内心的悸动,不向竹然颈部以下去看一眼。看着竹然脸道:“竹然,谢谢你信任我,刚才在你没醒时,我以为你清醒后会质问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谢谢你没这么问,否则我杜毓炫当真是要羞愧而死了。” 竹然恢复了理智,知道被张钰影暗算了。此时看着杜毓炫说此话时眸中的情愫竟是如此的复杂,尴尬、羞愧、欣慰、与无可奈何…… 两人都被下了同一种药——禁行散,被下药者先是会昏迷半刻钟时间,然后药效慢慢减轻,苏醒、能说话、能活动、恢复如初。只是从能说话到能活动要需一个时辰的时间。 做戏便做全套,看着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凌乱的被扔在地上,还有那行过房事所用之白绢也是被人别有用心的散落在床榻旁。一会药效过了,她和杜毓炫能活动了,着急忙慌去穿衣服,这时下药之人设计朱赫瑀进殿,看到如此香艳,如此龌龊,如此羞耻的一幕,朱赫瑀捉奸在床,勃然大怒,会如何处置她和杜毓炫——这对奸夫,竹然想不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好的结果,只有坏的结果。 杜毓炫感觉到了竹然心中的落寞与无助,劝慰竹然、让竹然安心,笑笑道:“一会你便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说我强迫了你,朱赫瑀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还在宫中当风光的皇妃……” “也许我们足够幸运,可以在朱赫瑀到这里之前恢复活动的能力。”竹然打断杜毓炫的后话,她不能如此自私。 “好,希望我们足够幸运。”杜毓炫搪塞完竹然,又认真的说道:“如若我们不幸运,你便要听我的话。”见竹然只笑而不说话,杜毓炫着急的道:“竹然,你听到没,按我说的做!” “如若我们不幸运,在药效失效,能活动的那一刻朱赫瑀推门而入,我们便不动不解释,等着朱赫瑀的反应吧!” “竹然!” 竹然想结束这个话题,笑问杜毓炫道:“想知道你是如何进来、是如何被下药的。” 杜毓炫笑而不语,是因张钰影以杜毓颜的口吻召见杜毓炫到端俪殿,小宫女为其上了茶,杜毓炫因是认为在长姐殿中,便毫不顾虑的喝了茶,结果醒来后便看见了身侧昏睡的竹然。 杜毓炫此刻笑而不语,是因他认为是自己的亲姐姐算计了他,这让他感觉既羞耻又寒心,他以为杜毓颜——他的亲姐姐为了荣宠而陷害了他这个亲弟弟。 “竹然……”杜毓炫停顿了一下,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实话,我心中希望这是真的、我们两人是你情我愿的躺在一起的,而不是被人算计的……这样,即使一刻钟后便见阎王,即使你是我妹妹,我也不在乎……” “杜毓炫,你说什么傻话!”竹然阻止他。 杜毓炫却露出涩然笑容,看着竹然的眼睛道:“就知道是疯话,才说的这样肆无忌惮……因为知道今生今世你不是属于我的……” 竹然笑笑,“如若他信我,冷静下来去想此事,定能调查出你我之清白。如若他不信我,一气之下将你我斩首示众,我们共赴黄泉,下一辈子,我们不做兄妹,而做……” 情侣的情字,竹然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只见杜毓炫能行动了,再试图挪动她自己的手,也是可以活动了,只是也就是在此时,殿门前先是发出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殿门被人打开,再是朱赫瑀那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 杜毓炫看着竹然,极其小声的道了句:“按我说的做。”随后猛然起身扼住竹然脖子怒喊:“为何你就是喜欢朱赫瑀而不喜欢我,你说我哪里不如他,你说!” 朱赫瑀先是呆立在了原地,但当看到殿内的香艳景象后,什么都明白了。冷眼看着杜毓炫做的滑稽行为,此刻杜毓炫要是将竹然掐死,朱赫瑀可能相信竹然是被强迫的。 只是,杜毓炫见朱赫瑀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掐着竹然的脖子而没有反应,他放开了手,对于竹然,杜毓炫竟是舍不得去伤害其分毫,怒视朱赫瑀道:“你真不配爱她!” 23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做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冷声狂笑,带着愤怒与悲凉。 竹然在头脑中想了一遍,此刻她要去向朱赫瑀解释所要发生的过程:她从榻上起来,狼狈的去捡地上的衣服遮体,然后跪在朱赫瑀脚下,哭泣的向他陈述事实,解释她和杜毓炫是清白的,两人是被张钰影陷害的? 可是朱赫瑀会相信么,人们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朱赫瑀亲眼见两人身上无物躺在榻上,何况在他心中,一直对她和杜毓炫是否清白而心存芥蒂,此时她的任何解释都将是徒劳。 竹然知道朱赫瑀不会相信她的解释,可她也知道此刻不和朱赫瑀解释,以后便再不会有机会了。何况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能连累杜毓炫。 按照头脑中想的,迅速起身去穿被人扔在了地上的衣服。只是没有跪在朱赫瑀脚下,而是站在了朱赫瑀身旁。 朱赫瑀冷眼看着竹然,声音如十万年的寒冰一样寒冷:“你不会是想和朕解释你与杜毓炫是清白的,或者你是被杜毓炫强迫的吧!” 竹然的嘴还没等开口,就被朱赫瑀所说的话冰冻住了。缓了好久好久,竹然才道:“瑀,你再相信我一回好么?” 朱赫瑀的眼睛投射在正在捡地上衣服,悠闲穿着的杜毓炫身上。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忍住心中所有,轻笑笑对竹然道:“朕要将他凌迟处死,将你打入冷宫,苦苦折磨你一生一世。” 竹然听后心猛然一颤,踉跄着没有站稳,朱赫瑀却是推搡开她,转身离开。 他走到外面,竹然听到他对候在殿外的太监们道:“今日之事,何人敢传出只言片语,腰斩伺候!” 杜毓炫穿好衣服,来扶趴跪在地上的竹然,笑笑道:“地上凉,你快起来。” “杜毓炫……”竹然看着他,想到朱赫瑀那句:朕要将他凌迟处死的话……忍不住失声痛哭。 杜毓炫还没等开口去安慰竹然,破门而入的左衙卫便毫不客气将两人架了起来。 左衙卫分别将杜毓炫和竹然带到冷宫和天牢两个不同的方向。竹然看着杜毓炫,平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的绝望与无助。 杜毓炫对竹然喊道:“杜毓炫贱命不足以让你为之伤心!” 左衙卫毫不客气的将竹然推搡到了冷宫中一间凋敝殿里,随后关上殿门,守在殿外。 竹然被推坐在了地上,头脑迅速转动,欲寻应对之策,只是却无计可施!!! 两个时辰后,万念俱灰时,杜毓颜来了,不是来雪中送炭,而是来雪上加霜的。 在杜毓颜身旁宫女,为她推开门,她走进来时,竹然正跪坐在地上。 杜毓颜冷声吩咐宫女以及殿门口的左衙卫退到远处,在确认无人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声时,才开口,面带得意的问竹然:“妹妹觉得被皇上厌弃了的滋味如何?” 竹然面无表情,抬头看着杜毓颜冷声道:“杜毓炫可是你亲弟弟!” 杜毓颜用手抚了抚鬓角,装作隐痛的道:“妹妹以为此事是本宫做的么?” 此事真不是杜毓颜做的。面对朱赫瑀对竹然的荣宠,杜毓颜、哈馨儿、张钰影心中都不舒服。只是最先采取动作的人却是张钰影。 张钰影先前不知道杜毓炫喜欢竹然之事,知道此事还是从竹然那天被曹书瑶推入湖中开始的。她知道曹书瑶在京都城中虽是出了名的跋扈,可也不至于把皇妃推进湖里。直到她从杜毓颜口中得知了答案。那天竹然落水后,朱赫瑀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小心谨慎,候在颐清殿外等着殿内的消息。杜毓颜却悄悄的将站立不安的杜毓炫叫到了旁处。张钰影偷偷跟了过去,却听杜毓颜对杜毓炫道:炫儿,你回去吧!皇上本就芥蒂你和竹然的关系,你在这里,不是火上浇油么!连累了曹书瑶不说,倒头来对父亲也不利。 张钰影听后,好奇朱赫瑀怎么就芥蒂杜毓炫和竹然的关系呢!多方打听,竟得知了竹然和杜毓炫还有那些陈年旧事。 直到竹然几日间被连封三级,张钰影心中妒狠非常,想到了今日之办法。只是要想让杜毓炫进宫,她做不到。于是向杜毓颜进言说使用一计能将竹然一下击倒,让其再翻不了身。此事对杜毓颜也无多少好处,所以张钰影便也将杜毓颜蒙在了鼓中。为了成功骗过杜毓颜,她谎称那日不是曹书瑶将竹然推到湖中的,而是竹然自己跳下的。此事何以查证,叫来杜毓颜炫问明那日发生事情的详细过程,便可得知。皇上得知后便会看清竹然面目,然后对竹然厌弃非常。 杜毓颜在心中也对曹书瑶将竹然推入湖中一事将信将疑,中了张钰影圈套,宣杜毓炫到端俪殿。 然后在杜毓炫来到端俪殿前,张钰影早买通了承欢殿中的小太监谎称说朱赫瑀让杜毓颜去颐清殿。朱赫瑀万年不找杜毓颜一次,杜毓颜得知,自是放下一切欣然前往。 杜毓炫来后,张钰影让贴身宫女柳儿接近端俪殿宫女,趁其不备在给杜毓炫的茶中下了禁行散。 杜毓炫在端俪殿偏殿等杜毓颜,喝完茶后昏睡了起来,端俪殿宫女以为杜毓炫乏累,不敢打扰,便悄悄将殿门关了上。 这时张钰影一方也得手,让柳儿支开端俪殿宫女,她则和扛着竹然的两个太监悄悄进了端俪殿偏殿,做好两人苟和之布局,偷偷退出。 杜毓颜到颐清殿,被朱赫瑀冷嘲热讽了一顿,十分不快的出来。问身边妙棋可认识那个假传圣旨的太监。妙棋办事能力强,见过之人几乎不忘,在头脑中细细去想,想到是承欢殿的人。 杜毓颜听后,以为竹然故意害她。正气愤非常,不想张钰影在半路截止了她,说有好戏上演,但她们不但不能当观众,还要躲避此戏。杜毓颜将信将疑,被朱赫瑀冷嘲热讽后倒忘了宣杜毓炫进宫之事,和张钰影在后花园赏起了花来。 算好时辰,张钰影对身旁柳儿使了眼色。柳儿会意到颐清殿将竹然和杜毓炫正在端俪殿偏殿做不轨之事告诉了朱赫瑀。 朱赫瑀想起先前杜毓颜明显被人戏耍了到他这里,心中将信将疑的到了柳儿所说之地,结果,推门就见到了令他无比愤怒,无比羞耻的那一幕。 23 第一百七十五章 颠倒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回想起张钰影戏耍她的一幕幕,杜毓颜心中极为不爽,只是看着此时万念俱灰的竹然,又隐隐的有了一丝快意。对竹然道:“妹妹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竹然听后,不觉冷声一笑,慢慢从地上站起,一边拂去身上尘土,一边看着杜毓颜道:“皇后娘娘是杜府的女儿,杜毓炫一事,自是有杜右丞和娘娘忧心,我当真不该杞人忧天。” 即使竹然到了此等地步,杜毓颜依旧是羡慕她。因为朱赫瑀即使相信了、认为了竹然和杜毓炫有染,他还是舍不得去伤害她。为了保住竹然的性命,朱赫瑀不惜封锁住两人的消息,就连将杜毓炫关入天牢,下令凌迟处死,都是假以杜毓炫偷携佩剑,险些谋害天子之罪名。所以,在朝堂之上和竹然有关联的人,如竹长郡、竹朗都不会受到牵连。可是杜家,便是不一样的境地了。杜毓炫谋害天子未遂,其父杜言卓会跟着受什么样的惩罚,按垣谳国律,谋害天子者灭三族,父族,母族,妻族。曹家和颜家当然会没事,可是杜家呢! “妹妹忘了一点吧,我们是亲姐妹啊!杜丞相不仅是我和炫儿的父亲,也是妹妹的父亲,这点妹妹怎么都不会忘吧!”杜毓颜停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妹妹知道炫儿是你亲哥哥,你怎能和炫儿干出此等羞耻之事?” “杜毓颜!”竹然试图使自己平复,压制住愤怒道:“你当真是疯了!” 杜毓颜不顾竹然之话,继续道:“你说父亲得知了此事,会怎样?” 杜言卓得知了此事?竹然正在心中想象。却听杜毓颜又道:“其实父亲不会怎样,因为在他心中,根本就未把你竹然当做女儿。” 杜毓颜见竹然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还记得去年春天衮州郡守吴益民,携衮州郡数万百姓所写的要先皇晋封你为王妃的请愿书吧!那么多大臣都同意,平日从不多言不多语的曹左丞相为何非要向先皇进言反对此事,妹妹没想过原因么?” 以前没想过,经杜毓颜如此一说,竹然便也知道了。那是因为杜言卓是想让杜毓颜为王妃,等朱赫瑀登基顺理成章为皇后。曹镇向来爱女,在心中早已把杜言卓当成了亲家。当时在朝堂之上,杜言卓可能是对曹镇使了眼色。 杜毓颜见竹然失神了一会,知道竹然想明白了。轻轻开口道:“妹妹可当真是个可怜之人,同时被养父与生父放弃,现在又被皇上放弃!” 杜毓颜今日前来便是成心来羞辱打击竹然。因为杜言卓竟要放弃仕途也要保竹然出去。颜铃钰父亲颜季毅身为垣谳国开国元勋,有朱榷当年亲赐的丹书铁券一张。在朱赫瑀和杜毓颜成亲前夕,朱赫瑀考虑到百姓疾苦,为阻止朱昀下旨征讨西南部小国蒙顿国,向颜季毅讨要了那张铁券。等朱赫瑀登基后,朱赫瑀将铁券返还给了颜季毅,并写圣旨称此券可用两次。 此券到颜季毅手中还不足三个月,便派上了用场。听说杜毓炫谋害天子未遂,要被凌迟处死。身为母亲的颜铃钰向颜季毅求来了那张铁券。一来保杜毓炫性命,二来保杜言卓仕途。可是当杜言卓得知朱赫瑀要将杜毓炫处死的真相时,他选择用那张铁券换竹然自由,他觉得对董玉清和竹然亏欠了太多,愿意用仕途换竹然免受冷宫之苦。 只是此举,朱赫瑀断然不会同意,颜铃钰也断然不会同意,这只是杜言卓的一厢情愿而已。 杜毓颜嫉妒,便是要解心中之气,到竹然身边来颠倒黑白。 竹然知道杜言卓未把她当做女儿,听完杜毓颜所说之话,亦是心无波澜。现如今,她只关心杜毓炫是否真会被朱赫瑀以凌迟之手段处死。 然而杜毓颜并没有告诉竹然,因颜季毅的一张丹书铁券救了杜毓炫性命,杜毓炫被削了官职,已和曹书瑶二人远走他乡,朱赫瑀下令,杜毓炫至死不得再踏入京都,不得休妻,不得另取,不得纳贤。 自杜毓颜离开,小格被送到冷宫后,除了看守两人的左衙卫,竹然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旁人,再没听说过外面的丝毫消息。在冷宫的日子里,她挣扎过也反抗过。开始时她为得知杜毓炫是死是活,整整三日水饭未进,最后被饿到昏厥,只是令她失望的是,朱赫瑀并未来看她,而是找了最下等的太医来为她诊治。在冬天时,她也曾把满桶的冰水从头浇到脚,高烧一个月之久,大病不愈,险些一命呜呼,可最终朱赫瑀也没来。 宫中已无任何亲近之人,只是那次另竹然不曾想过的是,朱赫楚的太子妃周璐璐竟派人送来了棉衣与药品。 在两次挣扎之后,竹然基本心灰意冷了。也是她命不该绝于冷宫,春天渐渐来了,在万物复苏的时候,她的病也一点一点的好了。只是她一好,不知是朱赫瑀还是杜毓颜便派左衙卫看着她,要每日将偌大阴森的冷宫打扫一遍。 幸亏小格还在她身边。 “娘娘,吃饭了。” 到了午膳的时间,衙卫送来饭菜,残羹冷炙不说,饭量只够一个人实用。几个月下来,竹然已是司空见惯了。 “小格,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了。” 几个月来,小格见竹然终于开口说话了,差点喜极而泣,哽咽道:“娘娘……” 竹然在心中以为杜毓炫死了,冷宫的日子着实不适合人去居住,要不是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以及考虑到身边的小格,她也便走了。 宫中的女人,因朱赫瑀喜爱而得宠,因朱赫瑀厌弃而失宠,竹然十分清楚。只是现如今她完完全全被朱赫瑀抛弃了,要重新让朱赫瑀接受她,比登天还难。 竹然摸着脖颈上带着的那个桃核木雕,心中思忖着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在它身上做做文章了。 和小格两人各吃了个半饱,竹然拽下脖颈处的桃核木雕递到小格手中,轻轻道:“现如今,咱们要改改这种现状了。” 小格眸中放亮,满眼希冀的看着竹然…… 23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夜半十分,冷宫里一凋敝破殿突然传出女人的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不好了,不好了……” 声音是从竹然所居之地发出的。看守冷宫的左衙卫心中皆咯噔一下,赶紧跑到殿外询问:“里面是何情况?”因皇上隔三差五便要询问竹然的情况,朱赫瑀虽未明确说明,对竹然是照顾还是苛责,可见其不自觉露出的态度,也知皇上对竹然旧情未了。此时要是出了什么事况,比如说竹然受不了冷宫之苦,上吊自尽了,那他们便也是要人头不保了。 殿内突然没了动静,衙卫更加害怕,但也只能是干着急,皇上的妃子,虽是被打入了冷宫,但也是皇上的女人,他们此等大男人就是在外面急死,也断然不敢破门进去。用手猛敲着门,朝里面喊:“什么情况,宫女出来替娘娘回个话!” 小格和竹然皆坐于殿中,听殿门被衙卫敲的咚咚作响,小格看了看竹然,征求其意见。 竹然点了点头。小格才起身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快走到殿门时,装作十分急切的样子,推门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娘娘没事吧?”衙卫着急问道。 小格装着哭腔说道:“刚才为娘娘宽衣解带,娘娘发现皇上曾送的桃核木雕不见了,找遍了通身也找寻不到,可能是今天白天打扫院子时不慎掉在了哪里!” 左衙卫一听原来是此等小事,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不耐烦道:“什么个事,大惊小怪的,明早起来再找吧!” 小格却不依,拽住衙卫袖子道:“大人,那可是皇上送给娘娘唯一的东西了,娘娘能不能复宠全倚杖着这桃核木雕呢!这宝贝东西可是比奴婢的命来珍贵,断不能弄丢了!” “少废话,这什么时辰,你当白日呢!回去睡觉去。”衙卫厌烦的甩开小格。 小格重新扑了上去,拽住其中一衙卫袖子,哀求道:“那桃核木雕断不能丢啊!求求两位大人了,把手中的风灯借我一盏吧,我在白天娘娘活动的地方找找,找到便回去,绝不给大人们惹麻烦。”小格说着,将一支金叉和一个玉镯分别塞到了两人手中。心中有些许不舍,那是被打入冷宫时,竹然随身佩戴着的东西,如今要是此法不能奏效,那她和竹然两人便是浑身解数使出,也翻不了身了。 两人借着灯光,也能看出金叉和玉镯成色绝佳,拿人手短,不得不将一盏风灯交给小格,嘴上交代道:“春日里风大,你小心些拿着!” 小格连连答是,先是装模作样的在殿周围寻找,最后绕到两人视线之外,将白天搂好的枯叶杂草倒在两人所住的殿后方,扯下灯罩,将蜡烛置于草堆之上。不一会功夫,火苗便窜了起来。只是有大殿挡着,前面的衙卫并未发觉。直到火焰窜到了殿檐之上,发出难闻气味,衙卫才察觉到。火势越烧越旺,伴着夜晚的大风,已是控制不住了。 “着火了……” “快来救火……” “不好了……” 顷刻间冷宫便热闹了起来。衙卫,女人们的呼喊声,滔天火势烧着房檐的卡兹卡兹声。人们忙着救火,忙着呼喊。 “娘娘出来了么?!”此事惊动了三品衙卫首领。三品衙卫着急问道。 “好像…好像没有……” “混账!”三品衙卫朝救火几人骂道,眼见着竹然所居的大殿要被烧塌了,无奈之下不得不冲进去救竹然出来。 竹然正安坐于殿中,看着殿顶的火光滔天,脸被热气烘烤的火辣,心中却是冰冷。直至此时此刻,她都不确定朱赫瑀得知着火的消息会不会来这里。事不过三,如若这一次再不能成功,那她便彻底放弃了,这样的生活很苦,可揣度朱赫瑀心思的生活却很累…… 殿内突然冲进一人,竹然带着希冀的猛一转身,见到人时却满是失望的转了回来。抬眼,看着一巨大房梁朝她砸来,她下意识的用手臂遮挡住脸,转瞬之间,竟轰然倒下了…… 屋中的烟气,将她抢的昏迷,她觉得胸中憋闷,猛地咳嗽一声,却是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身影陡然从眼前消失,快步朝殿外走去。她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也顾不得脚上没有穿鞋,就衣衫不整的迅速追了过去,直到眼见着那个身影。 竹然大声喊了一句:“皇上!” 朱赫瑀听后,忍住想要停下的冲动,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自己,她背叛了他,还不是一次,和陆子寒,杜毓炫、哈信儿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算什么!这样想着,便是没有停下。 这是竹然最后一次机会,竹然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跑到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两人面对着面,互相凝视着对方。竹然看着朱赫瑀,朱赫瑀也看着竹然,他还是衣冠楚楚,俊逸无俦,只是她却是衣冠不整,面黄肌瘦。 “让开!”他忍住内心的疼痛,以及想抚摸她消瘦面颊的冲动,声音冰冷的道。 竹然手中一直紧紧攥着那个桃核木雕,刚才在大火中昏迷过去,下意识的也在攥着。此时她分不清楚是在表演还是在真情流露,眼中的清泪止不住的划过面颊,忍住嘴角的搐动,看着朱赫瑀微笑道:“这一走,我们可能就是一辈子见不到面了……” 这句虚弱无力轻飘飘的话语打在朱赫瑀的心中竟是如此的疼痛,朱赫瑀手掌在暗处攥成拳头,规避掉内心的脆弱,依旧冷声道:“让开!” 竹然知道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心中一横,抓住朱赫瑀的手,将一物塞入到他手中。 朱赫瑀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心中又是一软,但面上却用冷笑掩饰,“此物,你不稀罕了是么?” 竹然摇头笑笑,“就是因为太在意此物,才惹出如今的乱子,还是…还是物归原主吧……” 太在意此物?朱赫瑀明知这一次冷宫发生的火灾和头两次,一次绝食而晕厥,一次浇冷水而大病一样,是有目的而为之。只是即使是知道,他这一次还是如先前两次一样,担心她的安危,忍不住来冷宫看她。上两次在她尚未苏醒时离开,这次她清醒的突然,让他来不及脱身。因为他知道,只要她醒了,只要她稍稍向他示好,他便是忍不住去原谅她。无论她如何触犯他的底线,无论他在心里立下多少再不要她了的誓言。 23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伤透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你错了么?” 竹然没想到朱赫瑀会如此问,她错了么?她真的错了,她错在了她的软弱上,她错在了她的善良上,她错在了爱上朱赫瑀上,她错在了当初有无数次机会,她却没有离开他上,她错在了发现张钰影往香囊里放避孕之药时,她放了她一马上……这场人生,真是被她过的一塌糊涂。竹然心中冷笑了笑,这次,她也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彻底的结束这里的一切…… 竹然想她的自尊心早已被朱赫瑀磨得丝毫不剩,再被朱赫瑀践踏一次又如何,掩饰住内心所有,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开口道:“瑀,我错了……” “想回承欢殿么?” 朱赫瑀可能不知,他这两句话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说,意味着什么。女人的心真的伤不得,一但伤透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想和皇上好好的生活,像…像以前那样……” 朱赫瑀听竹然如此说,心完全柔软了下来,暂忘了杜毓炫和竹然有染之事,突然将竹然抱在了怀里。 竹然沉重的,快要坠到脚底的心因这一个动作稍稍放松了些。她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刻意讨好的微笑还没做出,就又被朱赫瑀扔在了地上。竹然抬眼,轻轻楚楚的看到了朱赫瑀双眸中正在中烧着那日她和杜毓炫躺在一起的画面。脸瞬间变得惨白,心感觉被猛虎掏了一下,流出了血来。 朱赫瑀奋力摇头,强制自己不再去想那日的场面,不想!不想!头像爆了炸似的,顺势将竹然按在身旁的宫墙上,吻她,深深的吻她,以逃避头脑中的画面。 她的心火辣辣的疼,他羞辱、爆发似的惩罚,使她崩溃了。 以至于他走了,她浑身颤抖的蜷缩在墙角,不停的颤抖。她缩在墙角,慢慢的疗伤,从委屈羞耻,到伤心欲绝,到最后变成了哀莫大于心死…… 被打入了冷宫,还能再重得圣宠,在垣谳国,竹然是头一位。竹然面无表情,双眸无神的看着端着玉盘,立于凋敝破殿的八位宫女。玉盘上分别放置着华贵裾裙,精美绣鞋,各种首饰。 宫女们见竹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不知竹然是何意,但也不敢催促,都略微低着头等候着竹然发话。 小格走到竹然身边,看着竹然笑笑,语重心长的道:“都到这个关头了,娘娘可不能再将皇上惹生气了……娘娘还是换上衣服,回承欢殿吧……” 见竹然没有反驳,小格吩咐宫女道:“都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为娘娘更衣!” 柔软细腻的蜀锦裾裙,流光溢彩的金银首饰,穿戴在竹然身上,竟是感觉如此的沉重。宫女事无巨细的服侍,连梳发髻时都不敢放大了力气,怕将竹然弄疼,而遭竹然责罚。人人在心中都不禁去想,竹然是使用了何种手段能重得圣宠。 竹然也在感慨,有没有朱赫瑀的宠爱,受到的待遇真的是天壤之别。 承欢殿,数月以来因封闭而落满的灰尘,早已在竹然回来之前,便被清扫好了。殿内的陈设布置,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窗案旁小几上的那盆吊兰,换成了别的,想是几个月来没有浇水,枯死了。 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络绎不绝的被送往承欢殿。宫女,太监全部换了新人,个个做事稳妥,心细。四局的掌事姑姑一日三次的往竹然这里来。就连太医院的御医也成了群的排在宫外,等着给竹然号脉,调养身体,承欢殿内顷刻之间便热闹了起来。 可唯独一点,他没有来。 竹然坐在软榻上,问小格道:“我现在还是皇贵妃的位分么?” 能重新回到承欢殿,小格这一日都面带喜色。笑着回竹然道:“是,娘娘!” 竹然应了一声,又道:“去把瑜妃请来。” 小格也刚从冷宫出来,还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宫中都发生了什么,往瑶华殿走,见殿门被人封了,向宫女一打听才得知,张钰影竟死了。 经过是这样的:竹然被打入冷宫后,朱赫瑀不再宠幸张钰影,张钰影寂寞难耐,便打起了哈馨儿腹中胎儿的注意,事情败露,被朱赫瑀贬为了侍女,地位一落千丈,受不了打击,得了失心疯。后来整日浑浑噩噩,自己上吊而死。 这只是宫中流传的版本,其实张钰影死是出于杜毓颜之手。她虽陷害了竹然,却同时连累了杜家,害得杜毓炫险些丧命,杜毓颜咽不这口恶气。再有张钰影能想到用如此手段害竹然,他日难保用同样的手段害她杜毓颜。更重要一点,杜毓颜要张钰影陷害竹然一事,死无对证,让朱赫瑀永永远远的认为竹然和杜毓炫有染。几经设计,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张钰影,这朵长在深宫里的小花,便落了。 竹然听完小格说的这个消息,片刻无语。想到朱榷,想到朱昀,又想到了朱赫瑀。宫中害人的把戏无非就那几种,只是为何就能次次奏效!张钰影企图谋害哈馨儿腹中胎儿被贬为侍女,和朱榷当年的宠妃企图谋害皇后之子被朱榷打入冷宫,不是换汤不换药么。 她被张钰影设计与杜毓炫有染,和当年朱赫楚母亲算计韩晰哲和容贵妃有染更是如出一辙。朱赫瑀当年也是此事的受害者,难道他当了皇帝,为容妃娘娘报了仇,便将此事忘的干干净净了? 最是无情是皇家……如今张钰影已死,她不用讨好朱赫瑀了,也该走了…… 连赏了竹然一个星期的奇珍异宝,第七日没等来朱赫瑀,却是等来了杜毓颜的宫女妙棋。 妙棋依旧是那么的泼辣,跪地行礼后,见到形容憔悴的竹然,竟是不及她好看了,在心中幸灾乐祸又小人得志的轻笑了一下,旋即想到竹然已是恢复了圣宠,恭恭敬敬的对竹然道:“冷妃娘娘,皇后娘娘将三十幅新选秀女的画像让奴婢拿过来给您过目。” 妙棋说完,立于殿内,头虽是低着,可眼睛竟是偷偷瞟向竹然,等着看竹然神色大变。却没想竹然竟是神色自若,微笑着让妙棋将候于殿外的宫女请来,既然是要伺候皇上的秀女,她自是要好好过目。 23 第一百七十八章 接驾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妙棋见竹然真的有气量去细看殿中左右两排三十位宫女所拿之画像,按照杜毓颜吩咐好的话,对竹然笑道:“皇后娘娘说,冷妃娘娘要是不中意哪个秀女尽管划去,省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惹冷妃娘娘心烦。” 竹然徘徊于两排宫女之间,将三十位宫女的画像一一过目。边看边悠闲的问妙棋道:“这宫中选取秀女是有定数的,本宫将不顺眼的划了去,传到皇上耳朵,岂不是叫本宫难堪么。” 妙棋听后笑笑,稍稍凑近竹然,小声道:“能进宫的秀女是有定数的,原是二十位,现在多余出十位。皇后娘娘知冷妃娘娘独具慧眼,定能择优秀美人留在皇上身边。” 竹然怎能不知杜毓颜之心思,叫妙棋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她一个道理,后宫佳丽三千,年轻貌美的女子应有尽有,她得朱赫瑀宠爱能得几时。 只是竹然心中却是一声冷笑,她已是下定了决心,所以杜毓颜此番作为完全是自讨没趣。她要精挑细选,将貌美佳人全部留下,伴于朱赫瑀身边,让杜毓颜时时刻刻都心怀嫉妒。哪个男人不寄予女子的美貌,否则何来东施效颦一说,即使是对貌美女子没有感情,在床笫之时,也不能不欣然。 逐一看过,画中秀女个个貌美如花,不禁让竹然眼花缭乱,故意抱怨道:“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本宫看着个个中意,倒是眼花缭乱不会选择了。妙棋姑娘还是将画拿回端俪殿让皇后娘娘定夺吧,为皇上择选秀女不是小事,本宫怕眼拙将貌美的姑娘划了去,那岂不是皇上的损失了。” 杜毓颜派妙棋前来本是想给竹然添堵的,却不想竹然不吃这一套,因未完成杜毓颜交待下来的任务,妙棋心中有点丧气,还试图说什么去气竹然的话,却听竹然朝小格摆了摆手道:“小心着送妙棋姑娘出去,这么珍贵的画像可别在承欢殿折腾坏了……” 妙棋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太监面露喜色,急匆匆的进来通报:“娘娘,皇上驾到了,快到殿门接驾!” 到殿门接驾?竹然听到此话心中又是一冷。以前他来承欢殿怎么不用她出去接驾,现如今他虽是将她从冷宫中接了出来,只是在他心中那件事情他永远忘不了了。 走出殿门接驾,朱赫瑀正好下辇。伴着春日里温柔的清风,竹然给朱赫瑀行礼道:“臣妾恭迎皇上。” 朱赫瑀看着竹然,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开口道:“免礼。” 两人往承欢殿内走,朱赫瑀在前,竹然稍稍在后,什么都没说,竟是无言以对。 回到殿中,竹然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清茶,亲自递给了朱赫瑀,微微笑道:“皇上喝茶。” 朱赫瑀看着竹然的微笑,不禁拿手指轻抚了扶竹然面颊,开口道:“朕喜欢你什么呢?” 竹然收回笑容,面无表情的由着朱赫瑀注视。 见朱赫瑀突然眉头紧锁,竹然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却听朱赫瑀道:“垣谳与忽欧锡兵戎再起。” 竹然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听朱赫瑀道:“哈信儿直言表明,将你送给他做小妾,他即刻撤兵,两国从此交好,立下盟约,百年不起兵戎。” 朱赫瑀说完,等着看竹然反应。 一听此话,也知哈信儿在侮辱朱赫瑀。只是竹然心中明白,她和哈信儿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初她假意以死明志,让朱赫瑀消了戒心。只如今哈信儿出这样一招,令朱赫瑀觉得她肮脏至极。 竹然跪地,良久无言后对朱赫瑀道:“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不想去忽欧锡国承受屈辱。如若大臣反对,臣妾可以以死明志。” 朱赫瑀害怕她说一切悉听尊便的话,见竹然如此说,心中还有一丝欣慰。起身将跪在地上的竹然抱起,心中却有酸楚,她竟是如此的消瘦。 竹然见他此番举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身为垣谳国一国之君的朱赫瑀,不可能忍受如此屈辱,他自己丢不起那个人,垣谳国也丢那个人。 他把她放在榻上,拨弄她额头散发。竹然有意要讨好他,伸手去握他的手,轻轻问道:“瑀,你今晚留下么?” 朱赫瑀听竹然如此说,揽过竹然忍不住的想要吻她,只是在碰触到她冰冷朱唇时一下子戛然而止了。 他想到了那些…… 竹然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禁慢慢睁开眼睛。却见他已站起身来,欲要离开。 “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早些休息。”朱赫瑀临出门时,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一颗心已经被他伤的不能再透了…… 竹然从榻上起来,给朱赫瑀跪安道:“臣妾恭送皇上。” 见他没有踪影,竹然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榻上,没有丝毫生气。短短的一会功夫,他又将她伤个遍体鳞伤。 躺了一会,听到有人进殿的悄悄脚步声。睁开眼睛,却见是小格进来掌灯。 小格以为竹然睡着了,看竹然动了动身子,不禁柔声道:“奴婢服侍娘娘更衣吧,穿着衣服睡觉怪不舒服的!” 竹然点了点头,小格为她更衣时,竹然突然问小格道:“再过上几年,等你到了年纪,是想着出宫找个好人家,还是想在这宫中熬个一官半职呢?” “奴婢想要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竹然听小格如此说,不禁按住小格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我在冷宫同甘共苦了数月,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姐妹。如今心里的想法也不打算瞒你……” 小格听竹然说完,不禁跪地道:“奴婢想要继续留在宫中!” 竹然听后不禁感慨,当真是人各有志,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有人却是恋恋不舍得离开。对小格道:“留在宫中也不能委屈了你,你觉得在尚衣局里谋一份差事如何?” “娘娘……” 竹然见小格面露喜色,知她心中中意这样的想法,轻轻对她道:“我和司衣司里的董姑姑有些渊源,便将你安置在她手下做事,以后能不能成气候,就看你的能力与造化了。” “娘娘…那你……”小格忍不住刚要问竹然以后作何打算,便被竹然制止了。竹然将食指置于双唇之间,摇头对小格轻笑道:“先不要提及此事,既是要送你去司衣司,那便即刻就办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诚心诚意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小格听后,不觉愣了一下,看向竹然问道:“即刻,是此刻么?” 见竹然点头,小格想说何为这样急,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便见竹然拿起桌案上的绣剪,照着袖口划了一下,衣袖上被划出一道口子,另一只手对着划出的那道口子撕扯,哗的一下衣袖被分成了两半。 竹然满意的笑笑,对小格道:“衣服坏了,去叫司衣司里的掌事姑姑过来?” “娘娘,”小格握住竹然的手摇头道:“都这么晚了,麻烦掌事姑姑过来怕是不好,何况奴婢不想今日就离了娘娘,奴婢…奴婢心中不舍……” 小格说着说着,流下了泪来。竹然轻拍拍她肩膀,温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早去董芳那里一时,我在心中便是放松一时。趁着我还是个皇妃,早早的安顿好你,我也就没有牵挂了……” 自打董捷之事过去,竹然还不曾见过董芳。非要此时召董芳过来,竹然还有其他意图。一是因今日是初一,过了明日便是三月初三,垣谳国祭天大典。皇上皇后极文武百官都要到设在几十里之外的天坛去祭天拜神,乞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融融和乐。二是她晚上召董芳到承欢殿此等不和规矩,有恃宠而骄之嫌疑的做法必定会传遍满宫,最后传到朱赫瑀耳中。他兴许喜欢她如此…… 竹然将小格托付给了董芳。她也不打算瞒董芳,告知了董芳心中的打算。 董芳听后,没有惊讶,倒是面露忧色的看着竹然,竹然知道她担心什么,安慰的笑笑道:“我会平安无事的……” 小格和董芳二人和竹然做了最后的告别,看着两人流露出的忧伤之色,竹然心中不免也升起一阵酸涩,咽下这种酸涩,最后交代道:“希望我们后会无期,无论后日你们听到有关于我的什么消息,都要当做没有听见,这样才可免受牵连……” 令竹然欣慰的是,董芳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董捷振作了起来,在城南一偏僻之地开了家小茶馆,过着充实忙碌的日子,心结也没有从前重了,只等着父母丧期满三年后,娶妻生子,为董家延续血脉。 带着这样的好消息入眠,竟做了一个好梦。 ﹎﹎﹎﹎ 第二日清晨,竹然起的很早。站在殿前,听着房檐上小家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飞鸟,飞出了京都城,翱翔于广袤无垠的天宇之上,而在她的周围似是有老者在吟唱: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居…… 梳洗打扮时,竹然笑问身侧的宫女:“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本宫想取悦于皇上,应该梳个怎样的发髻呢?” 调派承欢殿中服侍竹然的宫女,一顶一的耳聪目明,此时宫女看了看铜镜中的竹然笑道:“娘娘想取悦于皇上,何须费神打扮。” 竹然等着听宫女的下话,宫女却道:“不要说娘娘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就凭皇上对娘娘的深情,娘娘何须刻意去讨好皇上呢!” 他对她的深情…… 有么? 即便是有,也是在不断猜忌中的…… 竹然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此事,而是下定决心今日不论如何也要见到他。 竹然没有让宫女来颐清殿通报,而是亲自去了。还不曾到颐清殿殿门,便有太监迎出,给竹然行礼。 “麻烦公公通报一声,本宫要见皇上。” 其中一个小太监满脸和气的道:“哟,贵妃娘娘来的可是不巧,皇上去上早朝还没回来呢!贵妃娘娘先进殿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前去朱雀殿知会赵总管一声。” 竹然点头,坐在殿中软榻上,禁不住要问身侧宫女此刻是何时辰。 宫女回道是辰时末刻,竹然心想这早朝也该散了,朱赫瑀怎么迟迟不回殿中。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太监才来回信:“让贵妃娘娘久等了,皇上在朱雀殿,马上要起驾端俪殿。皇上吩咐让贵妃娘娘把想说的话告知奴才,奴才替贵妃娘娘传给皇上。” 朱赫瑀你故意如此!听太监说完,竹然不觉气愤。只是压下这口气,看着太监笑道:“不劳烦公公了,从颐清殿到端俪殿比从朱雀殿到端俪殿的路程近些,本宫快些走着,争取比皇上先到端俪殿,在端俪殿门口等候皇上……” 果然,在竹然赶在朱赫瑀之前到了端俪殿门口。想到明日就会疯传的笑话,承欢殿冷娘娘争宠争到了皇后殿门口…… 竹然不禁带着讽刺的轻笑了一声。脸上的轻笑还不曾收回,便看到了远处朱赫瑀的轿辇慢悠悠的朝她这边走来。迫近竹然,在走到竹然面前时,朱赫瑀却没有吩咐停辇,而是走了过去。再走便要进端俪殿了,竹然忍下此刻心中的所有愿与不愿,向前快走了几步,挡在抬辇太监的前面给朱赫瑀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朱赫瑀看着给他行礼的竹然,心中是有那么些窃喜的,他为了气她,故意要来端俪殿,没想到她竟在这里候着他。 竹然听朱赫瑀的“平身。”二字,听不出他的语气,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他,心想:最后一次见面,也要我卑躬屈膝,如此求你…… 朱赫瑀没喊落辇,抬辇的太监看了看朱赫瑀,又看了看竹然,不知两人在这里僵持不下是何意思。 然而是竹然输了,想到在他面前,每次都是自尊全无,心中溢出无限的涩意,借着眼睛发挥了出来。一股眼泪顷刻之间就涌了上来,竹然连忙用手帕擦去,强露笑意道:“皇上连看臣妾一眼也不愿意了吗?” 朱赫瑀见竹然如此表现,心马上就软了,只是还是嘴硬的道:“你可曾愿意多看朕一眼。” 竹然再一次降低底线,对朱赫瑀道:“臣妾如若不愿意见到皇上,此刻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句话说到了朱赫瑀的心中。 竹然见朱赫瑀眉梢稍露喜色,继续软语道:“午膳将至,臣妾已在承欢殿备好了酒菜,皇上愿意移驾么?” “你可是真心实意?”朱赫瑀看着竹然,眉眼间流露着希冀与深情。 竹然颔首道:“然然诚心诚意。” 真心实意与诚心诚意还是有所差别的吧,只是朱赫瑀却是没有听出来,以至于他不能理解竹然此话之真正含义…… 第一百八十章 珍别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朱赫瑀朝太监道:“落轿。”然后勾了勾手适意竹然坐过去。 一个勾手的动作,重重地提醒着竹然。他,朱赫瑀,不是她的丈夫,不是他的爱人,而是垣谳国的皇帝,是一个拥有佳丽无数的贵胄男人……仅此而已。 在太监的搀扶下,竹然上了轿辇,坐在他的身旁。 走在承欢殿的路上,朱赫瑀大手覆在竹然消瘦的小手上。竹然靠在他的怀中,用带有回忆的语气轻轻道:“转眼之间,你我在一起已三载有余……” 朱赫瑀也被竹然的话带到了回忆里,轻抚竹然肩头道:“虽是度过了三载,可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可不是么…三年来我们竟没有在一起度过一个年节。” 入府第一年,他征战漠北。 第二年,他出兵岭南。 第三年,他将她打入冷宫 …… 多年,她终于要离他而去…… 朱赫瑀深深将竹然揽在怀中道:“今年年节,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说话间已到了承欢殿,竹然岔开话,对朱赫瑀道:“殿门两旁的凌罗花开了,臣妾带皇上去看看吧!” 竹然刚要起身,朱赫瑀按住竹然胳膊,看着竹然眼睛道:“以前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了,只要然然的心还在我身上,我还是你的瑀,你也还是我的然然……” 朱赫瑀下了好大决心说出的话,在竹然听来似乎是最大的笑话。 以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计较了? 她做了什么?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倒头来他误会她如此…现如今,他依旧是不给她申辩的机会,而是用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他不计较了。 可是她计较, 她真的计较…… 承欢殿内,宫女们次序传膳。 菜都是朱赫瑀喜欢吃的,在皇宫里只要有心,想打听到皇上的喜好一点都不难。 用膳间,竹然和朱赫瑀都喝了几杯浓酒。酒入愁肠三分催红了人面,竹然拉着朱赫瑀走出殿外,看着殿门口处那两株凌罗花,开得正艳,开口对朱赫瑀道:“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中,我最喜欢的。” “等有时间,我带然然去域州,看遍漫山中的凌罗花。” 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了…… 竹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如果你失约了,那我便自己去。” “只要然然还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失约。”朱赫瑀试探性的看着竹然的眼睛。 竹然终是承接不住躲闪开了。 一种浓重的丢失感突然猛升到朱赫瑀头中,低头去看竹然,借着酒劲道:“明日祭祀大典后,我便带你出去畅游一番,驱散你我心中的所有阴霾。” 竹然浅笑了笑,隐藏好唇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轻轻开口:“好……” 竹然挪近花树,摘下一朵凌罗花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会才道:“瑀,你知道怎样才能让手中的花永远美丽而不凋落吗?” “怎样?”朱赫瑀道。 竹然粲然一笑,笑得有点决绝。“在它最美的时候远离它,那样就不会看到它凋零时的残损了。” 朱赫瑀听后,眼睛一瞬澄明,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竹然察觉到了朱赫瑀眼中的那丝澄明,知道说错了话,唯一掩饰的方法竟然是用…是用身体。凑近他轻轻的道:“然然想做一件事情……” “何事?”朱赫瑀还在认真的问她。 不想话音未落,一片炽热已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丝丝想念、丝丝窃喜、丝丝**…… 朱赫瑀一下将竹然抱起,边走边吻。竹然阖上眼睛,环着他的脖子,不去理会宫女们的低头回避。 宫女们已在竹然和朱赫瑀出去的空荡点上了红烛,此时殿内被火红火红的烛光萦绕着。他将她轻柔放在榻上,低头强忍住心中的迫不及待,耐心去解她腰间系带。 她按住他的手,冲他微微笑道:“瑀,今日让我给你更衣吧!” “然然……”**骤起,他的嗓音十分沙哑。 竹然从榻上坐起身,然后又挪到榻边,站了起来。先是褪去她自己身上所有,然后又来解他腰间封带。不等她解完,他便覆了过来,头窝在她的锁骨处,唇深深的吸允着细嫩的肌肤。 竹然回应着他,同时放置在他身后的手中却死死的攥着一样东西——他的贴身令牌。 耳鬓厮磨中两人已来到了榻上,竹然顺手将令牌塞到了榻下,解放了的双手重新环住他的脖子…… 一场鱼水之欢,一次抵死缠绵,到最后也不过是姻缘散尽两分飞…… 夜凉如水,竹然醒来,发现朱赫瑀竟也醒着,眼睛里注满了如春水般柔情,伴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丝丝缕缕地射在了竹然眼里。 决绝中突现一丝波澜,荡出两圈涟漪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打定了的主意,再无人能改变。 “睡吧,明日祭祀大典,你还要早起。” …… 两人双手十指交叉入眠,一夜无话。 寅时时分,朱赫瑀轻轻起身,竹然闭着眼睛,听着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瑀……”竹然轻唤了他一声。 朱赫瑀闻声坐在榻边,轻抚竹然脸道:“等我回来,我带你出去!” 竹然看着朱赫瑀眼睛,点头笑道:“快去颐清殿换衮服吧!” 朱赫瑀低头亲吻竹然额头道:“不知为何,今日特别舍不得离开你……” “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朱赫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竹然道:“等我回来!” 深深的看着他的背影,在他离开有一会,竹然算好了他应该到颐清殿时,躺在榻上的她,突然坐起身来,迅速穿好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拿上足够她以后度日的包裹,剪子和他的贴身令牌。 刚欲踏出殿去,看到书案上的纸笔,忍不住折回身去,伏案写道: 瑀,放了我吧…… 我意已决,要么生离,要么死别,所以不要派人来寻我…… 放下笔,竹然咬破食指,在纸上按下个红印。 想寻一物件压住桌案上的信纸,只是这一瞥,却发现少了一样东西,又多了一样东西。 少了一幅画,多了一封信。 杜毓炫送给她的那幅《烟雨图》她藏在了案几角旁,不见了。 被打入冷宫那日,周璐璐托小格带回来的书信,小格随手放在了桌案上,后来两人都入了冷宫,回来时便把信忘了,致使信还放在桌案上,一直未看。 竹然知道《烟雨图》十有**被朱赫瑀拿走了,一声冷笑,拿起周璐璐的信纸,信步离开。 这回她终于可以走得毫无牵挂了。从皇宫到京都城城门以她的速度三四个时辰足矣。等到他举行完祭祀大典回来时,她早已离开京都城了。 寅时多两刻,天还灰蒙蒙的没有放亮,她太监打扮,中规中矩,不慌不忙的悠闲出宫,并不引人注目,朱赫瑀的贴身令牌,无疑是助她出宫的最好钥匙。 走出第一道宫门,在逼仄的甬道上,竹然竟和杜言卓的马车打了个照面。也许是血浓于水,父女之间有着世人所言的心有灵犀。杜言卓偶然撩开轿帘,竟是认出了隐没在昏黑下,刻意低头想要避开他的竹然。一双老辣的双眼,有三分的震惊,七分的忧虑。 然而他却没有阻拦。 竹然已知杜言卓认出了她,双膝跪地,连叩三首。他毕竟是她的父亲,无论她想不想承认。 杜言卓看到竹然此番动作,以袖掩面,不知是否哭了。 她走出京都城,真的逃出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阳春三月,桃花当季。出入京都城,必经枝桦山。 望着漫山的桃粉朦朦,竹然冰冷的内心禁不住涤荡出丝丝缕缕的暖意。 犹记那年三月,在此处…… 凄清的溪谷,汩汩的流水,黄昏下的隐没的亭子,随风飘动的衣摆,还有他带给她的丝丝温柔。水墨画面下,他覆在她耳边道:等有机会,带你去看江南美景,闽浙风情…… 此刻便是机会, 美景、风情,由她来赏,入梦相看。 23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喜得贵子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竹府后院中欢天喜地,忙碌非常。 一身着玄青色衣袍,欣长身量的男子与一雍容华贵之中年贵妇携一众人等立于室外,焦急等待,站立难安。 不久听到初生婴儿的清脆啼哭声。 产婆赶紧出来道喜:“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爷,少夫人生了!” 中年女人赶紧问道:“是丫头还是小子?” “是个大胖小子!” 此话一出,满府欢呼,道喜之声堪比府门外开得正繁茂的桃花。 男子为竹朗,贵妇为赵怡红,刚刚产下男孩的少夫人自然就是水辛。 众人散去,水辛躺在榻上,见竹朗坐于榻边,含情脉脉的凝视相看,浑身无力,但还是忍不住露出辛福的微笑。 竹朗握住水辛玉手,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不禁温柔道:“辛儿,辛苦你了,快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水辛摇头笑道:“我喜欢你看我时认真的样子,我不闭眼睛。” “听话。”竹朗俯身轻吻了吻水辛额头,温言道:“你闭上眼睛休息,我坐在这里陪你。” 水辛还是睁着眼睛,只是生产过后的极度疲惫,让她睁着的眼睛不自觉的闭了起来,十分香甜幸福的睡着了…… 两日后 在正房下的厢房中,也有一女子生产。较之水辛生产时的热闹喜悦,此女子生产不能用寒酸来形容,简直就是可怜。私下里找来产婆,偷偷摸摸将孩子产下,不让生母去看,直接抱到了东厢房竹朗和水辛那里。 此女子为竹语…… 一年后,也就是思然元年夏日。 孩子满岁,竹府中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高朋满座。人人祝贺从三品户部右侍郎喜得龙凤子女,兵部尚书喜得孙子、孙女。 室内水辛笑靥如花,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面对达官贵人之女眷的恭喜祝贺,和婆婆赵怡红两人一一答谢、回礼。 室外,竹朗和父亲竹长郡两人陪同众达官贵人畅谈,祝酒。 哄闹喜悦氛围中,突然两件事,让室内的赵怡红,和室外的竹长郡都变了脸色。只是一人忧惧心痛,一人震惊喜悦。 赵怡红所为何事而忧惧心痛? 原来是有丫鬟着急向其汇报,说西厢房中的大小姐上吊自尽了…… 竹长郡所为何事而震惊喜悦? 原来朱赫瑀派赵玉泉亲自前来给竹府道喜。金银珠宝的赏赐倒是其次,关键是大大壮了竹长郡脸面。 赵怡红听到此消息吓得冷汗骤起,脸色惨白,又听已被丫鬟发现,救了下来,惨白的脸色才稍稍好转。面上强自挂笑,暗暗拍了拍水辛胳膊道:“在此好好陪各位贵客!” 水辛虽是点头,但见赵怡红脸色不对的走了出去,不免疑惑的看了看身边丫鬟,丫鬟见状,凑近水辛,在水辛耳边悄声道:“大小姐上吊未遂……” 水辛听了,心上也是忍不住一颤。 屋中众人不曾得知此等事情,依旧欢快畅谈。这时,室外的丫鬟急匆匆的满脸喜悦的来报:“圣旨驾到,老爷吩咐夫人、少夫人速到正厅接旨!”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又忙着给水辛道喜。水辛听后,吩咐前来报信的丫鬟先给竹长郡回信,说两人即刻便到,又悄悄派身侧丫鬟即刻去西厢房通知赵怡红到正厅接旨。 几乎是在一众贵夫人的簇拥下,水辛来到了正厅。前脚刚到,后脚赵怡红也急急的赶了过来,掩饰好母亲心疼女儿的悲哀情绪,面对着一众人等的恭喜道贺,强颜欢笑,一一谢过。 见人齐了,赵玉泉打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竹侍郎喜得爱子爱女,于今日宴请宾客,举办满岁酒席,朕替爱卿悦之。 念及仙逝之爱妃竹氏,对竹府犹感甚亲,今赐黄金百两,金锁四对,金钗六枝以表朕心。虑竹侍郎新为人父,康硕公主义妹水辛初为人母,特许爱卿一月之假期,游赏江南,弥补朕与竹妃之撼。 ——钦此。 听赵玉泉念完,竹长郡,赵怡红,竹朗,水辛跪地接旨。 不知其余三人何感,水辛听后,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顾及此时场合,强忍着眼泪。待竹长郡往赵玉泉手中塞了两个元宝,赵玉泉满脸笑意的离开后,水辛再也忍受不住,悄悄退到没有人的地方,放声哭了起来。 京都城中人都以为竹然死了,死因何故不明。水辛也不例外。此时头脑中和竹然在一起时的往事历历在目,她的心重重的空落落的疼。 身后的一个怀抱给了水辛慰藉,水辛转身趴在竹朗怀中,哭个不停。 竹朗隔着衣衫,也能感知水辛韵热的眼泪,轻抚其肩膀,轻轻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辛儿这样,长姐在天之灵见了也要难过。” “相公,我想小姐……”水辛依旧啜泣。 竹朗忍不住叹气,往天上的方向望了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劝慰水辛,还似在和天上的竹然说话。 “去江南之前,也该到城南尼姑庵看看二娘了……” …… 一年之后,竹语成亲。嫁与京都城内一商贾之大公子,做其正妻,平常夫妻,平常生活而已。商贾顾及竹家声势地位,对竹语客气尊重。传言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但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念及竹然,竹长郡仕途之路平顺,偶有过错,朱赫瑀不予过分苛责。 竹朗与水辛夫妻二人情深意长。 水辛相夫教子,生活幸福安逸,无疑是所有人中之最大赢家…… 23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双人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垣谳国思然元年,也就是竹然走后的第五个月。 天水镇中,一瓦青小房,向外围出一半大不小院子。院中一身穿青色布裙的消瘦女子正在晾晒衣服。将衣服搭好,直起腰来,刚要疏松疏松酸痛的肩背。抬头,不经意间又瞥见那袭熟悉的玄青色身影。 来不及多想,赶紧冲到屋中,将木榻上正在熟睡的婴儿一把抱起。 孩子受了惊,哇哇哇的哭了起来。女子顾不上孩子啼哭,抱着孩子便往西院年轻大嫂家跑。 “大嫂,帮我带会孩子!” 中午时分,西院农妇正在生火做饭,见李婷慧又抱着孩子来了,赶紧接过李婷慧手中孩子,道了句:“祖宗,可别闪了孩子的腰!” 李婷慧着急回去,顾不上答话便往出走。 农妇追到门外,忍不住劝慰道:“妹子,不是大嫂说你,李相公对你算是有情有义了,这三天两头的往你这跑!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啥过意不去的,趁早和他回去吧,没必要在这受苦!” 见李婷慧没有反应,农妇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一边轻哼着小曲摇怀中孩子入睡,一边在心中思忖:这李相公衣着光鲜得体,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当官的,这姑娘咋就这么拧呢!要是我啊,别说是来找数趟,就是不来找啊,我也要厚着脸皮回去! 见怀中孩子止了哭,停了动作,转念又想:这姑娘年轻貌美,心气甚高,岂是咱这种人能比起的。俏女配俊男……哎!咱这半老徐娘…… 李骁来到院中时,李婷慧已进了屋。在破桌子上摆了玉米饽饽,蒸红薯,没有汤,便拿一个劣质瓷碗盛了些凉水,就着下饭。 李骁推门进屋,李婷慧正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饭。李骁已来了数次,早已知晓了李婷慧处境。只是见李婷慧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破桌上的粗制食物,心里依旧发酸。从衣袖中掏出两个元宝,放在李婷慧旁边,温言道:“慧儿,就算不和我回去,也不可如此委屈自己啊!” 在李骁进屋时,李婷慧便想撵他出去,此时又见他此番举动,放下瓷碗,看着李骁,讽刺笑道:“拿走你的臭银子,我李婷慧要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也不会毅然出宫!”顿了下,又是冷笑道:“也亏得出了宫,要不还看不清你李骁是何嘴脸!” 李骁堂堂七尺男儿,垣谳国武试头名,自恃有男儿铮骨,但此刻,被李婷慧一番言说,说的牙口无言。但想到今日所要发生的喜事,低头避开李婷慧视线,忍住心中的喜悦,假装辩解道:“李家就我一个男儿,我是家族的希望,怎能做到撇下整个李家,来此……” “谁让你来此了!放不下李家就在京都城当你的大少爷,当你的武状元,那多风光恣肆啊,哪日再娶了娇妻,仕途美人双丰收,何苦来我这里自讨没趣!”李婷慧赌气道。 “慧儿,你说什么呢……”李骁试图凑近李婷慧,温柔道:“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你!和我回去吧,我们一起过幸福日子!” 李婷慧听后,又是一声冷笑,“如何回去,以何身份回去,被人知道皇上宫妃和你李骁生儿育女,被族人唾弃我们近亲通婚,你不要命了,我还要保父亲的命!” “我们换个身份,偷偷回去!保证别人不知!” 每次来都是此话,李婷慧听着心烦,起身轰李骁道:“滚出去!别再来烦我,你要再来,我便搬到别处,让你再找寻不到!” 李骁听李婷慧骂他,不但不怒,反而厚颜无耻的坐在了李婷慧刚坐过的地方,无赖的吃起了李婷慧吃了一半的玉米饽饽。 李婷慧被气的浑身颤抖,来拽李骁衣袖。李骁身体强壮,李婷慧怎能动他分毫,不但没拽动李骁,反到被李骁桎梏在了怀中。 李婷慧挣扎,李骁却抵住李婷慧肩膀,在她耳边笑道:“娘子今夜打算让夫君在床头睡,还是床尾睡啊!” “你滚…” 声音刚发出,便被深情的吻堵住了。 松开她时,李骁看着李婷慧绯红的面颊,终于说出了实情。 他不打算走了。和李婷慧在一起过安稳日子。这是经过他父亲李巩锡点头后的决定。李巩锡虽是个传统士大夫,自小接受儒家思想,但在此事上,却有高出他人的观念。一番抉择后,尊重了李骁的选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李骁没有无后。 李婷慧听李骁说完,不免喜上眉梢,只是嘴硬的挣脱开李骁,依旧装做生气的样子道:“那你先前是在故意戏耍于我,看我笑话了!” “慧儿!”李骁重新拥住李婷慧,温柔道:“我和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呢……” 李婷慧崩不住脸,笑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李骁没有关系,你看什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也许是李婷慧对于美好爱情,美好生活的勇敢追求,感动了上天,最终有情人得以终成眷属。 也要钦佩李骁,愿意放下一切,和李婷慧相濡以沫…… 当天晚上,李骁为其孩子起名:李唯一 两人的孩子是个女孩,寓意李婷慧是他李骁的唯一;也寓意孩子长大,也要如两人一般,找一丈夫,续接另一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23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南街雨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垣谳国思然五年,陆忘忧六岁。 朱赫溪少妇打扮,华服在身,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越生活的贵气。只是珍宝美玉却是没有温度,更加衬托了朱赫溪的面无表情。 当年,朱赫溪母妃珍妃娘娘曾明里暗里请求竹然说:能看得出来,侧王妃和溪儿两人亲密无间,以后…以后溪儿有什么困境,侧王妃能否解囊相助? 珍妃果然是眼明心慧,未雨绸缪。当年她已是猜到了朱赫瑀和陆子寒之间必有争斗,怕朱赫瑀在现实面前为自己利益而放弃朱赫溪,她便早早求了竹然。 只是珍妃预料到了其一,没有预料到其二。朱赫瑀和陆子寒是有争斗,但朱赫瑀和朱赫溪的兄妹之情,始终未变。说来也是杜毓颜那条妙计出的好,让朱赫溪将心中的恨意与悔意完完全全转移到了竹然身上。朱赫溪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竹然。 “娘亲,我们到了。”陆忘忧虽才六岁,但却比同龄孩子成熟的不是一星半点。 今日是陆子寒忌日,朱赫溪带着儿子和小荷来他坟墓祭奠。 朱赫瑀为了他的外甥陆忘忧长大后不受其父影响,并没有将陆氏父子三人定以乱臣贼子的罪名。对外宣称,陆昌旭受人蛊惑,险些叛国,最后时刻良心未泯,放弃反抗,觉对不起朝廷,毅然自杀。陆子寒和陆子磊七尺男儿,认为于国有愧,于家有悔,在陆昌旭死后,亦双双自尽。 此刻陆忘忧看着暗色墓碑上的朱红大字:亡夫陆子寒之墓。大字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康硕公主驸马丙申年亡。 一个六岁的小孩,怎会认得这如此繁复的篆体。原是今年陆忘忧作为皇子伴读,进宫陪刚足五岁的朱克毅一起在太学识字,开始有了学字的意识。清明节的时候,三人也来此扫墓。陆忘忧问自己母亲墓碑上写的是什么,朱赫溪听后看了看陆忘忧,依旧是不苟言笑。陆忘忧见母亲如此,耷拉着脑袋小步移到小荷身旁。小荷抱起委屈的陆忘忧,指着墓碑上的篆字,一个一个的教他识得。 小荷便是竹然在惠州时遇到的那个小荷,陆子寒的得力手下。朱赫瑀查杀陆子寒同党时,小荷隐藏得好,躲了过去。后来辗转来到康硕公主府,一直陪在朱赫溪身旁。无微不至的照顾,也算偿还了些陆子寒欠下的情债。 …… 祭祀完后,三人回到府中。 小荷送陆忘忧回房,吩咐丫鬟给他换衣。她自己则往朱赫溪房中而去。 刚到了门口,看到的景象正如小荷所想的那样,朱赫溪在命人收拾衣物。 小荷在外低低叹了口气,才进屋。进去后忍不住道:“公主真打算离开么?” 朱赫溪看了看小荷,声音如常道:“一切都按四年前我们说好的那样……” 小荷知道劝了是劝不动的,点了点头道:“公主尽管放心,属下一定将忘忧照顾好!” “只要有你在,我走不走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朱赫溪说完,朝小荷摆了摆手,示意小荷退下。 小荷道了声:“公主一切保重!”转身离开。 四年前的这天,朱赫溪将刚刚断奶的陆忘忧交给小荷,准备前往江南,投奔珍妃。 小荷跪地乞求,朱赫溪才算是妥协,答应等陆忘忧不需要她时再离开。 其实也可理解朱赫溪为何如此,看到陆忘忧,不免要想起其父陆子寒。想到他当初为何娶她,想到他心中有多爱竹然,想到他是多么温柔款款的在她面前做戏,想到他对她的利用,想到他与竹然偷情的画面,想到他因竹然而放下她们母子二人苟且离开…… 看到陆忘忧,便能想到所有。陆忘忧在她怀中,曾有多少次,曾有多少瞬间,她想将他掐死,让陆子寒绝后,她再嫁他人,从此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康硕公主。她的三哥身为垣谳国皇帝,只要她向朱赫瑀知会一声,说想再嫁,天下男子,不是任她挑选,比陆子寒英俊的,比陆子寒温柔的,比陆子寒对她好的,比陆子寒武艺高的,比陆子寒有才华的,应有尽有! 只是…只是在午夜梦回时,在夜深人静内心空虚时,她竟是如此可鄙的还去想陆子寒,她恨他,同时也忘不了他…… 父母养育儿女十五六载,却不及情人之间的那相互一眼。想到此,朱赫溪下定决心去找珍妃,离开这座充满利用与瘴气的地方。 去江南…… 烟雨中的楼台,绿柳下的亭阁,装点着这座任人遐想的幽雅州郡。 到了…… 连续几日的细雨也停了。在水汽濛濛,很少有人的街道上,朱赫溪竟看到了那一对熟悉的身影。 故人…… 他乡遇故知,没有喜悦,却有感慨与艳羡…… 的确是故人,是杜毓炫和曹书瑶两人。 杜毓炫一袭粗布衣衫,少了五年前的放荡不羁,多了些要为人父的成熟稳重。 曹书瑶已身怀六甲,没了当初的跋扈骄傲,多了些得到疼爱的幸福与满足。 两人完全市井小民打扮,走在江南湿漉街道上,已看不出他曾是为青楼女子一掷千金的丞相之子,也看不出她曾是贵胄之后,任性郡主…… 他们也看到了车轿中的朱赫溪,没有相视而笑,而是相视无言。 轰轰烈烈的矛盾之后,每个人的生活都已归为平静,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那一个。 对于杜毓炫和曹书瑶来说,可能应了那句被人道过千百万此,但细细想来还觉适用的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以曹书瑶的角度来想,自己的丈夫有染于皇嫂,被皇上贬官流放,她是何等心情。 然而她还是没有放弃,跟着他踏遍黄沙海洋,最后赢来了他的回顾。 他兴许只是接受她而不爱她,但对她来说,已是知足。 她怀了他的孩子,自此之后,她可以说:我是杜毓炫的妻子了…… 23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遇缘分居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这里是垣谳国的海角天涯。 杏粉色衣衫女子和素黑色衣袍男子乐此不疲的重复做一件事情一做就是五年有余。这日两人依旧如此。 民风淳朴的温馨小镇,百姓生活和乐悠闲。街道上行人不多,皆是相互熟悉认识的邻里相亲。见了面,热络交谈,问东问西为街道上常态。 这日,追风和若依两人云游到此,中午时分,见若依面露疲惫之色,追风在旁温柔道:“找个客栈歇歇脚,顺便问问垣谳国现今是何年号!” 若依看着追风笑道:“思然的年号,是天下最好的年号!” 两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每到一地便如外国人一样,询问垣谳国现今年号。思然的年号,在垣谳国用了五年,若依和追风便到处问了五年。 若依和水辛不同,若依知道竹然没死的真相。说来也是巧合,在她和追风云游四海的途中,两人偶遇了于屿和于灿师妹二人。也是谈到了垣谳国年号,谈到了竹然。 那时,若依真以为竹然仙去了。只是于屿一席话却道破了真相。 于屿说:她成了自由的人…… 当年在岭西,于灿对竹然所说的:其实……师兄为姑娘所做之事远比姑娘看到、想到的要多…… 于屿对竹然真的做了很多,当年在岭西救下落涯的竹然,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他暗自派人保护她的必然结果。 朱赫瑀和竹然都以为于屿只是个山野萧人,其实于屿虽隐居于幽林山谷,但却有着一股势力,是当年于屿师傅栽培的奇人异士。他们不参与朝堂之事,只是完完全全听命于于屿的江湖人而已。 在没遇竹然时,于屿从未想过要启用这些已隐没于市景之中,忘记他们还有使命,还要听命于救命恩人之人。但为了找寻到竹然,于屿自私了一回…… 后来送竹然去朱赫瑀军营,于屿便是彻彻底底放下了。只是没想到,两年之后,有人向于屿飞鸽传书,说竹然出现在某某之处。不可否认,当得知此等消息时,于屿是兴奋的,只是思虑良久,恢复了正常。传令于众人,组织解散,此后众人再不用听命于他…… 若依知道竹然活着,再去想这“思然”二字,所想内容就要比水辛要好的多。从若依的角度来看,朱赫瑀是当真爱着竹然的。若依想见证这“思然”的年号,朱赫瑀能不能用一辈子。 路过一家客栈,看着门口的牌匾上所写的”缘分居”三个字,追风和若依都欲打算在此歇脚。 来到客栈,要了一间中等房。两人先是在一楼客堂处吃饭。若依看了看身侧惯常正经严肃的追风,拽了拽其衣袖笑道:“今日你问吧!” “我?”追风皱了皱眉头,刚欲说些什么,便听店伙计和身后的几名食客在谈论着这样的话题: “听说贵店来了贵客?” 店伙计想着今早来店中的一男一女,男的风流倜傥、十分俊美,女的傲然大气、气质非常。男的一袭白衫,女的一袭红衫…… “诶!张小二,我问你话呢!” 店伙计一时想的入了神,在客人的追问下,道了句:“哪来的什么贵客!” “诶!我们可不信啊!听说两人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个元宝呢……” 几个人自顾自的谈论着正欢,巧的是那袭白衫男子竟走来了二楼,在楼梯拐弯处对一楼的小二道了句:“伙计,麻烦再拿一壶热水!” 充满磁性的声音,有如宁静幽谷中悦耳的萧音,朗朗而纯净,好听非常。 声音沐浴了众人耳朵,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顺着声音去看说话之人,这样的长相,简直是美玉无瑕,人们开了眼界,有生之年当真遇到了潘安。众人中不乏有心眼儿小的,心想这这样的男人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否则自家媳妇见到…… 在众人惊叹的转瞬之间,追风已放下手中杯盏,从坐位上站起,一个挺身,眨眼之间,三下五除二,立在了林韵辰身边。 林韵辰还来不及反应,一楼大堂的众人已经欢呼了起来。 “好身手!好身手!” 林韵辰一袭白衫,追风正和他相反,一袭素黑衣衫。两人站在一起,不单单是衣服颜色上的强烈反差,两人的长相也是有反差的。林韵辰是在乎自己长相,注重保养皮肤之人,故而皮肤白皙细腻,一些女人都比之不及;而追风却是硬汉一枚,当年在朱赫瑀身边做侍卫还算俊逸,但如今漂泊多年,不修边幅,虽气质还在,但和林韵辰一比,远远被比了下去。 若依坐在一楼大堂,看着立于二楼拐角处的两人,反差好大。不仅想当初她怎么就看上追风了呢,穷追不舍了几年,终于在他身边了,在没遇见林韵辰时,还觉得她捡了天下最大的宝贝……此时,若依摇头笑笑,还是如此觉得! 将西子羽从房中叫了出来,四人汇于一桌,感慨这万分难得的相逢。 追风和林韵辰一对兄弟见面,手舞足蹈,天南地北的畅谈、感慨。 西子羽和若依相视一笑,西子羽拉若依上楼,来到她和林韵辰居住的房间,说起了女人之间的悄悄密语。 追风喜欢玉笛,西子羽是再清楚不过的,此时见若依伴于追风身旁,不免好奇要问:“追将军可不是一般的男子,你怎么追到他的?!” “死缠烂打呗!” 此话一出,若依不禁陷入了回忆…… 当年她辞别竹然,追随追风,追风真的是丝毫不为所动的!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她雇马车也要追随着他,奔波照顾了他两年,从开始时的客气拒绝,到后来的默然无语。终于在第三年时,她花光了竹然给她的所有盘缠,没钱再去雇马车,他一人、一马、一剑,漂泊于天涯,却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 他骑马而去,将她扔在原地,给了她足够回京都的盘缠。然而她对他的追求竟是铁了心的,用他给的盘缠,买了一匹快马。从没骑过马的柔弱女子,为了追赶所爱之人,凭着一份执念与决心,驾马扬鞭,只为追上心中的那个他。 她真的追上了他,但也就是望见他背影的一个刹那,她从马上折下。在落马的前一刻,她还在呼喊:“追将军,等等我!” 落地的一声啪响,引来了追风的回顾与回眸。他掉转马头来到了若依身边,下马将若依抱起。 他抱着她,若依即使身体剧痛,但心却是雀跃的。在他怀中,她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躺在客栈。以为他离开了,猛然起身寻找,找寻不到他的身影,失魂落魄,心中骤涌无限痛楚之时,听却身后的低沉男声道了句:“不能乱动,否则腿废了,要落下残疾。” 她听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翻滚流下,转身,看着他,用衣袖去抹怎么抹也抹不掉的眼泪,对他啜泣道:“求你让我留在将军身边好不好,只留在将军身边就好……” 两年来的朝夕相处,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之所以一再拒绝,原是他今生今世心中都装着玉笛,接受了她,也给不了她纯粹的感情。玉笛是他的挚爱,他就算心中有了她,她也只能排在第二。他觉得这样对若依不公,与其给不了纯粹感情,那就不要开始。 但若依不要求不奢望她是他的挚爱,她只希望能伴于他的身边…… 如今,她也确实在他身边了…… 听若依如此说,西子羽不禁笑笑道:“好一个死缠烂打!” 若依好奇打听西子羽和林韵辰这些年来的生活。 西子羽寥寥几句概括,但却是面露幸福。 她和林韵辰,一段时间畅游于天下,一段时间又到韩湘姿和朱赫乾哪里混吃混喝,过安闲日子,生活有趣丰富。对于西素生被流放岭南之事,西子羽心胸开阔,认为欠债还钱,差人偿命,天经地义,无不妥之处。丝毫没有怨竹然和朱赫瑀之想法…… 此四人之逍遥人生。 相遇于缘分居,畅饮于此! 23 第一百八十五章 悲哀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当竹然逃离了京都城,拆开周琳琳让小格交给她的书信时,方才得知,她误会了朱赫瑀。 那封书信,是沈漓儿在临死前所书写,交给贴身宫女,让宫女向竹然道明真相的。只是沈漓儿没有想到,哈馨儿在她死后下手将贴身宫女灭了口。而书信之所以能辗转到达周琳琳之手,迷信些说,要感谢天理昭彰。 沈漓儿死后,周琳琳以先太子妃的身份安置其下葬,在依漓殿整理沈漓儿遗物时,偶然发现了此信。如若不是这么个偶然,竹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得知,沈漓儿那日求她,本意是想和朱赫楚合葬,竹然做不到,哈馨儿骗沈漓儿说她可以做到。但条件是让沈漓儿对竹然说:往多了算我还有一个月的活头,我想出宫,去看看大千世界,人都说江南美景,闽浙风情好,有生之年,也想去看看…… 如此请求,竹然当然不会拒绝。 然后竹然便去求了朱赫瑀,结果第二日沈漓儿死了,哈馨儿派去的人对竹然道沈漓儿被朱赫瑀赐死。 竹然听后,会如何想朱赫瑀! 伤人伤心,此等离间竹然和朱赫瑀感情的方法,远比杜毓颜,张钰影高出几个层次。 这样的办法,哈馨儿用过不止一次,沈漓儿之事,是第三次。 第一次发生在哈馨儿和竹然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对竹然道:瑀派玉笛去接你时,我正好在两人身旁,你猜瑀对玉笛说了什么……瑀说…可同活,不可然然死…… 先不说朱赫瑀派玉笛去接竹然根本就不知道两人会有危险,单拿玉笛对朱赫瑀的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战功无数,朱赫瑀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对玉笛说出如此伤人之话。 第二次发生在竹然为了出宫去看朱赫溪,去颐清殿找朱赫瑀时。 那天朱赫瑀与哈馨儿正在拿剑切磋武艺。看到竹然在旁,哈馨儿灵机一动,手拿佩剑,刺向朱赫瑀眉心。因她在心中算好了朱赫瑀会对她做出的如此突然又危险的举动而不悦,对她采取惩治。她就是要朱赫瑀对她粗暴,让竹然看见。 在剑尖差半寸触及朱赫瑀眉心时,朱赫瑀警觉躲开,然后反手抓住哈馨儿手腕,几乎用尽全力,哈馨儿被捏的生疼、眼睛猩红,但愣是不松手丢下佩剑。然后故意在竹然面前对朱赫瑀道:凭我对你的情,宁愿用我的命去保你的命,到头来你竟是如此猜忌于我! 竹然见此情此景,会如何想朱赫瑀? 那时她想: 朱赫瑀对哈馨儿好,在感情上,竹然因他不专一而觉得难过。 朱赫瑀对哈馨儿不好,在道义上,竹然因他忘恩负义也觉得难过。 朱赫瑀娶哈馨儿,本是为了利益,此时登上了皇位,如若负了哈馨儿,有如小人一般,卸磨杀驴。说来悲哀,他对哈馨儿好与好,竹然在心中都介怀…… 这就是哈馨儿,曾身为忽欧锡国主帅,自是善用诛心之法,看似不经意间的小事,却将竹然一步步推离了朱赫瑀。 只是哈馨儿即使是如此工于心计又如何,要位分,她不是皇后;要感情,朱赫瑀不会忘记竹然。她堂堂忽欧锡国公主,战场威风凛凛之主帅,倒头来也不过是垣谳国后宫万千娇花中的一枝,朱赫瑀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她甚至还不及杜毓颜,至少杜毓颜是皇后,虽得不到朱赫瑀宠爱,但只要她安分守己,日后儿子继承皇位,也算是个盼头…… 23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逢七年后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场大旱,迎来了一次相逢…… ﹎﹎﹎﹎﹎﹎ 思然七年夏日,垣谳国西南一带久旱无雨,正值庄稼生长旺季,大旱非常,庄稼有颗粒无收之危险。 云州,巴州,蜀州郡守相继举行祭天求雨仪式,但却一直无果,连续两个月滴雨不下,官员百姓,皆心急如焚。 俗语有言:人病则忧惧,忧惧则见鬼出。这种时候,此等情况,人心恐慌。 何事使龙王不悦,何人使雷公电母不喜,朝中有奸佞大臣,国号有违天意,此等巫蛊之言,无稽之谈,在垣谳国西南一带漫天疯传,更有大胆者言当今圣上如何如何。 八百里急报一日数封,身在京都的朱赫瑀终于坐不住了,赶在大朝时候,在文武百官面前下了圣旨,御驾亲临西南,以天子身份亲自为西南之地求雨,以诚心感动上天,愿降下甘霖,解垣谳国西南久旱之苦。 天子出行,举国惊动。为突显爱民如子,俭朴勤敏的天子形象,朱赫瑀吩咐此番出行,仪仗排场,一切从简。 只是他毕竟是垣谳国天子,出行仪仗,再如何从简,也要保证安全。前有龙虎卫开路,后有百名左衙卫跟从,暗中还有不下千名右衙卫暗中保护。 日夜兼程,不消两日便到了云州。此时卫队从官道转入小道,马上要到云州郡台。 朱赫瑀撩开窗幔,问骑马随行的程赦,“一路上可替朕留意了?” “回皇上,自打进了云州的地界,微臣便眼睛不眨的留意着呢!” 云州的暑气透过窗幔,钻进朱赫瑀所乘马车之中,久旱无雨之燥热,焦得人身心难受。朱赫瑀望着远处老气横秋,因大旱而无丝毫生机的漫山老绿,深深的叹了口气。为西南百姓,也为她…… 七年了…… 她离开了七年,七个春秋冬夏,两千五百个惦念之夜,她云游四海,把他抛弃在京都城聚集三千佳丽的皇宫之中,女人无数,可却少了他真正想要的那个。 他坐拥了天下,征服了四方,励精图治,被万民敬仰。他得到了一切,但因她的离开也失去了一切。偌大的皇宫留不住一个真正所爱之人,金碧辉煌的鸟笼再也困不住一只志在千里的雄鹰。她走了,从此天涯海角,多了一份沉甸的牵挂,从此垣谳国皇宫,少了一份笑靥如花…… 他不敢大张旗鼓的派人找她,那封带有血印的诀别之信深深的映在了他的心中。 瑀,放了我吧…… 我意已决,要么生离,要么死别,所以不要派人来寻我…… 与死别相比,他当然选择生离。 派至全国的暗卫私下里向他密报过她大致所在之地。没有别的意思,他只要得知她安好…就好。 只是如今亲临了她所在之地,他心中真的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内心强烈希冀着一场无期而遇,如若能见到她,只远远的瞥上一眼,降三年阳寿也值…… “皇上!找到了!”马车外程赦的喜悦之声令朱赫瑀封冻了七年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拉开车幔,顺着程赦的目光真的见到了令他爱恋,令他痴迷,令他思念,也听他苦痛的淡然身影。 不敢想象,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发颤,已完全失去了帝王的霸气,问身旁程赦道:“朕不是在做梦吧?!” “是竹娘娘!” 好多年前的七夕佳节,朱赫瑀带竹然出来,路过供人休息的凉亭时,竹然对朱赫瑀说过:要是这凉亭之中放有茶具,再定时有送水之人便好了,行人也可来此乘凉解渴,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她对他说过的话,对他撒过的娇,在她走后,都一件一件的浮现在了他的脑中。在她离开的第二个月,他便在垣谳国举国设置了这样的送水之人。而竹然,如今竟是以为云州一个小县的凉亭送水而谋生。 他下旨亲自来西南一带祭天求雨,举国皆知,竹然也不例外。只是她却没想过能遇到朱赫瑀的仪仗。 看着身旁的女儿,七岁了,才发觉她离开他,已经七年了…… 朱赫瑀下了马车,以一种不能形容的心情,不能形容的步速,往凉亭处走。 七年未见,他看她的身影,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她看他的,亦是。 他们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只是心境却不是…… 竹然拿着水壶的手轻颤了颤,放下水壶,望着走到了身边的朱赫瑀。 朱赫瑀看到了竹然,亦是看到了竹然身旁的小姑娘。就在刚才,在他还没有看清小姑娘长相时,他内心是无比沉重与矛盾的。他以为她和别人成了亲,生了孩子。这样她有人照顾了,免去了一个人生活的艰辛。可是她是他朱赫瑀的女人,她和别人成了亲…… 但在看到小姑娘的稚嫩小脸,那和他如出一辙的嘴唇与眉毛时,一股热泪险些没从垣谳国最尊贵的男人眼中涌现。孩子真是能戳中他内心最柔软的东西…… 一个无比刚毅的男人,敌军压境时不曾眨眼,流血流汗时更是不屑一提,但因为孩子,他两度想要落泪。 千言万语不能表达两人相视而立的情意。跟在朱赫瑀身后的程赦已经将小姑娘带到了旁边。 此刻, 凉亭中, 只有他和她。 站了良久良久,朱赫瑀轻轻道了句:“然然……” 咫尺间的距离,说近很近,说远却太远。他立于她的身边,却是不敢碰触那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也再思念不过的面颊。 竹然看着朱赫瑀,也轻道了一句:“孩子是我们的。” 两句话后,两人再没有言语。他能说什么,问她过的如何,问她跟不跟他回去。如何去问,如若她想回去,也不会有这样的七年…… 竹然看着远处,程赦和自己女儿两人正嬉笑玩闹,会心一笑。 朱赫瑀看着竹然脸上无比安然,无比放松的微笑,顿觉心中被什么东西填满,无比满足…… 爱已经年, 曾今沧海不见。 他理解了她,她也理解了他…… 此刻两人用心在交流。 他可能想说:留在这里吧,让我在思念你的时候,知道你的所在,这样心也有个着落的地方。要不天下之大,我到何处去放置心中的那份惦念与相思…… 她可能在心中回他:不走了,就在此地了…… 23 作者闲说 - 然意迟迟 - 钩月儿 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从构思到动笔,到今日然然和朱赫瑀的故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两人在七年后重逢,这是我能给他们最好的结局。 朱赫瑀爱然然,也爱锦绣江山,在他心中两者都不能选择。 然然曾经问他:我在你心中占了多少位置? 朱赫瑀的回答是:一半。 朱赫瑀心怀家国天下,是一个好君王,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不可否认,如若作者是然然,在朝夕相处,在他不断的对她好,在他或多或少用手中的权利为她打造一个一个浪漫时,也会想然然一样沦陷自我。但同样,他对她第一次的粗暴,他扼住她脖子的绝情,他对她的利用,他对她贞洁的猜疑,不关是然然会介怀他一辈,作者也非常介意。 他们以悲剧开始,百转千回的纠缠,彼此间不断的猜忌与错过,注定着结局的不完美。 然然与朱赫瑀可在患难时相濡以沫,但却不能在他拥有一切时共享荣华。在他要失去所有时,她愿意舍命相陪,但在他拥有一切时,她却要设计离开。 这是一种错位,也是一种无奈…… 如若作者是然然,也会选择离开。与其在深宫中慢慢的耗尽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如决然离去,换来他一生一世的惦念。在垣谳国的海角天涯,每一年听着人们口中道:今年是思然几年……足矣。 ﹎﹎﹎﹎ 最后真的很感谢看月儿文的亲们,感谢你们的陪伴与支持,让月儿在创造过程中不那么孤独,真的很感谢。在浩如烟海的网文世界里,我们能够通过阅文这个平台相遇,真的是一种缘分。想着自己写的东西,会有那么几个书友每天跟读,月儿真的是感觉幸福的。谢谢亲们肯在我描绘的垣谳(yuan yan)国的世界中驻留,也谢谢亲们肯见证然然和赫瑀的感情。 月儿的下一部古言将在四月中旬开始,到时希望亲们的支持。 月儿很希望能和亲们做朋友,如若在读完月儿的文字后觉得月儿还不错,欢迎进群:736076266 月儿希望能和亲们做挚友,聊天,谈心,创造亲们所喜欢的故事,见证月儿的成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