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嚣张的弃徒 素水宗，戒律堂。 中年男人神色漠然，手执一本批策，站在高高的石台上。 睥睨了一眼下方那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他冷哼一声，接着开始宣读手上批策。 “素水宗第五十三代弟子秦欢，因言语不和，公然挑衅同辈弟子莫离，引发同门斗殴。违反宗门第五条律令，罪行甚重！” “而后出手伤人，恃强凌弱，导致莫离遭受重创。违反宗门第八条律令，罪加一等！” “戒律弟子出面管教后，依旧桀骜不驯，飞扬跋扈，视戒规法度若无物！违反宗门第二条律令，罪加二等！” 他声如洪钟，念得不疾不徐，却是字字清晰。 “念其年少初犯，资质优秀，可酌情降罪。” “经门中再三量裁，决定取消秦欢前往上宗修行资格，并罚往后山思过，从事杂役五年，将功补过。” 说罢，他看向秦欢，厉声问道：“秦欢，你可认罪受罚？” 此话一出，集聚在戒律堂门口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一转，停驻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虽历经了几日的“风霜”，一袭青衣下，他的背脊还是挺得笔直。 散乱的头发没遮住他凌厉的眼神，诛心的裁决未挫败他不俗的风骨。 在污渍和血迹的衬托下，那副俊俏的面容愈发透出些不凡，那是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但再是如何坚挺，也难掩他身上落魄的气息。 谁能想到，数日前还是素水宗里风云人物的秦欢，会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此刻，关切、怜悯、讥嘲、同情……各式各样的眼神尽数汇聚在他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欢双拳紧握，眼眸里充斥着积蓄了数日的愤怒。 这愤怒不似熊熊烈火，而像万年寒冰，散发出阵阵寒芒。 这寒芒好似锋锐的尖针，一根接一根，朝着台上满脸倨傲的戒律长老直直刺去。 只见他鼓足了气力，大吼一声：“我秦欢，拒不认罪！” 好一个宗门法度！ 对方胡搅蛮缠，出言辱骂在前，自己只是回嘴教训几句，一切便成了自己的过错。 口舌争不过自己，气急败坏动手袭击，自己只是抵挡防备，迫不得已才顺势反击，便成了恃强凌弱。 而面对戒律弟子时的据理力争，竟然也被视为桀骜不驯，无视法规。 宗门裁决这般荒谬的说辞，谁信？ 这突如其来的风波，背后若没有人捣鬼，秦欢绝对不信！ 其实这背后的种种纠葛，他又何尝不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素水宗乃是玉阙原伏蛟门设在燕国境内的下宗，每隔三年便要选召九名优秀弟子前往上宗修行，而排名第一的弟子更是能一举成为伏蛟门真传弟子，直接拜在掌门或长老门下，从此便能平步青云。 秦欢入门时，原本只想着拜入上宗，无心争夺这真传之位。 可他资质不错，进境迅速，便起了兴致。于是更加发愤图强，短短两年光景，便已修炼到了培元境八重，与那莫离旗鼓相当，一同角逐真传弟子席位。 他原本以为大家各凭本事，以实力定胜负，哪想仙门内幕亦是如此肮脏。 这莫离原本就是钦定的真传弟子，到此来只是走个过场，以便名正言顺。 他出身名门，与伏蛟门高层更是有诸多渊源，本以为这位次十拿九稳。谁知半路杀出个秦欢，隐隐还要盖过他，见大事不妙，便发书家里，设计施压。 秦欢虽明白自己处境，但还心存侥幸。心想凡事总要一搏，却没料想对方竟如此苦苦相逼，而自己最终也还是落入了对方设下的圈子里。 如今，他对这门派也是心灰意冷，没了半分好感。 五年杂役…… 呵，说得好听。谁知道自己还得忍受多少白眼，还得遭受多少剥削。 “老子穿越过来，不是来受这窝囊气的！大不了不修这个仙了！” 秦欢内心虽已洒脱，眼神依然凛然若冰。 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被秦欢凌厉的眼神所慑，戒律长老竟一时语塞，隔了数息才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大胆！” 随后正了正衣冠，冷笑一声，喝道：“藐视门规，目无尊长，实在罪不可赦！依据宗门法度，当开革出籍，永世不得再回门中！” 话音一落，在场围观的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开革出籍，这便是要逐出门派了！ 虽说被宗门逐出并不会废止修为，但修仙之路怕是就此断裂了。 毕竟在当今的修仙界，散修独木难支，若无大气运，难成气候，而宗门弃徒更是处处碰壁。 对一个有志仙道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严酷的惩罚。 “小子，你不是挺张狂吗？这下看你怎么办，跪下来求我吧。” 戒律长老一边在心里讥笑，一边盯着秦欢的脸色。 他这判决也是胡乱做出，实则是过分了不少，本来就只是打算折辱一番秦欢。 他虽说是长老，其实也不过是培元境九重而已。 自知资质凡庸，筑基不成，只好在下宗谋求个执法的差事，日子也还清闲。 平日里处理些门中弟子的小打小闹，他是作威作福惯了，因此越是遇到倨傲难管的，或是天赋资质胜过自己的，心中便越是嫉恨。 众人本以为秦欢会震惊错愕，抑或是呆立当场，却只见秦欢不急也不恼，只是轻轻一笑。 “好啊。” 秦欢点点头，接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接着，他指了指戒律堂门口的方向，问道：“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吧？” 说罢，也不等谁来回答，当下就挥了挥衣袖，一个转身，便洒然而去。 戒律堂这下顿时炸开了锅，一干人等俱是目瞪口呆。 “秦欢……这是疯了么？” “秦师兄他，唉！这是何必呢？” “我才不信他能如此坦然！” 在场围观的弟子们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声鼎沸，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的意料，戒律长老此刻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静静地看着秦欢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嘴唇微张，却是许久无话。 …… 松石坡，一袭青衣，踽踽独行。 秦欢挑着自己的一袋行李，迎着扑面而来的凉爽秋风，行走在下山的大道上。 去他的真传弟子，去他的宗门法度，老子不干了！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却仍有些空落落的。 两年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闪过，那些争执，那些欢笑，那些泪水……摇摇头，一切情绪烟消云散。 他突然回想起前世，又不由笑出声来。 前世的他也是在忍受脑残老板许久之后，终于畅快地发泄了一通火气，然后毅然辞职走入，接着便去下海创业。创业虽艰，但自己一步一个脚印，逐渐也有了起色。不过最终还是因为太过拼搏，猝死在一个熬夜加班的夜晚。 多么相似的一幕啊…… 即便两世为人，自己的性子也还是没变。 “未来的话，走一步是一步吧！” 秦欢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小路，若有所思。 “反正我这具身体也还年轻，若是修仙不行，去世俗闯荡一番倒也不错。凭我培元境八重的修为，在江湖上做个武林霸主，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秦欢的心态倒是乐观。 这次被素水宗驱逐，等于在这广袤的南原绝了仙路，毕竟素水宗上宗乃是北疆上有头有脸的名门伏蛟门。 秦欢如今所处之地为大乾陆洲。此洲极大，南北之间有横陈万里的雄关阻隔，仿若天阙。 南部地势平坦，土壤肥沃，为世俗乐土，称为南原。 北部地势高耸，多灵山秀府，盘踞着许多仙门，是为北疆。 南原三条水系俱是发源于北疆，又从中弥散出诸多河流，滋养一方土地。由于气候宜人，土地富足，南原便也养育了无数世俗凡人。几经征战，几番统一，便形成了如今九国鼎力的局面。 秦欢所在的燕国，便为南原九国之一。 南原九国范围内，修仙资源稀缺，是以仙门不多。其中多半又是北疆诸派建立的下宗别府，譬如素水宗便是伏蛟门的下宗，是来搜寻世俗界好苗子，扩充弟子用的。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寒门小派，在北疆上站不住根脚，便来这凡尘享些清福，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秦欢若不是经历这一场变故，本来还有机会前往玉阙原，拜入伏蛟门筑基修仙的。 哪怕是做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总好过如今这般。 不过事已至此，他倒也无所谓了。 走在下山的路上，眼中青山隐隐，败叶萧萧，尽是肃杀之景。 他却不受景物影响，兀自悠闲地哼起前世他最爱的那首曲子，把悲凉之情尽数抛到脑后去了。 “秦，秦师兄！等等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唤，秦欢转过身去，眼眶里是一个面容俊秀、身形单薄的少年。 那少年此刻也是拖着一个大包袱，朝着自己吃力地飞逐过来。 “少泽？” 秦欢疑惑地看向少年，道：“不是叫你好好留在这里修炼嘛，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走到跟前，先是弓着身子重重喘了几口气。接着又站定起来，拨开眼前恼人的碎发。 秦欢只见一双眼睛炯炯发光，好似荆棘丛中的燃起的两堆火。 “秦师兄，我，我也要，要跟你一起走。我，我要叛出师门！” 少年说话捋不清舌头似的，一句话说来磕磕巴巴，却神色真挚，掷地有声。 秦欢见状，十分错愕。 先是无奈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看着对方的一脸坚决，却是走上前，对着那瘦小的胸脯狠狠捶了一记。 “臭小子。真不知该说你讲义气，还是该说你傻呢？” 这说话口吃的少年唤作宁少泽，年方十五，小秦欢两岁。 他族中长辈曾在素水宗修持，因资质不高，没能选入上宗，只在凡间建功立业。 那长辈与如今宗中几位执事尚有些旧情，见宁少泽生有仙骨，也是动了不少人脉关系这才争取到来素水宗修炼的机会。 如今修炼将近一年，宁少泽也已是培元境五重的修为。 宁少泽自小口吃。 刚来素水宗时，因这缘故，他没少被人欺负笑话。 所幸遇到秦欢仗义相助，这才免受了不少欺辱。之后也便一直被秦欢护佑着，俨然秦欢的跟班。 秦欢前世有一个弟弟，因为在学校里受到欺凌最后不幸患上抑郁症。 秦欢一直十分自责没能照顾好弟弟，心中十分愧疚。 照顾宁少泽，一方面是他出于前世对弟弟的愧疚，一方面则是对欺凌者的厌恶。 不过久而久之，两人倒真是成了异性兄弟，情同手足。 这次秦欢中计，多少也与维护宁少泽有些关系，他却也不后悔。 “果真是患难见真情啊！”秦欢由衷地感叹。 门中那些与他交好的同侪“挚友”如今一个个偃旗息鼓，不见踪影，没有一个肯来为他送行。 而唯一来的这一个，竟然肯为了他叛出师门，可谓高下立判。 “是啊，人家是上宗高人之后，而我只是一个浮萍小子。却是怨不得他们。” 心里这般思量，嘴上却是严肃说道：“少泽，你不要胡闹。你好不容易才能来这里修炼，前途光明，何必跟我一个弃徒一般见识。好好照顾自己，争取下次被选入上宗。” “师兄！” “别叫我师兄，我已经不是你师兄了。听话，回去，别耽误时间了。好好修炼，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呢。” “师，师兄，我不回……” 宁少泽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老子叫你给我回去啊！听不懂人话吗？” 秦欢的情绪莫名激动，虽是冲着宁少泽一通咆哮，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意气和冲动的自责。 少年先是楞了半晌，接着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师兄你说过的，兄……兄弟一心，不离不散。你为我两肋插刀，我不能弃，弃你不顾！” 这目光，有如沉石。 铿锵的话语让秦欢一阵失神，隔了半晌，垂下头，略带鼻音地说道：“谢谢。” 然后抬起头，又道：“但是……” “哎呀呀，人家都看不下去啦。反正你也舍不得，又何必让他回去呢？以后跟着本宝宝混，保证你们都吃香的，喝辣的！” 萧瑟的秋风中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秦欢才说到一半的话。 声音飘飘忽忽，似乎出自近处，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音色倒是童稚甜美，又悦耳动听，语气亦是天真烂漫，似乎说话的是一名幼童，却不知是男是女。 眼瞅这诡异的情形，秦欢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谁？谁在说话？” 第二章 九万年的缘分 “咦，他看不见我？哎呀，还没接受传承，忘了不能现形了！” 稚嫩的童音再度传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听语气又像是正埋怨自己。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秦欢已是知道这世界上不仅有修仙者，还有各种妖物以及魔门，因此心中十分警惕。不过听说妖物邪祟一般只会在荒郊野岭出现，而这里乃是通往素水宗山门的山道，应当没有才是。 然而他还是摆出一副防备姿态，朝四周看去，却只见幽幽的秋景和满地的落叶，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来自寻觅果子的松鼠和停驻树丛的飞鸟。 “啊呸，宝宝才不是妖孽呢！” 一阵童音的骂咧声传来。 秦欢反唇相讥：“那你为何鬼鬼祟祟，不肯显出真面目？” “师兄，你在跟谁讲话？” 一旁的宁少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秦欢。 师兄该不会是因为被贬出门派，走火入魔，疯掉了吧？ 宁少泽心中如此想着，不由打了个寒蝉。 “少泽，你什么都没听到吗？” 秦欢讶异地问着，却只见宁少泽面色古怪地摇了摇头。 “他当然听不到啦，这可是心灵沟通。”那声音又一次传来，“好了好了，不跟你说废话了。你现在朝右转身，向前走三丈，把地上的落叶拨开，就能找到我啦。” 为了证实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秦欢先是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便按着指示移步过去。 他按部就班，撇开树叶。 忽然之间，只见地上一阵光华大作，直叫人睁不开眼。 秦欢定了定神，仔细看去…… 只见这湿漉漉、黑黢黢的地面上正躺着一面莹白色的玉圭。 玉圭霞光四溢，灵华氤氲，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虽只有巴掌大小，却雕琢精细。既有山海镇渎惟妙惟肖，又有五色祥瑞栩栩如生。 宁少泽见状，也是跟了过来，见了这等奇光异状，一时间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秦欢啧啧称奇，一边伸手将那玉圭拿将起来。 那玉圭触感十分温润，如同少女的肌肤。 秦欢将其握在手中，还未等细细把玩，便察觉到一股晦涩玄奥的力量从玉圭中渡入自己体内，直入头顶泥丸。 忽然他只觉得万籁俱寂，眼皮一沉，周遭一切尽皆陷入黑暗喑哑之中。 …… 再次睁开双眼时，只见上下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如雾如汽，飘飘渺渺，无形无定。 倏忽，烟雾消散，彩光渐生。 这飘渺的世界在他未曾察觉的空隙间忽的大变，化作桃源胜境。 他定睛远眺，只见这处有溪涧，有玉桥，有漫漫桃花，有凌云白鹤，宛如画中景象。 秦欢看的出神，却浑然没有察觉—— 除了自己外，景物里的一切竟然都没有影子！ 他朝近处望去，只见身前近处有一个凉亭，亭中则坐了一个男子。 却见那男子一头墨色长发，未绾未系，而是自然垂落，光滑可鉴。相貌亦是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男子面前正烹着一壶鲜茶，此时已是煮沸，壶盖叮铃作响，清香四溢。 秦欢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分明是自己的机缘到来。 于是连忙站起身子，却是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拜道：“前辈。” 听了秦欢的话，男子起初并未理睬，而是先起了一杯茶。 抿了一小口茶，男子终是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秦欢。 那眉目里似有闪电，又若星辰，明明烈烈锐不可当，幽幽玄玄深不可测。 “魂生虚影，一命双魂，果真如此。” 看着秦欢脚底那抹出众的影子，黑发男子叹道：“小友，我们终于得见了。” “终于？您是在寻我么？”秦欢好奇地问道。 “是啊，悠悠九万年一朝过，终是寻到了你。”男子展颜一笑，道：“我名陆无相，人称‘无相真君’，也有人叫我‘无相老贼’……咳，这都是旧事了。你如今所见只是我在你神魂灵海之中显化的一缕余神，我之真身却是早已飞升天界。” “九万年！飞升仙人！” 秦欢心中暗自震惊。 作为一个前世和后世寿命加起来都没过半百的人，秦欢实在无法想象出九万年是怎样的生命长度。作为一个培元境八重的修仙界蝼蚁之辈，他也无法揣度飞升仙人眼里的世界。 只见秦欢一阵惊诧过后，沉声说道：“晚辈名为秦欢，敢问前辈为何寻我？” “一切皆缘，或称因果，或称造化。你不必深究。” 男子双唇微启，呷了一口茶。 “前辈，我不明白。” 对于“缘法”、“因果”这类玄之又玄且难以捉摸的东西，秦欢作为一个被科学教育塑造世界观的人，虽不至于嗤之以鼻，但一向是敬而远之。 “不明白不要紧，日后你自会知晓。” 秦欢应了声“是”，心里有些思绪正在蔓延，一时间不禁脱口而出： “那前辈寻我，可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自己分明是撞见了奇遇，而如此大能在前，自己能收获的必非凡品。 穿越异世数年，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金手指，秦欢不禁十分期待。 陆无相倒也未曾让他失望，笑眼盈盈，道：“这是自然。” 接着，只见陆无相走到秦欢跟前，说道：“我送你三件大礼，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什么条件？” 不知是上一世行商的积习，还是出于本能反应，秦欢下意识地先问起了条件。 “这条件便是，建立一个门派，并尽你所能发扬光大，直至冠绝诸天万界，耸立凌霄之巅。你可愿意接受？” “为什么？”秦欢不解。 “你若做到这一步，自然会知道原因，我现在不便多说，否则便是泄了天机。” “晚辈知道了。”秦欢点点头。 这个条件若是别人说出来，他只会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此话来自一位飞升仙人，他倒是不得不谨慎看待了。 虽然他对此也怀有期待，但眼下却是更在意陆无相所说的大礼是什么。 “敢问前辈，您所说的三件大礼又是什么？” 只见陆无相洒然一笑，挥了挥衣袖，手上便浮现出一道莹白虚影。 秦欢定睛细看，正是那件刚刚还握在手上的玉圭。 “第一礼便是这件灵宝，其名为‘镇元命圭’。想来你已是见到了。此宝乃是我取太古七星中‘巨门’之灵胎所炼，虽不可杀伐，亦不能护体，却能掌调济之能，可辨气运业。其中有个真灵，是个顽劣女童，你可好生调教。” “灵宝！” 即便秦欢如今只在最底层的修仙界修持两载，对于修仙界里的种种却也是有所耳闻。 气道修士可以御使诸般法宝，这法宝按层次划分，又分为“玄兵妙器，灵宝仙珍”。 玄兵以真气御使，威势赫赫，远胜凡间兵器。 气道第二境界，气府境修士凭真火就可铸造玄兵。锻造时只需锻造谱和宝材。看似工艺简单，实则不然。威力强大的玄兵锻造谱对于小宗门来说也是死也要捍卫的不传之秘。 这等物事，在素水宗，甚至上宗伏蛟门也不算多见。 秦欢也只是偶然见素水宗大宗主拿出来过一次。 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是个核桃大小的圆珠，赤金之色交杂。只需渡入真气，便能喷薄出熊熊灵火，或是激射出阵阵金光。当时大宗主在台上演示时，台下诸位弟子个个都是瞠目结舌，啧啧称奇，秦欢也不例外，因此格外记忆犹新。 至于妙器，秦欢便只是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了。此等法宝运化由心、玄妙非常，非地火玄炉不可铸造。据说伏蛟门中的妙器，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乃是镇派之宝。 而那更为高等的灵宝和仙珍就更玄妙了。 传说灵宝皆是取材太古七星的灵胎。灵胎天生命格，再与种种宝材在天地洪炉中炼制之后，宝中自有真灵孕育，天生便通晓种种妙法。 至于仙珍，秦欢则不清楚了，大抵是仙人才能炼制的宝贝吧。 因此，当陆无相告诉他这玉圭乃是一件灵宝时，秦欢别提多震惊了。 这等宝物，北疆上诸多门派怕是一件也没有吧！秦欢不由暗自咋舌。 陆无相等他回过神来，却是又一挥衣袖。这一次，秦欢只见眼前浮现出一本本书册。 “太上灵禅经、太霄琅书经、三昧抱一御火要诀、太上涅槃功、两仪奔雷斩魔刀法、天演分神剑术、大德天威广法增持咒……” 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典籍如走马观花般出现在秦欢眼前，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神荡漾。 却见陆无相接着说道：“第二礼便是我游历诸天时，从气道各派，力道诸门，妖族圣地，神道诸国等处搜集的三千道藏，万本秘籍。皆是各大门派的核心秘典。玄功妙法，神通仙术，无一不有。炼丹炼器，符箓阵法之流，无一不包。更有诸多不传之秘，如今都赠与你。” 秦欢还沉浸在种种典籍之中，尚未自拔，只是出于本能，还是问了句：“第三礼呢？” “这第三礼，你如今年资历浅，修为低微，我多说无益。等你何日修为有成，灵宝真灵自会指点于你。你若走不到那一步，倒也不必知晓。” 秦欢闻言颔首，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镇定了情绪，思索一番说道：“前辈所赠如此厚重，交予谁恐怕都能建起一门大派，为何偏偏选中了我呢？”秦欢只觉得十分不解，这一切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砸中自己，惊喜是不假，可又如梦似幻，叫人看不真切。 见陆无相就要回答，秦欢却是匆匆止住：“前辈不必回答我，这一切必然又是缘法作祟。” 陆无相闻言，却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秦欢只觉无奈，忽然又问道：“前辈，我若答应之后，拿了大礼不做实事呢？” 陆无相闻言却不恼，一对星眸之中却是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说道：“因果循环，并非虚妄。承因而不种果，自然会受无妄之灾，此乃天道。” “可天道怎么辨别我是否遵守因果？”秦欢反问。 “天道只看你的本心。” “本心？我明白了。” 听了这话，秦欢只觉得自己在冥冥之中感悟到了些许，却不明朗，就像是一团云雾在撩拨自己的心弦，接着不禁思索起来。 他的仙路本已是断了，如今有了新的机遇，哪有理由不接受呢？ 秦欢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前路哪怕是万般凶险，只要他有心一探，便绝不会退缩。更不必说自己能获得如此丰厚的报酬。 建立门派么…… 说来说去，不过是管理人员，收集资源，建立产业，培养人才这些事情罢了。 “我前世创业，打理公司，与管理门派倒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想来也不会有多难，无非是要多动脑筋。”秦欢细细琢磨着，“我有那么多现代的创意点子，刚好也能借此机会一并施展了。” 于是他也不多做思索，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最终还是一口应承下来：“前辈，我答应你的条件。” “爽快！”陆无相嘴角微微翘起，这笑容在秦欢看来却是显得有些“狡黠”。 “既然如此，咱们这个‘因果誓’便算是达成了。” 说着，陆无相一挥衣袖，那玉圭虚影便飞往了秦欢身上。 秦欢亦是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与某物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三千道藏，万千典籍实在太多，我怕一次交予导致你承受不住，如今便先储存在‘镇元命圭’当中，你若有需要，一一取用便是了。” “好了，大功告成。”陆无相拍拍手，仿佛十分开心的样子，接着冲秦欢眨了眨眼，说了句：“小友，我看好你哟！” 看着陆无相这一前一后两幅做派，秦欢不禁怔住了。他现在有些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个阴谋，还是一场造化，然而高人的想法难以揣度，他只能幽幽一叹。 他又忽然想到陆无相之前所言。 这陆前辈是如何搜集到这么多核心典籍、不传之秘的呢？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既然如此……那贸然使用别家功法被发现了会不会有危险？ 秦欢终于明白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劲了。 正当他准备再询问一番，却见陆无相的身影已然飘忽远去了。 遥遥灵海间，只有一诗还在幽幽回响。 “我本混沌物，无端生性灵。窃尽天下因，证道仙人果。掐指算阴阳，清浊一线间。设舟天河畔，只渡有缘人。” 第三章 有个灵宝叫小圆 灵海一席谈话，看似经历了许久，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不过等秦欢重返现实之时，却见宁少泽已是瘫倒在地，惊得他立刻凑上前，测了测呼吸。见体温尚存，呼吸不断，便吃了定心丸。 “你这师弟迎了宝光，修为不够，又无人护佑，暂时昏过去了，不碍事的。他一会儿就可醒来，你不必担心。” 童稚的声音从身后再度传来，秦欢立刻扭头看去。 这次却不再是空无一物了。 只见落叶之上站着一个小女孩，身上散发出莹莹光华。 水灵灵的一对星眸镶嵌在粉扑扑的鹅蛋脸上，皮肤晶莹剔透，仿佛吹弹可破，头上一对总角用粉色的缎带绾着，透出灵气。 身穿琉沙粉缨裙，脚踩玉兔松糕靴。锦衣绣袄，绫罗绸缎，恍如富贵公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别着的一副弹弓，金玉为身琉璃为筋，却是不知有何用途。 看着这仿佛年画上走下来的玉女，秦欢一时竟是看呆了。 “喂，小子，你可是接受陆无相的传承了？”小女孩瞅过来，眼神清澈干净。 秦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立马点了点头。 “灵宝易主，向来有着新主赐名的规矩。我大名‘镇元命圭’，至于小名，既然你是我的新主子，便要由你决定了。” “赐名？”秦欢讶然，“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哼，提到这个我就来气。陆无相那老贼一直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都只管我叫小丫头，真是气煞宝宝了！”说着，小女孩却是鼓起腮帮子，皱紧了鼻子。 看来陆前辈的人缘很差啊，连自己炼制的灵宝都这么不给面子。 严格意义上，眼前这个萝莉模样的灵宝真灵确实可以称作小丫头。 但秦欢知道看人要看本质，好歹也是跟过飞升仙人的灵宝，心智如何暂且不提，但无论从资历还是从寿数上讲，做自己的祖先简直都绰绰有余了。 秦欢不禁想到了“天山童姥”这个人物，顿时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再往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灵宝真灵看去时，却是一脸的警惕小心。 不过玉圭真灵依然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过了半晌才发现秦欢脸色古怪，一下子跳到秦欢跟前：“傻小子，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秦欢抬起袖子抹掉额头上的虚汗。 “想好名字了吗？” 秦欢这才想起来赐名的事，于是再次认真朝玉圭真灵看去。 粉嫩小脸，炯炯大眼，笑脸盈盈，衣袂粉黛，流光闪烁…… “便叫小圆吧……”秦欢脱口而出。 “小圆？唔……小圆。”真灵嘴里念叨了好一阵，“俗是俗了点，倒也受用。总比没有的强。刚好，我大名叫‘镇元命圭’，叫我小圆也合适。”小真灵自说自话，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很是满意。虽嘴上说的很不情愿，却满脸喜滋滋的，一点不加掩饰。 “那么，小圆同学，哦不……小圆前辈，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秦欢微微一笑，却是庄重地作了个揖。 “哼，这还差不多。”小圆抬起下巴，“不过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告诉你，虽然名义上你是我的主子，可你修为太低，我还没认可你呢。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灵宝，一时半会儿可别想让我服服帖帖地叫你主人。” 没想到这还是一个有脾气的灵宝。 “这个……自然可以理解。那么，您老人家现在打算叫我什么？” “我想想。”小圆蹙起眉头，有模有样地思考起来，却是轻轻敲了敲自己小小的脑袋瓜，忽然灵机一闪，探出一根手指，“有了！你姓秦，我就叫你小秦子吧！”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秦欢无奈地苦笑。 自己果然还是没能逃掉这种烂俗的情节。 “不行，换一个！” 秦欢斩钉截铁道，尽量使自己不那么严肃的脸变得更加严肃。 “为什么要换，小琴子挺好的。” 只见小圆在秋日的山道上东跑跑，西跑跑，嘴里还止不住地唱着：“以后就叫你小秦子喽！小秦子好！小秦子妙！小秦子呱呱叫！” “罢了……” 秦欢面容苦涩，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 片刻后，秦欢已然背负着宁少泽走了好一段路，叽叽喳喳的小圆早已消停下来，正安安静静地跟在秦欢身边，悠闲地踱着步子。 秦欢只觉得气氛平淡，十分乏味，便又打开了话匣子：“对了，小圆。陆无相前辈在修仙界究竟是何地位，还有你为什么要叫他老贼？这些典籍……真的是他偷的么？” “没错！”小圆重重地点了点头，“陆无相这厮……” 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下来，喉头一动，仿佛正在酝酿什么绝世名言一般。 “乃是修仙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万年来首屈一指的大强盗！大骗子！大小偷！咦……总之就是修仙界的头号败类！人妖魔都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却是一连串丢出了好几个带强调的形容和评语。 秦欢面对这一幕，却是哭笑不得。 本以为小圆接下来要继续大倒苦水，却没想到她忽然一本正经起来，细细说起了陆无相的前世今生，听得秦欢时而呆若木鸡，时而捧腹大笑。 却说太古洪荒之初，天地间便存在一物。 此物无形无相，无生无灭，遥遥万载都岿然不动。 这东西名为“混沌”，禀天地造化而生。说它是死物，却又能吞吐呼吸。说他是生灵，却既不是妖，也不是魔，更非人类，丝毫没有灵智。 天地演化，亿万岁月一朝而过，混沌一直浑浑噩噩，静立一方。 直到某一天，这混沌忽然开了窍一般，生出了一丝灵识，有了魂魄。 可他的肉身无形无相，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看见什么东西，便变成那东西的样子，借此感受起万物的变化。 有一日，混沌来到凡尘，发现许多人类，于是便试着变成他们样子，只觉得十分新奇，却也惹了不少麻烦。后来他学乖了，便变成了一个婴儿，躺在路边。 路上有人见了这弃婴，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带到家中悉心照料。渐渐地，混沌学会了凡人语言，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做陆明。他模仿着别的人类，控制自己慢慢长大，智慧也渐渐滋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可在骨子里，他已是认同了作为人类的自己。 陆明听闻世上有成仙之道，大为好奇，便寻仙访道而去，从此走上修仙之路。 他毕竟乃是太古异种，天生便资质优渥，是以刚一入门便被当做核心嫡传栽培。每学一法，他都偶有所得，悟性超人，进境迅速。不出百年，门中典籍已然被他吃透。 可他仍旧渴望智慧，于是重新变作幼童，隐藏道行，又进了别家门派。 在这途中，他给自己取了个姓名字，叫做陆无相。 陆无相这样一家家门派拜过去，学到的功法越来越多，他的欲望也越来越强。 他出了仙门，又进了妖府，伪装成别人的模样，到处惹是生非。更是吞吃了各种各样的天才地宝，搜集了五花八门的神功秘籍，还把玩过万千法宝，诸般奇物。 他的修为越发高深，出入的顶尖门派也越来越多，也渐渐被各大门派的地仙高人注意到。 直到这时，那些失窃的势力才发现，原来自家那个不可一世，被寄予厚望的天才竟是个面皮多变的小偷！ 一时间引得各大势力纷纷鸡犬不宁，一齐将他列入敌寇头名！ 那些被他坑过的人和势力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更有甚者，关门闭户也绝不放过漏网之鱼，许多势力更是因此炮制出了一大堆暗号。 所有人都开始互相猜忌，只为捕捉他的踪影。 与此同时，他们也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偷身怀万家秘宝，诸多典籍。 这下可好，整个修仙界都掀起了揪出陆无相的热潮。 可为时已晚，他修为早已冠绝天下。 加上他行踪不定，诡计多端，多少人想把他逮住都扑了个空。 不过最后，陆无相还是将那些偷来的珍宝还了大半，算是补偿了之前欠下的因果。留下的只有数件，其中之一便是如今跟在秦欢身边的镇元命圭。 逍遥诸天万界，集满了三千道藏，万千典籍，坐拥万千珍宝，被天下所嫉恨，陆无相这一世已是没了遗憾，便在众人瞠目结舌之中，渡过登仙路上最后一劫，合道飞升。 据说飞升前，他曾当着诸多地仙的面，卜了一卦，却无人知晓卦象如何，只知道当时他神秘一笑，抛出一物，又留下一段话，引得修仙界又是躁动万载。 那段话是这么说的：“吾游历诸天万界，窃尽三千道法，偷遍万部典籍，而今飞升仙界，携之无用，弃之可惜。是以荟萃整理，寄放虚天，只待后世有缘人。 …… 好不容易消化掉关于陆无相的一切传闻后，秦欢终于镇定下来，平静淡然地接受了自己与修仙界头号败类签了协议的事实。 良久无话之后，才转移话题，看向小圆，问道：“小圆，你作为修仙界头号公敌炼制的灵宝，可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么？” 第四章 弹弓的正确用法 小圆闻言，却是凑到秦欢跟前，狡黠一笑：“嘿嘿，我的本事可大着咧！说出来吓不死你。不过嘛，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好高骛远。你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修炼到培元境九重，筑基破障，打开先天气府。你想知道的，我自然会慢慢告诉你。” 气道修仙者有五大境界，培元境乃是入门之境。 凡人不能吞吐外界灵机，只能身内求气。 培元境便是讲究固本培元，炼化先天元精为先天元气。 每日昼夜交替之际，人体便会自然生成定量的先天元精。因而培元境修士一般选在清晨与傍晚打坐修炼，即所谓“早坛功课”与“晚坛功课”。 而若是食用了灵谷蔬果或是其他灵物，先天元精生成的效率便快上许多，蕴含的灵气越充裕，效率便越快。 培元境一共九重，每三重便是一个台阶。 前三重为通脉淬体。先打开任督二脉，后贯通奇经八脉，最后舒解百脉，大小周天齐齐运转，气力无穷，到了江湖之上便算是一方高手。 中三重为凝元养气。讲究存气养体。如有上好的功法支持，效率便会提快不少。若是这段时间修炼得扎实，日后筑基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高。 后三重为明气静心。这时候便要以先天元气填充人体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五口大穴，每口大穴皆需九口元气。此时元气盈体，凡人刀剑便伤不得，小伤小痛亦是很快自愈，可谓百病不侵，益寿延年。此时元气亦可自行调度，能够使用一些消耗少的符箓。 在大乾陆洲的修仙界，若有灵谷蔬果的支持，培元境从一重到大圆满通常需要三年。 这也是素水宗为什么每隔三年取一次优秀弟子的缘故，当然像秦欢这种只花了两年时间就修炼到八重的优秀弟子更是采录对象。 三年虽不长，但实际上固本培元并不需要那么久。 诸天万界中，上等气道大派的新晋弟子最快只需百日便可培元圆满，俗称“百日筑基”。当然这也与弟子资质，补给灵物和上好的培元心法有关。 听了小圆的话，秦欢此刻却是苦笑道：“可我如今被宗门赶出，没有了灵谷蔬果的供给，怕是修炼到九重不是那么容易啊。况且破障筑基，没有筑基丹又从何说起。” 其实只要拥有了丹方和材料，筑基丹炼制便不难。 但若要炼制，至少也得是拥有真火的气府境修士。要想丹药品阶高，还必须得有防止丹气泄露的丹炉，以及控火的法门。这一来二去，开销可不小。 因此小宗门不易，散修更是不易。 “你说的都不是事儿。我这可是有顶尖的培元心法，就算没有灵谷蔬果，也能提高不少效率。”小圆摆摆手，一双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再说这筑基破障，谁告诉你非得需要筑基丹的？” “难道还有别的破障之法？”秦欢眼前一亮。 破障，又称障关。 这是气道修士在修仙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门槛，虽说相较于后期的关窍已是简单不少，却也不知挡住了多少有志仙道的气道修士。 须知人体下丹田天生便有一先天元障，如同隔膜一般，透明柔韧，玄之又玄。 虽则培元境亦可将元气存于下丹田，但丹田此时直通血脉，极易丢失。 而破障，则是在培元境九重，全身元气盈满的状态下，引动周身元气冲击元障，撑出先天气府，造得先天丹田。此过程就仿佛吹气球一般，需要一鼓作气，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下丹田气府洞开，便算是筑得仙基，成为气府境修士，可享三百寿元。 气府可容纳无穷精气，亦能吞吐外界灵机，凝练真气。 有了真气便能习练玄功，御使玄兵，亦可随意使用符箓，还可烧灼真火炼丹练器……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入了气道门径，有别于凡夫俗子了。 在南原地界，气府境便可称雄。哪怕在北疆，也是各大门派的中流砥柱。 只见秦欢此刻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小圆讲解下去。 “那是自然。使用筑基丹突破障关，乃是‘药饵筑基’之法。” “药饵筑基，六分看药性，三分听天命。” 小圆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耐心解说着。 “除此之外，还有诸般‘法门筑基’之途，不过那些都是各大顶尖门派的独家法门，概不外传。而且许多法门若无上好仙骨，或是独具慧根，便是想修也修不了……不过，有我在，以上方法，你可以随便挑！” 说罢，她拍拍胸脯，鼻孔冲天，宛若一个挥金如土的大老板，逗得秦欢噗嗤一笑。 小圆口中的“仙骨慧根”，说的便是气道修仙者的所谓根骨。 人族修仙有三道，气道看根骨，力道看肉身，神道看业力。 凡人皆有根骨，却又有优劣之分。 凡庸、不俗、上佳、绝代、天眷，此乃仙骨的五个等级。 等级越高，则资质越好，进境越速，气道之途亦会走得更加顺畅。 若仙骨品级不高，便只能靠勤奋来补了，亦或是服用天地间某些逆天改命的奇物，不过顶多也只能提高一个品阶。 仙骨如食物，也有所谓“保质期”。 凡庸仙骨二十岁，不俗三十岁，上佳五十岁，绝代八十岁。期限内只要入了气道仙门，仙路尚能行，若是错过，哪怕仍然年轻气盛，终生却是再难修行气道法门了。 不过天眷仙骨除外，因为拥有这等仙骨之人，出生便有异象降世，尚在襁褓之中便有仙门预定为弟子，却是等不到他自然老去。 而世间传说某个耄耋老人忽逢仙灵接引，乘云飞空而去，也是并非妄言。 “说起来，倒是忘了帮你鉴骨验根了。”走着走着，小圆忽然停下身子，接着掏出腰间别着的弹弓，用力一拉，接着便见一道星光汇聚的飞丸往秦欢身上疾射过去，“瞧好了，这便是我的本领之一。” “原来这弹弓是这样用的。”秦欢哭笑不得。 一道温润舒适的气流在体内上下流窜，而自己则仿佛浑身****，被人看了个遍。秦欢顿时羞耻心作祟，满脸不好意思，就差捂脸了。 鉴查仙骨，评定慧根。这便是“镇元命圭”一大妙用。 素水宗只是蕞尔小派，即便是上宗伏蛟门在整个修仙界中也只能算草原一叶。 因而在挑选弟子时，只能勉勉强强感应出资质优劣，分出前途广阔和仙路难行的，却是没有鉴骨验根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下层修仙界的各个门派时而人才丰茂，兴旺发达，时而人才凋零，衰败倾颓的原因。 “仙骨上佳，中规中矩吧，勉强达到了一等大派的入门门槛。日后寻来洗髓易骨的奇珍，或可达到‘绝代’的品级。”小圆此刻像是给学生打分的老师一般，下着评语。 小圆跟着陆无相游历诸多大派，见惯了天之骄子，眼界甚高，所以言语里其实太多偏颇之处。就拿秦欢的资质而言，别看她说的轻巧，实际上佳仙骨也是万中无一的傲人之资，整个大乾洲修仙界也未见得有多少。 秦欢听了倒也不气馁，只要不是太差他便心满意足了，只是思量了一小会儿，便又一脸期待地听了下去。 “至于慧根嘛，似乎没有见到呢。咦……” 还没等秦欢失望，小圆却是忽的一声惊叹。 然后便见小圆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表情凝滞，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秦欢连忙问道：“怎么了？” 第五章 晴天有霹雳 “一命双魂！你你你……竟然是一命双魂！” 小圆瞪大了眼珠子，注视着秦欢，不像是看着自家主人，反倒像是看着一只洪荒凶兽。 “我说陆无相那家伙怎么隔了九万年才把你寻出来，还把我押在鸿蒙虚空中沉眠这么久，原来如此！” “什么是一命双魂？”秦欢被小圆的咋呼弄得不明就里，“一条性命，两个魂魄？” 他之前听陆无相也感叹过“一命双魂”，却是未曾细问，不过隐隐中也是有些猜测，想来能被一位仙人点名说道，定是有些不凡。 “难道是那个缘故？” 他忽然想起刚刚穿越过来时，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是一道光点，在黑暗中漫无边际地游荡，后来吞食掉了另一道光点，自己身后于是多了一条尾巴，接着便苏醒了。 现在看来，这可能不是一个梦。 秦欢尚在思索，却见小圆大呼一口气，叹道：“可以这么说，魂下生影，一命双魂。像你这种人实在少之又少，简直比那‘天眷’的仙骨还要稀罕百万倍。” “可这有什么好处么？” “比天还大的好处！”小圆大呼一声，“你要知道，你们人族修仙有三种方式，一是气道，二是力道，三是神道。对应可修炼出三种元神，气道元神纯阳不散，是为纯阳元神。力道元神金刚不坏，是为金刚元神。神道元神太虚不灭，是为太虚元神。” “修仙者只需一种元神，历经登仙三劫，便可羽化飞升，成为天仙。” “除此之外，也有大天赋者，可以兼修气道与力道两种元神，飞升上界便为真仙。陆无相那老贼便是气力兼修，飞升做了真仙。” 秦欢心中一动，赶紧追问：“那神道呢？” “无论气道还是力道，修出元神之前，不仅需要魂魄，更仰赖肉身。而神道修行，则必须舍去肉身，只留魂魄。可凡人都只有一条魂魄，是以气力可以兼修，而气神、力神却不能。 “加上神道难行，稍有不慎便会消陨，因而只见气道与力道大兴，却不见神道昌盛。一命双魂则不同了，可以分出一魂，专修神道，炼成所谓‘身外化身’。” 秦欢颔首，道：“原来如此。” 只见他若有所思，接着便有些激动地问道：“单修一道，可成天仙。气道与力道同修，飞升之后是真仙。那三者齐修呢？” “大罗金仙！” 话音一落，秦欢只觉脑中有雷霆轰鸣。 他前世看了许多书，这个词他再是熟悉不过。按华夏神话小说所载，这可是仅次于半圣的仙人，却不知这方世界的仙界是否也是如此。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虽然你有如此资格，但三者同修绝非易事。”小圆补充道，“不过有我从旁辅助，却是简单许多啦。” 秦欢此刻也是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对了，陆无相那老贼对你可有什么要求么？”小圆忽然问道。 秦欢老实回答：“有，说是让我建立门派，直至冠绝天下……” “哼，那老家伙果真老谋深算。”小圆叹道。 说完却见秦欢一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内情”的表情，小圆于是甜甜一笑，道：“怎么，你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 秦欢连忙颔首。 “人家偏不告诉你。” “……” 难道灵宝都随主人么？秦欢叫苦不迭。 “好啦，这些东西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小圆安慰他道。 “果是一样的说辞。也罢。” 秦欢叹道，说着觉得双肩有些累了，便走到一旁的树下，小心翼翼地将宁少泽放下，歇了歇，只觉凉风拂面，舒爽至极。 “对了，小圆。你说，我既然是这举世罕见、天下无双的‘一命双魂’之体，你是不是就能服气我了？叫一声主人怎么样？”秦欢打趣道。 “想得美。”小圆撇嘴不够，又翻了个白眼，“人家才不管你是什么资质，本宝宝只认可实力。”说着，便鼓起她粉嫩的小拳头。 秦欢见这小姑奶奶威风凛凛的样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看来自己一时半刻是逃不掉被称为“小秦子”的命运了。 好在他是“宅心仁厚”，不与她斤斤计较。 “对了，能否帮我看看我师弟的资质如何？” 看着一旁的宁少泽，秦欢忽然心中一动。 “让我瞧瞧。” 小圆说着，再次一拉弹弓，便是一道星光飞入宁少泽体内。 “仙骨不俗，慧根……咦，竟然有剑道慧根。恭喜你了，门派尚未建立，便有了一名剑修辅佐。气道修士中，单论攻击力，剑修若称第一，却是无人敢称第二。你这师弟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或可成你的强力臂膀。”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秦欢笑逐颜开。 事实上，就算宁少泽资质平庸，他也会尽他所能给予帮助。 毕竟人家能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自己也不能忘了这番兄弟情谊。 如今一荣俱荣，却是更好！ “对了，剑道乃杀伐之道，为天道所忌，易蒙尘。你这师弟便是如此，如今我已解开了他慧根之尘，日后成就，定然不凡。想来他口吃的毛病，也是一并去除了。” “真的？”秦欢闻言大喜，一把抱住小圆，“太好了，小圆，谢谢你。” “啊！粗鲁！臭小子，放开我！” “哎哟我去……灵宝真灵不是虚体吗？怎么还能打人了！” “哼，早就告诉你本宝宝不是普通灵宝了。” 小圆拍拍双手，笑面如花。秦欢却是愁苦着脸，捂着自己的胸口。 “对了，小秦子。既然要建立门派，总得有个名字，你可想好了门派之名？” 秦欢闻言，也是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三千道藏，万部典籍，可谓广纳万法。世间第一，冠绝天下，可谓登顶云陵。既然如此，便唤作‘广陵宗’吧。” “轰隆……” 秦欢话音刚落，只见晴空之中忽然雷霆大作，霹雳生光，气势雄浑无匹，一时无两。 “取个门派名都能生出这番异象，看来这个新主人还真不简单啊！”小圆凝望天空，暗自称奇，接着转头朝秦欢看去，赞叹道：“这名字好，我喜欢。” “我取的，能差么？” “那小圆在此，就先拜过广陵宗掌门啦！”说着，正儿八经地鞠了一躬。 “免礼免礼。” 秦欢展颜一笑，回了一礼，无形之中却已是有了一番不俗的气度。 “要是无相前辈再多留点宝贝给我就好了。”秦欢感叹道，“我现在一穷二白的，除了功法是什么也没有。” “哼，贪多可嚼不烂！除了典籍之外，陆无相虽没给你其他半点修炼资源，你也别怨他，这自然有他的用意。” 小圆却是难得为陆无相说起了好话。 “你现在缺的是人才。只要有人才，这些道藏自会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人才有我在，自然不难发现。而你要做的，就是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这不就是人力资源管理么？”秦欢洒然一笑。 前世好歹也是摸爬滚打，一番闯荡，这岂能难倒我？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秦欢打包票道。 说完，发现靠在树旁的宁少泽突然醒转过来，想是被刚刚那阵雷声所惊。只见他双眼迷迷糊糊，看不真切，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少泽，你醒了。” 惺忪的眼帘里只见师兄关切的眼神。 宁少泽立马双手撑地，坐将起来，讪讪地挠了挠头，道：“师兄，我怎么睡着了？” “别着急，师兄慢慢跟你细说。” …… 素水宗，丹柳院。 这是间宽阔敞亮的院落，院中栽有翠柳，种有红花。 灵气萦绕中，这些植物皆是常青不衰，散发出阵阵清香，呈现着最美的姿态。 像这样的院落在素水宗中也不过十间，乃是素水宗最好的弟子居所。 院中卧室，一名身着黑衣、体格结实的壮年男子屏息凝神，守在床边，见床榻上的醒转过来，便一脸恭敬地说道：“少爷，您醒了。” “嗯……”莫离掀开被窝，站起身来。 “外面下雨了么？怎么只见惊雷，不闻雨声？” “倒是未曾，晴空惊雷，真是稀罕事。” “稀罕的事情多了，这算什么。”莫离摇摇头，接着展开双臂，由人更衣，却是见着自家仆从面色奇怪，便疑惑道：“怎么满面喜色，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么？哦，对了。秦欢的裁决之日便是今天罢，结果如何，他认罪伏法了么？” 仆从悄悄捋了捋莫离衣服上的褶子，嘴上回应道：“少爷真是好记性，不过这秦欢没有认罪，而是……”说着，故意将脸缩成一团，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 “而是什么？别卖关子，有话快说。”莫离的眉头微微一皱。 “是是是。”仆从见状，连忙点头，“少爷，这秦欢果然沉不住气，竟然在戒律长老面前大放厥词，最终焚火烧身，最终引得戒律长老判其逐出门派。如今已是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果真如此？”莫离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喜悦。 “小的绝无虚言！” “好！”莫离抚掌笑道，“蝼蚁之辈，也敢与我争斗？伏蛟门中，我莫家虽不及孙家，但也还是说得上话的。” 仆从却是安静地听着，并不多话。 莫离穿完衣裳，来到铜镜前自视一番，整理了一下领口，又拨弄了两下额发，自觉是翩翩佳公子，气质非同寻常，心中大悦。 “你再拿些聚气丹，给三位宗主送过去。三叔是族里人，这些日子对我多有照顾，可多给些。另外两位，你看着办就是，也不必太吝啬了。” “是，小的知道了。” 仆从答应一声，说着便要走出房门。 “等等，回来。” 尚未迈出门槛，仆从又是被莫离叫了回来，神色恭敬，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此事不急，延后再办。”莫离说道。 莫离抬眼，看向窗棂外的隐隐山丘。“倒是我听说山下的红花果味道甘甜，吃完唇齿留香，眼下已是熟了，正当吃。我眼馋得很，你一会儿下山替我采买一些回来。你培元境九重，跑腿想来不会太慢，此事越早办完越好。” “山下哪有什么红花果，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仆从心中疑惑不解，但看着莫离凛然的神色，顿时心下了然，也是神情一肃：“少爷放心，我晓得了。” “晓得就好。务必办的漂亮，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是。”话毕，躬身而出。 静室之中，莫离闭上双眼，吸了一口秋日凉爽气，微微一笑。 第六章 来历明确的杀气 秋日小道上，三人一前一后，迈着大步。 秦欢早已下了素水宗山门，此刻正在前往附近最近村庄的路上。 被门派逐出，便不能乘山门下的车马外出，于是此刻只能缓慢步行。 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碍事，反倒轻松自在，不必看人脸色。 虽说有三人，可宁少泽却仍是看不见小圆，而秦欢与小圆之间则全凭心灵沟通。 倒不是秦欢拿宁少泽当外人，虽则灵宝可以显露在外，但现在解释起来多少有些不便。 于是秦欢干脆叫小圆在外人面前匿了形，等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行介绍。 不过为了让宁少泽消除心中疑虑，秦欢还是打了个莫须有的幌子，只说是偶有奇遇，得了高人的指点。 此刻看着小圆在身前蹦蹦跳跳，秦欢想起自己还有不少疑问尚未通晓，便道：“小圆，无相前辈和你都提过诸天万界，这诸天万界究竟有多大？” “这我可说不清楚，诸天万界实在是太大了！”小圆感叹道，接着便耐心讲解起来。 却说这诸天万界本为一体，后来不知何故，忽而分裂为一个个碎块，便是如今所说的诸天万界。 这些界域中，小的方圆百万里，大的则有亿万兆里。 有许多都是无人界域，亦有不少界域有修行之人。 诸天万界之中，最大的三界位于中央，被称作三岛。 三岛外围有白气缠绕，宛如围着一圈缎带。 那白气便是鸿蒙之气，太古洪荒之初便已经存在，重达万钧，玄奥莫测，非大能修士不可辟易。 鸿蒙之气如同海洋，分布八方，是为八方巨海。 八方巨海之上，同样沉浮着诸多界域，而最大的九界则被称为九洲。 三岛九洲就是如此鼎峙洪蒙之中，亦是修行最胜之地。 “你从前跟随无相前辈时，想必游历过许多界域吧。不知你可曾来过这里？”秦欢不由问道。 小圆眼珠一转：“倒是来过的。” “这是哪一界？” “应是瀛洲无误，属于九洲之一。”小圆说道，“据我所知，瀛洲有四陆洲三海渎。此洲运道居青龙位，灵机在北。而你所处乃是大乾陆洲，在南，是以灵机不显，而世俗繁荣。” “原来如此。” 秦欢颔首说着，却是由衷感叹道：“小圆，你简直就是在世谷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那当然喽！” 小圆虽然不清楚这“谷歌”是什么东西，对这夸赞却是大为受用。 “其实嘛，人家只是多看了些界域舆图罢了。”小圆补充道，“对了，你别看大乾陆洲灵机不显，其实对你来说，反倒是最好的地方喔！尤其是这南原。” “此话怎讲？”秦欢闻言十分不解，“南原这里，一没有上好的修炼道场，有也大多被瓜分，几万载下来怕更是消耗殆尽。二是缺乏物资。这地方，怕是唯有广袤的土地和众多的凡人了。” “这便是优势了！” 小圆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忘了我同你说的了么？若要修神道，就必须得有香火供奉。因此这凡俗中人是越多越好，修仙之人越少越妙。” “等你修炼到气府境，便可开始行‘神魂离合’之术，筹备神道。” “到时候，凭借你气府境的修为，已可在九国之地广布恩泽，散布神迹。到时候立起神祠，便能吸纳香火，凝聚神珠。” 说着，她却是顿了顿，见秦欢听得仔细，微微一笑，接着讲了下去。 “日后有了门人弟子，还可以叫他们帮你维护经营，而你只需坐享其成。日后更是能把这处打成铁桶一片，立在世神国，就算日后改迁山门，也不必抛弃。” “你说，这样还算不好吗？”小圆歪着头，看向秦欢。 小圆说的头头是道，秦欢听得也是十分心动，却仍有一丝疑惑。 “那气道难道就不管了吗？法宝丹药，这些东西总还是需要的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 只见小圆摆摆手，说道：“你先把这边的基业打好，等神体分身成了，便可坐镇山门，真身也就能动身前往北疆谋利了。另外，气府境讲究真气积蓄，依赖修炼道场。我有办法，可以收拢地气，点化灵穴，造出一方道场。品级未必高到哪里去，但足以使用了。” “不过要行此法，却是需要先借他人之力，这倒也不难，不过是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罢了。如此一来，你也不必担心气道功行不够了。” 见秦欢似乎还有问题，便又抢着补充道：“至于修炼力道……倒是需要不少宝材灵物，免不了开销，不过等你去了北疆之后再炼倒也不迟喽！” “如此甚好，就按你说的办。” 秦欢抚掌赞道。 又拐过一弯山道，只见宁少泽一脸喜悦，一抬手臂，朝着远处指了过去。 “师兄，再往前两里，便是赵家村了。” “这么快？” 秦欢顺着宁少泽指过去的方向定睛远眺，发现果真已看得见细如发丝的袅袅炊烟，和几座斑点大小的泥瓦屋舍。 四下看去，周围也已不再是荒山野岭，而是开始分布着片片梯田。 田里种了些菜蔬，土壤有翻动过的痕迹，透出勃勃生机。 “人间啊……”秦欢感叹道。 自从受无名老道指点，前往素水宗山门修行，已有两年时间。 这两年里，秦欢从未下山游历，始终待在山门修持。只因这具肉身原主人自小便是孤儿，无亲无靠，也无家可归。 阔别俗世许久，再次见到人烟，秦欢心情也是颇有些激动，步伐更是快了几分。 嘴上亦是说道：“少泽，我们也别休息了，一鼓作气，先抵达村子再说。” 宁少泽见秦欢一脸期盼之色，不由一笑，也是颔首称好。 三人于是继续前行，还未走几步，只见小圆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向秦欢。 “小秦子，我闻到了一股杀气。离我们数百米，且越来越近。似乎……是冲着你来的。” “杀气？” 秦欢惊诧一声，接着右手托腮，思索起来。 若是山中贼寇，杀气不可能明确地指向自己。 而这里如此靠近素水宗山门…… “难道是莫离的人手？” 这恐怕是唯一的结论。 “我都已经与素水宗断绝关系了，想不到他还不依不饶，下如此狠手。此人的嫉妒心当真太重了！” 秦欢眉头紧皱，大为光火。 “看得出这人修为如何么？” 他瞧向小圆，还未等她作答，却又兀自摇摇头：“罢了，你不说我也能够猜到。我已经是培元境八重，有元气护体。莫离能派来的人，除了他那个培元境九重的仆役李威，还能有谁？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可不惧。” 小圆闻言，秀目一亮，生了几许星光：“小秦子，你可要迎战么？” “当然！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倒是有些生疏了。” 只见秦欢握紧了拳头，战意十足。 “既然如此，我便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七章 不速之客也是客 只见小圆微微一笑，便伸出芊芊玉手拉起弹弓，然后对准秦欢的头颅，打了一缕紫气过去。 紫气直入泥丸，秦欢忽然觉得自己头脑中，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 “正源拳谱？”秦欢喃喃道。 陆无相留下的道藏传承皆以神魂之气的形式存在，一经吸收，便深深镌刻在了秦欢的神魂之中，且一旦接受传承立刻便能上手，仿佛是自己亲身习练了千万遍，却是神异至极。 这是第一回接受小圆传法，秦欢只觉得稀奇的很，却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才开始细细品味这门新功法。 《正源拳谱》乃是力道顶尖大派钧天府弟子的入门拳谱。 这门拳法虽然属于外功招式，却又有淬体功效。 每日习练既能锻炼体格，又可增长气力，杀伤力自然也是不弱。 虽然培元境修士已可以使用一些威力平平的符箓，但对于素水宗这等蕞尔小派的弟子，使用符箓实在是太过奢侈。 因而秦欢在素水宗时，除了早课晚课，倒也练习了不少外招。 不过这《正源拳谱》可是正经的体修外招，一招一式虽然简单，却蕴含了大道，比素水宗藏书楼那些凡俗外招要诀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拳谱对体力确实要求甚高。 虽没有像体修那般每日强壮脏腑、磨砺筋骨，也没有浸泡药浴、滋养力气，但秦欢好歹培元有成，元气傍体，倒也是足够了。 得来法门，秦欢只觉得每招每式自己都已称得上融会贯通，达到了至臻不破的境地，心头震撼之余，也有满满的喜悦。 只见他登时挥舞双拳，耍了几招，却是虎虎生风，气势不凡！ 秦欢也是心下满意：“好嘞，便等着我大展雄风吧。” 说着，便朝一旁一脸惊讶的宁少泽说道：“少泽，可愿跟我打个赌？” “打赌？”宁少泽疑惑道，“师兄要赌什么？” “我断定待会儿有人会来袭击我俩，你敢赌么？” 说着，秦欢有意无意地朝远处的一片青山看了过去。 宁少泽与秦欢交情极好，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性子。 秦欢分明一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自己哪能进了他的圈子？ 于是只见宁少泽呵呵一笑，摆手道：“不赌不赌，师兄你这信心百倍的样子，想来是心中有底，我可不上这当。” 说着，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不过师兄，真的会有人来袭击我俩么？” “你看你，既然都在怀疑了，何必赌一注呢？”秦欢戏谑地说着，却见宁少泽并不上当，接着又道：“罢了罢了，我便换个赌法。你猜待会儿，师兄在几个回合内能将对手击倒？你若能猜中，师兄可有大奖相送。相差之数若在十个回合之内，也算你赢。” “真的？” “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秦欢一脸真挚，好似一个单纯无辜的孩子。 宁少泽眼珠一溜，抓了抓头发，忽而道：“好！那我就猜，八十回合……哦不，四十回合。” 却见秦欢一脸汗颜，无奈说道：“四十回合……你是多瞧不起你师兄。” 接着，他又兀自摇摇头，镇定下来，却是靠到身旁的大树身上，双手环抱，闭眼说道：“少泽，那咱们就在这等着，你待会儿不必出手，可要瞧仔细了。” “没问题。” 宁少泽满口奉承下来，便也坐到草地上，跟秦欢一起等起对手。 …… 凉风簌簌，落木萧萧。 李威满脸小心，虽是轻功纵地，疾步而行，却是不发出丝毫声响。 培元境后三重元气傍身，一旦运起轻功，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踢云纵月更是轻而易举。 秦欢虽也学过这本事，但拖着包袱，又带着宁少泽却是不便，况且还要消耗不少元气，倒是不必。 李威虽然下山迟了，此刻全力奔走之下却已是火速赶到了秦欢歇脚之处，正伏在离秦欢数米外的一块硕大岩石后侧悄悄观望。 此刻一看，却是一惊：“他身边怎么还有一人？” 接着他又凝神，仔细瞧了瞧，已是心中有数。 “原来是他。左右不过一个培元境五重的小子，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到时候一并收拾了。”这么想着，李威只觉事情无碍，便消了顾虑。 倒不是他狂妄自大。 他在培元境九重上已有三年，也是修了不少力道的路子。 虽然练得是一门残缺功法，威力也是不凡，同阶修士与他若是以武较量，却是难敌其手。 要不然莫家也不会派他来保护莫离了。 此刻李威正要走出来大显神威，却不料秦欢却是先开了口。 只见秦欢双目闪着精光，嘴角微微翘起，高声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呢？” 李威自忖轻功了得，却不料行迹暴露，登时耸然一惊，气势上便输了两分。 也不管秦欢是否诈他，李威径直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冷哼道：“死到临头还要耍风头，不怕折了嘴么？” 秦欢闻言，仍是一脸笑意：“那我倒是要把同样的话，回敬阁下了。” “狂妄！”李威喝道，眼神轻蔑地看向秦欢，“我便与你挑明了，我家少爷要取你性命。今日一战，你是在所难逃。若是识相，你们便自己痛快解决了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本来还想寒暄两句，阁下倒是急性子。” 秦欢微笑着摆摆头。 “也罢，废话少数，请出招吧！” 话毕，只见他收起笑容，伸出掌来，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却是气定神闲，一派宗师气度。 “师兄好潇洒！” 宁少泽在一旁观瞻，不由得感叹起来。却是看得热血沸腾，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 李威见秦欢如此挑衅，仿佛瞧不起自己一般，也是怒了，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如此，我便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着二话不说便见一掌，来势汹汹，朝着秦欢横劈过去。 这是他苦练许久的“火猿掌”，此掌施展时既刚猛又灵动，叫人难以捉摸又不敢硬接，若是修炼有成的力道修士打出来更是能生出异象，双掌可迸发炎炎火光，十分玄奥。 据说这是一名力道修士从长臂火猿身上悟到的掌法。 这门掌法如今正收在莫家府库之中，不过已是有些残缺，招式不全。而李威如今也只是学了上册，只有将莫离顺利送回莫家才能获得下册。 火猿掌虽也厉害，哪里又比得上煌煌正宗的正源拳谱！ 只见秦欢泰然自若，身法灵动，先是避开了李威的锋芒，接着一个转身，又闪过几道李威的攻势，便忽的抓准机会，一鼓作气，从容出拳。 李威见秦欢仿佛用尽力气直直出拳，心中不由窃喜，只道是秦欢中计，立刻以掌接拳。 他这掌法御使起来，掌如钢筋，贸然迎上，骨骼断裂是在所难免。 只见秦欢也不撤拳，一拳一掌就这么硬生生地碰到一起。 “咔擦……” 第八章 掌门宏图，青云之志 仿佛木板撞上了钢筋，果真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哈哈哈，吃了我的掌法还想……哎呦我的手！” 李威正打算讥笑一番秦欢，自己脸色却忽的煞白，接着便捂起自己右手，疼得止不住地倒吸冷气，登时失了再战之力。 “这是什么拳法，好生了得！” 只见李威的右手此刻仿佛散了架一般。 在正源拳谱面前，哪怕是完整的火猿掌也不过是一张糊墙纸。 李威轻敌大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才是撞上钢筋的木板。 他此刻心神失守，已是失了大势。 秦欢立刻乘胜追击，又是一拳轰上，砸向李威右胸，将他捶倒在地。 李威醒悟过来，却是为时已晚，连连几个拳头揍得他如同黏在杀虫药上的蚊子，起都起不来。 秦欢却是胜的轻松，蹲在李威身旁，嘴里仍止不住地讥嘲：“真没用，我还没出杀招，你就倒下了。” “师兄好厉害！”宁少泽见了这一幕，却是由衷一赞，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这场赌，又是我输了。” 秦欢此刻又是笑脸盈盈，瞧向李威，说道：“阁下这下可折了自己的嘴吧。” 李威被揍得浑身疼痛，只是止不住地颤抖，秦欢也不理他，而是吩咐宁少泽一句：“少泽，帮我把他绑起来。” 宁少泽“哦”了一声，便从包袱里寻来了绳子，好一阵忙活，将李威五花大绑起来，移到旁边一颗高大的松树旁。 培元境九重有元气傍体，即便深受重伤，只要不死，过个一阵便可自愈回来，不过好歹也需要一两个时辰，秦欢倒也不怕李威忽然暴起。 只见李威靠在树身，又是喘气，又是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李威只见秦欢蹲在自己身前，面色“友善”，打量着自己。 “你是狗吗？”秦欢温和地说道。 听到这一句，李威气得肺都快炸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 只见秦欢不依不饶：“我说，你是狗吗？你家少爷要你杀我，你便忠心地来了，这不是走狗是什么？说起来，还侮辱了狗。” 接着，他神色一肃。 “你家少爷要你去杀害你母亲，你也会坦然去做么？” “你家少爷蹂躏你的妻女，你会任由他胡作非为吗？” “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秦欢站起身来，轻佻地看着李威，“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但因为是外人，就可以草菅人命吗？” 秦欢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锋锐。 “仅仅为了一些利益，为了一时的不快，就可以去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吗？” 秦欢指着李威的头，大喝道：“你是修仙者，你修的是仙，不是魔！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一个任人使唤的奴才！” “整天跟在莫离身边点头哈腰，像条老狗般摇尾乞怜，奴性刻到了骨子里，还有一点男儿的血气吗？就这样，还怎么去跟天较量，还修个什么仙！” 言语中满是指责，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听得宁少泽亦是心头一颤。 这些话秦欢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 刚来到这世界，发现有修仙者时，也是怀了满腔的热血奔赴仙路，可等他踏上这条路之后，却发现一切与他想象的多有不同。 修仙者和凡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某些方面更加龌龊。 仙风道骨，世外高人？他是一个没见到，反倒见到过不少市侩之徒，浪荡之辈。 这与他希冀的那个美好的修仙世界简直是两极之差。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令他大失所望。 若不是还有个心智单纯的宁少泽，他恐怕早就离开素水宗了。不是他多么理想主义，只是这些东西让他打心底地厌恶，若是修仙界尽是如此，倒不如做个普通的凡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了秦欢的话，李威显得有些不屑。 “你这番大话，谁不会说？不过是个培元境八重的小子，在宗门里好吃好穿地修炼，又哪里知道真正底层散修的艰辛？因为一时意气就脱离山门，你倒是潇洒痛快地很，不也没把修仙放在眼里吗？” 说着，他冷笑一声。 “你以为修仙是多容易的一件事么？在这样的丛林里，何谈尊严人性？你以为我不想好好修仙？放狗屁！老子比谁都想修仙，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听了这话，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圆却是忽然开了口。 “唉……小秦子，其实他说得有道理。” 小圆轻柔地说着，软糯的嗓音飘进秦欢心里，让他的情绪稍稍镇定了些。 “修仙界确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这是事实。现在早已不是太古那个‘温良恭俭让’的修仙时代了。修仙资源越来越少，各派各族圈地而治。人多粮少，争抢是免不了的，如今也就顶端大派能勉强坐的安稳，这底层修仙界，却是残酷太多！” 只见小圆叹了一口，看着若有所思的秦欢。 “虽然残忍，修仙界还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的，便是不可毁伤元灵。元灵不同神魂，乃是万物生灵在天道轮回中最紧要之物，元灵尚存，还可轮回转世，若是没了，便是真的身死道消了。” “凡是胆敢毁伤元灵的，一旦被发现，皆会被列入恶修名单，受众人唾弃。还会沾上难以祛除的孽力，这可是会折损福缘的业力，一般也就魔教中人敢如此施为。” “是么？”秦欢喃喃问道。 小圆点点头，接着甜甜一笑：“小秦子，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仙道自在人心，按你本心行事就是了。” “本心么……”秦欢颔首，眼眸中满是清明，“我明白了。” 李威见秦欢半天不语，却是张狂笑了起来。 “没话了吧。教训我，你还不配！”李威喝骂道，洒然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 却只见秦欢摇摇头：“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 李威闻言一怔，接着便又听秦欢沉声说道：“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有价值。”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那么……” 秦欢看向天空中那个尚且炽烈的太阳。 “既然修仙界并非善地，那我便尽我所能，营造一块善地。我要让这仙修的名副其实，让世间少一些丑恶，让长生之路不再是黑暗丛林，让修仙界尚有温情在！”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履行契约而担任掌门的话…… 如今的秦欢才开始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想法，才真正有了宏愿。 不过为了实现这一切构想，恐怕也是少不了流血，少不了厮杀。不过这一切，却是阻挠不住他的意志。 无论前世今生，一旦他认定了一件事，便会如飞蛾寻火般燃烧激情，谁也阻挡不了。 说出这番话，秦欢只觉心中通达，忽然想起那著名的横渠四句，不禁脱口而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话从口出，却是气势如虹，掷地有声。 秦欢的身量仿佛忽然高大起来，秋日的阳光在他身上晕出一道金边，却是意气风发，恍如仙神。 “师兄……” 宁少泽虽听得不明所以，却是发自内心地有些高兴，自己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朝气和活力的师兄了。 小圆也是喃喃一叹：“难怪陆无相看上了他。” 李威更是愣住了，看着秦欢，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发觉秦欢眼神犀利，看向自己。 “你说你为了修仙可以不惜一切，我很佩服。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前提是——你要证明你的价值！” 秦欢双眼泛光，言语平静。 “你为你的主子做事，也算是忠心。我秦欢是个惜才爱贤之人，你的忠心我也是看在眼里。正好我身边缺一个秘书……” 第九章 阴阳元气针 秦欢此话却是出自真心。 门派草创完毕，虽然宗门根基还没立起来，人员却是得先预备好。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倒是来者不拒。 大凡高人身边皆有个传话童子打点事宜，公司总裁也有秘书随时听候差遣，秦欢如今虽是个空杆掌门，倒也需要个助手。 李威在莫离家族服侍了好几年，想必对北疆也是极为熟悉。若是就这样轻易打杀了，岂不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情报来源么？ 虽然李威是个健壮大汉，“卖相”差了些，但好歹也有培元境九重修为，加上在莫家服侍的经验，做个“秘书”什么的算是绰绰有余了。 秦欢心中算盘打得响亮，李威却是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收个随从，帮忙做做杂事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像莫离那样把你当奴才一样使唤，自是该赏则赏，该罚则罚。” 他虽然一本正经地说着，但这话在李威听来却尤其刺耳，太过轻慢。 只见李威啐了口唾沫，脸上青筋暴起，喝了声：“你休想！” 秦欢忙不迭地避开唾沫攻击，似笑非笑。“这可由不得你。” 他朝小圆看过去：“小圆，可有什么制敌之法？能让人乖乖听话的那种，越狠毒越好。” 李威这人修为强过自己，虽然能一时出其不意将其拿下，再战却是胜负难料。 若放虎归山，吃亏的定是自己。 轻易杀掉未免可惜，可想要顺利收服，不动点手脚，怕是万万拴不住这一头猛虎。 好在小圆那里存着诸般仙法，只怕用不到，却不怕想不到。 “我想想。这样的法门倒是不少，但许多你现在还掌握不了。”只见小圆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说道，仿佛正在搜索着陆无相的藏书库。 须臾，她便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惊喜，说道：“有了！阴阳元气针，培元境亦可使用。元气化针，一阴一阳，阴针植入体内，可使人受万蚁噬心之痛，一月一次，非阳针不能解。你等着，我这就传给你。”说完，便又是一拉弹弓。 秦欢只觉脑海中又多了一法，却是清晰易懂，妙用无穷。 “果真不错！”秦欢感叹道，“这法与那小说中的‘生死符’倒是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 心中暗自操练了一番，秦欢只觉已是领悟透彻，当下便炼出一阴一阳各九针，一一点中李威几个紧要穴位，登时将阴针一一刺了进去。 阴针入体，李威只觉浑身疼痛难耐，却是瞳孔凸起，青筋外暴。 “你做了什么！”李威大喝道。 虽然只有短短五个字，却是咬着牙一个个说出来的。 秦欢没想到这“阴阳元气针”威力如此之大，自己也是惊骇不已，见李威此刻痛苦不堪，便又搭上右手，只见阴阳相抵，却是卸去了疼痛感。 秦欢沉声道：“我在你体内种了几根阴针，这针每隔一月便会发作一次，发作之时，如同一万只蚂蚁啃噬你的心脏。你若是不想忍受这痛楚，便乖乖听我的话，如若不然……” 李威缓过神来，却是眼神不善。 自己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硬汉一条，居然会被修为不足自己的人如此折磨。 简直是奇耻大辱！ “卑鄙！”李威大声一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可不是什么虎。”秦欢微微一笑，“我的提议如何？只要你办事漂亮，我日后自然会帮你解开束缚。” 李威却是冷哼一声，道：“你这么做，就不怕莫家的报复么？” “你醒醒吧！莫家会为了区区一个下人而大动干戈么？我看未必吧。” 秦欢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李威或许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由神色一暗：“是啊……” 秦欢见状，不再言语，而是默默等待起来。 过了片刻，却见李威垂下头，十分不情愿地说：“行，我认了。” 受制于人，他已无路可退，只能一时服软。 被阴针侵蚀的痛苦，他可不想多遭遇一次。 “好！”秦欢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李威已是答应下来，身上却仍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秦欢对此倒也是心知肚明。 “我劝你别动什么歪脑筋。我这法门可是不传之秘，哪怕你偷偷溜走，去找气府境修士求救也是无用。到时候发而动全身，疼的可是你自己。” “你也别想着趁我睡着之时绑架我，或是一掌拍死我。这都是无用的，你若真这么做了，我保证你会疼得更厉害。没错，是疼，不是死。” “你也不必伤心。” 看着李威难看的神色，秦欢补充道：“好好效忠于我，自有你好果子吃。你追随莫家，不就是求一些机缘恩惠么？你要的，我未必给不了。” 李威闻言，却是抬起头，看向秦欢。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凭空会了一门拳法，又会使这阴针？” 不等李威回答，秦欢兀自说了下去。 “实话告诉你，我背后有高人相助。你若识相，便乖乖听话。我看你有些力道根底，不过走的是野路子，我若高兴了，托高人传你一招半式，又何尝不可呢？” 这却是真正说进李威心坎里了。 他自知气道无望，转求力道，可北疆诸派皆是修的气道，却是有心无门。 他如今习练的这半残不缺的力道法门还是莫家私库里的一本，且莫家如今只给了他上册，却是许诺等他护送莫离完璧归族时，才传授那剩下半册。 他仔细揣摩起秦欢的话来，又回想起秦欢之前的种种做派，心头却是有了一丝明悟：难怪秦欢能如此坦然地离开素水宗，难怪秦欢资质远胜莫离，原来背后自有高人相助。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终其一生，都在为他人卖命。 心里这样想着，眼神又是一黯。 秦欢并不知道李威心里这些小九九，兀自说着：“你以后也不必叫我主子老爷什么的，听着怪别扭的。日后逢人称呼公子即可。”接着，指了指站在他旁侧的宁少泽，“这是我师弟，你自然也是见过的。以后便称呼他二公子吧。” “是。公子，二公子。” 只见李威耳根软了下来，态度已有了明显的转变。 对于秦欢来说，这就够了。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兵卒，而不是忠心的走狗。 “莫离，我们的账，咱们来日慢慢算。”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小小的丹柳院里，莫离驻足而立，看着天空皎洁的明月，眉头紧皱。 他已是练完了晚课的内容，却仍不见李威身影。 “这个李威，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他若有所思，原地踱起了步子。 “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不可能啊，秦欢区区培元境八重，怎敌得过气力兼修的培元境九重修士。” 他推想起种种可能性，最终却是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罢了，若是连一个秦欢都解决不了，留着也是无用。” 一番话说得轻巧，仿佛只是抛弃了什么不打紧的东西一般。 只见他神色恢复如常，饶有兴趣地看向远方。 “倒是这个秦欢比我想象中有骨气的多呢。像他这种人，到了世俗界肯定不甘寂寞，势要掀起一番风雨。等我拜入上宗，晋升气府境了，倒要找他来会上一会。” 第十章 门派发展规划 稻香镇，来福客栈。 秋天的早晨，日光来的稍晚一些。 稻香镇的多数人家已经起来生活烧饭，为新的一天做好准备。 小镇上空，一条条炊烟奔赴天际。屋檐之下，一户户宅门次第揭开。 宽敞舒适的客房里纤尘不染，屋中物事摆放地井然有序，墙上还挂着几幅兰竹墨画，却是十分风雅。 秦欢已是换了一身干净素白的寝衣，褪去血污之后，翩翩不凡的英姿却是愈加彰显。 收服李威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秦欢几人到了赵家村后便立刻雇了牛车，赶往数里以外的稻香镇。到了镇子之后杂七杂八地忙活了一通，便入住了这家客栈。 素水宗弟子因大多是世俗中人，常常便有人因故下山，而宗门也时常会赏赐一些凡俗金银。秦欢一直在山上苦修，得来的金银则全数积攒下来，一合计，倒是足够他在人间一辈子衣食无忧，如今正是派上了用场。 门派兴建在即，却不可乱无章法。 于是秦欢结合诸多情报资料，又同小圆商议之后，拟定了广陵宗第一个发展计划。 作为门派创始人，必须先有能唬得住人的修为。 虽说气府境在修仙界也只能算是垫底，但好歹能腾云驾雾，使用玄功法术，也是不赖了。 所以他要保证每日功行不废，连同宁少泽与李威二人一起，争取早日筑基。 其次，没有山门便没有根基，没有弟子便不成门派。 因而他得先找到一个适宜的地点，开工建设，然后开派收徒，立下根基。 关于建派地点，秦欢观遍燕国的山水舆图，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 不过地点是一方面，灵气是否充裕是另一方面，南原诸多灵穴几乎被瓜分完毕，寻找起来也多有不便。 秦欢如今有小圆辅助，却是打算自行点化一方灵穴。 这也不难，却是要先去借点“东西”。 …… 此刻只见床榻之上，秦欢正盘膝而坐，双眼紧闭，却是庄严静默，宛如一尊雕像。 一口口先天元精从丹田中生发而出，流经四肢百骸，周天循环，最终演化为一道道无形之气，归位于身体穴窍。整个过程浑然通畅，无有碍难，却是效率极高。 秦欢心神静守，做着早坛功课。 早晨乃是万物生发之机，正是培元境修士一天中最宜修行的时间。 虽然没有灵谷蔬果的补给，秦欢的修炼进度倒也未曾落下。 他如今已是培元境后三重修士，日常修炼重在“明气静心”。 唯有心无杂念，集中精力，才能引导先天元气一步步进驻身体诸般穴窍。 若是途中忽然心神失守，便容易元气散逸，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走火逆气，十分危险。 处在这一阶段，如果没有上好的凝神之法，修炼起来却是十分艰难。 伏蛟门修的乃是水德之道，倒是会教授弟子一门凝神之法，叫做《观水经》，讲究凝神屏息，达到古井不波的状态，倒是一部不错的静心法门。 素水宗是伏蛟门下宗，门人弟子倒也修习此法。 不过秦欢如今有了万千典籍在手，却是有更好的法门可选。 《诸真宝诰》便是其中之最，乃是气道顶尖大派太乙宗培元境弟子的必修之法。 却说上古之时，人族崛起，气道大兴。 气道修士探索诸般大道，其中正有五行之道。不过那时，可供参考的典籍不多，五行之道皆是大能修士分散研究，专攻五行中的一道。 后来五名大能修炼有成，为更进一步，于太乙山上辩解五行，互相印证，最终悟出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更是创出《太乙五德真经》这门直指大道的五行典籍，最后一齐飞升而去。 后人受了五名大能的传承，也是由此建起太乙宗这伫立数万载的煌煌大派。 这《诸真宝诰》便记述了部分太乙山上诸真论道时的慧语。 须知人体之中亦有五行运转之变，只要稍加牵引，便妙用无穷。 而在培元境，只要念诵宝诰所述，便可使心神平静。 这一法门不仅能令元精产出更快，元气炼化更多。长此以往，更能起到淬体的效果，提高筑基的概率。对日后修行五行道术亦有着奠基之能。可谓天下顶尖的“明心静气”法诀。 此刻秦欢便沉浸在玄奥的状态中，元气更是一缕缕地填往身中穴窍。 不知过了多久，秦欢终于做完功课，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诸真宝诰》果然非同凡响，效率惊人。我如今已然填满了两百多口大穴，照这效率，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能功行圆满了。” 说着，却是洒然一笑。 没有灵谷蔬果的供给还能达到这等效果，要是说出去了，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其实这也是他资质高，既是上佳仙骨又是一命双魂，想不快都难。若是换成凡庸仙骨来炼，恐怕至少也得花两个月的工夫。 修炼完毕，秦欢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筋骨，便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风尘贯入，眼前一个身影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不是别人，正是李威。 只见李威此刻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手上捧着一堆物事，像是守了许久的样子。 他身着蓝衣，穿戴整齐，乍看下来，倒也是一表人才。 眼神中褪去了之前的奴气和桀骜，多了一丝平和与温顺，见不到丝毫怨气，仿佛昨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见到秦欢，立刻笑拜道：“公子，早晨好。” “早晨好。” 秦欢点头，回之一笑。 “公子，马车备好了，随时皆可启程。”李威躬身道。 “哦？不错。”秦欢颔首，“路上干粮也都准备好了？” “一并预备足了。”李威回应道，“换洗衣物也是预备好了，是按公子的要求购置的白色成衣，做工考究，用料上等，想来应是合身的。公子和二公子一人三件，箱子里已是存了四件。小的刚刚拿了两件上来，连同发冠腰带等物。公子可要属下伺候更衣？” 秦欢连忙摆手道：“这却不必了，我习惯自己穿。” 他可不是莫离那种锦衣玉食，被人伺候大的少爷，没那么多贵人毛病。 况且，让一个壮年男子伺候更衣，实在有些“奇怪”。 李威闻言称是，便踏入房门，将一干衣服安置在了秦欢屋内洁净的檀木桌上。 见他打点完毕，秦欢于是吩咐道：“另一件给少泽送过去吧。再吩咐店家随便弄点小菜米粥什么的，吃完赶紧上路。” “是。”李威应声点头，“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退出房外。 “等等……” 李威闻言，转身说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秦欢微微一笑，“你做的很不错，继续保持。”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李威这人做起事来踏实能干，吩咐下去的事办的井井有条，没有沟通障碍。别的不说，确实算是个出色的秘书。 李威闻言，却是楞了一阵，接着垂下头，拱手拜道：“谢谢公子夸赞，属下应该的。”接着便退了下去，脸上表情好一阵变换，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南柳城位于宜安郡西部，乃是康王封地，十分富庶。 康王贤明，经营有方，短短几年时间，这南柳城便从原先不起眼的小城变得日益发达，比之郡城都不差毫分。 却说这南柳城之外不远处有座大山，名为浮云山，山上有间庙，供奉着浮云山神。 这座庙，正是小圆让秦欢去借“东西”的地方。 从稻香镇前往南柳城，若用车马约莫需要三天路程，秦欢不愿耽误工夫，于是一大早便差李威寻好了车夫，收拾妥当之后就即刻动身，奔赴目的地。 此刻只见宽阔的官道上，马车一路奔驰，卷起阵阵尘烟。 这段路稍稍有些不平，车厢颇有些颠簸，里面坐着的三个人俱是摇头晃脑，脸色无奈，想来坐得不太舒适。 许是呆坐着有些无聊，秦欢于是掀开了车厢前面的帘帐。 凉爽的秋风立刻钻进车厢里面，让人清醒了不少。 秦欢朝外看去，只见风景不错。 依旧是个晴天，四周秋林一片，远处看得到玉带一般的小河，还能依稀见到几个在河岸边捣衣闲谈的妇人。 见厢前坐着的车夫也是无聊得紧，秦欢便打开了话匣子。 “张大叔，浮云山神真有那么神么？” 据小圆所说，有不少魂灵或是天地精灵，秉承人间香火，会渐渐凝聚神体，成为神灵。 不过这等神灵没有神道修行法门，未曾炼就神珠，只能称作“无业游神”。 但因其身有神力，小圆便可“借”来，运用神通点化灵穴。 秦欢正是受了小圆的指点，去打探燕国界内最灵验的几座神庙。 在稻香镇一番问询，发现南柳城旁的浮云山神庙便位于其中前列，据传十分灵验，香火亦是兴旺，说不定便生有神灵。 恰好这山离自己最近，首当其冲便寻了过去。 姓张的车夫闻言，却也是来了兴趣，精神抖擞，立刻回答道：“公子，你是不知道哇。这方圆千里，那是数浮云山神庙最灵验！俺跟俺老婆成亲十年，一直没生下娃娃，直到前年我去求了浮云山神。您猜怎么着？” 秦欢打趣道：“不猜也知道是怀上了。” “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车夫笑呵呵地说道，“哎呦喂，可把我高兴坏了！” 秦欢听着车夫淳朴的笑声，也是笑道：“恭喜张大叔了。” “谢谢公子。”车夫回道，“其实我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加神奇的咧！” 宁少泽听了这话，也是坐不住了，忙凑上来，说道：“大叔，快说快说！” “好嘞。” 车夫闻言，却是吞了口唾沫，清了两声嗓子，像是说书时的定场一般。 只见厢内三人都偏过脑袋，听他诉说起来。 “却说就在一年之前，约莫也是这个时候。康王妃身怀六甲，在南柳城郊的秀山行宫安心养胎。有一日忽逢山雨，雷霆轰鸣，引得王妃胎气大动，却不料难产，危在旦夕。随行的医婆皆是束手无策，王爷更是着急。” “恰好浮云山就在旁边，有人献计说浮云山神庙十分灵验，可以一求。王爷于是赶紧冒着大雨，驱车疾驰而去，去了就按最高规格祭了三炷上香，虔心祭拜。” 说到这，他却是忽的顿了顿，见马匹怠慢，于是抽了两鞭子。 “结果，据说就在王爷拜祭完的当时，秀山行宫上的大雨忽然就停了下来，顿时烟消云散。不一会儿更有金光闪闪，彩云滚滚！” “接着，只听见一声儿啼，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世子出生了！后来，康王斥资千金，招来将作大匠，大肆修筑山神庙，铸造了九尺金身！这小小山神庙的香火也是愈发兴旺了！” 宁少泽在一旁听完，却是大呼过瘾，赞道：“张大叔，你这讲故事的水平，都可以去说书了。” 不同于宁少泽醉心于奇闻异事之中，秦欢与小圆此刻却是满脸的惊喜。 且不论事情真假，出生之时有异象降世，这分明是天眷仙骨之人出世才有的福兆！ 若真是如此，这王世子怕就是那千万人中无一的天眷之子了。 这种人才乃是大福缘者！ 若是能将其收归门下，不仅能反哺自家师长，更能兴旺整个门派！ 却是不知怎会生在这灵机不显的大乾陆洲之上…… 不过既然来了，倒是秦欢的机缘了。 秦欢此刻恨不能马上就见到传说中的王世子，一验真假。 却见车夫摇了摇头，冲宁少泽说道：“公子，这可不是故事，是真事。而且啊，此事未完，还有后续呢！” 车夫的话语打断了秦欢的思绪，他于是按捺住自己波动起伏的情绪，回道：“不妨说来听听？” 车夫于是接起话茬：“据说世子这次出生的消息，是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更是有仙人腾云驾雾而来，飞往康王府，说是要将世子收做弟子，等他满了十二周岁便带去修仙呢！” “什么！？” 第十一章 如何偷走别人的徒弟 “竟然有人抢先一步！” 秦欢闻言大吃一惊，不过转瞬便释然了。 “也是了，这么大的阵仗，怎会不引人注目。”秦欢心想，接着急匆匆问道：“你可知道这仙人姓甚名谁，出身何处么？” “当时听得不大详细……让俺想想。”车夫挠头说道。 只见他眼珠左一转，右一转，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了几个名字，终是一拍脑门：“哦！听说他叫素水上仙，姓……莫！” 听了这话，秦欢和宁少泽皆是脸色一变。 接着，二人却是一同回到了车厢里面，朝李威打量过去。 “李威，你可曾听过此事么？” 李威虽一直坐在车厢内，倒也听清了他们的闲谈，见秦欢发问，于是颔首道：“是，公子。此事我的确有所耳闻。” “此事发生时，莫离的三叔莫寒山，也就是二宗主，正在外游历，却是偶然发现这桩奇事，便寻了过去。后来见那孩子头角峥嵘，仙骨不凡，当下便打算收为弟子。属下则是在他归来后与莫离叙话时偶然听见的。” 秦欢听完，沉思一番，接着问道：“除了你们三个，这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却是没有了。”李威如实答道，“莫寒山甚至不敢上报伏蛟门，说这是块绝世璞玉，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公子，您问这些，莫不是要……” 李威说着，却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想哪去了。”秦欢嘴角一翘，摆了摆手，“这孩子有天分，岂能抹杀掉。我只不过是想把他收到自己账下。” 李威满脸讶异：“您要抢弟子？公子，莫寒山可是气府境修士，据说马上就要突破到二重……” “他是气府境又如何？等这孩子到了十二岁，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秦欢浑不在意地说着，“况且，我也不打算用明抢的。” 说罢，他的目光一移，仿佛看向遥远的虚空。 “这孩子若真的是块良材璞玉，我倒不吝结个缘法。” 既然那孩子尚未正式拜师，自己便仍有机会，没有理由不争取。 开玩笑，手中有小圆这一大王牌，岂有不用之理！ 就在他们闲谈的空档，小圆已是默默地传了一门秘法给秦欢。 这秘法唤作“种缘术”。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种下缘分，收获的自然也是缘分。 此术说来玄妙，却是需要在孩子年幼时，连接两人缘气，结下因果，等到日后自然缘分交织，难以割舍。 秦欢功行不够，无法施为，却可由小圆代劳。 这本就是各大仙门高人争抢优质弟子时所用的方法，虽然颇有些不厚道，但妙用无穷。 只要施展此法，哪怕莫寒山三天两头都跑去康王府混个脸熟，这孩子都未必会给他个好脸色。而与秦欢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会一见如故，情同父子。 此法并非没有破解之道，但莫寒山还远没有施展破解之法的资格。 到时候，这孩子若是主动拜自己为师，岂能拒绝了？ 不过自己与莫家的纠葛怕是越来越多了，秦欢心想，却是无所畏惧。 “不过话说回来，这浮云山神这么灵验……” 他忽然回想起车夫说的种种神迹，却是十分疑惑。 接着便看向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问道：“小圆，这浮云山神难道是神道修士，不是你说的‘无业游神’？” “神道修士哪有这么常见！”小圆摇头晃脑地说着，“普通人没有师门的传承和接引，是修不了神道的！而且神道修士需要广纳香火，绝无可能只有一间小庙。但凡修炼神道，定会造出密密麻麻的神祠网络，倘若如此，本宝宝定能感应得到！” “可这些神迹……” “多半只是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罢了。”小圆回应道。 “那天眷仙骨又怎么解释？”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小圆撇撇嘴，“就算真的是天眷仙骨，与这山神恐怕也没多大联系，只是巧合罢了。毕竟天眷仙骨乃是大福缘者，与神灵毫无半点关系。” 秦欢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能再仔细讲讲这神道的修行么？” 小圆的面色却是有些为难，鼓着腮帮子，似乎思考了很久，才呼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个什么困难的决定一般。 “这个……本来打算等你筑基之后再讲，看你这么迫切地想知道，提前告诉你倒也无妨。” 说着，便又开始了她的“教育模式”。 “想了解神道，首先你得明白什么是业力。” “业力？”秦欢闻言，做思索状。 这个词语并不陌生，前世他便听过许多次。 “没错，业力。”小圆点点头，“业力源于天道，是一种巨大无匹的力量，能够创造、推动甚至毁灭个人，乃至整个世界。它能够支配因果报应，亦能左右万物命运。” 秦欢闻言，却是咋舌不已。 只见小圆继续说道：“凡世界所有，皆沾业力，这是天道。无论何种修炼方式，业力都有作用。但唯有神道是借业力修行。” “原来如此。” 他现在已经明白，所谓修仙，便是通过一系列的修炼过程，对自己的生命进行升级和改造，直到达到一种至高的生命层次。 而羽化飞升的道理也十分简单，就好像金鱼变成鲸鱼之后便不能呆在鱼缸中一样。 人族有三种修炼方式，气道、力道与神道。 他只知道气道和力道修行的能源乃是各种天才地宝，却是一直不明白神道所需，如今却是豁然开朗。 小圆接着说道：“业力有许多种类，复杂的很。你只需要知道神道需要香火愿力，气道与力道需要福缘，魔教需要孽功就行了。” 说着，便一一介绍起来。 “香火愿力十分玄妙，只要生灵对你怀有敬畏之心，感恩之念，将你之姓名铭刻心中，便会生出愿力，加于你身。神道也是由此而来。” “福缘便是运气，既有上天恩赐，又有后天汇聚。譬如天眷仙骨之人天生便有大福缘。而像你现在身为一门之掌，日后开枝散叶，门派兴旺起来，你的福缘也会跟着增长，带来许多好处。” “另外，你与陆无相那老贼的约定牵扯的是因果业力。修仙界也常用因果业力来签订契约，俗称‘因果誓’。” 小圆说完，秦欢只觉对修仙界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所以说，要想修炼神道，第一步就是收集香火业力，凝聚神珠。相当于气道修士开辟先天气府。有了神珠才能使用神通，才算神道修炼者，懂了吗？” 秦欢右手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思索一阵后又问道：“那无业游神究竟是什么？” 小圆偏着头，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说神道修士乃是科举士子的话，无业游神就是那些没有考取功名却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这么一说，秦欢便心下了然。 “他们虽有神力，但未修神道，却是没有神珠位业。只能寄居在自己的神庙宗祠之上，偶尔趁阴盛阳衰之时，才能现世片刻。而且如果没有持续的香火便有消陨的危险。” “但他们毕竟有神力，倒是可以施舍一些给信众，达成一些小愿望倒是不难。” 小圆解说地十分详细。 “无业游神若想解脱，只有三个办法。”小圆说着，却是伸出三个手指头，“一是自凝神珠，可这难如登天。二是接受神道传承，修炼神珠。三则是投胎转世，改修他道。” 说着，只见小圆眯起眼睛，目光狡黠：“小秦子，这后两个解脱之法可都是你的机会哦。” 秦欢有些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容宝宝卖个关子。”小圆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喽！” 第十二章 浮云山上有神灵 历经了三日的跋涉，秦欢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传闻中的浮云山。 秦欢下了马车，伫立山脚，迎着凉爽的秋风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巍峨的山峰平地拔起，高处云雾缥缈，恍如仙人起舞，果真山如其名。 四野瞧去，只见山脚处坐落着一些方便歇脚的茶铺驿站，看起来刚建不久，顾客却是络绎不绝，想来都是上山拜神的香火客，虽没到饭点，已是有不少人喝酒品茗，下棋闲谈，好不热闹。 骏马嘶鸣一声，低头啃食起肥草，已是在驿站挂了靠。 看着一路奔波劳苦的车夫，秦欢一个抱拳，由衷感谢道：“张老哥，一路上辛苦了。” “公子客气了，这都是俺分内的事。” 秦欢和颜悦色，却是唤来李威，找来些银两，小心翼翼地塞到车夫的手心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车夫是个实诚人，暗叹手中钱财分量不小，虽然心动不已，却仍是忙不迭地摇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已是给了我足够的酬薪，哪好意思再收。” 秦欢却是将车夫的手一压：“拿着便是。我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大嫂和孩子们的。” 车夫见自己拗不过秦欢的美意，便只好收入囊中，接着便是止不住地道谢。 过了好一阵，终于互相辞了行，接着便领着宁少泽与李威二人朝山上神庙进发过去。 他们三人皆是炼出元气，身体洗练的培元境修士，体格比正常人强健不少，因此并未稍作休息，便径直上山。 一路上行，却是止不住地啧啧称奇。 只见这山道皆是石砖铺就，修建地十分规整。每隔数米则有供人休憩小坐的凉亭。 山脚上的山门牌坊更是不凡，流檐飞脊，斗拱花翅，上面装饰着龙狮鹤鹿各类祥瑞浮雕，图案优美，立体对称，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匾额之上还有人大笔挥就“浮云山神庙”五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想来应是那康王的手笔。 原本小小一山神，只因世人声传其灵验非凡，后又有贵人疑似蒙其恩惠，便成了一方尊神。令秦欢不得不感叹这信仰的力量。 沿着山道上行，浮云山景尽收眼底，秦欢只恨手上没有相机，不能畅快地自拍一阵。 想到这，他却是生出一个鬼马点子，朝小圆看过去：“小圆，修仙界可有什么记录影像，并且还能长久保存的术法？” 小圆闻言，却是眼神古怪：“记录影像……这有何用？” “这可有大用了。”秦欢微微一笑，“比如留存下生命中那些美好的画面，或者记录下某个仇家的样貌……” “那作画不就行了？何必使用术法。”小圆偏着脑袋说道。 “作画？也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秦欢兀自摇摇头，“不过修仙之人也会作画么？” “修仙之人若整天枯坐闭关，或者出去打打杀杀，那得多无聊呀！”小圆莞尔一笑，“所以不少修仙者闲暇之余常常也玩弄风雅，这对静心参悟也有好处，画道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有些修士的画艺十分高妙，所画之物栩栩如生，宛如生灵呢。也有不少修士企图将画艺与其他道门联合钻研，不过都只是浅尝辄止，斥之为小道，耽误功行。” 秦欢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没人仔细研究？这倒是给我机会了。” 说着，他的脑海里倒是涌现出不少商机。 绘画乃是艺术的一大门类，而艺术关乎审美。 他自认为是一个审美追求较高的人，却是不知道修仙界里的人水平如何。虽然修仙之人，修炼最要紧，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对美的追求，尤其是对女修士来说。 无论是服饰、门派建筑还是法宝样式……都可以大做文章。 “引领修仙界的时尚？” 秦欢手托着下巴，止不住地遐想，却是兴奋不已。 至于“影像的记录”，他的点子亦有不少。既然修仙界充满着种种神奇，而不必依靠复杂的工业体系，那么这等简单的小事绝对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得以实现。 心里这般想着，秦欢不由喜悦地大呼一声。 包括宁少泽和李威在内的身旁行人听见声音，俱是转头注视，投以古怪的眼神，瞧得秦欢十分不自在，于是故作镇定，继续攀行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到了半山腰上，秦欢举目看去，只见前方地势平坦，围着一圈红墙。 红墙正中，立着一道气派的大门。透过大门往里瞧，满地白石铺就，当中架着一尊青铜大鼎，其中高香插满，火烟缭绕。 大鼎之后，便是一座座庄严肃穆的楼阁殿宇，正中一座尤其高大，乃是神祠正殿。 只见殿中九尺神像昂然挺立，身披金甲银盔，腰缠碧玉束带，左手托着宝塔，右手杵着神剑，宝相庄严，威仪四方。 信客们捧香而立，排成长列，井然有序地拜祭着这尊高大山神。 秦欢见了这番景象，却是感叹不已：“这浮云山神庙，果真香火满盈！” 到了门前，便有一个慈眉善目的神祠执事迎上前来：“福泰祥安！诸位施主好，欲拜山神，请先往左殿洗手，再往右殿取香。” “有劳了。”秦欢称了声是，便随之走进了这方神祠。 刚一踏入，便是一缕缕燃香之味飘进鼻中，弥进眼里，却是十分浓烈。 秦欢三人低调行事，却是跟随大流，到了左殿，安心等待排队涤手，没有丝毫不耐。 宁少泽与李威二人已是大约知道此番来意，并没有过多的疑问，一路上也是十分配合。久在山中修仙，这人间拜神之事，他们很少得见，尤其知道世间还有神道修士之后，却也是觉得倍感新奇。 只见每来一人，神庙执事便拿起一个木碗，舀了一些水进去，供人洗礼。 那水看起来十分浑浊，像是茶水，不知是与什么叶片同煮，散发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秦欢接过木碗，一边洗手，却是一边看向小圆。 只见小圆正摇头晃脑，一双眼眸莹莹闪亮，仿佛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般。 “找到了？”秦欢一脸笑意。 第十三章 借还是不借 没想到这浮云山上果真有神灵存在，着实令秦欢喜出望外。 世间虽常有拜神之举，但并非每座神祠都有神灵坐镇。像这等无业游神常常会因各种缘由无故消陨，即便香火仍有维系，却不会再度显灵。 原本按秦欢的计划，是打算把燕国几个有名的灵验神祠都寻上一遍，却是没料到这第一站便有收获，实在高兴不已。 不过要想与之沟通，却是还得费一番功夫。 但凡神灵，皆需香火供奉。 无论是在自己家中布设神龛，还是修筑神灵的庙宇，只要信徒虔心叩拜，以灵魂发愿，以香火祭祀，便会营造出一方净土，又称香火神域。 香火氤氲之地越多越密，香火神域便越广越大。 香火神域存于冥冥之中，与现实所在好比平行世界，虽然在地理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彼此两个不相干的空间界域，神灵唯有掌握了一定途径才能打通两界，与外界交流沟通。 位格低微的神灵因魂灵弱小，只能栖息隐迹于自家香火神域之中，每逢阴盛阳衰之时才能显化人世，否则便只能如隔岸观火一般俯瞰人间世。虽可动用香火神力，却难以与世交流，只能偶尔托梦给信徒，以传达自己的愿望和心情。 倘若修炼神道有成，便能在神域范围内任意显化，沟通自然也是无碍，还可动用神力施展诸般神通，甚至还能左右神域内灵魂归往来去，立下部诸神，建起一方神道朝廷。至于境界更高者甚至能脱离神域桎梏，遨游诸天，自传香火，直至神珠化元神，羽化而登仙。 不过那等至高的神道修士如今已是举世罕见。 据小圆所述，神道诸国曾因争夺香火和法统掀起了一场罕见的大战，那场大战中各路神道相互厮杀，搅得世界生息紊乱，无数神灵陨落，本就稀少的神道修士更加寥寥，世界一度陷入失神之态。 也是正因如此，小圆才十分迫切地想将秦欢引上修炼神道的路途——她乃是灵宝一流，秉承太古七星之力，可借诸天星力感应一方气机，而她恰巧感应到南原这处世俗繁荣，却尚无神道大德占据地盘，这正是秦欢的机会。 不过如今来寻找这浮云山神主要是为了另一桩事。 像浮云山神这等无业游神，因尚未凝聚神珠，只能寄居香火神域之中，外人无从得见。但小圆乃是灵宝真灵，天生便可勾连不同界域，因此在浮云山神庙中稍稍一探，便已是寻到了浮云山神栖息之所。 万事俱备，秦欢于是立刻打点了几个庙中行走，在后院寻了一间静室。 静室之中，秦欢正静心屏气，盘腿而坐。而宁少泽与李威二人则在门外静静伫立，耐心地为他把关守卫。 他还没有修炼到灵魂出窍的地步，不能主动沟通神灵，如今便只能假借小圆之力。 此刻只见小圆站在秦欢身旁，神色平静，捏了个法诀，抖了抖手，便见点点星光好似芝麻米粒一般洒向秦欢的头颅。秦欢只觉又是神魂一颤，五感顿失。 …… 再次睁开双目，只见眼中画面与之前并无二致。自己似乎仍处于静室之中，无论是地上的蒲团，还是身旁的烛台，亦或是书架上的种种书籍都与之前没有两样。 秦欢心下有些诧异，但仔细感受一番，却又感受到一丝不同。 窗外鼎沸的人声似乎小了不少，刚刚还听见的鸟鸣也没了影踪。秦欢推门而出，亦是未曾见到宁少泽与李威二人的声音。 “看来我已经进了这方神域之中？”秦欢自言自语，忽的一拍脑门，摆头四顾，“不过小圆去哪了？” 还未等他动身寻找，便是一阵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传来：“小秦子，我在这呢！” 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衣衫粉黛的小女孩正兴冲冲地朝自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满脸拘谨甚至十分窘迫的生面孔，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浮云山神了。 秦欢此时朝那面孔仔细看去，不由大跌眼镜。 他本以为这浮云山神怎么说也跟神像一个模样，应是个昂藏九尺的大汉，却没料到真正形象竟是个体格瘦弱的黄发童子，甚至还没有小圆一般高。 “小秦子，这便是浮云山神了。”小圆指着小男孩，一脸邀功似的说道。 秦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话，隔了半晌，才微笑着抱拳，行了个礼，客套地说道：“久仰浮云山神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至哉。我名秦欢，贸然唤你来此，却是打扰了。” 浮云山神却是面色防备，没有言语。 他倒不怎么在意秦欢，而是十分忌惮小圆。 且不说灵宝真灵那如海一般巨大的威压，单是有人来找上自己便让他吃惊不已。 自家的香火神域，向来只有他一人，从未有人闯进来过，而今日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还实力远超自己，他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无业游神就好像过着原始生活的部落之王，本来在自己的领域里生活地好好地，有一天突然发现两个驾着飞机大炮而来的现代人，难分敌友，如此紧张倒也难怪。 秦欢见状，却是连忙说道：“我们此番来此，没有恶意，你不必担心。” 听了这话，小圆却是不由莞尔一笑，眼里冒着精光，倒也并未多话。 见秦欢表情诚恳，不似有假，浮云山神便放下了警惕，镇定下来，开口道：“我久在山中，唯见得诸多信客携愿而来，也明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你们前来，想来也是有事吧，我说的可对么？” “确实如此。”秦欢点点头，“今日前来，是想借你一物。” “所借何物？” “香火神力。”秦欢沉吟道。 浮云山神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几步。 这神力可谓他的身家性命，吸摄了许多香火才能换来那么一抔，岂是那么容易交出去的？况且说是借用，谁知道会不会归还！ 于是他连忙摆摆手：“不借不借，说什么也不借。” 却见小圆一副看破他心中所想的表情，走上前去，咧嘴一笑：“小山神，我告诉你，你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哦！” 第十四章 一笔双赢的交易 “我若不借，你还能明抢不成？”浮云山神一皱眉，回嘴道，心里却也在盘算着。 别看他是个童子模样，却并非童子的心智。他成神之前本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小孩，后来意外殒命山中，因机缘巧合魂灵未散，入了山神龛位，受了香火的熏陶才有了如今的位业。历历数年，也是见过不少风风雨雨。虽说如今看起来战战兢兢，像是挨了训的童子，却也是因小圆真灵的气息太过恐怖，令他有些胆寒。 “这倒是个问题。香火可夺，神力倒是抢不了。”小圆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让我想想有什么别的法子……” 浮云山神哭笑不得。不知这实力强劲的小姑奶奶是什么来头？世界这么大，为何偏偏要撞到自己这方小庙。 神灵乃是魂魄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只是脱离了肉体而已，却也有着生灵的七情六欲。浮云山神此刻的情绪便十分高涨，可见了小圆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威压，却是有气难撒，有怒难放，叫苦不迭，不由得哀叹连连。 秦欢见山神面色苦闷，只觉得好笑，倒也没真正笑出声来，而是招呼了一声小圆，叫她收敛起性子，谈起这次要办的正经事来。 “好啦，不逗你玩了。” 只见小圆面朝着浮云山神，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山神，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此来是要送你一桩只赚不亏的好买卖，于你于我可都是一本万利，我相信你是不会拒绝的。” “买卖？什么买卖……”浮云山神闻言却是半信半疑，却是没在意小圆的称呼，“我只是一方小小山神，全凭香火供奉修生养息，你们又能有什么东西能帮到我的？” 他生于山中，发迹于山中，向来信息闭塞，全凭着信徒的种种交流才得以窥看世界，却是不知这世界上能人异士大有人在，更不用说修仙之道了。 小圆捋了捋思绪，却是耐心说道：“这么跟你说好了。你现在虽然贵为一方山神，有万千信徒拜祭，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外强中干，想来你也是意识到了。时移世易，你总会处在气数的桎梏之中，说不得哪天你这庙就垮了塌了，香火就此断绝，神位更是朝不保夕。况且魂灵也有寿数，寿数终了也是要回炉重生的。所以，若非机缘巧合，与世长存对你来说难如登天。” 听了小圆有板有眼一串言语，浮云山神也不禁点了点头。小圆说得在理，他也挑不出什么纰漏来。他如今的香火之所以兴旺，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下出了几桩灵验的神迹之事，本来这样已然不错，按凡人的话来说，已算得上一方大善神，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离真正的神灵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见浮云山神面色肃然，像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小圆也不由一喜，连忙问道：“小山神，你想摆脱这种命不由己的状态么？” “这是自然。”浮云山神颔首说道。 “那好，本宝宝就指点你一条明路。” 小圆说着，却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仪容。 “在此之前，容宝宝先正式介绍一番。我叫小圆，乃是灵宝真灵。这是我家主人，名讳秦欢，乃是广陵宗掌门。”说着，她指向静立身侧的秦欢。 浮云山神看向身旁这个面容俊俏的年轻人，脸上流露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是你的主人？”浮云山神吃惊道，“可他实力……” 小圆如此可怖的实力居然对别人俯首称臣，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难不成眼前这个年轻人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颤，看向秦欢的眼神也不再轻佻。 只见小圆嫣然一笑：“你可别小瞧我我家主人。他资质无双，又获得了大能传承，虽现在实力低微，但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说着，她侧过头去，一双明眸望向秦欢：“对吧？小秦子。” 秦欢闻言却是一个趔趄，不由苦笑扶额。 一口一个“我家主人”听着正顺口，没想到中途忽然来这么一招，让秦欢着实有些汗颜。 却见浮云山神道了一声“原来如此”，接着问道：“你刚刚说指点我的明路是什么？” 小圆闻言回应道：“我家主人正兴建门派，可灵穴暂缺，山门未立。我虽可施一神通收拢地气，点化灵穴。却并非神灵，无有神力，于是只能转而外求。” “所以你们就专程来找我了？” “没错，听说你这小庙香火已有数载，想必攒下了不少香火神力。”小圆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浮云山神，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你应该明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你今日若肯赠予神力，便是莫大的恩情和因果。” “我要这恩情有何用？”浮云山神摇头说道。 “有恩自然是要报的。”小圆笑道，接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我家主人可为你提供两条出路，助你摆脱位业存续的桎梏，你任选其一即可。” 浮云山神闻言来了兴趣，拱手道：“愿闻其详？” 只见小圆摆了个架子，便一一诉说起来。 “其一便是传授你香火神道的修炼之法，如此便可不必担心存续之危。但有一事你必须知道，我家主人也会修炼神道，建立神国。你若选择这条路，日后便只能委曲求全，受我主人敕封，入下部神榜之中。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作为元老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只见浮云山神面色镇静，眼眸之中却略现惊愕之色，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其二乃是助你转世为人，改修气道。我乃‘镇元命圭’，由我护送的元灵转世可保留前世灵魂记忆，你大可不必担心。而且以你游神之躯转世，天生便有福缘眷顾，修炼气道更是水到渠成。不过转世之后却是要拜在我广陵宗门下的。” 这两个筹码可谓开得极丰厚，他们却是不信这山神会不心动。 “我话说完了，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了。”小圆摊摊手，“这可是天大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下次了。” 浮云山神果真是心头一动，咽了口唾沫。看来这两人来头不小，谋算也不小，若是所言为真，便当真是自家的机缘了。 于是他当下立刻问道：“可我如何才能相信你所言非虚？” 见浮云山神有了兴致，小圆立刻回道：“你若信不过，便发个因果誓喽，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可没人做得了假。” 浮云山神闻言点了点头，伫立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却见他目光炯炯有神，看向秦欢，又瞧向小圆，似是做出了决断。 “我接受你的提议。”浮云山神沉声道。 秦欢与小圆闻言俱是一喜，这正是他们期待的双赢局面，于是立刻说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便立下誓约吧。” 话音一落，却见浮云山神并未立刻回应，而是面色又有些为难，抿了抿嘴：“等等，我还有个条件……” 秦欢闻言，却是有些不快。无论前世今生，他与人交易最忌讳的便是对方得寸进尺，尤其是在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然十分丰厚的情况下。于是当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沉声说道：“请讲。” 第十五章 神灵亦多情 只见浮云山神叹息一声，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却说如今的浮云山神百年之前本是一个山野药童，偶有一次在山崖上发现一株异草，便就动了心思，可正当他涉险去采药时，却意外滑落，于是不幸失足落崖，一命呜呼。 巧的是他灵魂震出身外，正当消陨转世时，却意外乘着一丝香火游荡到了早已破败的山神龛位之中，便也是由此发迹，蒙香火之助成就如今游神之业。 他仍旧心有挂念那株异草，可成为神灵之后便受了香火神域的束缚，难以踏足那处。 而后他慢慢积蓄香火，神力渐生，造得的善功也愈多，信众也渐渐多了起来。他那香火神域自然也慢慢扩大，而他也终于再次得见那株让他不慎跌落的灵草。 果真是株异草，即便隔了数年依然常青如故，若是凡人吃下定然大有奇遇。浮云山神感叹着，可他已是灵魂之体，这等奇物与他已是无缘，便只好当做自己唯一的寄托，静心呵护。他于是慢慢看着那株草渐渐成长，然后生出苞胚，开出奇花，酝酿朱果。 就在朱果即将成熟的那日，异草散发出极其浓烈的香气，却是萦绕不绝，借着风力发散四方。浮云山中的生灵兽类皆是闻风而动，无论豺狼虎豹，还是鼠蛇雀鹰，皆是纷至沓来。为了争夺朱果，飞禽走兽大打出手，厮杀无数，血流成河。 可除了浮云山神，山中诸兽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斗争最终的赢家竟是那只体格瘦小的白毛雌狐。 它狡黠无比，一直伏地在侧，静静躲藏，在暗处观察着诸兽相争，最终趁战局大乱之时，一举抢到了朱果，当下便吞食下去，接着一溜烟便跑没了影。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只白狐，浮云山神是认得的，还可算是他的“老伙计”。 自家小庙常有人供奉蔬果肉食，他自然是无福消受，却尽是便宜了这小小白狐。 晚上憩息在庙阁一角，白天偷偷去盘中觅食，一来二去，浮云山神与这白狐已是有了感情，后来索性赠了几分神力给它。 白狐受了神性滋养，竟是一举打通了智关，有了灵性，成了一只妖狐，而非兽类。妖狐依然呆在庙中，一边学习着人类语言和智慧，一边和人类一样，学会了祭拜山神，成了他的小小信徒。 浮云山神自然十分惊喜，便也常常托梦给小妖狐，两人因此熟络，结下不解之缘。而后浮云山神因世间有辛氏狐族之说，而她又在同胞之中排行老七，为其取名“辛小七”。 那异草之事，辛小七自然也是受了浮云山神的点拨，最终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却说妖狐吞食掉朱果的第三天，浮云山神庙里来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天姿国色，倾城之貌，却是看得庙中男人心潮澎湃，女人自叹弗如。少女全程冷傲无双，不言一语，只是静静叩首，祭拜山神。 别人尚不知晓少女身份，可山神哪能感觉不到。眼前这绝色的少女正是那个陪伴自己数年的小妖狐。没想到她吞下灵草竟是一举化形，山神心下有些感动，也起了一丝无名的情愫。 她如今无须冒险偷吃贡品，可以自食其力，却是不能如之前一般常伴山神了。加上化形之后甚是招摇，于是拜祭一番后便低调离开。此后便在山中洞府隐居度日，每隔一月才往山神庙现身一叙，每次都在同一天，却是信守承诺，如约而至。 时至今日，已有十八年。 山神与小七情愫暗生，却因神妖之别难成眷属，只能偶尔梦中相见，实在难耐。不过百年也是这么过来，山神早已习惯，便也不奢求太多。 可是偏巧这一月一会忽然出了丝意外。 按两人约定，秦欢来时的三日前便该是相逢之期，可小七却迟迟未现身，令山神也是有些着急，不知出了什么事。他本来怀疑秦欢两人与此有关，却发现他们并不知情。 而他只知小七洞府位置，可那地方与浮云山有些距离，加上香火微弱，他却是触及不到。当下便想求二人替自己探查小七的安危。 …… “我别无他求，只求小七尚且安好。” 秦欢听着浮云山神娓娓道来，原本紧皱的额头却是渐渐松懈下来，嘴角更是不禁噙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小圆此时却是笑得合不拢嘴，莞尔道：“没想到你这山中小神，倒还是个多情种呢！”。 浮云山神却是面色羞恼，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秦欢也不再多打趣，听了山神所述，他也是颇有些感动，又十分好奇，想去会会这个小狐妖。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未见过妖类，只知道灵妖与灵兽有所区分。 灵兽虽身有灵力，可吞噬灵物，修炼血气，力量无匹，拥有天赋妖术，可终究兽性。哪怕实力堪比大能修士，也只有基本的兽类本能，没有自身的智慧，也是因此常被修士驯服作为身下坐骑，或是当做道场护法。 灵妖则有所不同。灵妖又称妖修。大凡成妖，有三关要破：一曰智关，便是生出智慧，觉察本我。一曰喉关，乃是去除喉中横骨，开口吐露语言。三曰形关，可化身人形。虽有三关，实则只要有了智慧便可称之为妖，后两关只是为了方便交流而添。 妖修皆行气道，修五窍之法，只要逐一炼化便可炼出元神。据说人族的气道便是仿效太古天妖而来，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于力道则是仿效灵兽了。 不过这智慧一关对于那些凡俗兽类实在难破，除非血脉异变或是偶有奇遇，否则几无可能，加上没有修炼传承，哪怕成了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而那些活跃万界的诸多灵妖族廷，则多是太古天妖的血脉，天生便有智慧，修炼已是顺风顺水，他们也自诩贵种，看重传承，将凡俗兽类中生成的灵妖皆视作杂种。 至于灵兽，虽也血脉不凡，但兽性根深蒂固，却是绝无可能成妖的。 如今听了山神所述，秦欢也大为心动。 这辛小七天赋不错，又偶食灵药得以化形，福缘亦是不凡，加上妖狐天生智慧过人，悟性高绝，想来如今只是缺少法门，若是将其收入麾下，倒也不错。 连同这山神一起，可谓“一举三得”！ 陆无相亦留给他不少妖修传承，却是正好能派上用场。反正他秉承“有教无类”、“兼容并包”的思想，却是并不在意门人是否妖魔，只看重本心。 于是秦欢当下立刻应允道：“此事不难，只要你要信守承诺，我这就动身帮你探看。” “我可以天道起誓。”浮云山神信誓旦旦，目光坚定有神，不疑有假，接着拱手做了一个大礼，拜向秦欢，看来果真十分重视那个名叫辛小七的妖狐。 “有劳先生了！” 第十六章 狐妖辛小七 虽然答应了浮云山神的请求，秦欢却并未马上动身。 若辛小七是个凡人女子倒还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妖，这就令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了。 大部分人族修士表面上与妖族和和气气，常常也有交易往来，饮宴之欢，背地里却是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有些排斥的。 再加上确有不少妖修不讲礼法，不顾天道，处处惹事造孽，令人族修士失了许多观感。于是常常就有人族修士见妖类形单影只，一言不合便要斩杀的事。不过有许多人口称“替天行道，斩除妖孽”，实则大多只是贪图妖修所怀的宝物罢了。 这类异族相杀之事，本可挑起战火，但因阵亡的常常是那些凡俗小妖，自诩贵种的上等妖族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放任自流了。 秦欢虽然有拉拢辛小七之心，却也得仔细斟酌。 万一那里有个脾气暴躁且境界远高于自己的修士怎么办？ 虽然这是在南原，却不无可能。 可他毕竟如今修为不高，此事又已是燃眉，与小圆思来想去，除了一番冒险实在也没有别的可说，毕竟富贵险中求，到嘴边的“肥肉”岂能轻易丢下？于是草草订了一个计划，轻装简从，这就出了门。 此番下山，却是只带了李威一人。宁少泽修为不高，万一有危险，自顾不暇之际也难以带上另一人，加上他尚未学会轻功，赶路也是缓慢，便将他留在山上，静候佳音。 …… 小苍山，无名山谷。 远离尘嚣与人烟，山谷间一派原始的秋意。橙色的树，黄色的草，层层叠叠交织一片。湛蓝的天空上有飞鸟盘旋，山间的小溪里有银鱼纵跃，端的是一片好景色，在正午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贴着山脚的一侧，则有一个别致的地方。 那是一个洞穴，却并不荒凉粗蛮，而是精心休憩，似乎有人居住。洞穴上的石壁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小七府”几个大字，洞穴外则围着一圈篱笆，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粮食蔬果。再往外便是纷纷繁繁的花朵，红红绿绿一片一片，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洞穴里面看上去虽然黑漆漆的，却也透出几分烟火气，并不寂寥。 不过这方小小的洞穴如今却笼罩在一股不祥的气氛之中。 只见洞穴外侧，五名男子或歇或立，身旁皆放着家伙，有麻绳，有大刀，有兜网，却是来者不善。他们撒了一圈刺鼻的黄粉，将山洞的入口死死堵住，又在外设下了几个陷阱埋伏，更是安了营帐，搭了篝火，仿佛是要守株待兔，等着什么东西。 他们要守的却并不是兔，而是…… “小狐妖，快出来吃兔子喽。” 一名黑须男子手里拿着一枝细细的铁杆，上面串着一只肥美的野兔，抹了盐巴在篝火上烧烤，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呸！恶贼，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么！” 只听一声娇弱的话音从洞中传来，虽有气无力，却听的出来她的愤恨。 “这都第三天了，你还是这个犟脾气。”黑须男子似有无奈地摇了摇头，“唉，那我就留着自己吃了。”说着，便扒了一只兔腿下来啃食。 一边吃，一边嘟哝着：“你这是何必呢？你说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多空虚，不如乖乖跟我们回去，你放心，会有你好果子吃的。你这么死磕，终归是挺不下去的，还是举手投降吧，你说呢？” “鬼话连篇！”山洞里再次传来声响，“我便是死在这洞里，也绝不会屈从于你们。” 这时黑须男子身旁一个胖脸男子却是看不下去了，冲他说道：“大师兄，咱们还跟她费什么话，困了她这么久想来也是体力不支了，直接进去强抓得了。她若真死在里面，咱们也不好交代啊。师父说曾经说灵狐的毛发是活拔下来最有用，死了却是大打折扣啊！” “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黑须男子显得有些不高兴，“狐狸最狡诈，万一她是诈弱怎么办？这洞里黑漆漆的，点了火折子也看不清晰，贸然进去便是找死。虽说这只灵狐还没有炼气窍，但既然能化形，恐怕也有培元境七八重的实力，你觉得你能打得过？”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我自有我的主张，你们不必多话了。”黑须男子说道，“耗下去又如何？命重要还是财重要？师父死了，山门被人抢了，就我们几个苟活下来，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可不能让任何一个折损在一个妖精身上。” “师兄说的是，我知道了。”胖脸男子悻悻道。 “知道就好。”黑须男子面色和缓下来，“继续守着去吧，等着听我号令。你们几个也是一样。”说着朝另外几名师兄弟瞧去。 几名男子点点头，于是又复归原位，眼神聚焦到洞府前面。 没过多久，众人只听见扑哧几声，警觉之下瞧眼过去，只见不远处两名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轻功纵跃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玉冠黑发，面容俊秀，却是气度不凡。 跟在身后的那个蓝衫罩身，十分壮健，也是气焰无二。 两人步伐极快，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倏忽一阵，便近了数米，正是冲着自己这方过来！ 五人立刻心存戒备起来，手里抄上家伙，十分警惕。 看他们两身法飘逸，轻功潇洒，想来已是达到了培养境后三重的地步。而黑须男子在内的这五人则唯有他和那胖脸男子达到了此境界，一个八重，一个七重，其余人则远远未至。因此见两人前来，却是不得不引起重视。 来的二人正是秦欢与李威主仆，只见他们奔赴到洞穴前方，瞧见诸人，丈量一番，于是停下步子，打量过来。 也不知是否因为继承大能传承的缘故，或是身为一门之掌的原因，秦欢如今的气度已是十分出众，颇有前世他在商海纵横中的风范，只见他展开培元境八重的气势，气定神闲地瞅过来，瞧得众人皆是有些畏色。 “这里谁是主事之人？”秦欢徐徐开口道。 第十七章 宝符观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到那黑须男子身上。 他也是稍作镇定，拱手便道：“鄙人列玄清，出身宝符观，如今忝为一门之掌。敢问两位道友尊姓大名？” “你也是掌门？真是巧了。”秦欢面色有些惊喜，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绿衣的黑须男子，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名秦欢，乃广陵宗掌门。” 他已是借助小圆的能力查探了眼前五人的修为实力，见对自己不构成什么威胁，如今却是毫无顾忌。 这人所说的宝符观，他却是没有耳闻，既然也是培元境修士来做掌门，想来只是南原上一个普通的仙门。 南原土地广袤，灵穴星星点点，仙门亦是十分分散，若非熟识，互相之间来往实则不太密切，只偶尔才会在修仙集市上交流一番。是以两人虽都没有听说彼此门号，却也并不感到稀奇。 “秦掌门好。” 听了秦欢所言，列玄清也是肃然施了一礼。 只见他又心生疑惑，看向修为更卓著却不吭一声的李威，问道：“那这位道友是……？” 秦欢只道：“噢，这是我座下随侧，名叫李威。” “嘶……” 列玄清与其师兄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这广陵宗是来头不小啊…… 培元境八重的修士驱使培元境九重的修士做自己的随侧，还能服服帖帖的，他们出身庙小，实在是没有见过，当下都十分惊讶。况且看秦欢年纪轻轻就培元境八重，更是心下佩服，却无半分嘲笑之色。 “不知秦掌门此来，有何见教？”列玄清的脸色却是好了很多。 秦欢闻言笑道：“倒是没别的事，只是有个朋友住在这里，过来见见罢了。” “朋友？”列玄清左看右瞧，心下疑惑，最后指着一旁黑黢黢的山洞说道：“秦掌门说的莫非是那只狐妖？” “没错，就是她。”秦欢点点头，脸上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不过你们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捉拿我这位朋友吧。” “秦掌门，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拐弯抹角了吧。”列玄清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倘若秦掌门也对这狐妖毛发感兴趣，我们分润一些出来未尝不可，权当结个交情了。” “你误会了。”秦欢摆摆手，“这狐妖真是我朋友。” 此话一处，却听见山洞中传出声响：“我呸，谁是你朋友？少跟我套近乎！” 接着又是一阵骂咧：“你们这些人类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秦欢闻言不由失笑，不过想来自己应已是寻到了浮云山神所说的辛小七，便吃了定心丸。听那少女似乎状态欠佳，恐怕正是被围困所致。 列玄清的眼神也颇耐人寻味，一脸“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的”表情。 却只见秦欢冲山洞说道：“辛小七，我可是受你家山神哥哥的委托来的，要不要这么不识抬举啊？” 话音一落，只听见洞中扑打几声。 “山神哥哥？”一个雪白的狐头从洞口钻出，看见门口的陷阱又忙不迭地退了回去，露出两个炯炯发亮的眼珠子，“你说的是真话？”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秦欢也是窥看到了这小狐狸的形貌，心中不由赞叹一声：果真是一头俊俏不凡的小狐狸。 “骗你做什么？”秦欢回口道，“你失约三天，你那山神哥哥急得可都火烧眉毛喽！” “我这不是被他们给困住了嘛！”辛小七发出嘟哝的声音，“小哥哥，既然你是山神哥哥派来的，就快些灭了他们，放我出来罢！他们一直守在外面，不给吃也不给喝，我堂堂一只美狐妖，都快被活活饿死了！” 听了这话，列玄清却是坐不住了，神色戒备地看向秦欢：“秦道友……我们可是同道中人，你真要为了一只狐狸大动干戈？” 他那胖脸师弟也是急了：“师兄，跟他费什么话！他们仨明显一伙的！”说着，便拿起武器，战意十足。 “师弟，不得无礼。” 列玄清忙喝止了胖脸男子，警惕的眼神却没有消掉半分。 他们一行人近些日子可谓是饱经不幸，先是师父身陨，而后又是宗门失手，基业被夺，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秦欢见状，自然心知肚明，却是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说着：“道友误会了，我岂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修士？不过我却是十分好奇你们来捉狐妖，是要做什么？” 对方虽然要捉拿自己来寻之人，但看起来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却是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言语解决的事情尽量不动手。 “唉……”见秦欢眼神真挚，列玄清不由放下戒备，却是叹了口气，“秦道友你有所不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话怎讲？” 列玄清又叹了口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宝符观擅长制符，早些年也是北疆上有头脸的门派，后来因门中六代掌门偏袒自家族群，导致他一家独大，我们师徒传承一脉则被打压。被逼无奈之下，只好从门中出走，来到这南原另谋生存。” “几番折腾，门中已断了太多传承，又失了不少财物。虽占了一处灵穴靖庐，可也一直不温不火，渐渐式微，传至我师父这代时更是衰没下去。前些日子，我师父坐化后，门中更是失去了唯一一个气府境修士，招来附近另一个门派的觊觎，却是把本来就薄的家底全数侵夺过去了。弟子门人也是要么归顺，要么流亡。如今你见到的五个，已是我门中所有人了。我受了师父遗命，却是要将这薪火传承下去。” “想不到贵门还有这么一番过往。”秦欢听得有些感慨，“可是这与狐毛又有何关系？” 列玄清于是说道：“我们宝符宗全靠制符起家。而这制炼符箓需要符笔，丹砂和黄纸。丹砂材料易得，调配简单。造黄纸的金晔竹种子我们也是携了不少，如今就缺这符笔。可门派基业被夺，门中的符笔俱是被抢了过去。我们如今是想自制符笔，而早些年听师父说妖兽灵狐的毛发乃是做符笔毫毛的上好材料，这才……” “原来如此。”秦欢颔首道，“可恕我直言，你们如今做的都是无用功。” “道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