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雷 景和三十四年。 六月中旬的傍晚,一场暴雨倾盆而至,将天宁国的都城笼罩在阴沉之中。空荡荡的街道上,一驾无人驱使的马车正缓缓行驶着,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诡异。 “殿下,不好了,殿下……” 端王府内,管家慌慌张张地闯入端王的书房,全然忘记了往日的礼数。 “何事如此慌张?”端王仍旧看着手中的书册,似乎早已习惯了管家的大惊小怪。 老管家顾不得端王什么脸色,顺了口气说道:“殿下,刚刚守门的侍卫过来禀报,门口不知为何来了一辆无人驱使的马车。老奴觉得奇怪,便让人前去查看,结果……” “无人驱使的马车?”端王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管家,“马车可有何异常?” 管家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凑近端王跟前低声说道:“殿下,这马车内没有别的,只有……一口小棺材,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棺材?”端王大惊,“你可瞧清楚了?” “老奴亲眼所见,确实是口棺材不假,只是这棺材没有封死……” 棺材?还是口没有封死的棺材。 端王思虑了一番,却没有想通此事究竟是谁所为,有何意图。 如此玄乎却又低调的做法,不像是京中哪位皇子所为,若说是江湖中人,端王府也鲜少插手江湖中事…… “将马车赶入府中,本王要亲自查看。” “殿下……老奴这就去。” 不管这是不是谁的阴谋,如今端王府已然无法避开此事,就只能想法子应对了。 通体漆黑的马车在侍卫的驱赶下缓缓驶入园中,端王负手站在廊下,看着家丁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口棺材抬出马车,面上镇定自若,手心却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轰……” “啊……” 突然间,一道惊雷炸开,不知是哪个家丁受到了惊吓,一松手,棺材就不受控制地摔下马车,原本就没有封严的棺盖也在此刻脱落。 一件由白绫裹住的物体从棺中掉落,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滚到端王的脚边。 “保护王爷!”守在端王跟前的护卫大喝一声,拔剑出鞘,周围严阵以待的侍卫们也立马亮出刀剑,紧盯着眼前这足有半人大小的怪东西。 雨势渐强,内里不知包裹着什么的白绫很快就被打湿,侵染上泥水。 端王低眸看着此物,始终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雷声不断,园中的众人却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殿下,让属下替您查看吧。”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开口,他一直站在端王身侧,面色沉着,倒是与惊慌的众人不同。 端王点点头,“好,清凛你小心些。” 见清凛上前,旁边的家仆等人都忍不住后退两步,却又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绕着白绫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清凛果断抽出佩剑,向其刺下。 嫣红的血液迅速在雨中漫开,众人正在心惊之时,白绫突然颤抖了几下。 “活……活的,是个活物啊!”老管家躲在家丁的身后喊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把管家抬回去。”端王轻喝,“清凛,把它打开看看。” 长剑一挑,层层包裹的白绫瞬间被划开,里面的东西也即将露出本来面目。 “轰……” “砰……” 又是一道惊雷,这次却不是在空中炸响,而是直接劈下,击中端王府…… 嘶,好痛。 意识朦胧中,路诺乔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剧痛无比,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手脚难以动弹。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煎熬,犹如身在炼狱,这样的痛楚,是她未曾承受过的。 “走水了,走水了……” “殿下,快救殿下。” “快来人呐,快灭火……” “快把人抬回去,还有清凛大人……” 耳畔络绎不绝的呼救声,身上难以忽略的剧痛和一直淋落在脸上的雨水,都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路诺乔勉力睁眼,透过层层雨幕,终于看清楚她身处一个陌生的院落,此刻正着了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模糊的人影晃来晃去,应该是在灭火了。 这是……哪里? 路诺乔无力地闭上双眸,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的场景。 她记得清楚,傍晚时分,她和哥哥路诺言共同追击一个跟踪她数日的男人,却不知为何闯进一处祭坛,神秘男子早已不见踪影。她和哥哥正四处查看时,一道白光突然从祭坛里升起,恍惚中只看到路诺言被弹出了光幕,紧接着,她的身体猛然下坠,像是从云端跌落,很快就失去意识。 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种种问题接踵而至,在路诺乔的脑海中搅成漩涡,搅得她心绪不宁。 柔软潮湿的泥土,没有酸碱味的雨水,混杂着烧焦味和花草香的空气,充满恐惧情绪的叫喊声…… 路诺乔默默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求出路。 须臾,躺在地上的少女再次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她相信,不管是什么的困境,她都可以挺过去,那五年的艰苦训练,并不是白白付出。 然而,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后,路诺乔还是有些诧异。 以木质为主体构造的房屋,雕栏画栋的长廊,精心点缀其中的花草树木,处处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再看那些拿着木桶灭火的众人,身着统一的灰色衣裙,裤脚扎进短靴,长发盘在头顶,用布条束起,一副古代小厮的打扮。 这是……古装片场? 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没有摄像机也没有打光灯,更没有发现和她一样明显是现代打扮的现代人。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货真价实的古代。 难道、莫非、大概、可能,那个古怪的祭坛,是个类似时空通道的东西?我穿越了? 路诺乔真的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喂……”她刚想喊一个人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极度干渴,实在发不出声音。 “姑娘,我们扶你起来可好。”一个柔弱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听起来还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路诺乔抬眼望去,正是两个年轻少女,头上梳着对称的发髻,没有多余的发饰,身着鹅黄色衣裙,应该是个丫鬟的身份。 二人正弯腰看着路诺乔,脸上还带着担忧神色。 她现在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点点头以示答应,努力扯起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来表达她的感谢之情。 谁知看见路诺乔的笑容后,两个少女反而露出像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不过还好没有丢下她就跑,而是合力将她扶了起来。 她们是在害怕我?我的长相应该还没到能吓坏闺阁少女的程度吧? 看见这两个少女的反应,路诺乔低头审视了自己一下,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揣测,她的样子看上去可能怪异了一些:头发只到肩膀的长度,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袖T恤和七分裤,脚上的凉鞋早已不见踪影。至于脸嘛,估计现在也跟一个绝症病人差不多。但也不至于到吓人的地步吧。 算了,也许古代的丫鬟都比较胆小吧。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是不是活腻了?” 刚刚走进长廊,背后就突然传来一身暴喝,两个少女吓得浑身一抖,松开扶着路诺乔的手,转身跪了下去,大呼着“侧妃娘娘恕罪”。 没有防备的路诺乔立刻栽倒在地,坚硬的石板摔得她鼻青脸肿。 握了棵草。 如果不是说不了话,路诺乔简直都要爆粗口了。 002 不吉利的东西 说来也是她们三人不走运,这位余侧妃被端王罚了禁足,昨天才解了禁。今日听说端王受了伤,自然要赶着去献殷勤,没想到被萧侧妃抢了先,又说错话被端王骂了出来,临走时还看到萧侧妃笑得一脸得意,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路过这里恰好看见了路诺乔这个害端王受伤的罪魁祸首,当然要拿来出出气。至于那两个小丫鬟,不过无端受到牵连罢了。 余侧妃兰指一翘,指着两个丫鬟骂起来,“你们这两个小贱人,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碰这不吉利的东西,还想把她带哪里去?是想害死我们端王府吗?”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有这样的心思,请娘娘明鉴……” 余侧妃的脾气不好,在端王府中人人皆知,两个小丫鬟见惹了她不快,拼命磕头求饶。 只是,余侧妃正在气头上,完全不理会这二人的告饶,“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贱蹄子,还有这个不吉利的东西全丢进火里去。” 两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泪如雨下,“侧妃娘娘饶命,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 路诺乔简直要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给气笑了,就算她看上去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是就这样把她被当作是不祥之人也太莫名其妙了。更何况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侧妃,不仅要烧死她,还要连那两个一时心善的无辜丫鬟一起处置,实在是过分。 要是我现在能动弹,一定分分钟弄死你。 听到余侧妃的话,两旁的侍卫互相看了看,谁也没站出来执行余侧妃的命令。虽然他们领命要保护余侧妃的安全,但向来只服从端王殿下的命令,侧妃根本没有指派他们的权利。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们拉下去,本妃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余侧妃,这两个丫鬟也是无心,就饶过她们吧。”一位老嬷嬷站出来,低声在余侧妃的耳边说道,“若是让殿下知道您又苛责下人,难免会怪罪于您。何必为了两个丫鬟,和殿下生了间隙。” 余侧妃脸上闪过一抹愤恨,盯着几人的目光愈发阴沉。两个丫鬟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中明白自己今日就是不死也得拖一层皮了。 “好好好,你们都好的很。本妃不过是被禁足了一些时日,这府中的风向就转的如此之快,不过处置几个贱丫头都有人说三道四。”余侧妃眼底浮现出狰狞之色,吩咐她的心腹丫鬟,“知春,去取荆条来,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她们。”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知春再清楚不过,也就只有在端王面前百般温柔,私下里,对他们这些下人向来非打即骂,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责打。 而余侧妃最忌讳的,就是有人顶撞她。如今因为这两个丫鬟,侍卫和嬷嬷都不肯听命于她,胸中郁气难解,只能通过皮肉之刑来发泄。 知春同情地看了两个丫鬟一眼,转身去取荆条,默默祈祷等下别再有人顶撞余侧妃,让她打痛快了,自然就会放过她们。 “呵呵呵……” 路诺乔突然笑了几声,扶着长廊上的栏杆,努力爬坐起来,转过脸面向众人。一直没有注意她的余侧妃,此刻才看清自己口中的不详之人是什么样子。 一头青丝凌乱地披着,面色蜡黄如同行将朽木,两眼窝陷,眼中布满血丝,眼下乌青一片,干裂的嘴唇扯出邪恶的笑容,渗出丝丝鲜血,看起来格外嫣红,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尤其是那双盯着众人的眼睛,幽深的瞳孔里像是潜伏着恶鬼,诡谲又阴险,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吞噬他们的灵魂。 “今日,你敢动她们一下试试看。”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哽了一把碎木屑在喉咙里,听得在场的人寒毛倒立。 余侧妃嚣张的气焰瞬间烟消云散,立刻躲到侍卫身后,一脸惊恐地喊道,“有鬼……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用余侧妃再下令,侍卫们纷纷抽出佩刀严阵以待,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路诺乔。他们之前可是看得清楚,殿下的贴身侍卫清凛,就是因为刺了这个怪人一剑,引来了天雷,全身都被雷劈焦了,险些丢了性命。他们可没有清凛那样的好身手,哪敢不怕死的去招惹她。 “嗬嗬嗬……你来猜猜看,我是人,还是鬼。”路诺乔保持着阴森的笑容,缓缓向余侧妃等人爬过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动一下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犹如万千利刃在体内游走。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们快拦住她,别让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靠近我。” 余侧妃惊吓之际,身边的一名侍卫也被她推向路诺乔,结果不慎被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绊住了脚,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外倒去。 或许真是天命所在,雷声掠过,那名侍卫也已经被雷劈中,不省人事。 “扫把星,你就是扫把星,快给我杀了她,你们快去杀了她。” 余侧妃疯癫的模样印在路诺乔的眼中,她强忍着要翻白眼的冲动,这园子地势如此平坦开阔,又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或者树木,雷雨天气还拿着刀剑这种金属制品在外招摇,不是明摆着招雷劈吗? 剩下的几名侍卫踌躇不前,有前车之鉴,谁也不想贸然出头。 “你们两个,去把她杀了。”余侧妃又突然指向那两个早就吓傻了的丫鬟,“只要杀了她,我就饶你们不死。” “侧妃娘娘,奴婢不敢……” “杀我,你以为真的可以杀了我吗?” 路诺乔继续逼近,意在诛心。 “哟,这不是府上的侧妃娘娘吗?在这喊打喊杀的,是怎么回事?” “世子,端王殿下在馨竹苑,请跟我来。” “不用不用,本公子倒是很想看看这院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世子……” 院门口传来一片嘈杂,只见一年轻男子摇着折扇悠闲地在园中晃荡,后面跟着三名男子和一位身着粉色舞裙的妖娆女子。 路诺乔正在疑惑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的时候,余侧妃已经款款向着来人行礼道:“澈世子。” 变脸也太快了吧,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后。 路诺乔终于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配上她那副不人不鬼的尊容,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怕。 年轻男子的目光扫过路诺乔,浑身忽而爆发出摄人的寒气,清冷的双瞳看向余侧妃,“谁给你的胆子,将她伤成这样?” 003 京城第一美男 半个时辰之前。 建安城接连热了半个多月,今日一场暴雨降临,天气都凉爽了许多。 醇王府的宴客厅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几名衣着妩媚的舞女正翩然起舞。主座上的醇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名身姿曼妙的舞女,心里盘算着今晚该宠幸哪一个,苍老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猥琐的笑容。 下方坐着几位跟醇王年纪相仿的老头,全都色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表情也与醇王相差无几。 “世子爷~” 身着粉色舞裙的桃夭托着酒盏款款走来,柳腰摇曳,看得旁边几把老骨头一酥,难以按捺心中欲念。可惜美人眼中却只有这厅内唯一的年轻男子,同时也是皇室成员中排位第一的美男,醇王世子,轩辕澈。 眼前的男人剑眉微挑,狭长的桃花眼中总是流转着动人的眸光,令人沉沦。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品尝。一支紫玉钗盘起三千青丝,却在额前留了一缕发丝,随风而动,更是为他平添了一股妖冶之色。不过普普通通的紫色锦袍穿在他的身上,也变得绚丽夺目。 要知道,这可是嚣张至极,敢对京中的青年才俊大言不惭道“论美貌,你们都比不过本公子”的轩辕澈。 “世子爷,奴婢伺候您饮酒可好?”桃夭面带酡红,半遮半掩地冲着轩辕澈浅笑,妩媚的长眸闪过一丝狡黠。 澈世子早已及冠,却未曾娶亲。能侍奉在他的身边,岂不是比那几个半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子强多了。虽然舞女的身份始终上不得台面,但若能在正妻入门前生下个一儿半女,也能在这偌大的王府中得一席立足之地 轩辕澈摇晃着白玉酒杯,目光游离,轻声吩咐道:“暮歌。” “属下在。” “锦寒回来了吗?” “刚从端王府回来,现在外面候着。” “走,去看看。” 桃夭掩饰住心中的激动,刚想用柔若无骨的娇躯向轩辕澈倒去,没想到这对主仆完全对自己视若无睹,直接准备起身离开了。 可是,能够接近轩辕澈的机会实在难得,桃夭只能豁出去,不管不顾地朝着轩辕澈扑过去。 对付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轩辕澈早有防备,微微侧身,暮歌便挡在身前,冰凉的剑刃也架上美人的脖子。 “若再敢靠近一步,休怪我刀剑无眼。” 暮歌说话毫不客气,眼中也带着一丝轻蔑,此女定然是王府新来的,不知道妄图勾引世子的后果,才敢如此尝试。若是知晓了那些女人的下场,想必定会对世子避之不及。 轩辕澈悠悠开口:“暮歌,你又在心里骂本公子,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 暮歌好不容易摆出的冷漠脸瞬间垮掉,露出一副讨好的笑,“爷,小的哪敢骂您啊。您看是不是该去找锦寒了?” “慢着。”轩辕澈推开暮歌,站到桃夭面前,手中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桃夭。”桃夭面上闪过一抹娇羞,痴痴地盯着轩辕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名字”轩辕澈收起折扇,吟叹两句便转身离开,“暮歌,把她带着。” “啊?” 暮歌愣了一下,这跟预想中的场景怎么不一样?世子转性了还是中邪了? 书房里,锦寒终于等来了轩辕澈,后面跟着挤眉弄眼的暮歌和一脸不安的桃夭。 锦寒有些犹疑,不知如何开口。 轩辕澈不甚在意地说道:“说吧,端王府现在情况如何?” 锦寒瞥了一眼桃夭,很快收回目光,对着轩辕澈说道:“世子,属下打探到那架古怪的马车里载的是个小姑娘,不过被人用白绫裹住,封在了棺材里面,死活不知。清凛割断白绫的时候,端王府被雷劈中,前院走水了,端王爷和清凛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端王如何?” “端王爷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锦寒抬头看了一眼暮歌,接着道,“冰洌已经从长平城回来,想必已经收到消息,很快就会赶回端王府。” “那个大冰块?”暮歌突然出声,一副惋惜的模样,“若是让他处理这件事,那姑娘多半是活不成了,啧啧啧……” 轩辕澈轻摇折扇:“怎么,暮歌心疼了。那本公子送你去端王府来个英雄救美如何?” “不不不,世子,您可千万别把我送去端王府,和锦寒这个闷葫芦在一块就已够可怕的了,再让我碰上冰洌那种不近人情的家伙,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提起冰洌,暮歌就忍不住打寒颤,三伏天里也觉得有丝丝寒气冒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端王府看看堂兄伤势如何,顺便再凑个热闹。” “爷,你是不是说反了?不是……”暮歌傻乎乎地跟在轩辕澈后面问道,立马被锦寒白了一眼,“蠢货,闭嘴。” “你凭什么要我闭嘴,自己不爱说话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说话?我要是不说话,世子平时该多闷啊……” “再不走,就把你们两个都送给端王爷。” “别呀,世子爷,我错了。” 再一次被冷落的桃夭简直无语,只能弱弱地开口唤住轩辕澈:“世子爷,奴家……” “哦,还有你,也跟着本公子一起吧。” 桃夭心中一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醇王府与端王府相距不远,坐马车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此时,天空已经放晴,端王府中的火势也被扑灭,站在府外只能看到一缕黑烟,看来火势不算大。 轩辕澈刚出马车,不远处正好看见一名男子快速策马而来。 暮歌偷偷往锦寒身边挪了挪,“天冷,让我躲一躲。” 来人正是暮歌口中的大冰块,端王的贴身侍卫之一,冰洌。 见到轩辕澈等人,冰洌匆忙下马行礼,“澈世子,今日府内走水,殿下也受了伤,恐怕不能招待世子您,不如……” “冰侍卫,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一路周途劳顿,定然很是劳累,不如早些休息。我不过是去探望探望堂兄,没什么事,不必如此紧张。”轩辕澈不容分说,径直往端王府中走去,府中的下人也不敢阻拦他。 冰洌无奈,自是不能放任轩辕澈在府中乱晃,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着火的园子中,接着,便看到了余侧妃喊打喊杀的那一幕。 004 天命所授 “澈世子,这是个误会,您这可真是误会妾身了。” 余侧妃暗自叫苦不迭,她虽然确实存了要整治整治路诺乔的心思,可到现在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过,何谈伤害。 “世子认识这位……姑娘?”冰洌微微顿了一下,才确定廊下的人是个姑娘。 不自然的神色在他的冰块脸上一闪而过,想不到轩辕澈突然到访,竟是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小丫头。不过,从端王府之前传来的口信来看,此人出现的太过诡异,不可不防。 路诺乔也很想知道突然出现的澈世子究竟有何目的,然而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听到轩辕澈的回答,就再次昏迷了过去。 轩辕澈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余侧妃和冰洌,而是脱下外袍,交给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桃夭,“去给这位姑娘披上。” 桃夭给路诺乔披上衣服,顺势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借着收拢衣服的时机,双指搭上路诺乔的脉搏,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这位姑娘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妙,还是请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为好。” “澈世子,你要相信妾身啊,妾身确实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余侧妃急着为自己辩白,全然没有注意到冰洌越来越黑的脸色,“她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 “侧妃娘娘,天色不早了,您该回房歇着了,这里就交给属下处理吧。” 冰洌终于忍不住打断余侧妃的话,再让她留在这里,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冰洌,这件事恐怕是你处理不了的。”轩辕澈收起一身寒意,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世子爷,把玩着折扇,状似无意地说道,“看来,还是要麻烦端王兄一趟了。” “世子爷,端王殿下受伤,府中事务暂时都由属下代为处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打扰殿下了。” “你是说本公子在没事找事咯?冰洌,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跟本公子说话。” 轩辕澈顺手将折扇砸向冰洌,后者没有退让半分,依然站得挺直,不卑不亢地说道,“澈世子,属下知道您身份尊贵,可这里是端王府,不是您的醇王府,还希望您能注意自己的行为举行。而且,属下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是世子您误会了。” 轩辕澈冷笑两声,“哼,你倒是有几分骨气,端王兄真是走运,能有你这样得力的属下,呵呵。” 冰洌眉眼不动,千年冰块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承蒙世子谬赞,能追随端王殿下,是冰洌之幸,殿下愿委以重任,是冰洌之荣。” “哈哈哈,冰洌,澈世子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澈世子,醇王叔近来可好?” 端王刚歇下没多久,就听到轩辕澈到访的消息,心中甚是惊讶,甚至不顾太医的反对,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这里。 醇王府历来不干涉朝局,只管当个闲散王爷,开朝至今,荣宠不衰。 现任醇王爷老迈,府中一应事务早已交与轩辕澈处理,醇王府的大权实际上都握在他的手中。而这位世子不过及冠之年,却极得陛下信任,常常得到单独召见。虽对外宣称是陪陛下品茶下棋,几位皇子全然不信这套说辞。 只是轩辕澈虽在京中风头正盛,却鲜少与几位皇子有来往。今日突然到访端王府,却不知所谓何事。 “端王兄的好意,澈自当向父王转达,只是不知端王兄的伤势如何?” 二人寒暄一番,就该进入正题了,因为前厅被火烧了,端王只好带着轩辕澈去自己的书房议事。 待屏退左右,端王再也忍不住,急着询问轩辕澈此行究竟为何事而来。 “今日傍晚之事,端王兄想必也很想知道是何人所为吧。” “难道,你知道这幕后之人。”提起傍晚那驾古怪的马车和里面的东西,端王还有些心有余悸,被雷劈中的清凛此刻还昏迷不醒,连太医也没把握能保住他的命。 “端王兄应该知道已故家母精通紫微斗数。”轩辕澈浅尝着口中的绿茶,吊足了端王的胃口才继续说道,“澈某不才,未继承家母所学十分之一,只是对星象占卜之事略知些皮毛。” 联想到陛下对轩辕澈的宠信,端王忽而发现一切都有了解释,更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当年的醇王妃是个极其聪慧之人,是京中公认的才女,更因精通紫微斗数而得众人敬仰。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未满三十便撒手人寰。 轩辕澈在其故去时,不过十一二岁,竟然已经习得母妃的紫微斗数,定然也聪慧过人。可以预算未来之事的人才,会得到皇上的重用并不奇怪。 见端王没有什么疑问,轩辕澈说道:“前一段时间,澈测算出异星降临,将出现在邺城。奉圣上之命,前往邺城寻找异星,却没想到迟了一步。所以可以推断出,这幕后之人定然也是精通占卜预算之事,才能准确的算出时间地点,甚至比我们早一步到达。” “世子说的异星难道是那个古怪的丫头?她到底是什么人?” 轩辕澈笑而不语,用手指蘸了蘸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这……”端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澈世子,这是何意?” “端王兄难道没看清楚这是什么字吗?” “我……看清楚了……可是我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端王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竟连自称也从“本王”变成了“我”。 轩辕澈很满意端王这样的表现,压低声音道:“天命所授,不可违抗。端王兄只需要好生招待这位贵人。万事都要顺应天意,切记不可强求,自然会有好运降至。” “只是,本王有一事不解,幕后之人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要用这种方法送到本王的府上来?为何不……” “端王兄不必担心,第一,说明这幕后之人并非皇族之人,而且若是留下贵人,恐怕他无力自保,殿下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第二,此举显然是想向殿下示好,或许是对殿下有所求。世人所求,无非功名利禄,殿下大可放心。第三,用这样古怪的方式来送人,殿下的对手恐怕怎么也猜不出那一位的身份。” “这倒是不假。”端王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端王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最大的对手也不过就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轩辕曜。此番就算是轩辕曜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出端王府里这位的身份。 “不过……” “不过什么?” 轩辕澈用眼神安抚端王稍安勿躁,继续说道:“端王兄的府上,有人冲撞了贵人,还是早做处理的好。” 端王对轩辕澈的话不疑有它,当即同意了他的建议。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入府以来又未有所出,舍弃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留恋。 当余侧妃还在房中回味着那张京城第一美男的脸蛋时,轩辕澈已经三言两语决定了她的命运。 竖日,端王府传出消息,昨日因前厅突然失火,余侧妃未能逃出,惨死火中。 005 拒绝面圣 半个月后,端王府。 沁竹苑里一片清幽,听竹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走到院中的竹榻旁,开口唤道:“乔姑娘,该起来吃药了。” “怎么又到了吃药的时候,听竹你是不是记错了?”路诺乔躺在榻上,看着听竹又准时给她端来的一大碗中药,愁眉苦脸的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半月前她再一次清醒时,已经躺在了端王府的厢房中,享受着座上宾的待遇,每日都有太医来为她诊治,而当日因她受余侧妃怪责的两个小丫鬟,也被派到她的身边伺候。 两个丫鬟分别叫听竹、听兰,原本只是个扫洒的丫头,现在被提升为一等丫头在她身边,待遇和以前是天差地别,伺候起路诺乔也是格外用心。 因为太医诊断出路诺乔全身筋脉受损,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至少要静养半年才能恢复。所以她一直被强制躺在房中养伤,不能随意动弹,也只能倚仗这两个小丫鬟获取消息。 听竹年纪稍长,性子也要稳重些,十二岁入端王府为婢,至今已有四年,让她去打听消息也更为细致。听兰只比路诺乔年长一岁,今年不过十四岁,她性子活泼,心地纯良,在王府中的人缘倒是不错。 从两个丫鬟的叙述中,路诺乔终于弄清楚这里是中原大国天宁国,周边还有若干小国。形成气候的也只有极北之地的北原国,南部由一国一分为二的南疆和西凉这三国。东部海外虽有东陵国,但因海上同行不便,两国交往甚少,消息也不甚灵通。 轩辕氏是天宁国皇族姓氏,当今皇上轩辕朔,年少登基,至今已有三十四年,一直兢兢业业。只是子嗣稀薄,只育有五位皇子。大皇子轩辕昊英年早逝,未至及冠竟意外身亡。二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轩辕曜,加封庄王,三皇子就是端王轩辕昱,乃淑妃所出。剩下两位皇子均未成年,七皇子轩辕晖据说是身份卑微的宫女之子,由贤妃抚养长大,今年才十四岁,而九皇子轩辕晔最为年幼,只有十岁,其生母是四妃中最年轻的良妃。 至于轩辕澈,则是铁帽子亲王醇王爷的嫡长子,自幼被封为世子。十四岁时,就以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名扬天宁国。 说起轩辕澈,听兰和听竹二人的眼中都露出钦慕之色,路诺乔努力回想了一下,其实当时根本没看清他的长相,不过那出位的走姿和清冽如泉的声线倒是让人印象深刻,她惹不住点点头附和两个丫鬟“嗯,看上去确实是个大骚包”…… 从被喊打喊杀的不祥之人变成了端王府的贵客,这种转变让路诺乔有些难以适应。尤其是端王爷,对她那副恭敬有加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抱大腿这个词。所以在端王询问她的姓名家世后,她下意识的就用了个假名字,把自己说成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路诺乔并不觉得是端王突然善心大发,好心收留她,相反,她心中清楚,端王此举必定是希望有所回报。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身无长物之人,究竟有何利可图,竟然可以让一国皇子对自己百般讨好。 唯一的解释,就是突然出现的轩辕澈对端王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有如此转变。 可惜从路诺乔清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轩辕澈,也就无法从他那里知道缘由。 “乔姑娘,奴婢刚刚去问了叶太医,他说只要再喝一个月,就可以减少剂量了。”听兰不知道又从哪里蹦了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伏在竹榻边给路诺乔递上蜜饯,“姑娘快把药喝了吧,熬过这一个月就好了。” 路诺乔撇撇嘴,心有不甘地捏着鼻子一口把药灌下肚,接过蜜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哼,那老头有那么好心吗?我看他巴不得整死我。” 叶太医是轩辕澈特意为路诺乔请来的御医,虽然医术不错,但脾气也倔的不得了。 诊治的第一天,叶太医刚说让路诺乔静养半年,路诺乔就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叶太医一听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当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要不是端王劝得快,恐怕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过,这老头也不肯吃亏,硬是在药方里加了一味黄莲,整惨了路诺乔。 “叶太医这也是为了姑娘好,早一天养好身子,就可以早一天出门了。”听兰一边给路诺乔捏腿,一边说道。 路诺乔狐疑地打量了听兰两眼,“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叶老头许了你什么好处,今天居然这样替老头说话。我记得那老头也没少凶过你们俩啊。” “奴婢心里也同姑娘想的一样,今天的听兰确实与往日不同。”听竹也跟着打趣听兰,“想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叶太医那么吝啬,能许奴婢什么好处?再说了,奴婢的心是向着姑娘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收买。” “哦,原来听兰是个有志气的姑娘,是我错怪你了。” “好吧,奴婢老实交待。方才去找叶太医的时候,澈世子也在,还向奴婢打听了姑娘的近况。奴婢还是第一次离澈世子那么近……” 眼看着听兰就要开启脑残粉模式,连听竹也要开始花痴了,路诺乔急忙打断她,“那澈世子怎么不到沁竹苑来?” “澈世子说了,等会就过来。”听兰傻笑着,眼睛里还在放光。 路诺乔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记爆栗,喊道:“你怎么不早说?” “哟,原来乔诺姑娘这么期盼着本公子过来。” 听这欠揍的语气,不用回头路诺乔都知道身后来的是谁。 “若是本公子早知道乔姑娘对本公子思之如狂,一定不负卿之所望,每日都来相见。” 在听竹听兰二人迷恋的目光中,轩辕澈又摇着他那把扇子,招摇地走在沁竹苑中,还状似炫耀般地在路诺乔面前转了个圈。 “姑娘一直盯着本公子,看来绣娘给本公子新做的衣裳很是不错,待本公子回去,一定要好好赏她。” “嗯,确实不错,差点亮瞎了我的眼睛,果然很适合世子爷骚包的人设。”路诺乔一本正经地点头回答,眼神中却满是嫌弃。 虽然听不太懂路诺乔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众人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轩辕澈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秒,很快就恢复回来,“既然姑娘这么赞赏这件衣服,那本公子以后就只穿这样的衣服好了。” 看着轩辕澈身上的紫色锦袍,金色暗纹在阳光下反着光,感觉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路诺乔的嘴角抽了抽,默默转开脸不想再看到他。 “臭小子,老夫是来看诊的,可不是来听你们斗嘴的。”叶太医往石凳上一坐,对着已经痴傻的听兰吼道,“还不快给老夫沏茶,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轩辕澈走过来亲自给叶太医沏上一杯茶,满口委屈,“五叔公,说好了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的。” “去去去,老夫可不是那些傻丫头,不吃你这一套。” 叶太医嫌弃完轩辕澈,又对着路诺乔吹胡子瞪眼,“臭丫头,还不把胳膊伸出来让老夫把脉。” “叶神医还需要再把脉吗,您老不是早就断言我没有半年时间,绝对动不了身子的吗?”路诺乔嘴上吐槽着,却还是乖乖伸出手让叶太医把脉。 “要不是老夫见你体质特殊,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死,你以为老夫会来给你医治?” “体质特殊?我怎么不知道。” “全身外伤不说,肋骨断裂五根,内脏损伤,又被内功高手震断全身筋脉,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竟然还能在五日滴水未进的情况下愈合一部分伤口,这不是体质特殊是什么?”叶太医斜了路诺乔一眼,嘴里嘟哝着,“也不知你这臭丫头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究竟被伤成这样。” 路诺乔低头沉思,原以为自己身上的的伤是在穿越时造成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为的损伤。她从两个丫鬟的口中得知自己被送进端王府的情况,就对幕后之人这样的举动十分好奇,只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和打伤她的人是不是同一批。 叶太医见路诺乔没有说话,又哼了一声,“被人打成这样都不知道是谁干的,真是没出息。” “臭老头你除了会说废话还会干什么?我要是知道是谁打的,我早就……”路诺乔气结,她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应该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可惜怎么回想也没有半点线索。 “早就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再打回去不成?” 叶太医说的是大实话,以她现在的状态,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打架了。更何况,路诺乔心里也清楚,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过会些拳脚功夫,在古代的内功高手面前根本无力还击。 轩辕澈坐到叶太医的对面,问道,“五叔公,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了。” “哼哼,有老夫给她诊治自然是恢复的不错,若是乖乖听老夫的话,不出七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真的可以动了?”路诺乔太过欣喜,直接忽略了叶太医自夸的话,要是在以往,两人必定还要争论一番。 轩辕澈皱眉,表情难得严肃一次,“可是,陛下还等着召见她,三天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让老夫违背原则。” “陛下?你说的是天宁的皇上吗?要召见我?”路诺乔刚刚从竹榻上做起的身子立刻又躺了回去,捂着脸说道,“麻烦世子爷去回禀皇上,我伤的太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动弹不了,恐怕不能去面圣了。” “乔姑娘,欺君和抗旨可都是要杀头的。” “杀吧杀吧,反正我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又没有九族可以诛。皇上要是想砍脑袋的话,就把我的拿去,别嫌少就行。” 006 夜探皇宫 “宁愿被砍头也不愿意去见皇上,本公子倒是很想知道,乔姑娘在害怕些什么?” “怕麻烦。”路诺乔直接了当的回答他。 轩辕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姑娘还未面圣,如何就知道是麻烦。” “脚趾头告诉我的。”路诺乔抖了抖双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你说什么,反正就是不去。 伴君如伴虎这种道理,已经不需要更多的例子来说明了,路诺乔自然不会傻到在自己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时候,贸然去见一个,几乎可以决定所有人生死的危险人物。 轩辕澈看向叶太医,后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拾收拾药箱就准备离开,当然了,嘴上也没闲着,“走了走了,利用完老夫就要赶老夫走,世态炎凉啊……” “五叔公慢走。” 今日无风,清幽的竹林边一时静谧无声。院中的二人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半晌,还是路诺乔首先服软,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好吧,你给我个理由。要是能说服我,我就去。” “本公子知道,你需要一个身份,在这里活下去的身份。” 嗯,似乎有点道理。 虽然不知道轩辕澈是如何知晓她并非这里的人,但作为一个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现代人,路诺乔确实是没有户籍,也就成了所谓的黑户。而黑户,地位就如奴隶一般,若是被人抓住了,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确实不易生存。 不过这点小事根本不需要惊动到皇上,只要能给里正一点好处,就可以造出一个身份,同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如果实在造不出户籍,还可以往那深山老林里面一钻,养活自己也是没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路诺乔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建安,去个偏僻的地方。 “这个身份有多好用?” “和本公子的地位差不多。” “这么好?”路诺乔上下瞥了轩辕澈两眼,“我也可以拥有一座王府吗?” 轩辕澈明显愣了一下,露出无奈的笑容,“能。” 本以为路诺乔会高兴得眉飞色舞,事实上她却突然焉巴巴地缩了缩身子,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弱女子,并不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 从现代突然出现的祭坛,穿越至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进入端王府,被奉为座上宾,接着现在又有皇帝召见,路诺乔整个人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却有着接二连三的怪事发生,她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自己真的身处异世,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而现在能从轩辕澈这里得到答案的,也就只有他们的目的了。 轩辕澈沉默了一会,就在路诺乔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缓缓吐出四个字:“太平盛世。” 我去你个XXX。 路诺乔扶额,真的是欲哭无泪。 臣妾做不到啊,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她只是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十三岁少女,只有初中的文化水平,智商还被双胞胎哥哥狠狠地鄙视过,唯一的特长就是闯祸。如果是在现代,她的背后还有庞大的路氏企业撑腰,想做什么,有路家众人相帮。可在这里,她连繁体字都还没有认全,怎么可能达成“太平盛世”这样的神级目标。 “那个,世子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路诺乔笑得尴尬,眼神飘忽不知该往哪躲。 轩辕澈忽而眯起双眼,露出狡猾如狐狸的表情,“如果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所以,你必须是。乔姑娘能明白本公子的意思吗?” “嗯嗯,明白明白。” 面对轩辕澈的威胁,路诺乔面上忙不失迭地点头答应,心底却在思索着到底该怎么从建安城逃出去。 “别想着逃出去,本公子早就在端王府周围布下眼线,沁竹苑也被端王严密监控着。本公子好心提醒姑娘一句,乖乖待在这里,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轩辕澈得意地一笑,不知迷晕了多少京城少女的脸庞凑近路诺乔,充满诱惑地说道:“七日后,本公子会来接你进宫面圣,千万别想逃了。” 等轩辕澈离开沁竹苑,路诺乔气鼓鼓地跳下竹榻,自己走回了厢房,行动自如,完全看不出像叶太医所说的那般虚弱。 路诺乔在心中轻叹,每天都要在院中躺几个时辰,好让暗中监视的人相信自己还是个废人,只是再这样每天躺着无所事事,恐怕就真的要变成残废了。 “姑娘,快坐下,奴婢替你把金针取出来。” “嗯。” 路诺乔坐到桌边,卷起宽大的衣袖,早就准备好的丫鬟立即将刺她在手臂内侧的长针取出来。 “桃夭,七日的时间,我的身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虽然姑娘的体质异于常人,但七日的时间太短,恐怕还是不能有太激烈的行动。”桃夭垂下眼帘,掩埋住心中的情绪。 桃夭费尽心机才接近轩辕澈身边,没想到转眼间就被他以照顾路诺乔的名义送来了端王府,想来定是轩辕澈对她的目的有所怀疑。如今她全然没有机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想尽快离开端王府,另作打算。 可是沁竹苑被端王派人严加监视着,出入不便,桃夭和路诺乔成了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在得知路诺乔有离开的端王府的想法后,她立即向路诺乔投诚,用自己的医术帮助她尽快恢复,并且瞒过了叶太医等人,期许她能有办法离开这里。 “那有没有什么秘术或者强效药丸之类的东西,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突破身体极限?”路诺乔不死心的问道。 桃夭停顿了少顷后,说道:“有,的确有一种行针之法可让人突破极限,但持续时间只有一刻钟,失效之后的半柱香内也无法动弹。而且这样对身体的损伤很大,会伤及心脉。” “只有一刻钟,这时间也太短了,我又不会轻功,根本出不去啊。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桃夭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一脸纠结。 “怎么了,有什么你就尽管说吧。” “姑娘,听说当今圣上是位为国为民的明君,也许去觐见皇上,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桃夭在屋内听到轩辕澈说出皇上要召见路诺乔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想法,若是路诺乔能得皇上青眼,说不定就可以通过路诺乔拿到那样东西,这样就有希望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路诺乔深深地看了桃夭一眼,后者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和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路诺乔看向窗外,目光深邃,透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深沉,“时间不多了,我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建安。” 路诺乔心中打定注意,必须在七天内逃出端王府,等离开建安城,就前往邺城,试试看能不能找回缺失的记忆,说不定还可以发现重回现代的方法。 入夜,月明星稀。 月光下竹影婆娑,微风拂过沁竹苑的竹林,倒映在窗户上的竹影跟着摇曳起来。 青纱帐内瘦小的少女呼吸绵长,像是睡得极为安稳。 一道黑影迅速略过沁竹苑外围的监视,动作麻利地打开卧房的窗户,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床前。 帐内的少女倏然睁开双眸,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黑影刚刚伸手撩起纱帘,一道劲风猝不及防地向他袭来。 黑影堪堪躲过一掌,账内的少女踢来的一脚已袭到跟前,他下意识伸手去挡,没想到这少女有如此蛮力,震的他不由得后退两步,左手也失去了知觉。 “什么人?” 少女刚想发问,黑影已经蓦地接近她的身边,伸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这不公平。 路诺乔在心中咒骂,为什么古代会有点穴和轻功这种东西,简直就像是开了挂一样,根本无法抗衡啊。 黑影迅速从房中拿出一件外袍裹住路诺乔,将她扛在肩上,跳出窗外,足尖轻点,几个起起落落间就已经出了端王府。 “轩辕澈,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干嘛?”被扛在肩上的路诺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快颠死我了。” 黑影足下未停,声音却染上了笑意,“姑娘怎么猜出来是本公子?” “味道。” “本公子身上有什么味道?” “骚包的味道。” …… “喂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陛下。” “你怎么不按套路来?不是说好了七天后吗?” “看样子,乔姑娘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若是等到七日后,端王府里找不到姑娘,本公子可就不好向陛下交待了。” 007 诏书 越过道道宫墙和层层守卫,轩辕澈轻而易举地就带着路诺乔落在了南薰殿的屋顶。 “曹林,你们都退下吧。” 尽管已是午夜,南熏殿仍是灯火通明。等到宫人都退出内殿,轩辕澈迅速潜入殿中。 “澈儿,你来了。” “皇叔。”轩辕澈伸手解开了路诺乔的穴道,“澈儿将她带来了。” 偌大的殿内燃着龙涎香,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路诺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悄悄抬头看向天惠帝。 只见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靠在榻上,正注视着自己,面上虽有疲惫之色,目光中却饱含慈祥。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也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和想象中浑身散发威严的上位者居然完全不同。 “民女乔诺参加陛下。”路诺乔收回目光,才想起来行礼这回事,连忙朝着天惠帝下跪。 “免了免了。”天惠帝摆摆手,“到朕这里来。” “啊?” 路诺乔还在发愣,轩辕澈已经在其背后推了一把,将她推至榻前。 凝视了路诺乔片刻后,天惠帝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像,真是太像了,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路诺乔被天惠帝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向轩辕澈,他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天惠帝为何如此激动。 “你告诉朕,你的父母亲叫什么?” “我……”路诺乔面露难色,之前她就以自幼是孤儿这种借口糊弄端王,端王也没有多问。现在再拿来糊弄皇帝,似乎有些危险了。 不待路诺乔回答,天惠帝又接着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姓路?” 看到路诺乔吃惊的表情,天惠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笑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路诺乔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路诺乔。” 天惠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对轩辕澈说道:“澈儿,替朕将那样东西取来。” “是。” 轩辕澈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转身从柜子的暗层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交给天惠帝。 路诺乔满怀忐忑地看着天惠帝打开暗红色的木盒,如视珍宝般地拿出一枚白玉牌。 天惠帝双手有些颤抖,不断摩挲着白玉牌,目光似乎穿过了这枚玉牌,回到了很久以前。 轩辕澈和路诺乔二人都没有出声,不敢打断天惠帝的思绪,殿中只有烛火在不断跳跃。 须臾,天惠帝终于从回忆中苏醒,看向路诺乔,将手中的白玉牌递过去,“孩子,拿去吧,这本应该是属于你父亲的,现在就交给你了。” 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路诺乔心中充满疑惑,默不作声地接过白玉牌。 温润的玉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只有一个“定”字。 “若想知道这令牌有何作用,就滴上一滴你自己的鲜血。” 路诺乔不疑有它,立刻咬破自己的指尖。 随着血滴渐渐渗入,玉牌竟慢慢地起了变化,由通透的白色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天惠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继续循循教导地说道:“好好保管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在人前暴露它的存在。” “民女知晓了,只是这个……到底有什么作用。陛下怎么会知道民女的父亲?” “它的作用,你日后自会知晓。至于的你的父亲……”天惠帝忽而笑出声,“你的祖父,可是叫路恪?” “您认识我爷爷?”路诺乔凌乱了,一个陌生世界的皇帝,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爷爷,而且看上去还交情匪浅的样子。 “澈儿,定王爷的事迹,想必你都听你父王说腻了吧,不如就由你来代朕告诉这孩子。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路诺乔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牌,感觉有点懵圈了。 难道爷爷就是皇帝所说的定王?爷爷其实是古代人穿越到现代?还是这一切其实是一个巧合? 轩辕澈拱手道了声“是”,提溜着还在犯傻的路诺乔就出了皇宫。 寅时一刻,东方天空已经微微露出一点白光。 路诺乔满身疲惫地躺回床上,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听完轩辕澈的解释,她不禁感慨,原来这个世上竟然真的存在着,自己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 不管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既然她已被天宁的皇帝认准是天命所授之人,就已经没有在此时逃离京城这个漩涡的可能,唯一的选择,就是努力达成天惠帝的期望了。 “啊,好烦啊,我还只是个孩子啊。”路诺乔忍不住在房中大喊着。 “姑娘,你醒啦?”守在外面的听竹敲了敲门,“需要洗漱了吗?” “不用,我再睡一会儿。” 路诺乔蒙上被子,一觉睡到中午时分。醒来之后,瞬间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既来之则安之,这种逃避现实的心态可是一点也不像自己的作风。 不就是要国富民强嘛,一个国家也不过几千万的人口,比不上现代的一个省,就当自己是个省长好了嘛。 路诺乔自我催眠成功,立刻在沁竹苑内吆喝起来。 “听竹、听兰,给我找几本书来,嗯,历史,兵法,地方志,农经什么的,不管什么类型的书都给我拿来。” 两个丫鬟不明白路诺乔突然之间又在发什么神经,但还是很快就找来了一堆书,果真是种类繁杂,不过最多的还是民间有关风花雪月的戏本,说不定是把丫鬟们平日消遣看的书也拿来了。 嗯,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那就先从农书看起。 路诺乔在书堆里翻了翻,才找出一本农书,草草翻了几页,就无奈地丢到了一边。 “哎……” “姑娘,怎么了?”桃夭来到路诺乔的身边问道。 “看不懂,看来我还是要先请个教书先生,把字认全了。” 桃夭斟酌了一番说道:“姑娘若是想认字的话,奴婢可以先帮姑娘。” 醇王府中 轩辕澈静静地看着密信被烧成灰烬,转头问锦寒:“沁竹苑内近来有何动静?” “这几日,乔姑娘都由桃夭教习识字,没有做旁的事,看来已经放弃逃跑的念头了。” “墨阁传信来说,在邺城发现了一些线索,本公子要亲自去一趟,京城这边就交给你看着了。” 锦寒低头没有出声,轩辕澈察觉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墨阁中人,向来守信,不会有事的。” “世子此行务必带上暮歌一起他虽然心智有些欠缺,但胜在武功奇高,有他在也能护得世子周全。”锦寒明白轩辕澈断然不会带着自己而让暮歌留在京城,只求他能带着暮歌前往邺城,也多了一份保险。 “不行,陛下的诏书不日就会布告天下,到时候乔诺说不定会有危险。”轩辕澈负手而立,背对着锦寒,俊脸布满凝重,“她初到京城,涉世未深,尚难自保,就让暮歌在暗中保护她。你留在京中,要注意各方动向,难免分身乏术。本公子的轻功你是知道的,就算有什么危险,逃跑也是绰绰有余的。” “世子,让暮歌跟着您去吧。”锦寒突然跪到地上,“乔姑娘身边有皇上的暗卫,端王府中还有冰洌,属下也必定拼尽全力,不让乔姑娘出事。” “锦寒你……” “爷,皇上的圣旨已经传到端王府了,传旨的公公是曹林,现在已经回宫了。”暮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才看到跪着的锦寒,“咦,你犯了什么错,爷要罚跪你?” 锦寒撇过脸,懒得搭理他。 “锦寒,起来吧。暮歌,你继续说。” “圣旨上说乔姑娘本是荣王遗腹子,流落在外受了很多苦,所以封她为郡主,赐名轩辕潼,封号清宁。现在暂时在端王府养伤,待荣王府重新修葺后,再行迁入。” 暮歌一口气说完话,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对着嘴巴灌。 “噗……烫死我了。” “蠢货。”锦寒终究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008 相府嫡女 天惠帝一纸诏书册封了一位郡主,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景和二十一年,荣王府一夜之间惨被灭门,全府上下三百多口人,上至荣老太妃,下至襁褓婴儿,据说无一生还。此事上报朝廷,天惠帝怒不可遏,下令追查凶手。后查出是三王叛军的余虐所为,天宁全国都开始全力追杀叛军余党,凡被抓获之人,皆施以极刑示众。肃清行动进行了半年多才渐渐平息。 那一年,建安城几乎每日都有人被处以凌迟,城中处处充斥着血腥之气。这是天惠帝登基以来,唯一进行的一次大杀戮,却让京中的许多人毕生难忘,至今都无人敢在天惠帝面前提起荣王之事。 而荣王府邸也一直荒废至今,无人问津。 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天惠帝突然间册封一位郡主称是荣王遗腹子,让各方势力不得其解,不知皇上是真的想补偿这位郡主,还是背后有何深意,欲借此旧事重提。 其实,不光是各方势力头疼,路诺乔,现在该叫轩辕潼了,也很苦恼。 自从圣旨颁布之后,她这沁竹苑就不再清幽雅静了,不光是京中名门贵族都以各种名义前来拜访,就连端王府中的姬妾们也变着法的要和她拉关系。 轩辕潼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可以下床溜达了,这样一来,又要躺回床上装病。而且那些女人实在是难以应付,暗示明示都赖着不走,哪怕隔着帘子见不到轩辕潼也不死心,总想多套出一些消息。轩辕潼没有办法,只好装作喉咙受伤,不肯说话。只是再这样装下去,她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又送走了一波女人,轩辕潼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活动筋骨,忍无可忍道:“听兰,以后再有人来,你就通通拦住,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听竹在王府待得久了,太注重规矩,阻拦主子们的事情肯定做不到。不像听兰,原本就是个性子跳脱的姑娘,跟着轩辕潼的这些日子里,没有什么拘束,胆子也大了许多。 听兰想了想,“郡主,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还好说一些,可是王府里的侧妃和夫人,奴婢不敢拦着。” “怕什么,端王叔不是早就把你们俩赐给我了吗?卖身契在我的手上,你们就是我的人,端王府中的主子可没有处置你们的权利,明白了吗?”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听兰抚了抚胸口,俏丽的脸蛋上忽然又变了副表情,“那……要是澈世子来了,应不应该拦着?” “拦什么拦,我看你和听竹俩人是巴不得轩辕澈天天过来。”轩辕潼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听兰一眼,心中暗骂着轩辕澈长了一张骗人的脸,真是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听竹掩唇轻笑道:“郡主,论辈分,澈世子可是您的叔叔,日后在人前千万不可直呼其名。” “哼。”轩辕瞳气鼓鼓地嘟起嘴,“管家婆听竹又上线了。” “自从圣旨下来后,澈世子都没来过沁竹苑了。叶太医也离开了建安城,这院子可是无聊了许多。” “叶太医离开建安了?臭老头不是御医吗,怎么还能离开京城?” 轩辕潼一直以为叶太医不来沁竹苑是因为自己骗了他,让他心中不舒坦了,原本她还有些愧疚,毕竟叶太医也算是在这异世之中,真心为她好的人。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早就离开了建安城,连个招呼都没打。 听竹有些诧异:“郡主不知道吗?叶太医早就辞去御医一职,在外游历四方,专为穷苦百姓看病,京中许多达官贵人都请不到叶太医。这次他老人家肯来端王府还是看在澈世子的面上。” “对啊对啊,”听兰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之前王爷想请叶太医给清凛大人诊治,都被拒绝了呢,应该说是清凛大人托了咱们郡主的福。” “清凛?”轩辕潼想起之前俩个丫鬟告诉她的事情。 清凛那日被雷劈中居然还没死,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也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轩辕澈请来叶太医给她看诊时,也顺便帮清凛给治好了,只是因为轩辕潼招惹了他生气,连带着清凛的药也被加了黄莲,也不知该说他是走运还是倒霉了。 “不管那倒霉的家伙了,咱们找点事情做吧。” 轩辕澈在前往邺城的前一晚,悄悄来过沁竹苑和轩辕潼道别。而端王因为天惠帝旧疾复发,暂时代理朝政,这几日都住在宫中,对沁竹苑的注意也就减弱了。 轩辕潼察觉暗处监视的人员减少,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你们俩个,去找几套男装,咱们偷偷溜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让各府费劲周折打探的怀宁郡主,一身少爷打扮,带着听竹、听兰两个假小厮在街头招摇过市。 此前轩辕潼就了解到,天宁国的商人地位虽然依旧低下,但国家并不抑制商业发展,对街市的管制也不是很严格。 现在虽已过了午市的时间,街上还有不少商贩在摆摊,卖珠玉配饰的,家常用品的,还有各式吃食的小摊,都在卖力吆喝着。 满街的行人,熙熙攘攘着,除了做寻常人家打扮的普通百姓,也有同轩辕潼一般穿着锦衣的富家公子和姑娘,也是热闹非凡。 偶尔有听竹和听兰二人认识的公子小姐出现,俩人就会附在轩辕潼耳边介绍。 轩辕潼自是没空去关注那些贵族子弟,两眼全盯着街边的小吃。 “那边是卖什么的,那么多人排队?” 听竹看了一眼轩辕潼所指的方向,说道:“那是刘大婶家的烙饼,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听说许多上早朝的大人都会买她家的烙饼充饥。公子若是想尝尝,小的这就去给你买。” “好啊,那我去那边的茶楼等你。” 轩辕潼带着听兰进了茶楼,找了个楼上的隔间坐下,立刻有小二过来招呼。 等小二退下,轩辕潼让听兰也坐下陪她一起。 “公子,这……” “少废话,又不是在王府,没人管你和不和规矩,赶紧坐下。” “是。”听兰欠着身子坐下,只占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轩辕潼看到也没有再出声,毕竟这主仆观念、等级观念还是太根深蒂固,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 两人刚喝上一口茶,听兰突然朝楼下惊讶地说道:“哎,那不是丞相府的千金吗?” 轩辕潼顺着听兰的目光看过去,一间名为珍宝阁的铺子里似乎发生了争执,几名少女竟在门口吵了起来。 少女们看上去都身份不凡,头上挽着时下流行的发髻,步摇流苏相映其中,身着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环佩相扣,一个个都打扮的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娇艳欲滴。就连身边带的丫鬟们,也都比寻常人家好看。 其中一位看上去已有十五六岁的素衣少女像是被其他几人围攻了,此刻正困在几人的包围之中,面色不虞。 听兰小声给轩辕潼介绍着几人的身份。 那个被围攻的少女是丞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孟诗妍,只是在府中的境遇似乎不太好,而带头围攻她的少女,就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孟诗韵,跟在身后的是三小姐孟诗莲,然后就是户部尚书的孙女谢芝琳,安平侯府的沈媛媛和兵部侍郎之女萧慧娣。 “大姐姐,你就把那件玉钗让给妹妹吧,妹妹愿意付给姐姐双倍的价钱。”说话的是孟诗韵,带着趾高气扬的优越感,仿佛自己才是相府嫡女,“这可是不少银钱,足够姐姐花上一阵子了呢。” 孟诗莲倒不像孟诗韵那样气势压人,仿佛完全听不懂孟诗韵话中的讽刺,睁大美目跟着说道:“是呀,大姐姐,二姐姐向来说话算话,一定会付给你双倍的价钱,你就让让二姐姐好不好?” “三妹妹这样说就奇怪了,好像姐姐存心要压榨二妹妹的私房钱一样。二妹妹是庶出,月银自然比不上嫡出的,要攒到买这玉钗的银钱也不容易,还是省些花比较好。” “大姐姐……”孟诗莲自觉语失,往孟诗韵身边靠了靠,美瞳中水气氤氲,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孟诗妍轻抚着手中的首饰盒,嘴角微扬,孟诗韵脸上压抑的嫉恨和孟诗莲手下揉皱的锦帕,皆被她收入眼底,“可惜姐姐买这玉钗是准备送人的,不然一定会圆了二妹妹的心愿。” “哼,孟诗妍,别装模作样了。你一个被退了亲的贱人,京城中还有谁愿意同你交往。”沈媛媛咄咄逼人地说道,“别枉废心思去巴结什么人了,你这种挖空心思,只知道算计别人的贱人,休想再嫁到我们侯府。劝你识相点,赶紧把东西还给诗韵妹妹。” “还?”孟诗韵冷笑一声,挺直身板跟沈媛媛对峙着,“倒是叫人不明白了,本姑娘半个月前就来订做的玉钗,明明付过了银子,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东西。还有,你们安平侯府的世子有婚约在身,却和闺阁少女暗结珠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也是本姑娘算计的不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认出这几位少女的身份,有些知道内情的人也开始偷偷地指手画脚。 009 桃夭失踪 (感谢各位的推荐票和鼓励,我会努力更新的*^_^*) 孟诗妍一双清眸环顾几位千金,犀利的眼神停驻在沈媛媛的身上,掷地有声地说道:“退婚?那是你们安平侯府还算有自知之明,不然本姑娘就算削发为尼,也不愿嫁到你们侯府去。” 沈媛媛气结,柳眉倒竖,“孟诗妍,你血口喷人……” “大姐姐,一支玉钗而已,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必把话说的如此难听?大姐姐是我们相府嫡女,理当以相府的颜面为重才是。” 眼看这几人都斗不过孟诗妍,孟诗莲躲在孟诗韵身后怯怯地说话,一副被孟诗妍吓到的模样。 “小白莲真是让人讨厌。”轩辕潼站在窗口,看向孟诗妍的目光中充满欣赏,“这位嫡小姐倒是很对本公子的胃口,听兰,咱们要不要下去帮个忙?” “呃……郡主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听兰有些后悔让轩辕潼看戏了,家宅之事向来复杂,何况相府中这几位小姐的争斗由来已久,旁人着实不宜卷进去。 “好可惜,桃夭没跟着一起出来,不然能就给她们下点毒,让她们好好消停一阵子了。” 许是轩辕潼盯着孟诗妍的目光太过热切,后者似乎有所感应,抬头往茶楼这边看了一眼。 轩辕潼丝毫没有看好戏被当事人抓包的自觉,还朝着孟诗妍挥了挥手。 另外几位千金发现孟诗妍的视线落在别处,也跟着转头来看,正好瞧见挥手的轩辕潼。 此时的轩辕潼早已不像初到端王府那副模样,虽然身子削瘦了些,脸蛋却恢复了圆润光滑。她的五官原就生得英气,此刻作了少爷打扮,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以玉带束之,勾勒出颀长的身形,直叫人叹一句,好个英俊少年郎。 恰好夕阳西下,正斜挂在茶楼上方,给轩辕潼又增添了几分暖色,让几位千金都看呆了。 谢芝琳最先回过神,鄙夷地剜了一眼孟诗妍,冷哼道:“这有人呐,刚被退了亲,不思悔改就算了,还公然在街上勾搭别的公子,真是不知廉耻。” “谢姐姐说的极是。”萧惠娣拿着手帕捂着嘴笑道,“若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到,恐怕她还要指责别人诬陷她呢。” “两位姐姐是在说大姐姐吗?”孟诗莲又开始装无辜,“大姐姐才不是这样的人,大家可别误会了,说不定那位公子早与大姐姐相识,只是妹妹不知道罢了。” 说完,孟诗莲低下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又错了话。 “三妹妹,大姐姐的事情咱们还是少管为妙,免得回去还要被大姐姐一顿编排,到时候父亲责罚,我们可担待不起。”孟诗韵见孟诗妍不说话,以为她做贼心虚,趁机坐实了她勾搭男人的名声。 “呀,莫非……”萧慧娣突然惊叹了一声,眼神落在孟诗妍手中的首饰盒上,又转向茶楼那一边,“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孟大小姐不愿意把玉钗让给诗韵妹妹呢,倒是咱们强人所难了。” 沈媛媛也恢复元气,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说你怎么突然给我们侯府泼脏水,原来是早就找好了相好的。想必今天是来送定情信物的吧,还不赶紧过去,也好让我们瞧瞧孟大小姐的眼光如何。” “怎么,诗妍要给谁送礼物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允许吗?” 一个凌厉的女声突然呵斥道,几位千金还在疑惑之时,孟诗妍露出会心一笑,走向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少女。 “义安,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孟诗妍对少女的称呼,身后几位千金的脸上顷刻变了颜色,忙不失地地上前行礼。 “小女子孟诗韵(孟诗莲、萧慧娣、谢芝琳、沈媛媛)见过义安郡主。” “我想早点知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就来找你啦,谁知道碰到这些个碍眼的东西。也就你脾气好,能忍得住,换做是我,早就一鞭子甩过去了。”义安郡主亲切地挽着孟诗妍径直走出人群,连眼神都不屑于分给几位千金。 眼见这无戏可看了,围观人群也纷纷散去。轩辕潼挑挑眉毛,没想到这一趟出来还挺有收获的,原来古代的大家闺秀,也是各有特色。 “义安郡主是德王爷的女儿,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脾气火爆。”听竹买完烙饼回来,在轩辕潼身后解说,“论辈分,郡主该叫她一声姑姑。” “看上去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又是长辈啊?这样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轩辕潼恶狠狠地咬下一口烙饼,心中忿忿不平,“不玩了,打道回府。” 轩辕潼刚刚离开茶楼,隔壁的白衣男子也推门而出,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轩辕澈,这就是你费尽心思要保护的人吗?” “二公子。”一名男子飞身跃入隔间,半跪在地,“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桃夭被人劫走了。” “是什么人?” “对方只有一人,行迹诡异,手段阴狠,应该是诡医。” “什么?”轩辕潼刚回沁竹苑,一直隐在暗处的暗卫就突然现身,告诉她桃夭被一个蒙面人给掳走了,“你没拦住对方吗?” 轩辕潼早就察觉暗处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枉废她寻了个机会出门,还特意让两个暗卫远远地跟着,好让暗处之人现身,只是没想到对方的目标居然是桃夭。 “属下奉皇上之命,只负责保护郡主的安危。” “你……”轩辕潼气极,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暗卫给揪了起来,“那老娘把你留在沁竹苑是为了看门的吗?” 如此彪悍的作风直接看呆了身后的两个丫鬟,原来郡主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另一名暗卫急忙求情说道:“属下等立刻去营救桃夭姑娘,请郡主息怒。” 轩辕潼松开手,看向此人,“你们有办法追上对方吗?” “蒙面人掳走桃夭姑娘后,还有另外一拨人马追了过去,正是城北的方向,若此时去追,应该还能还找到蛛丝马迹。” “好,我们现在就走。” 轩辕潼转身就要出门,却被听竹喊住。 “郡主,这种事情交给暗卫去做就好,您玉体尊贵,万万不能有损伤。况且,现在天色已晚,若让人知道郡主久不归宿,恐怕会有损闺誉。” “没时间废话了,听兰你快去醇王府找锦寒,让他带人速来城北接应,听竹你就留在这里,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轩辕潼不等听竹听兰二人回应,就让暗卫带着她飞掠出沁竹苑,将出府门时,正好看到了冰洌刚刚下马进府。 不作二想,轩辕潼直接跳上马,调转方向,往城北飞奔而去。 “冰侍卫,借你的马一用。” “郡主这是要去哪?” 回答他的只有马蹄扬起的尘土,和轩辕潼迅速远去的身影。 …… 一路朝着城北追去,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巷陌里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穿着同样的黑衣,左肩上有个鬼脸标记。尸体面色发黑,死相狰狞,没有明显伤口,似乎是中毒而死。 暗卫上前查探一番,回禀道,“郡主,从装扮上看,这些都是幽冥殿的杀手,尸体还温热着,刚死不久,凶手应该就是掳走桃夭姑娘的蒙面人。” “这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想必是已经出城了。”另一名暗卫也从周围勘察回来。 轩辕潼蹙眉,愈发担心桃夭的处境,对手不仅武功高强,还擅长用毒,情况十分棘手。若是出了城,就更难追寻了。 “继续追,等下分头去找,一旦有发现就立即联络,你们应该有互相联络的方法吧?” 郡主正欲驾马而行,暗卫突然拦在前方,“郡主,对方太过危险,还请您回府等候消息,属下定会尽全力救回桃夭姑娘。” “你们要是再废话,耽搁了救桃夭,回头就把你们全部扒光了挂到城门口去。” 拦马的暗卫立刻闪身让出路,小声嘀咕了一句,“属下刚刚什么也没说。” 010 诡医阴煞阵 一行人出了城门后,分作三方追击。 轩辕潼带着两个暗卫继续朝北而行,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关闭城门的击鼓声,几人加紧速度,不一会就进入了一片密林。 “小心。”轩辕潼话音刚落,一阵箭雨穿林而来,两名暗卫迅速带着轩辕潼躲开。 “快住手。”一个人影匆匆从林后出现,“锦寒不知是清宁郡主前来,误伤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因为轩辕潼还穿着男装,锦寒一时没有认出她来倒也不奇怪。 “锦寒,你怎么会比我先到这里?”轩辕潼也很诧异,就算锦寒等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越过他们,提前在这林子里埋伏。 “回郡主,属下已经带人在这片林子里搜寻好几天了,郡主这是……” “桃夭被一个蒙面人掳走了,我们一路追到这里来的。途中还看到了幽冥殿杀手尸体,似乎也是死于此人的毒手。” “幽冥殿的杀手?”锦寒有些惊讶,“莫非桃夭姑娘是被诡医聂长风抓走了?” “诡医?你们在这里守着,难道也是因为此人?” “世子曾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也算是与他结了仇。只是诡医此人向来行踪难觅,手段又阴险毒辣,我们一直没有查出他的确切下落。这次收到诡医出现的消息,属下就带人在这片密林里搜索,只是这林子似乎有些古怪,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藏身的地方。” 轩辕潼脸上的担忧更甚,“桃夭恐怕凶多吉少了,我必须尽快找到诡医。” 轩辕潼知道桃夭留在自己身边别有目的,虽然与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也了解桃夭有一颗医者仁心,从未存着害人的心思。之前她身负重伤,也多亏有桃夭的悉心照料才能迅速恢复。 轩辕潼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眼下听说抓走桃夭的人如此危险,自是万分着急。只是她还不知道幽冥殿的杀手是冲着谁而来,“幽冥殿的杀手难道也在追杀诡医吗?” “应该是的,据说幽冥殿的殿主身中奇毒,多年来饱受折磨,下毒者就是诡医。” “这么说应该不是敌人了,我们继续分头去找吧。”轩辕潼放下心,敌人只有诡医一人,就不用太过担忧了,眼下只希望桃夭还活着。 “等等,郡主,此地危险,您还是……”锦寒话还没说完,轩辕潼身边的一名暗卫就朝他挤眉弄眼的,暗示他不要说话。他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轩辕潼突然眼神一亮,似是有所发现。 “这里有香味,是桃夭身上的药香,她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 轩辕潼在周边绕了一圈,不断用鼻子嗅着,终于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一根沾染着血迹和药粉的银针。 “这是桃夭随身带着的银针没错,血迹已经凝固,应该离开有一会了。”轩辕潼继续朝前方搜寻,大概百十步的距离又发现了一根银针,同样有混有血迹和药粉。 锦寒带着人马跟上轩辕潼,暗自奇怪。林中草木虫鸟混杂,气味难辨,怀宁郡主竟然还能分辨出草药的香气,这嗅觉实在异于常人。 有桃夭留下的线索指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围绕着白色烟雾的林子边缘。 “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说不定是幽冥殿的杀手已经和诡医交手了,我们进去看看。” 言罢,轩辕潼首先进了白烟之中,暗卫紧随其后,锦寒招呼手下跟着进入。 暮色已黑,众人虽然点了火把,但在这烟雾之中仍旧视物困难,只能小心前行。走在前面的轩辕潼突然停下脚步,让暗卫将火把凑近地面。 “嘶……” 等看清地面的情况,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满目都是零零碎碎的白骨,已经完全嵌入湿软的地面中,若不是扒开落叶仔细查看,根本不易发现。而暗褐色的泥土,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血液凝固的颜色。 锦寒蹲下身子挖出一把泥土,凑近鼻尖闻了闻,“郡主,这的确是血的味道。” 轩辕潼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 某些不愉快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轩辕潼只觉得胸中怒火难平,一股戾气急需发泄出来,“别管这些了,我们快点走,桃夭的气息就在前面。” 雾色渐浓,似乎不断有白色烟雾自地面升腾而出,整个林子都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 “桃夭。”轩辕潼募地大喊了一声,急速朝前飞奔。众人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却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上她的身影。 待走到近前一看,果真有一女子被倒吊在树下,双手垂下,手腕处被割开,鲜血不断涌出,落在下方的一块石槽中。 轩辕潼的步伐加快,奔向桃夭,身后的暗卫隐约察觉到她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正要开口,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长剑直指轩辕潼。 “郡主当心。” 眼见轩辕潼背后受袭,离她最近的两名暗卫却被黑衣人围困住,一时之间难以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得手。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轩辕潼突然侧身闪过袭击,徒手接住了黑衣人的一剑,另一只手迅速搭上剑背,竟硬生生地将长剑折断成两半。 不待黑衣人再作反应,轩辕潼身形闪动,已绕到对方的身后,咔嚓一下,就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轩辕潼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几息时间,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一个第一次杀人的少女。 然而轩辕潼又突然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砍向已经倒地的黑衣人。 锦寒等人心下疑惑,却也明白这不是发问的时候,都尽全力与面前的敌人搏斗。 “这些人已经死了。”轩辕潼可不想让人以为她在鞭尸,开口解释道,“砍断他们的手脚,应该就没什么威胁了。” 接触到对方脖颈的时候,轩辕潼就察觉他已经没了呼吸,只是习惯性地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才发现他们和之前看到的尸体一样,都是幽冥殿的杀手。 看来幽冥殿派来的杀手已经全军覆没,连尸体都被诡医利用,成了杀人的利器。 “嘻嘻嘻……真是个聪明的女娃娃,不如来做老朽的徒弟如何。” 一个苍老沙哑的男子声音从上方传来,地面上的黑衣人也停止了攻击。 轩辕潼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愤怒,沉声说道:“阁下就是诡医聂长风?” “老朽正是聂长风,怎么样,女娃娃,要不要拜老朽为师?” “郡主……”锦寒欲说什么,被轩辕潼用眼神止住。 “我只是来带回我的丫鬟,对拜师这种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轩辕潼隐蔽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暗卫去救下桃夭。 “老朽好心奉劝一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阴煞阵一旦开启,煞气入体的滋味可不好受。” 暗卫听到警告,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比起桃夭,自然是郡主的安危更重要。 “阴、煞、阵。”轩辕潼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老怪物,你想用阴煞阵延续寿命?痴心妄想!” 旁人或许不知道阴煞阵是什么东西,轩辕潼却是再清楚不过。七岁那年的惨痛记忆涌上心头,时隔六年,近乎相同的画面居然又重现在她的眼前。强烈的恨意在体内翻腾,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开。 “郡主?” 轩辕潼周身突然迸发出浓烈的煞气,仿佛可以化作实质,锦寒等人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都能感受到她凛冽入骨的杀意。 “聚三千死者不甘之冤魂,于午夜时分,以月华为引,汇纯阴之血,方得成丹,可续百年寿命,保青春常驻。” 听到轩辕潼的解释,锦寒等人眸色一暗,原来世间竟然有如此邪恶的阵法。 “咦,你居然知道阴煞阵?可惜,真是可惜了……” 暗处的诡医终于现身,只是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一身黑色的斗篷则掩盖了他的身形。隐在兜帽下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在轩辕潼身上来回打量着。 轩辕潼眉角轻抬,盯着诡医的双瞳中散发着森森寒意,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不过借用了一个纯阴之体的丫鬟,至于这么恨老朽吗?若是你现在下跪求饶,拜老朽为师,老朽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你未免太自信了吧。” 轩辕潼扯起嘴角,飞身窜出,人已经到了诡医的跟前,长剑一扬,划过聂长风的面门。 “哼,狂妄小儿。” 聂长风仗着内力深厚,轻易避开了轩辕潼的攻击,只是他刚刚退后,轩辕潼就已再次逼近,招招凌厉,杀机尽现。聂长风皱眉,这丫头明明没有内力,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心思转动间,原本已经停下的黑衣人又开始攻击众人。 011 怪物 聂长风与轩辕潼过了十几招后,断定她确实没有内力,便不再迟疑,施展轻功跃至轩辕潼的上方,企图活捉她。 “该死的。”轩辕潼低咒了一声,对于轻功这种东西她的确无计可施,只能勉强抵挡聂长风的攻势。 情况危急之时,锦寒终于解决了面前的黑衣人,飞身而上,与轩辕潼配合,一上一下地压制住聂长风。 “你这种人,真是该死。” 一番苦战后,轩辕潼忽然开口,冷厉的声音中带着狠劲,长剑离手,飞刺向半空中的聂长风。 聂长风一掌击开锦寒,足下借力,轻松躲开了轩辕潼这强力的一击。 “那个谁,干得漂亮。” 轩辕潼忽而朝着聂长风竖起大拇指,面露喜色,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聂长风心道糟糕,回头一看,桃夭已经被轩辕潼的暗卫救走。 “竖子尔敢?”聂长风大喝一声,五指作利爪,抓向抱着桃夭的暗卫。 “没什么不敢的。”轩辕潼悠悠开口,紧跟其后,扯住了诡医的双腿,冲着暗卫喊道,“快给桃夭止血,带她离开这。” 聂长风旋身挣脱了轩辕潼的束缚,袖中的毒针射向暗卫。 暗卫护住桃夭,已经做好人肉护盾的准备,却迟迟没有被扎中的感觉。待回头去看,轩辕潼不知何时截住了毒针的去路,一条胳膊已经被扎成仙人球。 “郡主!” “别废话,走。” 轩辕潼对峙着聂长风,倔强的背脊在暗卫的心中掀起波澜。他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着,最终咬咬牙,抱起桃夭飞速离开。 “郡主保重。” “你竟然……竟然……不可能……”聂长风盯着轩辕潼,沙哑的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的毒针都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就算是内力深厚之人,一旦中毒,都撑不过一刻钟。而轩辕潼被刺中这么多针,居然还能站在这里,没有一丝变化…… 不,应该说轩辕潼有了变化…… 一轮圆月不知何时移上树梢,惨淡的月光撒在轩辕潼的身上。 在聂长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轩辕潼的双瞳慢慢变成了幽蓝色,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改变,从刚刚滔天的杀气变成了蔑视众生的尊贵,让人忍不住跪伏,膜拜。 “用三千亡灵,换百年寿命?哼,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轩辕潼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聂长风蓦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急速后退。 长剑在他的脖颈前划过,却因力道不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聂长风捂住脖子,又后退两步,靠在了树上,暗道好险,若是再慢一点,则性命不保。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聂长风匆匆点住穴道,止住脖颈上的血,面色阴寒地盯着轩辕潼。 聂长风独自闯荡江湖多年,正是靠着出神入化的毒术才能在风云骤变的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论起毒术,他自信自己配制的毒药,哪怕是医药世族的云家也无法破解。不过因为常年与毒物打交道,聂长风自身也受到了反噬,寿命有损。 几年前聂长风偶然得到一本古籍,里面记载了各种炼药方法,虽然有很多失传已经的药方,但炼药所需的药材世间罕存,只怕是千百年也凑不齐材料。唯独这个阴煞阵,是他所能办到的。面对百年寿命的诱惑,聂长风毅然将江湖道义抛掷一旁,虽然他本来就没有这个东西。 聂长风将布阵的地方选在建安城外的密林,正是因为这里是朝廷管辖范围内,江湖势力向来薄弱,鲜少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日后若是因人口失踪引起官府注意,他也可以轻松脱身。 六年来,他苦心筹谋,一直隐秘地藏在建安城周边行动,以至于江湖上都开始流传他已被仇家杀死的传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只是抓来了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丫鬟,竟将一切都毁于一旦,还给自己招来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轩辕潼垂眸,不屑道,“嘁,居然没死,真是扫兴。” 锦寒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轩辕潼喊道,“郡主,午夜将至,快离开这里。” “你们先撤,不用担心我,这种程度的煞气还影响不了我。”轩辕潼漫不经心地抚过染血的剑刃,一步步逼近聂长风。 聂长风退无可退,“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如果不是怪物,她怎么可能会变成蓝色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抵御剧毒?怎么可能会抗住煞气侵袭? “怪物吗?”轩辕潼嗤笑一声,“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怪物吧。” “不……老朽见过……” 聂长风记起,曾经也有一个人中了他的毒,不但毫发无损,甚至功力突增,将他逼至绝境。那是他见过真正的怪物,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他才躲到这里,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求求您放我一马。”聂长风猛然朝着轩辕潼跪地求饶,全身颤抖不已。 “你想让我放过你?”轩辕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看不见聂长风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是是是,只要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愿意为您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聂长风伏在地上,等待着轩辕潼越来越靠近的身影。 三步,两步,一步…… “可惜……” 轩辕潼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迎面而来,刺向她的心口。 “扑哧。” 匕首刺进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轩辕潼抬手挡住聂长风刺来的匕首,左手掌被匕首洞穿,还抓住聂长风的手臂反折过去,另一只手紧扣上他的咽喉,脸上神色慵懒,仿佛没感到手上的疼痛一般。 “郡主!”锦寒忍不住大喊一声,冰冷的身音中带着愤恨与担忧,看向聂长风的目光中杀气更甚,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可惜,这三千亡灵恐怕不想放过你。”轩辕潼收紧了手,掐得聂长风呼吸困难。 “不……咳咳……求……” 就在轩辕潼准备拧断聂长风的脖子时,一道身影突然降至林中,漠然地开口说道:“这位姑娘,可否将他交给我?” 轩辕潼稍稍卸力,看向来人,眼中充满警惕,“你是什么人?” 不等来人开口,锦寒就护在轩辕潼的身侧,不敢松懈,“郡主,他是幽冥殿的殿主,江湖人称鬼面幽冥。” 男人一身玄色衣袍,腰间系着同色玉带,三千青丝不扎不束,只是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鬼脸面具,标志着他殿主的地位。纵然他此刻并没有任何动作,众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充斥着冷冽的肃杀之气。 “哦,幽冥殿?”轩辕潼直接无视了男人暗自施加的威慑,“我管你是幽冥殿还是阎王阁,我要杀的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谁说本尊要救他了,不过是需要用他来试毒罢了。只要姑娘把他交给幽冥殿,就算是幽冥阁欠姑娘一个人情。” 听着男子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对聂长风充满了不屑。 “既然这样……” “不……不要把我交给他。”喘了口气的聂长风突然开口,似乎是十分惧怕这位鬼面幽冥。 轩辕潼嫣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因为……我要你立刻死。” 话未说完,轩辕潼三指用力,直接扣断了聂长风的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她的衣袖蔓延开来,染红她白色的袖袍。 聂长风瞪大眼睛,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轩辕潼甩开聂长风的尸体,眼中的幽蓝渐渐消退,恢复正常的棕色,凌人的气息也随之收敛。她一脸嫌弃地揪起锦寒的衣服擦擦手,好像又变回了游手好闲的郡主。 “你竟敢……” 男人低沉的声音染上薄怒,外放的杀气让锦寒等人神经紧绷,却又立刻压制了下去。 012 毒发 (因为电脑键盘坏了,手机端上传似乎有些问题,所以这两天有可能会断更……不过,拿到新键盘我一定会加更的,我发誓……) “我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吗?”轩辕潼杏眼微征,表情无辜,若不是手上血迹未干,看起来真是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 锦寒正想说什么,夜空中忽而升起两道耀眼的光线。 鬼面幽冥深深地看了轩辕潼一眼,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郡主,刚刚那是我们暗卫联系的方式,前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带着桃夭离开的暗卫遇到了什么危险?看那男人奇怪的举动,莫非是遇到了幽冥殿的人? 轩辕潼扫了这片林子一眼,平静的眸光中划过一抹暗光,“立刻离开这里,然后召集人手,在这边林子外围砍出一道隔离带,把这恶心的地方通通烧掉。” “是。”锦寒神色恭敬的应道。 轩辕澈在离开建安前,仔细叮嘱过他随时听从清宁郡主的调遣。虽然对这位身上带着痞气的郡主并不以为意,锦寒还是严格按照世子的吩咐,每日严密关注着沁竹苑。只是今夜,感受到轩辕潼那股凌人的上位者气息,以及杀伐果断的性格,还有面对鬼面幽冥的威慑仍旧从容淡定,都改变了他对轩辕潼的看法,也开始从心底崇敬她。 一行人迅速从林中撤退,没人注意到盛着鲜血的石槽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锦寒一路紧随着轩辕潼,脑海中思绪万千。郡主的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也不知是福是祸,等回王府后,必须立刻联系世子。 打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扰断了他的思路。定睛一看,竟是冰洌带着端王府的人和幽冥殿的分殿主墨云交上了手,原先离开的暗卫带着桃夭被冰洌护在身后,另一边则是静默不语的鬼面幽冥。 虽然冰洌的武功在建安城中算是排名前三,但是对阵江湖排名前十的墨云,显然有些吃力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让人摸不准的鬼面幽冥。 传闻中,鬼面幽冥性情残暴,弑杀成性,武功高深莫测,却在江湖上没有排名,只因他极少在人前出手,凡是让他出手的人必死无疑。 “你到底要干什么?” 轩辕潼看清情况后,立刻质问起似乎置身事外的鬼面幽冥。 鬼面幽冥负手而立,看也不看轩辕潼一眼,漠然道,“既然你选择杀了聂长风,那本尊就只有选择带走你的这位丫鬟了。” “她已经失血过多,性命难保了,你还想做什么?”轩辕潼昂首怒瞪着他,仿佛他不说出个所以然,就要和他大打一场的架势,“快让你的人停手。” “本尊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轩辕潼一时语塞。 “怎么,说不出理由吗?”鬼面幽冥越过轩辕潼,走向被围困的冰洌等人,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 “你放过他们,我可以让你试毒。” “嗯?”轩辕潼的回答让鬼面幽冥停下脚步,本能地回头去看,见她一脸坚决,不像是随口说说。 “你确定?” 见多了忠仆救主的,还是第一次见当主子的以自身性命来救仆人的。 “郡主不可。”锦寒阻拦不及,轩辕潼已毫不犹豫地颔首答道,“当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以她的眼力不难看出敌强我弱的局面,双方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对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面具下的面孔不禁划过一丝笑意,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两眼,继而吩咐墨云等人住手。 “这都是属下失责,没有保护好桃夭姑娘,就让属下代替桃夭姑娘。” 抱着桃夭的暗卫心中愧疚不已,若是自己小心一些,不被幽冥殿的人发现,或者身手再好一些,也不至于被困入如此境地,让郡主几番冒险。 “你们以为谁都可以成为试毒的人选吗?”墨云站到鬼面幽冥的身后,冷冷地开口。 他的主子身中奇毒,多年来靠着以毒攻毒的疗法才能活到今天,每当毒性发作,就会失去理智,用自残或者杀人的方式来缓解痛苦。听闻云家有可医治百毒的灵药,他还欣喜不已,以为终于找到解决的办法。待赶去云城后,才知道云家在不久前家族变乱,药库被毁了大半,包括传家的灵药也一并被毁。 幸好他收到消息,云家医术最高的家主嫡女云嫣,因族人迫害,乔装逃来了建安城。他马不停蹄地追到这里,在城中调查她的藏身之处,一有发现,立即派出了人手前去抓她回幽冥殿。只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诡医聂长风,徒生几番枝节。 “你这是什么意思?”暗卫那双蕴含煞气的目光紧盯着墨云,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 “行了,你们都退下。” 轩辕潼话没说完,足下一个踉跄,竟一头栽向面前人的胸膛,鬼面幽冥始料未及,左胸口被她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随即厌恶地抓住她的肩膀准备推开她,却怎么也推不开,这才发现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放手。”鬼面幽冥低声喝道,岂料怀中的人竟是一丝反应也没有,胸口传来的温热让他意识到不对劲,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才看到她脸色苍白,嘴唇变成了黑紫色,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他嫌恶地松开手对着锦寒说道:“你们的主子中毒了,赶紧把她带走。” “什么?” 当听到鬼面幽冥的话,暗卫和锦寒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郡主中了聂长风的毒直到现在才发作吗? 几人想上前带着轩辕潼离开,可是她的双手却紧抓着鬼面幽冥的衣服,怎么也不松开。在场的都是男人,谁也不好意思去掰开她的手,察觉到鬼面幽冥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气氛变得诡异的尴尬。 鬼面幽冥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尊就只好带她回幽冥殿了。” 言罢,人已经带着轩辕潼跃至上空,飞掠而走。 锦寒和冰洌大惊,急忙去追,却被墨云逐个打落回来,冷然道,“主子既然要用她试毒,就不会杀了她,等用完了,自然会还给你们。” “该死的。”两人懊恼不已,立刻追了过去。 这边鬼面幽冥一路未做停歇,直接回了建安城外幽冥殿的分殿内,连墨云都被他远远地甩开。 一进入殿内,鬼面幽冥就粗暴地踹开房门,一手拎着没有意识的轩辕潼放到床上,一手摘下面具扔在一旁。看看依旧紧握的双拳,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等把轩辕潼的双手都从衣服上拿开,他俊逸的容颜上也浮出一层细汗。 “主子,这是怎么了?” 守在分殿的墨雨听下属说殿主带了一个少年回来,他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一看,主子果真带了个少年回来,居然还躺在主子的床上。主子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莫非…… 墨雨还在那胡乱猜测着,鬼面幽冥冷声说道:“在那愣着干什么,过来给她看看。” “啊?哦,原来是受伤了。”墨雨凑上前,咦了一声,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看来主子的取向还是正常的,只是这姑娘的年纪对于主子来说似乎太小了点。 等诊出脉相,他又咦了一声,“主子,她的脉博强劲有力,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从表征来看,确实是中毒无疑,实在是奇怪啊。” “那她到底会如何?” “从脉相上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再观察一会看看,只是她浑身发烫,必须要给她降温。主子,要不要去找个妇人来给她擦身?” 主子不习惯有丫鬟伺候,所以幽冥殿里全是男人,现在也只能去外面找个妇人来帮这个少女擦身降温了。 鬼面幽冥沉默片刻,“不用,你退下吧。” 墨雨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笑眯眯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提醒道,“主子,我马上就送水过来,您记得给她降温。” 鬼面幽冥搭上她的脉搏,确实如墨雨所说,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目光外移,触及刚刚送来的一盆水,他的情绪变得愈加烦躁,心神不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这个麻烦带回来。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很不舒服,柳眉微拧,胸口急速起伏着,豆大的汗珠随着呼吸滑落下来,很快就浸透了一层衣服。 013 胎记 听竹和听兰二人守在沁竹苑里,见夜色愈深,郡主却迟迟不归,心中惶恐不安,一直未敢合眼。直至子时末才等到了带着桃夭回来的暗卫,却未见轩辕潼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郡主呢?” 听竹帮忙把桃夭扶进房中,听兰则跟着暗卫后面问道。 暗卫一脸郁色,眼中充满自责,实在难以启齿。 听兰见状,心知怀宁郡主处境堪忧,一双秋瞳瞬间盈满泪水,“郡主怎么没有回来,她去哪了?你说啊?” “郡主她……被人抓走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你们保护郡主吗?” 若在平时,听兰万万不敢这样和满身煞气的暗卫说话,只是今日一时情急才顾不得害怕。 暗卫垂下头,不敢去看丫鬟的泪眼,“大夫很快就会过来,你们在这好好照顾桃夭姑娘,我去找郡主。” 作为皇室的暗卫,他一直都有自己的骄傲,却在今夜被击得粉碎。若是不能救回郡主,不用等皇上责罚,他也无颜再活下去。 这一晚注定会是个难眠之夜,锦寒和冰洌都没能追上鬼面幽冥,心中焦虑却不敢大肆加派人手,事关怀宁郡主的清誉,只能调动两个王府的暗卫去寻找。苦了城北守门的将士,一夜间都不断有黑影从城墙上掠过,扰得他们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昏迷中的轩辕潼也不好受,浑身灼热得似是被放在火上烤着,体内还有一股暴戾的力量在四处乱窜,鲁莽地冲撞着,仿佛在寻找出口宣泄,刺痛不已却又无法言语。 “乔乔,你怎么还在睡觉,快起来,爷爷在等着呢。” 轩辕潼正在痛苦中挣扎,却被人从梦中晃醒。 “路诺言?”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轩辕潼眼中浮现疑惑,难道自己又回到现代了?还是刚刚发生的只是个梦? 路诺言伸手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谁让这么叫的,记住我比你早半个小时出生,要叫哥哥。” 不对,这是七岁的时候,路诺言还是个比她矮的混小子。 路诺言呼啦一下扯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轩辕潼下意识的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睛,场景已经变换成一片墓地,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眼前的墓碑,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少女再也不会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欺负路诺言。 “如果不是你,裴曦根本不会有事。” “路诺乔,你不愧疚吗?” “裴曦表姐会死,都是被你害的。” “就算你现在去死,也不能把裴曦还给我们。” …… 嘈杂的声音淹没了轩辕潼,她堵住耳朵,可那些怨恨的声音还在脑子里盘桓。 “啊——” 轩辕潼突然大叫了一声,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正在给她换衣服的妇人被吓了一跳。 在帘外回避的鬼面幽冥听到动静,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这……她……” 妇人是墨雨从附近的村庄抓过来的,一见到鬼面幽冥就忍不住发抖,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害怕到不知如何回话。 “墨雨,把她送回去。” 鬼面幽冥挑开帘子瞥了一眼,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的差不多了,才放心的走进内室。 只见轩辕潼泛紫的唇色逐渐淡化,面色涨红,身上的温度不降反升,手脚不断抽搐着。鬼面幽冥再度搭上她的脉搏,手指触及之处竟有些灼烧感,眉心一皱,眼中浮现不解,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虽然轩辕潼的身体不受控制,但还存有一些意识,朦胧地感觉到体外的温度下降了许多,一股冰寒之气包裹着自己,让身体不再那么灼热。 “乔乔,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路诺言虚弱的声音,她惊喜地转身,却愣在原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路诺言的眼睛蒙着纱布,透出点点血迹,惨白的嘴唇扯出一个笑容,“这都是拜你所赐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 轩辕潼走向路诺言,他却频频后退。 “你别过来,他们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怪物!所有和你亲近的人都会被连累!” 不,这不是真的。 轩辕潼摇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路诺言从来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即便是当年亲眼看到裴曦惨死的样子,他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哥哥,你听我说……”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路诺言的身影突然变成了余侧妃,她站在漫天的大火前,捂着被烧伤的半张脸,红色的火光映照出她狰狞的样子,近乎疯狂地大喊大叫着,“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全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你还活着干什么? …… 不,该死的是你们,你们都不配活着!我要杀光所有人,屠尽一切! 轩辕潼的脸上戾气浮现,瞳孔泛红,全身煞气暴涨,无尽的力量充斥在体内,像是即将撑爆身体。 另一股浑厚的力量突然传进体内,引导着那股暴戾之气,在经脉中游走,慢慢温和下来。 眼前怪异的梦境慢慢褪去,只是剩下一片漆黑,幽静又安宁。 不知过去多久,轩辕潼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只是又觉得太过寒冷,察觉到有热源在附近,她无意识地靠了过去,环住热源,美美地睡了一觉。 被抱住的热源此刻黑着一张俊脸,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而轩辕潼还不知足,侧着身子将一条腿也勾搭了上去。 “女人……”鬼面幽冥目光冰寒,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抬手欲甩开轩辕潼,视线却不由得落在她裸露半截在外的小腿上。 她的皮肤光洁滑嫩,小腿如藕节一般粉嫩,只是在脚踝上方,有一块半枚铜钱大小的黑斑,乍一看像是一处胎记,但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中若隐若现的红色纹路,不时闪烁淡淡的幽光。再看她的双手,骨节分明,掌中布满老茧,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双手柔若无骨。 “唔……” 怀中的人嘤咛了一声,似乎快要苏醒了,鬼面幽冥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脸上蓦然有些发烫,心虚地将轩辕潼推至一边,只是力道没有把握好,让她的额头磕了一下。 这一撞,轩辕潼立刻清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下睡的是一张冰彻入骨的冰床,环顾四周,竟是一间由寒冰打造的冰室,墙壁上还挂着两条大铁链,足有壮汉的手臂粗。 轩辕潼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被困在了冷库里,继而才注意到冰床旁的鬼面幽冥。他背对着她而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将面具重新戴到脸上,浑身散发着同冰室一样的冷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轩辕潼无暇思考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会换成了女装,光着脚跳下冰床,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鬼面幽冥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难道姑娘忘了答应本尊的事情? 没了特制的内增高长靴,轩辕潼身高劣势就暴露了出来,踮着脚还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也跟着一落千丈。她缩了缩脚趾头,垂下脑袋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我当然记得,难道试毒还要脱衣服吗?变态!” 话一出口,轩辕潼自己就后悔了,没事废话那么多干嘛,对方可是杀手头子,万一把他惹火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只是她低着头没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 鬼面幽冥自然听到了她的话,愣了一下后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脸上的绯红幸好有面具遮住,“本尊可以放你回去,你只需回答本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轩辕潼暗自庆幸他没有没有听到。 “老实告诉本尊,你腿上的那块痕迹是什么?” “痕迹?哪里有什么痕迹?”轩辕潼大大咧咧地将腿一抬,翘到冰床上,“嘶,好冷……您老是不是看错了?” 鬼面幽冥眸光一扫,她的脚踝上那块胎记似的图案果然不见了,光洁如初,完全找不出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014 起疑 果然有问题。 鬼面幽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在冰墙上按了某处,打开一道暗门,“你们把她丢出去。” 墨云和墨雨一直守候在冷室外,听到鬼面幽冥的命令两人都愣了一下。 墨云奇怪主子明明是抓她回来试毒的,为什么又要把她丢出去,墨雨则以为是这姑娘不合主子的胃口,果然年龄还是太小了点。不过疑惑归疑惑,两人还是迅速应声而入,架住轩辕潼就往外走。 “哎哎,等一下,不是说好了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了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好吧,您老一点都不老,不不不,我是说您特别年轻……真的……”轩辕潼不住地挣扎,两腿悬空乱蹬,“等等、等等……能不能先把鞋子给我穿上,不知道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露出来的吗?” 墨云黑着脸,目露杀意,若不是主子没有下令,他早就将她的双脚剁下来了。对主子没有用处的人,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 “把她丢到野外,由她自生自灭。” 鬼面幽冥补充了一句。 轩辕潼立刻闭嘴,乖乖由墨雨蒙上双眼,不一会就被丢到了野外。待揭下布条,看到周围高耸的树林,她在心中将鬼面幽冥骂了千百遍,还真是要自生自灭了。 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鞋袜,刚刚套上脚,就听到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野兽? 轩辕潼没有时间多想,迅速起身,敏捷地跳上身旁的树,努力往上攀爬。只是刚刚被匕首刺穿的左手现在才觉得疼痛异常,虽然已经包扎过,但还是使不上力气。窸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轩辕潼仿佛听到猛兽的喘气声就在耳边响起,咬紧牙关紧抓着树干,左手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鲜血已经渗出纱布,顺着树干滑落。血腥气散发出来,就是颗诱人的果实, 轩辕潼咬开染血的纱布,拧成一团奋力丢出去,但纱布太轻,还是轻飘飘地落在她旁边的灌木丛上。 靠,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吼……” 一声虎啸穿透夜色,轩辕潼不用看也知道脚底下来了什么,只恨这树干太直,枝桠太高,爬了半天也没有个歇脚的地方,只好将双手扣进树皮中,紧趴在树干上。低头一看,一只体型足有她两倍的老虎正好也抬头盯着她,前腿一抬就扑了上来,整个树干都抖了抖,轩辕潼没有抓牢,滑下一截,外翻的树皮扎进她的手指,大部分都插到指甲缝里。轩辕潼疼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放手, 一击未中,猛虎又扑了上来。轩辕潼双腿一提环住树干,才险险地避开,垂下的衣角已经被撕咬住。 趁着老虎积力再度扑上前,轩辕潼扫了一眼周边,脑中想着逃脱的办法。看这样这老虎是盯上她了,恐怕不会轻易离去,这树干也不够粗,若是再被撞几下,保不齐就断了。再者她奔波了一天,与聂长风一战早已耗尽她的气力,没准在树干断裂前她就先筋疲力尽地摔下去。 老虎似乎已经等不及要吃掉她,猛然发力扑上去。 轩辕潼眼中闪过凌厉,旋身从树上跳下,落在老虎的背上,迅速夹住它的肚子,两条胳膊紧紧地勒住老虎的脖子。 “吼!” 老虎怒吼一声,扭动着身躯,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奈何它动的越厉害,身上的皮毛被拉扯得就越疼。轩辕潼收紧双手,锁住老虎的下巴往后掰,费尽力气也没能掰断。 “脖子怎么这么粗,根本扭不断。”轩辕潼吐槽道。 老虎似乎也听懂了她的吐槽,突然侧身朝着树干撞去,这一撞,轩辕潼的后背都要被撞断了,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又来了,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手上力道一松,老虎就挣脱了束缚,调头朝她咬来。 “郡主!” 看着老虎尖利的獠牙,轩辕潼还在想被老虎咬上会不会特别疼的时候,不远处一道身影急速赶来,看到林中的一幕,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当即利剑出鞘,下一刻,寒光闪过,一颗血淋淋的虎首飞了出去,滚落丛中。 “郡主。”暗卫一手执剑,单膝跪下,抱拳道,“属下护主不利,请郡主责罚。” 轩辕潼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了他两眼,认出他是救走桃夭的暗卫,问道:“桃夭怎么样了?” “已经送回沁竹苑,有大夫和听兰几人照料着。”暗卫的目光落到轩辕潼血肉模糊的双手上,心中更加自责,“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咳咳……”轩辕潼剧烈的咳嗽起来,扶住树干才勉强站好,“起来吧,回沁竹苑。” “是。” 轩辕潼显然是受了内伤,暗卫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她马不停蹄地赶回端王府。 待二人离开后,一道黑影出现在猛虎的尸体旁,弯腰拾起地上的一个香囊,正是刚刚从轩辕潼身上掉落的,已经被老虎抓破,露出一块乳白色的东西。 黑影扯开香囊,修长的手指抚上温润的玉牌,看向二人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月光温柔地洒在林中,玉牌上的“定”字似乎在银霜中闪烁着光芒。 轩辕潼没有惊动沁竹苑里的其他人,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郡主,还是让太医来为你看看吧,您的伤……”暗卫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担忧,却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我说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轩辕潼拿出桃夭的药箱,让暗卫将灯火挑亮一些,自己动手将扎进血肉中的木头碎屑一一挑出来。她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今晚所受到的内伤,只需要睡上两天就可以恢复如初,若是让太医来医治,难免会暴露出她的异常。 她如今已是清宁郡主的身份,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种关乎性命的秘密,自然不能泄露出去。 想到这,轩辕潼继续说道,“还有我受伤的事情,也不要对外传,你只需要告诉冰洌他们你在树林中找到我就行了,明白了吗?” 暗卫察觉她眼神中的犀利,目光不敢游移,点头答道:“属下明白。” “昨天也是你拦的马?” 轩辕潼突然话锋一转,让暗卫想起郡主说过要将他们扒光了挂到城门口的话,心头发虚,神色犹豫了一下,仍点头称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轩辕潼熟练地包扎好手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请郡主赐名。” 暗卫再度跪下,神色恭敬道。 他们是从直接归属天惠帝管辖的暗卫营出来的,其实早有名字。被皇上赐给轩辕潼时,他们以为只是简单地执行保护她的任务,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对在沁竹苑近乎无所事事的日子,他们还是有些不满的,也就未想过重认新主。 只是在轩辕潼为他挡了聂长风的毒针后,他的内心就掀起了波澜,尤其是感受到她偶尔露出的霸气,他认定跟着郡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现在有向郡主投诚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就让那些后来的家伙慢慢哭去吧。 轩辕潼看向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暗卫的意思。先前她也没想过收服这些暗卫,准备自己培养出一批心腹,总比效忠于皇上的人要好用。只是眼下她身边的威胁又增加几分,身上的异常也暴露不少,若是不能收服他们,恐怕对自己无益。不过她对这些暗卫并不是很满意,看来还需要在日后好好调教。 “嗯……叫什么好呢?小二?阿三阿四?听起来怪怪的,一点都不像个暗卫……” 轩辕潼独自纠结着,却不知暗卫听得直冒冷汗,还以为这是郡主在故意惩罚自己。 抬头望天,看着窗外的夜色,她突然眼神一亮,“叫子夜吧,怎么样?” “子夜谢郡主赐名。”暗卫心头一松,还好不是阿三阿四。 015 云嫣 “子夜,若是皇上派人来杀我,你当如何?”轩辕潼端坐在桌前,审视地看着子夜。 “郡主,陛下……” “直接回答我。” 子夜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轩辕潼为他挡下毒针的一幕,心头的犹豫褪下,换上一丝坚定,“属下定以命相搏,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郡主。” 轩辕潼露出一抹微笑,“起来吧,去叫听兰过来。” 听兰进了屋内,先是一顿大哭,轩辕潼安慰得口干舌燥才让她止住泪水,等沐浴完上床睡觉,已经接近天明。 轩辕潼睡醒之后才发现随身携带的香囊不见了,让子夜带着她偷偷出城找了一圈,只在老虎的腐尸边发现了破烂的香囊,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天惠帝仔细叮嘱过要好好保管它,她才将这塞进香囊随身携带着,看这样子,说不定是被林中打猎的人捡去了。这种特殊的玉质,应该也只能在京中的当铺里典当个好价钱,轩辕潼派人盯着几家当铺,几天来也没有什么发现。还好那玉牌只有路氏血脉才能启用,别人拿去了也只能做观赏配饰,倒也不用太担心。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锦寒收到轩辕澈的回信,不日就会返回京城,让他放心不少。 桃夭经过这几日调理,也恢复了意识,只是身子十分虚弱,一直躺在床上。听说轩辕潼亲自将她从诡医手中救出来,还为了她被幽冥殿的人抓走,几乎九死一生后,就陷入了沉默,满腹心事的样子。 “桃夭的身份查出来没有?”院中,已经恢复元气的轩辕潼靠在躺椅上,悠闲地看着听兰找来的戏本,顺带听着子夜的汇报。 “郡主,按照锦寒提供的线索,已经查出来了,云城……” “查出来就行了。”轩辕潼突然出声打断子夜的话,微眯着眼睛,目光幽深而难懂。 桃夭的医术在叶太医之上,却屈身于她的沁竹苑,背后定然有自己的故事。轩辕潼虽有心留她在身边,却也知道这事无法强求。 院外缓步走来一抹暗红色的身影,看到院中轩辕潼没个正形地靠着竹榻,丝毫没有皇室郡主该有的端庄,轩辕昱眉心微皱,说道:“清宁,中秋将至,父皇将会为你举办一场皇宴,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都会到场。届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注意,可不能再如此随意。” “清宁明白。” 轩辕潼丢开戏本,摆出一副诚心受教的样子。子夜见状暗暗挑了挑眉毛,立刻告退。 轩辕昱对轩辕潼这副样子再熟悉不过,上次教训她不该为一个奴仆以身犯险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还垂眉低眼,乖巧的不得了,让人不忍再说重话,转个身就眉飞色舞的找子夜练手去了。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劝解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及笄的年纪,理当学会闺阁女子的娴静淑德。此次宴会不但有天宁国的皇亲贵族,外国使臣也受了父皇的邀请,不可再如往日那般胡闹,丢了皇家的脸面,再则你也该为自己做一番打算,有个贤德的名声,他日也好为自己择一良婿。” 良婿,噗。 轩辕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十五岁在现代还是该被一棒子打死的早恋啊,这里就该成亲了。她看了看自己还没发育的小身板,不禁为自己默哀。 “皇宴上会有各家公子小姐展示才华,你可有什么特长?”轩辕昱见她还处于呆愣的状态,猜想她恐怕没什么一技之长,又继续道,“离皇宴还有二十几日,王叔会从宫中请琴师来教导你,你可不要偷懒,务必在宫宴前弹好一支曲子,王叔也会每日抽空来检查你的功课。” “不不不,王叔您政务繁忙,清宁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王叔了。清宁虽然不才,也还有一技之长,您只管在皇宴上等着看清宁的表现,定然不会给您丢脸。” 轩辕潼忙不失地开口,她自认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别说二十几天,就是给她二十几年也未必能学会一支曲子。 “郡主。”听兰匆匆跑来,才注意到端王也在,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端王爷。” 轩辕潼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转移话题,“瞧你这幅样子,到底怎么了?” 见她不想再提此事,轩辕昱也不好强迫她去学琴,“既然你不愿意学琴,那就罢了。不过这宫规礼仪却是非学不可,皇后娘娘特意赐了一位教习嬷嬷来沁竹苑来教导你,宫中的皇子公主都是由她教习礼仪,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你可要跟着嬷嬷好生学习。” “清宁知道了,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轩辕潼暗自咋舌,面上却是不显。皇后娘娘与淑妃势同水火,两人的儿子也争得不可开交。她在端王府中养伤这么久,庄王妃几次来访都被婉拒门外,恐怕早已将她划为端王一派,皇后此举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 直到端王离开沁竹苑,听兰才敢凑到轩辕潼的跟前说道:“桃夭姐姐请您过去,说是有事回禀。” “哦?”轩辕潼目露精光,收起慵懒的神色,眉宇中带上自信。 自从桃夭清醒后,她就没有去探望过她,只让听竹和听兰轮流照料她,随时向她汇报桃夭的情况,就是为了给她足够的空间思考。若是桃夭不愿对她坦诚以待,她也不会逼着她,只是日后她也无法对桃夭推心置腹罢了。 “郡主,请恕桃夭失礼。” 桃夭的身子虽然经过了调理,但脸色却很差,神色憔悴,看来这几日,她的内心也是经过了几番挣扎。 “你身子不好,就安心在床上躺着吧。”轩辕潼宽慰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收服她,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听兰告诉我你有事要说,可是身子不太舒服?” “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郡主无须挂心。” 桃夭摇头,目光看向听兰。轩辕潼会意,摆手让众人退下。 “郡主。”桃夭突然下床,朝着轩辕潼跪倒,“桃夭一直对郡主有所隐瞒,郡主却对桃夭舍命相救,桃夭心中愧疚难当……” “停停停,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什么做牛做马,报答恩情这样的话。”轩辕潼将她扶起来,按回床上,“我既不缺牛,也不需要马,你就给我好好躺着吧。” “郡主。”桃夭一双泪眼婆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不妨说说,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躲在我这沁竹苑吧,看你的样子,以前也应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才对。” 桃夭沉默片刻,理清思路,缓缓道:“其实我本名云嫣,是云城的医药世族云家的嫡系血脉。” 云家是传承几百年的医药世家,据说老祖宗与天宁国太祖皇帝还颇有一番交情,曾救过太祖皇帝一命,太祖皇帝为报恩,暗中相助云家在盛产药材的云城发展壮大。 云家能经历几百年长盛不衰,不单是因其出产大量上等的药材,更因为云家的医术传承完整,整块九州大陆上的名医大部分出自云家,历史上还出现过十位名留青史的神医。只是这些年云家发展太大,引起了多方势力的觊觎,混入了不少别有用心的人,族中子弟也个个人心浮躁,热衷权势利益。 云嫣的父亲是云家现任家主,掌管云家历代相传的一株灵药。几个月前,云家灵药失窃,族中长老联合几叔伯向家主发难,云嫣的几位庶弟庶妹却突然跳出来作证,诬陷她勾结外人,盗走灵药。家主了解云嫣的品性,自然不相信是她所为,在族会上鼎力相保,几位长老一怒之下,罢免了其家主之位,连同云嫣和几个庶出子女等一并关入族中监牢。 在地牢里,几位庶女哭哭啼啼地才道出实情,是受人指使诬陷云嫣,没想到会连自己也受到牵连,只是话没说完,就毒发身亡了。 016 嬷嬷(一)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家主心知再待在云家,恐怕云嫣也要遭到毒手,调动自己暗中培养的隐卫,一路护送她离开云城。 “那你怎么会去醇王府?” 轩辕潼不解,毕竟醇王爷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轩辕澈虽然受皇上宠信,却也从不过问政事,手中没有实权,就算混进了醇王府,对她也没有什么作用。 云嫣脸上闪过一抹羞赧,“家父说过,云家祖传的灵药其实有两株,一株送给了太祖皇帝,以备不时之需。刚到建安城,听闻澈世子时常受皇上召见,我本来想进了醇王府让澈世子……就可以让世子替我拿到那株灵药,只要有灵药在手,族中长老就没有理由责罚我爹。只是……” “只是你想的太简单了。”轩辕潼摇摇头。 “确实是我太天真了。”云嫣黯然伤神,“从云城到建安这一路上,我们都遭到了追杀,隐卫损伤数十人,我原以为追杀我的都是觊觎云家势力的外人,后来才发现那些杀手都是几位叔伯雇来的。恐怕爹爹他……” 轩辕潼宽慰了云嫣几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的灵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放了几百年了难道不会过期吗?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爹只说那是一株形状奇异的花,若要使用它,就必须用特殊方法使它落花结果。而它的果实,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开了几百年不谢的花?我看它结的不是果子,是妖精吧。 轩辕潼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下,却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情,“照你这么说,使用它的方法应该只有令尊知道吧?” “灵药的使用方法,历来只传给当代家主,郡主的意思是?” “这样看来,令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怕是要吃一些苦头了。” 听到轩辕潼的话,云嫣的眼中燃起希望,“只要我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轩辕潼叹了一声,站起来,负手缓步在房中走着,道:“若是令尊执意不肯说出方法,恐怕那些人还是会将注意打到你的身上,以此来胁迫令尊。这样的话,还是要委屈你以桃夭的身份继续隐藏了。” 云嫣听了没有说话,倒是门外传来了听竹的声音:“郡主,皇后娘娘赐下的容嬷嬷和淑妃娘娘送来的李嬷嬷已经到了,就在正房候着。” “我知道了。”轩辕潼理了理发髻,走到屏风旁忽而又回头对云嫣说道,“云嫣,恕我直言,以你的心性,并不适合这种权术争斗。” “郡主,您还是叫我桃夭吧。”云嫣抓着床单的手紧了紧,缓缓说道:“从今往后,世上就不再有云嫣这个人,云家的一切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求郡主日后若是有能力,帮我救出爹爹。” “哎,你的要求还真是高了点。”轩辕潼忽而露出微笑,“不过,巧了,我就喜欢做些有挑战性的事情。” “怎么还不见郡主过来,老奴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教习郡主的宫规礼仪,你们两个小丫头可不要误了正事。” 还未踏进正房,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训斥着什么。轩辕潼停驻在屏风后,摆手示意听兰不要出声,静静听了一会。 “老姐姐来之前没听说清宁郡主还在养伤吗?郡主身子弱,可经不起老姐姐这样折腾。虽然姐姐是皇后娘娘的派来教导郡主的,可到底还是个奴才,哪有奴才给主子摆谱的道理。” “你……哼,李嬷嬷,你不也只是个奴才,我好歹也教导过皇子和公主们,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老姐姐教训的是。” 透过屏风,隐约看到李嬷嬷垂手立在一边,倒是规矩地很,另一个精瘦的嬷嬷老神自在地坐在位子上,对着听兰指手画脚,想来就是容嬷嬷了。 “这茶怎么这么烫,你这臭丫头想烫死我啊?”容嬷嬷喝了一口听兰递来的茶,厉声呵斥着,一手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轩辕潼眉角轻抬,眼底寒光滑过,断然走出屏风,昂首坐到主位上,冷声喊道:“听兰,过来,给我倒杯茶。” 听兰如获大赦一般,赶紧到她身边给她沏上一杯茶。 容嬷嬷见状,不慌不忙地起身向轩辕潼施了半礼,“郡主……” “呸,真烫。” “啊。” 容嬷嬷话还未说完,一杯热茶猝不及防地迎面浇来,让她躲闪不及。 “哎呀,都怪听兰这丫头,这么烫的茶也拿出来,害的本郡主一失手就烫着嬷嬷了,嬷嬷可千万别见怪。”轩辕潼像是丢完茶杯才发现泼到了容嬷嬷一样,一脸惊讶的表情,“听兰还不快去给嬷嬷擦擦,尤其是脸上,一定要擦干净了。” 听兰会意,立刻上前,一手拦着容嬷嬷不让她自己动手,一手拿着帕子在她的脸上使劲搓着,本来茶水都没能烫红的脸,硬是让听兰给搓红了,脸上的脂粉也被糊得一团糟。 “哎哟,别擦了,别擦了……” 一旁的李嬷嬷轻瞥了她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绕过她们走到轩辕潼面前,行了个全礼,“老奴给郡主请安。” “你是淑妃娘娘身边的李嬷嬷?” 这位李嬷嬷看起来膀大腰圆的,不似容嬷嬷那般精瘦,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回郡主,淑妃娘娘听闻郡主身子不适,还需学习宫规礼仪,怕郡主累着了,所以特意指派老奴来照顾郡主的起居,帮郡主调养身子。” 轩辕潼点点头道:“清宁在此多谢淑妃娘娘的好意了,等身子好一些,清宁就去宫里给淑妃娘娘请安。听兰,瞧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还不赶紧退下,就知道给本郡主丢脸。” “是,奴婢知错了。” 一脸狼狈的容嬷嬷此刻也明白了清宁郡主是在整她,心中顿生怨恨,毫不客气地说道:“清宁郡主,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宫里头规矩森严,可不像乡间草野人家那般随意,娘娘担心郡主因为不知礼仪,会在皇宴上出丑,所以特意让老奴来教导郡主。皇宴将至,时间紧迫,还望郡主跟着老奴用心学规矩,万万不能在别国使臣面前丢了皇室的脸面。” 天惠帝册封轩辕潼为清宁郡主后,各方势力震惊之余,也在四处打探她的来历。对于这些,天惠帝也早已做了安排,众人只查到当年荣王妃在忠仆的护送下,侥幸逃脱一死,流落至长平城,被农户所救,不久后生下轩辕潼,却难产而死。轩辕潼自小生长于农家,在京中贵族看来,就算她有个郡主的身份,也不过是一只土包子。听闻这次皇上大办皇宴,多半是为了给轩辕潼在上流社会露脸的机会,不少人都存了看她出丑的心思。 轩辕潼当然听懂了容嬷嬷话中的讽刺,一掌拍在桌上,寒声说道:“所以你就用这副模样来教我礼仪?” 李嬷嬷见她目光冰寒,颇有几分皇家威仪,心思转动间,忙屈膝道:“郡主息怒,容嬷嬷在宫中教导过几位小殿下,办事向来稳妥,也算是有些威望的老人了。今日怕是会错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才有些举止不当,还望郡主海涵。” “李嬷嬷,我可不用你假惺惺地替我求情,郡主要打要骂,老奴都认了,只怕郡主若是没有学好规矩,等回了宫,老奴也不好向皇后娘娘交代。”容嬷嬷两手交于腹前,站得挺直,丝毫没有认错的悔悟。 轩辕潼冷眼看着两人在这争来斗去,一个暗暗挑拨她和皇后的关系,一个借着皇后的名号来打压她,都当她是傻子不成? 017 嬷嬷(二) 李嬷嬷眼咕噜一转,看似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哟老姐姐,您这话可就说岔了,咱们现在跟前伺候的可是清宁郡主,这要打要罚都是郡主说了算,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从旁置喙。”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看着这两个嬷嬷一个工于心计,一个骄纵跋扈,轩辕潼瞬间对淑妃和皇后都没了好感,果然皇宫里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竹又重新给轩辕潼沏了一杯茶,静静地候在一边,看向两位嬷嬷的目光中饱含同情。她跟在清宁郡主的身边已有月余,对郡主的脾气也算有几分了解。虽然郡主对下人向来宽容,不会随意苛责,但却十分不喜在她面前玩弄心机的奴仆。就算李嬷嬷是端王母妃身边的人,若是惹恼了郡主,她也决不会留有任何情面。至于容嬷嬷,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就对郡主颐气指使,恐怕早就惹怒了郡主,不然刚刚郡主也不会故意将茶泼到她身上。 轩辕潼轻抿一口茶,唇边挂着讽刺的笑,淡淡说道:“要不是李嬷嬷提醒,本郡主差点忘了,容嬷嬷毕竟是跟着皇后娘娘的人,若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怎么能随意责罚。不如李嬷嬷你来说说看,本郡主该以何理由来处置容嬷嬷吧。” “这……” 李嬷嬷脸上的笑容凝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嬷嬷和容嬷嬷积怨已深,以前在宫中就处处被容嬷嬷压住一头,今天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想借清宁郡主的手给她一个教训。只是郡主又将矛头引向了她,若是容嬷嬷因此受了罚,恐怕也会将过错记到她的头上。淑妃娘娘本意只是想让她来拉拢清宁郡主,可不是让她来招惹麻烦的,再者,要是容嬷嬷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告上一状,到时候皇后娘娘还指不定要拿淑妃怎么解气呢。 容嬷嬷以为清宁郡主真的是因为忌惮皇后不敢处置她,得意地哼了一声,头发上粘的茶叶因为晃动掉落到鼻尖上,看起来相当滑稽。 听兰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顿时成了屋中的焦点。 轩辕潼斜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丫头,刚挨了骂又在笑些什么,真是不长记性。” 语气亲昵,足见她并没有怪罪听兰。 只是容嬷嬷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原本皇后娘娘派自己来也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这个素未谋面却又来得十分蹊跷的郡主,没想到自己才刚来便被这个黄毛丫头作践了一番,心里很是憋屈,语气便也也夹杂着一丝怒气。 “郡主明鉴,老奴愚笨,不懂如何讨郡主欢心,只是如今日子近了,还请郡主多多担待,等皇宴结束,有甚麽过错老奴自会去皇后娘娘面前领罪。至于你......”容嬷嬷觑了一眼李嬷嬷,“宫中日子还长,进府才几****也想翻出浪花来,也不看看后宫主位坐的是谁,凭你想定我的罪,是否太自不量力了点儿。” “呵,容嬷嬷,真是好大的口气。”轩辕潼脸上笑容不减,让人看不出喜怒,“你倒是清楚后宫主位是谁,却也不想想如今你站的这块地的主子是谁。不过就一刁奴,就算是皇后的人又如何,本郡主难道还制不了你一个奴才?” 容嬷嬷心下大骇,知道清宁郡主是动了真格,便是皇后也护不住她,正想告饶,便又听到轩辕潼突然说道:“李嬷嬷。” “老奴在。”被点到名的李嬷嬷心尖一颤,不知郡主有何想法,小心地抬眼去看她的脸色,却见郡主正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继续说道:“此等贱奴,打她实在是脏了本郡主的手,不如就请李嬷嬷代劳吧,给我狠狠地掌嘴。” 看来今天这个梁子是非结不可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把之前受的气还回去。不给容嬷嬷说话的机会,李嬷嬷只一屈膝,应了声“老奴遵命”,当即撸起袖子,卯足了劲朝着她的脸上呼去。 容嬷嬷也没料到李嬷嬷真的敢动手打她,一时反应不及,脸上瞬间多了几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竟敢打我?” 待容嬷嬷回过神来,也不管清宁郡主还在看着她们,直接发了狠揪住李嬷嬷,两人厮打在一起。 看两个嬷嬷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厮打在一起,嘴里还不断叫骂着,听竹忧心忡忡地问道:“郡主,这样处置嬷嬷们是不是不太妥当?要不让李嬷嬷住手吧?” 轩辕潼的嘴角勾起冷笑,轻瞥听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正在看戏的听兰身上,心中对这两个丫鬟有了一番比较。 虽说听竹性子沉稳确实是个好事,可她终究是在端王府待了四年的人,遇到什么事首先考虑的都是端王府,便是刚才李嬷嬷出言挑拨轩辕潼和皇后的关系,摆明了要利用轩辕潼的时候,听竹也没有开口阻拦。听兰虽然不够聪明,却和轩辕潼更贴心,性子浮躁了些也不算什么大事。轩辕潼原就在考虑等迁到荣王府,留着听竹在身边着实有些不太放心,只带着听兰一人比较好,现下更肯定这个决定了。 听竹见轩辕潼不说话,心中不安,也不敢再提。 “听兰,你过来。” 听兰还是头一次看见宫里的嬷嬷这样撒泼打架,正看的高兴,就听见郡主喊她,附耳过去听了一番。 “听明白了吗?” “嗯嗯,郡主放心,这就交给我吧。”听兰不怀好意地扫了两个嬷嬷一眼,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等两个嬷嬷打累了歇下了,才发现清宁郡主早就不见踪影,只余下听兰站在二人面前。 “郡主吩咐奴婢传话给两位嬷嬷,说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皇家宫规,确实不同凡响。郡主还问两位嬷嬷是想现在回去给各自的主子复命,还是安安静静地待着沁竹苑里好生养着,毕竟两位嬷嬷现在这幅尊容,若是进了宫,这后果……” 二人互相看了眼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难得没有斗嘴,乖乖地听从听兰的安排,住进了沁竹苑边上的厢房里。 见识到清宁郡主的手段,又被人严加看管着,余下的几日里,两位嬷嬷不敢在郡主面前生事非,只是私下里还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这些轩辕潼才懒得去管,倒也落得个清静。 眼瞅着八月十五就要到了,轩辕潼对皇宴上的表演项目还是毫无头绪,本想再装病混过去,可惜天惠帝特意派人传了令,命她务必出席皇宴。 “郡主您这又是怎么了?” 桃夭自从和轩辕潼开诚布公后,整个人就开朗了许多,不再满腹心事,每日除了捣鼓她的药粉外,也还会和两个大丫鬟打闹。这会儿歇过晌午,几人闲着无事做,便在院中玩起了轩辕潼教给她们的跳房子,虽然有些幼稚,但对于这沉闷的王府而言,也算是有趣的游戏了。 若是往常,轩辕潼定然是要和她们一起玩闹,然后再挨个鄙视一下她们的智商,今日却一直闷在屋中写写画画的,唉声叹气地不知在愁些什么。 “还有五天,就是中秋了,果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轩辕潼又叹了一声,看向桃夭,脑中灵光一现,说道,“你是不是会弹琴作画?” “奴婢不会作画,只是略通几支曲子,郡主若是想的学话,还是需要找琴师来教导。”桃夭还以为是轩辕潼心血来潮,想要学习一番才艺。 “现在哪还有时间来学琴,皇宴上若是要求各家小姐展示才华的话,不如就由你代替我去吧。” “这怎么能行?奴婢与郡主身形相貌相差甚远,如何能代替?更何况,在皇上面前这样做,可是欺君之罪。” “怎么不行,到时候就说脸上过敏,不宜见外宾,用面纱遮住脸不就好了。”轩辕潼眉眼一挑,心思活络起来,开始琢磨着怎么让桃夭看起来和自己更相像。 窗外一个身影默默地往后退去,没有惊动屋内的两人。 “郡主,奴婢刚刚看到……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是,你但说无妨。”轩辕潼不甚在意道。 桃夭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低声道:“我看见书评区有人问男主在哪里,我也想问,郡主,男主在哪里啊?” 轩辕潼望天,长叹一声,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被饿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吧,听说作者最近穷得揭不开锅,可能养不起男主了。” 018 皇宴(一) 决定好皇宴上该做的事情,轩辕潼又女扮男装溜出了端王府,在街上晃悠了一天,等回到沁竹苑的时候,就见李嬷嬷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她的厢房门前,四处张望着什么。 轩辕潼皱眉,暗想听竹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竟然在她出门的时候,如此放任李嬷嬷不管。 “郡主,这个李嬷嬷在您的屋前做什么呢?”跟在她身后的听兰也很疑惑,郡主今日只带了她一人出门,临行前明明特意嘱咐了听竹姐姐要看管住两位嬷嬷,怎么还让李嬷嬷杵在郡主的门前。 “郡主,您可回来了。” 看到轩辕潼走来,李嬷嬷立刻凑了过来,跟着轩辕潼进了厢房。 轩辕潼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听兰问道:“李嬷嬷这是有什么事吗?” 李嬷嬷两眼不安分地在屋中瞟来瞟去,点头道:“是,老奴有要事向郡主禀报。” “什么事?” “回禀郡主,老奴看到容嬷嬷今天在郡主的窗前偷听了什么,然后就偷偷摸摸地去了后门,像是给什么人递了信,老奴离得远,看得不太真切,瞧着衣服,应该是个外人。老奴担心容嬷嬷对外传了什么对郡主不利的消息,就在这院子里一直等着郡主回来,好向郡主禀报。” “那真是劳烦李嬷嬷为清宁着想了,听兰,给嬷嬷看赏。” 听兰应了一声,赏给李嬷嬷几个银裸子。 李嬷嬷欢喜地接了赏,本想再跟清宁郡主套近关系,为淑妃娘娘和端王爷说上几句话,但见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得道了声告退。 李嬷嬷前脚刚走,听竹就抱着几匹锦缎进了屋,后面还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两个小丫鬟。 “郡主,这是端王爷差人送来的布匹,说您平日里穿的衣服都太素了,去参加皇宴不太合适,所以让绣娘给来您赶制几件衣服。郡主,您瞧瞧喜欢什么颜色样式的。” 听竹面带酡红,瞧着十分高兴的样子,将绸缎一一奉到轩辕潼的面前。 轩辕潼扫了一眼,皆是时下流行的颜色花式,鲜艳靓丽,布料上乘,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穿着。 心中狐疑闪过。 端王平日多忙于政务,鲜少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务,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她做衣服。再看这些粉粉嫩嫩的绸缎,可不像是端王这种大男人能选出来的。 “既然是端王叔送来的,我瞧着都还不错,听兰你来替我选个样式吧。”轩辕潼懒懒地开口,让绣娘过来给她量身,一边又问道:“听竹你下午去哪了,怎么让李嬷嬷在屋外等了半天?” 听竹这才发觉轩辕潼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奴婢下午一直守在沁竹苑,刚刚才去了库房领锦缎回来,所以没有看到李嬷嬷。” 端王妃早年难产而死后,端王一直没有续弦,后院中的一应事务皆由萧侧妃和余侧妃一起掌管,而余侧妃死后,就成了萧侧妃一人独大的局面,若是端王不在,能开库房的也只有萧侧妃了。 轩辕潼心中冷笑,大概也猜到几分这府中能收买听竹的人是谁了,只是没有当着旁人的面戳破听竹。 量好尺寸,绣娘就带着两个小丫鬟退了出去。轩辕潼面露疲色,让听竹去准备热水,只留听兰在身边伺候着。 “郡主,奴婢见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容嬷嬷的事情?” 轩辕潼坐在梳妆镜前,听兰替她打散头发,细细梳着,看着镜子里平静无波的脸蛋,听兰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偷听到几句话,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轩辕潼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过和桃夭说了几句话,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之后的几天,轩辕潼日日都出府溜达,每次回来都像是和人打了一架一样,精疲力竭的不爱动弹。 转眼便到了皇宴那日,还在睡梦中的轩辕潼便被李嬷嬷的大嗓门儿给震醒了,“哎呦我的郡主,您怎么还在睡,可不能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进宫!这么快!”轩辕潼瞬间清醒,从床上弹了起来,倒吓了李嬷嬷一跳,“听兰听竹快给我换衣服,顺便让厨房把早膳送来。” 不过半刻钟,已经换好衣服的轩辕潼坐在梳妆台,任听兰的双手在头上翻飞摆弄,戴上了彰显郡主身份的凤钗,细细铺上一层粉,瞬间便显得光彩夺目,一改往日有些痞气的神态,竟会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轩辕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概听兰生得一双巧手,却见听竹推门而入,才刚在这,转眼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禀郡主,方才萧侧妃派人来问郡主,待会儿去皇宫,郡主可愿和萧侧妃同乘一驾马车。” “萧侧妃?”轩辕潼撇了撇嘴,坐到饭桌前,用银勺搅了搅还有些烫的燕窝粥后道,“算了吧,我就不去打扰她和端王叔二人世界了,你且去回了萧侧妃吧。” “是。” 一切收拾妥当,轩辕潼就带着丫鬟们一同上了马车。 虽说轩辕潼已经去过好几次皇宫,但都是轩辕澈带着她从屋顶上飞掠而过的,每次都快得令人发指。这还是轩辕潼第一次坐着马车进宫,晃晃悠悠地让人觉得烦躁。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轩辕潼想要撩起窗帘的时候,终于听到车夫在外面说道:“郡主,皇宫到了。” 轩辕潼正想跳下马车,听竹已经拿好脚凳在一旁候着,用眼神示意她不可乱来,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踏上脚凳,在听竹的搀扶下踏入宫门。 现在时辰尚早,宫门前也没有几辆马车,只有几位官家小姐刚刚下马车。轩辕潼与这些人不相识,也没有上前搭话的打算,便独自先行一步。没走几步便见前方有一个女子驻足不前,回首冲着她微笑,似乎是在等她。 轩辕潼愣了下,才认出前面的女子正是一个月前,她在街上看到的义安郡主,在听竹的提示下,她赶紧上前屈膝行礼:“清宁见过姑姑。” 义安郡主扶起轩辕潼,爽朗地笑道:“原来你就是清宁,皇宴我参加了这么多次,京城里的千金我差不多都认识了,怪不得只觉得你面生的很。走吧,我对这皇宫还算熟悉,带你去逛一逛可好?” “郡主,入了宫首先需要去坤德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竹在轩辕潼身后小声提醒着,生怕她一时兴起就跑没了影。 “放心吧,坤德殿不去也罢,今日进宫的人这么多,皇后不会发现少了两个人。再说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由我担着便是。”义安郡主开口说道,她自小被德王爷宠着,脾气耿直,最是厌烦宫中的这些虚礼,皇上敬重德王爷,连带着对她也有几分纵容,只要她不闯出什么祸端,自然是无事。 轩辕潼也觉得义安郡主这脾性十分合自己的胃口,当即应下了邀请。 二人这一聊颇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意思,直到德王妃遣人来寻,才意犹未尽地赶往相辉楼赴宴。义安郡主原想让轩辕潼坐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轩辕潼觉得太过显眼,另寻了个角落坐着。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轩辕潼兀自观察着席间的众人,外面太监的声音传来,偌大的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当先走入的自然是天惠帝,只是与轩辕潼之前所见和蔼可亲的形象不同,今晚他一身明黄色龙袍,经年累积的那股上位者气息也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虽然面上带笑,也不能掩饰他眼角的威严。 而后进来的皇后应该已有四十多岁,面容精致,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可见平日保养得宜。一身正红色凤袍,头上戴着华丽端庄的凤钗,昭示着她中宫之主的身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众人跪拜完,皇帝入座,皇后坐在一旁,诸位皇子公主和妃子们分别位列下首,众人也都跟着纷纷入座。 按照惯例,天惠帝先是说了一番话,让众人不要拘礼等等,这才开席。 轩辕潼早就饿了,刚刚提筷,就听见皇后对天惠帝说道:“皇上,前些日子您册封了一位郡主,可是臣妾到现在也没见着这位郡主,心中甚是好奇。听说今日这宴席,清宁郡主也来了,何不让她露个面,也好让我们知道荣王的后人,究竟是何模样。” 终究是来了。 轩辕潼心中暗道。 019 皇宴(二)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席间的众人也跟着议论起来,听说清宁郡主就在席上,女眷这边大多都在自己身边四处张望着,男席那边有些不够稳重的公子哥,也伸长了脖子往女席这四处瞄着。义安郡主回头冲着轩辕潼挑眉,大概是在说“你摊上事了”。 “清宁这孩子初到建安,难免有些胆怯,不愿见人,朕也是拿她没办法。” 皇上的目光也在席间搜索着,看到轩辕潼脸上覆着面纱,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微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今日皇宴,众人难得相聚,清宁你可不能再躲着了。” 顺着天惠帝的视线,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轩辕潼身上,尤其有几道视线令她极不舒服。定了定心神,她缓缓起身,心中默念着“要优雅要优雅要优雅”,莲步轻移,走至殿中,朝着帝后二人行了一礼。 轩辕昱也是才看到轩辕潼,眼前蓦得一亮,见惯了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没想到今日这样一打扮,顿时成了粉雕玉琢的少女,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心下甚是满意,目光中带上几分赞赏看向萧侧妃。后者自然感应到他的注视,两腮绯红,眉目含羞地又朝他回望过去。 轩辕潼此刻自是无暇去关注这些人的反应,只见皇后的眼神冷然,却还是勉强笑着,“清宁,本宫前些日子指派了容嬷嬷去教导你宫规礼仪,怎么学了这些时日也不见成效?” 才刚刚一见面,皇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挑刺了,轩辕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却还是强捺住心中的不舒服,说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清宁天资愚钝,虽然已经努力学了二十几日,却还是学不会容嬷嬷教的东西。” “皇后娘娘,清宁自小流落在外,这些年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这才刚回京城没有多少时日,难免有些不适应,便是要学规矩,也不急于这一时呀。” 皇后正想揭穿轩辕潼根本没有学习宫规,就被淑妃截了话头。 淑妃大打亲情牌,一脸关切地看着轩辕潼,“听你端王叔说你身子不适,本宫就让李嬷嬷去给你调养身子了,可有何成效?” “回淑妃娘娘,全都仰仗李嬷嬷的照料,清宁的身子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繁忙,没来得及去给您请安,还请您见谅。” “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淑妃掩唇浅笑,同样保养得当的脸庞带着柔光,一副慈母形象,“既然李嬷嬷你用着还不错,就赐给你了罢,瞧你身子这般瘦弱,还得好好调养才行。” 轩辕潼可不想留一个满腹算计的嬷嬷在身边,她已经有了医术超群的桃夭,哪里还需要李嬷嬷给她调理身子。 还没来得及拒绝,皇帝突然摆摆手,示意她回到座位上,“淑妃说的不错,清宁你也别推拒了,你自小流落在外,生活清寒,是该让宫中的嬷嬷帮你好好调养着。” 皇后被淑妃抢了风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虚伪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绷着一张脸,眼中带刀地看向轩辕潼,冷然道:“陛下,清宁郡主在席上还蒙着面纱是何意思,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天惠帝面色一沉,眸中带上薄怒,皇后此举实在过分,身为长辈,却非要跟一个小辈过不去,在众人面前屡屡为难她,有失一国之母的体统。 席间的众人都发觉到皇上有些不悦,一时间气氛有些沉滞,安静的大殿只有一个女声响起:“娘娘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清宁今日因花粉过敏,脸上起了红疹,所以才戴了面纱遮挡。难道皇后娘娘就是喜欢不问缘由,给人定性吗?” 因着孟诗妍的关系,义安郡主素来不喜欢皇后,见她明显是在为难轩辕潼,忍不住站起来呛了她一句。 “义安,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坐下。”等义安郡主说完话,德王妃才出言训斥,却不提让义安郡主給皇后赔罪,只让她坐下,可见德王妃其实也对皇后有些不满。 轩辕潼感激地看了义安和德王妃一眼,见德王妃微微颔首,便知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拖累义安郡主而怪罪,心间有些感动,想不到不过才见面的德王妃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回皇后娘娘,义安姑姑说的不错,清宁确实是因为过敏才戴了面纱,若是娘娘不信,清宁可以摘下面纱,诸位一看便知。”轩辕潼一手抚上面纱,环顾众人,“只是希望各位看了之后,不会影响食欲。” 听轩辕潼说的吓人,不少小姐已经默默垂下脑袋,不敢去看她的脸。 “母后,女儿家爱俏,容颜最是重要,既然清宁的脸不宜见人,便让她回席上去吧。” 眼看皇后有些下不了台,坐在萧侧妃右侧的庄王妃及时开口,解了皇后的窘境。 “清宁,皇后娘娘只是担心你罢了,你可别想岔了。” 庄王妃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浅黄色宫装,发间戴七尾凤簪。长相虽然不如萧侧妃美艳,端庄大方的气质却远远胜过萧侧妃,只是眼底的一抹算计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 轩辕潼没有接话,庄王妃又接着说道:“等散了这宴席,可得传个太医给清宁好好瞧瞧,女儿家若是留了痕迹在脸上可就不好了,就算有郡主的身份,那容貌有缺的也不好找夫家。” 轩辕潼被面纱遮挡住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看来这个庄王妃和皇后也是同一战线,嘴上说着关切,心底恐怕还在暗咒着她毁容,只是这针对来得莫名其妙,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得不多加提防。 懒得再去与这些女人纠缠,轩辕潼淡淡道了声“明白”,径自走回座位上。 过了轩辕潼这一茬,席间笑声不断,也算是其乐融融了。皇后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不过因为天惠帝在一旁,她也不敢放肆。 “父皇、母后,儿臣刚学会了一首新曲子,弹给父皇听可好?” 酒过三巡,小公主轩辕晗站起身,脆生生的童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一双睫毛长如羽扇,灵动地扑闪着,晶亮的双眸明净清澈,带着婴儿肥的圆脸嫣红透白煞是可爱。 天惠帝点点头,目光慈爱,笑道:“好好好,正好让父皇检查你近来可有认真学习琴艺。” 天惠帝子嗣稀薄,几位年长的公主早已出嫁,只剩下待嫁的晴公主和最小的晗公主,因而对这个纯真的小女儿更多了几分宠爱。 小公主的生母灵妃先是小产过一名男婴,才万般艰难地养活了轩辕晗,被抬至妃位后,更是低调行事,若不是小公主得了皇上的喜爱,偶去寝宫探望,众人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样一位妃子。灵妃生下轩辕晗时,身子受损不能再孕,膝下没有皇子,又是个知趣的,皇后对她们母女也不为难,心情不错时,还会赏些个稀罕物件。既有父皇喜爱,又有嫡母庇佑,小公主的生活过得倒也不错,因而还保持着纯真的性格。 小公主忸怩了一下,皱了皱小巧鼻子,对着天惠帝撒娇道:“父皇可要先答应儿臣吗,若是弹得不好,父皇可不许笑话儿臣,不然儿臣就不弹了。” “晗儿,不可任性。”灵妃说了轩辕晗一句,语气轻柔,可见是个性子绵柔的女人。 “哈哈哈,好,父皇答应你。若是弹奏的不错,父皇还会有赏赐。” “那晗儿先谢过父皇了。”轩辕晗盈盈一拜,粉色轻容纱襦裙旋起一个圆圈,包裹得小公主犹如花仙子一般。 得了天惠帝的恩准,小公主煞有介事地弹奏了一曲平沙落雁,虽说并无意境可言,但也算流畅动听,更何况小公主今年也不过八岁,能有如此表现,若非天资聪颖,那便是每日苦练的结果了。 一曲奏罢,轩辕曜首先抚掌而笑,“小皇妹弹奏的技艺果真是进步不少,看来父皇的这份赏赐是免不了了。” 二皇子是几位皇子中长得最像天惠帝的一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轩辕晗狡黠地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晗儿多谢二皇兄称赞,只是二皇兄难道没有礼物给晗儿吗?” “就知道你个贪心的会讨要礼物,你皇婶早就给你备好了,还不快过去。” “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乃中秋佳节,如此花好月圆的时候,何不请在座的世家公子千金各自展示自己的才华?”孟丞相提议道。 皇后和孟丞相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想起了本家的侄子侄女,除了孟诗妍那个倔脾气的,其他几个孩子都很讨她的喜欢。如今几个孩子都到了议亲的年龄,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可有合适的人选。 轩辕潼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环节,只是孟丞相刚刚说完,就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向她射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只见庄王妃正侧首和德王妃说着什么,似乎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020 皇宴(三) “准了。”天惠帝心情不错,大手一挥,相辉楼的气氛骤然上升。 所有的千金们面上矜持,心中却迫不及待要一展自己风貌,谁都知道皇宴上出席的皆是三品以上达官贵族子弟,其中不乏一些才华横溢,相貌人品皆属上等的公子哥。 二皇子已有正妃姑且不提,三皇子才二十七岁,自端王妃死后一直没有续弦,正妃之位空悬已久。而前些日子三皇子还代理朝政,说不定哪日就被封为太子了,若能嫁进端王府,将来可能就是后妃了。 德王府的次子轩辕洛也不错,虽然不能继承德王府,但胜在面容刚毅,英武高大,随着德王领兵在外,自有一种武将的英气,也是迷人。 国公府的柳景逸是个品格光风霁月的男子,相貌俊美,性格温和,身上带着独特的书卷气,让人如沐春风。他身为嫡长子,自然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因而也成为了众多怀春少女们心目中的良人。 还有忠勇侯府的杨翼珂也是个美男子…… 唯一让少女们的感到遗憾的,就是醇王世子轩辕澈没有到场。不过也没有太大关系,若是能在皇宴的表演中博得头筹,扬名京城,一样可以吸引澈世子的注意。 而诸位适婚的公子们自然也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博美人一笑。 因而当孟丞相一说完,席上的年轻人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孟诗莲作为丞相府的嫡女,首先出场弹了琵琶,沈媛媛配合她的曲子,即兴跳起了舞,轻舒长袖,娇躯旋转,蓝色绸缎清扬飘逸,衣决飘飘,颇有一番风味。没想到沈媛媛看上去没什么脑子,舞倒是跳得不错。 有了沈媛媛的舞蹈在先,余下的公子小姐们也不遗余力地使出十八般武艺,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尤其是宋将军的一双儿女,兄妹二人共同舞剑,剑技精妙,配合默契,两柄长剑嘶嘶破风、行走四身。众人皆是如痴如醉的看着殿中的二人,连百般聊赖的轩辕潼也被吸引,全神看完了表演。 等宋家兄妹表演完,义安郡主也不甘示弱,传人奉上自己惯用的长枪。轩辕潼来了兴致,正了正身子,对冷兵器她用的并不熟练,只擅长匕首和长剑,这种长枪她还真没使过。只见义安郡主一杆长枪在手,步活身灵、枪路纵横、变化多端,正应了那句“枪似游龙扎一点,舞动生花妙无穷”。霎时间,殿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天惠帝满意地看着殿中的年轻人,不住地点头,脸上笑容不断。 轩辕潼口中噙着果酒,思忖着什么时候去找义安郡主学两下耍花枪,突然注意到殿内似乎安静了下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对着她尖声说道:“清宁郡主,该你表演了。” “咳咳……什么?”轩辕潼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差点被口中的酒呛到。 “清宁郡主,皇宴上凡是未出阁的女子可都是要表演才艺的,难道你来之前不清楚吗?”说话的是小公主身侧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看向轩辕潼的目光满是嫌弃,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 少女是后宫嫔妃所出的公主轩辕晴,在几岁时生母病死,就被养在皇后的身边。对皇后言听计从,性子也像极了皇后,惯是飞扬跋扈。本来轩辕潼被册封为清宁郡主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听了皇后的话,新封的郡主风头正盛,盖过了她这个待嫁的公主,不少达官贵人都赶着去巴结,就连国公夫人也去沁竹苑探望清宁郡主,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让清宁郡主阻了她的姻缘。 轩辕晴心仪柳景逸在贵戚圈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还放言非卿不嫁。这次皇宴上,她也是表演了舞蹈,一曲舞罢首先就去看柳景逸。却见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表演,视线所及的方向正是清宁郡主。 轩辕晴心中恨极却不能表露出来,现在见有机会让轩辕潼当众出丑,她自然不会错过。不顾皇帝不悦的神色,她紧逼着轩辕潼道:“还是说,你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却什么都不会。” 轩辕潼懒得去理会轩辕晴的挑衅,直接拱手对天惠帝说道:“陛下,清宁自幼无人教导,琴棋书画皆无所长,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天惠帝不动声色地看了轩辕昱一眼,显然是在问他怎么不为轩辕潼准备皇宴上的表演。轩辕昱只好装作没有看到天惠帝的眼神,强自镇定,内里却有些懊恼,错信了轩辕潼的保证。而席间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个生长于农家的少女,就算有郡主的名头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土包子。原本他们对轩辕潼面纱下的面孔还有些好奇,现在却连那最后一丝探究的兴趣都丧失了。 而刚刚要求轩辕潼表演的又是皇后身边的人,明摆着是皇后要看轩辕潼的笑话了,众人眼神交汇了一下,没人肯出声帮轩辕潼说话。为了一个无权无势又无才的郡主去得罪小心眼的皇后,聪明人都明白这不值当。义安本想站起来为清宁说话,却被德王妃按了下去。 轩辕潼咧唇邪邪地笑了一下,嚯地站起身,走至殿中,抬眸对上皇后紧盯她的双眼。 “这些日子里,清宁感念陛下和端王叔的恩情,让清宁能重归故里,只是清宁无以为报,故而特意为皇宴排演了一段表演,清宁不才,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轩辕晴还想再讽刺她两句,见柳景逸的眼光看过来,面色一红,怏怏地闭上嘴。 “无妨,只要你有这番心意就已足够。”听她这般说法,天惠帝反倒来了兴致,好奇轩辕潼会有什么表现。 “谢陛下,请容许清宁去准备一番。” 轩辕昱长舒一口气,这个轩辕潼说话也不一次性说完,让人平白受惊。 席间的灯火忽然全灭,殿内陷入一片黑暗。众人心惊之余,差点惊呼出声,一道轻柔的琴声传出,安抚住众人不安的情绪。四盏宫灯复又亮起,借着朦胧的灯光,只见一名蒙着面纱的少女正轻抚着古琴,素手纤纤,拨弄着琴弦,偶尔翘首,一双美目巧顾盼兮。 庄王妃眼底滑过一抹精光,纵然灯光昏暗,也能看出少女身形窈窕,显然不是干瘦的轩辕潼,如此拙劣的手段也敢在皇宴上使出来,土包子果然没有见识。她讽刺地一笑,朝着皇后点点头,后者眼中寒光乍现,冷笑了一声,打断悠扬的琴声:“好个大胆的奴婢,竟敢冒充郡主!” 众人正陶醉其中,被皇后这一喝瞬间惊醒,再看向抚琴的少女,果真和清宁郡主的身形相差甚远。 “好个欺主的刁奴,竟然欺君犯上,来人啊,将她给我抓起来……” 皇后一脸怒色,唤人将少女抓起来审问,好给轩辕潼定罪,却听义安郡主嗤笑了一声。 “皇后娘娘,你是怎么看出这位姑娘是在冒充郡主的?” “本宫……” “皇后。”天惠帝的声音中染上怒气,“你若是不愿待在这,便回坤德殿去吧。” 皇后脸上浮现疑惑,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如此袒护轩辕潼,连欺君之罪都可以罔顾。但触及皇帝冰寒的眼神,她还是噤了声。 抚琴的少女又继续弹奏起来,很快将众人带入其中。倏地间,琴声一变,从婉转悠扬变为清冽轻快,节奏感极强,不少人都忍不住跟着这节奏,手指敲击着桌面,轻轻打起了拍子。 这时,众人身后多了两排手持火把的宫人,将殿内照得更亮一些。紧接着,一群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依序进入殿中,分列在抚琴少女的前面。 此刻众人都有些好奇了,猜不出这群身着白卦黑裤的小男孩要做什么。 021 皇宴(四) 轩辕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轩辕潼总算献上了一个还算正常的表演,这样就不会被扣上草包郡主的名头,他也不用担心被皇帝怪罪了。 柳景逸轻挑眉目,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虽然不懂武,却能感受到殿中的气氛都被这个表演掌控了,看清宁郡主不露声色的,却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一套拳法很快就打完,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又觉得似乎还缺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清宁郡主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表演本应该是展示清宁郡主的才艺,可到现在也没见到她的身影,若说这拳法是她所教,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肯相信,更别说还有不知为何记恨上她的皇后和轩辕晴等人,决然不会放过她。 抚琴的少女两手压住琴弦,琴声骤停,抬眉环顾四周,将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纳入眼底,樱唇浅笑,十指微动,琴声从轻快又变成了慷慨激昂。 天惠帝原也以为表演就此结束了,心中还疑惑怎么不见轩辕潼的身影,此刻听琴声再度变换,更是期待轩辕潼会带来什么样的精彩表现。众人也和天惠帝一样,被吊足了胃口,皆是全神看着大殿中间。 倏忽间,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这才看到三面大鼓不知何时已经竖立在抚琴少女身后的不远处,一抹红色的身影背对着众人,立在三面鼓之间,身姿卓越,三千青丝挽成高高的马尾,卸去所有头饰,只用一支火红的玉簪固定发髻,显得干练利落。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众人精神一振,清宁郡主终于出现了。 少年们随着鼓点变换了队形,呈“人”字形排列开。 “咚——” 红袖扬起,一记鼓槌狠狠敲下,雄浑磅礴的声响回荡在相辉楼,众人的心间也不由地跟着一震,轩辕潼缓缓转身,清丽的面孔虽有红色轻纱遮住,露在外面的双眸却表露出一丝不羁,一丝霸气。 鼓声余音萦绕,轩辕潼带着少年一同出拳,划出道道破空声,口中还念道:“少年智则国智。” 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少年们也跟着她齐声念道:“少年智则国智。” “咚——” “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 “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列国,则国胜于列国。少年雄于九州,则国雄于九州。” 鼓声阵阵,席上的人已经忽略了打拳的男孩和抚琴的少女,眼中只看到清宁郡主火红的身影,充满了力量与韵律的美感,似一团耀眼的火焰,容不得一丝束缚,肆意舞动在三面大鼓之间,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了他们的心上,震动不已。 几位正处于意气风发年纪的年轻公子面部紧绷,双手不禁握紧成拳,手心浸出汗水,胸中的豪情仿佛被鼓声召唤,迫不及待得要喷薄而出。 等到轩辕潼再次念着“少年智则国智”时,德王爷忽地站起身,也跟着一起念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德王爷两鬓已有一丝雪白,却还是精神矍铄,余下的人深受感动,男席那边几乎所有人跟着站起身一起念着:“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胜于列国,则国胜于列国。少年雄于九州,则国雄于九州。” 一时间,湘辉楼内激荡着豪情万丈的呐喊,像是宣誓一般,虔诚而又高昂。 “咚——” 轩辕潼重重地敲下最后一击,双足点地,旋身而起,犹如一只火精灵,掠过少年们,飘然落至殿中,领着少年一起念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美哉我少年之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天宁少年,与国无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天惠帝有些激动,连着说了几个“好”字,眼眶泛红,似有泪光闪现。 轩辕潼的表演虽已结束,但殿中的气氛仍旧热烈,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也产生了许多变化。 一个表演竟然可以一波三折,情绪层层递进,完全掌控了殿内的气氛,甚至还让在座的诸位产生共鸣,沉入其中。而之前的琴棋书画舞枪弄棒,便是再精妙无比,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这无疑是今晚最精彩的表演,甚至是这几年来皇宴上最好的表演。 而能够设计出这种表演的郡主,真的会是一个生长于农家的草包吗? 德王爷及一干武将也是激动不已,心中的热血抒发得酣畅淋漓,过了少倾才平复心情,坐回位子上,看向轩辕潼,似乎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她。 “清宁,这表演实在精彩,朕一定要好好的赏赐你,你可有何要求?”天惠帝终究是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虽然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已是平静下来,挂着祥和的笑容。 “回陛下,清宁并不需要赏赐,但是这些孩子需要。” “这些孩子朕自然会有赏赐,你还是说说自己吧,就真的没有什么要求吗?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尽管提出来,朕必定满足你。” “陛下。”轩辕潼突然单膝而跪,言辞恳切地说道,“清宁确实没有任何赏赐可求,但是这些孩子却不能没有归属之地。” “哦?这群孩子是怎么回事?” 听轩辕潼这么一说,众人也开始打量这群七八岁的男孩。殿中灯火通明,仔细一看才注意到这些孩子身形削瘦,面色有些泛黄,有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与席间的同龄人一比较,一看就是吃过许多苦头的孩子。 “回陛下,这些孩子其实是澈世子遣人送回来的。” 听到“澈世子”这三个字,怀春少女们立即竖起了耳朵。 “澈世子来信说,他在回建安城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小窃贼,竟然不长眼地偷了他的东西。虽然那孩子被抓住了,但是东西却已经被转手给了同伙,他们也只好跟着那孩子去找他的同伴。等去了那窃贼藏匿的窝点,他们才发现那里竟然关押着几十个孩子。” “这些孩子皆是贫困的流民,有的是因为饥荒逃难与家人失散,有的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本就际遇可怜,竟然还被有心人利用,逼迫他们去做偷盗等非法之事。有些孩子品性纯良,不肯为非作歹,就会遭到这些人的毒打,被打伤、打残、打死者不在少数。” “虽然那些用心险恶的歹人已被澈世子制服,但是这些孩子的生计却依旧困难,而在天宁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又会有多少同样命运悲惨的孩子?” 轩辕潼义愤填膺说至哽噎,忽而朝着天惠帝重重地磕头行礼,身后的孩子也跟着她一起行跪拜大礼,“陛下,清宁也曾生长于贫苦之地,尝尽贫寒人家的辛酸苦楚,收到澈世子得到信件,心中悲恸不已。中秋佳节,本是各家团聚之时,这片土地上却还有众多的孩子无家可归。清宁斗胆,求陛下一个恩典。” “朕早就说过,允许你开出任何条件。”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请陛下允许开设官家书院,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无论男女皆可免费入学。再在各地设收容所,收留孤寡儿童,教授技艺,使之得有正当的谋生技艺。” 看清宁郡主言之切切,众人的嘴角抽了抽,他们也同情这些孩子,还以为她只是求皇上给这些孩子安身立命之所,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涉及了整个天宁国,要知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陛下,臣也赞同清宁郡主的提议,请陛下恩准。” 细细品味了刚刚那篇《少年中国说》后,再听轩辕潼这番言辞,德王爷愈发地赞赏她,忍不住跟着附议道。 “陛下,臣女也觉得清宁郡主说的不错,请陛下恩准。”义安郡主也跪到轩辕潼的身旁。 “微臣也……” 眼见着更多的人同轩辕潼一起跪在殿中,天惠帝深邃的目光中染上笑意,摆手示意众人平身,“清宁,你的请求朕可以答应你,不过朕对你也有要求。” 天惠帝朝着曹林点点头,后者会意,立刻转身去取了早就准备的圣旨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王之女轩辕潼,聪慧敏捷、兰质蕙心、温正恭良、珩璜有则……可特进封正一品郡主,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每次接圣旨的时候,轩辕潼都有些懵圈,完全不知道宣旨的太监再说些什么,只管在听到“钦此”后谢恩,傻傻地接过圣旨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皇后嫣红的嘴唇紧闭着,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对轩辕潼一个孤女如此重赏。 轩辕晴死盯着轩辕潼,眸中的妒忌简直要喷出火来,案下的双手绞着娟帕,仿佛要将轩辕潼揉烂撕碎。明明她才是皇上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公主,为什么这个土包子可以加封一品,和她平起平坐。 而天惠帝似乎还嫌这样的恩典还不够,紧接着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将席间的众人雷得里焦外嫩。 022 诱饵(一) “荣王府只留你一个血脉在这世上,着实单薄了一点,也罢,待你成婚之后,你也不必同郡马住郡主府了,仍住荣王府,让郡马袭荣王之爵,可入朝议政。” 嘶。 大殿内暗响起一片抽气声,看向轩辕潼的目光变了又变。 按照本朝律法,别说是郡马了,就算是公主的驸马,也只是空有品级,挂着闲职,并无实权,不得参与朝政,还处处受到掣肘。谁都知道,只要娶了皇室宗女,就等于断了仕途之路。历来尚公主的男子几乎都是家族用来联姻的棋子,虽说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也是诸多少女明知轩辕晴心仪柳景逸,仍敢频频向其示好的原因,毕竟国公府手握实权,自然不会让继承人去尚公主。 天宁国力昌盛,民风也较为开放,女子习武已很常见,但大多都类似义安郡主这般,武功套路刚柔并济,以技巧型为主。再看看那竖立的三面大鼓,就能想象到敲完大鼓后脸不红气不喘的清宁郡主是怎样的一身怪力。就在片刻前,诸位夫人在见识到轩辕潼彪悍作风后,已经默默将其划入了不可求娶的名单内。 然,天惠帝忽而抛出这么一个诱饵,让那些家适龄男儿的夫人们,眼中的目光变得异常热切。能够世袭相传的荣王之爵啊,那可是正一品的亲王爵位,多少人做梦也走不到的位置。只要娶了清宁郡主,就可以少奋斗几十年,走上人生巅峰,还能造福后代。 轩辕潼再迟钝,也听明白了皇帝话中的意思,额上划过三道黑线。天惠帝估计也见识到了她的彪悍,这是怕她嫁不出去,给她添的嫁妆呢。而她的任务,就是擦亮眼睛,好好挑选如意郎君。就是这嫁妆太贵重,她一点也不想收。 自从那日听端王提起日后挑选夫婿的事情,轩辕潼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嫁不出去。她才不想和迂腐的古人谈恋爱,说一句话要在脑中绕三个弯,烧脑又伤神,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说不定还要和一堆女人争风吃醋,前防姨娘争宠,后防丫鬟爬床。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光是想想这些画面轩辕潼都觉得不寒而栗。万一再眼瞎,选了一个渣男,那她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生活,轩辕潼只想在皇宴上表现地招人嫌弃一些,贤德良淑这些女子该有的品德,早就被她丢在了娘胎里,就算是想装也装不出来了。要不是这个时代女子不能随意露出胳膊,她真想借着皇宴表演的机会,撸起袖子展示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但是在皇帝面前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思来想去,才把胸口碎大石换成了敲大鼓,既拍了皇帝的马屁,又展示了她的肱二头肌,吓退一堆怂包。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天惠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毁了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完美计划。 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顿时轩辕潼看向天惠帝的眸光里,都自动给他挂上猪队友头衔。 皇后娘娘一口银牙咬死,好不容易才压下脸上的不悦,嗔怪地看了皇帝一眼,笑着说道:“陛下,清宁年纪还小,提这些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这一定是皇后今晚说的最对的一句话了,轩辕潼顺杆就爬,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陛下,您还是收回……” “清宁,你当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难道还要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食言吗?” 天惠帝仍然笑着,话中却带上了威严,不容许她再拒绝。他早就看出来轩辕潼的是个桀骜不羁的性子,像极了当年的定王,若是没有什么羁绊让她留在建安城,待她羽翼渐丰,恐怕就会脱离掌控。 只是天惠帝断然不会想到,他的这些恩赐只会引起轩辕潼的反感。 德王爷对天惠帝再了解不过,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皇帝这一招并不高明,却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见清宁还想再推辞,他笑呵呵地岔开话题:“清宁,你刚刚吟诵的是什么文章,本王听着似乎有几分耳熟?” “本宫当是清宁郡主如此有才华,原来只是照搬照抄的文章。”轩辕晴嗤笑一声,“不过如此嘛。” 德王爷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没料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给了晴公主攻击轩辕潼的理由。 轩辕潼心中不爽,也懒得再装乖巧,毫不客气地还给轩辕晴一个白眼,“我又没说过这是我自己写的,难道还有什么规定不能吟诵别人的文章吗?刚刚公主所跳的舞也是前人跳过的,看来公主也不过如此嘛。” “轩辕潼,你竟敢这样和本宫说话。”轩辕晴噌的一下站起来,怒视着轩辕潼。 “呵呵,难道是公主被人恭维惯了,听不得实话了吗?那还真是不巧了,清宁平生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说实话,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轩辕潼气定神闲地站在殿中,一脸“不服?你来打我啊”,反激了轩辕晴一句,只希望可以激怒她,最好能冲出来打一架,再揍得她连娘都不认得,这样自己的彪悍的名声一定传播的更快更广,天惠帝的阴谋就无法得逞。 当着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的面,一国公主和郡主就这样开撕了,天惠帝面上也有些不好看,递了个眼神给皇后。 皇后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呵斥了轩辕晴一句。 接下来天惠帝又赏赐了各家千金和公子,不过再贵重的物品,也比不及清宁郡主的那一道圣旨和天惠帝的口谕,轩辕潼成了这次皇宴最大的赢家。 看着众人都有些疲倦了,皇宴也该散了。 “恭送皇上。” “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恭敬送走天惠帝和皇后,轩辕潼明显感觉到皇后在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简直莫名其妙。 在这之前她也没见过皇后,根本没有任何得罪她的地方,可是从她派来容嬷嬷教导宫规时,就能感到她浓浓的敌意。轩辕潼也打听过,故去的荣王妃与皇后年龄相差太大,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要说皇后是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而迁怒于她,这也解释不通。 再者就是皇后的娘家孟府与荣王府关系也算不错,当年孟丞相还只是个朝堂新人,轩辕潼名义上的爷爷也就是老荣王,还曾向皇帝举荐过孟丞相,皇后这般对待故人之女,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如果非要为皇后的异常找一个理由的话,除非是皇后已经怀疑她的身份,根本不是真正的荣王后人。 可是她的身份证据都是由天惠帝一手伪造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才对。 轩辕潼垂眸思索着,义安郡主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潼儿,同我一起出宫吧,你之前和我说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可急死我了。” 表情怪异,似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轩辕潼环顾四周,才注意到周围虎视眈眈的夫人们,随时准备着过来同她套关系,当即明白了义安郡主意思。天惠帝这个诱饵扔得太大,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苍蝇蚊子。轩辕潼赶紧随着义安郡主匆匆出宫,正好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向义安郡主打听,她的消息渠道有限,宫闱后院的秘事也无法打探。而看今晚众人的反应,顶着荣王后人这个身份,似乎还有不少的麻烦等着她。 023 诱饵(二) “你什么时候有了偷窥别人的癖好?”柳景逸也是被马车内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清了他的举动后又忍不住调侃他。 “一直都有。” 轩辕澈放下帘子,侧卧着身子,凤眸斜了柳景逸一眼,又垂下眼帘,满脸倦色。 “……” 柳景逸无奈地一笑,吩咐车夫赶车。 “上次提的条件你考虑好了吗?清宁郡主如今的处境并不算好,如果有国公府保驾护航,自然多了一份保障。” “你真的要娶她?”轩辕澈攸然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柳景逸,“想不到光风霁月的柳公子口味竟然这么奇特,那么多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都看不上,偏生喜欢一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 柳景逸神色认真道:“轩辕澈,你比我更清楚,深宫之中,哪一个人不是带着几幅面孔才能生存下去。” 轩辕澈还想再调笑他几句,但看他一脸正色,又没了兴致,懒懒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想再阻拦你,不过先说好,等成亲后你可别后悔。” 说着,轩辕澈自己又笑了起来,完美的容颜却有几分苍白,声音也淡若游丝,“本公子差点忘了,你这么个性子,怎么会后悔。” 柳景逸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马车里一时陷入沉寂。 “你想知道荣王府与皇后有何间隙?这是上一辈的人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府后,就去问问母妃。不过,皇后就是这么个性子,多疑又善妒,要不是有孟丞相……哼……” 义安郡主话没有说完,轩辕潼也猜到一二,若不是孟丞相在朝中颇有声望,恐怕这后位也轮不到孟氏来坐。 “算了,不提这些,过些日子我就要搬进荣王府了,姑姑你可一定要来。” 一想到马上就要一个人住一栋大宅子,没有人拘束着,出门也不用偷偷从后门溜走了,轩辕潼就一脸兴奋。 “你真的要住荣王府?” “怎么了?荣王府有什么不妥吗?” 轩辕潼不解,她是荣王之女的身份,住进荣王府再正常不过,义安郡主却突然了说这么一句。 “怎么说好呢,虽然我不也太信,可是……” 荣王府当年被灭满门,早已成了空宅。皇帝感念荣王功绩,仍派人每日打扫整理府邸。刚开始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可没过几日,负责打扫的宫人每日醒来都会发现,前一日收拾好的物件变了位置,有时候夜里也会看到模模糊糊地人影晃来晃去,有些宫人在睡梦中还能听到那些人的呼救声。 这种诡异的现象持续了好几天,宫人后怕不已,立刻向天惠帝回禀了此事。 天惠帝一开始也不相信有什么鬼魂作乱,派了大批人手在荣王府查探,但是这种诡异的现象依旧每夜发生。众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荣王府闹鬼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民间都传,荣王府几百口人惨死刀下,真凶还没有被抓到,魂灵皆有怨气,所以还盘踞在荣王府不愿离去。 天惠帝没有办法,只得请了道士,在荣王府作法驱鬼。 而自此之后,荣王府就一直无人料理,渐渐荒废了。 这也导致后来三王叛军的余党后被抓捕后,皆被处以极刑,大概是为了抚慰荣王府那几百不愿离去的冤魂。 闹鬼? 轩辕潼在心中冷笑一声。 她要是信了那才有鬼。 听说过鬼魂害人的,可从没听说过鬼魂会翻东西的。 本来她还很奇怪天惠帝为什么非要给她安排一个荣王之女的身份,而且还在皇宴上公然宣布未来郡马可以袭承荣王爵位,引起一片哗然。 毕竟这个身份太扎眼,贸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说是荣王血脉,很容易引起怀疑。虽然轩辕澈没有和她说过,但是她也能想到天惠帝大概是力排众议,顶着皇亲国戚的压力,才能封她为郡主。皇宴上,那些皇室中人看她的目光,可没几个是和善的。 要不是义安郡主突然提起当年的旧事,她还没想到,真正的诱饵并不是亲王爵位,而是她自己。 荣王府被灭满门是在十三年前,官方的说法是三王叛军的余党,记恨荣王作为元帅镇压了叛乱,才潜入都城实施暗杀。 可是荣王死后,荣王府仍夜夜有人潜入其中翻找东西,这其中的原因就叫人深思了。也许三王余党根本就是个替罪羔羊,所谓的复仇也只是个假象,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冲着荣王府里的东西来的。 轩辕潼独自猜测着,想必天惠帝当年也是有所怀疑,才会派人去荣王府查探,只是没想到连一国天子都没能查出真相,可见真凶的实力不俗。又或者天惠帝对真凶的身份有所怀疑,只是碍于证据不足,又没有能力将真凶绳之以法,才找个借口掩盖了过去。 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天惠帝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出,难道是真的打算翻旧账吗? 轩辕潼又有些怀疑,她并不是真的荣王后人,手上自然没有真凶想要的东西,当年的真凶又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未必会如愿上当。就是不知道天惠帝是否还有别的后招,逼得真凶出现。 “潼儿,你若是害怕,尽管说出来,我让父王同皇上商议商议,为你另开府邸吧。” 义安郡主见轩辕潼半天不说话,还以为是吓着她了,忙拉着她的手说道。 轩辕潼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可怕的事情,还不都是以讹传讹。” 想她在现代的时候,什么类型的鬼故事没看过,这种闹鬼的故事在她看来,都只是小儿科。 “哎,这都怪我,没事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义安郡主有些懊恼,想着都怪自己多嘴,可能吓到轩辕潼了。 “姑姑,你也是好心提醒我,不用自责。”轩辕潼安慰着义安郡主,“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真有鬼魂这种东西,我也不怕他们。” 这个世上,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就算真的碰上鬼魂,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义安郡主听她说的坦然,不似是强装淡定,也放下了心,只叮嘱着她要当心皇后娘娘日后给她下绊子。 皇后? 轩辕潼脑中灵光顿现。 难道第一个上钩的,就是皇后吗? 024 回京 荣王府虽然荒废了十三年,但有皇帝下旨,修葺的匠人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其修葺一新。 太史局算好黄道吉日,八月底轩辕潼就可搬入荣王府了。 虽然时间紧促,除了皇帝给的赏赐和之前各府送来的礼物,轩辕潼也没有什么家当可以收拾,倒是不见丝毫忙碌,打发了两个小丫鬟出去给她买些吃食。 暗卫们都怕了轩辕潼再找他们出来练手,一个个都躲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在院中练拳,正无聊着,就瞧见沁竹苑的墙头上跳下来一个人。 “哟,暮歌,你家世子爷终于舍得回京了?” 暮歌是个急性子的家伙,每次轩辕澈让他来给轩辕潼递消息,他从来不走端王府的大门,都是直接翻墙而入。反正他武功高强,端王府的侍卫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身影。这次他随着轩辕澈一起出去快有一个月了,沁竹苑的墙头也冷清了一个月。此刻轩辕潼乍见暮歌,眉眼里都是笑,显然是期待已久。 暮歌不知道轩辕潼为何如此高兴,挠了挠后脑勺道:“回郡主,我家世子爷说了,让你明日在清心茶楼候着他。” 世子还说了,不管郡主问什么,都不要回答,不能告诉她在邺城所看到的一切,也不能暴露他在回京途中遇到刺客,受了重伤的事情。 “清心茶楼?” 暮歌见轩辕潼似乎要问什么,不等她开口,急忙道:“郡主,属下告辞。” 他向来不会撒谎,若是轩辕潼问起来,他肯定会露出破绽,只好赶紧离开。 “这家伙,跑得这么快,难道我会吃了他不成。” 轩辕潼知道暮歌心智与常人不同,倒也也没兴趣去探究他在想些什么。 暮歌走后不久,出去给轩辕潼买吃食的两个小丫鬟就回来了,走在前面的听兰满脸怒色,气冲冲地进了院,后面跟着的听竹脸色也不好,疾走了两步追上听兰。 “哟,谁惹我们小听兰生气了?火气这么大?” 轩辕潼心情不错,拿着听兰打趣道。 “郡主。”听兰行完礼,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站到轩辕潼的身侧,声音中带着委屈,道:“你还有心情在这说笑,奴婢今日听到京中的那些风言风语,都快要气死了。” 听竹瞪了听兰一眼,忙屈身对着轩辕潼道:“听兰惯是爱胡言乱语,请郡主恕罪。” “到底是什么风言风语把听兰气成这样,说出来让我听听。” 轩辕潼没有管听竹,捻起一块糕点吃着。 “郡主,外面那些人太过分了,竟然说清宁郡主是个虎背熊腰的村姑,面目丑陋,才不敢出来见人,还说郡主生的一身蛮力,可以徒手搬起上百斤的大石。” 听兰不管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说了出来。 听竹暗自观察轩辕潼的表情,却见她似乎毫不在意这些流言,嗤笑一声道:“天生神力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本郡主可是有搬动千斤巨石的能力,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可是,郡主你哪里虎背熊腰了?哪里面目丑陋了?那些人明明没有见过你,却在外面胡乱说你的坏话,真是让人生气。” “傻听兰,这种流言当然只有没见过郡主的人才会相信。” 桃夭端来一碗热汤放到轩辕潼面前,接过听兰的话说道。 皇宴上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眼见天惠帝对轩辕潼宠信有加,还有那个诱人的荣王爵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放出流言去中伤清宁郡主。 “可是,郡主的名声……”听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轩辕潼一点也不生气。 事实上,轩辕潼正在心中兀自高兴着,只想对放出流言的人说一句“干得漂亮”。 不管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都正和她的心意,至于究竟是谁所为,左右不就是那几个人,反正跟皇后脱不了关系。 “这是李嬷嬷弄的补汤?” “是啊。”桃夭点点头,同时也是在告诉轩辕潼,她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 “听兰,你快把汤喝了吧,浇浇火。” 轩辕潼伸手在听兰脸上捏了一把,感觉她的脸蛋似乎丰腴了不少。 中秋皇宴过后,容嬷嬷就被轩辕潼送回了宫里,只有李嬷嬷留在了沁竹苑。她不让李嬷嬷在身边伺候,李嬷嬷就每日炖补汤来献殷勤。 这个时代的口味本就清淡,轩辕潼早就吃腻了,再看到味道寡淡的补汤更是没有食欲,每次都让桃夭检查一番后,赏给院里伺候她的丫鬟。 听兰也吃了近十日的补汤,身上似乎长了不少的肉,此刻也皱着鼻子,不情愿地道:“天天喝补汤,一点也不好喝了。” 之前她只是个扫洒的粗使丫头,没吃过好东西。自从在沁竹苑伺候轩辕潼,也跟着饱了口福。这下连着喝了十天补汤,真是把她喝怕了。 “你要是不喝汤,那我明天出去见澈世子的时候就不带着你了。” “别,奴婢喝。” 轩辕潼话一说完,听兰当即就端起了碗,爽快地喝完了汤。 “瞧瞧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在逼你喝毒药呢。” 看到听兰那张圆脸,轩辕潼都觉得十分可爱,总是要逗弄她一番才肯罢休。 以往出行,轩辕澈都是坐马车,从不露脸,就是怕惹了烂桃花。这次却一反常态,招摇地骑着马入了城,还频频朝着街边的少女抛媚眼。 天宁本就民风开放,轩辕澈这一闹,瞬间就造成了建安城交通堵塞,从城门到醇王府那一段路程,都挤满了想一睹其尊容的女子。 “天呐,那就是澈世子,果真是个俊俏的,像天仙一样。”拎着篮子的大婶连菜被挤掉了也不管,眼睛直盯着轩辕澈。 “我竟然真的看到澈世子了,我看到他了,呜呜呜……” 不知是谁家的千金揪着身边同样激动的丫鬟,竟喜极而涕,满头的珠钗已经不知被挤落何处。 结伴而行的姐妹花在茶楼包了一间临窗的厢房,见轩辕澈似乎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青衣少女顿时惊声尖叫:“啊,澈世子刚刚看了我一眼,他竟然看了我,真是不枉此生了……” 旁白的紫衣少女啐了一口,表情不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澈世子明明是在看我。” …… 姐妹花旁边的隔间里,轩辕潼立在窗前,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的身旁是满脸花痴的听兰和略带娇羞的桃夭。 看着满大街追着轩辕澈跑的人群,轩辕潼仿佛又看到了现代社会的追星族,而他本人似乎很享受被拥簇的待遇,还抬头朝着轩辕潼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以轩辕澈那副皮相,若是在现代,的确有资本成为万众瞩目的巨星。 “奴婢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呢,澈世子可真有魅力。” 听兰不知从哪拿出一枝花,问轩辕潼:“郡主,咱们要不要也学别人,丢花给澈世子?” “哼哼,确实有魅力。” 轩辕潼咬牙切齿地说着,没有去接花,而是顺手拿起了一只凳子,在听兰和桃夭二人诧异的目光中,以迅雷之势丢到了楼下。 妹的,说好在茶楼见面,这家伙居然还在大街上浪荡撩妹子,害得她在这等了两个时辰。 “郡主!” 桃夭和听兰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潼拿凳子砸向轩辕澈。 “世子爷!” 拥挤的人群发出一阵喊叫声,竟然有人当街袭击澈世子。 轩辕潼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025 局势(一) “澈世子!” “当心!” 满大街的少女们叫喊着,人群涌向轩辕澈,场面一下有些失控了。 轩辕澈嘴角一抽,连忙扯住缰绳,让马停下来。 这么拥挤的阵仗,若是踩到了人就糟糕了。 下一刻,姑娘们心心念念的澈世子飞身而起,接住了楼上砸下来的木凳,片刻也没有停留地从窗户进了清心茶楼。 “澈世子!” 人群跟着轩辕澈,向茶楼涌去。 清心茶楼的掌柜带着小二挡在门前,拼命拦住想要冲进茶楼里的姑娘们,累得满头大汗。 “那个人是谁?” “澈世子为什么要去那里?” “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澈世子,真是太卑鄙了!” 被抛弃在街上的姑娘们仍然聚集在一起,不死心地讨论着。 轩辕潼听到楼下的议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今天出门也是假扮了男装,脸上也做了修饰,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来以后都不能在人前对轩辕澈动手了。 轩辕澈看到轩辕潼的小动作,凤眸微眯,笑道:“小清宁,这东西可是很名贵的,摔坏了,本公子会心疼的。” “是嘛,我就想试试这东西要是砸到你头上,你是头疼还是心疼。” 轩辕潼抬腿踢开轩辕扔过来的凳子,忽而问道:“这茶楼是你的产业?” 她这才想起来,皇帝赏了她建安郊外的几处庄子,两千亩良田,还有十几间铺子,她到现在还没有还没有处理这些产业。等她搬进荣王府,荣王名下也有产业由她接管,这样一算,她以后的日子还真是闲不下来了。 轩辕澈点点头,坐到桌前,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对听兰和桃夭说道:“你们二人先出去,等暮歌来了,让他在外面候着。” 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么多女人,暮歌有没有办法脱身进来了。 “轩辕澈,你之前可从来没跟我提过荣王府闹鬼的事情。” 厢房的门刚关上,轩辕潼就冷脸质问起他。 轩辕澈送至唇边的茶杯顿也没顿一下,“忘了。” “忘了?” 轩辕潼一看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跳起来朝着他就是一巴掌。 轩辕澈侧首闪开,耳畔划过凌厉的掌风。 这丫头下手真狠。 “小清宁,你这是要谋杀王叔啊。” “放屁,明明是你知情不报,不安好心。” “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粗鲁?这样可是嫁不出去的。” 一提嫁人这事,轩辕潼更是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少给我岔开话题。要不是义安郡主跟我提起这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一张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瞬间被震碎,连带着一套白釉莲瓣茶具也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轩辕澈长入鬓角的剑眉微挑,先是心疼两千两银子又没了,然后将目光从一地碎片上移开,握着最后一只茶杯的手指收拢,敛起眸中的情绪,仍旧古井不波地笑着说道:“闹鬼一事,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何必当真。不过……” 轩辕澈话锋一转,神色古怪,“这事是义安亲口告诉你的?” 见轩辕澈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轩辕潼也压下怒气,隔着一堆碎木头,与他面对面坐着,问道:“的确是义安郡主说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义安郡主性格直爽,是个仗义执言的人,很投她的脾气,她不想对她有什么怀疑。 “十三年前,义安郡主远在边疆,而且她还不到两岁。” 当时的大渝国还未分裂,国力强盛,一直对天宁虎视眈眈,可谓天宁国的一大外患。 天惠帝年幼登基,德王爷是先皇庶长子,自请带兵驻守在天宁和大渝两国的边境要塞,德王妃年轻时也是一代巾帼英雄,跟着德王爷一起去了边疆,只留下年幼的嫡长子在京中,算是给天惠帝的一颗定心丸。 三王叛乱发生后不久,作为主帅的定王连同其家眷离奇失踪,只得由荣王临危受命。天宁国内大乱,大渝国跟着蠢蠢欲动,在边境上接连动了几次小动作,都被德王爷强势地打了回去。 而后几年,大渝皇室内部争斗加剧,边境上才渐渐安分下来。 三王叛乱事件持续了六年,最后两年叛军已成了强弩之末,但天惠帝这边也折了老荣王等一干大将,两边都元气大伤。最后是德王爷的庶子轩辕泓从边境带了一部分兵力折回中原,与新继承爵位的荣王成合围之势,一举击溃叛军,并一路追至江南。 燕王在兵败后自刎,翼王和晋王皆被生擒。 荣王等人大胜而归,而轩辕泓回到京都就向天惠帝交出了兵权,在建安城扎根。 天惠帝圣心大悦,论功行赏,本来要封轩辕泓为毅勇侯,但是收到德王爷的折子,最后只封了轩辕泓为毅勇伯。 翼王和晋王皆被满门抄斩,余下的叛军乱党也做了处置,三王叛乱事件算是就此结束了。 但是在不久后的春猎,天惠帝在猎场遇到刺客,荣王替他挡了致命的一箭,不治身亡。紧接着,就发生了荣王府灭门惨案。 京中所发生的这些事情,轩辕泓都写信告诉了还在边境的德王爷,但当时的义安郡主还不到两岁,不可能会知道这些。 九年前,大渝国分裂为南疆和西凉两国,边境上摩擦不断,德王爷带着十二岁的轩辕洛上了战场。六年前,边境局势稳定,德王爷一家回京,留下十五岁的轩辕洛镇守边疆。 德王爷辞去了官职,不再上朝议政,闲赋在家。但他多年驻守边疆的功劳不可磨灭,天惠帝对其也十分敬重,时常召他入兴庆殿商议国事。他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德王府也成了众人巴结追捧的对象。 义安郡主是德王爷的小女儿,深受宠爱,回到建安后,德王爷就上了折子,为其请封郡主。而义安郡主一直生活在边疆,与京城大家闺秀的忸怩作态不同,她性格豪爽,为人仗义,脾气耿直,爱打抱不平在建安城内是出了名的。 若是有心人向义安郡主透露了荣王府当年闹鬼一事,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告诉轩辕潼,让她当心。 轩辕澈一双剑眉紧皱,暗暗思忖着。 轩辕潼被封为郡主已经一月有余,可除了皇宴上的那次表演,她一直都低调的可怕。或者说,她伪装的太好,完全不露任何锋芒,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越是如此,越让轩辕澈感到好奇,她努力隐藏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天降异星,不该如此平庸。 荣王府一事,本就是他和天惠帝商议好,故意瞒着轩辕潼,为的就是试探她。 德王爷一向聪明,与天惠帝走得又近,断然不会是他告诉透过义安郡主来提醒轩辕潼。 那么到底是谁?用意何在?是给轩辕潼善意的提醒?还是对她试探?而这个人对当年荣王府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轩辕潼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陷入别人的算计中,只注意到义安郡主并无问题,便长舒一口气,问道:“对了,南疆如今与天宁国关系如何?” 皇宴过后的第二天,南疆的使者来端王府求见清宁郡主,被端王婉拒了。 端王特意跑了一趟沁竹苑,叮嘱轩辕潼切不可和南疆使者接触,也不能答应他任何请求。 轩辕潼在皇宴上见过南疆使者,对他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感觉他太过卑谦,在皇宴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偶尔附和天惠帝,说上几句恭维的话。却不知他为何要来单独拜访她。 端王也没有多解释,只说南疆使团是为求亲而来,天惠帝已经答应会挑选一位京城贵女前往南疆和亲。 既然是京城贵女,那就证明天惠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大概会从皇室宗族里挑选一位郡主或者是哪位贵族千金封了公主嫁过去。 轩辕潼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对外交政事也有着几分敏感。如果是为和亲一事,决定权都握在天惠帝手中,来求见她应当是有其他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