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捡漏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眼见着夕阳西下，法国驻锦城总领馆外，经过一整天喧嚣之后，排队等候面签的长龙总算散了。 魏小乔怀抱着文件袋，几乎是最后一个从总领馆里出来，刚拐到外面人行道上，身后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对着来电号码，魏小乔颇带几分英气的眉毛拧了拧，随后不急不慌地按下接听键。 “小乔，这回签了没？”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魏小乔不客气反问。 对方笑得挺开心：“哥哥我早就想好，到时候亲自送你去巴黎。” “当别人傻瓜，看不出你马恒打的什么小算盘，”魏小乔一脸好笑：“早知今日，当初你干嘛去了？” 那个叫马恒的男人立刻求饶：“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要不……再给个机会?” 魏小乔靠到总领馆花园外一处围墙边上：“你都年过30了，上帝早没工夫搭理你，不瞒你说，我都已经想好，回头跟我姐在那头扎下根，把爸妈一块接走，就留你在锦城继续作！” “看来是签下了，”挨了骂的马恒也没生气，还在那儿笑道：“回头替我跟你姐带个话，别成天想什么到外国扎根，咱家御品轩几百年祖业，你们不稀罕，咱爸可丢不开手。” “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装着要痛改前非，别是惦记着我家那间老瓷器店吧，没你的份儿，挂了！”魏小乔揶揄了马恒一句，便打算要挂电话。 马恒赶紧陪笑：“我哪敢惦记，你别急，正事儿还没说呢，咱爸妈这几天还好？” “是我爸妈，别乱认啊！”魏小乔怼过去一句，随后想想，道：“拆迁公司那帮混子盯得紧着呢，三天两头上门‘做工作’，我爸现在着急上火的，老在那嘟哝，谁敢动咱家一片瓦，就跟他拼老命！” “老爷子这点像你，够刚烈的！”马恒嘿嘿笑起来。 “欠揍是吧，什么叫像我？”魏小乔直接训了回去。 马恒这时倒不笑了，问道：“不是上头说了，你们家那一带暂时不考虑拆迁？” 魏小乔哼了哼：“六马桥瓷器街一片儿是几百年的风水宝地，哪个奸商不眼红，鬼主意一个接一个！” “放心吧，咱家御品轩有灵气儿，谁都拆不了，”马恒安慰了一句，总算说到正事：“哥哥给你找了个好活，我一刚认识的朋友，家里有个老花盆，上头多了几条鸡爪，找过好几位修复专家，人家看是钧窑行货，没人敢接，你给帮忙补补？” “这个……可以有！”魏小乔眼睛立马一亮。 “要不晚上我带你去见人？”见魏小乔答应了，马恒立刻顺竿往上爬：“回头……我到家来找你？” “你也知道我爸血压高，真要见着你，还不定气成什么样，你别害他，瓷器街东头牌坊下，老地方见！”魏小乔把话说完，到底掐了电话。 在魏小乔看来，马恒这人虽然讨厌，却妙在命里带财，给她介绍的活都是有钱人，魏小乔算过，这段日子帮人修补瓷器的进账再加上做鉴定的佣金，到巴黎学费也差不多凑齐了，倒省得老魏拿钱卡着，不放她走人。 一想到又有钱赚，魏小乔忍不住笑出来，正准备到附近打车回家，这么一抬头，却发现被人挡了道。 站在魏小乔面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老先生，手上提着一只不知道塞了什么，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魏小姐？”老先生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笑眯眯地注视着魏小乔。 魏小乔瞧了对方好一会，猛地反应过来，对面这位……是刚才为自己做面签的领事官。 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魏小乔面上却挺乖觉：“先生，是我的签证出问题了？” “不，不，一切顺利，作为巴黎人，我衷心祝愿，魏小姐能在我的家乡，度过一段美好时光。”老头慈眉善目地道，看魏小乔的眼神，居然还带上了一丝宠溺。 魏小乔顿时松了口气，索性静等着人家说下文。 领事官举了举手里公文包：“魏小姐刚才说，我这只笔筒是好东西，麻烦你再帮我仔细看一看？” 总领管斜对面一间咖啡厅里，魏小乔拿着一只青花山水人物笔筒，已经装模作样地欣赏了好一会。 “你觉得怎么样？”坐在魏小乔对面的领事官凑过头，表情还有点小紧张。 魏小乔随口问：“您这笔筒是哪儿弄来的？” “前几年我到中国北方去旅行，一家古董店里，店员拿来这个给我看，跟我说是高仿，我觉得它做工精致，摆在办公桌上很有中国味道，就买了回来。”领事官回道。 “看来是有人打眼，”魏小乔想想就笑了，抬头看向领事官：“我仔细瞧了，恭喜您，这是捡了漏！” 其实根本用不着仔细瞧，魏小乔刚才一进到总领管的面签室，便瞧出人家桌上这笔筒是正经老货，瓷器魏家的传人，还就有这火眼金睛的本事。 “什么？”领事官一愣，显然没明白“捡漏”的意思。 “我是说，您这是花小钱，买到好东西了，”魏小乔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将笔筒放回到人家面前，道：“康熙青花笔筒，素有‘笔筒大王’美誉，您看一看，青花发色淡雅，绘画有清初名家的水墨风骨，还有这纹路多清晰，高仿也达不到这效果，再就是底心‘文章山斗’的楷书款，表明它是康熙二十年前的官窑出品。” 领事官似懂非懂，不过应该听出魏小乔说的都是好话，嘴角不由自主直往上咧，还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市场价格多少？” 魏小乔朝人家一乐：“您这笔筒是淡描山水，线条精细流畅，纹饰丰富，品相也完整，难得它有骨气，没被您那些派克笔给折腾坏，市场价……少说也得20多万，我是说人民币。” 听完魏小乔这一席话，领事官眉眼都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起笔筒，想了想，又抽出身上西装口袋里别着的丝帕，给笔筒细细裹了一层，这才塞回到公文包里。 没一会，两人走出咖啡厅，站在门口，领事官抱着他的宝贝，好奇地跟魏小乔打听：“魏小姐从事瓷器鉴定有多少年了？” 魏小乔掰着手指数了数，笑道：“少说也有十多年，从我会走、能跑、肯说话，就被我爸扔进瓷器堆儿里，我真不是吹牛，我砸碎的瓷器，比您看到的都多。” “哇，太不可思议了！”领事官表情都惊艳了。 “有空请您到我家店里去坐一坐，从明朝中叶，我们魏家就专管给宫里贡瓷器，您可以查一查中国瓷器发展史，绝对能看到御品轩，对了，‘御品轩’三个字还是御赏的呢！”魏小乔提到自家老瓷器店，脸上免不了都是骄傲。 领事官欢天喜地要回总领馆，魏小乔打量了一下人家怀里的包，忍不住提醒：“您这笔筒以后千万找个带胆的盒子盛好，二十来万的东西呢，万一不小心给碎了……算了，反正我爸就听不得“碎了”两字，不过话说回来，真要碎了，我保证能帮您修得天衣无缝。” 说到这里，魏小乔眼珠子转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领事官：“我呢，打小就跟我爸后头学做瓷器，不过现在我改行了，专门替人修瓶瓶罐罐，家传的手艺，包您满意，您要有什么朋友需要修补瓷器的，替我介绍一下，出国之前，我还照常营业。” “没有问题，”领事官笑着接过名片，想了一想，又问魏小乔：“魏小姐已经是中国瓷器专家，怎么会有计划，出国学习雕塑？” “您别说什么专家，我可当不起，”魏小乔被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问：“我要说心里话，您不会收回我签证吧？” 领事官被逗乐，拿手指指不远处总领馆的大门：“进到那里面，我代表我的国家，而站在这里，我只代表个人。” “那我就说了，我老爸生了两个女儿，我姐前几年已经去法国留学，我家老魏非要我继承御品轩，我才二十出头，想到这以后一辈子得困在瓷器街那一亩三分地，我还真发怵，所以先到外头躲一躲，给我爸一点时间，让他想明白，时代已经变了，咱们也得与时俱进，对不？”说到这里，魏小乔冲着领事官做了个鬼脸。 总领馆的大门外，一脸开心的领事官朝着还在咖啡厅门口站着的魏小乔举了举手里公文包，这才进去。 魏小乔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往不远处出租车停靠站走。 没几步，刚才被魏小乔随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这一回，是魏小乔的妈来了电话。 一等电话接通，魏小乔迫不及待地笑道：“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拿到签证！” 没想到的是，电话里的魏母一开口，便直接哭了：“小乔，快回来吧，你爸出事了！” “什么？！”魏小乔猛地站住，惊叫了出来。 第二章 摆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急吼吼赶到锦城市立医院的时候，老魏刚从急救室被推出来，就候着把钱交了，马上动手术。 事到了头上，魏小乔也顾不得安抚正哭天抹泪的魏母，忙着去办手续，这边钱一交，便接到店员老吴打来的电话，她家老魏已经进手术室了。 等魏小乔跑过来，手术室外早围上不少从御品轩跟过来的员工，还有几位瓷器街的老街坊。 角落的长椅上，魏母使劲用手擦着眼泪，正在跟人哭诉：“老魏一辈子不为别的，只想守住这店，他老说，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得拿命守好，谁想到……这回命真要丢在上头了！” “吴叔，怎么出的事？”魏小乔走在手术室门口，问站在旁边的老吴。 “搞拆迁的人又过来了，说是给魏爷做思想工作，讲白了就是来捣蛋，还有那个狼心狗肺的三秃子，带头嚷嚷，说咱们再不搬，他们就把御品轩给砸了，魏爷受不得激，当时就被气到爆血管！”老吴跺着脚道。 “给你姐打电话，让她回来吧，这些年都不着家，什么事啊！”瞧见魏小乔出现，魏母哭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女儿，话音里满是抱怨。 “咱们现在打电话，只会吓到姐，等我爸出来了再说！”魏小乔敷衍一句，用手揉了揉魏母的后背。 魏母抽噎着道：“小乔，御品轩真要给拆了，你爸也保不住了！” “魏婶，您也别着急，咱瓷器街除了那一小撮眼皮子浅的，没人想拆，老辈留下这么好的地儿，不能被外头人糟蹋！”一位街坊在旁边劝道。 魏小乔咬了咬下唇，那帮奸商嘴张得老大，想吃下瓷器街，可这条街上，只要老魏不肯点头，街坊们谁也不会答应拆，奸商大概气急败坏，玩起了“擒贼先擒王”，为了对付老魏，什么断子绝孙的缺德招都使出来了！ 老魏被推出手术室，已经是三个钟头之后，好不容易劝走魏母，魏小乔独自守在ICU外，隔着监视窗，瞧着里头全身插满管子的老魏，直到这时候，魏小乔的眼圈才终于红了红。 有护士见魏小乔在那儿站了好久，上来劝道：“小姐，病人的情况我们都在监控，也不用你老守在这儿，有什么事，我们会立刻打电话。” “谢谢，我再坐一会。”魏小乔朝着人家笑了笑，却还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忍不住问：“我爸……能醒吧？” “目前还算稳定，过了今晚再看看吧！”护士回道，瞧着魏小乔不愿意走，也没再说什么，忙自己的事去了。 马恒过来时，魏小乔正坐在ICU外的椅子上发愣。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马恒先站在监视窗那边，往里看了看，这才坐到魏小乔旁边。 魏小乔没什么力气跟马恒掰扯，只摇了摇头。 “情况怎么样？”马恒又问。 好一会后，魏小乔长叹了声：“脑中风，血点算是止住了，要在里头观察几天，连医生都说不定……能不能醒过来，最乐观的，偏瘫也得落下。” “咱爸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马恒伸手拍了拍魏小乔肩膀。 “算我求你了，行吗？”魏小乔拿手挡开马恒，没来由地想朝他撒撒气：“你跟我们家早没关系了，别一天到晚‘咱爸咱妈’的，姓魏的养不起你这没进门的女婿！” 马恒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打量着魏小乔表情，又把话吞了进去，只讪笑了一声。 “小姐，明天9点之前，别忘了把费用交一下。”刚才那护士又走过来，将账单递给魏小乔。 接过账单看了看，魏小乔心里苦笑，不出半天的时间，她私房的小二十万已经没了，这回又得拿一万多块出来，还有明天、后天…… 马恒直接将账单从魏小乔手里抽了过去：“这钱都我来交，你不用担心！” “瞎凑什么热闹！”小乔一把抢回账单，可想到人家也是好意，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便道：“你那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事不归你管！” “钱够吗，就当我借你！”马恒嚷道：“我可拿你当亲妹妹，帮把手又能怎么样？” 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马恒：“你不是给我找了个修花盆的活？” 马恒起身，又看了一眼ICU里头的老魏，道：“今天你只怕没心思了，我给你推了吧！” “推什么呀，”魏小乔打断马恒，将账单塞进自己包里：“咱们现在就去！” 锦城西郊一间会所，魏小乔跟在马恒后面走了进去，观察周遭处处卖弄品味的奢华装修，就可以知道，来这里的非富即贵，所以……今天这金主，应该不是一般的有钱。 “回头价钱归我来开。”魏小乔冲着走在她前头的马恒叮嘱道。 “想下狠刀？”马恒回头，朝魏小乔挤了挤眼。 “我不宰人，只凭本事吃饭，”魏小乔淡定地回道：“这次别说我不给你朋友面子，得把我爸医药费给挣回来。” 有服务生过来，听他们报过包厢号，便将两人领上了楼。 包厢里，金主还没有到，马恒和魏小乔坐在沙发上，便闲聊起来。 “别怪我多嘴，咱爸也想不通，现在是房价高峰，瓷器街那片又是上风上水的宝地，房子只要一拆，满街都是百万、千万的富翁，回头再换个地方开店，只要有你爸坐镇，御品轩还是那个御品轩。” “我爸……”魏小乔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几百年的老屋，每年都得塌上好几回，住在里头冬冷夏热，到处都是霉味，墙皮都成沫了……我老想不明白，我爸妈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换个舒服的地方不行吗！” 马恒笑了起来，随后问道：“你那么不喜欢老屋，现在有机会拆了，不正合你意？” 魏小乔脸色一正，道：“再不喜欢，那也是我家，我祖爷爷们留下的东西，一砖一瓦都不许别人碰！” 马恒作势一抱拳：“得，我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女汉子！” 魏小乔瞧瞧马恒，很想笑出来，可到底心里有事，便只摇了摇头，嘀咕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回头腾出手，找那帮害我爸的龟孙子算账去！” “这话听着就牛气，”马恒朝魏小乔比了比大拇指，随即笑道：“开发商也是急了，六马桥那地块，锦城搞地产的都知道，瞧着像块肥肉，却是个碜牙的，单就夹在正当中、贯穿东西的瓷器街，几百年的老街，上头一直舍不得动，可要不动瓷器街，六马桥一分两半，还就运作不起来。” 魏小乔冷笑一声：“所以他们就耍流氓？” 马恒想了想，道：“我听到消息，盘下六马桥的开发商快撑不下去，已经在找下家，听说想啃硬骨头的不少，御品轩……后头还得有麻烦。” 魏小乔心里有些焦躁，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包间里来回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马恒“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 “沈总，我猜你这时候该来了！”马恒满面堆笑，朝着正走进来的人迎了过去。 魏小乔没跟上去，只瞧了瞧对方。 此时同马恒握着手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皮相还算不错，眼睛还带了点吊梢，就是俗称的‘桃花眼’，不过脸上表情死板，一望而知，是个没什么亲和力的。 那位沈先生淡淡地瞥了魏小乔一眼，问马恒：“马先生帮我请的专家到了吗？” “到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魏小乔，锦城御品轩魏家传人，也是我妹妹，不是我夸海口，没有我家小乔修不了的瓷器。”马恒赶紧介绍道。 “她……”沈先生又瞧瞧魏小乔，冷不丁问了句：“马先生确定不是开玩笑？” 魏小乔眉头挑了挑，以前头回请她修瓷器的客人，也有觉得魏小乔年纪轻，担心她手艺不行的，不过如此心直口快地把话说出来的，这位沈先生算是头一份。 等到大家都落座了，马恒开始口若悬河地替魏小乔打广告，沈先生有点带听不听的意思，此时靠在沙发上，用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纸和笔，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涂涂画画什么。 “有点不好伺候，咱们慢慢来！”马恒趁着停下来喝口茶的工夫，凑到魏小乔耳边，压低嗓门叮嘱道。 魏小乔没说什么，目光落到一个正从外头进来的中年人和他明显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一只锦盒上。 锦盒被送到魏小乔面前时，中年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魏小乔却一脸淡然，把盒盖打开，一手托底、一手握颈，将里面的器物取了出来。 魏小乔捧着的，是一只明初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她曾经在一次拍卖会上见过，当时是远观，这回挨得近了，不免要好好欣赏一下。 花盆有22公分高，施的是天青色乳浊釉，口部边沿是铁褐色薄釉，内外壁可以清楚地看到蚯蚓走泥痕，盆底有五个圆孔，圈足内露出了深褐色的胎，加上“二”字戳印纹，如假包换的老货。 “小姐，这个东西很贵重的，戴个手套吧？”中年人在旁边瞧了魏小乔半天，忍不住提提醒一句。 “不用手，怎么摸？”魏小乔淡淡地回道，随即将器物又来回看了看，这才放回锦盒，道：“花盆不错，可惜有了炸纹。” “这花盆是小问题，小乔绝对能处理。”马恒忙道。 “随便瞧瞧，就说能修？”那位沈先生还在起劲涂着，头都不抬地问了一句。 对方的谱摆得够大，本来魏小乔今天心情就不好，这回便来了小脾气，故意不开口，只点了点头。 “价钱？”沈先生将手里那张纸举远看了看，随口又问。 要不是为了挣老魏的住院费，魏小乔才懒得搭理这种装B的主，既然人家没礼貌，魏小乔索性伸出手，比了个“1”，却就是不吭声。 “1万！”马恒立刻帮腔。 魏小乔斜了马恒一眼，大声道：“10万，不还价！” “这么贵？”没等沈先生有所表示，中年人倒先吃了一惊。 “这件瓷器08年就拍到快四千万，你们也明白，几道鸡爪纹就让它身价一落千丈，我可以保证修复得让人看不出破绽，所以我的要价不算高。”魏小乔说得非常实际。 “这么自信，从哪里来的？”沈先生总算抬眼瞧了瞧魏小乔。 魏小乔也没打算谦虚：“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们魏家专门做这种市场修复，讲求修旧如旧，一分价钱一分货。” “就你？”沈先生拿笔在纸上飞速划了几道，语气里带着不屑。 魏小乔脸越发沉下去，这人拽得有点过头了。 第三章 皇位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小乔能这么说，代表她一定有把握。”马恒堆着笑道。 沈先生接下来的话，直白到一点都不客气：“虽然我是外行，不过也明白一个道理，中国传统瓷文化博大精深，离不开多年经验积累，恕我直言，我对魏小姐认识不多，无法建立起信任。” 既然人家都表示不放心了，生意自然没得做，魏小乔二话不说，把器物又放回锦盒里，虽然多少有些懊恼，可她也没打算强买强卖。 “沈先生，咱们慢慢商量，”马恒显然不肯死心：“我家小乔是童子功，入行也有不少年头，之前她替好几家国内博物馆做过古瓷修复，人家个个满意，这个……小乔报价是有点高，要不您看多少合适？” 瞧着马恒帮外人还起她的价，魏小乔很不高兴地瞪过去一眼。 沈先生将手中纸笔扔到茶几上，神情冷淡地道：“不是钱的问题，我从刚才坐到现在，魏小姐一直没能说出我这件东西的名称、年份还有艺术价值，只随口报出维修费用,我不知道……什么原因。” “请便！”魏小乔立马站起身，修个破瓷器罢了，马恒从哪找来这么事儿的人，话里头的意思，是当她魏小乔坑蒙拐骗？ “那……”马恒这下被噎住了。 魏小乔正要甩手走人，没想到那位沈先生动作领先了一步，仗着腿长，居然已经站到包厢门口。 马恒一脸无奈，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随后呵呵笑道：“没关系，生意不成仁义在，沈先生，我送送你！” 中年人赶紧抱上锦盒，转身跟到外面。 等人都出去了，魏小乔又坐回沙发上，抱着胳膊生了半天闷气，无意中一转头，发现脚下铺了一张纸，应该是刚才那家伙的鬼画符。 拣起地上的纸，魏小乔倒瞧了好一会，没想短短也就十来分钟，那人居然画出一张包厢素描，无论构图、线条还有比例都极准确，连阴影也非常到位，感觉像个专业的。 最后，魏小乔视线落到右下角明显一笔勾画而成的皮卡丘漫像上，没想到那么傲气的家伙还有这一手。 魏小乔刚把纸放到面前茶几上，马恒回来了，坐到魏小乔旁边，连着叹了好几声。 魏小乔吐槽道：“我比你还不痛快，碰上这么个二百五，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以我的经验，是你那价提得太高，人家心疼了，有钱人都好个面子，所以找借口打发咱们。”马恒又冲着魏小乔赔笑。 “走了，没劲！”魏小乔站起身。 马恒跟着起来：“刚才沈先生上车之后，他那位宣助理跟我说，沈先生找了不少修复方面的专家，没人敢跟他们打保票，可以修成什么效果，只有你把话说满了，人家又瞧你这么年轻，才觉得不靠谱。” “从我家十代老祖开始，御品轩就是侍候皇家的，要是手艺不好，姓魏的早被抄家灭门，我就有这本事，犯得着瞎谦虚？”魏小乔很不以为然：“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我就不跟他计较了，回头再有什么活，别忘了告诉我！” 马恒跟着魏小乔后面往外走，又笑道：“沈氏家族是上过福布斯富豪榜的，世面应该见过不少，人家一直在国外，去年才把旗下地产公司搬到锦城，我跟他认识，也是朋友介绍的，你别在意，家里有钱的难免傲气一点。” “你什么朋友都交，不过，人家当你朋友吗？”魏小乔揶揄道，人已经走出包厢：“我这就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去医院。” 大概是放不下御品轩，老魏到底熬过了鬼门关，数天之后被推出ICU，搬进了普通病房。 这天吊完水，老魏躺在床上，定定地瞧着床边坐着的魏小乔。 魏小乔也不吱声，仰着头，假装在欣赏天花板。 “马恒……说，你……签证拿了？”老魏苦着脸问道。 落下偏瘫的老魏口齿再没以前利落，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冒。 “病成这样了，管那么多干嘛？”魏小乔支吾着回了句。 原本站在窗前的马恒打量魏小乔的脸色，赶紧上来解释：“爸，我就随便说说，您别当真。” “小乔，我不是……偏……心，非把……家业交……你，你爷……说……过，你……老天赏……饭，比……孙子顶……用，他看准……你……中兴……家……业。”老魏就算说话再不方便，还是费劲地讲了一大堆。 魏小乔被逗笑：“中什么兴啊，当咱家有皇位要继承呢，再说，爸，您就偏心一点，不是传长不传幼吗，把我姐叫回来，她比我懂事，肯定乐意收下您这御品轩。” “是啊，我觉得小乔这主意不错！”马恒眼睛顿时亮了。 “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魏小乔立刻训了一句。 马恒讪笑，果然不敢再搭话。 “你不……走……吧？”老魏眼神期待地看着魏小乔。 魏小乔心里苦笑，家里这种状况，她现在肯定不能走了，至于以后…… “五床家属，到医生办公室去一趟！”有护士从门外探头招呼了一声。 魏小乔连忙起身，出去之前，不忘叮嘱马恒：“帮我守一会，等我妈过来了，你才能走！” “放心吧！”马恒拍了拍胸脯。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魏小乔，并没有回到老魏病房。 病房大楼下的草坪，魏小乔坐在一张长椅上，已经愣怔了好一会。 “怎么躲这儿来了？”马恒找过来，从后面拍了魏小乔脑袋一下。 魏小乔完全没有反应，在那儿一动不动。 “出什么事儿了？”原本还嘻嘻哈哈的马恒，立马觉出不对，于是站到魏小乔跟前。 好一会后，魏小乔神情沮丧地开了口：“真出事了！” 马恒弯下腰，问：“说吧，有事……哥哥跟你一块分担！” 魏小乔咬了咬下唇，道：“医生跟我说，我爸胃上发现一个占位，这两天就要给他做检查。” “什么占位？”马恒随口问道，却又突然明白了过来：“那不是……” “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魏小乔感觉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有点喘不上气。 “那个……咱们都坚强一点，真要是什么癌也不怕，慢慢治呗，好多人都这么过来的。”马恒用手拍拍魏小乔肩膀，自己眉头却拧紧了。 魏小乔也知道得慢慢治，可突然之间被打了一闷棍，有点回不过神，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你怎么出来了，我妈已经到了？”魏小乔最后长叹了一声，抬头问马恒道。 马恒挠了挠眉心：“咱妈还没到，老爷子的水已经吊完，我看他睡着了，就出来找找你。” “真够靠不住的！”魏小乔抱怨一句，起身准备回病房。 到了老魏病房外，魏小乔靠在走廊墙上，想着要给魏母打电话，老太太说好这个时间会过来，可到现在没瞧见人影，魏小乔这是两头都放不下。 魏小乔把电话打出去，结果半天没有人接。 “不进去？”马恒也跟了过来。 魏小乔有点着急，嘟哝道：“我家老太太就不爱接电话，非把人急死才高兴！” 这样想着，魏小乔又拨起店里的号码。 那头也是许久没人应，直到魏小乔急得快要跺脚了，才听到对面传来“喂”的一声，与此同时，话筒里还伴着嘈杂的吵闹声。 “店里怎么了？”魏小乔心里一凛，劈头问道。 魏小乔匆匆打车赶回御品轩，一到家门口，瞧见连店门都关了，便知道大事不妙。 这边魏小乔刚推开店门，魏母的哭声便传进她耳朵里。 魏小乔心里一急，忙冲了进去。 “你们甭想仗势欺人，我们就是不搬，御品轩在这条街上开了几百年，哪朝哪代也没人来赶咱们，还能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爬到头上拉屎？”老吴正在破口大骂。 魏小乔跑进店堂，隔着人群，看到被人扶着站在当中的魏母，此时眼睛红红的，不停地抹着泪。 “你们这就不讲理了，咱们今天过来，就为好好说事儿，听说魏爷算是瘫了，御品轩主心骨一倒，你们这店迟早开不下去，还不如赶紧把拆迁协议一签，到时候该享受的优惠，一分都不少你们的，怎么样，就给咱瓷器街的街坊们带个好头？”一个看样子像是领头的在那说着。 “魏爷病倒，他还有闺女，告诉你们，就算你们一个个断子绝孙了，御品轩还得挺上几百年！”又有店员吼道。 对方有人开始恐吓：“当钉子户，你们还得意了，六马桥就因为你们，到现在开不了工，街坊们都想走了，结果你们死皮赖脸地不搬，害得大家伙都不敢动，等着瞧，回头把你们全抓起来吃牢饭！” 老吴火了，指着那个骂他们“钉子户”的人，道：“三秃子，你还好意思过来，那天就是你把我们魏爷给气倒了，这条街上都知道，当初你家穷的没饭吃，还是多亏我们魏爷接济，你这小子恩将仇报，等着，迟早你得遭报应！” 那个挨了骂的三秃子颇有点狗急跳墙，捋起袖子道：“有本事你揍啊，谁怕谁，你们御品轩这些年挣了多少啊，也没说给咱们街坊分一份，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拆迁，大家有好日过了，就你们在背后使坏，早知道，上回我直接踹死姓魏的老东西！” 这话太难听，老吴气得便要上去打三秃子，到底被旁边几个店员死死拦住。 “可以了！”魏小乔终于挤了过去，对那领头的道：“要谈拆迁，到外面去，我跟你们谈，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能做得了主？”领头的打量着魏小乔。 “我魏小乔站在这儿，就做得了主！”魏小乔冷冷地道：“我们没答应拆，姓魏的堂堂正正是这儿主人，你们现在强闯民宅，我数三，再不出去，马上报警！” “小乔，别……”魏母过来，拉了拉魏小乔，自然是怕惹事。 “妈，您到后院休息去，这儿我来处置。”魏小乔回了一句，叫来一名女店员把魏母扶走。 “既然小姑娘你做主……这样吧，你们把拆迁协议签了，后面什么事都好商量，”领头的扬了扬手里几张纸，差点扫到魏小乔脸上：“我们老板大气，说你们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只要一拆迁，魏家可就发大财了！” 要是好好说，魏小乔还能给人几分薄面，不过既然对方拿腔拿调，魏小乔也不打算客气，扯过那几张纸，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随即手一洒，任纸片从半空飘到了地上。 “你……”领头的脸“刷”地冷了下去：“就不想想后果了？” “三秃子，你偷我家东西做什么？”不远处，魏母突然大喊了一声。 魏小乔猛一回头，瞧见魏母正试图夺回被三秃子塞在怀里的一只盘子。 所有人的目光，全望了过去。 被逮个正着的三秃子恼羞成怒了，直接拿手狠推了魏母一把，随后将盘子狠狠地往地下一摔：“什么破玩意儿，老子稀罕！” 魏母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女店员来不及搀扶，眼见着魏母整个人坐到了地上，疼得直“哎哟”。 魏小刮顿时怒不可遏，抬脚过去，左右看了看，顺手抄起近处柜上的一只吊颈花瓶，对准了三秃子脑门，狠狠扣了下去：“敢打我妈，我跟你拼了！” 随着一阵瓷片崩裂的声音，整个店堂里头，除了气到爆炸的魏小乔和那个抱着血淋淋的脑袋在地上打滚的三秃子，全部人都看傻了…… 第四章 不甘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当晚，魏小乔住进了离御品轩只隔两条街的邻居家——六马桥派出所。 马恒现身，是在魏小乔被警方治安拘留的五天之后。 会见室里，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的马恒一看到魏小乔被带进来，便开始乐，乐到后头，整个脸快趴到桌子上了。 “手续办好了没？”魏小乔拿眼一瞪马恒，坐到他对面，不失气概地捋了捋自己头发。 “姑奶奶，我算是铁服了，难怪你姐老说，她哪有什么妹妹，咱妈给她生了个兄弟！”马恒越说越笑得停不住，直到魏小乔一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挨了巴掌的马恒总算停住笑，打量着魏小乔：“说实话，你干出这事儿，我还真不奇怪，可御品轩里头都是好东西，就这么给你碎了，不怕老爷子回头跟你急眼？” 魏小乔哼了一声：“从魏家老祖开始，就精明着呢，那些老货，怎么可能明晃晃摆在桌面上，能让你看到的，都是新的，我抄的那家伙，还是闲着没事儿时候，自己做着玩的，拿来当枪使，也不用心疼。” “不知道是你砸得够技术，还是三秃子脑壳够硬，人家也就破了点皮，刚才在外头，我跟这儿六马桥的所长闲聊，人家可说了，你下手再重那么一丁点儿，就不是治安拘留那么简单，”马恒说着站起身：“成了，哥哥带你回家！” 魏小乔这时想到了什么，坐在那没动，瞧马恒已经站到会见室门口了，问了一句：“我爸检查结果出来了？” 马恒回头看向魏小乔，收敛住笑容，反问：“你还打算出国？” 这话一说出来，眼见着魏小乔神色陡地一变。 “是……中期的，”马恒说着，摇了摇头道：“差强人意吧，还不算最坏，不过医生说了，需要立刻进行抗癌治疗，药已经开始用，你在局子里头，这事儿……我谁都没说，也请医院那头帮忙瞒着，现在你出来，打算怎么做，由你来决定，至于你姐……” 魏小乔默默地咬了咬唇，在里头提心吊胆了几天，这回总算知道结果，而这结果，是她最怕听到的。 “让我先想想，”魏小乔觉得脑子有点乱，起身往外就走，经过马恒跟前时，看了看他道：“谢你帮我们这么多，不过，别打我姐主意，她还没想通之前，谁也不能烦她！” “我想找你姐，也得知道她住哪儿呀，你们一家三口，防我跟防贼一样。”马恒趁机抱怨。 魏小乔没再搭理马恒，抬脚先走了出去。 御品轩的店堂里，魏小乔刚一站到里头，大家伙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 一直在后院的魏母听到消息，赶紧跑出来，瞧见魏小乔，脸便有些往下垮，看着就要上来抱她痛哭一场了，却被魏小乔笑嘻嘻地拦住：“妈，多大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我也就在街坊那儿白吃白住几天，咱家这回省了不少口粮，有空您别忘了过去道声谢。” 魏母愣了一下，被魏小乔这一番插科打诨，搞得也没情绪伤感了，在魏小乔脸颊上捏了捏：“你还知道谐趣，妈这几天都担心死了！” “不用担心，我不是回来了吗？”魏小乔揉着魏母的后背哄道，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 此刻没有了老魏的御品轩，像是空了好大一块，魏小乔感觉心里直发酸，却不敢教人瞧出来。 “魏婶，这几天街坊都在说，您和魏爷有福气，养了个能顶门户的丫头，三秃子整天不务正业，前头带着外人把魏爷给气病倒，后头还偷到了御品轩，活该挨小乔这一顿胖揍！”有店员在一旁夸奖道。 “别这么说，回头名声传出去，谁家愿意娶我这么泼的姑娘！”魏母一个劲叹气。 跟在后面进来的马恒立刻接了一句：“妈，您放心，咱家小乔那双手点石成金，我好几个哥们都暗恋她，哭着喊着要把她娶回家，还发誓会当财神娘娘供着，回头我把他们照片拿过来，让您老亲自选秀！” “我记得说过，不许你再踏进咱家这门！”魏小乔回过神，直接训了马恒一句。 “行啦，这几天医院还有派出所那边，全靠马恒帮忙张罗，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了，别老对人不客气。”魏母瞧着马恒，倒笑起来。 “吴叔，把人都叫出来吧，我有话说！”魏小乔在店里又走了一圈，最后站到门边，对不远处的老吴道。 没一会工夫，御品轩的师傅、店员还有学徒们都聚到了店堂里。 魏小乔瞧了瞧众人，道：“怎么说呢，上回是我冲动，让大家伙跟着受惊，这几天我在局子里头想了不少，我爸身体出了状况，这御品轩的买卖，以前靠他撑着，如今……总归得做下去，我就腆着脸先接了我爸的活儿，没什么经验，就跟着各位叔叔伯伯后头学，撑到……” 说到这里，魏小乔有些顿住，其实能撑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你不出国啦？”魏母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疑惑地问。 “暂时不走。”魏小乔努力挤出笑容，心里却直叹气。 “小乔啊，大家伙都等你这一句啊！”老吴大声地笑道。 在场所有人似乎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御品轩的员工都是一做十几年、几十年的，有的好几辈都扎在这儿，御品轩要关张大吉了，可不就砸了饭碗。 在魏母坚持下，回到后院屋里，魏小乔用柚子叶洗了一把澡，随后便坐上马恒的车，打算一块儿去医院看老魏。 刚坐进车里，驾驶座上的马恒问了一句：“真不给你姐打电话？” “别人提我姐都没事，就烦你提她！”魏小乔一脸的不耐烦。 马恒笑得有些讪讪，还特意解释：“我也是替你着想，要是你姐能回来，你不就可以离了御品轩，做自己的事？” “开车！”魏小乔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道：“你也明白现在怎么个状况，基本上是内忧外患，我先顶下来，就算有一天要把御品轩给我姐，也得所有麻烦都解决之后。” “我算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要你接班，遇事大气，不惊不慌，魏家要真有皇位等着继承，你绝对能开创万世基业！”马恒揶揄了一句，随即发动汽车。 “找打是吧！”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明明是笑话，她却笑不出来。 车快要开到瓷器街东头牌坊时，马恒冷不丁踩了刹车，随即打开驾驶座的车窗，伸头冲外头喊了一声：“哥们儿，真巧嗨！” 魏小乔顺着马恒的视线望过去，发现他招呼的，居然是三秃子。 三秃子头上扎着绷带，连耳朵都包上了，瞧上去伤得不轻。 听到马恒叫他，原本从另一条街拐过来的三秃子先愣了一下，随后便走过来。 “马老板，又有什么指教？”三秃子嘿嘿笑着上前，随意地往车里头扫了一眼。 等看清楚坐在马恒旁边的魏小乔，三秃子竟吓得站住了。 魏小乔也知道那天手重，不过她从小到大就这脾气，谁都不许动她的人，一根汗毛都不成，那是底线，值得拿命去拼。 “赔偿的钱拿到了吧？”马恒显然瞧出三秃子还心有余悸，问过这一句，便回头看看魏小乔，冲她挤了挤眼。 魏小乔想了一下，干脆打开车门，从自己那边下去。 “我说……还没打够啊！”三秃子有些瑟缩，提防地盯着魏小乔。 “你就是欠揍！”魏小乔冷眼瞧向三秃子，也没打算上去，隔着马恒的车，道：“那天伤了你，该赔多少，我都认下，不过，我得警告你跟那帮同伙，下回再瞧见有人跑我家耀武扬威，伤的不定就只脑袋了，我还真不怕吃牢饭，你们敢试，我就敢动手！” “打死我也不去了！”三秃子嘟哝道，随后大概觉得在女人面前不能太怂，又梗了梗脖子，道：“还是你家厉害，死活不搬，一条街的街坊都跟着姓魏的，我们老板这回算是撑不下去了，老子这回连饭碗都没了。” “六马桥瓷器街，哪间屋不是上百年的古董，八字不硬的，真就动不了它，老祖宗们在地下压着阵呢！”马恒坐在车里，吃着哄道。 “你的意思，拆迁这事就算结了？”魏小乔不免问了句。 “暂时停了，不过你们也别急，后头不少地产老板排着队要拿下六马桥，瓷器街拆迁是迟早的事，我本来指望拿我家那20几平的破窝棚换个百八十万，”三秃子说着，一脸埋怨：“这鬼地方我住够了，想过几天好日子不行啊！” 马恒听得直乐，魏小乔却瞧了三秃子半天。 某种程度上，魏小乔的想法和三秃子也差不多，打一出生，她就围着御品轩打转，明明外头世界那么精彩，实在不甘心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 然而，不甘心归不甘心，这种时候，魏小乔不能不接下老魏的担子，谁教她是御品轩魏家的子孙。 “百八十万就把你打发了？”马恒拿手点了点三秃子：“你也是挣不到大钱的，话说，你那老板是猪脑子，盘下六马桥，也不好好规划，牛皮吹得天花乱坠，他这回败了，是资金链有问题，怪不到御品轩头上。” “反正我只知道，钱是拿不到了，”三秃子哼了哼，又瞧向魏小乔，颇不服气地道：“魏小乔，打小我就挨过你揍，没想到快三十了，又吃了一趟亏，成，知道你招惹不起，我以后躲着！” 说完，三秃子掉头就走，看来是真怕了魏小乔。 第五章 长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三秃子落荒而逃，马恒笑得直拍车门，还在后面起哄：“别走啊，小乔话还没说完呢！” 魏小乔也笑，随后钻进车里。 “你麻烦了，这泼辣的名声还真落下了！”马恒瞧着魏小乔，故意揶揄道。 魏小乔却一脸无所谓，眼望向车前方，慢条斯理地回应一句：“我要是不泼辣，那年就不可能当场抓到小三，我姐这会儿，谁知道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你说对吗？” 此言一出，马恒立刻闭嘴，做作地干咳一声，再次发动汽车。 医院走廊上，马恒跟在魏小乔后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这事继续瞒着？”马恒问了一句，拿眼朝老魏病房瞅了瞅。 “能瞒多久瞒多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治吧！”魏小乔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往前走了几步，魏小乔又停下来，转头对马恒道：“帮个忙？” “还真打算把你爸送到美国去治？”马恒上前，倒是立刻猜出魏小乔的想法。 “医生刚才不是说，那边的基因疗法效果不错吗，你认识的人多，替我打听一下，”魏小乔抿了抿唇，道：“不管怎么样，我爸……他得好好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得去打听啊，”马恒拍了拍自己胸口：“这事包我身上了，回头我亲自陪着爸妈出国治病，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就当我这做女婿的尽份孝心。” “别顺竿往上爬，你不是魏家女婿，钱没什么，我这就去挣，刚才医生提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想，不如把我爸妈都送国外去，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地把病治了，省得他们有心理负担。”魏小乔说到后头，不由吐了口气。 老魏从来都是魏家母女和御品轩的靠山，以前不觉得，如今靠山倒下，魏小乔才明白出来，老魏有多累，而她今后的担子又有多重。 “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在锦城好好赚钱，我跟你姐陪着老爷子治病，都是孝顺儿女。”马恒立刻涎着脸道。 魏小乔也没心情怼马恒，径直往前，进了老魏病房。 知道魏小乔这是从局子里出来了，老魏虽然不像魏母那么激动，却也心疼地瞧了她半天。 “爸，其实里头还不错，我这是趁着年轻，想要什么都体验一下。”魏小乔朝老魏笑笑，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我……病，让你们……跟着……苦。”老魏表情有些沮丧，眼眶都红了。 这话听得让人鼻酸，不过魏小乔很快镇定下来，故意开玩笑道：“我这几天没事就想，家里还得有个男的，这回遇到那几个是怂包，要真碰上厉害的，我也怵啊，所以呢，您早点好起来，瓷器街老魏谁敢惹，您只要平地一声吼，再来多少捣乱的，全都原地爆炸！” “听……你的，我……快点……好！”老魏很努力地推起笑容。 马恒站在床角，跟着魏小乔凑热闹：“爸，别听小乔花言巧语，刚才趁着老虎打盹，她可是抢了御品轩的大位，您这会儿成没实权的太上皇了。” “你妈……电话……说了。”老魏一脸欣慰地看向魏小乔，随后用还有知觉的左手，指指旁边床头柜。 魏小乔会意，将搁在上面的老魏手机拿了起来。 “给……老钟……电话！”老魏叮嘱魏小乔。 老钟是御品轩的老主顾，魏小乔立刻明白，这是生意上门，找到人家号码，她便立刻拨了过去。 隔天中午，魏小乔打车来到了锦城国际会展中心，此时安保森严的大门外，老钟的下属早就在等着她。 一场中国古代瓷器珍品拍卖会，将于一个多小时之后，在会展中心二楼会议厅开槌，为此，会议厅隔壁特别辟出一间展示厅，供VIP买家就近鉴赏拍品。 接受完层层安检的魏小乔进了展示厅，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正朝她招手的老钟。 这位算是城中有钱人一枚，没事喜欢玩玩收藏，尤其好古董瓷器，在打眼无数次之后，老钟托人结识了老魏，此后每逢有这种活动，总会请老魏过来长眼，现在御品轩换了主事人，自然轮到魏小乔代父上阵。 “我昨天去医院瞧过你爸，恢复得还不错，脑中风能保住命，还能开口说话，算是走运了，你爸以后必有后福，如果需要，我认识几位城内老中医，回头让他们给老魏瞧一瞧。”老钟一边同魏小乔寒喧，一边领着她，在展示厅里游走。 “你瞧瞧这个，成化年间的蓝釉碗，晶莹剔透，水色清亮，我一眼就相中了，越看越喜欢，你觉得怎么样？”老钟这时站到了一件盛放拍品的展示柜前。 魏小乔弯下腰，随便瞥了一眼，便道：“钟叔要是喜欢，回头我帮您做一套，150块钱一只碗，您要多少头，我就做多少。” “新的？”老钟不可思议地叫出来，指了指蓝釉碗旁边的文物鉴定证书：“你瞧瞧，它有证的，大明成化年制。” “怎么说呢，”魏小乔笑了起来：“底座是康熙朝仿成化，碗体是新的，我说做一个收您150，还能赚上几十块，至于证书之类……看看就算了。” 老钟听得直叹气，摆摆手道：“那就不要这破碗了！” 魏小乔一乐，还故意逗老钟：“过段时间，我把做好的碗给您送去？” 大概被打击惯了，老钟呵呵笑了两声，便满血复活，又兴致勃勃地领着魏小乔来到另一处，指着里头又一只碗道：“银灰色地雕花开光大碗，这个总没错吧，我之前在朋友那儿见过一模一样的，底部有‘大清乾隆年制’。” 魏小乔没有立刻开口，其实只一眼，她就瞧出了问题，不过总不能在人家面前显得太过随意，索性魏小乔从背包里拿出随身的小电筒，往拍品上装模作样照了一会，才道：“造型结构不成比例，瞧这腹部弧度，明显缩了不少，另外胎体厚重，有作旧痕迹，再说上面的图案……简直丑死了，这是现代仿品。” 老钟哭笑不得，摸摸自己后脑勺：“后生可畏，你可比你爸干脆，他还顾着我老钟一点面子，你这丫头，字字犀利，直戳我心窝！” “我要是光顾着哄您一时高兴，以后回过味来，您还不背后骂死我们姓魏的。”魏小乔一笑，将小电筒在手里转了转。 老钟背着双手，这回只会摇头了：“我之前还看中几样，不过现在……算了，小乔啊，古董瓷器行里，老钟就信你们魏家父女，今天拜托你，帮我挑一个好的出来。” “我尽力吧！”魏小乔冲着老钟笑了笑。 魏小乔同老钟在展示厅里又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个越窑青瓷瓶前停了下来。 “沈先生您看，这是典型的唐代越窑青瓷双耳盘口瓶，有一句话形容青瓷，说是‘其色似越器，而清亮之’，这器物品相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形制也符合时代特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跟人介绍这只瓶子。 魏小乔半弯着腰，难得盯着那瓶子看了好半天，又瞧瞧鉴定证书，眼睛不由闪了闪。 “怎么样？”老钟打量魏小乔表情，挨近了问道。 这边魏小乔抬头，瞟了瞟正掉书袋的老者，认出对方是锦城文物鉴定界一位专家，老魏还跟他打过几回交道，不过，老魏仗着祖传手艺，在这一行向来有傲气，背地里跟魏小乔吐槽过，有些专家名头响亮，其实也就是半吊子。 老者无意中跟魏小乔目光碰到一块，正当魏小乔站直了，要跟前辈打个招呼时，对方却直接扭过头，朝同他并排站着的年轻人道：“沈先生，以我之拙见，市场对青瓷仿得太多，几可乱真，我个人趋向于保守，不太建议您拍下这一件，以免上当。” 魏小乔视线，自然又挪到了那年轻人身上。 等看清楚人家的脸，魏小乔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三个字——皮卡丘。 真是没想到，连个花盆都舍不得拿钱修，还拽得不要不要的沈先生，居然也是VIP买家。 “小乔啊，这真是新的？”老钟显然听到老者的话，在那咋呼一句：“我本来也打算拍这件，别是今天这拍卖会，里头没一件真的吧！” 此言一出，隔壁两位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魏小乔故意做出一副回答不出来的傻笑，拉着老钟往旁边走。 一处角落，魏小乔压低声音问道：“钟叔，这回准备花多少钱？” “怎么说？”老钟眼珠子转了转，显然听出魏小乔话里有话。 “刚才那瓶子，实际上是西晋青釉印纹双系瓶，瓶子个头不小，釉水均匀，还有底部剥落出来的土沁非常自然，层次分明……”魏小乔说着，远远地又朝那件拍品瞧一眼，居然也有些兴奋道：“我打赌，绝对不是唐代什么双耳瓶，双系是典型的西晋特征，还有上面的牛毛纹和冰裂纹，足以证实这件器物年份，绝不会晚于西晋。” 老钟嘴巴都张大了：“刚才那个老专家……” “我是没钱，否则一定把它留下。”魏小乔没有正面回答，虽然同行相轻，到底人家上了岁数，她不能随口贬低前辈。 这下老钟来了劲头，直接问道：“我得准备多少？” “我刚看过，标注起拍价20万，7位数拿下都是捡漏。”魏小乔回道。 老钟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今天老钟全力以赴，就这件了！” 愉快地吃下魏小乔给的定心丸，老钟也没兴致再看其它拍品，开始满场找熟人聊天去了。 魏小乔独自在展示厅又转了一会，最后仍旧走到那件青瓷前，很认真地瞧了起来。 经过千年风霜，这件青瓷上釉色剥离了不少，看得出来，并没有经过任何修复，唯其如此，更让它蒙上了一层沧桑孤绝的美。 魏小乔不由想起，她家老魏大半辈子混在瓷器行里，却独爱青瓷，尤其是宋代龙泉窑冰裂纹的那种，说是平生心愿，就是要烧出一把如冰胜玉，静谧温润的冰裂壶，只是这种窑制的工艺已经失传千年，想要复原工艺，简直就是不可能。 正在魏小乔出神的时候，前头有人影晃了晃，她一抬眼，隔着这青瓷，瞧见了对面站着的……沈先生。 第六章 谢意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先生应该没注意到魏小乔，完全心无旁骛地盯着展示柜上的东西。 魏小乔视线不知不觉定格在对方脸上，随之念头一闪，难道是……他也看出来，这只青瓷瓶被断错了代？ 展示柜的顶灯打亮了沈先生的脸，魏小乔又认真地瞧了人家半天，脑子竟开起小差，琢磨起这位貌似是走霸道总裁路线的沈先生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还圆滚滚的…… 不知道为什么，魏小乔突发奇想，要是再给这位配上一对尖尖的耳朵，还真是……皮卡丘。 “你笑什么？”对面的人猛地一抬头，盯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一怔，赶紧收敛住笑容，眼睛眨了半天，随口道：“这瓶子挺好看的哦，要是真品，大概就值钱了。” 沈先生上下瞧瞧魏小乔，表情有些不屑地转身而去。 所谓的唐青瓷双耳瓶是在拍卖会快要过半的时候被推出来，参与拍卖的也有几位，价格不停地往上推。 魏小乔气定神闲地坐在老钟身边，欣赏着现场的喧闹。 当价格被抬过七位数，参与竞拍的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老钟的8号，和另外一位13号。 “持13号牌的先生开价120万，”台上拍卖师卖力地怂恿着：“有没有哪位还要出价，唐代青瓷双耳瓶是目前市场上难遇的珍品，本次拍卖会的鉴定专家特别推荐，各位先生、女士千万不要错过！” 老钟看了一眼魏小乔，见她点头，又举了举手上牌子。 “8号先生开价到125万，125万，还有没有哪位要举牌？”拍卖师兴奋到，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魏小乔侧过头，远远看向坐在前排的13号沈先生，看来人家还真是铁了心要拿下这只瓶子，别说，是个有主见的。 “13号先生开价140万，还有哪位继续，140万，140万，如果没有人再开价，这件拍品就要名花有主了，我现在数三下，就要落槌了哦！”拍卖师说到这里，还在不遗余力地吆喝：“各位真的不考虑了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小乔，要不要继续？”到了关键时刻，老钟脑门上开始冒汗了，找小乔支招：“价太高了吧？” “还没到目标价位，继续吧！”魏小乔表情始终淡定。 意外在场上气氛最激烈的时候发生，音响突然没声了，于是任凭拍卖师在台上鬼吼鬼叫，坐得稍远一点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这种事故在拍卖会上很少出现，无奈之下，最后LED屏上打出“中场休息”，现场的人便纷纷起身，往外涌去。 “够要命的，那人到底谁呀，跟我抢好东西，”老钟走到外头，不免疑惑地问魏小乔：“别是人家也瞧出破绽了？” 魏小乔确定今天遇到了硬茬，至于那位沈先生是不是有这么好的眼力……魏小乔其实半信半疑。 趁着有人过来同老钟打招呼，魏小乔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再回到会场外的门厅，一堆人还在三五成群聊天，看来里头音响一时半会未必能修得好。 “你是老魏的女儿？”有人走到魏小乔跟前，张口便问了一句。 魏小乔看了看对方，是刚才那位跟沈先生在一块的专家。 既然人家又主动来打招呼，魏小乔便也客气地回道：“齐教授，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 “我刚才瞧你就觉得面熟，不过一时不敢认，后来想起来，以前见过你爸常带你出来。”那位齐教授笑着寒喧。 魏小乔抿嘴一笑，作乖巧状。 “一个人来的？”齐教授貌似关心地问。 魏小乔立刻回道：“今天我跟着长辈过来学习一下。” “上回你替省博物馆修的钧瓷大盘，不少老专家都给予了肯定，看来后生可畏，难得你还挺谦虚，”齐教授夸了魏小乔一句，继续问：“我看你跟8号那位先生很熟……他对唐代青瓷有兴趣？” 魏小乔顿时了悟，刚才齐教授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又放下身段找过来，显然是跟那只青瓷瓶子有关。 拐来拐去说了好一会后，齐教授往左右瞧了瞧，凑近魏小乔道：“瞧着你年纪小，经验肯定不足，我还是跟你透个气，这件拍品瑕疵不少，最明显是胎质疏松，底色混浊，仿得并不好，我个人认为，现在被抄到140万已经太高，不值得再拍下去了！” “好像是太高了哦！”魏小乔认真地装起了傻。 “你刚入这一行，切记不能冒进，魏家是你们祖传手艺，要小心再小心，免得砸了御品轩的招牌。”见魏小乔一副颇知道受教的表情，齐教授更加语重心长。 魏小乔回应得自然上道：“多亏齐教授指点，我回头跟钟先生说一声。” 齐教授越发满意，话锋一转，道：“小乔啊，不如给那位……钟先生带个话，喜欢古董是一回事，不过一定要明白，瓷器行里水太深，一不小心，钱都便宜给卖家和拍卖行了。” 魏小乔脸上却有些为难：“我回头告诉他，不过，人家未必肯听我的，否则，我老早就劝住了，也不至于，一只破瓶子被叫到了140万。” 话说到这里，魏小乔的余光已经注意到，那位沈先生不远不近地站了过来。 齐教授皱皱眉头，像是斟酌了一下，道：“这样吧，帮我老齐带个话，如果钟先生就此割爱，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回头自然有谢意。” “哦，您跟13号……！”魏小乔一脸刚弄明白的表情，心里却在鄙夷，齐教授就差说要拿钱砸人了，做拍卖最忌讳就是私下交易，齐教授明摆着以为她年轻，容易糊弄。 齐教授眼珠子转了转，向魏小乔比了个“不要伸张”的手势。 魏小乔呵呵地笑了半天，回了一句：“齐教授，这事儿……您难为我了，我爸带我出道，头一桩就叮嘱我，咱们替人长眼，可不许替人做交易，回头要是一步踏错，轻则身败名裂，重了，说不定要坐牢，我也不傻呢，贪那点‘谢意’！” 这话说得够刚，以至于齐教授的脸，“唰“地沉了下来。 魏小乔始终面带微笑，这会儿倒是朝沈先生那儿瞟了一眼：“真心喜欢那破瓶子，光明磊落地拿钱砸不就成了，至于别的手段……真没必要！ 会场里面冷不丁有了动静，拍卖师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各位来宾，我们的拍卖将在十分钟后继续进行，请各位尽快就座！” 拍卖会总算重新开始，没过五、六分钟，拍卖师一锤定音，145万的价格，拍品花落8号。 魏小乔还真没想到，那位沈先生居然就直接放弃了。 得偿所愿的老钟心满意足，带着魏小乔一块走出拍卖现场，等办过交接手续，又迫不及待地付款拿完货，老钟已经喜形于色，到底忍不住，逢人便说自己捡了漏。 “今天痛快，晚上我在福满楼开席，各位一定赏脸，大家伙不醉不归！”老钟说到兴奋处，开始呼朋唤友。 那帮老爷们喝酒，魏小乔自然不会跟上，在旁边站了一会，瞧见老钟忙着应酬，索性便跟他助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往会展中心外走。 拍卖会还没结束，已经有不少人陆续离开，魏小乔随着人流出来，还没下台阶，便闻到从几米开外的网红奶茶店里传出的香味。 没一会，手里端着一杯全家福奶茶的魏小乔一边喝着，一边往下走。 刚离开最后一级台阶，魏小乔冷不丁听到“吱呀”一声，一辆豪车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魏小乔往后一退，直接朝那车瞪了瞪，大白天还遇到横行霸道的了！ 就在这时，后车座上的窗户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没有半点笑模样的娃娃脸。 “沈先生找我？”瞧清楚是谁了，魏小乔索性大大方方地问了句。 “魏小姐刚才好像在骂我不‘光明磊落’？”车里的人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我记得没和沈先生单独说过话，什么时候骂你了？”魏小乔对成心来找事的，自然要怼回去。 那位沈先生像是被问住，顿了片刻，才道：“齐教授的想法和做法，并不代表我个人，甚至他没有跟我知会，就跑去要求别人‘割爱’，我还不至于……” “哦—”魏小乔拉长了单调，笑得却很鄙夷，感觉沈先生挺好面子，这是打算替自己洗白？ 似乎魏小乔的表情惹恼了人家，沈先生脸往下拉了拉：“我喜欢什么东西，自然凭实力去争取，不屑于用什么‘手段’，请魏小姐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留一点口德。” 魏小乔笑了笑，不在乎挤兑人家一下：“沈先生也有意思，我的确说过有人不‘光明磊落’，你确定要对号入座？不过吧，你眼力不错，刚才那件青瓷，西晋的被断到唐代，凤凰当成母鸡卖，谁要是拍到这件东西，那就赚到了，145万……现在一转手，就能翻至少两倍，可惜沈先生半途而废。” 沈先生脸色沉了沉，上下看了魏小乔半天，问：“你以为我在乎那点蝇头小利？” 魏小乔耸了耸肩，人家在不在乎，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第七章 菜鸟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车门这时从里面一开，沈先生出人意料地走了下来。 魏小乔镇定地喝了一口奶茶，心里好笑，不过争执两句，这人难道还恼羞成怒了？ “商量一件事，”沈先生“怦”地一声关上车门，随后摸了摸自己下颌，道：“把8号那位的手机号码给我！” “为什么？”魏小乔反问。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沈先生拿眼扫了扫魏小乔，一身傲娇。 魏小乔直接回了句：“很抱歉，不经人家同意，我不能把号码给你。”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马路对面，魏小乔一眼瞧见，隔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朝那边招了招手。 “后会无期啊！”魏小乔丢下一句，便打算要走。 “那只瓶子本来就是我家的，我既然找到，当然要让它物归原主，刚才齐教授所做所为，我不赞同也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才会弃拍，现在，我要亲自跟那位先生谈，”沈先生在魏小乔身后道：“你跟他说，价钱可以商量。” 魏小乔急着过马路，头也不回地道：“我最多把你的话带到，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 正说话间，魏小乔看到有人也在朝那辆出租车跑过去，心里一急，便要穿过马路。 这边魏小乔刚一抬脚，一只大掌伸过来，将她猛地往后一拉，魏小乔重心往后，几乎栽到沈先生怀里，本来握着的奶茶，直接洒了一手。 就这一瞬间，出租车在魏小乔眼皮子底下，“倏”地走远了。 “你有完没完！”魏小乔立刻暴躁了，甩开沈先生抓着她的手，冲人家吼了一嗓子，却没有注意到，身侧一辆由南向北的车，几乎贴着她开了过去。 沈先生低下头，瞧着自己西装上沾到了奶茶沫，五官都快皱到一起。 根本没发觉自己差点出事的魏小乔被气到不行，瞪了沈先生一眼：“本来就是公平竞拍，认赌服输，背后搞那么多花样做什么？” 那位沈先生猛一抬头，明显是愣住了，随即脸胀得通红，回敬道：“你就那么不识好歹？” “哟，还威胁起人了，我真就不怕呢！”魏小乔冷笑。 两人对峙片刻，沈先生拉着脸，脱掉身上西装，连领带也一块扯了下来，随手扔给发现情形不对后赶紧下车的司机，又冷眼瞧了瞧魏小乔，这才转身坐进车里。 沈先生的车扬长而去，魏小乔还在原地生着气。 “小姐，和男朋友吵架了？”旁边一位老妇人上前问了一句。 魏小乔扭过头，看向老妇人，好笑地道：“怎么可能，我眼光才不会那么差！” 老妇人却似乎认定了魏小乔跟人家是一对：“你刚才没注意到吧，要不是你男朋友拉你一把，你说不定就被车撞到了，以后过马路真要小心，不过，你那样骂人家，挺伤人心的，难怪把他气走了。” 魏小乔顿时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 锦城市中心一套顶层高级公寓，沈默亭沉着脸开门进来，迎面瞧见客厅中央的地垫上，莫太太正教念念学走路，可孩子一脸不乐意，走了两步，就耍着赖要趴下。 莫太太一脸无可奈何，这时抬起头，看到沈默亭站在面前，打趣道：“这只小猪倒是懒出境界了，”随即，莫太太注意到沈默亭身上西装失踪，诧异地问道：“早上衣冠楚楚地出去，这是怎么回事，遇上了打劫？” 沈默亭表情缓了缓，走到地垫边上：“衣服弄脏了，我让人拿去干洗。” 解释了一下之后，沈默亭又看了看地上正仰着脖子望过来的孩子，问他：“小子，病好一点没有？” “烧退了，医生来过，说咱们家小猪没事了！”莫太太放开了孩子，任由他兴奋地朝着沈默亭那边爬了过去。 念念快到跟前的时候，沈默亭成心往旁边闪了闪，结果孩子立刻转了方向，甚至冲着沈默亭伸出小手，叫了出来：“巴……巴……” 沈默亭笑了，蹲到地上道：“嘴还真甜！” 没想到念念居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掉进沈默亭怀里。 “这是看人下菜碟啊！”莫太太一脸好笑：“在叔叔面前，就显摆走两步，只跟姨婆装傻是吧？” 念念咯咯笑得开心，没等沈默亭反应过来，孩子黏糊糊的口水便沾到了他下巴上，以至于沈默亭立刻一脸嫌弃。 “干嘛呀，小孩子的口水一点都不脏。”莫太太已经坐到不远处，瞧着这叔侄二人。 带着念念玩了一会举高高，沈默亭又把他放到地上，拍拍小孩屁股，让他在自己爬，随后沈默亭坐到莫太太旁边，从茶几上抽了几张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刚才沾到口水的地方。 “好像不太开心？”莫太太显然十分了解沈默亭。 “我妈那个瓶子，没有拍回来。”沈默亭神情有些遗憾。 “没事啦，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莫太太安慰道：“当年你外公收藏那么多好东西，后头七零八落，留下的也没有几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默亭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懊恼。 见沈默亭不太痛快，莫太太索性岔开了话题：“下个月你爸生日，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 “封个红包，”沈默亭笑了一声：“他不是最爱钱吗！” 莫太太一脸哭笑不得，劝道：“一大家子，也就剩你们父子、祖孙三个，过去那些事儿，就不要计较了，你爸跟你姨父聊过，沈氏迟早要交到你手上，无论如何，你是他正经儿子，亲疏远近的道理，你爸应该懂，你呢，也别总是冷脸相对，免得让别人有机可乘。” “那就封个大红包！”沈默亭立刻道。 “你呀！”莫太太伸手，拍了拍沈默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妈临去世之前，你爸在她面前发过毒誓，沈氏集团哪怕一毛钱的股票，都不会落到那小三母子俩手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让你爸找理由偏心。” 沈默亭低头瞧着又爬过来，正扶着他的腿想站起来的念念，也没打算扶孩子一把，只笑着道：“也只有我妈和您姐妹俩肯真信沈先生那些鬼话，沈氏集团上市都快二十年了，她们要想拿到股份，您拦得住吗？” 莫太太听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想了半天，道：“你爸今天打来电话，他一周之后就会过来，虽然没有主动提，可听得出来，他盼着你去接，记住，你现在是沈家唯一的儿子，就当替念念着想，去应付一下。” 迟疑了片刻，沈默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念念的小脸上，看了好半天。 “西边大宅已经装修好，你爸也挺会煽情，说他这回过生日，没什么心思请客，一家人聚一聚就好，”莫太太说着，神色便显得有些伤感：“一年前你爸六十大寿，那时候多热闹啊，你大哥和大嫂……满场都是他们在招呼，谁想到一转眼，人就没了。” “姨妈，这段时间……多亏您帮我照顾念念。”沈默亭看向了莫太太。 “这什么话，我就没照顾你呀！”莫太太故意埋怨一句，随即笑道：“你快点找个女孩结婚，总不能让我为了你们叔侄俩，天天来回奔波，连自己老公、女儿都顾不上了吧！” 沈默亭：“……” “不许嫌我烦，我是代你妈操心，”莫太太瞧着沈默亭，又提醒道：“后天利家金孙的满月宴，你别忘了过去，你姨父也说了，要不是利老先生帮忙，盛世地产不可能这么快在锦城打开局面，礼数上，咱们不能有失。” “知道了。”沈默亭说着，便准备回自己房间。 正抱着沈默亭大腿站着的念念显然明白他要离开，扭了扭小身体，“吭哧”两声，小嘴开始瘪起来。 沈默亭一笑，一伸右臂，将孩子挟在腰间，便朝旁边书房走去。 “当心点，小孩子骨头脆，别把他摔了！”莫太太笑着叮嘱道。 进了书房，沈默亭把念念放到地毯上，随后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嘀”的一声，有邮件蹦了出来。 沈默亭顺手点开，是下属发来的六马桥及周边旧城改造项目评估报告。 随便瞟了几眼之后，沈默亭打开了附件里的前期开发商设计规划图纸。 “巴……巴……”两声，念念在地毯上打几个滚，随后用无辜的眼神看向沈默亭。 和孩子对视片刻，沈默亭在书桌里翻了一会，从最下面一个抽屉找到皮卡丘玩偶，朝着孩子扔了过去。 念念立马开心地坐起，随即翻身趴到地上，和皮卡丘玩了起来。 应酬完小孩，沈默亭将视线又放回到规划图纸上。 半个小时之后，沈默亭扔掉手中鼠标，直接笑了出来，想着这种根本不用脑子的规划，即便他一年前才接手盛世地产，在这个领域还算是菜鸟，也看得出来，前期开发商蠢得让人无语。 斟酌片刻之后，沈默亭回复邮件，在正文处打了几个字：“通知对方，立即签约！” …… 魏小乔接手御品轩，才知道当家到底有多难，就比如昨晚锦城一场难得一遇的大雨，店堂西北角的屋顶立马塌了，魏小乔忙得一夜没睡，一大早又带着人收拾残局。 工程队来得倒不慢，人一到，便熟门熟路地干起来。 “小乔，你家这老屋子，哪年不是修东墙，补西墙，说句让人不爱听的话，老这么折腾，要不了多久，想修都没得修，上回我就看了，几根大梁都朽了，撑到现在都算奇迹。”带队的包工头站在屋外街上，和魏小乔聊了起来。 “是啊，还不知道能再撑多久。”魏小乔苦笑，心里倒庆幸，幸亏是晚上塌的，要是白天出事伤着人，麻烦就更大了。 “依我说，这房子还是得大修，那可是大工程，”包工头说着，拿起从屋顶上掉下来的一片破瓦，用手掂了掂，道：“你看，正宗黑琉璃瓦，大清国那时的古董，单这瓦片，现在就绝迹了，而且那时候建造工艺跟现在还不太一样，真要修的话，您得请懂古建筑的人才搞得明白。” “有专门修这种屋子的？”旁边站着的一名店员随口问道。 “故宫都能修，何况是御品轩，不过真要修起来，费用可不少，”包工头感叹道：“可话说，大概你们也来不及修了，这么好的瓷器街，眼见着真要被拆，我都觉得心疼！” “上回说要拆，后来也没信儿了，好像开发商自己干不下去。”魏小乔回了一句。 包工头嘿嘿笑道：“有人干不下去，也有人愿意当接盘侠，我可是有确切消息，六马桥拆迁差不多定下了，好像是一家叫什么盛世地产的外商，人家底子厚，不但整个六马桥都让他们包圆儿了，比之前还增加了土地面积，你们这瓷器街又要遭殃。” 魏小乔吃了一惊，原本她以为风波过去，没想到，那么快又卷土重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跟魏爷打过不少年交道，你们也照顾我们生意，我猜这御品轩招牌不会倒，回头搬到别处，小乔，可别忘了咱这工作队。”包工头到这时候，还没忘了拉生意。 魏小乔憋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只想着，老魏要听说这事，不定又要急火攻心了。 第八章 砸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小乔，利家那边打电话，说是接你的车子快到了！”一名店员走过来提醒道。 魏小乔回过神来，今天还有活，这会儿必须出去了。 匆匆忙忙跑进后院，把头上、身上那些泥水全洗了，魏小乔换了身职业套装，外头套上一件灰色长风衣，又特意化了淡妆，这才背着包往外走。 御品轩外，魏小乔还没等到利家的车，倒是瞧见马恒载着去医院送早餐的魏母回来了。 “就你这身打扮，远看还真像你姐，捯饬成这样，是去相亲？”马恒从车里下来，一边替魏母开车门，一边调侃魏小乔。 没等魏小乔训回去，魏母已经下车，问她：“是去利家的满月宴吧，红包带上了没？” 城中利家几代都是御品轩的主顾，今天金孙满月，当家的利老先生大宴宾客，打算要显摆一下自己多年收藏，所以亲自致电相邀，请魏小乔去做讲解。 “放心吧，都包好了。”魏小乔伸手拍了拍自己背包。 魏家从老辈子礼数便周全，魏小乔是去参加人家喜宴，当然要封个红包以示贺意。 魏母点了点头，便进了屋，马恒靠在车边，仰头瞧着正在屋顶上干活的工人，问道：“怎么又塌了？” “一场雨就成这样，谁知道这房子还能撑多久。”魏小乔无奈地道。 “几年前我就跟咱爸说，这房子该好好翻修一回，”马恒看向魏小乔：“现在归你做主，有什么打算，我帮你办了？” “国外医院的事，进展怎么样了？”魏小乔却问道，她如今最焦虑的，还是老魏的病情。 “已经排上队，那边如果有消息，会立刻通知咱们，对了，签证方面，我请做出国咨询的朋友帮忙，回头你把爸妈护照给我，”马恒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夸了一句：“我这办事能力还真不错！” “能不能想办法弄快一点？”魏小乔催问。 “这么急啊？”马恒拿手挠了挠头，道：“那我就盯着去！” 两人正说着，有车停在不远处，利家的司机下车，和魏小乔打过招呼，便为她开了车门。 一面往车那边走，魏小乔一面对马恒道：“刚听到消息，一个叫什么盛世地产的公司盘下了六马桥，少不了又是一大堆官司，我在考虑，不如把老头老太太赶紧送出去，眼不见为净，别把我爸又急到哪儿，就这么说吧，我先走了！” “盛世？”马恒吃了一惊，抬脚跟上来，问：“你是说沈默亭家的盛世地产？” “沈默亭是谁？”魏小乔已经钻进车里，随口问道。 “就是上回找你修花盆的那位，”马恒这下倒笑了：“不用担心，我跟他是朋友，回头我打听一下，应该好商量。” 魏小乔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上回在会展中心，沈先生那张气得胀红的脸，不由摇了摇头，马恒跟人家算不算朋友还是两说，不过，她把人得罪这事，却是板上钉钉。 “这事交给我了！”马恒瞧着还挺乐观。 魏小乔打量着马恒，心里却叹了口气。 利家大宅，刚到中午，便已经宾朋沓至，里里外外站满了客人。 一处由偏厅临时改成的展示区里，魏小乔正在向来宾介绍利老先生收藏的一尊德化白瓷观音像：“德化白瓷，法国人誉之为‘中国白’，一向被认为是中国瓷器中的上品，而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明朝一代大工匠何朝宗，他以烧治观音像见长，造像精美传神，请各位看这边，观音面容悲悯，气韵端庄大气，望之肃然起敬……” “这尊观音刚被我请回来的时候，有一处瑕疵，不要太显眼，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上来找一找。”利老先生笑呵呵地在旁边插了一句。 还真有人走上前，围着观音像转了半天，最后都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利老先生一脸得意，指着造像右手臂处，道：“看到没有，这边本来有条炸线，现在看不出来了吧，修复得天衣无缝，我给大家隆重介绍啊，咱们这位魏小姐是御品轩魏家后人，祖师爷天生赏了一双妙手，许多老师傅都没她这好本事！” 被这么当众夸奖，魏小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幸该讲的都基本结束，接下来到了书画鉴赏环节，魏小乔功成身退，由利老先生秘书陪同，走到外面大厅。 借着利老先生的推广，魏小乔刚一站到外面，便有人围过来，没一会工夫，魏小乔随身带的名片撒出去不少，已经有客人邀约，请她上门鉴定瓷器，还有表示要去御品轩看东西的，眼见着……生意这就上了门。 等人群散了，魏小乔坐到大厅一处角落，兴致勃勃地拿着人家给她的名片，一张张地在那翻着。 似乎两道目光射过来，魏小乔下意识抬了抬头，便和不远处站着的某位男士对视了一下。 魏小乔立刻眨了眨眼，居然在这里碰见了……沈默亭。 两人目光碰上之后，沈默亭直接转过头去，显然没准备跟魏小乔打招呼。 魏小乔倒是定定地瞧了人家半天，心里在琢磨，上回沈默亭救了她一把，结果自己还误会了，在这一点上，算她理亏，好像应该跟人道个歉。 除了道歉之外……魏小乔不由站起身来，沈默亭眼见着要拆她家房子了，既然在这儿遇到，自然应该跟人聊一聊。 这么想着，魏小乔起身朝沈默亭那边走去，结果都快到跟前了，那人身影一闪，突然之间不见了。 魏小乔再次见到沈默亭，是在宴会开始之后。 利老先生的儿媳妇利太太比魏小乔大不了几岁，平时两人见面，还挺聊得来，此时利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特意找魏小乔聊天。 那孩子不是利太太的儿子、今天满月宴的主角，倒是长得虎头虎脑，全身上下都肉乎乎的，此时趴在利太太怀里，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魏小乔。 “我侄子是不是很可爱？”利太太爱抚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魏小乔也挺喜欢小孩，于是凑近了一点，盯着那孩子瞧了好一会。 没想到的是，孩子冷不丁伸出小手，在魏小乔脸上摸了一下，随即一仰头，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没想到被个一岁多的小屁孩给“调戏”了，魏小乔一乐，对着孩子扮了个鬼脸。 “看得出来，我家念念喜欢你，”利太太笑道：“这孩子性格像他爸爸，见到谁都好热情，像个小太阳一样，关键啊，他还特别喜欢漂亮姑娘。” 这边话音没落，小太阳像是看到了谁，小手急不可待地伸了出去，还叫出了声：“巴……巴……” 魏小乔自然回头看了看，随即倒有些吃惊了，沈默亭正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难道……孩子是在叫他？ 不负魏小乔所料，沈默亭上前，从利太太怀里接过孩子，很熟练地抱在了怀里。 瞧着面前这一大一小几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眼睛，魏小乔疑惑了，一脸冷若冰霜的沈默亭……是小太阳的爸爸？ “这位是沈默亭，之前做建筑设计师的，不过现在改行做地产了，这位是魏小乔小姐，古瓷专家，默亭你刚才在偏厅也看到了哦！”利太太很热心地替两人介绍。 “我们以前打过交道。”沈默亭随口回道，淡淡地扫了魏小乔一眼。 “是吗，什么时候认识的？”利太太将手搭在魏小乔肩上，满有兴趣地问道。 沈默亭没有回答，魏小乔却笑得有些讪讪：“是……业务往来。” 利太太看了看魏小乔，随即又瞧了沈默亭一眼，不知为什么，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那个叫念念的孩子似乎觉得被冷落了，开始在沈默亭身上不耐烦地扭来扭去,嘴里还在“哼哧”。 “是不是想睡觉了？”利太太问。 沈默亭“嗯”了一声，麻利地将孩子放倒在自己怀里，开始轻轻地拍着他后背。 魏小乔都要惊叹了，这个看上去冷傲到有些臭屁的男人，居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听我公公说，盛世地产在锦城的第一仗打得漂亮，恭喜你啊，六马桥地块，我先生也曾有意竞标，不过到底缺乏默亭你的气魄。”利太太说着，上去看了看沈默亭怀里的孩子。 “没有什么气魄，拿钱砸的。”沈默亭这一句，明显是在自嘲。 利太太似乎被逗乐了，随即问道：“六马桥那一带，你有没有初步规划，我老公还打算轧一脚，你觉得怎样？” 说了一大堆，显然利太太这一句才是重点。 一旁的魏小乔，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如果他有兴趣，可以到公司聊一聊。”沈默亭回道。 “六马桥……挺大的，还有不少老房子，拆了多可惜。”魏小乔没忍住，嘟哝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小乔家的御品轩就在那边。”利太太看了看魏小乔。 “所以呢，魏小姐有什么指教？”沈默亭冷淡地问了句。 既然人家开口，魏小乔立刻问道：“沈先生打算拿那块地怎么做？” “少奶奶，小少爷那边哭了！”有保姆模样的人走过来道。 这场谈话就此终止，利太太索性将沈默亭怀里的孩子轻轻抱过去，又叮嘱他陪魏小乔聊一会，便转身走开。 利太太这一走，气氛好像就有点尴尬了。 沈默亭倒是没迟疑，转身要走，魏小乔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叫了一声：“沈先生！” “有什么事？”沈默亭站住，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表情。 斟酌了一下之后，魏小乔决定先认个错：“上回在会展中心，我后来听人说了，多亏你拉住我，要不然……不好意思，我当时态度不太好。” “没必要，我多管闲事。”沈默亭冷傲地打断了魏小乔的话。 魏小乔有点噎住，开头气氛没缓和下来，她倒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沈默亭一脸懒得应付的表情，从旁边端着酒水经过的服务生那边取了一杯红酒，吐出两个字“失陪”，便扬长而去了。 第九章 醉酒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角落里，魏小乔已经观察了沈默亭半天。 过去跟沈默亭搭讪的人换了好几拨，都是没聊两句就尬住了，显然这一位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此刻他终于落了单，端着酒杯，从大厅门口转了几圈。 觉得时机差不多，魏小乔抬脚走过去，这回轮到她跟沈默亭聊了。 “沈先生，谈一谈？”魏小乔很快到了人家身后。 结果，沈默亭就跟完全没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样，径直往大厅外走。 魏小乔也就追了出去，继续喊：“沈先生！” 沈默亭总算停了下来，转回头看看魏小乔，一脸不耐烦。 忽略掉对方的表情，魏小乔直接说出了来意：“我就想问一下，盛世地产对六马桥……主要是瓷器街那片有什么计划？” “去问盛世地产，问我做什么？”沈默亭喝了一口酒，不客气地回答。 魏小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着气道：“之前开发商一直想拆了我家那一片，街坊们都不同意，几辈人的老房子，谁也不愿意看着家就这么没了，我就想知道，沈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沈默亭直接扔来冷钉子。 魏小乔终于噎住了，没料到沈默亭是个记仇的。 沈默亭也打算再理会魏小乔，扬了扬手中的空酒杯，招来一旁端着酒水的服务生，换了一杯红酒。 正当沈默亭拿着酒打算走开时，一只纤细的手从他眼前掠过，从服务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长岛冰茶。 沈默亭眼看着魏小乔仰头自灌了大半杯长岛冰茶，倒有些惊讶于她的酒量。 对着魏小乔举了举杯，沈默亭朝着大厅里走了回去。 没走几步，迎面利太太挡住了去路。 “刚才跟小乔聊得怎么样？”利太太朝魏小乔那边望了过去。 沈默亭耸了耸肩：“没什么好聊的。” 一直以来，沈默亭都不喜欢爱露锋芒、自以为聪明的女人，就比如那个魏小乔，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瞧见她，沈默亭就觉得烦，及至后来，在拍卖会还被骂成不择手段，沈默亭对魏小乔已经没有任何好印象了。 “你姨妈让我帮你物色合适的女孩，”利太太打量了沈默亭片刻，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小乔，这女孩家世清白，性格开朗，长得也眉清目秀，不要太符合你姨妈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沈默亭一脸好笑，随即摇头：“我不欣赏这样的。” “你眼光太高了吧！”利太太嗔了一句。 沈默亭干脆转了话题：“念念呢，过一会我带他回去。” “跟我儿子一块睡着呢，你别管了，回头孩子醒了，我亲自送他回你那儿，”利太太说着，又拍拍沈默亭的肩膀：“真看不上啊，小乔刚才一直偷偷看你，我已经注意老半天了，人家对你有好感哦！” 沈默亭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看不上就算了，我再给你找合适的，不过吧，我们都希望你尽快成立家庭，叔侄俩也能有人照顾。”利太太注意到了沈默亭的神色，倒也没再坚持。 这边利太太刚走，魏小乔又找了过来。 “怎么了？”沈默亭直接冷了脸，盯向此时面带红晕的魏小乔。 “沈先生,没人可以拆我的家，我就跟你说这一句！”魏小乔舌头似乎有些打结。 沈默亭上下打量了魏小乔片刻，到底发现，她这是有点醉了。 莫名地想逗她一下，沈默亭故意道：“魏小姐不如直白一点，是不是想打听，能从我这里拿到多少拆迁费，这一点可以回答，对我来说……小钱而已。” 魏小乔马上怼了过来：“沈先生还真掉钱眼里了，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来打发，我们不要你的钱，你们也别惦记我们瓷器街！” 沈默亭上下瞧了瞧魏小乔：“在商言商，你不会以为，我拿下六马桥，准备把你家当成观音庙供着吧？” “你知道瓷器街代表的历史价值吗？”魏小乔瞪着眼道。 “御品轩归根到底就是做小买卖的！”沈默亭讥笑：“不用扯那么大的幌子。” 魏小乔觉得胸口搓起了火，狠狠剜了沈默亭一眼之后，正瞧见附近有服务生端着酒水，魏小乔把人叫过来，取了杯跟刚才一样的冰红茶，这回干脆一饮而尽。 沈默亭视线落在那杯“冰红茶”上，又看看魏小乔，抽了抽嘴角，有些似笑非笑。 “默亭，一直在找你呢！”有人朝着沈默亭这边走过来。 魏小乔看了那人一眼，记起他好像是马恒一个朋友，魏小乔曾帮他看过瓷器。 “嗨，小乔，刚才在偏厅就瞧见你，我早跟马恒说过，他这妹妹不要太帅了！”那人瞧见魏小乔，毫不吝啬地点了个赞。 魏小乔朝人家点了点头，用手按按自己太阳穴，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跟沈默亭说话，够让人头疼的。 “小乔，也巧了，刚才马恒嘱咐我，跟默亭打听你家那边拆迁的事，我这就问啊，你留下来听听，两位应该认识吧，我就不介绍了。”人家叫住了已经转身的魏小乔。 “不认识！” “不认识。” 魏小乔和沈默亭完全是异口同声地回道。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介绍一下，沈默亭先生，盛世集团执行总裁，前两天刚拿下六马桥，是咱们锦城新地王；还有我们小乔，御品轩魏家正宗传人，利老先生刚才不是夸了吗，天生一双妙手，”马恒那位朋友很热情地道：“好了，既然已经是朋友，小乔，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沈先生说出来！” 魏小乔直接被气笑了，有没有搞错，刚才她被气得半死，现在还要来求沈默亭？ “不知道魏小姐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听一听。”沈默亭说着，居然朝魏小乔举了举杯。 旁人听起来，会觉得沈默亭这话颇为诚恳，可进了魏小乔耳朵，却明摆着带了挑事的意味。 魏小乔毫不示弱地干掉她那杯“冰红茶”，直接回道：“条件倒没有，不过，我就把话说到头里，御品轩是我家祖业，我父亲把它当成自己的命，对他来说，御品轩还有我家前面那个牌坊被拆成一堆瓦砾，跟天塌地陷没两样，所以，拼了性命，老魏家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说到这里，魏小乔激动地差点要摔了手里杯子，这点硬气，得教沈默亭见识一下。 “没那么严重，咱们好好谈，我觉得吧，默亭说不定能拿出两全其美的方案。”马恒那位朋友笑着打圆场。 沈默亭挑了挑眉毛：“虽然属于商业机密，不过我也可以跟魏小姐透露一点，这个案子是市府招商引资项目，为此盛世获得不少优惠条件，相关部门也表示会全力支持，对于盛世来说，该拆的，就必须拆，我欣赏魏小姐的孝心，可人贵在审时度势。” “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走着瞧吧！”魏小乔冷冷地回了一句，将空酒杯交给近处服务生，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魏小乔听到马恒那朋友道：“默亭，你这就不解风情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是让人哄的，你用不着把话说那么绝吧！” 沈默亭没有回应，就算魏小乔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得出，对方那副鄙夷的嘴脸。 谢绝了利家派车送她，魏小乔自己在外面打了辆出租车，刚坐进里面，她就觉出来了，不仅太阳穴疼得更厉害，头也开始发昏，还有胸口闷闷的。 “师傅，麻烦你把空调打低一点。”坐在后座上的魏小乔仰起脖子，双眼紧闭着道，以为自己是晕车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魏小乔，伸手将空调往下调了几度，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今天了喝不少吧？” 还没等魏小乔开口解释，她滴酒不沾，今天只喝了两杯冰红茶，猛然间，胃里有什么东西翻滚起来，一个劲地往嗓子眼涌。 猛地捂住嘴，魏小乔知道，自己这是控制不住要吐了。 “你这样可不行，别吐我车上！”司机赶紧停车，回过头瞪着魏小乔：“把头伸到外面去！” 魏小乔也知道不能弄脏人家的车，一把打开车门，半个身体探出了车外。 这一下，稀里哗啦的，魏小乔大吐特吐。 司机一直侧身看着魏小乔，等她将车门带上，人又坐回来，到底不高兴地道：“小姐，大家都不容易，我就靠拉人赚点生活费，要是车被你弄脏，我今天就没法做生意了……” 没等司机把话说完，魏小乔再次推开车门，又继续吐了。 “下去吐行不行？”司机急得吼了出来。 几分钟后，蹲在马路边，连苦胆都快要出来的魏小乔，眼睁睁瞧着出租车从她眼前，“倏“的一下开了出去。 愣了几秒之后，魏小乔几乎是地上爬起，朝着车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把包还我！”魏小乔急得冷汗要出来了，她包里放着手机，里面都是客户电话和名片，万一丢失，麻烦就大了。 出租车开出去五十米左右，到底停了下来，魏小乔的背包，直接被人从窗户甩了出来，眼见着那包在半空转了几圈，直接栽到马路中央。 好歹包没丢，魏小乔腿脚踉跄地朝背包跑过去，这时候魏小乔脑子昏昏沉沉，完全意识不到，身边有车辆飞速地来来去去，一不小心，她就可能被撞到。 等终于走到背包前，魏小乔松了口气，这下双腿一软，实在没抗住，裹紧了身上风衣，怀里抱着包，就这么躺下睡了。 下午还要去公司，沈默亭提前一步离开利家，此时正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没料到车子猛地一刹，沈默亭脑袋狠狠撞到前面驾驶座的靠背上。 没等沈默亭反应过来，前面司机的脸几乎贴到车前窗上，手不自觉地攥紧方向盘，嘟囔起来：“这下完蛋了，怎么会撞到人，出大事了！” “下去看看！”听说出车祸了，沈默亭呵斥了一句，自己已经将车门推开，先走了出去。 车头位置，沈默亭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头发披散着的女人，脸朝下，人一动不动，似乎伤势不轻，不过周围并没有看到血迹。 莫名的，沈默亭觉得这女的后脑勺有点眼熟。 司机被吓得不轻，根本不敢上前，站在车边哭丧着脸：“不会是死了吧，我真是没注意，谁想得到，大白天有人跑马路中间躺着，是不是自杀呀，怎么教我给撞上了……” 瞧着司机畏畏缩缩，沈默亭摇摇头，索性走上去，蹲到那个女人旁边，拿手将人一翻…… 等看清楚女人的脸，沈默亭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是……魏小乔！ 想了片刻，沈默亭用手探了探魏小乔鼻息，随即松了口气，站起身对司机道：“没死，报警吧！” “真没死哎，她动了！”司机眼睛忽地一亮，从车边转过来，拿手指着地上的魏小乔，兴奋地叫道。 地上的魏小乔真就动了，还拿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沈默亭，问了一句：“怎么啦？” “看不到吗，有人在碰瓷。”沈默亭冷冷地回道。 第十章 挑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从地上坐起，左右看看，表情有点傻住，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躺在了……马路中间。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走到魏小乔跟前，半跪在地上问道。 魏小乔瞧向对方，刚想张嘴说话，突然感觉头顶一阵抽疼，立刻抱住了自己脑袋。 “别是撞到头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不对，快点说呀？”司机几乎是惊恐地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皱紧了眉头，那种疼简直是挥之不去。 半天没有得到答复，司机紧张到抓耳挠腮了，嘴里嘟囔着：“麻烦大了，不会是内伤吧？” “刚才撞没撞到人，你自己都搞不清楚？”沈默亭在一旁观察魏小乔半天，问了司机一句。 司机怔了怔，颇有点委屈地道：“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车前面了。” 听到这里，魏小乔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惊了一下，忙试着动动腿脚，好在能屈能伸，至于内伤……魏小乔抚了抚胸口，也没觉得想吐血。 司机睁大了眼睛，朝着魏小乔伸出双手，像是随时准备她倒下去。 “我没事。”魏小乔从地上站起，整了整身上风衣，又弯腰捞起地上自己的背包，打算走到不远处的人行道上。 然而魏小乔到底高估了自己，刚迈出一步，发软的腿不由自主踉跄起来，幸好司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把扶住了她。 “把人弄上车！”沈默亭不耐烦地甩下一句，转身往车后座走。 魏小乔瞧着沈默亭上车，她已经想起来了，刚才沈默亭开口第一句话，是说她……碰瓷？ “我能自己走，你放心，也不会讹你们。”魏小乔对司机说了一句，便打算抽回还被人家扶着的胳膊。 司机一脸踌躇，想了半天，提议道：“小姐，这边不好打车，还是我们送你回家吧？”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倒也没再坚持。 司机刚要送魏小乔坐到后面，车门一开，沈默亭就从里面喝了出来：“把人塞前面去，我不跟醉鬼坐一块！” 等魏小乔上了副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瞪了瞪后面那人：“你凭什么骂我醉鬼？” “听到没有，中气十足，你还真没撞到她！”沈默亭没瞧魏小乔，却在对司机道。 司机讪讪地回头看了一眼，大概也觉得沈默亭话多，却没胆量让他闭嘴。 沈默亭还在那絮叨：“脑子正常的，谁会大白天睡马路中央，当然，碰瓷的除外。” 魏小乔头疼得厉害，本来应该怼回去的，可想想玉体为重，索性闭上眼睛和嘴巴，决定当后面那人是空气。 “把人送医院，从头到脚查一遍，省得以后被讹上！”沈默亭不甘寂寞，又拿手拍了拍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 “你才讹人呢，你全家都讹人！”魏小乔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反击了。 “想要多少，反正不给你。”沈默亭越发来了劲。 魏小乔快烦死沈默亭，用手揉着自己太阳穴，干脆对司机道：“不用送我去医院，我现在很好，你也没撞我，还有，我不是碰瓷的。”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司机嘿嘿笑了出来，瞧着表情，这算是放下心了。 “怎么还不开车！”沈默亭不满地问道。 司机赶紧“哦”了一声，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魏小乔仰靠在车座上，感觉车里暖风吹在身上，很想好好睡一会，无奈此时口干舌燥，于是问司机：“先生，有水吗？” “沈先生，我停一下车，到后备箱拿水。”司机赶紧请示自己老板。 “用不着，就让她渴死，碰瓷还有理了！”沈默亭似乎咬死了魏小乔碰瓷。 “我要水，要不就放我下车，”魏小乔火了起来，一下子回过头，道：“沈默亭，你都不知道自己多讨人厌？” 一瓶水恰在这时从后车座递了过来，魏小乔板着脸，从沈默亭手里抢过水，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魏小乔，没想到你的事业版图还挺大，碰瓷这一行全靠肉博，危险是危险，应该赚得比你修瓷器多，怪不得你什么事都要拿命去拼，职业病吧？”沈默亭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那么爱说废话，更年期提前了？”喝完大半瓶水，魏小乔终于感觉好了一点，也有力气跟沈默亭怼了。 “噗嗤”一声，旁边的司机没忍住，直接喷笑出来，又马上低了低头，显然是怕被沈默亭看到。 顿了一会之后，沈默亭冷不丁道：“感觉你酒量不错，烈性长岛冰茶，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尝试，魏小姐够豪爽，一口气干了两杯，单就这一点，我服了你！” “你是说，我喝的不是……冰红茶？”魏小乔蓦地反应过来，难怪今天那么不对劲，原来是喝醉了，魏小乔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猪脑子”。 身后传来沈默亭一声嗤笑，尽然把魏小乔心里话给讲了出来：“什么猪脑子！” 她可以骂自己“猪脑子”，其他人却不行，魏小乔回过头，狠狠瞪了沈默亭一眼，打此时此刻起，她跟这家伙梁子算是结下了！ 瓷器街西头牌坊下，魏小乔一脸不痛快地从沈默亭车里钻了出来。 “这就是你家那牌坊？”有人也开车门下来，站在魏小乔身后问道。 “关你什么事？”魏小乔斜了沈默亭一眼。 沈默亭似乎来了兴致，走到牌坊那边，仰头看看顶檐下青石匾额的乾隆御笔，竟还念了出来：“‘匠心百年’……不错，这牌坊有点意思！” 随后，在魏小乔的盯视下，沈默亭绕着牌坊转了一圈，又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边柱上的浮雕，到最后，甚至掏出手机拍了起来。 魏小乔警惕地瞧着沈默亭一举一动，只觉得此人脸上刻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沈默亭猛地转过头，正好跟魏小乔视线对上。 挑了挑眉毛，沈默亭明显带着故意道：“我在想，到时候可以把这牌坊留下，匾额上的字换成瓷器街……酒吧区，你觉得怎么样？” “你……”魏小乔头发都要竖起来，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可是赤果果的挑事了！ 似乎很期待魏小乔这种反应，沈默亭唇角抽一抽，转身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魏小乔脸上快结了冰，忍了好半天，才没从地上捞一块砖头，朝着车屁股砸过去。 “小乔！”一个刚从瓷器街出来的小伙子远远地瞧见魏小乔，立马兴奋地跑过来。 魏小乔瞪着沈默亭的车一骑绝尘了，才收回视线，掉头看看小伙子，问了句：“牛家宝，从外头浪回来了？” 说完这句，魏小乔掉头往御品轩走去。 “早回来了！”那个牛家宝早就张开双臂，大概准备跟魏小乔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结果扑了个空，不免撅了撅嘴，随即跟在魏小乔后面，很是委屈地道：“我那是去户外探险，什么叫‘浪’啊！” 没一会，魏小乔已经站到御品轩门楣下，望向屋顶上还在忙着的工人们。 总这么折腾，魏小乔都有经验了，这一修至少得四、五天，还不知道能保多久，如此一想，魏小乔不由叹了口气。 牛家宝凑到魏小乔旁边，也跟她叹气：“我爷爷家后院耳房昨儿也塌了，不过我劝我爸犯不着修，反正眼见着要拆，费这个劲没意思。” “谁说要拆！”魏小乔被沈默亭拱出来的火还没消，就冲牛家宝这一句，直接瞪过去一眼。 牛家宝呵呵直乐：“第一手消息哦，这回定下来了，盛世地产接手六马桥跟周边地块，土地出让金就花了76亿，好几家大银行争着要给他们贷款，瞧着吧，咱们这一片，要改天换地了！” 魏小乔冷眼瞧了瞧一脸兴奋的牛家宝，问道：“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瞒你说，我拿到了盛世地产的offer,前几天一回来，我就去参加入职培训，你不知道吧，六马桥是我们公司在锦城第一个项目，大家伙可都摩拳擦掌呢！”牛家宝越发得意。 瞧着牛家宝这表情，魏小乔嘲弄道：“还摩拳擦掌，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领着外人来拆家，老话儿说就是引清军入关，汉奸这名号算是得上了，不怕你牛家老祖半夜显灵，回来把你带走？” 牛家宝傻住，打量了魏小乔半天，嘀咕道：“拆迁多好啊，有新房子住，不用成天担心屋子会塌……” 魏母正好从御品轩出来，瞧见魏小乔，便上来问：“几时回来的？” “刚才，”魏小乔回了一句，继续拿眼瞪着牛家宝：“咱们几百年的老屋，跟别处能一样吗？” “怎么啦，两个人又吵起了，打小就这样，”魏母哭笑不得地道，往对面牛家看了一眼，问道：“家宝，你家望远斋真不修了呀？” “那个……”牛家宝一脸犹豫，又看看魏小乔，居然请示道：“要不……就让我爸找人来修修？” “看我干什么？”魏小乔瞧出牛家宝惴惴不安，到底笑出来。 瞧见魏小乔表情缓和下来，牛家宝立马松了口气，道：“小乔，你是老大，听你的行了吧！” 魏小乔没再搭理牛家宝，抬脚便要往御品轩走。 “等一等，”魏母这时一把将魏小乔拉住，朝她前后左右看了好一会，问道：“是不是在哪儿摔到了？” 顺着魏母视线，魏小乔才注意到，风衣右边沾了好大一块灰，看来是刚才睡路中间留下的，她一直也没发现。 “不小心绊了一下。”魏小乔没打算说那么多，任由魏母帮她拍了拍灰。 倒是一转头，魏小乔发现牛家宝还在那站着，索性故意嫌弃地道：“你如今是盛世地产那头的，咱少点来往，我怕你把我家也拆了！” “哎哟，明天我就去辞职，那个……我生是瓷器街的人，死是这儿的鬼！”牛家宝急得发起誓来。 第十一章 联姻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锦城机场国际接机口外，在那站了半天的牛家宝有些着急，看了看坐在对面水吧沙发上，正拿着张纸涂涂画画的沈默亭，眼珠子转了转，拐到一处安静点的角落，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听到对面传来魏小乔“喂”的一声，牛家宝马上乐了，拉长声调问道： “小乔，干啥呢？” 魏小乔回了句：“挣钱养家，有话直说，没工夫跟你闲聊！” 牛家宝赶紧道：“不是闲聊，我有事儿告诉你，知道我在哪儿？” “还在废话！”魏小乔不耐烦地训了一句。 “好吧，我在机场，正陪我们沈总来接大老板，”牛家宝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是盛世地产执行总裁秘书，想不到吧，沈总独具慧眼，新入职的那一批人里头，他谁都没瞧上，就挑上我了。”牛家宝得意地道。 魏小乔笑了一声：“几天前，也不知道是哪位发誓要当瓷器街的鬼，言犹在耳，果然啊，男人的话真不能信！” 牛家宝拿手摸摸下巴，往四周看了看，刻意放低声音道：“你别不高兴啊，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牺牲自己，替大家伙做卧底，你想想，有我打入盛世地产，什么消息得不到？跟你说吧，这几天我们发展部一直在开规划会议，大体轮廓出来了，瓷器街这块地以后只修不拆。” “真的？”听到牛家宝这么说，魏小乔似乎有了点兴趣。 “上头相关部门管着，几百年的老房子哪那么容易拆，盛世地产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瓷器街的名字能保留下来，修缮之后，整片改造成休闲商业街，六马桥能不能活起来，就看着咱这一条街了。”牛家宝立刻回道。 电话那头，魏小乔好半天没有说话。 “老房子保住了，不用担心了吧？”牛家宝卖着乖问道。 “休闲商业街……咱们这一片几百年来围着瓷器打转，听着意思，我们以后还得改行，你觉着，我是卖衣裳还是开餐馆？”魏小乔嘲弄地道，随即挂掉电话。 牛家宝被问得愣住，拿着手机，眼睛眨了半天。 机场广播这时响了，通知几架国际航班陆续到港，牛家宝回过神，朝着沈默亭那边走去。 机场外的停车区，在众人簇拥下，沈默亭陪着父亲沈义达站到了一辆商务车边。 沈义达瞧了瞧沈默亭，随后对跟在后面的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道：“我坐默亭的车，世德，你带着小慧她们走吧！” “应该的，应该的，沈先生好久没见默亭，父子俩肯定有不少话要说。”那个被叫做“世德”的男人连连点头，还笑眯眯地朝着沈默亭望了过去。 对方明显带了示好的意味，沈默亭却表情冷淡。 男人脸上稍稍有些尴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对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道：“和沈先生还有默亭说再见，你这丫头，在飞机上话那么多，现在倒害羞了！” “沈伯父、沈……二哥，慢走！”女孩显得有些拘谨，尤其是在偷偷瞟了沈默亭好一会后。 沈义达瞧着那女孩，笑着点了点头，沈默亭完全没有回应。 “默亭，照顾好沈先生，这几天他血压又高了点。”见沈义达要上车了，男人赶紧叮嘱起了沈默亭。 沈默亭无意中转过头，正好瞧见男人那张胖乎乎的油腻大脸，不由想起多年前家里亲戚们的调侃，沈氏集团这位李世德副总活脱脱就是“太监大总管”，而且还是盛宠不衰的那种。 和沈默亭对视了片刻，李世德笑得还挺憨厚，貌似人畜无害。 一坐进车里，沈义达瞧了瞧还在车窗外站着的李世德父女，突然有了兴致，转头问沈默亭：“那个小慧……你觉得怎么样？” “长得挺像李世德。”沈默亭这话，回得实事求是，又听不出任何褒贬。 沈义达被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沈默亭的腿：：“你也二十七、八了，男人嘛，身边总归需要女人，我问过你姨妈，听说你成天忙于工作，根本谈不上私生活，芷君也有意给你介绍女孩，你好像不屑一顾。” 沈默亭低头想了想，利太太介绍的女孩大概是指那个魏小乔，不屑一顾谈不上，他只是没放在心上。 “小慧那孩子挺乖巧、听话，长得……也还可以，要不要相处一下？” 沈默亭一脸好笑：“我记得，李世德老婆只生过一个儿子。” 沈义达注视沈默亭片刻，呵呵了两声：“那个……小慧是外室生的，去年世德才把她带回来。” “联姻的事，跟李世德谈妥了？”沈默亭讥讽地问道。 沈义达稍怔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不过提出建议，不存在什么联姻，默亭，你也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样的期待，现在只等你在锦城拿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沈氏集团交到你手上。” “原来是这个条件。”沈默亭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 对于自己这位父亲，沈默亭不要太了解，沈义达最看重的是利益，为此，任何东西都可以做有价交换，比如他沈默亭未来的婚姻。 “好好考虑一下，”沈义达似乎还不死心，语重心长地道：“世德大老远过来帮你，心意放在那儿……” 沈默亭冷冷地回道：“心意你留着，我记得沈先生还有一个儿子，可以拿他去笼络李世德，正好都是外室生的，你不觉得那两个人才是绝配？” 这下沈义达被堵了回去，好半天后摇了摇头，倒似乎又赞成沈默亭的说法：“我回头跟世德知会一声，你说得也没错，小慧出身上是差了点，沈家未来的儿媳妇，至少也得是你大嫂芷仪那样的家世。” 沈默亭拿眼看了看沈义达，唇角露出一丝讽笑。 车里一时间有些沉默，直到沈默亭咳了一下，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 当车子开上机场高速，沈义达没话找话地问道：“念念是不是长高了？有大半年没抱他，大概份量也上去了。” “一会就见到了。”沈默亭回答得漫不经心，目光落向了窗外。 沈义达侧过头看看沈默亭，无奈地笑笑，也只能将脸也扭向外面。 “你这回拿下六马桥地块，第一仗打得不错，不过一切才刚开始，项目能不能顺利开发，何时才会见到盈利，是不是让股东会满意，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沈义达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又找到了话题。 沈默亭“嗯“了一声，拿下六马桥的地，只要使劲砸钱就行，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沈义达夸奖。 “毕竟你刚入地产这一行，对很多方面的运作还不是很熟悉，我考虑再三，才决定让世德过来帮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多问问他，他比较了解我的想法。”沈义达说道。 沈默亭：“……” 沈义达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李世德以后会是他在盛世地产的代表，沈默亭讥讽地想，会不会李世德随身还带了沈义达赐的尚方宝剑。 没有听到沈默亭给出回应，沈义达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世德之前一直是盛世地产老总，当初你大哥照顾他岁数大了，不忍心世德老在一线拼，才把人调回总部，我这回让世德出山，是要借重他在这一行的经验，免得你走什么弯路。” “他真要这么厉害，盛世地产也不会亏损那么多年，何至于大哥要把他干掉。”沈默亭也没打算顾及沈义达面子，直接掀了李世德的底。 沈义达怔了怔，想了半天，还在那硬拗：“有时候经验还是重要的，我也知道世德在经营上有点问题，”说到这里，沈义达似乎打算退让一步：“让世德在这边待一段时间，等你完全独当一面，我就让他回去。” 沈默亭双手相握，随口道：“请便吧！” “默亭，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沈义达叹了一声，抬起手，像是想拍沈默亭的肩膀，可看了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手举到一半又顿住，颇有些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其实沈先生要是对我不放心，当初不必要用那么多手段让我回来，也省得你还费那么多心思，派人盯着。”好一会后，沈默亭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却充满嘲弄。 “我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不放心，”沈义达笑得有些讪讪：“原本应该是我亲自带你，可爸爸现在精力到底不够了，世德跟在我身边30多年，一直是我左膀右臂，把你交给他，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时，沈默亭居然笑了出来。 看到沈默亭脸上有了表情，沈义达像是松了口气，抱着双臂想了想，问沈默 亭道：“关于你拍下的这一块地，规划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明天我会让规划部做一个报告，到时候就知道了。”沈默亭随意地回道。 沈义达大概想鼓励一下沈默亭，看着沈默亭说了一句：“我对你一直很有信心。” “话别说得太早。”沈默亭却冷冰冰地怼了回去。 第十二章 作妖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接到电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内。 “哎呀，利老先生，蒙您多挂念，是……是……我已经下飞机了，您太客气，怎么好意思让老先生替我接风洗尘？”沈义达对着电话高声笑道，还用手抓抓自己头发，无名指上硕大的方钻戒指闪闪发光。 沈默亭总算正眼瞧了瞧沈义达，心里却在鄙夷，当年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借着太太嫁妆发了迹，就此摇身一变，成为富豪，然而几十年后，身上依旧堆砌着满满暴发户的铜臭味。 扭回头，沈默亭又望向车窗外，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鄙夷，他却不能否认，自己是暴发户的儿子，还接手了他的公司。 “我一会就赶过去，当然，默亭在我车上……我问一问他，那就待会见！”沈义达又跟利老先生客气了好半天，这才挂断电话。 “利老先生设宴，让你也一块过去，”沈义达转头对沈默亭道：“利家在锦城经营多年，各方面人脉极广，咱们和他们好歹称得上姻亲，平常多跟人家走动，对你的事业会有帮助。” 沈默亭随口回道：“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将沈义达送到别墅，沈默亭连车都没下，又让司机把后面车上的牛家宝叫了过来。 “沈总，是立刻回公司吗？”牛家宝坐到副驾驶座上，毕恭毕敬地回头问道。 “去看看你家望远斋，还有……打电话通知发展部的人，全都到那边去。”沈默亭靠在后座上，闭着双眼道。 牛家宝有点傻了，声音打着颤问道：“我……家望远斋？” “至于那么紧张？”沈默亭笑了一声。 “呵呵。”牛家宝干笑两声，赶忙转回头，小心地用手擦了擦额头上，被沈默亭吓出的冷汗。 沈默亭没再多说，只吩咐司机：“开车！” 魏小乔到医院送午饭回来，刚穿过牌坊，便瞧见不少人围在了望远斋门口。 有人瞧见了魏小乔，立马朝她招手：“小乔，你可回来了！” “牛家怎么了？”魏小乔忙跑过去，疑惑里头牛家二老出了什么事。 “盛世地产来了不少人，听说他们老板也到了，大家伙都瞧得清楚，是牛家宝把人带进望远斋，”那个跟魏小乔招手的街坊说着，便叹了口气：“没想到，牛家这小子也不地道。” 魏小乔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时，旁边又有人道：“你们刚才瞧见没，三秃子跟在那帮人里头，那小子坏得头顶冒烟，肯定没啥好事！” “小乔，咱们大家伙都瞧着魏家，你们要是不搬，咱们就跟后头！”不少人朝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索性挤到望远斋门口，隔着照壁，看不到里面情形，不过牛家院廊上，的确站了不少陌生人。 正当魏小乔在琢磨到底什么情况时，有人从里面出来，叉着腰站在门口，故意挡住了魏小乔的视线。 “三秃子，欠揍呢？”魏小乔喝道。 三秃子一脸得意：“我来跟大家伙说一声，瞧见没，拆房子的又来了！” 魏小乔眼一瞪：“拆谁的房？街坊们都在听着呢！” 说着，魏小乔往前走了一步。 三秃子向来怵魏小乔，这时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又不肯认怂：“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魏小乔嗤笑一声，转了转手腕，大声道：“把话说清楚！” “我们老板亲自过来看地方，一会说不定就拍了板，聪明点的，赶紧回去收拾包袱滚蛋！”三秃子早已站到院子里，梗着脖子叫着。 魏小乔又往望远斋里头看了看，她记得牛家宝早上打电话，还说是原则上不拆，这才半天工夫，说法又变了？ 见魏小乔脸上明显带了疑惑，三秃子倒乐了起来，鼻孔朝天地对着街坊们道：“我现在正式加入盛世地产，干的还是老本行，管拆迁这一块，这回犯到我手上，咱们后头走着瞧！” “咱们街坊一条心，绝不许你们拆！”人群中有人嚷道。 倒是这时，一群人从望远斋照壁后出来，魏小乔一眼瞧见了最前头的沈默亭，眼睛不由自主眯了眯。 “小乔，正要找你呢！”牛家宝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小跑到魏小乔面前。 魏小乔也没管沈默亭就在两步开外，一脸嫌弃地问牛家宝：“还卧底呢，这么快就叛变了？” 牛家宝顿时一脸尴尬，回头看了一眼沈默亭，犹豫一下，凑到魏小乔跟前，小声道：“我老板精明着呢，我一进去，底细就被人摸得门儿清，不过你放心，我身在曹营，心都在咱瓷器街！” 魏小乔拿眼瞧了瞧牛家宝，转头看向已经站住的沈默亭，直接问道：“沈总大驾光临，总有个说法吧？” “沈总想到你家御品轩里看一看。”牛家宝在旁边接了一句。 沈默亭此时越过魏小乔走到外面街上，目光落在对面御品轩高高的门楣上。 “没什么好看的，你们不用打什么鬼主意，谁都不能动咱们御品轩，这事没得商量！”老吴就站在御品轩的台阶上，大吼了一声。 “吴叔，您先别急，沈总只是进去瞧瞧咱们这房。”牛家宝赶紧在旁边劝道：“没谁说一定要拆这瓷器街。” 牛家宝的话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随即倒四下议论开了。 想了想之后，魏小乔走了过去，坦然地道：“来的都是客，咱们敞开门做生意，想看……我们也不拦着。” 御品轩的门楣下，沈默亭很专注地瞧了许久，随后问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的魏小乔：“这房子哪一年建的？” “万历年间，”魏小乔回道：“起初这一带只有御品轩，后来人越聚越多，做古玩字画的都跟了过来，各家起地建宅，就形成如今这条瓷器街。” “从整体构造来说，的确是典型的明清风格，外形简练，细节上讲究繁复，不过，就建筑的研究价值，你们御品轩比望远斋差远了。”沈默亭顾自说了一句。 “听我爷爷说过，牛家一位先祖曾入过大清翰林院，因为喜欢瓷器，告老之后，特意买下御品轩对面的地，建了望远斋，大官家的房子自然精雕细做，处处透着机心，我们当然比不上，可御品轩这前店后坊，见证了中国瓷器几百年发展史，最主要的是，这里是我的家。”魏小乔不卑不亢地回道。 “就来说说你家御品轩，这种木质结构房屋，有大梁撑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到达使用极限，随时都有倒塌可能，你们还有胆子在这里住？”沈默亭反问一句，说完，径直进了御品轩的店堂。 牛家宝正要跟上，转头看看站在原地的魏小乔，忙过去劝道：“沈总今天特意抽时间来看看，咱们心平气和地跟人说啊！” 魏小乔白了牛家宝一眼，朝着里头走去。 站到店堂中央，沈默亭拿手拍了拍面前一根梁柱，又仰头往顶棚瞧了半天，之后又拿起手机，很仔细地拍了起来。 魏小乔在那儿冷眼瞧着，沈默亭这人平常就古古怪怪，她也看习惯了，今天就等着他怎么作妖。 好一会后，沈默亭带着人出了御品轩，就在大街上，跟围在四周的手下开起了会。 不少街坊或远或近地站着，一个个竖起耳朵，自然想听听沈默亭在说什么。 魏小乔没有上前，只站在御品轩门口。 老吴走过来，问魏小乔：“他什么意思？到底拆不拆？” 魏小乔摇头：“不是他说拆，就能拆的。” 其实这话说出来，魏小乔也只想稳定军心，那些人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魏小乔还没有摸透，不过单就上次沈默亭在牌坊下说要把这儿改成酒吧街，便足以让魏小乔心生警惕。 牛家宝从那群开会的人里出来，挤到魏小乔面前，笑道：“沈总说要跟你谈一谈，就到我家去坐一会？” “谈什么？”魏小乔直接问道。 “反正……”牛家宝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拆了。” 旁边有街坊听到了，忙催魏小乔：“小乔，就去跟他谈，咱大家伙指着你帮咱们出头。” 牛家望远斋东厢房里，魏小乔和老吴跟在牛家宝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沈默亭坐在一张书桌后，正拿着纸在那涂涂画画，牛老爷子坐在旁边沙发上，手里拄着拐棍，瞧见魏小乔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魏小乔听话地在牛老爷子身边坐下，眼睛落到了沈默亭手里那张纸上。 “沈先生，有什么话，不如就说吧！”牛老爷子是屋里岁数最大的，自然先开了口。 沈默亭停下手里的笔，明显斟酌了一下，抬起头道：“牛老先生还有魏小姐，不瞒两位，这条街……我之前也来过几次，盛世地产正在做六马桥整体改造的规划，为此我们还请了锦城和国外几家建筑设计院的专家，目的是要拿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沈先生的方案呢？”魏小乔不耐烦别人绕圈子。 沈默亭看看魏小乔，道：“理论上讲，你们这条街上的房子，大部分已经不适合居住，然而考虑到这条街年代久远，之前相关部门也跟我们谈过，不建议拆毁重建，所以，硬性拆迁的方案，我们基本已经放弃。” 魏小乔盯紧了沈默亭，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十三章 堂叔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原地修缮并非不可行，”沈默亭说着，用笔敲了敲面前的红木书桌，又道：“我刚才突然有个想法，你们可以斟酌，盛世地产以房屋受让的方式，按市价将这里所有老房子买下，之后在保留整条街建筑风格的前提下，进行重修改造。” “还不是要把我们赶走，我看不出来，这跟拆迁有什么不同。”魏小乔心里冷笑，沈默亭真把人当傻瓜了，他这所谓想法，说白了换汤不换药。 看了一眼魏小乔，这默亭表情依旧淡然：“改造完成之后，如果原住户想要回来，也可以商量，我们签订租约，让你们继续经营，在租金上会有一定的优惠，不过经营项目必须和我们协商，要符合我们对瓷器街的商业定位。”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魏小乔讥笑：“魏家祖祖辈辈安居的房子，以后子孙住在里头，还得向外人付租金，够滑稽的！” “咱别急，慢慢说！”牛家宝蹭到魏小乔跟前，对着她挤眉弄眼，倒像是生怕魏小乔把人得罪。 “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对双方都有利的方案，你们这样的老房子，重修比新建费用还要高昂，作为商人，我不能不考虑投入产出比，”沈默亭索性将笔一扔，道：“就这样吧，你们自己考虑！” “如果不考虑，又会怎么样？”魏小乔直截了当地反问。 沈默亭已经站起身，拿眼瞧瞧魏小乔：“就我认为，这已经算最优方案，魏小姐听到现在，看来还没搞清楚状况，那我重申一下，在重修之前，我们买下瓷器街这些老房子，代表你们可以提早拿到一大笔钱，而所有风险，已经转嫁到了盛世地产这边。” “我觉得……挺好啊？”牛家宝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魏小乔立刻瞪住牛家宝：“你没脑子啊，我们拿到再多的钱，日后还要回来交房租，到时候人家把租金提得高高的，逼得你在这里做不下去……这招够绝的！” “魏小姐，你这样的态度，我们没法再谈下去！”沈默亭脸色立马不好看了。 牛家宝见状，赶忙替魏小乔解解释：“沈总，小乔心直口快，她也是……” 话说到这里，牛家宝自己都接不下去了。 魏小乔也不示弱，冲着沈默亭道:“沈总所说的风险，不过是你先掏一笔钱，回头这一片房子都归了你，还不是想拆就能拆，我们拿人家手软，再没有发言权，还有，到时候就算盛世地产让我们住户回来，经营项目还要协商，这是成心给咱们下袢子！” 沈默亭冷笑：“魏小姐倒是帮我把后面要做的都想了，你怎么不来盛世地产当老板呢？” 这边眼见着两个吵了起来，牛家宝想上前劝，却根本没人搭理他。 直到……牛老爷子这时开了口：“沈总，容我说一句吧！” 正在使劲挖苦魏小乔的沈默亭倒立刻闭了嘴，看向牛老爷子，道：“老爷子，您请讲！” “其实论起沈总刚才的方案，对我望远斋没多大影响，我也没那么执着，能把这屋子修一修，在里头安度晚年也是一件乐事，反正家宝和他父亲都不太稀罕这老屋，卖就卖吧，”牛老爷子说着，笑了笑，继续道：“可这里的街坊，人家还有营生，就比如小乔家的御品轩，下头不少口子靠着这买卖吃饭，本来安安稳稳的，突然说铺子要归了别人，回头还得付房租，一般人心里都过不去。” 沈默亭似乎挺认真地听着，最后点了点头，道：“老爷子说得未必没有道理，不过说实话，这是盛世地产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请您理解！” 说到这里，沈默亭到底跟牛老爷子告了辞，转身出了望远斋。 魏小乔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又听了几句牛老爷子的劝，这才走到外头街上。 此刻望远斋外，大家伙还在那围着，瞧见魏小乔出来，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小乔，人家老板怎么说？” 魏小乔没说话，瞧见沈默亭由手下一群人陪着，又往东头那边去了。 “还能怎么说，谈好条件了呗，”三秃子不知道在哪儿又冒了出来：“御品轩跟望远斋是咱这条街上的大户，我们老板先把他们胃口填饱，至于其他小门小户，拣拣人家口水得了，反正吧，谁答应得早，谁得利最多，反正我头一个签字，早拆早拿钱。” 因为三秃子这话，大家伙脸上都有些疑惑，齐齐地望向魏小乔。 “小乔，这回真拆了？”老吴跟过来问道。 魏小乔转过头，瞪了三秃子好一会，直到他脸皮开始抽搐，瞧着意思拔腿想溜了，才道：“刚才人家说，要买下咱们这片的老房子，我没答应，”说到这里，魏小乔嘲弄地问三秃子：“这么急着混淆视听，有意思吗？你帮我给你那奸商老板带个话，我魏小乔胃口大得很，别想用点小钱就把人打发了，更别造什么谣，让人以为背后有什么交易，咱这条街上，大家共同进退！” 话说到后头，魏小乔声音猛地放大，盯紧了又抓了回来，正站在人群后头的，还冷着一张脸的沈默亭。 几天之后，老魏的病房里，魏小乔坐在床边，将削好的苹果，一块块地喂进老魏嘴里。 魏母拿了条热毛巾进来，替老魏擦了一把脸，笑着问道：“舒坦吧，老的小的，都跟在你后头伺候着，就算是太上皇，也没你这福气！” 老魏咧了咧嘴：“舒……坦！” 瞧了瞧老魏，魏母对魏小乔：“小乔啊，你爸这两天尽在抱怨，在医院住得难受，要不你去问问医生，咱们能不能回家养着？” 魏小乔：“……” “大夫查……房……说我好……不少，出……院？”老魏巴巴地看向魏小乔。 “过一段时间吧，又不是感冒，说走就能走。”魏小乔故作轻松地道，心里却在叹气，老魏几天后就要化疗，那时候不知道得多辛苦。 “催……”老魏期盼地问。 魏小乔受不了老魏的眼神，想了一会，还是决定退让了：“回头我问问大夫，让咱们回家住几天。”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老魏有些浑浊的双眼明显亮了亮。 魏母在旁边拍了拍老魏的肩，怂恿道：“还有大丫头的事儿，你也说呀？” 老魏“嗯”了一声，对魏小乔道：“给你姐……电话，我跟……你妈想她，得空回……来。” 瞧着两张齐齐看向她的苍老面庞，魏小乔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为她撑风挡雨的父母，成了凡事都依赖她，处处要征求她意见的人。 医院外的花园里，魏小乔来回踱了半天步，犹豫再三，到底给魏小君打出了电话。 姐妹寒喧了好一会后，魏小乔终于道：“姐，要不……你回来了吧！” “出什么事了吗？”对面的魏小君诧异地问道。 魏小乔一下没忍住，眼圈都红了，赶紧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道：“爸病倒了，让我把你叫回来，他们都想你了，能不能抽个空？”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后，魏小君回道：“给我一周时间，我结束这边工作就回来。” 魏小乔不由松了口气，和魏小君道过别，便打算回病房跟爸妈报信。 刚站到门口，魏小乔便听到病房里头一个大嗓门在那嚷嚷：“大哥，您这就不对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知会一声，要不是今天我到御品轩，想瞧瞧您和大嫂，还被蒙在鼓里。” 魏小乔眉头不由一蹙，心里纳闷，她这边刚给自己姐姐打过电话，怎么那不省事的一家子又冒了出来，就跟瞅准了机会要出场似的。 抬脚进了病房，魏小乔便瞧见，老魏身边坐上了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大概听到身后动静，那人回过头，立马冲着魏小乔埋怨道：“小乔啊，你这就不懂事，你爸病成这样，你就该立马给我打电话，这家里除了你爸，一屋子女人，总得有人帮你们顶着，当你老叔是外人啊？” 在老魏的注视下，魏小乔扯了扯唇角，招呼道：“堂叔怎么过来的？” “还不是我自己找过来的，”这位堂叔扫了魏小乔一眼，随后便开始大包大揽：“打今儿起，有什么事也别烦着你爸，我这叔叔替你们做主，咱们老魏家如今人丁不旺，到你们这一辈，就只剩你堂弟一个小子，御品轩如今不能没人管，老叔我义不容辞！” 听完这话，魏小乔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喷笑出来。 魏母一向脾气挺好，可此时瞧着魏小乔这位远房堂叔，脸早就挂了下来。 “不辛……苦……德平你，有……小乔。”对于人家的好意，老魏回绝得倒也干脆。 “一个小丫头怎么撑得住御品轩，”魏德平大喇喇地道：“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回头我就带老婆、孩子搬过来，这会儿是困难时期，咱们两家并成一家，当年我不济的时候，多亏大哥帮衬，这回轮到我出把力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老魏两口子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搬家，大嫂，您就在医院陪着大哥，家里头的事，让我老婆帮你照应，还有小乔，也别瞎忙，在这儿好好尽孝，别的事，不用你管。”魏德平倒是几句话把什么都安排好，转身便往外走。 魏母明显被气到了，眼睛直瞧魏小乔。 “爸，妈，我出去送送堂叔！”魏小乔倒是一脸淡定地跟着魏德平出了病房。 第十四章 骨气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外头走廊上，魏德平回头往老魏病房瞧了瞧，倒哄起了魏小乔：“这段日子不容易吧，没关系，这回老叔过来，有人帮你们当家，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对了，我又带了一麻袋残片，已经搁到御品轩，你爸看来没这精力了，你拿去玩儿吧！” 魏小乔笑了笑，老魏以前接济魏德平，魏母颇有怨言，说魏德平不通人情世故，帮他这么多，就跟填无底洞一样，没个满足的时候，每每老魏便拿魏德平给他背回来的几麻袋古瓷残片说事，以示他这远房堂弟也并不是无可取之处。 大概觉得魏小乔态度挺好，魏德平又道：“这事就算定了，晚上我就和你婶子、兄弟住过来，你姐那西厢房不一直空着吗，回头让店里头的人收拾出来，添一台电视就行，有电脑更好，你兄弟也开始学了，其他的不用再忙活，然后……晚上我给大家伙开个会！” 魏小乔正琢磨着怎么将人打发，没想到魏德平已经摆起了当家人的谱，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也不急着说什么，魏小乔跟在魏德平身后出了病房大楼，这才一脸为难地道：“堂叔，这西厢房……我姐眼见着要回来了，还真腾不出来。” “小君要回来，”魏德平吃了一惊，随即眼睛眨了眨，问道：“她跟马恒……打算和好了？” “您还真会联想，不过当初托您那闺女的福，我姐连婚都不结了，跑国外念博士，如今做了画廊经纪人，”魏小乔瞧着笑得有些讪讪的魏德平，脸稍稍一沉，道：“她那点私事，您家就别惦记了，损人不利己，有什么意思呢！” “那事过去好久……咱都不提了啊，如今你堂姐也没小君混得好……再说，毕竟丽丽不是我亲生的，气归气，我也不能打、不能骂。”魏德平明显气焰被压住，还赶紧跟魏小乔解释。 见时机已到，魏小乔咳了一声，道：“堂叔真心实意想帮咱们家，这情意我们领了，既然您不怕辛苦……还真有要紧事，得麻烦到您。” “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魏德平连连点头。 “这话怎么说呢，”魏小乔故意迟疑了一下，才道：“上回我爸一住院，直接进了ICU，一天就一万多出去，现在虽然转到普通病房，每天花销也不小，家里钱紧得很，我都急坏了，不知道堂叔手头方不方便……” 说到这里，魏小乔干脆停住，直直地瞧着魏德平：“说来也是巧了，那天我在家里找钱，从我爸抽屉翻出您当初打的那几张借条，瞧着数目也不多，要不您先还我一、二十万，帮我爸把医药费交了？” 魏德平眼神开始闪烁，干笑了几声，道：“御品轩怎么会没钱，你这孩子，跟老叔开什么玩笑！” “咱们这开支，您多少也知道，我爸花钱那叫大方，出去的比进来的还快，”魏小乔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提钱伤感情，可要是没钱，说不定哪天我爸就被人赶出医院了，两下一比较，我还是觉着钱重要些，您说呢？” “那个……”魏德平支吾了半天，眼睛开始乱瞟，明显有想撤的意思。 到这时候，魏小乔背起双手，终于拉下了脸：“我亲耳听婶子跟我妈闲扯，说我家两个闺女以后都靠不住，尤其是我，脾气暴躁还斤斤计较，您家两口子真了解我，这得怪我爸妈，非把女儿当儿子养，如今我接了御品轩，是好是歹，不用各位费心，可手上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不瞒您说，我已经把借条给律师瞧过，他说如果跟债务人协商不成，就直接到法院起诉，一告一个准！” “那个……咱们以后再说！”魏德平完全手足无措，根本不敢看魏小乔。 片刻之后，望着魏德平落荒而逃了，魏小乔鄙夷地笑了笑，转身往病房走。 走廊上，魏母早等在那儿，一见魏小乔回来了，忙迎上前道：“你堂叔准定是被他那老婆撺掇过来的，这会儿就盘算着抢咱们家产，你可得小心点！” 魏小乔揽住魏母肩膀，笑道：“现在这个家归我来做主，不管什么人，到你们跟前卖好的、撒泼打滚或都扮可怜的，都推到我这儿来，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你堂叔那边，打算怎么对付，眼看着人要搬进来了！”魏母却急了。 “他呀，也没什么骨气，刚才我一说手里有借条，要让他还钱，人直接跑了！”魏小乔说着，咯咯笑起来。 魏母一怔，抓住魏小乔的手道：“借条的事儿，别在你爸跟前说，当初为了我让你堂叔打借条的事，他跟我呕了好些日子。” “知道了，”魏小乔朝魏母伸了伸舌头：“咱家老爷子平常好个面子，大不了哄哄他，至于外人，我可没那闲工夫去哄！” 魏小乔回到御品轩，刚进后堂的院子，便发现老吴和另外一个店员蹲在地上。 魏小乔一时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原来他们在瞧满地的残片。 “我堂叔送过来的？”魏小乔笑着问。 “可不是吗，德平过来，丢下这一麻袋，又在御品轩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老吴在一旁回道。 “不用理他。”魏小乔说着，目光投到一块并不起眼的青瓷残片上，忍不住蹲到地上，将它够了过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瞧了半天。 “哟，马恒过来了！”老吴注意到有人从外头进来，忙招呼了一声。 魏小乔转头望过去，果然是有几天没见的马恒。 “怎么过来了？”魏小乔随口问道，用袖子擦了擦那块残片上的灰。 残片不过手掌那么大，拂去尘土，几乎立刻现出温润清透之色，魏小乔一时猜不出来，它到底来自哪件器皿，却依旧被残片上那纵横交织、巧夺天工的冰裂纹路所吸引。 马恒凑到魏小乔跟前瞧了瞧，嘀咕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事说事！”魏小乔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马恒立刻回答：“美国那边，已经给你搞定！” 魏小乔愣了愣，看向马恒，她听明白了意思，老魏的医院已经安排好了。 马恒呵呵一乐，用脚踢了踢跟前一块瓷片，问道：“瞧着意思，你堂叔又送破烂来了？” 魏小乔打量了一下马恒，故意反问道：“不会让你睹物思人了吧？” 马恒立刻噎住，腆着脸替自己辩解：“老扯以前的事儿不放，我被冤枉这么多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旁边老吴和店员都在瞧马恒乐，马恒表情有点尴尬，装着咳嗽，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边老吴和店员到前头忙过去了，马恒即时止了咳，对魏小乔道：“医生都已经联系好，签证也办了下来，过几天就能寄到我那儿，最快的话，下个月就能走。” 魏小乔想了想，道：“正好我姐回来，到时候把老俩口哄出国，我姐在旁边一路照应，我也能放心。” “你姐要回来了？”马恒几乎是一激灵，脸上露出狂喜。 “这倒提醒我了，”魏小乔打量着马恒道：“我姐肯回来，也挺不容易的，你这段时间好自为之……” “别这么干呀！”马恒双手合十，求道：“千万替我在你姐跟前说句好话，最好是让我跟她当面谈谈，以前那些误会，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听不懂人话呀，我的意思就是，我姐回来了，你痛痛快快地消失！”魏小乔睨了马恒一眼。 眼见着，马恒哭丧起了脸：“小乔，这些年我做得到底怎么样，你也亲眼见了，我等你姐等了多少年，这诚意还不够吗？” 魏小乔这下被逗笑了：“我爸妈肯定会帮你劝我姐，可我死活得站我姐那头，你自己看着办，要是沉不住气，把我姐逼急了又一走了之，我跟你没完！” “全都听你的，你来安排。”马恒眼睛闪了闪，明显忍不住想乐，随后又问道：“我这两天在外地出差，瓷器街的事儿，现在怎么样？” “沈默亭那天过来了，掰扯半天，说什么可以不拆，不过要咱们先把房子卖给他，”魏小乔又蹲到残片堆前，一边用手翻着，一边道：“我没答应，凭什么他说买，我就得卖，反正我打定主意，这回就当钉子户。” 马恒索性蹲到魏小乔旁边，又开始吹牛：“回头我去跟他说说，好歹我老丈人家的房子，他得给我一个面子！” “老丈人……说谁呢，”魏小乔嗤笑，冷不丁地道：“你就没想过，我姐这些年待在外面，说不定已经找到能托付终身的男人，虽然我姐什么都不说，不过有几回，我在手机里听到，她身边还真有男的在说话。” “不可能，你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马恒很是不以为然：“我跟你姐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说忘就忘的，就算真有别的男人，我也得想办法把你姐追回来！” 魏小乔一脸快被说吐了的表情，继续翻着残片，懒得再搭理马恒。 第十五章 弯的？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隔日的下午，魏小乔打车到了锦城南郊的高尔夫球场。 利老先生的朋友有件东西要找人修复，魏小乔是当然的首选，按照约好的时间、地点，魏小乔自己就过来了。 早有人在门口等候魏小乔，随后陪同她坐上球场的电瓶车。 对于这个一眼望不到边、处处透着高奢气派的地方，魏小乔时有耳闻，知道是有钱人的乐园，一般人进不来更消费不起，而魏小乔属于“一般人”之列，只想着今天又能挣到一笔辛苦钱。 没一会，车停到了某块阔大的草坪外，放眼望去，不远处人工湖边，正围着不少人。 还没走到跟前，魏小乔便听到一片喝彩声，抬头看时，一道白线从半空凌厉飞过。 “小乔！”有人朝魏小乔这边喊了一声。 魏小乔望向招呼他的人，马上加快脚步，到了人家面前，客气地问道：“利先生，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急，沈先生这一局没打完，先等一会。”利家独子利伯平笑道。 “没有看到利老先生。”魏小乔不免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利老先生的身影。 “今天我父亲到医院陪家母去了，特意让我过来。”利伯平随口回道。 “利老夫人不舒服吗？”魏小乔忙问候一句。 利伯平无奈地一笑：“有点感冒，是我父亲不放心。” 魏小乔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利老夫人算是从小看她长大，在魏小乔印象里，老太太慈眉善目，大概因为膝下只有儿子，特别喜欢女孩，每逢春节，魏小乔都能拿到利老夫人给的红包。 令人遗憾的是，她不幸罹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渐渐不太认识人了。 魏小乔不免想着，找时间去探望一下利老夫人，也是做晚辈的礼貌。 “沈先生抓到4只小鸟，以您这76杆的成绩，下半年名人赛大有夺冠希望！”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胖胖的男人显得比谁都兴奋，跟在一位持杆的中年人身后激动地道。 “我今天只胜你两杆，世德，你这球技有进步啊！”中年人脸上不掩得意，回身拍了拍胖男人肩膀，随手将球杆扔给了旁边的球童，之后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前呼后拥地往草坪外走。 利伯平转头对魏小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沈先生，他家有个祖传的花盆，好像哪里有暇疵，一直想找专业人士看一看。” 说着，利伯平便走到了前头，魏小乔忙着跟上，没有多远，她便看到了一溜排停在小道上的电瓶车。 利伯平正准备带着魏小乔坐进后面一辆车，刚才那个胖男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邀请利伯平：“利少，沈先生请您到他车上坐！” 利伯平跟人家点了点头，将魏小乔送上电瓶车，自己便去了前面。 魏小乔坐在最后一排，没一会，她前面的位子坐上了几位，有男有女，个个衣着光鲜，很有逼格的样子。 “沈少没到啊？”坐在魏小乔前排的一个女孩嘀咕了一句。 “你急什么，一会就见着了。”女孩旁边的一位少妇笑着回道。 女孩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拿胳膊肘拐了一下少妇：“谁急了！” 少妇捂着嘴直笑，随后哄道：“好，好，不是你急，利太太嘱咐我带你过来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沈先生盼着小儿子成家，不是一般地急，现在机会来了，就看你有没有手腕把人笼络住……想一想啊，沈氏家族唯一的儿媳妇，再生下一儿半女，那可就是人生赢家了！” “又拿我开玩笑！”女孩用手捂往自己脸颊，看上去娇羞极了。 魏小乔开始没太在意这两位，直至听她们说到“利太太”，才往前排看了看，猜测这是来钓金龟婿的，心里不由一笑，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 又过了一会，女孩带着点好奇地问了句：“沈少……真没交过女朋友？” “利太太是沈少大嫂的姐姐，两家向来走得很近，肯定知道底细，她说沈少从小就知道上进，又特别自律，平常除了工作，没什么不良嗜好。”少妇回答。 女孩侧过头，脸上忽地浮出一丝疑惑，干脆凑到少妇耳边问了一句。 “噗嗤”一声，听女孩把话说完，少妇直接笑出了声，拿手推了女孩一下：“看不懂你们这些小丫头，也亏你想得出来，记着，回头不许乱说、乱问。” 原本一直在欣赏沿途风景的魏小乔，转头又瞧了瞧前面两人，虽然女孩很小声，不过架不住风往后头吹，把那句悄悄话也带了过来，传进了魏小乔的耳朵里……女孩问了一句——“沈默亭不会是弯的吧？” 沈默亭？ 弯的？ 魏小乔不由扯了扯嘴角，稍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今天来见的沈先生，大概率是沈默亭的父亲。 球场贵宾楼二层，一间宽敞的弧形观景包厢，利伯平将魏小乔领到被人团团围住的沈义达面前。 “沈叔叔，这位就是我父亲提到的魏小乔小姐，本城数一数二的瓷器修复师，也是一流的古瓷鉴定专家。”利伯平介绍道。 “听过，听过！”沈义达打量魏小乔片刻，笑道：“真没想到魏小姐还这么年轻，难怪都说后生可畏，伯平，眼看着你们这一代都已经上来，我们这帮老家伙真要退到二线了。” 这话明着在夸魏小乔，可意思里却是给利伯平捧场，魏小乔心里好奇，这位沈先生看上去威风赫赫，倒是对利伯平这个晚辈照顾周到，甚至带了些刻意的亲近。 魏小乔仔细地瞧了瞧沈先生，他跟沈默亭真看不出有什么像的地方，沈先生是那种典型的中年成功男士，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精致到细节的衣着和配饰，说话间，不自觉地带着上位者的姿态，却又试图显得自己平易近人。 比如此时，沈义达话讲得就非常客气：“早听说利老先生对魏小姐十分欣赏，我算是沾他的光，请魏小姐费心，我过世的太太留下一只当年陪嫁的花盆，人没了，就剩这点念想，可惜出了暇疵，希望魏小姐妙手回春，也让我在睹物思人的时候，少一些遗憾。” “沈先生长情，夫人过世那么久，还是念念不忘。”有人立刻在一旁道，魏小乔转头看了看，说话的是那个总是堆着一脸笑容的胖男人。 说实话，魏小乔对这位沈先生的第一印象，比他那个儿子好一点，至少人家没有沈默亭那么事多又疑心病重，至于“花盆”，很明显就是那只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看来兜兜转转，该她赚的钱，总归跑不了。 “世德，花盆怎么还没送过来？”沈义达对着胖男人问道。 胖男人笑着回道：“我已经打电话给小宣，说是已经在路上，很快能到了。” 沈义达“嗯”了一声，又很周到地对魏小乔道：“那就请魏小姐先休息一会，喝喝茶，回头东西就送过来，至于佣金方面，你不用客气，到时候看过花盆，直接跟世德商量就可以。” 魏小乔点头，她也没打算跟人客气，老魏回头出国治疗的钱，得赶紧攒起来了。 后头也没她什么事了，见不少人等着上来跟沈义达应酬，魏小乔便自觉退到了人堆外。 站到观景窗前，魏小乔没什么好做的，瞧了一会外面的风景，便转过头，旁观起满屋的喧哗。 没一会，魏小乔看到了刚才坐在她前排的那个女孩，此时她已经被人带到了沈义达面前。 利伯平过来做了介绍，沈义达看了女孩两眼，免不了又夸上几句。 “谢沈伯父夸奖。”女孩娇滴滴地低下头。 魏小乔不由笑了出来，这样容易娇羞的女孩，现在也快绝种了，看来就算对沈默亭是弯或直这件事还抱有怀疑，人家义无反顾地打算要当人生赢家了。 那个胖男人打趣了一句：“吴总这位千金好像是学舞蹈的，难怪气质脱俗，说来也巧，默亭学建筑，两位年轻人都是搞艺术的。” 沈义达一脸的赞许，随后道：“年轻人在一块，应该有共同话题，默亭一会就过来，你们好好聊聊。” 女孩脸上满是笑意，用手羞涩地捂了捂自己的脸。 魏小乔瞧到现在，突然回过了神，这么说，沈默亭也要过来了？ 要知道，魏小乔算是把沈默亭得罪到头了，回头碰上，别不会又砸了她这生意，这么想着，魏小乔倒生出了一丝警惕。 沈义达那边的人川流不息，可那花盆却一直没送过来，眼见着外面夕阳快要西下，魏小乔多少有些着急。 有服务生端着酒水经过，魏小乔觉得渴了，正想伸手，却又顿住，特意问了句：“有没有纯果汁？” 魏小乔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后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饮料，又小心地抿了一口，就怕再次中招。 “沈先生，六马桥那一片，可以说是今年锦城最受关注的地产项目，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等着盛世地产这个大开局，谁都知道，以盛世地产的实力，迟早会坐上本城地产界龙头老大的交椅。”有人这时开了口。 魏小乔一怔，朝着沈义达那边望了过去，她好像听到了……六马桥？ 第十六章 相亲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各位高看了，默亭初出茅庐，在地产界前辈面前，他还是小学生，有许多需要向大家请教的地方。”沈义达摆了摆手，拿捏极准地谦虚道。 “这个开发案，具体规划有没有出来？”不免有人很感兴趣地打听。 魏小乔几乎立刻竖起了耳朵，甚至往人群那边凑了凑，上回跟沈默亭battle，后面一直就没了下文，还不知道那人又在憋什么鬼主意。 沈义达一笑：“不瞒各位，默亭提出的方案，我非常不赞同，现在他们已经在重新规划，方案正式出来，还要有一段时间。” 众人朝着沈义达望过去，似乎都有些惊讶。 “书念得多了，容易被条条框框束缚，”胖男人接过了沈义达的话：“就说那个叫瓷器街的地方，黄金地块的黄金位置，以沈先生一贯的风格，早就快刀斩乱麻了，默亭的处理……沈先生认为有失气魄，我昨天还劝沈先生，默亭只是年轻，才没有吃透他的生意哲学——不破不立。” 魏小乔听得心里“咯登”，不破不立……几个意思？ 低头想了好一会，魏小乔穿过人群出了包间，打算到外面给牛家宝打个电话。 外面长长的走廊上，魏小乔靠在一处雕花栏杆上，拨出了手机。 牛家宝电话接得很快，没一会，魏小乔便听到对面“喂”的一声。 “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六马桥的规划被沈默亭他爸给毙了？”魏小乔开门见山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牛家宝吃惊地问道：“难道还有人在盛世地产卧底？” “你还卧底呢，双面间谍吧？”魏小乔嗤笑，随即催道：“问你话呢，快回答！” 牛家宝嘿嘿笑起来：“这话说的，好像我吃里爬外似的，”说到这里，牛家宝顿了一下，道：“不过，你真说对了，为了这个规划，沈总跟大老板杠上了，好像沈先生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咱这条街拆了为算！” 魏小乔眉头锁了起来，看来刚才她误会了，沈默亭的确奸诈，他这位父亲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呢？”魏小乔又追问道。 “僵着呗，不过这样也好，沈先生要沈总拿出新方案，这一拖延，至少有一段时间能安稳，”牛家宝说到这里，笑着问道：“对了，在不在家，晚上我住望远斋，一块出去泡吧？” “不在家，”魏小乔回道，想了想，嘱咐牛家宝：“以后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跟我说，别等着我来问你。” “哎哟，我不是准备亲口告诉你的吗，晚上我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回，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给你报信！”牛家宝开始表起了功劳。 魏小乔笑了一声，却突然挂断电话，目光瞧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的沈默亭。 刚才沈默亭一上楼，便瞧见正笑眯眯打着电话的魏小乔，虽然一点都不想搭理她，只是心里藏着怀疑，沈默亭这才过来，打算跟魏小乔对质一下。 魏小乔将手机搁进口袋，扬起头，大义凛然地跟沈默亭对视起来。 几秒之后，沈默亭唇角抽了抽，连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魏小乔明显皱了皱眉头，随即往沈默亭身后看了一眼，便抬起脚，似乎要走。 沈默亭也回了一下头，看到沈义达给他安排的助理宣平进了不远处一个门，似乎怀里抱着什么，沈默亭一时也没看清楚。 “沈义达把你叫过来的？”沈默亭冲着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的魏小乔问了一句。 魏小乔停下来，冷眼看了看沈默亭。 沈默亭眼睛眯了眯，愈发觉得这女的矫揉造作，让人讨厌死了！ “没错，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什么原因了！”魏小乔回道。 “利家牵的线？”沈默亭又问一句。 下午利太太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利伯平在城郊高尔夫球场等他，想谈谈合作的事，虽然知道利伯平在陪着沈义达打球，鉴于他是自己长兄的连襟和好友，沈默亭也就没拒绝，可刚才快到地方了，利伯平打电话来催，谈笑间说漏了底，居然是利太太替他作媒，今天专门安排了相亲。 从外面进来，刚一看到魏小乔，沈默亭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回他表示拒绝之后，利太太不肯死心，还是想把魏小乔塞给他。 魏小乔神情坦然地道：“怎么说呢，天生丽质难自弃，谁教我就有这个金钢钻。” 沈默亭直接冷笑了，讥讽地看着她：“没想到魏小姐这么有自信！” “当然，否则令尊也不会要请我过来！”魏小乔回得十分傲娇。 “目的是什么？”沈默亭抱起双臂，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犀利，这么说，今天这场相亲实际上是沈义达授意的。 “当然是为了挣钱，你以为我过来陶冶情操？”魏小乔反问。 沈默亭心里顿时窝起了火，还真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过，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真该让利太太过来听听，魏小乔倒是够直白，是为了钱才过来相亲，也不知道利太太从哪儿看出魏小乔不错，三番五次想保媒拉纤，真以为他眼光那么差？ “默亭，你来了？”利伯平从刚才宣助理进的那个门出来，朝沈默亭和魏小乔这边走。 沈默亭立刻心生警惕，抬脚走到利伯平跟前，揽着他的肩膀往回就走。 利伯平神情有些诧异，这时倒看向魏小乔，说了一句：“小乔，一起进来吧！” 魏小乔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跟过去，准备先喘一口气再说。 刚才她看到有人捧着一只很眼熟的锦盒进了包间，便打算跟进去，没想到被沈默亭堵住了去路。 说实话，魏小乔心里烦死了沈默亭，感觉这个人全身槽点，完全一无是处，更讨人嫌的是小肚鸡肠，就为一个破花盆，到现在还斤斤计较。 又站了一会，魏小乔打定主意，不管这回能不能修得成花盆，回头得把价格报得高高的，气死沈默亭才好！ “默亭，沈先生刚问了你好几次。”等进到里面，魏小乔便注意到，那个胖男人站到了沈默亭旁边。 沈默亭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表情，垮着脸往四下看看，也没往沈义达那边过去，从旁边拿了一杯酒，便站到窗前。 胖男人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沈默亭的冷淡，又跟了过去，满是热情地跟他搭讪着，接下来，魏小乔瞧着那个过来相亲的女孩，走近了沈默亭。 此时的魏小乔居然有点替那女孩可惜，就算是以后能当上人生赢家，遇到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家伙，以后日子也有得受。 魏小乔正想看看笑话，一名中年人走到魏小乔面前，客气地道：“魏小姐，花盆已经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再看一看？” 抬眼望去，魏小乔先是觉得对方脸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沈默亭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捧着锦盒的就是这一位。 “你好，怎么称呼？”出于礼貌，魏小乔问了一句。 “小姓宣，是沈总的助理。”中年人回道，朝沈默亭那边看了看。 魏小乔下意识顺着中年人视线望过去，没想到沈默亭居然也在瞅着她，目光一碰上，沈默亭立马转过头。 利伯平明显在为沈默亭和那女孩做着介绍，女孩眼睛闪亮，几乎盯死了沈默亭，至于沈默亭……那个不耐烦哦！ 跟着宣助理走到旁边的角落，等到锦盒被打开，魏小乔依旧是一手托底，一手扶颈，将那只钧窑的花盆从里面取出来，而这一回，宣助理应该是见怪不怪，没再提醒她戴什么手套。 魏小乔又仔细瞧了瞧受损的地方，随口说道：“是人为损伤。” “听说是……”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跟魏小乔熟了，宣助理左右看了看，凑近魏小乔：“沈总小时候顽皮，拿玩具枪砸的。” 魏小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沈默亭能干出这种熊事儿，也不算稀奇。 “沈总、李总！”宣助理突然转过头，毕恭毕敬地招呼道。 魏小乔侧头看了看，原来沈默亭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个胖男人，女孩却不见了。 “默亭，怎么转身就走啊？”利伯平也跟了过来，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跟你太太说，以后别搞这种事情！”沈默亭表情平淡地回道。 胖男人呵呵笑起来：“看来默亭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沈默亭一脸的不爱搭理，甚至没瞧人家一眼。 胖男人心理素质绝佳，笑容一直堆在脸上，这时看向魏小乔，和气地问道：“魏小姐，关于修复的费用，沈先生的意思，你尽管提！” 魏小乔笑了笑，故意拿眼瞟了瞟沈默亭，对胖男人道：“我一会估个价。” 沈默亭半低着头，视线一直盯着魏小乔手里的花盆，一眼不眨地，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默亭，没和吴小姐多聊一会？”沈义达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一会，人已经走到沈默亭的旁边。 沈默亭像是根本没发现沈义达现身，这时问了魏小乔一句：“这次打算要多少？” 既然人家问了，魏小乔一点都不含糊，笑着道：“20万，沈总是不是觉得少了？” 沈默亭颇有些意味地看了看魏小乔，嘴角明显抽了抽。 第十七章 桥段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没等沈默亭给出回应，那个胖男人倒说话了：“魏小姐，不瞒你说，本来沈先生打算邀请意大利顶级瓷器修复师，对方只报了1万美金，可你开的价……” “御品轩魏家做瓷器这么多年，在这一行里，我们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二，至于国外瓷器修复跟国内完全没有可比性，我给的价格，代表……一分价钱一分货。”魏小乔傲气地道，必要的时候，吹个牛也没什么，何况她有这底气。 胖男人笑着闭了嘴，转头朝沈义达看了一眼。 “如果你们认为不合适，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魏小乔又盯向了沈默亭。 对于打算拆了瓷器街的家伙，多加一倍的钱，魏小乔还觉得少了，反正她现在也豁出去了，接不到这个活没关系，不蒸馒头得争一口气。 沈默亭依然没有吱声，貌似若有所思地盯着魏小乔，魏小乔挺直的脊背，这种时候，气场绝对不能输！ “听我父亲提过，魏家这门手艺几百年传下来，称得上无人能出其右，”利伯平笑着打起了圆场：“这事先不急，回头再慢慢谈？” 旁边已经有人围上来，都瞧起了热闹。 “魏小姐真敢开价，20万怎么够，再给你加10万，可以了吗？”沈默亭到底开了尊口，听上去却满是讥讽。 魏小乔一笑，看来沈默亭这是心疼钱了。 “开玩笑，开玩笑！”利伯平大概感觉出气氛不对，一边拿手拍拍沈默亭的肩膀上，另一边对魏小乔递眼色，显然是暗示两人休战。 然而，沈默亭又来了一句：“钱……沈先生拿得出，不过有个条件，必须按照你说的，这个花盆要修得天衣无缝，如果漏出一点破绽，你们御品轩必须按这件东西的市价全额赔偿，有没有胆量，我们白纸黑字签合同？” 魏小乔倒有些愣住，头一次见金主讨价还价，还把费用往上提的，沈默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敢接？”沈默亭微微昂着头，摆出不可一世的表情。 魏小乔立马回过神，没有送上门的钱，甩手不要的道理，何况她是凭本事吃饭，不过，本着这些日子对沈默亭的认识，魏小乔多留了一个心眼：“为什么不敢，可话得说在前面！” 沈默亭挑了挑眉毛，颇为不屑地问：“还没开始，就想给自己找退路？” “那倒用不着，我不过是防备有人下套，”魏小乔立马怼了回去，随后继续道：“天衣无缝是吗，这要求不算高，不过，到底怎么样才算天衣无缝，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回头找行内人做出评断。” “一言为定，”沈默亭嗤笑一声，总算拿正眼看了看沈义达：“那就请沈先生破费了。” 把球丢给沈义达，沈默亭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谁也没招呼，便转身出了包间。 所有人的目光，这时又落到了沈义达身上。 沈义达一脸的淡然，转头叮嘱胖男人：“世德，把10万定金先打给魏小姐，默亭刚才是在开玩笑，我一向最信服利老先生的眼光，他向我推荐的人，自然没有问题，也不用签什么协议，后面的事，你跟进处理。” 买卖这就算敲定，魏小乔胜利班师，抱着锦盒，高高兴兴地坐进主动提出要送她的利伯平车里。 利伯平和代表沈义达送出来的胖男人握手告别，转身钻进车里，一等坐定，便笑着问旁边的魏小乔：“你和默亭挺熟？” “利少真会开玩笑。”魏小乔不以为然地摇头。 利伯平却一脸不信：“不会吧，刚才在包间外面，我亲眼瞧见你们有说有笑。” 魏小乔正要解释，不知是不是太心急，居然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了半天后，小脸胀得通红地道：“你看错了，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有什么好隐瞒的，”利伯平笑着拿手点了点魏小乔：“芷君早跟我说过，那天我儿子满月宴，你和默亭互动不错，在一块聊了好久。” 魏小乔哭笑不得：“互动……” “你们怎么认识的？”利伯平好奇地问。 “头一回见到沈默亭，就是他拿着花盆找人修，然后嫌我报价太高，说了一大堆废话就走了。”魏小乔回道。 “你报了20万？”利伯平好奇地问。 魏小乔没忍住笑了出来：“当时我只要10万，谁想到沈默亭今天会直接开出30万，他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吧？” 利伯平看看魏小乔，也放声大笑，好一会反问：“你真不知道，默亭今天是有意为之？” “嗯？”魏小乔不解地问。 利伯平想了片刻，道：“这家伙脑回路大概是跟人不一样，小时候他测过智商，据说到了120，人挺聪明，可也别扭得很，尤其跟他爸合不来，刚才你没听出默亭的意思，30万全由沈先生来掏，他才不会心疼，小乔你算是赚到了，容我怀疑一下，默亭是不是在跟你一唱一和，合着伙坑他爹？” “太小瞧我了吧，以为30万就能收买我？”“魏小乔一脸好笑。 利伯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瞧着魏小乔，“默亭性格有点孤僻，从小到大对女孩子都敬而远之，唯一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就是后来成为他大嫂的芷仪，也就是我小姨子，不过，我倒发现了，他对你好像与众不同……” “打住！”魏小乔立刻一抬手：“利先生，我和沈默亭只是见过几回，绝不会跟他一块坑爹，更没什么与众不同，OK？” “知道他今天是来相亲的吗？”利伯平很有些故意地问。 为了洗刷清白，魏小乔回道：“相亲……我也看出来了，我来分析一下呀，沈默亭跟他父亲合不来，相个亲又没对上眼，心里不痛快，想找点事发泄一下，才搞出这种拿老爸的钱不当钱的噱头，而我充其量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利伯平又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魏小乔：“芷君曾经有意撮合你和默亭，你怎么看？” 正顾自开心着的魏小乔直接激灵了一下，立刻回道：“不怎么看！” 利伯平瞧着魏小乔，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魏小乔忽然间反应过来，问道：“沈默亭不是都有儿子了吗，怎么还没老婆？” 利伯平耸了耸肩：“你说的是念念吧，那不是默亭儿子，是他哥哥的小孩，自从怀阳夫妻去世，默亭就一直把念念带在身边。” 魏小乔不免想起了利家满月宴上见到的那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没想到他身世这么可怜。 利伯平似乎陷入了回忆：“沈家的事挺一言难尽，默亭十岁的时候，他母亲意外过世，去年沈怀阳和芷仪也因为车祸走了，留下刚满月的儿子，一家子就剩祖孙三人，默亭之后带着念念来到锦城，平常是他姨妈莫太太帮忙照顾。” 魏小乔默默地听着，这世上，好像谁都活得不容易。 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了瓷器街的牌坊下。 有司机帮着开了车门，魏小乔抱着锦盒，小心地下了车。 “小乔，我老婆一向眼光很准，她说你和默亭站在一块最合衬，不如……跟默亭试一试。”利伯平从车里探出头，跟魏小乔开了一句玩笑。 试一试……试个鬼呀！ 魏小乔呵呵干笑两声，：“利先生，不跟你聊了啊，谢谢你送我回来！” 利伯平似乎还不肯罢休：“你不知道吧，在包间的时候，我给默亭介绍女孩，他装聋作哑，脸拉得老长，却朝你那边望了好几眼，最后干脆把人撂下，转身去找你，我是过来人，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 魏小乔失笑，这桥段在言情剧里常有，可套到沈默亭身上……魏小乔此时身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鬼才信沈默亭对她会有好感！ 又跟利伯平道了再见，魏小乔想起来问了句：“伯母这回还是住在协和医院私家病房？” 利伯平点了点头，终于笑着坐了回去。 这天一早，协和医院住院处一楼大厅，魏小乔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 正当魏小乔直奔电梯间，手里一直攥着的电话响了，魏小乔看看号码，忙按下了接听键。 “小乔，你堂叔又来了！”是魏母打来的电话，听得出来，语调有些不太高兴。 “他还有完没完？”魏小乔眉头皱起，脚步停了下来。 魏母似乎换了个地方，这才继续道：“他这回带着老婆一块，进门就拿了1万块出来，说是先凑了一点还你爸，钱都没递到我手里，就开始诉苦，说他资金全压在生意上，暂时只能还这么多，你爸心软，又让他把钱给收回去了。” 魏小乔好气又好笑：“你不拦着呀？” “我拦得住吗，你爸那脾气，”魏母叹了一声，又道：“我出来给你打电话，现在那两口子在病房里围着你爸一搭一档，说什么要帮咱们家度过难关。” “看来心思还没死呢，”魏小乔心里冷笑，随即道：“回头我给医生打电话，把他们都轰走，我已经到利老夫人的医院，看过病人，就尽快赶回来。” 第十八章 孽缘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刚才医生也过来了，轰都轰不走，那两个人就这么死赖着，”魏母想了想，道：“你陪利老夫人说两句，别一去就走，让人觉得咱们没礼数，这边你甭管了，大不了妈跟他们撒破脸，反正这种害人的亲戚，走着也没意思！” “妈，李月兰太泼辣，你根本不是对手，”魏小乔赶紧拦住魏母，道：“我马上找人过去，你就先在那敷衍着，别让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气到我爸了。” 挂断了电话，魏小乔走到电梯间，琢磨半天，给马恒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马恒在那边“喂”了一声，便笑起来：“这可巧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刚听说沈默亭那个花盆，你给要了30万，上回10万都把他心疼死了，他是不是傻了呀？” “这事你问沈默亭去，”魏小乔回了一句，随即问道：“现在有没有空，帮我一个忙？” “这话说的，妹妹找我办事，我哪能说没空呢，什么忙，你说吧！”马恒乐呵呵地道。 “去我爸医院一趟，魏德平带着他老婆过来了，正在病房里闹着，他们没打好主意，想趁着我爸病倒，在御品轩捞点好处，上一回我已经把人赶走了，没想到人家今天卷土重来，我有事儿实在走不开，现在看你的了！” “你堂叔？”马恒明显愣了愣。 “能不能帮，不行我就找别人。”魏小乔心里盘算着，马恒如果不愿意，说让老吴带着店里头的人过去。 马恒嘿嘿笑了半天，却明显有些迟疑：“那个……” “不行就算了！”魏小乔正着急，也不想跟马恒多说。 这边魏小乔都准备挂电话了，马恒忙着在那边道：“别生气啊，我这就去，咱爸妈的事，我肯定要管，只是你也知道，当年我被他们家算计，后头李月兰还打我主意，我躲他们好些年了，就怕再被缠上，算了，这回顾不了那么多！” 听到马恒这么回答，魏小乔终于松了口气，魏德平讨人嫌，他那老婆李月兰更是个难缠货色，魏小乔担心死了，就怕老魏两口子这回吃了亏。 “我这边事忙完，马上就回来，你只要把他们弄出病房就成，还有，照顾好我爸妈！”魏小乔说着，见面前电梯门打开，便挂断电话，跟着人流挤了进去。 魏小乔要去的是顶层，按下26楼，她便靠着电梯壁站好，心里焦急地要命，要不是之前她给利太太打过电话，说好要过来，实在没办法失约，魏小乔早就冲回老魏那儿了。 电梯开始缓缓上行，魏小乔在心里盘算着，到病房坐个十来分钟，然后去楼下打车，如果紧凑的话，一小时内就能回去，现在只好让马恒先帮忙撑着了。 魏小乔正出着神，猛地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 有站在中间的人差点栽倒，旁边有人扶了一把，嘀咕道：“别是电梯出事了吧！” 话音没落，电梯突然不动了，随即顶上的灯闪了闪，直接就灭了，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我的天，真停了！” “按键上有报警电话，赶紧打！” “妈妈，我害怕！” 电梯里的人明显都慌了，魏小乔也吓得不轻，下意识用一只手扣住身后把杆，脑子里使劲地回忆，以前看过的电梯遇险时的自救方法。 外面人接到警报，用紧急电话通知电梯里的人保持安静，马上会有人来修，却不足以安抚到大家，已经有胆小的女孩哭了出来。 然而，就在突然之间，电梯灯又亮了，然后缓缓地再次爬升。 电梯到了26楼，魏小乔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额头、后背全是冷汗。 到了外面，魏小乔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想着今天真够不顺的。 镇定了一下情绪，魏小乔到护士站问过利老夫人的房号，便按照人家指的方向，往不远处一间病房走过去。 大概因为顶层是私家病房的缘故，走廊上看不到多少人，只有几间病房外，站着些穿着黑西装，保镖模样的人，架势摆得十足，让人一看就能明白，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 到了利老夫人病房前，魏小乔站住，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有佣人过来开了门，显然是认出了魏小乔，接过她怀里抱着的花，客气地把人往里面领。 病房是套间设计，外面一个很大的会客间，利太太正好从内间出来，笑着拉住魏小乔的手：“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我婆婆三天两头住院，我公公都吩咐下来，不要麻烦亲朋好友。” “伯母从小看着我长大，好长时间没见到她，我也挺想的，对了，我爸妈也让我问候老夫人，本来我妈想过来，可我爸那边离不了人。”魏小乔和利太太寒喧道。 利太太一边带着魏小乔往内间走，一边道：“我婆婆现在不太记得人了，前天却冷不丁嘱咐我一句，小乔亲手做的那套白瓷小人儿千万要收好，别让宝宝给砸了。” “那是我小时候做着玩的，没想到利老夫人还留着。”魏小乔笑道。 “你有好久没做东西了吧，我结婚时你送的白瓷对瓶，我已经珍藏起来，传下去肯定是宝贝。”利太太转头看看魏小乔。 魏小乔挠了挠眉心，利太太说得没错，这几年光顾着挣钱，她一直静不下心出作品，有时候也会手痒，却好像再回不到当初那种浸淫其中、物我两忘的境界。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里面，利老夫人正靠坐在病床上，看到跟在利太太身后的魏小乔，盯了她半天，随后一脸惊喜地道：“芷仪，你可好久没来了！” 魏小乔眨了眨眼睛，冲着利老夫人笑笑。 利太太显然习惯了利老夫人的指鹿为马，纠正道：“妈，您认错了，这是小乔啊，御品轩魏家那个小姑娘，以前常到咱们家来玩的，她手可巧了，送了您一套活灵活现的小瓷人儿，还记得吗？” 利老夫人一脸迷惑，又朝魏小乔瞅了瞅。 魏小乔走到床边，弯下腰，招呼了一声：“伯母，我来看看您！” “原来是小乔啊，”利老夫人像是认出了她，可后面的话，便让人啼笑皆非了：“听说你嫁到国外，还有了小宝宝，怎么不把老公和孩子带来给我看一看？” 明显是利老夫人又把她和谁搞混了，魏小乔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叹气，当年利家最好客爽快的女主人，如今却受疾病所苦，话说得颠三倒四，看着让人心酸。 利太太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婆婆还是把你跟芷仪搞混了，连我爸爸妈妈都不怎么提我那个妹妹了，难为她还记得芷仪嫁到了国外，可惜呀，她年纪轻轻地就走了，留下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 “利太太，都已经是过去事情，不要再想了。”魏小乔在旁边劝了一句。 这边正说着，佣人走进来道：“太太，沈先生来了。” 没一会，有脚步声传进来，魏小乔转头一看，直接愣住，也不知道她和沈默亭是什么样的孽缘，居然在这里也能碰上。 沈默亭看到魏小乔，似乎也怔了一下，随即便挪开目光，望向迎上去的利太太。 “你怎么过来了？平常那么忙。”利太太笑着问道。 “应该的，伯母这几天怎么样？”沈默亭走到了利老夫人床边。 “小乔，这是你先生吧，真是一表人才！”利老夫人很仔细地打量过沈默亭，随后竟对着魏小乔夸了一句。 魏小乔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这误会让人……太尴尬了。 “怎么回事？”沈默亭皱了皱眉头，问利太太。 利太太忍着笑道：“小乔刚一进来，我婆婆就把她看成芷仪，后来总算叫出她名字，又问她为什么不把老公带过来，结果……你后脚就进来了。” 沈默亭似乎笑了一声，魏小乔却干脆侧头看向了窗外。 “伯母，别开玩笑了，我还单身。”沈默亭回了一句，便坐进床边的椅子里。 利太太似乎想到什么，故作不满地问沈默亭：“听说你让我老公带话，让我少管闲事？” 沈默亭靠在椅子上，明显敷衍了一句：“我又没说你多管闲事。” “反正意思差不多，”利太太颇有些不依不饶：“给你介绍女朋友这事，是姨妈委托我的，感觉……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不用忙了，我最近没有成家的想法。”沈默亭说着话，拿过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苹果，在手上抛了抛。 魏小乔看出来了，在利家婆媳面前，沈默亭无论神情还是姿态都挺放松，不是平常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或许发觉到魏小乔在瞧他，沈默亭扫过去一眼，魏小乔立马将脸转开。 利太太颇为不服：“那你什么时候打算结婚，等念念成家立业以后？” “这事以后再说吧！”沈默亭貌似求起了饶。 旁观到这里，魏小乔回头看了看后面墙上挂着的钟，想着正好趁机告辞。 “那天老太太刚住进医院，我陪着公公在病房，没有亲自跟过去，听我老公说，你对吴小姐没一点好脸色，搞得人家下不来台，你不喜欢就算了，给点笑脸不行啊，现在圈子里都传开了，说沈总倨傲，不大瞧得起人，你觉得，以后还有哪家女孩敢跟你相亲？” “相亲……是和小乔吗！”利老夫人在旁边忽然搭了一句。 第十九章 犯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正顾自琢磨怎么跟人告辞的魏小乔，冷不丁被利老夫人点了名，立马下定决心，这一回非撤不可。 还没等她张口，沈默亭倒抢了先，起身对利老夫人道：“伯母，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魏小乔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总不能和沈默亭一块走，让利家婆媳又生出什么误会。 “小乔，你坐一会，我送送默亭。”利太太招呼一声，便去赶已经出了病房的沈默亭。 “小乔，跟你老公一起走吧，我这边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回家了，有空小俩口来陪我坐坐！”利老夫人慈祥地看着魏小乔。 “妈，您弄错了，小乔跟默亭不是一对儿，可别乱点鸳鸯谱，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利太太刚到病房门口，正听到利老夫人这话，回头笑道，随后去了外面。 似乎利老夫人彻底糊涂了，盯着魏小乔，嘀咕道：“怎么可能不是一对，明明一块过来的呀！” 魏小乔进退两难，在床尾有点傻傻地站着，而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注意到是“妈妈”来电，魏小乔冲利老夫人笑笑，赶紧接起电话。 “小乔，麻烦大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魏母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 魏小乔一惊，下意识走到病房门口，问道：“又怎么啦？” “马恒过来，好说歹说把那两口子带出病房，结果现在魏德平他老婆在走廊上又哭又闹，硬扯着马恒不放，说是要跟他翻旧账。”魏母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听到魏母这么说，魏小乔到底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想得简单，这下给马恒找了麻烦。 “我一会就回来！”魏小乔立刻回道，随后又不放心地嘱咐：“你看好了爸，千万别让他到走廊上去！” 魏母答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魏小乔到内间跟利老夫人告辞的时候，利太太走了进来，见魏小乔急着走，自然要挽留一下。 “说来不好意思，我爸那边出了点事，现在要走了。”魏小乔解释着。 利太太立刻关心地问：“是魏先生……” “不是我爸，家里不省事的亲戚过来，在我爸病房外吵闹，我去看看！”魏小乔无奈地苦笑。 最终，也没让利太太出来送，魏小乔拔腿便往外走。 拐进电梯间，魏小乔抬眼便瞧见沈默亭在那站着，看来还没搭上电梯。 沈默亭也瞅见了魏小乔，大概以为是来找他的，冷声问道：“又有什么事？” 魏小乔这时候没心思搭理沈默亭，低下头，打开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两人的面前，一排四部电梯，指示灯上上下下，直到最右边一部电梯开了门，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乘客。 沈默亭先踏了进去，随后回过身，看了看还站在外面的魏小乔。 魏小乔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倒不是因为介意沈默亭，而是，刚才她上来，搭的就是这部电梯，差一点出事。 “不进来就关门了。”沈默亭颇不耐烦地丢过来一句。 手机屏幕显示，她叫的车十分钟内就要到达，魏小乔再没有迟疑，抬脚走进电梯，想了想，跟沈默亭解释一句：“这电梯好像有点问题。” 沈默亭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显然没兴趣跟魏小乔讨论电梯的质量。 此后，两个各站对角线的两端，都视对方为无物。 魏小乔微蹙眉头，在担心老魏那边的麻烦，沈默亭则抱着双臂，直直地望向前方电梯的按键板。 意外……就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发生了。 突然间发觉电梯又不动了，魏小乔心里叫了一声“糟糕”，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跨到按键板那边，打出电梯的报警电话。 然而，头顶的灯闪了闪，就在魏小乔的手快碰到报警键的前一刻，整个电梯陷入了黑暗。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魏小乔很镇定地拿起自己手机，先打开电筒，随后按下报警键，甚至没忘记知会站在另一边的沈默亭：“刚才也出过状况，不过后来又好了，应该不是大问题。” 报警电话很快接通，听到对面有人“喂”了一声，魏小乔立刻道：“这边出电梯故障，我们有两个人被困在里面，请赶紧派人过来！” 对方稍稍问过情况，又嘱咐电梯里的人保持镇定，救援人员随后就到，电话便挂了。 接下来也只能等了，魏小乔干脆用手机电筒当照明，心里不免盼着，像上回一样，电梯自己又恢复正常。 几秒之后，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沈默亭居然一直没什么动静，于是转头看了看。 沈默亭还是刚才的姿势，不过头微微地低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魏小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感觉沈默亭好像不太对劲。 随即魏小乔便突发奇想，她听说过，有些人有幽闭恐惧症，特别是关进电梯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出事，而此时沈默亭的状态，怕不是……犯了病吧？ “能不能安静一会？”沈默亭猛地抬头，瞪了魏小乔一眼。 莫名其妙被训的魏小乔刚想怼回去，电梯却猛地晃动了一下，魏小乔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栽进了一个硬梆邦的怀里，手中的电话不知道砸到了什么地方，“啪”的一声之后，电梯再次暗了下去。 完全是出于本能，魏小乔慌乱中扯住了一条胳膊，以便支撑住身体，结果却将胳膊的主人一起带倒在地，混乱中，魏小乔的头撞到了电梯壁上，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咚”的一声，伴以一阵令人晕眩的剧痛。 好一会后，电梯的晃动才算减缓下来，魏小乔正想要坐起，听到头顶沈默亭一声怒喝：“你再动，两个人一块死！” 魏小乔终于没敢动了，就这么保持着身体斜躺在地上的姿势，甚至小心地放开了还拉着沈默亭胳膊的手。 没一会，魏小乔听到沈默亭的声音，不知道在向谁报警，非常详细地说明了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和目前电梯里的人员状况，逻辑清楚，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张，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等通话结束，电梯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唯一的微弱光线，来自于沈默亭打开的手机屏。 魏小乔躺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被压在下面的左臂已经发麻，忍不住想活动一下，却不料电梯又开始摇晃，吓得她赶紧停住。 “刚才你说……电梯出过问题？”沈默亭这时问了一句。 “都已经上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魏小乔嘟囔道。 对于魏小乔来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怪她自己当时抱了侥幸心理，以为同样的事，不可能会那么快再次发生。 “挺想得开！”沈默亭话里似乎带了嘲弄。 魏小乔小心地往后躺了躺，以便减轻左臂所承担的份量，又觉得沈默亭说话的口吻讨厌，便反唇相讥：“那你想怎么样，还希望我大哭一场，不就是电梯坏了，一会有人过来修好，那不就行了。” “心可够大的，不知道电梯事故是会死人的？”沈默亭慢条斯理地道：“我亲眼见过，有人坐着电梯，从30楼狠狠摔到地上，是什么结果，你自行想象！” “够了吧，不听你的恐怖故事！”魏小乔大声叫起来，这种时候最怕有人说丧气话。 电梯又晃了晃，魏小乔吓得忙闭上嘴巴。 “知道怕了？”沈默亭笑了一声。 “有你这功夫胡说八道……”魏小乔心“怦怦”地跳，终于忍不住问道：“不会出事吧？” 沈默亭没有回答，魏小乔等了好一会，小心地抬起头，朝沈默亭方向看了看。 此时的沈默亭靠坐在魏小乔近处的电梯壁上，正拿着手机在看。 “有什么遗愿要说？”沈默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魏小乔不自觉拧住了眉头，嘀咕道：“有毛病吧？” 沈默亭笑了一声，开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说……你不会在写遗嘱吧？”好一会后，魏小乔疑惑地问。 沈默亭手没有停下来，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劳你操心，遗嘱去年已经放到律师那儿，我现在只是要给家人留一封告别信。” 魏小乔有些咋舌，年纪轻轻就订下遗嘱，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不是谁都能了解的。 “说不定电梯一会就自己恢复正常了，而且马上有人会过来，”魏小乔决定给自己，也给沈默亭打打气：“能不能别那么丧，我爷爷替我算过命，说我会诸事顺遂，无疾而终。” “还真会盲目乐观，”沈默亭拿眼看了看地上的魏小乔：“我判断是防坠安全器故障，刚才算过，坠落制动距离已经超过1米2，也就是说，或者在下一秒，我们两个就会跟着这电梯一起……加速度地掉下去。” “太夸张了吧！”终于，魏小乔的声音开始发抖，心里默默发誓，如果能活下来，这辈子再不和沈默亭一块搭电梯，人还没摔死，就已经被他吓死了。 “要不要借你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告别一下。”沈默亭又问一句。 魏小乔：“……” “发现没有，你不说话，世界都安静了！”沈默亭竟笑了起来。 好一会后，魏小乔忍不住问：“我如果现在坐起来，电梯会不会……掉？” “觉得躺着死，太难看？”沈默亭还有心情揶揄魏小乔。 一只手伸了过来，魏小乔毫不犹豫地抓住，靠着沈默亭借过来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抬起身体，唯恐电梯又因为她晃起来。 第二十章 贪婪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好一会后，魏小乔总算可以和沈默亭一样，靠坐在电梯壁上了。 魏小乔一坐稳，沈默亭立马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继续在手机上划着。 电梯里，相邻而坐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里面的人还好吗？”电梯外，有人喊了一声。 魏小乔猛地一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大了一点，电梯竟开始往下坠，这一次坠的时长明显高于前几次。 “救命！”魏小乔惊恐地叫了出来，再次攥住了旁边沈默亭的胳膊。 “闭嘴！”沈默亭喝了一句，却没有挣脱开魏小乔。 过了片刻，外面的声音由上而上地传了过来：“里面的人务必镇定，刚才已经开始检修，很可能是制动系统出现问题，我们会全力救你们出来，你们不要紧张，也不要试图自救，尽量不要做大幅度动作。” “我们停在几楼？”沈默亭朝着上面问道。 “18层，抢修人员应该下去了，接下来我们会断开电源，你们放心，各部门的人员都已经到位，你们的安全，我们会尽量保证！”外面人回应。 喊话的人似乎离开了，魏小乔竖起耳朵，听着楼上或是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动静，看来确实有不少人过来，甚至她可以断断续续听到外面人的对话。 “这样不行，电梯随时会掉下去。” “当初怎么检修的，这么大的隐患都没发现！” “赶紧想办法救人，电梯要是控制不住，里面的人会有生命危险！” 越听到后面，魏小乔心越凉，沈默亭说对了，他们现在命悬一线，死亡……近在眼前。 “刚才不是还挺乐观？”沈默亭拿手机照了照魏小乔的脸，嘲笑道：“这什么表情，被吓傻了？” “你不怕？”魏小乔反问。 沈默亭回得淡然：“怕有什么用，谁让我遇上了，就是觉得晦气，刚才为什么要把你叫进来。” “我没有怪你，”感觉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魏小乔反而开解起了沈默亭：“我家里有事，所以才着急地进来，跟你没有关系。”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每次遇到你都是麻烦，我早就该接受教训，躲着你走，如果不是一时心软，让你进了电梯，我这时候已经离开医院，回到办公室，高兴的话喝一杯红酒；不高兴，找个看不顺眼的下属进来骂几句。”沈默亭突然话多了起来。 魏小乔听明白了，人家背后的意思，是把她当成扫帚星。 虽然现在算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出了事谁都跑不了，可不代表魏小乔要委曲求全：“我都没怪你把你叫进来，你还好意思怪别人，沈默亭，不就是多一点臭钱，你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有钱又不是罪恶，至少我不像你，任何时候都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有多英勇，对了，事前咱们说好，真要做了鬼，你离我远点！”沈默亭居然有心情跟魏小乔斗嘴。 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魏小乔投过去一记白眼，可转头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 又沉默了一会，魏小乔越想越恐惧，不免转头看看沈默亭，好歹旁边有个大活人，就算吵吵架，也比闷头等死好。 索性，魏小乔没话找话地问：“真要是今天不能活着出去了，你有什么遗憾？”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遗憾的事，对于你这种假命题，我不会回答。”沈默亭傲娇地回答。 魏小乔也没生气，仰头叹了一声，道：“你还真自信，我遗憾的事可多了，没来得及把我爸送到国外治病；刚拿到的签证，一次都没有用过；我姐离开那么多年，总算要回来了，可能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还有家里那些讨厌的亲戚，我再没办法，帮我爸妈把他们赶走。” 说到这里，魏小乔觉得脸上有些湿湿的。 “还真当自己是女超人，活着就为了拯救世界？”沈默亭依旧语气不屑。 “我从来没想过拯救全世界，我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魏小乔抽了抽鼻子：“可现在想想，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好。” “别拿我当牧师，没心情听你临终忏悔。”沈默亭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魏小乔用手擦眼泪：“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拽什么！” “我有说过死到临头了？”沈默亭反问一句。 魏小乔被弄糊涂了，盯向沈默亭，声音哽咽地问：“那刚才你忙着写告别书？” “我的原则是，遇上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各种应对，目前的情况是，如果电梯故障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并且救援的人不犯低级错误，活下去的几率至少有60%，刚才谁说我丧，自己倒哭哭啼啼……你也不过如此。”沈默亭又嘲弄了魏小乔一番。 魏小乔这回哭不出来了，实在是被沈默亭给气的。 既然跟沈默亭尬聊不下去，魏小乔也就放弃了，靠在电梯壁上，又想到老魏那边，还不知道李月兰闹够了没有。 “手机借我一下。”魏小乔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沈默亭刚才说得没错，既然遇上事，就提前做好应对。 沈默亭二话不说，将电话塞到魏小乔手里。 想了想魏母的号码，魏小乔终于拨了出去。 好半天后，魏母接通了电话，问道：“请问是哪位？” 魏小乔揉揉自己鼻子，尽量让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回了一句：“妈，我电话坏了，借别人的打给你。” “小乔，怎么还不来啊，警察都到了。”听出是魏小乔的声音，魏母立马叫了起来。 “现在怎么样？”魏小乔觉得不太妙了。 “李月兰坐在走廊上撒泼，警察拿她也没办法，劝了几句就走了，”魏母催道：“你还是赶紧过来吧，马恒被李月兰扯着不放。” 握着手机，魏小乔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魏母疑惑地问：“小乔，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妈，没事儿，我如果……可以，会尽快过来，你把爸照顾好，姐过两天就回来了，她比我细心……”魏小乔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强忍着泪，道：“妈，记着啊，什么难关，都能挺得过去！” 在自己快要哭出来之前，魏小乔赶紧挂了手机，递还给沈默亭。 “最后一句……是遗言？”沈默亭笑着问道。 “够了，我不想跟你说话。”魏小乔用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涌了出来。 哭了半天之后，魏小乔突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正好要问一问沈默亭：“如果能活下去，你还打算拆瓷器街吗？” 沈默亭嗤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拆瓷器街，不都是你在那儿咋咋呼呼，还当自己是英雄，三句话就要拿命去拼，这样没脑子，你以为就能守住御品轩？”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竟想起来，那天牛家宝也说过，好像坚持要拆的，是沈默亭的父亲沈义达。 “不是说之前的规划方案被你父亲否决了？”魏小乔抽了抽鼻子，又问。 “你以为我会听他的？”沈默亭回答得颇不以为然。 “感觉你跟你爸感情不太好。”魏小乔脱口道。 “魏小乔，我们俩称不上朋友，也不要以为你我是什么患难之交，能让我对你推心置腹，”沈默亭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瞎打听什么，你还是好自为之，否则回头救援的人过来，别怪我丢下你先逃命！” “你这是在威胁我？”魏小乔当然不会平白被人教训：“回头电梯掉下去，我非拉着你，大家一起死！” “你没想过，我要是死了，御品轩大概就非拆不可了。”沈默亭好笑地道。 魏小乔：“……” 顿了片刻，沈默亭开了口：“其实前面那个方案，我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比如说，真要花一大笔钱买下你们那么多老房子，我承担的财务风险会很大。” “说来说去，还是想拆？”魏小乔盯住了沈默亭。 “就不听人把话说完？”沈默亭拧了拧眉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魏小乔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还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沈默亭笑了一声：“我在考虑，如果你们真想保住老房子，不如自己出点血，由盛世地产帮你们做改造，后期也由我们做统一商业规划，既然是锦城百年风水宝地，未必没有保存下来的价值。” 魏小乔听得入了神，不免问道：“我们大概要出多少钱？” “我只是初步设想，还有待进一步调研，人性本就贪婪，如果拆迁，你们还能拿到钱，可现在要让你自己往外掏，只怕没那么容易？”沈默亭说着，扫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 电梯外，有人问了一句：“里面的人还好吗？” “都活着，”沈默亭回道，随后不耐烦地问：“快点把我们弄出去，你们电梯要是修一年，我们还住里面了？” “先别着急，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外面的人回道：“电梯卡的位置太高，这时候做救援，风险太大，我们准备把电梯往下放，你们最好趴在电梯上，下坠的时候也不要慌张，我们会尽量控制好速度。”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趴下了。”沈默亭说着，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魏小乔后背上。 让人没想到的是，电梯又突然摇晃起来。 沈默亭猛的一用力，几乎带着魏小乔俯卧到了地板上。 魏小乔脸朝下趴着，就感觉地动山摇一般，身体随着电梯，开始急速地往下坠。 第二十一章 邀请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很小的时候，魏小乔就喜欢坐过山车，超爱那种从最高处风驰电掣冲下来的刺激感，然而此刻，当这种感觉伴随着电梯与轨道剧烈摩擦产生的刺响，就犹如死神在叫嚣，魏小乔简直崩溃了。 电梯往下坠了不知道多久，猛地停住了，紧趴在地板上的两个人，惯性地弹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魏小乔下颌正撞到了地板上，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shit！”沈默亭脱口骂了出来，随后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魏小乔抬起泪眼问。 “跟你没关系！”沈默亭声音听起来非常恼火。 “里面的人还好吗？”片刻之后，上面有人问了句。 几乎就在同时，从电梯顶部透进了一束光亮，甚至魏小乔抬起头，还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救我们出去，又往下掉了！”魏小乔急得大叫。 上面的人丢下来几句安抚的话，似乎又忙他们的去了，魏小乔模糊地听到，有人提议，用电梯开门器把门撬开，然后放安全绳下去，将人吊出来；似乎又有人反对，好像是说一根缆绳断了，任何一个动作都会造成电梯失去平衡，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那些人争论了半天，却一直没拿出解决方案。 “够了，这时候还开什么会，立刻扔安全绳下来，能救一个是一个！”沈默亭喝道。 没一会，上面有了回应：“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现在就放绳子，你们都先不要着急，按照专业人员的指示来做。” 这样又等了好半天，门终于被撬开了一点，昏暗的电梯间，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 魏小乔看到，沈默亭从地上坐了起来，低着头，用右手扶住左臂，眉头紧蹙，表情好像有点……痛苦。 “受伤了？”魏小乔吃惊地问道，看来沈默亭刚才是摔到胳膊了。 沈默亭没有理她，抬头望向上方，而此时，有绳索被慢慢地放了下来。 伸出右手，沈默亭有些费力要去抓那根绳索。 “把安全绳套在身上，然后系上扣子。”上面的人叮嘱道。 沈默亭很不容易地将绳索拽住，然后看向魏小乔：“爬起来！” “你先上去吧！”魏小乔还是趴在地上，借着上面投过来的光，她看得很清楚，沈默亭额头上冒出不少冷汗，可能伤得不轻。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啊！”沈默亭瞪了魏小乔一眼。 “我说了，你受了伤，就先上去！”魏小乔也有点急了，觉得沈默亭这样挺没必要，她从不认为，自己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别跟我矫情，再耽误时间，咱们会死在一块！”沈默亭瞪向魏小乔，一把将安全绳扔到了魏小乔身上，上面的搭扣，砸到了魏小乔的眉心。 魏小乔本能地拿手一挡，就在这时，电梯又开始晃动，并且转起了圈。 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魏小乔跟前，几乎是粗手粗脚地将安全绳套在她身上。 魏小乔还在犹豫：“你的伤……” “烦不烦啊！”沈默亭猛地暴躁起来，吓得魏小乔竟不敢再说话了。 “里面的人不要争了，很耽误时间的，女士先上来。”楼上的救援人员催道。 “马上就好！”沈默亭抬头回了一句，随即用近乎恶狠狠的口气对魏小乔道：“先给我上去，要是因为你浪费时间，我最后摔死在这电梯里，你就等着，迟早有人把你家拆成废墟！” 魏小乔已经完全无语，定定地瞧着又坐了回去，再次抱住左臂的沈默亭。 “不用感激我，我根本不想救你，不过要是我先爬出去，肯定要被嘲笑，我只是丢不起这个人！”沈默亭似乎猜出了魏小乔的想法。 “可以了吗？”有人探头从缝隙里望了下来。 “快拉！”沈默亭不耐烦地冲着上面道。 话音刚落，魏小乔整个人被身上的绳子带着站了起来。 就在魏小乔双脚快要离地，绳子突然不受控制地打起了转。 有人从下面托住她的双腿，总算将魏小乔稳住，魏小乔低头看看，沈默亭居然不顾危险地站了起来，此时正用双手使劲地把她往上撑。 “你别管我，快坐下！”魏小乔着急地道。 而这时，魏小乔半个身体已经被拉扯着，从空隙中钻了出去。 “哐当”一声，魏小乔感觉哪里震了一下，有人眼疾手快，立马将她拉到了外面。 紧接着，又是一阵穿透耳膜的巨响，魏小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听到有人在喊：“糟了，电梯又坠下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小乔惊恐地喊道：“里面还有一个人，快救他啊！” 两个小时后，魏小乔站在了协和医院住院处的一楼电梯间，她面前一部电梯被围上了警戒线，一块“维修中”的提示牌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从电梯出来之后，魏小乔便被送去做全身检查，随即又进了观察室，等她再出来时，周围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 可一直到现在，魏小乔耳边还萦绕着最后那一声巨响，所以……沈默亭后来怎么样了？ “刚才电梯出事，听说还死了人。”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魏小乔立刻回过头，是两个中年妇女站在了她身后。 “天哪，怪不得警车还有消防车都过来了，出这么大么事儿啊？” “说是人刚捞出来，就已经没气儿了，我正好在楼上候诊，刚听到消息，真吓死我了，今天我过来，坐的就是这部出事的电梯，只能说是命大！” “哎哟，死的那个多大年纪啊，听着怪瘆人的。” “有说是岁数大的，有说是年轻人，搞不清男女，反正是没了。” 听到这一番对话的魏小乔，头皮一阵阵发麻，完全没法想象，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和自己搭同一部电梯里的人，现在……死了。 好半天后，魏小乔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医院，心里滋味莫名，如果那时候沈默亭自己先爬出去，死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虽然沈默亭这个人矫情、毒舌甚至还刻薄，可这回等于是人家为了救她而死……一想到这点，魏小乔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愧疚。 可琢磨了半天，魏小乔又怀疑会不会是误传，如果真出了大事，不是应该有警察来找她这个当事人了解情况吗，而且除了那两个中年妇女，好像没人在聊这件事啊！ 越想越疑惑，魏小乔摸了摸自己口袋，打算给牛家宝打个电话求证，毕竟他是沈默亭的秘书，总归会有一点消息，然而摸了半天，魏小乔想起来，她的手机已经被丢在了那部电梯里。 “小乔！”有人冷不丁站到了魏小乔面前。 刚想到牛家宝，他就出现了，魏小乔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忙问道：“牛家宝，你老板……” 牛家宝笑呵呵地道：“沈总在车上，接到他电话，我马上赶了过来，听说出事的时候，你也在电梯里，对了，你没事吧？”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便开始左右张望，直到视线落到了不远处停着的沈默亭的车。 “他……还好吗？”魏小乔已经松了口气，只要沈默亭活着就好。 “我开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后来到了现场，看到沈总躺在急救室里，那张脸煞白煞白的，伤倒没多严重，不过应该被吓得不轻。”牛家宝凑近魏小乔说了句，随即明显憋不住笑了出来。 魏小乔也不由笑了，索性朝着沈默亭那边走了过去。 隔着半开的车窗，魏小乔很仔细地打量着看上去有些狼狈的沈默亭，她记的，沈默亭到利老夫人病房的时候，还穿着藏青的西服，此时西服早已不见踪影，领带松垮下来，左臂被绑带吊在了前胸，头发也显得十分凌乱。 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魏小乔没过脑子地问了句：“你没死？” 沈默亭正面无表情地瞧着魏小乔，听到她这么说，脸上温度立马降到冰点以下。 魏小乔马上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对不起，听到不实消息，我以为你……当然希望你好好的，你胳膊现在怎么样？” “还好啦，是轻微骨裂，我已经也伤过，慢慢恢复就好。”牛家宝跟了过来。替显然不想搭理魏小乔的沈默亭回道。 沈默亭看了一眼牛家宝，这下开了口：“有人在电梯发现手机，应该是你的，我让牛家宝送给你。” “对，手机在我这儿，”牛家宝赶紧从胸前口袋掏出一只已经碎了屏的手机，递给魏小乔：“青花瓷的手机套，一看就是你的风格，不过我刚才试过，机子打不开了。” “今天的事到此结束，以后我出现的地方，不想再见到魏小姐。”车里的人突然发了话。 这话说的不太客气，不过魏小乔也不介意，反而关心地问道：“那个……后来你怎么出来的？” “管那么多，记住，你离我远点。”沈默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傲娇。 魏小乔终于认识到，跟沈默亭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患难见真情，索性也不强求，正打算要走，却又想到，毕竟人家算是救过她，便转过头，颇为诚恳地道：“当时沈总在受伤的情况下，依旧让我先走， 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尽我所能！” “你这意思，我有一天还会求到你，魏小姐还挺幽默。”沈默亭似乎觉得魏小乔的话很好笑。 魏小乔瞥过去了一眼，转身就走。 电话虽然回到手上，却已经不能用，魏小乔没法用软件打车，只好站在路边等出租，过了好一会，正看见有空车过来，魏小乔赶紧招了招手。 结果有车居然在这时候加塞，停在了魏小乔跟前。 副驾驶座的门一开，牛家宝笑着从里面下来。 “魏婶找不着你，打了沈总的电话，刚才是我接的，我跟她说了你困进电梯的事，”牛家宝说着，将自己手机递给魏小乔：“快打回去吧，老太太吓了一跳，让你赶紧给她回个话。” 埋怨了一句牛家宝“多嘴”，魏小乔接过手机，立刻将电话打给了魏母。 将刚才发生的事，轻描淡写地讲述过一遍，魏小乔便打听起病房那边的情况，这才得知，魏德平两口子总算被马恒哄走，只是又转战到了御品轩。 魏小乔心里直叹气，只说自己会直接回御品轩，嘱咐魏母在病房照顾好老魏，别的不用理会，这才挂了电话。 “上沈总的车吧，我们送你！”牛家宝接过魏小乔递回来的手机，朝她递了个眼色，暗示这是来自沈默亭的邀请， 第二十二章　减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此刻也急着要赶回家，便不管沈默亭这人脸难看，直接坐进了牛家宝为她打开的后车门里。 沈默亭淡淡地看了一眼坐进来的魏小乔，显然没打算跟她聊天。倒是前面的司机转过头，朝着魏小乔笑了笑。 “谢了啊，麻烦送我到瓷器街的御品轩。”魏小乔客气了一句，是对着司机的。 司机点了点头，等牛家宝一坐上来，便发动了汽车。车上一时没人说话，魏小乔也望向窗外。 等车快要到瓷器街了，沈默亭道：“刚才在电梯里，我对于瓷器街改造的一些想法...《瓷美人》第二十二章　减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高仿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牛家宝回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沈默亭正在接财务部打来的电话，手里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的规划书，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等沈默亭放下电话，牛家宝上前汇报：“沈总，财务经理把李总的报销单退回来了，他说李总今天才正式入职盛世地产，按照公司财务制度，之前发生的费用，不在他审核的权限之内。” 沈默亭表情淡然地听着，随后抬头问牛家宝：“后来呢？” “我把报销单给李总送了回去。”牛家宝回道。 “他收下了？”沈默亭颇有兴趣地问道。 牛家宝倒乐了起来：“李总说要遵守公司制度，回头他找沈先生去报，然后又跟我聊了几句，还夸我脑子聪明，以后跟着沈总一定大有可为。” 沈默亭一脸好笑，李世德名声在外，对上懂得察言观色，对下又能体恤部属，而沈默亭最讨厌的，就是李世德这副左右逢源、好好先生的伪善面孔。 “入职盛世地产之前，你没上过班？”沈默亭扔掉手中的笔，看向牛家宝。 牛家宝被问得愣了愣，随即回道：“我三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和朋友组队做户外探险，盛世地产是我打的第一份工。” “难怪……”沈默亭摇了摇头：“回头要问问人力资源部，我还记得，当时招聘的时候告诉过他们，所有职位都必须有工作经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牛家宝脸皮一绷，看上去有点慌乱。 沈默亭其实只是想逗一下牛家宝，瞧见他一脸心虚，便笑了，随即转了话题：“知不知道李世德是什么来路？” 牛家宝眼睛眨了半天，显然没跟上沈默亭的节奏，好一会才回答：“听说过一点，李总好像是沈先生的左膀右臂，沈氏元老级人物，谁都要卖他一个面子，早上还有人在说，李总上达天听，整个盛世地产……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一位。” 沈默亭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嗤笑一声：“上达天听？” “那个……”牛家宝用手抓抓自己头发，讪笑道：“沈总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挺有意思的，”沈默亭嘲讽地道；“沈氏也就是间小公司，企业文化搞成这样，李世德这几十年在沈氏唯一的贡献，就是哄得沈义达自以为皇帝，还越哄越当真了。” 牛家宝咧开嘴，似乎想笑，正好沈默亭望向他，牛家宝立马憋住。 打量牛家宝片刻，沈默亭故意问道：“你今天已经把李世德得罪了，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牛家宝嘿嘿笑道：“搞清楚了，我只是觉得李总做事不太地道，刚一过来，就故意给沈总下马威，不过，他这第一枪好像哑火了。” 沈默亭笑了，当初他单枪匹马进了盛世地产，周围全是李世德扎下的人，就连身边助理都是李世德亲信，以至于这一年来，沈默亭至少有一半的精力在调整人员结构。 本来牛家宝的用处，是借来摆脱宣助理的，可沈默亭现在发现，自己可能是拣到了一块宝。 拿手点了点牛家宝，沈默亭却没打算夸奖他，只说了句：“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以后做任何事都要小心，李世德向来睚眦必报，预计……你不是对手。” 牛家宝眼珠子转了转，回道：“没关系，我行得正，坐得直，大不了就回家，其实我还是喜欢做户外探险，海阔天空的，比职场斗争有劲多了。” “你大学毕业就跑出去户外探险，一分钱不挣，这是家里有矿？”沈默亭突然来了兴致，问道。 “哪来的矿，我家最值钱的也就是望远斋了，刚开始跑出去，我找爸妈要钱，糊弄不了他们了，就去找爷爷奶奶，还有朋友接济，”牛家宝说到这里，脸上不免有些得意：“有一回我在巴西，身上只剩下200里拉，没敢跟家里人说，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小乔，她手头正好有一笔比赛奖金，二话不说打给了我，她说，就当我代替她看看外面的世界。” 沈默亭稍有些诧异：“魏小乔是你女朋友？” 牛家宝笑了起来：“我爷爷奶奶是想把我们撮合成一对，不过小乔看不上我，她说养我太费钱，为了男人的尊严，我才下决心回来上班，总不能差她太远。” 沈默亭挑了挑眉心，调侃起了牛家宝：“目测你在我这儿，迟早要被人干掉，不如赶紧把魏小乔追到手，以她那嘴上功夫，修修锅碗瓢盆，也能养活得了你，不过魏小乔太强势，以后你也有麻烦，谁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呢！” 提到魏小乔，牛家宝立马眼睛亮了：“沈总，我们小乔可是实打实的手上功夫，她当初复制过一件乾隆粉彩八仙渡海图八角瓶，送我爷爷当寿礼，我爷爷算是行家，瓶子放到他跟前，愣没看出是高仿，现在八角瓶还被我爷爷藏着，轻易不让人碰。” “原来心思用在了高仿上头，难怪魏小乔认瓷器的眼光这么毒。”沈默亭不免取笑道。 牛家宝连连摆手：“沈总，小乔的这种复制虽然称作高仿，可跟市面上那些赝品是两回事，她完全依据当年的胎质、器形、上釉还有工艺，做一模一样地复原，艺术价值非常高，之前御品轩出一件高仿，就被藏家抢一件，魏爷是公认的高手，小乔更是青出于蓝。” “感觉你也挺内行？”沈默亭问道。 “我在瓷器街长大的，算是耳濡目染，当初跟魏爷后头也学过一段，不过没坚持下来，主要是天分不够，还有做瓷器太考验耐性还有细心，一般人真不行，”牛家宝说着，提议道：“什么时候我陪您再去御品轩瞧瞧，他家店里有一尊德化白瓷观音像，是小乔的作品，去年还被拿到日本展出过。” 聊到了现在，沈默亭反应过来，话题居然从李世德转到了魏小乔身上，他这是不知不觉被牛家宝给带跑了。 “就到这儿吧，把昨天会议记录发给我。”沈默亭吩咐了一句。 知道闲话说完了，牛家宝乖巧地正要出去，却又被沈默亭叫住：“对了，盛世地产没有得罪不了的人，除非我离开这间公司，否则，绝不允许任何人搞办公室政治。” “沈总，我明白。”牛家宝会意地道，便开门出去了。 回到座位上的牛家宝顺手打开电脑，一开机，桌面上便是魏小乔坐在御器轩的工作室里埋头干活的照片。 牛家宝欣赏了半天，倒想起刚才沈默亭评价魏小乔有点强势，心里颇不以为然，在牛家宝看来，那是沈默亭没见识到魏小乔沉静温柔的一面，当然，这么美好的一面，牛家宝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家宝，瞧着挺开心啊，遇上什么好事了？”有人敲了敲牛家宝的桌子。 牛家宝一抬头，马上站了起来，笑着问站在对面的宣助理：“宣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没什么，随便跟你聊两句，”宣助理朝总裁办公室看了一眼，凑近牛家宝：“你刚才进去，有没有跟沈总讲，李总那些单子被打回票的事？” 牛家宝点头：“肯定得说。” “沈总什么反应？”宣助理还在打听，眼睛盯紧了牛家宝。 牛家宝看向宣助理，心里不免一动，感觉这话是特意问的。 宣助理朝着牛家宝笑笑，随后道：“你来公司不久，看着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我一直欣赏你，好学上进，又肯做事……晚上有空，咱们哥俩喝一杯？” 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牛家宝便笑了：“跟着宣哥有酒喝，我没空也得挤出空来！” “就这么说定了！”宣助理伸手拍拍牛家宝的肩膀，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瓷器街突然热闹了起来。 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看客的御品轩店堂里，一个瞧着体型干瘦的中年女人拿脚扫了扫地上白瓷观音像的碎渣，找好了地方为，一屁股坐下，随后抄起一块碎瓷片，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在众人惊呼声中，女人貌似挺有气概地道：“魏小乔，你不仁，我就不义，想要霸占家业是吧，没门儿，要是今天没个说法，我就死在这店里头，让御品轩永远做不成生意！” 魏小乔跟马恒一左一右靠在门边，齐齐看向地上的女人。 “小乔，要不你说两句软话，你婶子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事，哄哄她就过去了，”魏德平显然是来唱白脸的，此时倒劝起了魏小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你婶子就是不放心，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撑不住御品轩……这事其实也好商量，咱把御品轩的门关上，别让外头人看笑话。” “关上继续闹，是吧？都要死要活了，还要什么面子，”魏小乔拿眼瞧了瞧魏德平，对站在她近处的一名店员道：“这时候了，还不得赶紧叫警察叔叔出面！” 第二十四章 拘留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叫警察呀，谁怕谁，咱们有理说理，你一个女的还想占了御品轩，魏家的老祖宗不会答应！”女人大声嚷着，脖子上的青筋直冒。 “我家老祖宗什么时候给你带过话，还是你下去问过？”魏小乔讥讽地问。 马恒一直拉着脸，却在听到魏小乔这一句后破了功，“噗嗤”笑了出来。 “你……”女人气急，目标随即转向马恒：“马恒，当年你跟老魏一家欺负我女儿的事，一直还没算清，你买通上面的人，到现在一毛钱都没赔过，今天我跟你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老子被你们坑得老婆都丢了，撕了你们的心都有，还指望我给钱？”马恒没好气地怼了过去：“做梦去吧！” 见谁都没要挟住，女人有些下不来台，眼睛转了转，似乎狠了狠心，作势将手上那块碎片往脖子上一划，还唱了一句：“这世道没有天理，我李月兰今天不活了！” 魏小乔跟马恒就在那纹丝不动地站着，根本没上去拦着不让人作死的意思。 “月兰，你干什么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满屋子里，只有魏德平在着急，看样子要上去夺那个李月兰手里的瓷片，才刚靠近一点，就被她用脚踹了一下，随后便听到李月兰杀猪一般的嚎哭。 门外头，有街坊还看得不过瘾，在那起哄：“李月兰，马恒怎么欺负你闺女的，跟大家伙说一说，大前年，你骂老魏跟你家抢女婿；去年又变成马恒骗了你姑娘；刚才你又说什么，魏家人跟马恒合伙，故意挖坑给你们跳，感觉这前因后果，你自己都没搞清楚！” 里里外外的人都在笑，倒是魏小乔和马恒就在那冷眼看着。 李月兰突然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道：“你们一个个都来欺负我们二房，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御品轩眼见要拆了，魏家靠这破房子，至少能拿一千万，都是姓魏，论理就该有我们一份，而且必须是大份，老祖宗都定下来了，御品轩传男不传女，魏家的钱，绝不能归了外姓人。” 魏小乔等到这里，到底听了实话，不由摇了摇头。 就在这工夫，外头响起警笛声。 “叫警察来有个P用，今天不把这钱分好，我们就吃在、喝在这儿，睡在你们这儿！”李月兰说着话，倒是把瓷片给扔了，显然也明白，要死要活吓不了人。 几名警察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站到门口，对堵在门口的人道：“别在这凑热闹了，都回去吧！” 众人正兴致勃勃，哪舍得转身就走，都站着不动。 “哟，小乔啊，又是谁动了你家宝贝，”领头警察一进门，看到满地的碎瓷片，转头问魏小乔：“我说，这回……你没动手吧？” “赵警官，瞧您又在翻老黄历！”一直站在展示架前提防着李月兰的老吴终于松了口气，上前冲着警察笑道。 “您那派出所不好住，我才不乐意再进去，”魏小乔摊了摊手，随后拿眼一扫李月兰，道：“既然赵警官来了，我就报警，李月兰在我家撒泼，把镇店的白瓷观音像给砸了，如果没弄错，这算故意损毁他人财物，可以坐牢的，我说得没错吧？” “御品轩本来就是我们姓魏的，家里的东西，我想砸就砸，魏小乔，别以为就你懂法，我也知道，回头告你诽谤！”李月兰不甘示弱。 魏德平拉了拉李月兰，对赵警官解释道：“都是误会，我老婆跟小乔拌了几句嘴，东西也不是我老婆砸的，无意中碰到，没什么大事，辛苦警官们来这一趟。” “如果故意砸的，就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赵警官朝着李月兰看了一眼：“如果是碰的，你们自己解决。” 魏小乔立刻道：“砸的！” “碰的！”李月兰急吼吼也回了一句，看来是知道害怕了。 老吴这下被气到：“德平，不带你们两口子这样的，大家伙都长着眼呢，你老婆刚才张牙舞爪，就冲着要来砸东西了，还说什么要同归于尽，谁都得不着好，这回反口，你们又说是碰的，有点良心没？” 旁边店员补充了一句：“锦城博物馆前几天才跟咱们签了协议，要借小乔这件作品去参加他们现代艺术展，这回损失算谁的？” “警官，他们是一伙的，话都让他们说了，你们得还我清白！”李月兰还在那硬撑着。 “你要清白？”魏小乔冷笑，拿手指了指头上：“现在谁家做买卖不装几个监控探头，就怕遇着无赖，瞧见没有，该录的都录下来了，这叫人证、物证全齐了，我看你怎么说？” 这下李月兰愣住，真就抬头看了看，随后眼珠子便开始乱转。 “小乔啊，是你婶子冲动，我回家去骂她，你就大人有大量，咱们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要打扰警官他们。”魏和平见状，赶紧认怂，扯住李月兰，想把人往外带。 “别走，我记得李月兰之前也来闹过两次，”魏小乔说着，转头看向老吴：“吴叔，对吧？” 老吴立刻点头：“那是魏爷脾气好，被他们敲了钱，也没当回事。” 魏小乔倒笑了，随即看向魏德平：“堂叔啊，你们敲几个小钱，看在我爸份上，我可以不计较，可刚才你那意思，盼着御品轩拆了，你们她拿大份的钱，你们还真敢张这个口！” “拆迁的钱是姓魏的，我们怎么就不能要？我替魏家生了唯一的孙子，这家业就该他继承！”李月兰又来了劲头。 “那我就告诉你，御品轩绝不会拆，少打什么鬼主意！”魏小乔说了一句。 “小乔，真不拆了？”外头立马有人问道。 魏小乔想了想，看向众人：“差不离了，大家都放心，至于后头咱们这边怎么改，盛世地产那头会拿方案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倒没人管御品轩这头了。 魏小乔转头，对赵警官道：“麻烦您，把这两位请走，该怎么处理，照章办事。” 魏德平马上又跟魏小乔求情：“小乔，这回就算了吧，以后我看着你婶子，再不让她过来。” 魏小乔摇摇头：“堂叔，看不看得住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再说，她不来，你也得过来，我家里如今有事，实在没精力再应付二位，我跟你们说白了吧，魏家也不能老这么照顾你这一家大小，个人的日子都自己过，至于别的重话，我就不说了。” “魏小乔，别以为我们就这么容易被糊弄，你家两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还打量让这御品轩改了姓？”李月兰又冲了过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东西都得有理有据，御品轩刚换了法人代表，我接了我爸位子，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可以到法院去告，只是我挺替你捉急，你拿什么来告？”魏小乔鄙夷地瞧瞧李月兰。 赵警官在一旁问了句：“小乔，你这一屋子都是好东西，瓷像大概值多少钱，我们按照价格，确定该怎处罚。” 魏德平大概还知道一点厉害，忙陪着笑道：“警官，自家的矛盾，我们私下处理。” 有店员却接过了话：“前些日子和锦城博物馆签借展协议，上头写得清楚，瓷像定价2万5。” 赵警官顿时乐了：“已经超过500，那就行，够拘留条件了，小乔，你既然是法人代表，也跟我们到派出所去一趟，办个手续，后头要不要起诉，你们自己斟酌。” “小乔，不能这样，她是你长辈啊，别让人背后戳咱们脊梁骨，说自家人窝里斗！”魏德平一脸的心惊胆战。 “谁人背后不遭议论，我无所谓，您二位请走？”魏小乔嘲弄地回了一句。 有两名警察过来，其中一个站到李月兰跟前，直接拿出了手铐。 “你们要干嘛，”李月兰吓得蹦了起来，直往魏德平身后躲，嘴巴却还硬着：“魏小乔，你仗势欺人，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我要告你们去！” “你毁了我家东西，抓你是理所应当，李月兰，从现在开始，给我听明白，这是御品轩，我魏小乔家的御品轩，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后再敢闯进来，你来一次，我报一次警，你这种亲戚，我早就看腻味了，你觉得，我还预备留下你们过年？”魏小乔直接喝了一句。 李月兰终于害怕了，左右看看，目光落到马恒身上：“马恒，你够歹毒的，今天故意把我们骗到御品轩，就为了让我们掉坑里，我女儿瞎了眼才看上你。” 一直没吱声的马恒，这时拿眼翻了翻李月兰：“当年发生什么事儿，你跟你女儿心里一清二楚，我看在我岳父面子上，这些年懒得找你们算账，可别把我惹火了，想要难看，老子陪着！” 魏小乔望着马恒，笑了起来：“我说，就你今天这态度，算是有长进了！” 第二十五章 开光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从六马桥派出所做完笔录，再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溜溜达达走了两步，魏小乔回头望望派出所，心里也觉得可笑，没到一个月工夫，她往这里跑了两趟，指纹都按了好几回。 “走吧！”马恒也出来了，对魏小乔说了两个字，便越过她，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魏小乔原地站着，打量了手插在裤兜，低头往前直冲的马恒半天，才小跑着追上去，道：“算我求你，这样太做作了，扮酷不是你的style！” 马恒猛地停步，回头看看魏小乔，片刻之后，很勉强地抽了抽嘴角。 “今天陪不了笑，你见谅！”叹了口气，马恒继续走自己的路。 “其实,”魏小乔又跟了过去：“当年的事，谁对谁错，我姐和我分得出来，你要是真辜负了我姐，以我的脾气，这些年还能搭理你？” “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马恒惊讶地站住了。 魏小乔抬头想了想，随后很认真地道：“当初我姐离开，有她自己的理由。” 马恒眼睛闪了闪，没忍住嚷了出来：“小乔，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既然都知道是误会，还成天揪我小辩子，你这么想看着我跟你姐天各一方？” “我得尊重我姐的想法，毕竟是她主动提出的离婚，”魏小乔回了一句，又道：“至于当年的事，你也不见得多清白，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你安分，李丽丽怎么专咬你，不去咬别人？” “李丽丽可比她妈厉害多了，我瞧着小君把她当姐妹，才把人安排到我公司上班，谁想到那个女人心狠手辣，故意挖坑让我跳。”马恒一脸懊恼。 魏小乔倒笑了起来：“这话听得怪怪的，你还想怪我姐？” 马恒却看向了魏小乔：“你跟我说句实话，既然你姐知道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扔了我？” “还得寸进尺了，问那么多！”魏小乔眼睛一瞪。 马恒眼睛眨了眨，立马换了问题：“你姐没有……那个吧？” 自然明白马恒想问什么，魏小乔故意道：“我姐有才有貌还赣，当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对了，也没谁拦着你另娶，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还想瞎打听什么？” 马恒抓了抓自己头发：“我没想拦着你姐追求幸至福，她要是真遇到合适的，我也认了，反正我以后……就这么混着了！” 魏小乔一脸鄙视：“老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有意思吗，你要是贼心已死，还能三天两头跑我家来，最烦你这么虚伪，告诉你，我姐的确有人追，不过现在还单着，这答案满意了吧？” “真的？”马恒顿时一脸惊喜。 “别误会，”魏小乔一举手：“她不是等你，而是当年遇人不淑，一朝被蛇咬，见谁皆渣男。” 马恒被骂，正要开口再替自己解释，有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堂叔，这就走啊！”马恒此时恢复了他惯有的嬉皮笑脸，却颇有些嫌弃地离魏德平远了点。 魏德平一脸沮丧，苦着脸看向魏小乔：“小乔，你婶子这回要拘留五天，她刚才跟警官们报告了，确实是不小心砸了瓷像，咱们好歹是亲戚，别为了一个瓷器弄到法庭上见，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魏小乔脸早就沉了下来：“没想到有人嘴还真硬，监控都到警察手里了，她还想把死的说成活的？你们早点担心脸上不好看，就不会趁着我爸生病，先是到医院闹，然后又想砸御品轩，这回栽了，怪得着谁呀？” 魏德平此时也摆不出长辈的架子，只能连连点头：“你们都知道，我老婆势利又贪财，可不是听说御品轩要拆的事，就动起了心思。” 魏小乔神情不屑，也懒得留下来跟魏德平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小乔，刚才警察跟我说，这事儿可大可小，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个瓷像不是2万5吗，我这就回去拿钱赔你，官司的事……就算了吧，你兄弟才10来岁，现在还离不开妈，堂叔我混得也不容易，40岁才娶了带拖油瓶的寡妇，她就算再讨厌，也是我老婆，你高抬贵手！”魏德平抬脚追着，还扮起了可怜。 魏小乔头也不回地走着，瞧都没瞧魏德平。 结果魏德平一直跟到御品轩门口，倒是不敢吭声了。 “还打算跟我进去，再找点东西砸？”魏小乔刚踏上台阶，猛地转过头，瞪了身后魏德平一眼，既然他们没有半点长辈的模样，魏小乔也不打算尊重了。 “小乔，你婶子知道错了，刚才进拘留室前，哭着让我跟你道歉。”魏德平又巴巴地道。 马恒走过来，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魏小乔瞅着魏德平，其实娶李月兰之前，魏德平并不是现在这样，魏小乔记得，她小时候，魏德平跟她们家挺亲热的，每回来御品轩，还会带点小礼物，可自从魏德平成了家，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本来魏小乔也没打算真搞到要打官司的地步，她也没这个时间，只是生气这两口子不知进退，才想要警告他们一下。 “明天早上把钱拿过来！”魏小乔丢下一句，便转身要进御品轩。 魏德平倒聪明，知道魏小乔这是肯放过了他们一马，刚才那张苦脸上，立马堆起笑容：“我就说嘛，咱们小乔大度！” “堂叔，这回是看在我爸面上，上一辈的人最看重亲情，这些年，我爸但要能帮，便总帮你一把，可你们也别当人提款机，”魏小乔停住，没好气地道：“我还真不大度，李月兰母女做的那些缺德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跟你说吧，这回我可以不打官司，不过这事得留着，再有下回，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就听你的，以后我把你婶子看紧点，不让她再打扰到你们。”魏德平说着，像是生怕魏小乔反悔，转身就跑远了。 有店员正站在门口，显然瞧见刚才这一幕，笑了半天之后，评价道：“御品轩还没拆，就急着来分钱，魏德平两口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还不是被我爸惯坏了，”魏小乔想到了老魏，也是他一直心软纵容，才会让这些人欲壑难填。 心里叹了口气，魏小乔便要进御品轩，注意到马恒也要往里走，随口问道：“天也晚了，你不回去吗？” “回去也是孤家寡人，要不就是跟狐朋狗友喝酒，没劲透了，”马恒腆着脸笑道：“容我在府上蹭一顿，可不你们这儿人多热闹吗！” 魏小乔立马警惕地问：“打什么鬼主意？” “听说你姐这几天就回来，机会要靠自己争取！”马恒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心。 “别告诉我，你今天把那两口子带到我们家，也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机会。”魏小乔斜眼瞧着马恒。 “当时没办法了，不说带他们到御品轩，李月兰还要赖在医院出洋相，丢的是咱爸妈的脸。”马恒振振有词地道。 魏小乔好笑地看看马恒，抬脚进了御品轩。 御品轩多少年延续下来的规矩，不论东家还是伙计，大家伙全在一块开伙，后堂专门有人负责做饭，魏小乔和马恒进了用作餐厅的耳房，饭菜没一会就端了过来。 跟马恒一块坐到餐桌上，两人头对着头用饭，马恒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边用餐巾纸擦嘴，一边瞧着魏小乔，问：“你刚才说，御品轩真不会拆了？” 见旁边也没什么人，魏小乔便回道：“听沈默亭的口气，感觉拆房子可能性不太大，不过……” 说到这里魏小乔便顿住了，想起曾经答应沈默亭，不能将他的想法随便说出去。 马恒立刻追问：“不过什么？” 迟疑了一下，魏小乔回了句：“不说了。” 马恒眼珠子转了转，凑近魏小乔：“不对呀，小乔，你最近跟沈默亭走得挺近，修一个花盆，他还给你涨了20万，到底几个意思？” 魏小乔这时也吃完了，淡淡地反问一句：“你哪只眼看到我跟沈默亭走得近？” 马恒摸了摸下巴，瞧着魏小乔，意味深长地道：“好像我错过了什么！” “你错过的事多着呢！”魏小乔站起身，道：“走吧，既然你不想回家，送我去医院，今天的事，得跟我爸妈有个交代。” 两人一块往外走，经过御品轩的店堂时，魏小乔转头看了看，原本柜台放观音像的搁置，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那尊白瓷观音，是当年魏小乔跟一位从德化来的师傅后面学了半年之后，按魏母的想法做出来的，她自己说不上满意，倒是魏母挺喜欢，据说拿到庙里开了光，还非要搁在店堂正当中。 用迷信的说法，因为有了大师加持，这尊观音像先是去了国外展出，前段时间，锦城博物馆都要借去摆一摆，可惜今天给砸了。 马恒也瞧向那个位置，似乎猜出魏小乔想法，劝了句：“瞧着观音像碎得不成样子，你不如重新做一个，咱妈还挺喜欢。” “好久没做，手都生了。”魏小乔回了一句。 “小乔，有客人打来电话，问最近咱家有没有新货？”一个刚挂断电话的店员问道。 “不是还有几件存货吗，如果客人想看，你把图片发过去。”魏小乔说着，便往外走。 马恒的车停得远了点，魏小乔跟他一起往西头走。 “好久没见你做东西了，”马恒随口搭了一句：“虽然没帮人鉴定还有修补挣钱，不过你这么好的才华，浪费挺可惜的。” “我爸这病要治，御品轩以后可能还有一笔不小的出项，现在是什么来钱做什么。”魏小乔有些无奈地道。 “什么出项？”马恒不解地问道。 魏小乔没有回答，已经走到了外面。 第二十六章 姻缘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快到车边了，马恒似乎想起什么，对魏小乔道：“对了，好像牛家宝跟我提过，盛世地产想把这一片全买下？” “不买了，”魏小乔回了一句，不免想到，以后有些事还得请马恒帮忙，索性也不打算遵守和沈默亭的约定，压低声音对马恒道：“我跟你说，你别捅出去啊，沈默亭的意思，想让咱们自己出钱，然后盛世地产帮我们修房子，再做统一的商业开发。” “原来‘出项’是指这个，”马恒笑了，拍拍自己胸口：“回头修房子的钱，我来出，你没事犯什么愁！” “知道你有钱，别每次都说同样台词好不好？”魏小乔揶揄道，随即说出心里的担心：“这一条街上不止我们一家，就算我们肯拿钱出来修房子，别家却不一定，毕竟各家都有各家的情况，而且……沈默亭好像也没拿定主意。” 马恒这时打开车门，笑道：“你就这么想，只要不拆，咱爸就安心了，至于其他的，哥哥我帮你顶着，不过，沈默亭跟你到底有什么事，感觉他对你还挺推心置腹。” 见马恒一脸八卦的表情，魏小乔瞪过去一眼：“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马恒乐了好半天后，咳了一声，道：“小乔，我说认真的，我问过医生，都说咱爸这病治得越早，效果就越好，还是尽早把人送去美国，你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觉得吧，有她在旁边陪着，爸妈才不会起疑。” 魏小乔低头想了想，关于老魏的病，她一直瞒着家里，也不知道魏小君何时回来，送老魏出国治疗的事，她们姐妹俩总归要商量。 魏小乔弯腰钻进车，可等了半天，马恒就是不上来，只看得到他站在车边，还一动不动的。 魏小乔有些不耐烦了，从车里探出头，冲着马恒催道：“你不上车，把钥匙给我，烦死了，磨磨蹭……” 然而，魏小乔话没说完，却愣住了。 御品轩的门楣下，一名女子站在那儿，微微昂着头，看着顶上的门楣，女子的身边，还放着两只行李箱。 “姐！”魏小乔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跟马恒说了半天的魏小君，居然近在眼前。 魏小乔立马下车，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把魏小君抱住：“你回来啦，我都等急死了！” “我到机场的时候，就打你电话了，结果一直不通，”姐妹俩亲昵了好一会，魏小君稍稍推开魏小乔，上下打量了她好半天，又摸摸她的脸：“比上次视频里看到的好像瘦了点，这段时间都让你一个人在操心，姐姐对不住你！” 魏小乔开心地又搂住魏小君的肩膀：“怪我今天把手机给摔坏了，你当时打爸妈的电话不就行了？”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过来的。”魏小君笑了笑，目光望向不远处站着的马恒。 已经目瞪口呆半天的马恒，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吵哑地问道：“回来啦？” “是啊，好久不见！”魏小君朝着马恒笑了笑，礼貌却又疏远。 马恒：“……” “帮我姐把行李提进去，然后快点出来，开车送我们去医院！”魏小乔忙不迭地指使着马恒，随后拉住魏小君的手，带着她坐进了车里。 马恒却好半天没动，看着魏小君从他身边走过去，表情木讷。 “你快点行不行啊！”等魏小君上了车，魏小乔冲着马恒吼了一句。 马恒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提起箱子，几乎是跑回了御品轩。 老魏的病房里，魏母抱着魏小君，已经哭过一场，靠坐在病床上的老魏看着魏小君，眼角也有些湿润，跟过来的马恒只敢站在门口，时不时从玄关探头看看，却没进来。 “妈，放开我姐，爸要说两句呢！”魏小乔到底把魏小君从魏母手里拉开，推到了老魏的面前。 “爸，对不起！”魏小君刚一开口，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老魏瞧着自己大女儿，深深叹了口气：“该我……道歉，当年我如果不拦着你……和马恒……” “什么当年啊，都翻篇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魏小乔忙打断了老魏的话，笑道：“现在我姐回来了，这叫皆大欢喜，干嘛把气氛搞得那么差！” “小君啊，你不走了吧？”魏母小心地问道。 “正好有一段长假，我回来陪陪你们。”魏小君擦了擦眼泪，朝着魏家父母笑了笑。 老魏又瞧了魏小君片刻，嘱咐道：“行了，你们……一块回去，小君……倒时差，这边……有护工，不用担……心我。” 魏小君却没有回应，只定定地望着自己父亲，眼圈又红了红。 此时，老魏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站着的马恒身上：“好……马恒……不错。” 魏母马上明白了老魏的意思，代他对魏小君道：“这段时间家里出事，多亏马恒帮着跑前跑后，这孩子有心啊！” 马恒眼睛眨了眨，抬脚走了过来。 魏小乔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多年前一直反对魏小君与马恒交往的老魏，如今为了女儿的幸福，又想要撮合两个人。 “马恒，送……她们。”老魏朝着马恒嘱咐道。 马恒忙不迭地点头，魏小君却似乎不想走，干脆坐到了床沿：“不急，我陪您说一会话。” 可真要坐下了，魏小君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魏小乔见状，只得活跃一下气氛：“爸，李月兰今天把我那个观音像给碎了。” “什么？”没等老魏有所反应，魏母已经急了：“那是我求高僧开过光的，保佑我家姑娘们姻缘美满，李月兰手怎么这么贱，我们欠她的呀！” “不急，”魏小乔笑着揉了揉魏母后背：“李月兰给拘留了，让她在里头待几天，我说要打官司，把他们吓坏了，这种人啊，以后交给我应付就行了。” 魏母一脸心疼，嘴里还嘀咕：“当初眼瞎，怎么替德平要了这么一个女人进门。” “这……两口子啊!”老魏叹了一声。 “你们是没瞧见，李月兰今天在这儿有多嚣张，她哪来的脸跟咱们争家产，什么传男不传女，魏家从没这说法，你们爷爷在的时候，也没怪我只生了丫头，她算个什么角儿，以后我们死了，御品轩就留给女儿们，谁都拿不走！”魏母愤愤不平地道。 听到魏母的话，魏小君和魏小乔都有些沉默。 “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魏小乔到底打了个岔，随即故作不满地道：“不对啊，上回爸还说，这御品轩归了我，怎么姐姐回来，还要分一半出去？” 本来还挺不痛快的魏母听到这儿，“噗嗤”笑了出来，冲魏小乔道：“御品轩归你管着，可该当你姐的那份，不许独吞！” 魏小君看了一眼身边的魏小乔，随后很认真地对老魏道：“爸，您和妈放心，我和小乔永远不会分家，我们只要您二老好好的。” 说着话，魏小君忙侧过头，看来是控制不住情绪。 魏小乔见状，走取魏小君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来的这一路上，魏小乔已经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魏小君，姐妹俩商量好，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说服老魏到国外去治病。 在车上，听说老魏病情严重，魏小君痛哭了一场，随后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表示会亲自陪魏家夫妇一块出国，直到老魏康复。 “为了您这个……中风的病，我请教了国外的朋友，然后他们挺热心，帮我联系到美国一家医院，据说他们在治疗心血管病方面，技术是国际一流的，”魏小君镇定了一下情绪，抓住了老魏因为输液布满针眼的手：“您可是特级大师，我就希望看着爸以后手脚灵活了，还能继续做最喜欢的瓷器。” “怎么突然说这事儿？”魏母一脸疑惑。 “肯定是姐早就想好的呗，如今她回来了，你们都得听话，”魏小乔赶紧在旁边添一把火：“开始我也是想着，在国内治治就算了，不过听了姐的讲法，我觉得值得去试一试。” “太……折腾，不要！”不出所料，老魏果然表示了拒绝。 “爸，您这样想，折腾一回能换来您健康长寿，什么都值了！”魏小乔自然不会轻易死心。 “爸，小君的想法没错，而且所有手续都办好了，您就让她尽一份孝心。”马恒赶紧附和道。 老魏很认真地看着马恒和魏小君，再次摇了摇头。 “你们爸省了一辈子，这出国治疗的事，肯定要花不少钱，他舍不得的，”魏母替老魏说出了想法：“再就是，他放不下御品轩，瓷器街到底拆不拆，他心里头一直七上八下。” “钱不是问题，我……”马恒说着，看了看魏小君：“小君和小乔都拿得出来，至于御品轩，听小乔说，好像确定不会拆了。” 老魏立马看向了魏小乔：“真……的？” “差不多吧，我正在给六马桥那开发商修花盆，跟人聊过这事，他的意思，打算把咱们这些老屋都修一修，您担心那些事根本不存在，所以赶紧去把病治好，回头……”魏小乔顿了一下道：“不瞒您说，我还打着主意到国外去游学，长长见识，就等魏老板回来主持大局。” “老魏啊，要不……就听女儿们一回，咱把病治好了，也就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魏母在旁边劝了起来。 “容我……想想。”老魏似乎有些松口了。 “好，你慢慢想，回头我就沾个光，跟大丫头一块陪你出趟国，见见外面世界。”魏母笑道。 好一会后，老魏又看了看马恒，说了一句：“马恒，你……等一会，我跟小君……再说说话。” 马恒也不笨，知道老魏这是让他回避，又瞧了魏小君一眼，转身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鬼胎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马恒到了外面，却没把病房门带上，魏小乔抬脚走过去，伸头看了看鬼鬼祟祟靠在走廊墙上的马恒，丢过去一记白眼，随即“怦”地一声，将门一把关上。 等魏小乔回过身，正看见魏小君朝她这边望，魏小乔直接摊了摊手。 老魏会意地对魏小乔点头，随后问魏小君：“这些年……有合适的？” 迟疑片刻后，魏小君眼神有些闪烁，明显敷衍了一句：“工作比较忙，以后会考虑。” “你几岁啦？”魏母显然不满意魏小君的回应，嚷道：“前段时间，利太太还打电话来，问咱们小乔有没有男朋友，听着意思是想给她做媒，你妹妹都到结婚岁数了，你还等什么以后？” 无辜躺枪的魏小乔有些不乐意了：“妈，你说姐的事，把我提溜出来做什么！” “不……吵！”老魏摆了摆手，继续对魏小君道：“当初你和……马恒一起，我瞧那孩子吊儿郎……当，太……纨绔，觉得他靠不住……” “现在也靠不住啊！”魏小乔故意在旁边捣蛋。 魏母立马拉了拉魏小乔：“听你爸说！” 老魏被魏小乔打断，顿了顿，又道：“我怕你……吃亏，才会拦……结果你们……领了证，我……不是滋味。” “都过去那么多年事，不用再提了吧。”魏小君的表情有些局促。 老魏的口条虽然比之前利索了一些，到底说得有些累，这时长吁了一声，看向魏母。 魏母立刻接过了话：“马恒这孩子表现还不错，你妹妹跟我们说过当年那些前因后果，你们分手……不能全怪到他身上，他又一门心思要跟你复合……不过，这回小君你自己拿主意，咱家姑娘条件好着呢，用不着委屈自己，如果觉得和马恒处不到一块了，爸妈替你跟他说清楚,回头我托人再帮你找合适的。” 魏小乔忍不住笑了出来：“您二位这就不厚道了，马恒费尽心机，就想要进咱家的门，瞧着意思，二老是让他哪凉快，回哪儿去？” “这话怎么说？”魏母训了魏小乔一句：“我们还不是心疼你姐，以后你要遇到不顺心的事，爸妈也得护着你呀！” “那可不成，我顺不顺心，你们都得护着！”魏小乔干脆抱住魏母，撒起了娇。 老魏被逗笑，道：“马恒当初……不打招呼……抢走我闺女,不能让他……得意！” “没错，要不……我这就给马恒打电话，让他有多远滚多远？”魏小乔故意看着魏小君道。 魏小君躲开了众人目光，只轻轻地揉着老魏的手背。 “小君，给爸妈透个底，你这次回来，打算跟马恒复合吗？”魏母显然急着想知道答案。 好半天后，魏小君抬头，抿了抿唇道：“爸、妈，时过境迁，我很多想法都变了，这件事……我会跟马恒亲自谈的，你们不用担心。” 老魏和魏母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次日天刚一亮，魏小乔就被一阵陌生的手机铃声吵醒，反应半天，才想起昨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顺道在路边一家店里换了手机。 翻身接起电话，躺在床上的魏小乔打了个哈欠，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抱怨道：“这才几点，你睡不着，别人还想睡呢！” “我吵醒你了？”马恒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意小心：“瞧着天都亮了，我以为…..” 魏小乔直接打断马恒：“别跟我说你为了我姐一夜失眠，你这把年纪了，睡不着是生理问题。” 电话那头，马恒被挤兑得半天没说话。 “想打听昨天我爸说什么？”魏小乔到底翻身坐起：“其实你应该感觉出来我姐的态度，还是那句话，你也别太执著了，天下何处无芳草，该放手时就放手，趁着你发际线还不算太高，到外面找一找，说不定对你胃口的。” “我等了那么多年，还白忙了？”马恒嘟囔着。 “也没谁叫你等啊！”魏小乔回了一句，却实在是想笑。 马恒：“……” “小君，怎么不多睡一会？”外面院子里传来了魏母的声音。 魏小乔从床上下来，隔着窗往外面院子瞧了瞧。 此时魏母站在魏小君的西厢房外，开心地看向正在院子里练瑜伽的大女儿。 “我姐回来，我爸妈高兴坏了！”魏小乔不免生出了一些感慨。 “要不咱们一块把你姐留下？”马恒这一句，实打实心怀鬼胎。 “没你什么事！”魏小乔嗤笑，随后道：“这两天我姐回来，我得空把沈默亭那个花盆修好，也让我妈正好歇两天，跑医院的事都交我姐了，如果有个司机能随叫随到，她出去也方便一点。” 魏小乔自觉仁至义尽，算是给马恒指了条明路。 在马恒控制不住的笑声中，魏小乔一脸嫌弃地挂了电话，随手推开房门。 “醒了呀？”魏小君抬眼望向魏小乔。 “被马恒这家伙一个电话吵醒。”魏小乔抱怨道。 魏小君立马转头，继续练自己的动作。 魏小乔走上前，嘻嘻笑道：“马恒那牛皮糖的工夫，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早让你把他劝走吗？”魏小君表情貌似平淡地道。 “何止是劝，这些年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赖着不走，”魏小乔说着，见魏小君盘了一个莲花座，索性也有样学样地坐到旁边，道：“人家这么有诚意，你就让他当个司机吧？” 魏小君唉了一声，好一会后，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不想害了他。” “谁害谁啊，我姐这么优秀，”魏小乔立刻嚷起来：“那家伙配不上你好不好，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又不是没办法解……” 两人正说着，魏母正好从西厢房里出来，魏小君余光扫到魏母，几乎立刻捂住了魏小乔的嘴，随后对她递了个眼色。 最后，魏小君到底拗不过魏小乔，用过早餐，被她塞进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却又刻意捯饬过的马恒车里。 从这天开始，魏小乔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待在御品轩的工作室，全副心思要挣那30万修花盆的钱。 沈默亭这个明初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外表还算完整，可要是仔细看，被某个“熊孩子”捣鼓出来鸡爪状裂纹由外及里，能挺到现在没炸开，已经算不容易了。 魏小乔承诺会修得天衣无缝，靠的是她多年从事瓷器修复所培养出来的自信，然而真要着手，靠自信就不够了，还要依赖经验、细心是经不能丝毫松懈的耐心。 仅是第一步的清洗工作，就让魏小乔费了不少时间，毕竟损伤形成时间太久，不可避免地渗入了杂质，以至于裂纹都成了乍眼的褐黄色，为此，魏小乔要用竹签一点一点地清，之后又用上小型超声波清洗机，就为了将裂纹缝隙中的污垢清洗得干干净净。 虽说一条瓷器街上，修瓷器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可论功夫细致、精益求精，无人能及御品轩，魏小乔当初敢向沈默亭报出10万的高价，就凭着这一点……一招一式皆是功夫。 清洗完毕，便是用小牛角刮刀将填补料一层层刮涂到裂纹部位，就这一个动作，不仅要非常小心，而且每刮涂一层，还要耐心地等它干燥，如此反复地来，其实挺机械和枯燥。 有人在工作室外敲门的时候，魏小乔正用细水磨砂纸打磨刚才填补的部分，听到声音，略抬了抬头，回道：“请进！” “小乔，怎么不接我电话？”牛家宝踏进工作室，明显带着小心，到底在御品轩学过一段，牛家宝清楚里头的规矩，工作室里动辙搁着珍品，绝不能粗手粗脚。 魏小乔没有去看牛家宝，用手探了探花盆的细缝处，确定摸起来没有格格棱棱了，便开始琢磨，后头该如何给纹路上色，要知道作色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修复能不能完成。 “还没忙完？”牛家宝站到工作台边，背着手问道，目光落到了那只花盆上。 “今天结束了！”魏小乔说着，将花盆稳稳地放好了，这才走到旁边水池边，打算洗去手上沾着的涂料和粘合剂。 “听马哥说，你这两天都在家？”牛家宝跟到了魏小乔边上。 “没看见吗，正修你老板的花盆。”魏小乔随口回答。 牛家宝回头瞧了瞧花盆，想了想，道：“听宣助理说，这花盆是沈总外祖父当年从一个满清遗少手里买的，现在市价都要上千万，还真这么贵啊？” “差不多吧，这东西是当年宫里的摆件，给那些娘娘们打发时间的，如今存世不多，物以稀为贵，”魏小乔回了一句，随即看看牛家宝，好笑地问：“当年学的那些，你都还给我爸了？” “我不是没这慧根吗，早忘得差不多了！”牛家宝讪笑。 魏小乔洗完了手，拿过放在旁边的保温杯，打开之后，喝了一大口，看看墙上挂着的钟，道：“还没下班吧，你就跑出来了？” “中午送沈总上飞机，他回沈氏参加临时股东会，下午又替他拿了点东西，后来看时间差不多，我让司机把我送到这儿，早上马哥跟我通电话，说小君姐回来了，我这不过来打声招呼吗！”牛家宝乐呵呵地道。 第二十八章 嚣张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我姐在医院陪我爸，晚上才能回来，”魏小乔回了一句，这时看向牛家宝，问道：“拆迁的事，有没有新说法？” 牛家宝趴到了工作台边，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花盆，嘴里嘟囔道：“我家要有这么一件好东西，就直接把它卖了，回头我就周游世界去，还上什么班！” “指不定你爷爷那儿留着好东西，就怕被你惦记上，故意藏起来呢？”魏小乔调侃了一句牛家宝，继续追问：“盛世地产的改造方案还没出来？” “一天到晚说拆迁的事，你都不烦？”牛家宝歪着头看向魏小乔。 “你天天吃饭，也没见你嫌烦？”魏小乔白了牛家宝一眼。 牛家宝望着魏小乔，笑了半天后，道：“这件事有点僵住了，发展部的规划还没到大老板那边，就被李总打了回票，沈总和大老板开了几次视频会议，隔着电脑，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我听说，大老板已经向沈总施压，说是再拿不出方案，这个项目就由沈氏地产部全面接管，沈总也不用留在锦城了。” “对儿子这么狠？”魏小乔好笑地问。 牛家宝耸了耸膀：“外人不知道盛世地产的水到底有多深，沈总虽然是执行总裁，可大老板对他并不放心，专门派了个他最信任的李总过来，一天到晚盯着沈总，听说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大老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小乔听着，不由摇了摇头。 “你猜大老板强势到什么程度，盛世地产的财务经理得罪李总，没隔几天，总部就派了一位财务总监过来坐阵，资金拨付必须有沈总和财务总监两个人的签字，”牛家宝叹了口气：“听到有人议论，再这么搞下去，沈总要被架空了。” 魏小乔并不关心盛世地产的内斗，可听了牛家宝的话，却倒吸一口凉气，沈默亭要是倒了，瓷器街大概率地会被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默亭认输了？”魏小乔问道。 “还没到这一步，就看大老板和小老板，到底谁斗得过谁？”牛家宝嘿嘿笑起来：“你还真别小瞧沈总，他是真要做事的人，原则性的东西绝不退让。” 魏小乔撅了撅嘴，刚想继续跟牛家宝打听，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钟叔，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又收到什么好东西？”魏小乔拿起手机，看到号码，立刻笑盈盈地道。 对面传来老钟铜钟一样的笑声：“小乔啊，我最近没收东西，倒是卖出去一件，上回你帮我拍下的西晋那什么双系瓶，我只一转手，就赚了150万。” 魏小乔吃了一惊，问道：“这么快就卖了？” “沈总很有诚意，特地找到我这边来，商量到后头，我觉得价格合适，这生意就成交了，今天银货两讫，人家下午派手下过来，把东西已经拿走了。”老钟兴奋地道。 稍一琢磨，魏小乔便猜出了原委，目光落向坐在对面的牛家宝身上。 挂断老钟电话，魏小乔问牛家宝：“今天你帮沈默亭拿了一只瓶子？” “你怎么知道？”牛家宝倒吃了一惊。 “那瓶子目前身价快到300万，”魏小乔打量着牛家宝，好笑地道：“你怎么没想到拿着瓶子就跑，这点钱……应该够你周游世界了。” “300万，”牛家宝立马做捶胸顿足状：“太不公平了，回头问我爷爷去，家里到底有没有藏宝贝！” “小乔！”外面有店员大声叫着。 “什么事？”魏小乔应了一声，隔着工作室的窗户看到，好像有什么人要往里走，店员们在那挡着。 等看清楚来人，魏小乔挑了挑眉毛，嘀咕道：“忙得把他给忘了。” “谁呀？”牛家宝站起身问道。 魏小乔没有回应，直接往门口走，到了外面，又冲工作室里喊了一声：“牛家宝，快给我出来，我要锁门了！” 后堂的院子里，魏小乔走到魏德平面前，只淡淡瞧着他，也不说话。 “小乔啊，正好要找你，”魏德平少见一副意气纷发的面孔，完全没了上回的萎颓，连腰杆子都挺了起来，大声道：“这样，你把欠条全归置出来，咱们清一清账。” 魏小乔瞧着魏德平，差点喷笑出来，上回那2万5，魏德平到现在都没给，这次大喇喇地要还借魏家的钱，这鬼话谁能信啊！ “欠条我已经算过了，46万再加上那观音像，一共48万5，利息就不要了。”魏小乔好整以暇地地道，倒想起李月兰今天该放出来了，说不定他们想出了什么损招。 “利息要付的，我还你50万，”魏德平豪气地拍拍胸脯：“我先看看欠条，回头你给个账号，到时候把钱转给你。” “没问题。”魏小乔立马回道，本来就是魏德平欠她家的钱，人家要还，她没理由不收，不过，魏小乔觉得魏德平这个人和他说的话一样……不靠谱。 堂屋里，魏小乔将欠条一张张地摆到魏德平面前的八仙桌上，却在魏德平伸手想拿之际，一把按住：“既然堂叔肯还钱，我们乐见其成，不过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欠条得等钱到账，你才能拿走。” “你这孩子，还怕堂叔赖你呀！”魏德平沉了沉脸，以示自己不高兴了。 魏小乔也没理会，魏德平在她面前，真装不了长辈。 倒是牛家宝在旁边笑道：“正好魏叔出国，少不了大开销，德平叔，你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 魏德平愣一下，眼珠转了转，倒埋怨起魏小乔：“你爸病成这样，还出什么国，不怕累着呀，怎么就不劝劝呢？” 魏小乔立马不耐烦了，将欠条又重新整理好，放回口袋道：“堂叔什么时候打钱过来，跟我知会一声，到时候让人把欠条给你送过去，至于其他的，不劳你们操心，记住啊，以后别到医院去，托你们的福，我家在医院都出了名。” 说着话时，魏小乔便往堂屋外走。 一见魏小乔脸挂着了，魏德平似乎又有点怵，赶紧追过来：“这钱肯定还，丽丽现在找了个有钱老公，刚才她跟我过来接你婶子，亲口说替我把身上背的债全担了，还让我们一家以后跟着她享福。” 一听到“丽丽”两个字，魏小乔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好长时间没听到李丽丽，这是结婚了？”牛家宝走到魏德平旁边，好奇地问。 “听说快结了，丽丽已经住到城西她老公家的大宅子里，详细的我也没太问，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可这孩子现在混得还真不错，丽丽今天开的车，听说是他老公送的，要小一千万呢！”魏德平笑呵呵地道，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魏小乔懒得再说，抬脚往店堂那边走。 魏德平一直跟在魏小乔后面，还在兴致勃勃地炫耀自己那个继女：“你们姐妹仨从小算是一块长大，结果最小的丽丽先结了婚，这孩子虽然没你姐会读书，可不比你姐笨，前些年跟朋友到外头做生意，听说又在国外住了一段时间，我们一直没她的音信，没想到这次一回来，就说要结婚。” “堂叔，没事忙你的吧，打钱过来提前说一声。”魏小乔干脆下起了逐客令。 “小乔，丽丽的车就停在派出所那边，你比我们有见识，一定知道是什么牌子，要不一块去瞧瞧？”等站到店堂里，魏德平高声地道，倒像就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魏小乔直接走到柜台那边，打开电脑，看着里面的营收表，不打算再搭理魏德平。 倒是牛家宝笑起来：“德平叔，既然李丽丽这么厉害，您还不赶紧把欠人的钱还了，我教您，到时候拿现金过来，砸咱们小乔的脸！” 魏小乔抬起眼，直接瞪了瞪牛家宝。 “女孩子呀，最大的本事就是找个好老公，别的都不重要，”大概感觉牛家宝在捧场，魏德平满意地笑了，骄傲地道：“我们丽丽有福气，带着咱一家人都能过好日子了！” “德平叔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牛家宝做恍然大悟状。 站在电脑前的魏小乔，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魏婶，回来了？”牛家宝这时叫了一声，迈步出了御品轩，笑着问道：“小君姐呢，没跟您在一块？” “在那头接电话呢，那不是马恒的车吗！”魏母声音传进了御品轩。 “这么巧啊，小君也回来了？”一旁的魏德平马上咋呼起来。 没一会，魏母进了御品轩，迎面看到是魏德平，便没好气地问：“又来做什么，我家没那么多东西给你们砸！” “大嫂，瞧您说的，刚回来呀？”魏德平打着哈哈，似乎想跟魏母聊上几句。 “堂叔，不送了，”魏小乔又开始赶人：“你那豪车，我们买不起，也看不起，请便啊！” 这边正说着话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刹车声，魏小乔愣了愣，便走到门口。 一辆银色的“M”车停在了御品轩门外，颇为嚣张地堵在了路当中。 牛家宝跟魏小君正面对面站着，两人齐齐地望向了车那边，马恒这时从车里出来，嘴里骂了句：“会不会开车！” 倒是牛家宝表情渐渐有些疑惑，居然跑到车屁股后面，盯着看了半天。 第二十九章 金矿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德平从御品轩里面出来，站到魏小乔身后，像是自言自语道：“刚才丽丽还说，今天不来御品轩，怎么又开到这儿了？” 魏小乔回头瞧了一眼魏德平，心里好笑，原来是李丽丽现身。 对于李丽丽这种出场方式，魏小乔也见怪不怪，李月兰嫁给魏德平时带过来的这个女儿从小争强好胜，就爱博人关注，看来这些年过去，依旧本性难移，亮个相而已，非要鸡飞狗跳。 魏德平已经绕过魏小乔，朝着车那边小跑过去，魏小乔侧过头，看了看靠在车外的马恒，对他递了个眼色，是想让他带着魏小君进店里去，用不着在这儿跟李丽丽纠缠。 马恒显然没明白魏小乔的意思，一脸懵地朝她看了看，最后居然还走了过来。 魏小君似乎又有电话进来，一边接着，一边径直走进了御品轩。 注意到魏小君到里面了，魏小乔倒松了口气，目光一扫，发现牛家宝正围着李丽丽的车在那转圈，不免哭笑不得，这小子平常是挺喜欢车，可这明晃晃的眼馋……只怕李丽丽得意死了。 “什么事？”马恒到了魏小乔旁边，随口问了一句，顺着魏小乔目光，望向停在路当中的车。 “没事，你进去吧！”魏小乔瞟了马恒一眼。 魏德平早已敲开驾驶座的车窗，正探头跟里面人说话，牛家宝好奇地跟了过去，魏小乔注意到，牛家宝明显顿了一下，立马回头看了看她和马恒，不用说了，他已经瞧见了李丽丽。 马恒还没搞清楚状况，笑着跟魏小乔打趣：“你堂叔这意思，是认识了有钱人，趁这机会，赶紧让他把你那2万5给还了！” “马恒，我家丽丽说要跟你打声招呼！”魏德平这时回过了头，冲着马恒道。 借着魏德平让出的空档，魏小乔终于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那是一个头上盘着发，墨镜挡住大半张脸的年轻女人，一张红唇十分乍眼，可怎么看……都不像那个皮肤显黑还是方脸的李丽丽。 原本还在乐着的马恒怔了怔，脸立刻沉了下来。 牛家宝倒是探过车窗，朝着那女人挥了挥手，嘴里却嘟囔：“真是李丽丽，不像哎！” “人家这么主动，你不上去叙叙旧？”魏小乔故意挤兑马恒。 “没事在这待着干嘛，回家去！”马恒冷笑，丢下一句，转过身就走。 “马恒，挺久不见了，不聊一聊呀？”一个女人刻意妩媚的声音，从车里传了过来。 马恒完全像没听到一样，大步踏进了御品轩，魏小乔瞧着他到了里头，再转回头，魏德平已经麻利地替车里的人开了门。 魏小乔也不急着走，就这么瞧着一双足有十公分高的红底鞋先落了地，再然后从下往上看，是一个裹在紧身裙里，称得上珠光宝气的女人妖娆的身形，只是那张摘了墨镜的脸……完全陌生。 “这是从头到脚整了，”牛家宝打量了李丽丽半天，笑道：“瞧你这下巴，能当锥子用吧？” “胡说什么，都是原装，”李丽丽扬起戴着巨钻的右手，摸了摸自己浓妆的脸，颇带些风情地睨了牛家宝一眼之后，目光投向魏小乔。 “你叔叔说你要结婚了，老公姓什么？”牛家宝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问这么多干嘛？”李丽丽哼笑一声，朝着魏小乔这边走了过来。 牛家宝眼睛又往车上瞟了瞟，跟在李丽丽后面，还在那打听：“这‘M’车不错，年度新款限量版，出厂不过十部，并且需要提前预定，而且有钱都未必买得到，你这是挖到金矿了？” “你还挺有眼光，”李丽丽拿眼看了看牛家宝，矜持地道：“我老公专门为我定的车，其实……也就一般吧！” 说着话，李丽丽站到了魏小乔跟前，开口便笑着嗔了一句：“拉着脸干嘛，欠你家钱的又不是我！” 魏小乔也不说话，只瞧着李丽丽那张脸。 “女大十八变，我闺女是不是越来越好看？”魏德平跟了过来，看来是想给李丽丽捧场。 “何止十八变，”牛家宝搭过了话：“绝对是七十二变，真是变幻莫测啊！” “一边去！”李丽丽朝牛家宝丢了一记白眼，又看向了一脸冷淡的魏小乔。 “你几岁啦，都不会打扮一下，还没嫁人吧，怎么就成黄脸婆了！”李丽丽啧啧两声，语气里带着嘲弄。 “还没说呢，你老公哪里人，多大年纪？”牛家宝似乎还在纠结“李丽丽老公是谁”这个问题。 “牛家宝，你太八卦了吧，”李丽丽傲娇地道：“我老公迟早会来瓷器街，肯定有你知道的一天，现在不用瞎打听。” 李丽丽说着话，轻轻撩了撩额前碎发，眼睛朝四周围瞄了瞄，见有街坊好奇地望过来，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身姿。 观察了李丽丽好一会，魏小乔眼前竟浮起当年在马恒的家里，李丽丽穿着睡袍蜷缩在沙发上，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跟今天一比……果然是七十二变！ “听我叔叔说，你一直追着要他还钱，不就七、八万吗，我代他还了。”李丽丽咳了一声，高声地道。 “刚才堂叔跟我清过帐，之前的欠条再加上你妈砸的那瓷像，约摸小50万，他说到时候会凑个整数，”魏小乔看向李丽丽：“打算几月几号打钱？” 李丽丽立刻愣了一下，看看魏德平，不太高兴地问：“怎么会这么多？” 在李丽丽逼视下，魏德平低头嗫嚅了半天，才回答：“这几年生意全都赔了，你妈喜欢买衣裳首饰，再加上你弟弟的学费、课外辅导费……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滚成四十多万。” “堂叔，你这话有意思了，是在暗示我家放高利贷？”魏小乔才不肯让人指桑骂槐，直接提醒了一句：“欠条是你打的，刚才一张张都让你过了目，如果认为自己被坑，前头就是派出所，你去报警！” “我没这意思！”魏德平赶紧又跟魏小乔解释。 李丽丽琢磨了一会，冷笑着对魏小乔道：“不就50万吗，回头还给你，只是你们挺让人失望的，大家都是亲戚，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要债，讲不讲情分了？” 听完这几句，魏小乔被气得笑出来，老魏真疼他这个远房堂弟，几乎让他予取予求，可到人家嘴里，却成了不讲情分。 看来李丽丽跟李月兰一个德性，什么理她们都要占，魏小乔索性反问：“在你们眼里，情分又值多少钱，可以让你们在我爸病倒的时候，还打上门来？” “算了，等咱们把帐还了，以后还是亲戚。”魏德平一脸心亏地道。 “叔叔，那是你的亲戚，跟我们没关系！”李丽丽转过头来训魏德平：“我只帮你这一次，别以为我好说话，就把我当无底洞，最烦你拿我妈跟弟弟当借口！” “我们丽丽能干着呢，以后你是一家之主，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听你的，我绝对不给你再惹麻烦。”魏德平近乎谄媚地保证道。 “就这样吧，堂叔，李丽丽有一句话讲得没错，等这账结了，咱们两家真没再走下去的必要，好走不送！”魏小乔说了一句，不打算再跟这家人周旋，转身便往御品轩里走。 瞧了半天热闹的牛家宝揶揄了一句：“德平叔，别忘了回头提50万现金过来，朝小乔脸上砸，连亲戚都不认了！” “欠揍是吧？”魏小乔回头瞪了瞪牛家宝。 “别走啊，钱的事咱们解决了，你害我妈在局子里住了几天，这帐怎么算？”李丽丽却又叫住了魏小乔。 魏小乔停下脚步，转头看看李丽丽：“算账是吧，没有问题，我这就让吴叔他们打电话，把派出所的警官们也请过来，咱们当着人家的面一块算！” “魏小乔，你这是要仗势欺人？”李丽丽冷着脸问。 魏小乔倒笑了：“你们家说话都含沙射影，非得让人琢磨，你的意思，我们背后有警察撑腰？” “你……”李丽丽到底噎住了，论及口条，她从来不是魏小乔的对手。 “德平，这是你家那闺女？比以前漂亮多了，”有年少的街坊过来，打量了李丽丽半天，跟魏德平打听：“这些年她都去哪儿了？” 李丽丽一脸高傲，自然不会随便跟人搭理，魏德平却忙不迭地指着那辆豪车，颇为得意地道：“我女儿到外头闯荡，如今混得好了，带了个有钱老公回来，看到没有，这车就是我女儿的，刚才听牛家宝说，还是光有钱都买不到的车。” 街坊的注意力被魏德平吸引到车上，自然夸赞了几句，魏德平实在开心，干脆拉着街坊到车前，不懂装懂地讲解起来，虽然根本讲不出什么，不过围上来的人倒有不少。 出人意料的是，那车的后门猛地从里面打开，李月兰钻到外面，鄙夷地朝众人扫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八辈子也买不起！” 魏小乔摇头，便准备回御品轩了。 一只手伸过来，死死掐住魏小乔的右手腕：“不许走，魏小乔，现在跟我妈道歉！” 魏小乔瞧向李丽丽，只觉得这人无聊至极。 本来被李月兰搞愣住的街坊们，大概都听到了李丽丽这一声吼，全转头望过来。 魏德平表情最尴尬，左右瞧了瞧那母女俩，便上去拉住李丽丽的胳膊：“算了，这事儿都过去了，就是误会一场。” 李丽丽直接一甩手，倒是松开了魏小乔，同时也让魏德平往后踉跄了两步，多亏牛家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什么过去啊，老娘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大的亏！”李月兰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哎哟，别闹了，派出所就在隔壁，动静大了，回头没办法收拾！”魏德平又去拦李月兰。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嫁你有P用啊，当年我女儿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躲哪个鬼地方去了，这种窝囊废，我跟你过不下去了，还想沾我女儿的光，咱们回头就把婚离了！”李月兰扯着嗓子在那吼着。 牛家宝护在魏小乔跟前，对她道：“别理她，你先进去！” 看来被关了几天，李月兰野性不改，魏小乔反而不走了，就想看这对母女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是让你先别出来吗？”李丽丽瞧了瞧李月兰。 “这种死丫头，得咱娘俩一块上！”李月兰眼神阴狠地瞪着魏小乔。 “李月兰，闹够没有，一天到晚就看你这疯婆子的样子！”魏母从御品轩里冲出来，将魏小乔拉到自己身后：“谁不知道，你就为了打御品轩的主意，告诉你，一毛钱都没你的份！” “你家两个丫头的名字都不在家谱上，她们凭什么占御品轩，告诉你们，我女儿跟女婿都回来了，咱家这回有了主心骨，该我们的东西，全给我吐出来！”李月兰说到这里，仰头大笑三声。 “该你什么东西？”魏小乔一脸厌恶地问道，看了一眼牛家宝，直到他收到讯息，将魏母劝到了后面，才又转回头，鄙夷地瞧着面前这几个人。 魏德平缩了缩脖子，李丽丽用冷笑回应魏小乔，至于李月兰，牛气哄哄地指着御品轩的门楣道：“别以为我们稀罕这破房子，说出来吓死你，我女儿住的大别墅，连厕所都比你们家这破房值钱，我们不稀罕钱，就为争这一口气，御品轩的股份，我们家要定了！” “然后呢？”魏小乔冷冷地问了句。 李月兰眯眼看着魏小乔：“什么然后？” 第三十章 仙女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是来搞笑的？”魏小乔嗤笑一声：“你要定了，我就该给？” “以为……我们在说着玩？”李丽丽拉长了声调道：“魏小乔，我真不在乎你家这破房子，我就想看着，有一天御品轩在我面前倒下，或许是下一周，或许就在下个月，要不要等着瞧？” 魏小乔盯住了李丽丽，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威胁。 片刻之后，李丽丽突然妩媚地一笑，瞧着不远处道：“马恒，一个大男人老躲在后面做什么，你就这么怕见到我？” 被李丽丽这么一激，原本站在御品轩门口的马恒，倒真的出来了。 李月兰又找到新目标，拿手指着马恒道：“马恒，你个缺德东西，骗我女儿失了身，别以为当年的事就这么算了，丽丽现在回来，这笔账，我们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周围的人立刻议论开了，实在是李月兰这话太过露骨。 马恒的脸顿时铁青，双眼眯着，刚想开口，却被魏小乔抢了先：“李丽丽，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儿，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对吧？你妈还挺外向，失身这话都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啊！” “妈，你少说两句！”李丽丽面子果然挂不住了，拉住李月兰，对她递了个眼色。 “他马恒做得出，怎么就不能说，”李月兰兴奋地叉起了腰：“我们今天就为了出一口恶气，丽丽，现在咱们不是有钱了吗，就请城里最好的律师，告马恒骗财骗色，让他赔得倾家荡产！” 魏小乔“噗嗤”笑了出来，问道：“李丽丽，你妈说马恒骗你的财？你家但凡有几个钱，就不会隔三岔五来御品轩薅，我挺好奇，马恒骗了你几毛几块啊？” “我们回去！”李丽丽恨恨地瞪了魏小乔一眼，拉着李月兰就要上车。 李月兰却不肯善罢甘休，这回目标直指马恒道：“马恒，你害了我女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之前叫你赔钱，你一个子都不掏，现在你等着啊，我女婿是有本事的人，这事到后头，我们要让你坐牢！” 旁边有人明显带着故意问道：“李月兰，你女儿失身那点事儿，让你女婿出面，不怕把人家给气到。” “跟你有什么关系，少跟我瞎扯！”李月兰先是一怔，随即朝着人吼了过去。 李丽丽不由分说地把李月兰扯到车边，魏德平见状，赶紧跟过去。 眼见着三个人快要进车里了，马恒这时却开了口：“李丽丽，当初我被你们栽赃，有苦说不出来，既然你妈不怕家丑外扬，咱们趁这机会，把所有的事都掰扯干净！” “好，你说，我们都听听！”立刻有不省事的开始起哄。 魏德平倒是知道难看，脸胀得通红，冲着马恒直摆手：“算了，都是些家里的事，别在外头宣扬，让人看笑话。” 魏小乔很认真地瞧着马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委屈了这么久，谁心里都不痛快，而且这次魏小君回来，马恒指望着破镜重圆，现在洗刷污点的机会到了，聪明的都不会放过机会。 “你够厉害的，借着给我当秘书的便利，偷偷配钥匙摸进我家，故意把你那些女人用的东西放到我卧室，就为了让小君误会，”马恒走到李丽丽跟前，拿手点着李丽丽，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没见过女人像你这么无耻，趁我不在，跑我家里脱光光，又故意叫来小君，编瞎话气她，最后害得我婚都离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李丽丽故意昂起头，却架不住脸皮控制不住地抽搐。 “哇，这么精彩？”牛家宝早跟到马恒后面，津津有味地听着。 “听不懂是吧？”马恒冷笑：“说点你听得懂的，你就觉得我马恒眼光这么差，我家小君跟个仙女似的，还能看得上你这种……整都整不成人样的？” 这话太过刻薄，可魏小乔听得不要太舒服。 “马恒，你够了吧，”李丽丽五官气得扭曲了：“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呀，我男朋友比你有钱又比你帅，我能瞧得上你？” “你男朋友到底是谁？跟咱们说说呗。”牛家宝又怂恿起来：“讲出来，说不定还真能气死马哥！” 周围人这时都乐开了，到处是交头接耳声音。 “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进去！”魏母又过来，打算带魏小乔回去。 “别呀！”魏小乔正盘算着要火上烧油，当然舍不得走，冲着魏母一乐，也走到了李丽丽跟前。 “魏小乔，你又想干什么？”靠在车门上的李月兰暴吼一声。 “李丽丽，是你现在亲口承认当初算计马恒，还是要我拿证据出来？”魏小乔没理李月兰，只颇有意味地问李丽丽。 “魏小乔，你又要使什么坏？”李丽丽气到原本挂在脑袋上装逼格的墨镜都掉了下来。 “使坏的是谁呀，我姐好心，当初让马恒给你一份工作，谁会想到你一肚子鬼主意，还失身呢，就因为嫉妒我姐，你连自己名声都不要了？”魏小乔嘲弄地道。 李丽丽使劲咬了咬唇，猛地将墨镜扯下，扔进车里。 魏小乔继续质问：“后来我姐都放过你一马了，你要知道反省，随你到哪里过自己日子，我们也懒得搭理，没想到你又打上门，这是非要找自己难看？” 李月兰暴跳如雷，直接冲向魏小乔，手已经举了起来：“死丫头，上回害我进局子，这回又想搞臭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倒是魏德平还知道审时度势，从后面一把抱住李月兰：“哎哟，忘了你今天刚出来，这要闹出事儿，又得进去，儿子在家等你呢，别闹，咱回家！” “够了！”李丽丽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伸手打开车门，便要坐进去。 结果门刚一打开，李丽丽却又顿住了，眼睛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魏小君。 众目睽睽之下，李丽丽望着魏小君，先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后问道：“回来了，还要和马恒在一起？” 魏小君上前，拉住了魏小乔的手，对李丽丽道：“可以了，李丽丽，我记得你承诺过，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周围，希望你遵守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李丽丽脸立刻一变，不屑地道：“这锦城是你们家开的，还是你有本事现在把我抓起来，我犯法了吗？告诉你，我就回来，知道为什么回来吗，从小到大，我受够了你们姐妹的窝囊气，这回我翻身了，得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魏小乔嘲弄地看着李丽丽：“还没见过这么白眼狼的，小时候我姐把你当亲妹妹看，有什么好东西都先顾着你，你找我打架，自己没用打输了，我姐回头还帮你骂我一顿，我就不知道你窝囊在哪儿？” 李丽丽看来打定主意，输人不能输阵，冲着魏小乔道：“来日方长，咱们总归要打交道的，别仗着你们现在人多，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踩在脚下！” 几分钟后，李丽丽的豪车，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开出了瓷器街。 看热闹的人没一会便各自散去，魏小君扶着魏母要回去，见魏小乔还在外面站着，催了一句：“小乔，回家吧！” 魏小乔答应一声，等魏小君进去了，才走向抱着胳膊，靠在一根门柱上的马恒，调侃道：“今天表现神勇，没想到你也挺毒舌的，跟沈默亭有得一拼。” “当初……你姐去见过李丽丽？”马恒犹豫了一下，问道。 “是啊,牛家宝有个表哥是刑警，我们请他过来看了你们小区监控，分析出李丽丽跟你的时间线不吻合，得出结论，你被人坑了，”魏小乔笑道：“可惜，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和我姐已经离婚，后来我陪她去见了李丽丽，警告了她一下，第二天李丽丽就跑了。” 马恒转头，看了看靠在另一根柱子上，正拧着眉头的牛家宝。 “我不许他告诉你，”魏小乔也瞧了瞧牛家宝：“因为当初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有不检点，我姐都暗示了让李丽丽不要离你太近，你却护着她，该罚你的还得罚。” “是我错，”马恒苦笑，可想了想，又忍不住问：“既然明白我是无辜的，你姐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我姐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别想从我这听到什么。”魏小乔卖了个关子，便准备回去了。 “小乔，别走，跟你说个事儿！”牛家宝却又叫住魏小乔。 “又怎么了？”魏小乔转头问道。 牛家宝没有立刻开口，嘴里嘀咕道：“怎么可能，太那什么了吧！” 魏小乔不耐烦地推了牛家宝一把：“你行了吧，快说！” 牛家宝又摇了摇头，随后才对魏小乔道：“那辆车……是沈总的。” 第三十一章 殷勤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牛家宝这一句，把旁边两个人都给整愣住了。 马恒一脸惊愕：“不会这么狗血吧？” “车前几天才从国外托运到港，是大老板送给沈总的，当时接车，是我和司机一块去的，那车刚从集装箱里开出来，所有人眼睛都直了，”牛家宝啧了一声：“我还偷偷试了一下，前置四驱，最高时速280，4.9秒启动，开一把不要太爽了！” “锦城买得起这种车的不少，你车牌号搞清楚了？”马恒还是有点怀疑。 “当时上的是临牌，最后一位挂了个8，我们大老板迷信，盛世地产所有的车，号码都要带‘发’。”牛家宝说着，又往车子开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魏小乔眼睛睁得老大，她关注的重点，不是几秒启动，也不是什么车牌号，而是……沈默亭和李丽丽这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居然组了CP！ 看来连牛家宝都糊涂了，在那来回嘀咕：“我跟沈总那么久，完全没听说他在外头有女人，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可谁又能舍得把这么好的车随便借给人开，到底什么个情况！” 马恒拿手拍拍牛家宝肩膀，貌似语重心长地道：“我觉得你还是要检讨一下自己，身为秘书，连老板那点小九九都不知道，这说明你还是没得到沈默亭的信任，从这个角度来看到，你离卷铺盖滚蛋也不远了。” “听出来马恒的意思吗，”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对牛家宝道：“成功的秘书不仅得包打听，还要有本事配到老板家钥匙，在人房子里兴风作浪，就算被灰溜溜地赶走，再过几年回来，还能衣锦还乡。” 显然明白魏小乔故意拿话挤兑他，马恒讪笑两声，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挑眉毛，冲魏小乔道：“我之前一直在琢磨，会不会沈默亭看上你，否则说不通，他那么小气的人，一下子花3倍的价钱让你修花盆……” “胡说八道什么？”魏小乔立马投过去一个白眼：“那是沈默亭故意挥霍他老爸的钱，我不过拣了个便宜。” “奇怪了，他有便宜，怎么不给我呢！”马恒干脆逗起了魏小乔。 牛家宝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呵呵笑了几秒之后，猛地顿住，随后盯紧了魏小乔：“为什么他要给你那么钱？” 此时马恒已经满血复活，眼里冒着星星，又开始调戏牛家宝：“我说，你不是喜欢咱小乔嘛，现在你老板打她主意，你又没发现蛛丝马迹？” “小乔，你居然瞒着我！”牛家宝嚷了起来，一脸哀怨地望着魏小乔。 “两个人脑子都有毛病！”魏小乔算是服了这二位，摆了摆手，转身往御品轩走。 牛家宝用手揉揉鼻子，跟上去道：“你也看出来了，沈总根本不靠谱，明摆着更喜欢李丽丽那种俗艳的，连那么贵的车都送她了，还有啊，没听李丽丽都叫他老公了吗，你千万别再上当，咱们还是脚踏实地，望远斋跟御品轩门当户对，你我又青梅竹马……” “讨不讨厌？”魏小乔被气得笑起来，伸脚要踢牛家宝，倒是牛家宝嘿嘿一乐，躲了一下之后，先跑进了御品轩。 “没想到啊，沈默亭口味还挺重，”马恒走在魏小乔后面，大发感慨：“平常他不怎么出来玩，偶尔参加一回聚会，要不就是坐角落喝两杯，要不拿张纸在那乱涂乱画，没想到背后会这么精彩。” “不是说，男人没一个靠得住吗？”魏小乔转头，意味深长地瞟了马恒一眼。 马恒自然明白，魏小乔这话是把他也带上了，干笑两声之后，又来了一句：“小乔，什么时候花盆修好，跟你一块去见沈默亭？” 魏小乔好笑：“还早呢，你们不是朋友吗，要见自己去约。” “朋友也分好几种，我跟他平常聊不上几句的，”马恒倒承认了跟沈默亭不算太熟，随即又道：“回头咱们一块过去，趁机聊聊李丽丽的事，既然是朋友，我当然不能看着他上女人的当，而且李丽丽太嚣张，不在背后捅她一刀，还真不甘心。” “这叫怎么说，无毒不丈夫啊！”魏小乔煞有介事地对马恒比了个大拇指。 “又骂我呢！”马恒哭笑不得地道。 牛家宝跑了回来，挡在魏小乔跟前，道：“我刚才想过了，给沈总修花盆的钱，咱们该多少收多少，不占人家便宜。” 魏小乔站住，瞪了牛家宝一眼：“听清楚啊，我靠自己手艺吃饭，沈默亭就算多给200万，我也敢收，牛家宝，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做主了？” 牛家宝被怼得半天说不出话，马恒站在一旁幸灾乐祸，见魏小乔推开牛家宝往院子里走，上去拿脚踹了一把牛家宝屁股：“你还是钱挣得少了，我要是你，直截了当地跟小乔说，200万算什么，我给你，以后你归我养了！” “马恒，又在出什么馊主意，牛家宝现在能拿得出200块，都要难为死了。”魏小乔回过头，大笑着道。 “小乔，不要这么说男孩子，”西厢房门口，站在那儿的魏小君制止住了魏小乔：“你这样说，很伤人自尊。” “小君姐，没事的，我被小乔笑话习惯了。”牛家宝反过来又替魏小乔解围。 魏小君瞧着牛家宝，安抚道：“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财富不是衡量一个人优劣的标准，我觉得人最可贵的，是发自内心的诚实善良，我觉得你还不错啊！” 牛家宝被夸奖得咧嘴直乐，魏小乔却冲着马恒做了个鬼脸：“这下麻烦了，感觉我姐要什么，你就没什么，算了，你别再白费力气！” “小君，那个……我改！”马恒直勾勾地看着魏小君道。 魏小君却避开了马恒的目光，对魏小乔道：“小乔，我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事啊？”魏小乔朝魏小君走了过去。 “我在法国有一位朋友，他祖父收藏了一件哥窑胆式瓶，我看到实物，是灰青釉的，网状开发，釉里能看到的气泡，品相也完好，听说是当年从一个中国人手里买的，我朋友刚才给我打电话，今天他爷爷突然想拿瓶子看看，结果手一松，掉到地上摔了。”魏小君说着，笑着叹了口气。 “摔到什么程度？”魏小乔问道。 “这是我朋友发过来的。”魏小乔索性打开手机里的图片，递给魏小乔。 魏小乔接过手机，便看到一堆残片，摔得还真不轻，再将图片放大，可以清楚地瞧见残片上细密的鱼子纹。 “这图片要是给爸看到，他得当场吐血。”魏小乔嘟囔道。 “还能修？”牛家宝早就凑过来，跟魏小乔一起盯着手机屏幕。 魏小乔又研究了半天，最后才道：“残片尽快寄到这儿，我要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确定能不能修，其实挺可惜的，这么好的东西，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灰青釉胆式瓶，从色泽上看，可能器型差不多。” 魏小君立刻给她朋友回了电话，用法语沟通了好一会后，最后挂断电话，道：“雅克说他马上就订机票，会亲自送残片来，他爷爷现在急得，连心脏病都犯了。” “小君，到时候我陪你去接机？”马恒很会抓机会，立刻笑着问道。 魏小君：“……” “无事献殷勤！”魏小乔嘲笑了一句，便往工作室那边走去。 “不是说今天工作结束了吗？”牛家宝在魏小乔后面问。 “懒得跟你们闲扯，我先去试色。”魏小乔回道，说着话，已经开了工作室的门。 此刻，魏小乔坐在工作台边，对照着花盆的天青釉色，聚精会神地忙着。 在修复瓷器的过程当中，如果作色不好，补的颜色匹配不上原物，就等于前功尽弃，每回走到这个阶段，魏小乔都必须集中注意力。 有电话进来，响了好一会，魏小乔都没有听到。 还是门外魏母听到动静，敲敲工作室的窗户，魏小乔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搁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怎么老不接电话？”对面传来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魏小乔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沈默亭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于是，魏小乔脱口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我几千万的东西在你手里，你觉得，我会连你的号码都没有？”沈默亭似乎觉得魏小乔问得多余。 魏小乔：“……” “花盆还没修好？”沈默亭继续问道，听那腔调还挺不耐烦。 “慢工出细活，你急也没办法，修复完成后，我会通知你。”魏小乔也硬梆梆地回了一句。 沈默亭“嗯”了一声，应该是该问的，都问完了。 对方到底是金主，魏小乔讨厌归讨厌，也不能先挂人电话，只好等待着听对面的忙音。 结果，等了好一会，沈默亭既不说再见，也不直接挂电话。 还是魏小乔打破沉默，索性问道：“我听说，瓷器街这边的规划好像出了问题？” “听说……听牛家宝说的？”对面的人反问。 “是牛家宝，有问题吗？”魏小乔最烦沈默亭语气里透出的那股子咄咄逼人，自然怼了回去。 电话那头，沈默亭竟笑了出来：“如果牛家宝多嘴多舌那毛病改不掉的话，我考虑把他调去做销售，再不行就炒鱿鱼，最不喜欢我这边刚有一点动静，外头说已经闹开了。” “你这人心眼这么小啊，炒人鱿鱼……你有本事把牛家宝灭口啊！”魏小乔不高兴地道。 “听说你跟牛家宝是一对，我真要灭了牛家宝，你还不得跟我拼命？”沈默亭带着嘲弄道。 第三十二章 承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搞清楚啊，第一，牛家宝是我朋友，但只是朋友而已；第二，你说对了，你敢杀人灭口，我就敢拼命！”魏小乔干脆利落地回道 沈默亭在电话里又笑了半天：“不说了，我真闲得慌，跟你废话半天。” 魏小乔被气坏，趁着电话没挂，立刻追了一句：“跟无趣的人说无趣的话，我也觉得在浪费生命，等花瓶修好，记得那20万打给我，咱们以后两清！” “你以为我的钱那么好挣？”沈默亭却又有话了：“我最不喜欢那种卖小聪明的人，男女不论，当然，你聪不聪明跟我没什么关系，可要是把我的东西给弄坏了，当心我跟你算账！” 算账？ 魏小乔蓦地想到李丽丽，今天人家也在叫嚣要跟自己算账，看来沈默亭跟李丽丽铁定是一对，连威胁人的腔调都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沈默亭话今天特别多，接下来又讲了一大堆：“魏小乔，既然你已经听说，六马桥改造方案到现在出不来，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我会食言，到最后御品轩真要保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魏小乔立刻回答：“回头我带着一家人守在门口，看你们怎么拆！” 也不知道沈默亭为什么今天心情那么好，居然又在手机那头笑了半天，然后道：“奇怪，我现在就能想象得出，你那时候会是什么张牙舞爪的样子，真迫不及待啊，到了那一天，我得去现场看热闹！” 被嘲讽了的魏小乔才不会受这种气，还了一句：“李丽丽跟你一个想法，不过人家讲的比你有诗意，要看着我们家的房子在她面前倒下，回二位两个字——做梦！” “你说谁？”沈默亭似乎没反应过来。 “耳朵聋了还打什么电话？”魏小乔这回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手机挂断，以解心头之气。 片刻之后，电话的另一端，沈默亭翘着嘴角将手机拿开，长吐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不远处的客厅。 这里是位于S国沈默亭母亲家的老宅，为了欢迎沈默亭归来，大宅的主人徐兆峰特地举办家宴，此时客厅里已经坐满沈家的亲眷。 “那边说修得怎么样？”看到沈默亭从外面进来，坐在沙发上的沈义达先问了一句。 沈默亭扫了沈义达一眼，却对徐兆峰道：“还需要一段时间，回头等修好了，我把东西拿过来，给舅舅您看看。” “不用了，”徐兆峰感叹一声：“那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好好保存，做一个纪念吧！” 沈默亭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念念看了过去，这孩子已经开始学走路，此刻扶着沙发边沿，正小心地往前抬着脚。 沈默亭笑了笑，走过去一把将念念抱起，坐到了沙发上。 正劲头十足的念念被打断，明显不高兴了，“哇哇”叫了两声，小手伸向了不远处坐着的莫太太，嘴开始一瘪一瘪。 “你逗他干什么？”莫太太上前，先拿手拍了沈默亭胳膊一下，随即把孩子抱过去，坐到沈默亭旁边，又拿了一块小饼干给念念。 “默亭，刚才舅舅也在问你以后的打算，眼看着你姨妈就要抱外孙了，念念总不能还麻烦她照顾，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女朋友，越早结婚越好！”沈义达兴致勃勃地道。 沈默亭嘴角抽了抽，用手背在念念小脸颊上摩挲了半天，念念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也没搭理沈默亭。 同样没被沈默亭搭理的沈义达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转头对坐在正中沙发上的妻兄徐兆峰道：“大哥，默亭现在不太听我的话，倒是一直很尊重您的意见，也只能请您出马，劝他两句了。” “默亭又帅又有本事，娶太太肯定要挑的，”旁边徐夫人笑道：“回头让他表哥表姐帮忙物色，不过这事可不能催，我是过来人，要顺其自然。” “是呀，大姐夫，默亭有自己的想法，”莫太太也开口道：“最主要是他自己觉得开心。” 沈默亭的一位表姐立刻上来，对沈默亭道：“芷仪娘家那几个女孩都还不错，岁数也合适，默亭你觉得呢？” “说到这事，你们个个全身是劲，”徐兆峰笑得直摇头，随即站起身，对沈义达道：“有女士们的地方，吵得人头疼，带上默亭，我们到外面散散步。” 徐家大宅的花园里，沈家父子跟着徐兆峰转了好一会，直到徐兆峰先开了口：“偷得浮生半日闲，义达，今天一大家在一起，我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 沈义达在徐兆峰面前，向来摆不起架子，忙客气地道：“大哥，您说吧，我洗耳恭听。” “当初你和我妹妹结婚之前，全家都不太同意，倒是我极力赞成，我很欣赏你肯吃苦，有冲劲，我记得，当时就说过，义达不是池中之物，早晚一跃成龙。”徐兆峰说着，看了看沈义达。 沈默亭在旁边淡然地瞧着，沈义达是老狐狸，可论起道行，却比不上徐兆峰，同样是S国的地产大亨，沈义达始终无法做到如徐光峰备受商界尊崇，两人多年亦敌亦友，沈义达常败下风，而徐兆峰唯一失手之处，是将妹妹嫁给沈义达，害了她一生。 “义达，恕我直言，时代不同了，已经到了默亭他们这一代挑大梁接班的时候，该放手就要放手。”徐兆峰劝了一句。 “大哥您说得没错，我现在也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有一些事情，正慢慢交给默亭去做。”沈义达一副听得进劝的反应，眼神却有些不以为然。 “好啊！”徐兆峰笑笑而已，没再说下去。 又走了一段，沈义达先没忍住，对沈默亭道：“关于六马桥那个方案，大体上没有多大问题，只是瓷器街那一片，我认同世德的意见，该拆的就拆，没有理由六马桥一带的规划，要被一条破街给困住。” “默亭，你的意见呢？”徐兆峰转头看向了沈默亭。 “我的意见已经在股东会上说得非常清楚，那条街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建筑风格和人文气息也具保存意义，当地相关部门表明过态度，希望尽可能保留它原有风貌，如果沈先生一孤行，除了在技术层面上不好操作，还有可能引起法律纠纷。”沈默亭回道。 “后期的事你不用担心，世德已经跟上面洽商，相信很快能取得支持。”沈义达立刻道。 沈默亭冷冷地问：“李世德所谓的找上头通融……他到底见过谁，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沈先生掌握了吗？你把这人安排来监视我，怎么不去查查李世德？” “他跟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相信他，还能信谁？”沈世达摆了摆手。 徐兆峰瞧着沈义达，笑着叹了口气。 “就因为那什么苦劳，他利用盛世地产捞了多少，沈先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默亭讥讽地道。 沈义达顿了一下，明显也忍不住了：“默亭，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盛世地产在创立初期，存在经营不规范的地方，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不能全怪在世德身上，你大哥在时，我也跟他谈过，要既往不咎，可我没想到你……我让你进盛世地产，是希望带着盛世地产一路向前，结果呢，公司经营没看到一点进展，你倒一门心思跟我翻旧账！” “你们两个都心平气和地讲，父子之间，何必针锋相对。”徐兆峰试图缓和一下明显紧张的气氛。 “如果把李世德公然营私归咎于经营初期业务上的不规范，那为什么，在大哥接手盛世地产之前的五年，李世德每年堂而皇之地从公司拿走2000万，就算年年亏损，你也听之任之？还有一些开发项目上存在暗中交易，相信证据你也看到了，作为上市公司，这样大的财务漏洞，到现在都没人发现？”沈默亭干脆停了下来。 “默亭，你一定要干掉世德，是不是准备把我也抓起来？”很明显，沈义达这回急了。 “今天我在股东会上，把李世德的问题提出来，是为了解决这些年真正阻碍盛世地产发展的问题，如果沈先生不满意，可以想办法替李世德脱罪，只是请你考虑，为了一个佞臣一样的人物，你真打算让整个沈氏陪葬？”沈默亭近乎嘲讽地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徐兆峰一抬手，随后拍了拍沈默亭的肩膀。 “舅舅，我可能需要先走了，不好意思！”沈默亭对着徐兆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远远望着沈默亭的背影，徐兆峰转头看看也是一脸铁青的沈义达：“当初默亭不愿意回沈氏，我帮你劝了好久，他才放下自己的事业回来，义达，在接班这件事上，我觉得你处理得不好，默亭不同怀阳，怀阳或许可以妥协，默亭的性格宁折不弯。” “这孩子倔成这样，也不知道像谁！”沈义达懊恼地摇了摇头。 徐兆峰讥讽了一句：“几个儿子里，最像你的当然是沈远。” 说完，徐兆峰便往大宅那边走。 “大哥，你放心，沈氏会是默亭和念念的，我绝不会有其他想法。”沈义达眼睛闪了闪，抬脚跟上了徐兆峰。 “沈远的麻烦，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不过，人家也放话，如果他胆敢再回来，不会再放过他，”徐兆峰头也不回地道：“义达，你好自为之吧！” “这次多谢大哥您帮忙，那孩子……我会看紧的!”沈义达陪着笑道。 徐兆峰停下脚步，对沈义达道：“我插手这件事，不是为了帮你外面那个儿子，你对我妹妹的承诺，我替她记着清清楚楚。” 沈义达点了点头，转头朝花园出口处张望了片刻，而此时，沈默亭的车已经缓缓地开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操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春天近了尾声，锦城也渐渐进入雨季，近些天更是接连几场瓢泼大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魏小乔坐着马恒的车到达锦城国际机场时，正是骤雨初歇，空气里水汽弥漫，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伞。 “这谁啊，出门都不找个好时候，我昨天刚洗的车。”马恒跟在魏小乔后面往机场大厅走，嘴里还在抱怨。 “这种天气洗车，也就你想得出，”魏小乔转头揶揄了一句，随后半哄半吓地道：“回头见到客人，麻烦你脸上带点笑模样，给我姐留个面子，要实在高兴不起来，也不难为你，此刻转身向后走，大不了我回头跟我姐打个小报告。” 马恒：“……” 机场广播这时响了，传达多架航班延误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因为大雨的缘故。 “我说的没错吧，你还非要急着过来，从巴黎来的航班延迟，到达时间待定，听清楚没有？”马恒叫住魏小乔，一脸料事如神的得意。 “话这么多！”魏小乔回了一句，心里也挺无奈，看来今天只能耐心等了。 一个多小时后，国际出口有旅客蜂拥而出，接机的人围在护栏后，争先恐后地举着牌子。 魏小乔身高不够，手里牌子被前面人挡得死死的，急得转回头，将牌子递给背手站在后排的马恒：“别杵那儿啊，帮我把牌子举高一点！” “至于这么兴奋！”马恒悻悻地道，接过牌子举过头顶，神色不情不愿。 “没办法，谁教来的是大帅哥呢，我姐视线所及，真没人能出其右！”魏小乔成心要气气马恒。 魏小君那位法国朋友雅克·吴预计今天到锦城，马恒毛遂自荐地要当司机，一大早跑到魏家外面候场，却没想到，魏小君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接人的事交给了魏小乔，马恒立刻反悔，坚决表示要送魏小君去医院，无奈被魏小乔强带到了机场，从出来后，就一肚子不乐意。 “我说，那外国人跟你姐到底……什么关系？”马恒百无聊赖地举着牌子，可问魏小乔这句话时，眼珠子控制不住地打转。 “差不多……非常非常亲密的朋友。”魏小乔故意语意含混。 马恒咂摸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那男的……我看不太行，从照片上瞧就有点娘，小君不喜欢那样的，绝对是他打小君的主意，随便找点理由跑到锦城来。” “老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魏小乔嘲弄地问。 没等马恒回答，又一波旅客涌了出来，魏小乔伸长脖子往人堆里瞅，却根本瞧不出谁是谁。 好一会后，马恒放下牌子，在魏小乔身后道：“听到没有，广播又通知了，巴黎过来的航班再次延迟。” “我的天呀！”魏小乔哀叹一声，伸手拿过马恒那个写着“雅克·吴”的牌子，转身往接机的人群外挤。 魏小乔刚站到外面，便听到有人在叫她：“小乔！” “这么巧！”马恒也跟到了外面，瞧着跑过来的人，一下子乐了。 说来还真是巧，牛家宝居然也过来了。 “我刚才进来就瞧见马哥，一晃眼人就不见，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牛家宝笑得还真开心：“没想到小乔也在，你们来接……雅客糖的？” “牛家就是会说话，还真是吃多了能得糖尿病的那种。”马恒立刻表达了对牛家宝的赞许。 “什么雅客糖，会说话吗？”魏小乔白了牛家宝一眼，回头又朝接机口望了望。 “瞧着意思，你来接沈默亭的？”马恒随口打听道。 “可不是嘛，本来人早就该到了，结果被大雨耽误，飞机迫降到别的地方，”牛家宝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不解地问魏小乔：“听说小君姐过两天陪魏叔和魏婶出国，魏叔这身体，现在跑出去要不要紧？” 魏小乔“嗯”了一声，关于老魏出国的缘故，她不想多说。 “老爷子最近好了点，这姐俩孝顺，带老爷子到外头散散心。”马恒接过话，自然也是要帮着敷衍过去。 牛家宝冲着马恒一乐：“马哥，那你还不赶紧跟上小君姐？” “他倒是想得美，”魏小乔搭了一腔，还幸灾乐祸地道：“我姐可烦着他呢！” 马恒呵呵干笑两声，将脸扭到了一边。 机场广播又开始了，这回魏小乔很仔细听了听，的确提到巴黎开过来航班延误，还就是雅克·吴坐的那一班。 “别站着了，咱们到旁边喝杯咖啡，接个人能累死了。”马恒又抱怨了一句。 离机场大楼出口不远的一间咖啡馆里，魏小乔站在一扇落地窗后，看着外面的天色，这一会的工夫又下了起来，雨丝几乎是笔直地砸在地上。 “马哥，小君姐都回来多少天了，你们两个怎么没一点进展？”牛家宝喝了一口咖啡，拿眼瞧瞧魏小乔那边，随即看向坐在对面的马恒。 “追女人这种事儿，还真急不了，你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马恒伸了个懒腰，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咱要有耐心、恒心还有包容心，你知道吗，这个过程特别有意思，我打算慢慢地享受，算了，你这种没经过事的，体会不到如此玄妙的滋味。” “那就教我两招？”牛家宝眼睛闪了闪。 “教你？你笨成这样，”马恒拿牛家宝开起了涮：“跟小乔认识多少年了，你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机会就在手上，结果到现在，小乔都不正眼看你，你还是死心算了。” “不能死心，长这么大，我就喜欢小乔，认定她了！”牛家宝说着，居然握了握拳头，以显示自己的决心。 两人的对话，早落到魏小乔耳朵里。 魏小乔哭笑不得，掉头对牛家宝道：“牛家宝，你有完没完，我都说过，养你太费钱，我才不给自己上套。” 听到这句，马恒仰头大笑，探过身，拿手拍拍牛家宝肩膀：“悬崖勒马吧，还是别惦记我这小姨子了，找个肯养你的女人，要不要哥哥帮你长长眼？” “马恒，其实你也想多了，知道今天我为什么非拉你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好好见识一下，这些年过去，我姐眼光会高到什么程度，”魏小乔又嘲弄起马恒：“别告诉我，你有那么单纯，还问我雅克·吴跟我姐什么关系。” “那个雅客糖是小君姐的男朋友？”牛家宝就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话说得完全没顾及马恒的感受。 马恒脸明显阴沉下来，抿了一口咖啡，站起身道：“上厕所！” 魏小乔好笑地看着马恒出去，回过头，继续欣赏着窗外的雨景。 “雅克·吴长什么样，很帅？”牛家宝干脆走到魏小乔旁边，兴致勃勃地打听道。 “帅是理所应当，要不怎么压得住马恒的气焰。”魏小乔忍不住就想笑。 牛家宝长长地“哦”一声，随即来了句：“真替马恒哥捏把汗，回头小君姐要跟别人结了婚，我猜他能跳楼。” 魏小乔突然顿住，目光定在了窗外的某处。 “看什么呢？”牛家宝顺着魏小乔视线望了过去。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都在往机场跑？”魏小乔嗤笑一声。 大约三十米开外，一辆很显眼的车停在那儿，魏小乔看了半天车牌号，确定最后挂了两个8。 然而，令魏小乔意外的是，从驾驶座下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李丽丽，而是一个……男人。 牛家宝一脸惊讶：“是宣助理！” 魏小乔也认出了跟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宣助理，倒没有牛家宝那么大惊小怪，沈默亭的助理送老板的女人到机场，逻辑上也说得过去。 “李丽丽的车被宣助理开过来……他们居然是认识的？”牛家宝却在自言自语。 魏小乔转回头，不免开了一句玩笑：“牛家宝，感觉你这是要被炒了，很明显啊，宣助理更得你老板信任，人家都亲自送老板娘过来接机了。” 牛家宝讪笑了一会，道：“那个……解释一下，这车不是沈总的。” “你上次不是说，车是沈默亭的吗？”魏小乔这下倒奇怪了。 “沈总的车跟这辆的确一模一样，就是后面两位是58，而且车一直放在办公楼负一层的停车场，从开到那里就没动过，”牛家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是我搞错了。” 魏小乔：“……” 牛家宝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一看到号码，牛家宝招呼都来不及跟魏小乔打，拔腿就往咖啡馆外跑，嘴里还嘟囔着：“糟了，糟了，沈总飞机什么时候到的，要挨骂了！” 瞧着牛家宝惊慌失措的背影，魏小乔一脸好笑。 这边牛家宝刚出去，马恒就回来了，两个人擦肩而过。 马恒瞧了瞧牛家宝那边，走到魏小乔跟前，问道：“沈默亭下飞机了？” “大概是吧！”魏小乔回道，又掉头往落地窗外看了看。 李丽丽那辆车边，不知何时站上了两男一女，除了宣助理，还有一个胖胖的男人，魏小乔对那男人有点印象，知道是沈义达很信任的一名下属，好像叫什么李世德。 李世德手里举着一把大伞，替走在他前面的女人挡着雨，魏小乔只看得出女人身材不错，却判断不出年龄。 在李世德亲自打开车门后，女子先上去了，接着，李世德和宣助理一块坐到了前面，没一会，车子便开了出去。 而自始至终，李丽丽都没有现身。 魏小乔顾自琢磨起来，按照牛家宝刚才的说法，李丽丽……无论是人还是车，都跟沈默亭没有关系，可此时坐进这车里的人，又跟沈默亭多少沾得上边，然后就是，魏小乔听牛家宝讲过好几回，好像李世德是被沈义达派过来监视沈默亭的…… 最后问题来了，这辆车既然不是沈默亭的，那又到底是谁的呢？ 想了半天，魏小乔笑了出来，发觉自己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看谁呢？”马恒问了一句，也朝着窗外瞧了瞧。 魏小乔收回目光，坐回到桌边。 马恒大概没有看到那辆车，这时坐到魏小乔对面，笑着提议：“反正闲着没事儿，我们一块去见见沈默亭？” 第三十四章 不熟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要去你去，我没这兴趣。”魏小乔随手从旁边取过一份杂志翻了起来。 “真不去？”马恒盯着魏小乔，怂恿道：“这可是撕李丽丽的好机会，咱们先下手为强，你不怕她回头吹枕头风，把沈默亭吹迷糊了，真把御品轩给拆了？” “牛家宝刚才说，车不是沈默亭送的，那两个人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所以，你还要没事找事？”魏小乔反问。 “搞什么名堂，原来是牛家宝那小子瞎咋呼！”马恒大叹一声，表情有些悻悻的。 魏小乔笑了一声，低头看起了杂志，又拿手扣扣桌面，支使马恒道：“我要喝奶茶！” “半糖还是全糖，哥哥给你买！”马恒也没敢迟疑，笑着起身，跑到柜台那边排队去了。 此刻魏小乔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八卦杂志，作为一个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魏小乔随手翻了几下，觉得实在无趣，便将杂志扔了回去。 咖啡馆里突然响起小孩子的哭泣，声音时断时续，魏小乔抬头，权当瞧瞧热闹，却立马怔住，望向刚刚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个孩子的男人， 瞧了瞧男人怀里的孩子，魏小乔自然问候一句：“沈总，在这都能碰到啊！” “会换尿布？”沈默亭劈头问道，脸上表情十分烦躁。 魏小乔呵呵一笑：“这个……真不会！” 沈默亭眉心锁了锁，正要开口，马恒端着奶茶过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沈先生，这么巧啊，哟，这小子长得帅，听说过，是你侄子！” 马恒说着，还朝着那孩子挤了挤眼，结果只管在那哭的孩子，根本没搭理他。 沈默亭转头看了看马恒，淡淡点了点头，用手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马恒，你会给孩子换尿布吗？”魏小乔看出沈默亭这是急了，便试着问了问马恒。 “开什么玩笑，这是爷儿们干的事？”马恒说着话，将一杯奶茶放到魏小乔面前。” “这话说得，歧视女性了吧！”魏小乔笑了一声，到底站起身来。 虽然不耐烦帮沈默亭排忧解难，可魏小乔已经注意到，孩子的小身体不停地扭着，应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她还真没法装着看不到。 “我到机场服务处问一下，看能不能……”魏小乔说着，便打算去找人帮忙。 牛家宝正好从外面跑进来，直接打断了魏小乔的话：“沈总，保姆电话打通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实在赶不过来！” 沈默亭本来就沉着的脸，又黯了几分，想了一下，对牛家宝道：“叫司机把车开过来，现在就走！” 听沈默亭的意思，应该是打算凑合着，从机场回市里至少1个半小时车程，魏小乔忍不住摇头，这下孩子肯定要受罪。 沈默亭转身就要往外走，孩子“吭哧”两声，再次“哇哇”地哭了出来。 魏小乔这下看清了孩子的小脸，糊的全是眼泪鼻涕，很显然，沈默亭一路过来，根本没想到替孩子收拾。 想到这个叫念念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魏小乔本来又是心软的，听到孩子哭成这样，便有些站不住了。 “那个……要不让我试一试？”魏小乔犹豫着开了口。 “是呀，把孩子给小乔，让她处理一下。”马恒附和道。 沈默亭转身看了看魏小乔，表情里多少带着不信任。 魏小乔走过去道：“把孩子给我吧，我不会换尿布，可满机场的，总会有人懂这个。” 大概也无计可施了，沈默亭到底“嗯”了一声。 开始的时候，念念对魏小乔还非常抗拒，见她要抱自己，死死攀住沈默亭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还是沈默亭干得出来，直接扒开小孩双手，硬是将他塞进了魏小乔怀里，顺手还扔给魏小乔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孩子这下被惹急了，哭得几乎撕心裂肺，以至于魏小乔害怕他会不会把嗓子哭坏，只得一边安抚，一边朝不远处洗手间走去。 好在有工作人员提醒，洗手间旁边有专门的母婴休息室，魏小乔立马进了里面。 等拆开孩子的尿布，看到里面黄澄澄的一大片，魏小乔整个五官都皱了起来，下意识闭住鼻子，用一只手勾起那块脏尿布，赶紧扔到垃圾桶里。 “哎呀，小屁股都红了，这是多久没换尿布了？”旁边一位刚给自己孩子收拾完的少妇凑近问道。 “大概有几个小时了吧！”魏小乔回了一句，打开带过来的包，看着里面琳琅满目，却无从下手。 少妇打量了魏小乔半天，疑惑地问：“你……不会呀？” 魏小乔为难地冲人家笑笑，好一会后，从袋子里找出尿布，拿在手上研究了半天，而此时，被放在尿布台上的念念小腿支楞着，看一眼魏小乔，又自己哭一会。 “得先要用湿巾替他擦干净小PP，然后抹爽身粉，再换尿布呀！”少妇在旁边显然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句，声音里多少有些不满，大概是责怪魏小乔带着个孩子，居然连尿布都不会换。 “魏小乔，你到底行不行？”沈默亭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急什么，你自己搞的事，又来怪别人。”魏小乔正乱着，被沈默亭一催，急得吼了回去。 “小姐，真的要快一点，别把孩子冻着。”少妇在旁边忍不住道。 魏小乔看着少妇，灵光一闪：“太太，可不可以……帮我一下？” 几分钟后，终于裹好新尿布的念念打了一个长长的小哈欠，魏小乔谢了少妇半天，总算松了口气。 少妇抱着自己的孩子快要离开了，却又回头看了看念念，想了一下，问魏小乔：“那个……这孩子的父母呢，你应该是不妈妈吧？” “是，他爸妈……不在。”魏小乔含糊地回道，毕竟对方是陌生人，魏小乔不方便说得太多。 少妇明显观察了魏小乔一会，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离开亲生父母，真的好可怜的！” 说完这一句，少妇又瞧瞧念念，这才走出母婴休息室。 安静下来的念念啜起小手指，拿眼盯着魏小乔，魏小乔成心想让外面的沈默亭着急，干脆趴在旁边，跟孩子逗了起来，此时的念念显然已经不排斥魏小乔，甚至朝她咧嘴直笑。 “魏小乔，好了没有，你当在修瓷器啊！”沈默亭又在外面催了起来。 “小乔，赶紧出来吧！”马恒也在帮腔。 “一会就好！”魏小乔将念念抱进怀里，又拿上包，终于准备凯旋了。 然而就在这时，两名女警走了进来，直接挡住了魏小乔的去路。 “小姐，这孩子是你的吗？”其实一名女警察问魏小乔，眼神里带着审视。 魏小乔有点懵，脱口回道：“不是！”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接到举报，说是有人涉嫌拐卖儿童。”另一名女警说着，便打算上前抱过魏小乔怀里的念念。 “我只是给孩子换个尿布。”魏小乔辩解了一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念念愣怔地看面前的警察，又回头瞧了瞧魏小乔，显然搞不清状况，居然又乐了。 “请配合调查，否则我们不排除用强制手段。”手扑了个空的女警立马喝道。 “不是啦，这孩子的叔叔……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小孩坐飞机过来，笨到连个尿布都不会换，我是临时被抓了差，不是拐小孩子的。”魏小乔知道不能硬来，急着解释，随后伸头朝外面喊：“沈默亭，给我进来！” “还有同伙？”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已经拿出对讲机，要求派人增援。 过了一会，沈默亭进了母婴休息室，马恒在门口闪了闪，却又退了回去。 “警官，不是拐卖儿童，这孩子是我带来的。”沈默亭皱着眉头道。 “你和这女的是夫妻？”一名女警已经抽出身上的警棍，警惕地盯着沈默亭。 “我眼光有这么差吗，”沈默亭表情一变，傲娇地来了一句：“跟她不熟！” 就这一句，魏小乔在心里要骂死沈默亭了。 机场派出所里，魏小乔抱着念念坐在椅子上，亏心得要死，感觉沈默亭跟自己命里带冲，上回是电梯失控，这回直接被抓进了派出所。 “有趣，太有趣了！”坐在魏小乔旁边的马恒憋不住，又开始乐起来。 魏小乔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正在不远处做笔录的沈默亭，问道：“牛家宝呢，叫他拿孩子的证件，他打算用几年时间？” “刚才打电话，说是证件不知道被沈默亭扔在哪个箱子里，正和司机两个在那翻着呢！”马恒说着，又笑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前，在母婴休息室，增援的警察赶了过来，魏小乔跟沈默亭一起被“请”到机场派出所，随后马恒跟过来，以朋友名义要为两人担保。 “你要不去看看呀，关键时候，牛家宝是不是存心的。”魏小乔急得催起了马恒。 马恒忍着笑站起身，走到沈默亭那边说了几句，便出了派出所。 过了一会，沈默亭坐到魏小乔旁边，伸头看了看念念熟睡中的小脸，笑了一声。 “我说，以后咱们远着点！”魏小乔瞪了沈默亭一眼。 沈默亭立马回怼：“是我记性不好，怎么就忘了，跟你碰到一块不会有好事！” “恶人先告状是吧？”魏小乔又来一句。 大概是魏小乔的声音有点大，怀里的念念小身体一抖，睁开了眼睛。 “宝宝，我们继续睡啊，”魏小乔赶紧低下头，声音婉转地哄起了孩子：“我们念念是乖宝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沈默亭看了一眼魏小乔，随即将脸转到另一边，明显是忍不住想笑。 在魏小乔的安抚下，念念再次闭上眼睛，还翻了个身，窝进魏小乔怀里。 魏小乔松了口气，正瞧见沈默亭那副偷笑的表情。 “有什么好笑的？”原本魏小乔还满是温柔的脸，直接拉了下去。 沈默亭咳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哄孩子的样子挺像灰太狼。” “闭嘴！”魏小乔直接投过去一记白眼。 沈默亭靠在长椅上，抬头望着天花板，随口问道：“你跟马恒是来机场接人？” 愣了三秒之后，魏小乔猛地反应过来，被沈默亭一搅和，她居然把雅克·吴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三十五章 蟑螂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和马恒大清早出门接人，结果在机场派出所折腾半天，再出来时，从巴黎飞来的航班已经在一个钟头前抵达了。 围着接机口转了半天，魏小乔知道糟糕了，头疼回去没法跟魏小君交代。 “急什么呀，说不定人家自己打车走了！”马恒倒是不急不慌。 魏小乔忽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拨出雅克的号码，随后不忘瞪了马恒一眼：“人生地不熟，还是外国人，你让他自己打车？” 马恒手插在裤兜里，一脸的得意。 “Allô！”手机里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魏小乔忙用她那不太熟练的法语道：“雅克先生，我是来接机的魏小乔，不好意思，因为一点事耽误，请问您……” 这边，魏小乔话还没讲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经笑盈盈地站在了她面前。 “雅克……吴？”魏小乔愣了半秒，居然有些小小的心乱。 面前这位棕色头发的男士，有一双如大海一般碧蓝无际的眼眸，真不要……太帅了！ 御品轩的工作室里，魏小乔拿着毛笔，将刚刚调好的天青色在花盆釉面上抹了一小点，看了半天之后，皱皱眉头，从旁边拿来软布擦掉，自言自语道：“还是深了。” 工作室的门被人敲响，魏小乔随口道：“进来！” “不打扰你？”马恒探头看着魏小乔。 “打扰！”魏小乔不客气地回道。 马恒对魏小乔递过去的厌烦眼神视而不见，笑嘻嘻地走进来，直接靠到窗边，朝外面的院子瞧了半天，才转头对魏小乔道：“你忙你的，我就站一会。” 此时光线已经不够，魏小乔也打算收了，索性一边整理工具，一边取笑道：“不好好陪客，跑我这儿来，是被我姐嫌弃了？” “人家叽里呱啦说半天，我一句没听懂，站那儿跟傻子似的，”马恒开始抱怨：“外国人心思贼得很，肯定打主意防着我呢，从机场过来这一路，尽听那小子讲中文，这会儿见到小君，就不说人话了！” “你想多了，我觉得人家根本没把你看成对手，”魏小乔听得只想乐，故意对马恒道：“你跟人家本来就高下立见，我要是我姐，也挑这么一位英俊潇洒、谈吐又好而且还风趣幽默的。” 马恒：“……” “我这边正忙着，你请便吧，要不就先回去，今天也受累了。”魏小乔也嫌马恒碍眼，想把他支出去。 “他……晚上不会住这儿吧？”马恒不放心地问。 魏小乔看看马恒，笑道：“你倒提醒我了，我现在就出去留客，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对吧？你觉得住哪儿好呢，要不……我姐让出房间？” “别出馊主意啊！”马恒立刻不乐意了：“瞧着那小子手上戴的百达翡丽，他能缺住酒店的钱？我现在就送他走，御品轩的便宜，谁都能占呢？” 说着话，马恒真就出了工作室。 魏小乔边笑边叹气，正好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干脆跟了出去，想看看马恒会出什么傻招。 后院里，魏小君和雅克站在地上一堆残片前，似乎雅克对残片产生了兴趣，弯下腰瞧半天还不够，干脆又拣起一块，放在了掌心。 “小乔，你忙完了？”魏小君注意到魏小乔从工作室出来，朝她问了一句。 “都参观过了？”魏小乔笑着问道。 没等魏小君回答，雅克已经先开了口：“小乔，你们为什么要收集这些碎片？” 这一回，雅克到底如马恒所愿，说起了有些蹩脚的中文。 “是我一位叔叔送的礼，据说这些都是从旧时的窑厂挖出来的。”魏小乔回道。 “也是古董吗？”雅克好奇地问。 “哎哟，这问题问的，”马恒不失时机嘲笑一下别人：“破残片能值几个钱。” 魏小乔很耐心地解释道：“历朝历代都有不少窑口，存下大量残片，有一句话叫做‘残而不失其美’，”说着，魏小乔拿起雅克掌心上的青花瓷片，指着上面残缺的图案道：“你看，这个部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件蓑衣，我们据此想象，它或是描绘一位渔翁在江边垂钓，或是记录农夫的辛苦耕种，从一个细节，就可以延展出能无限想象的画面，所以，如果是真品，自然有它的历史研究价值。” 雅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叹：“实在太神奇了！” 魏小乔将瓷片还给雅克，笑道：“残片当然也有市场，不过，无论如何都没有整器来得珍贵。” “小乔，刚才小君带我看过御品轩制作的一些器皿，精美到令人惊叹，你们是艺术家，这一点我非常佩服。”雅克夸赞道。 魏小乔刚打算谦虚一下，马恒很不识相地过来打了个岔：“雅克先生大老远从法国飞过来，肯定也累了，我送他回酒店休息，小乔，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马先生，我不急着休息，小君刚才说过，要带我风识一下锦城风味。”雅克笑看向魏小君。 马恒明显不高兴了，堆在嘴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餐厅已经订好了，小乔，现在可以走了吗？”魏小君问了魏小乔一声，转头又用法语跟雅克讲了几句。 “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就来！”魏小乔说着，便往自己位于东厢房的卧室跑去。 就在马恒的脸快要挂到地上的时候，魏小君终于翻了他的牌：“马恒，要不要一起？” “当然要，今天和雅克先生不醉不归！”马恒一秒之内喜上眉梢，答应得干脆利落。 一间老字号的中餐馆大厅，魏小君拿着菜单，跟坐在旁边的雅克聊着，两个人不免头挨得近了一点，对面马恒冷眼瞧着他们，嘴角已经撅了起来。 魏小乔从洗手间回来，正瞧见马恒那张臭脸，坐下之后，凑到他耳边，笑道：“如果受不了刺激，你就找个理由走先，省得饭没吃完，心脏病犯了。” “凭什么？”马恒不服气地道。 马恒一亮嗓，魏小君和雅克同时看了过来。 马恒的脸立刻一变，冲着雅克笑道：“雅克先生，你来得算是巧了，这家店开了几十年，味道在锦城数一数二，可惜快要拆迁，要晚来几天，大概就看不到了，今天不用客气，我和小君请客。” “谢谢，我请。”魏小君淡淡地回了一句。 马恒眨了眨眼睛，冲着魏小君笑得谄媚。 “在巴黎的时候，小君跟我提到她的故乡，曾说过，小时候经常跟着父母和妹妹在这里用餐，说那是一家人的幸福时光，”雅克伸出手，揽了揽魏小君的肩膀：“我也一直非常向往。” “是呀，想想还是小时候开心。”魏小乔在旁边感叹了一句。 点完了菜，魏小君和雅克又聊了起来，依然用的是法语。 魏小乔因为曾经有去法国游学的打算，学过一点法语，虽然说得还不灵光，不过对话倒听得懂，魏小君和雅克无外乎聊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此后几天的游玩计划。 马恒支楞着耳朵，看来是想听，却又一脸懵。 “御品轩简直就是宝藏，小君，我相信，如果能将你们的艺术带到巴黎，一定可以引起轰动。”雅克很有兴致地道。 魏小军笑了，看了看魏小乔：“小乔，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的作品，这么好的才华，只做瓷器修复，实在太可惜。” “过一段时间再说，”魏小乔抓了抓头发：“灵感都已经跑光了。” 魏小君转过头，对雅克道：“中国瓷器历史悠久，从某种意义上，早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也给后世的从业者带来创作上的难题；另外就是，目前最受关注的还是古瓷器，新作品要想得到市场肯定，除了自身艺术价值的提升，还必须有欣赏它们的受众。” 魏小乔听得入神，旁边的马恒却急了，凑到她耳边道：“跟你姐讲，能不能说中国话，搞得我跟个摆设一样。” 魏小乔瞧了瞧马恒，不由笑出了声。 “马先生有什么高见？”雅克好奇地问。 马恒尴尬了，眼睛开始乱瞟，假装欣赏起四周风景，结果也不知道看到谁了，眼睛一亮，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见个朋友。” 魏小乔朝着马恒那边望了一眼，便笑着对魏小君道：“是利先生，马恒一直想跟人家做生意，不过利先生不带他玩。” 没一会，利伯平由马恒陪着，走到他们这一桌，先是由魏小乔介绍，和雅克握过手，随后利伯平看向魏小君，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乔都没有跟我提过。” “前几天，正好这段时间有休假。”魏小君回道。 说来魏小君还是利伯平的学妹，加上算是世交，两人也挺熟悉。 寒暄过后，马恒自然请利伯平坐下来聊聊。 “利先生今天有应酬？”魏小乔随口问了一句。 利伯平摊了摊手：“其实都是一些无聊的饭局，可你又不能不来，商场上，大家要互相给面子。” “伯母这段时间情况怎么样？”魏小君问道。 “就那样吧，谁叫我们家摊下这种事儿呢，”利伯平稍有些无奈的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魏家姐妹不免对视了一眼，何止利家，她们也遇上了同样的困境。 说到这里，利伯平看向魏小乔，似乎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后来才知道，你到医院去看我妈，差点出了大事。” “什么事儿？”魏小君惊讶地问道。 “就是被困进电梯，虚惊一场。”魏小乔忙轻描淡写地道。 见魏小君面露疑惑，马恒在旁边解释：“牛家宝跟我讲过，电梯缆绳断了，当时还挺惊险，不过咱们小乔是打不死的小强，都没受伤。” “你才是蟑螂呢！”魏小乔白了马恒一眼。 利伯平眼睛一闪，冲魏小乔开了一句玩笑：“我和我老婆在家里面琢磨，怎么好巧不巧，你和默亭一块被关进电梯？” 马恒来了劲，一拍魏小乔后脑勺：“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们两个……” 魏小乔嫌弃地甩开马恒的手，耸了耸肩道：“你们就当冤家路窄吧！” 第三十六章 内斗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学长，沈默亭是谁？”魏小君笑着问了出来，看向魏小乔的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欣慰。 “这个嘛……得问你家小乔，”利伯平看向魏小乔，很意味深长地道：“默亭向来抢手，该抓就得抓紧，别让他跑了！” 魏小乔油然而生一种被人栽了赃的感觉，正急着要摘干净，马恒不省事地抢了一句：“各位不知道吧，今天在机场更好玩了，小乔和沈默亭一块被警察逮个正着，差一点要拘留，后头还是我出面，把他们俩担保出来，你们没看到，小乔快抱着沈默亭哭了！” 马恒胡说八道还故弄玄虚，却得到了利伯平响应，笑呵呵地问：“还有这事，讲详细一点？” “马恒更年期提前了吧，在那搬弄是非！”魏小乔呵斥了马恒一句。 魏小君却一脸的担心：“小乔，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没事啦，”魏小乔摆了摆手：“其实就是误会一场，我帮人家照顾小孩，被当成人贩子，后来解释清楚了。” “你还会照顾小孩？”听到魏小乔这么说，魏小君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笑起来，摇头道：“你也就是个大小孩。” “我们在机场遇到抱着孩子的沈默亭，那时他别提多惨了，苦着脸来求小乔帮忙给孩子换尿布，大概觉得只要是个女的，天性有这技术，结果……”马恒满嘴跑火车，到后头只顾自己乐，完全讲不下去了。 “那个沈默亭……有孩子了？”魏小君疑惑地问。 “这一点我能担保，他没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孩子应该是念念，我太太的内侄，他家跟我家是姻亲。”利伯平忙在旁边解释。 魏小君点了点头，嘟囔道：“那就好，否则我爸妈那关过不去。” 魏小乔已经哭笑不得了，怎么越说越成了真事！ 有人走到利伯平身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利伯平神情稍有些不耐烦，随后站起，对桌上的人道：“我走了，那边还得继续应酬，有空大家再聊！” 这边利伯平刚打算离座，却似乎又想到什么，对魏小乔道：“跟你说件事儿，瓷器街……恐怕这回真要拆了。” 魏小乔愣住，脱口问道：“沈默亭怎么说话不算数？” 利伯平摊了摊手：“应该是盛世地产里面出了状况，我刚听到一点消息，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联系默亭，具体不太清楚，应该是项目换了负责人。” “利先生，确定吗，我是说拆迁的事？”魏小乔盯住利伯平。 利伯平干脆也不急着走了，重新又坐回去，对在座的人道：“盛世地产吃下六马桥之后，我们利氏一直想跟他们合作，谈得也七七八八了，结果今天一早，我们接到沈氏地产部打来的电话，通知我们，从即日起，六马桥改造由沈氏统筹掌控，盛世地产只承担辅助工作。” “这不就是……沈默亭被架空了？”马恒一脸诧异：“奇怪，早上我们还跟沈默亭在一块，他什么都没说。“ “沈氏内斗一直严重，不过居然在太子爷头上动土，也让人想不到，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一早和沈氏派来的人在六马桥视察，李世德……”利伯平说着，看了看魏小乔：“小乔你应该也见过那人，他后来赶了过来，现在就在里面包厢喝酒，沈氏那帮人全在拍李世德马屁，听他们的口气，李世德之后会主导这个项目。” 魏小乔听到这些，倒吸了一口凉气。 利伯平又站了起来，道：“其实之前我和默亭讨论六马桥的改造规划，他跟我提过，瓷器街一带的住户基本上不愿意拆，他还特意提到了……御品轩和望远斋，默亭是建筑设计师出身，对老旧建筑很有研究，他倾向于原地修缮，可现在来看，他的想法恐怕要被完全推翻，。” 没一会，利伯平走进了最顶头一间包厢，魏小乔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发怔。 马恒打量了魏小乔片刻，转头对魏小君道：“小乔之前跟我说过，御品轩是咱爸的命根子，所以她拼死拼活，也要把老房子保住，回头我去见一见沈默亭，把情况打听清楚，你们也别着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雅克，忍不住开了口：“御品轩这么有历史的房子，为什么要拆掉，真得非常可惜。” 魏小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探过身，拍了拍魏小乔的手：“小乔，我已经回来了，有什么事，姐姐跟你一块担着。” 魏小乔回过神，看了看魏小君，用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刚才她突然想起来，在机场的时候，沈默亭似乎暗示过御品轩可能被拆，只是当时她以为沈默亭故意找话气她，却没想到，风向真的变了…… 瓷器街快要被拆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开了，瓷器街上，难免人心惶惶。 雅克远道而来，魏小君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替雅克接风的时候，两人约好出去做短期旅行，这下戳到马恒痛脚，厚着脸皮要当司机，魏小君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 一早，魏小君他们坐着马恒的车出发了，魏母去医院陪老魏，御品轩照旧开门迎客，至于魏小乔，此时守在她那一方工作室，正对着面前电脑上雅克提供的那只哥窑灰青釉胆式瓶原物照片，一块块地给残片编号，做修补前的准备工作。 这件胆式瓶，的确出自哥窑的青瓷，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釉面上交错逶迤的冰裂纹路，纹路的形成，据说是旧时每到开窑，工匠在窑温没有完全冷却的情况下，就直接取出瓷器，导致冷热相撞，釉面产生开片，进而衍化出金丝铁线的绝妙意境。 只是这种意境，如今可遇不可得了，魏小乔有一年想讨老魏高兴，打算烧制出冰裂纹的瓷器，研究了半天，甚至翻遍古籍也找不对方法，只因为技术早已经失传。 给其中一块残片编了号，魏小乔又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理论上讲，因为残片完整，要复原雅克的这件胆式瓶并不算困难，但是，如何修复过程当中，不伤及它原本金丝铁线的流畅，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就比较麻烦了。 所以，魏小乔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步都做到极致认真。 工作室外，有人敲了敲窗户。 魏小乔好一会后才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是老吴站在外面。 “小乔，要不要出来看看，三秃子又在街上装神弄鬼，说是下星期拆迁队就要进场了。”老吴冲着魏小乔高声道。 魏小乔叹了口气，倒猛地想起来，一直打算给牛家宝打电话了解情况，结果忙忙碌碌的，居然给忘了。 “我问问牛家宝。”魏小乔走到窗边，回了老吴一句，便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牛家宝的电话光在那响，却一直没有接，魏小乔心里疑惑，不免想到，沈默亭这个人虽然讨厌得要死，可至少他答应过不会动瓷器街，现在换上了李世德……魏小乔听牛家宝说过，此人跟沈默亭意见完全相反，只怕这回真是非拆不可了。 魏小乔出了工作室，关上门之后，朝着御品轩外走去。 店门外，此时站了不少人，有人看到魏小乔出现，朝着她招了招手：“小乔，三秃子要来坑咱们，你过来瞧瞧。” “叫魏小乔有什么用，你们还想打人？”人群里传出三秃子的嚷嚷声。 “告诉你，三秃子，大家如今齐齐一条心，绝不让咱老祖宗留下的房子，被你们这帮孙子给糟践了！”有人怒喝道。 三秃子一脸得意：“你心再齐有什么用，告诉你，这回是盛世地产大老板亲自抓六马桥改造，人家可是国际大公司，钱已经砸下来，各方面关节都打通了，你们现在不想拆,也得拆！” 魏小乔听得直皱眉头，正要要走过去，手里的电话响了。 以为是牛家宝打了回来，魏小乔立马接起，问道：“牛家宝，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又说咱们这片要拆……” “是魏小姐吗，我这边是市立医院，你最好马上来一趟，你家那什么亲戚又过来闹了。”对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太高兴。 魏小乔愣了一下，似乎听到电话那头有些乱，立马道：“我马上就到，麻烦你们，不要让那些人待在我爸病房。” 说完，魏小乔拔腿就往牌坊那头跑去。 好不容易打到出租车，一路催着司机赶到医院，魏小乔直接冲向病房。 刚进走廊，魏小乔便看到李月兰发了疯一般，对着老魏病房的门又拍又跺，还鬼吼鬼叫：“你们大房得意那么多年，现在轮到我们扬眉吐气，魏德山，做人要有良心，你都快死的人了，还指望把钱带走？该我儿子的那份，一个子都不许少，御品轩回头几千万的拆迁费，不能全让你们得了，识相的，现在就把我儿子名字加到你家房产证上，否则等我女婿出了手，让你连棺材本都拿不到！” 走廊上围观的人不少，有几名保安站得离李月兰很近，几次试图带开她，却根本压不住李月兰的胡搅蛮缠。 就为了李月兰敢咒老魏“快死了”，魏小乔顿时血往上涌，飞步跑到李月兰跟踪前，狠狠将她往旁边一扒拉：“李月兰，说什么混账话呢，别以为我不会动手打你！” 魏小乔出现得突然，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她，连李月兰也愣了愣。 第三十七章 下九流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打人啦！”李月兰倒是很快回过神，叉起老腰，气势汹汹地对旁边站着的保安道：“别光知道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可都瞧见了，刚才她动了手，给我叫警察，我今天跟这死丫头没完！” “行了，有话好好说，都是亲戚呀！”魏德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小心地劝李月兰。 李月兰才不甩魏德平这一套，拿手指着他：“用得你瞎装什么好人，如今咱家得了好女婿，从此扬眉吐气了，用不着你还跟他们低三下四，你要再这么怂，老娘这就把你踢出门，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咱们不过了！” 魏德平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嘴里嘟囔着：“不就还个钱，我说不让，你非要跟过来，这下又闹得鸡飞狗跳……” “拿我女儿的钱还给他们，你不心疼，我心疼死了！还有，要不是我这回过来，都不知道被人蒙在了鼓里，他们家早就打定主意，你不想想，回头御品轩一拆，他们大房钱拿到手，全归了外姓女儿，我儿子也姓魏，还是魏家独苗，凭什么就得喝西北风？”李月兰打断了魏德平，一脸恨铁不成地骂了起来。 “大哥的病……不是故意要瞒咱们，只是不想人替他担心，”魏德平还是没敢看李月兰，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天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你们跑过来闹，总得有个说法？”魏小乔忍着气，盯住了魏德平，冷冷地问道。 “魏德山病得要死，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到底站哪头？”李月兰还在质问魏德平。 魏德平连着叹了好几声，走到魏小乔跟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小乔，这是48万5，那个……利息以后有了，我再补给你，好好帮你爸把病给治了，也算丽丽和我们的一点心意！” 魏小乔从魏德平手里抽出那张纸，拿在手里，淡淡法看了看。 这是一张现金转账支票，不是先前魏德平承诺的50万，看来利息……人家又舍不得给了，魏小乔仔细地看过票面，确定不是假的，随后无意间扫了一眼“签发人”一栏，倒有些愣住。 印章上签发人的名字，居然是……李世德。 魏小乔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李世德会和李丽丽开着同一辆车，此时抬头看了看一脸倨傲的李月兰，魏小乔十分鄙夷地想，李丽丽跟了一个看上去岁数比李月兰还要大的男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丽丽说，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到银行办个手续，钱就能划到你账上。”似乎怕魏小乔不会用现金支票，魏德平还在一旁指导了一下。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直奔魏小乔还攥着的那张支票，魏德平这回反应挺快，上前挡住李月兰，转头又对魏小乔道：“赶紧把支票收了，我刚问过医生，你们是打算带你爸到国外治病，回头钱一定花得厉害！” “死东西，咱家的钱，凭什么要给外人！”李月兰气急，推了一把魏德平，还想往魏小乔这边凑，瞧架势想要明抢，却被魏德平拦得死死的。 “当初你们三天两头过来找我爸借钱的时候，也没见把自己当外人啊！”魏小乔心安理得地将支票塞进身后背包，接下来，该到跟这对夫妻再算一笔账的时候了。 李月兰看来知道钱是抢不回了，恼火地一抬脚，朝着魏德平屁股上踢了过去。 这个动作引来哄堂大笑，魏德平疼得叫了一声，表情有些尴尬，李月兰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冲着众人吼道：“都给老娘滚一边去！” 有保安看不过眼，劝道：“女士，这里是医院，住的都是病人，你老在这儿吵，影响人家休息，赶紧离开吧！” “这里公共场合，你们凭什么赶我，让开，我要尿尿！”李月兰傲娇地回骂一句，随后转身挤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二叔，你跑去找医生做什么？”魏小乔此时盯紧了魏德平，恨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是特意去找的，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主任查房，我老婆也是关心，抓住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医生问了问，才知道大哥得的是……那种治不好的病，”魏德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居然埋怨起魏小乔：“你这孩子也是的，出那么大事儿，怎么不跟我说，家里没男人当主心骨，难怪你们乱成一锅粥。” “原来是这样……”魏小乔咬着牙，对魏德平道：“带着你老婆立刻离开，从此不要出现在我家人面前，那40多万是你们欠我家的钱，还钱天经地义，我没必要对你感恩戴德，你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让她跟疯狗一样到处咬，还想当我们的家，天大的笑话！我再说一遍，我爸的病肯定能治好，不劳你们操心，也别再计什么！” 这种时候，魏小乔已经没法再当魏德平是什么长辈了，这两口子简单就是过来要老魏的命呀！ “你说谁是疯狗呢，还想治好病，你才说笑话，刚才那医生亲口讲的，你爸那种毛病，别说出国，飞到月球上也没得治了，”李月兰又挤了回来，颐指气使地道：“告诉你魏小乔，要不是为了御品轩那个破房子，我才懒得搭理你们，说白了，一帮臭做瓷器的，你们也就是下九流！” 李月兰又咬起来，魏小乔也不想忍着，卷起袖子上前一步，这种女人就是来找凑的。 “想打人？”李月兰嗅觉还挺灵敏，立刻闻出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却还在骂骂咧咧：“光天化日的，你敢动手，我就叫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告诉你，我女婿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他动动嘴皮子，魏小乔，你等着，我有办法让你在牢里呆一辈子……” 这边李月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魏小乔身后传来一声门响，随后一个身影从老魏病房冲出来，兜头一盆凉水，朝着李月兰从头到脚浇了过去。 李月兰中了招，大概以为被泼了硫酸，吓得先蹦几下，随即躺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魏小乔使阴招，我脸给毁了！” 魏小乔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才发现冲过来泼水的，是自己一向不爱跟人争执的亲妈。 显然，一盆水不足以平息怒火，魏母又冲过去，直接坐到李月兰肚子上，开始没头没脑地打下去。 话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又怕不要命的，此时的魏母完全跟变了个人一样，便劲地扯住李月兰的头发，吼道：“死女人，别以为我们活该被你欺负，我今天让你知道厉害！” 李月兰不过色厉内荏，真要挨了打，没一点还手之力，只捂着自己的脸，在那哭嚎。 “阿姨，您别打了，回头伤到人不好。”保安只得又在旁边劝魏母。 “大嫂，快停下吧，咱们好好说！”魏德平吓坏了，想要过去将魏母拉开，却被魏母伸手用力推到了旁边。 最后是魏小乔走过去，从后面将魏母抱起，劝道：“妈，外头的事你别管，赶紧进去看着爸！” “死婆娘，敢咒我老公，告诉你，魏德山会比你命长，李月兰，这么多年，我老公照顾你们，当年魏德平把你一个寡妇娶进门，还不是我们出钱出力，哪点对不起你家了，你们现在咒他死，我这就掐死你，看你还敢嚣张跋扈！”魏母一边骂着李月壮，一边已经控制不住痛哭了出来。 魏小乔长长吐了一口气，将魏母搂进怀里，对着魏德平道：“把李月兰弄出去，我妈说要掐死她，你可别不信，不用我妈动手，我就能要李月兰的命，想让我坐牢是吧，谁怕谁呀，快滚！” “你们有本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啊？”地上的李月兰大概缓了过来，又开始要。 魏小乔猛地放开魏母，要朝李月兰冲过去，眼见着李月兰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爬了起来，扯过魏德平，挡在自己身前，看来是知道怕了。 旁边围观的人早听出了大概，对着李月兰和魏德平指指点点，站在近处的那名保安嘀咕一句：“这样的亲戚还真讨厌，人家好好住个院，他们隔三差五的过来骚扰。” “德平，你……们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老魏病房门口响起。 魏母先听到了，转头看了过去。 老魏扶着墙站在那儿，因为中风后遗症，一只手不停地抖着。 魏母眼泪夺眶而出，走到老魏跟前，一把将他抱住，哭道：“老头子，你出来干什么？” “走……”老魏没有回应魏母，却看着魏德平：“不做……亲戚，走……” 魏德平这下慌得不行，撇开李月兰，过来解释道：“大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都是自家兄弟，谁不盼着谁好啊？” “走……”老魏并不理魏德平，看了看魏母，老夫妻相携回了病房。 魏德平大概还想辩解，都要跟着往里走了，魏小乔拿手一挡，顺势将门带上。 “大哥生气了？”魏德平眉心拧住，颇为小心地问魏小乔。 “没听明白我爸的意思，二叔，你摸着良心说，我爸一直把你当亲兄弟，可你呢，拿他当摇钱树，现在摇钱树老了，你还想拿起斧头把他砍倒？做人不能只看钱，这道理还用我来教？”魏小乔怒道。 “小乔，你信我，我原本不想要御品轩的，我家从老辈就是旁支，大哥肯认我当兄弟，我心里一直感激，是我老婆她心眼子小，一辈子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就觉得人家对不住她，什么都想要，我回去就教训她。”魏德平脸有些胀红，显然是被魏小乔当面怼得下不来台。 魏小乔没再管外面站着的魏德平两口子和满走廊的看客，打开病房的门，自己走了进去。 第三十八章 奸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病房里，此时安静得有些吓人。 魏小乔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靠在门后，给自己鼓了半天勇气，才敢抬脚走过玄关，站到老魏的床尾。 老魏躺在床上，闭着双目，不知道是在假寐，还是真睡着了。 床沿边，魏母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魏，时不时用手擦去自己面颊边流了许久的泪水。 这样的情景，是魏小乔曾经想象过，甚至害怕看到的。 一时间，魏小乔竟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老魏那张因为疾病折磨而黯淡无神的脸，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走了？”魏母转过身，问魏小乔。 魏小乔点了点头，含混地道：“没事了。” “恨死了，你爸一片好心，全喂了白眼狼！”魏母忍不住气道。 床上的老魏动了动，没一会，他睁开混浊的双眼，仰头看着天花板。 犹豫半天，魏小乔故意打岔道：“李月兰那张破嘴，说不出什么好话，到现在她还惦记着分家产，御品轩……我绝不能看着它被拆，回头我就去街道问问情况，我还不信，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你姐……”老魏突然开口了。 魏小乔忙回道：“昨天我姐那个法国朋友不是过来看您了吗，今天他们说好到外头去转一转，来者是客，我姐总得好好招呼。” 老魏看向魏小乔：“那个男孩……和你姐……” “目前来看，还只是朋友，”魏小乔想了想，故意半天玩笑地道：“马恒也跟他们一块走了，大概是盯我姐的梢。” “马恒……不错的，”老魏叹了口气，看向魏母：“你劝……劝小……君。” “知道，回头咱俩一块劝，大丫头肯你的话。”魏母立马道，不免朝魏小乔瞥了一眼。 “小乔，也该……给她张罗，”老魏目光又落到了魏小乔的脸上：“这些天……辛苦……小丫头了！” 魏小乔一怔，竟从老魏话语间，听到了一丝诀别的意味。 “我……多想看……她们出嫁……想抱……外孙。”老魏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眼神里却溢满了伤感。 魏小乔觉得有些唇干舌燥，使劲地咽了咽口水。 “放心吧，小君的事解决了，就给小乔找婆家，回头把她们都赶紧嫁了，咱们乐得清静。”魏母试图安慰老魏，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那就嫁吧！”魏小乔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紧张地观察着老魏的表情。 又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老魏对魏小乔：“我是什么……病，怎么……治法，把医生……过来……让我有个……底。” 魏小乔根本没敢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老魏病房外的走廊上，魏小乔拿着手机，已经来回踱了半天，犹豫要不要给魏小君打电话，让她立刻回来。 虽然老魏表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可是魏小乔知道，老魏到底还是有些懵，这种事情落在谁头上，也不会那么快缓过神，甚至有些人，就此振作不起来了。 被请进病房的主治医生出来了，朝着魏小乔招了招手。 魏小乔赶紧上去，小心地问道：“医生，我爸他现在……怎么样？” “病人情绪低沉，这段时间你们多陪陪他，最好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医生想了想，又道：“关于病情，我已经和病人解释过，也跟他讲得很明白，在得到及时有效治疗的前提下，有过治愈的病例。”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魏小乔连连点头，目送着医生进了办公室，正当她准备回病房时，手机响了起来，牛家宝居然在此时回了电话。 按下接听键，魏小乔随口“喂”了一声。 “夺命连环call啊，怎么突然想我了？”牛家宝笑嘻嘻地问道。 魏小乔淡淡地道：“有点事问你……回头再说吧！” 牛家宝似乎咂摸出不对，反问：“怪了，没及时接电话，你都不骂我了？” 魏小乔没心情跟牛家宝开玩笑，不过转而想到拆迁的事，决定还是问一下他。 朝着老魏病房看了看，走远了一点，问道：“一直在传盛世地产……或是沈氏的人打算拆瓷器街，真是这样？” “沈总马上要离开盛世地产，连沈氏的职务也一起辞，他跟大老板彻底翻脸了。”牛家宝答非所问地回道。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沈默亭要辞职，而是明白了，果然沈默亭这一走，瓷器街绝对跑不了。 “小乔，你知道我在哪？”牛家宝又笑起来。 “我还有事儿，不跟你聊了。”魏小乔觉得挺无趣，便准备挂电话了。 “你听我说完呀，”牛家宝显然来了兴致：“沈总今天见了重要客人，我一早就被叫去他的公寓，刚刚才把客人送走。” 说到这里，牛家宝顿了顿，显然是等这魏小乔追问。 魏小乔完全这个精力，只说一句：“有什么话，下回见了再说吧！” “沈总要开工作室了，我也从盛世地产辞职，以后打算跟着他创业。”牛家宝赶紧揭晓答案。 “好吧！”魏小乔含糊地回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魏母陪在老魏旁边，正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老头子，过几天咱们就出国瞧病去，回头等你病好了，咱们不急着回来，去旅行个一年半载！” “一辈子……辛苦你，”老魏感慨道：“两个女……都乖，以后会……照顾你。” “我是指望女儿的人吗？”魏母鼻音很重地嗔了一句：“以后我可都靠着你，你得给我好好的，咱们有病治病，可不许瞎想，我老公要强一辈子，总不能被一场病给打倒吧！” 魏小乔听了一会，走到床边，故作轻松地道：“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没想到被那两个为老不尊的给搅和了。” “什……么事？”老魏看着魏小乔问道。 魏小乔想了想，拿出手机，走到老魏床边道：“雅克这回来锦城，就为了请咱们帮他修一件瓶子，我给您看看那瓶子的原物照片，我琢磨了半天，觉得不太好修，得要爸您替我做场外指导。” 老魏立刻点了点头，魏母和魏小乔一起，帮老魏靠坐在床上，随即魏母又替老魏带上了一副老花镜。 “您看到没有，真品哥窑灰青釉胆式瓶，跟故宫藏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这么好的东西居然给碎了，雅克说，是他爷爷拿出来显摆，结果失手掉到地上，看来外国人真养不了好物件。”魏小乔手指着图片道。 老魏也是一脸的心疼：“好……东西，冰裂纹的……砸……一件，少一件了！” 魏小乔瞧了瞧老魏，又道：“其实我犹豫好久，要不要跟您说这事儿，就怕刺激到您，别说您了呀，雅克爷爷就因为这瓶子，心脏病都犯了。” 老魏终于笑了一下：“是我……也得犯……心脏……病。” “您瞧这色泽和纹路，温润清透，透着一股说不尽的韵致，”魏小乔指着图片，又想了想，道：“这样吧，明天我把那些残片给您带过来看看，只要您别当场气哭就成！” 老魏忽地有些沉默，好一会，问魏小乔：“不是出国还有几天吗，帮我问问医生，我这两天能不能回家？” 魏小乔愣住，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御品轩外，魏小乔打了一辆车，到底将老魏给接了回来。 御品轩的人听到消息，都已经迎到店外，这边众人将老魏小心地扶到车外，魏小乔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想让老魏坐上去，结果老魏已经架住老吴的胳膊，由魏母在另一边扶着，一步一步踏上御品轩的台阶。 “老魏，听说你回来！”对门望远斋里，牛老爷子已经走了出来，远远朝老魏招呼了一声。 老魏很辛苦地转了转身，冲着牛老爷子道：“老爷子……我……回来了，在外头住……太久，真想……家呀！” 牛老爷子干脆走过来，上下打量过老魏，陪着他一块进了御品轩。 魏小乔将轮椅递给旁边店员，正准备往里走时，店员却把她叫住：“小乔，跟你说个事，拆迁队的人真进来了，还是以前拆迁公司那间房子。” “这么快？”魏小乔吃惊地看向店员。 “小乔，听说魏爷回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有街坊经过，上来问了一句。 “谢您关心，还挺好的！”魏小乔对人家点了点头，朝着牌坊那边望了过去。 从牌坊出去往北一拐，便是那间招人恨的拆迁办公室。 街坊凑过来，往左右看了看，道：“听说没有，鬼子又进村了，大家伙刚才商议，等你回来，咱们心齐齐地拿出个主意来。” “我回头到街道那边问一下。”魏小乔道。 “三秃子下午又在咱街上胡说八道，说是这回他老板打通了天地线，下了决心要把事情办成，”街坊说着，一脸有些纳闷：“那位沈总怎么说变就变，不是起头还答应不用搬了吗？” “换人了！”魏小乔长嘘了一声，现在终于发现，比起那帮非要拆人房子的，沈默亭或许还不算奸商。 第三十九章 作派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隔天早上，魏家母女扶着硬是不肯坐轮椅的老魏，一步步踏进了御品轩的工作室。 这间工作室，老魏在里面呆了大半辈子，如今因为一场大病，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此时颤巍巍地坐到工作台边，老魏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望了望四周熟悉的一桌一凳，终于有了一些光芒。 魏小乔弯下腰，对老魏道：“这回好东西添了不少，咱们慢慢看？” 老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一眼不眨地，瞧着魏小乔将沈默亭那件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放到了他面前的台子上。 “这花盆施釉丰沃而且匀称，釉色清亮润泽，整个造型大气端庄，又不失风雅，”魏小乔说着，将盆底掀开，露出下面款识，道：“您看，上头是‘二’。” “大器型……珍……贵！”老魏感叹道，声音都比平常亮了不少。 钧瓷底部通常以数字做款，从一到十，数字越小，就表示器形越大，做瓷器行的，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而这种大器型，的确越来越少见了。 “拿过来时，上面有些炸纹，我正要作色，调了好些日子。”魏小乔用手指了指暇疵处。 老魏似乎想看清楚一点，将头往前凑了凑，可当魏小乔体贴地把花盆放近一点时，老魏又坐了回去，道：“远……别砸了。” 魏小乔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老魏的意思，他如今手脚不灵光，这是怕自己不小心，伤到爱之如命的瓷器。 老魏当初的自信甚至傲气，终于被一场大病消磨掉了，魏小乔有些酸楚地想。 “你爸瞧见这些东西，什么劲头全都回来了！”魏母在旁边笑道，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别急啊，好东西有的是，”魏小乔忙又笑道，又拿过几件别人拿来修的器物，一一给老魏过目，而最后放到老魏面前的，是雅克万里迢迢带过来的哥窑天青釉胆式瓶残片。 “这就是我姐那朋友的瓶子，瞧着心疼不？”魏小乔故意揶揄老魏一句。 老魏先是笑笑，随即便摇了摇头。 这边魏小乔正要取一块残片给老魏看，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魏小乔抬头，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小乔，来前头看看吧！”有店员推门探进头，先是朝着屋里望了望，然后稍有些含糊地道。 魏小乔感觉是有什么事，也没多问，低头对老魏道：“爸，您和我妈在这坐一会，前头八成有买卖过来，我去瞧一下。” 此时老魏注意力全在那些残片上，只“嗯”了一声。 魏母笑着将一块标过记号的残片，放到老魏眼前，故意埋怨道：“这下开心了吧，为这些冷冰冰的东西魔怔几十年，还是瞧不够啊！” 魏小乔已经到门口，又回头看看老夫妻俩，这才走了出去。 进了院子里，魏小乔怕说话声被老魏听到，也不问店员，直到踏进御品轩，才开了口：“三秃子那帮地痞过来了？” “来的是开发商，说他们领导视察，那位沈总不在，领着头的是一个胖子，看着一脸笑模样，不过有街坊跟他打听拆迁的事，人家根本懒得搭理。”店员跟在后面道。 魏小乔站住，几乎立刻猜出来，胖子……恐怕是李世德到了。 “会笑的不一定就是善人，冷脸的也未必是阎王。”丢下一句之后，魏小乔直接穿过店堂，走到外头街上。 不算太长的一条瓷器街，此时两旁站了不少街坊，自然是得着消息，都要过来瞧一瞧。 魏小乔走到台阶上，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溜排七、八辆车停在不远处，最前面的那辆，魏小乔看得挺眼熟，正是沈默亭平常的座驾，不过……此时应该是换了主人。 “人呢？”魏小乔光瞧见车子，却没见着人，不免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店员。 “刚才一大帮人在街上转了个来回，”店员左右张望了好一会：“不会这么快就走了吧！” “好像又来了什么老总，全过去接人了。”一个离得近的街坊搭了一句。 话音刚落，魏小乔看到，一群人前呼后拥的，从牌坊那边，朝东头走过来。 “阵仗还挺大，”老吴也出了御品轩，嘲讽道：“搞房地产的老板，兜里揣几个臭钱，就喜欢在那摆谱。” 魏小乔干脆抱着双臂，靠在门前的檐柱上，看着那些人走走停停，却只四下瞧瞧，也没见有人进两边的屋里看。 李世德天生体胖，又走在那帮人最前面，瞧着还挺显眼，不过魏小乔很快注意到，似乎他旁边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才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 其实从李世德的态度，便可以瞧出端倪，很明显，他对那个男人的态度恭敬甚至有一点微微的小心，说起来李世德老腰微微弯着的样子，像极他在沈义达跟前时的作派。 当初在高尔球场，魏小乔旁观了半天，能感觉出来，李世德对沈默亭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客气，倒是对男人……很不一样。 魏小乔的眼神又落到那男人脸上，琢磨半天，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一位，不过远远地瞧去，此人周身带着一股冷淡，居然还颇有沈默亭那种生人勿近的意思。 没一会，这帮人已经走到了御品轩门口。 “沈总、李总，已经到了六马桥的中心位置，我们测量过，基本上就是在御品轩大门这儿。”有下属模样的在旁边道。 “沈先生的设想，要在六马桥正当中盖一栋七十层的大厦，打造一座六星级的酒店，以此为基点，向四下辐射，完成他建立一座集住宅、休闲、娱乐以及购物为一体的城中之城，如此宏伟的蓝图，也只沈先生有这个魄力。”李世德这种时候，也不忘为沈义达歌功颂德。 魏小乔觉得可乐，难怪此人能成为沈义达亲信，马屁已经拍到了骨子里。 大概注意到魏小乔脸上那一丝讽笑，李世德直盯了她半天，随即眉头皱了皱。 倒是那个男人抬起脚，径直踏上了御品轩。 李世德忙跟了过来，又瞧瞧魏小乔，一副还是没有认出她的表情。 魏小乔倒是跟人家点了点头，总归见过面，招呼自然要打。 “这就是沈默亭在股东会上提到的御品轩？”男人眼睛看向李世德，语气竟带着一丝嘲弄。 “沈总，的确是这里。”有人代李世德回道。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这时又冒出来了一个“沈总”，她似乎记得，沈默亭只有一位哥哥，还英年早逝，也不知道这一位到底什么路数。 李世德又上下打量了一会魏小乔，终于恍然大悟道：“我瞧着怎么面善呢，你是魏小姐，替沈先生修花盆的那位。” 整个大街上，所有视线都对向魏小乔，包括那位“沈总”，也瞧了过来。 “李总是来看房子了？”魏小乔一笑，不卑不亢地问道。 李世德点头，却没有正面回应魏小乔：“刚才就觉得你这小姑娘哪里见过，不好意思，岁数一大，记性就不好了！” 那个男人瞧了瞧魏小乔，背着双手问李世德：“你认识她？” 李世德立马凑到那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好一会。 等李世德说完，男人哼笑了一声：“她家的事，别跟着起哄，烦都烦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世德连回了两个“知道”，态度极其诚恳。 趁人家站得近，魏小乔倒是仔细注意了一下那男人，他只是远望有点沈默亭的影子，近看之下，脸色过于苍白，还有就是……眼神有些飘浮。 以前魏小乔听牛家宝的奶奶和魏母闲话家常，就听她们聊过，男人但凡瞧人带着飘的，不是心怀鬼胎，就是不走正道。 当然，跟人不熟，魏小乔并不打算论人好坏，只在心里想想罢了。 “魏小姐一定也听说这边要拆迁，很快就会启动。”李世德这时笑道，算是回答了魏小乔刚才的提问。 魏小乔点头，准备静候下文。 “沈总……”李世德又开了口，却马上转头看了看旁边那男人，似乎特意解释了一下：“我是说之前的那位沈总，他的规划方案损害到公司利益，已经彻底被否决，为此沈氏内部做了人事调整，并且新的规划方案已经出来。” 魏小乔淡淡地道：“请讲。” 李世德却并不急着说，拿眼朝御品轩里看了看，道：“我们非常体谅，瓷器街上的居民这些年过得辛苦，你们这种木制结构的老房子，安全性很差，卫生条件也堪忧，完全不适合居住了，所以我们这次要帮大家一个忙，让你们得到更好的生活环境。” “具体怎么规划的？”魏小乔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和相关部门已经协调过，会专门挑一个安置点，只要你们签下拆迁协议，那头就能住上新房，在这一点上，我们不会吝啬，面积也会有优惠，目的是让你们安居乐业。”李世德说得冠冕堂皇。 “如果我们……”魏小乔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目光所及，一个女人妖妖娆娆地从人堆里挤过来，直接站到那个男人身边，很是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嗔笑道：“老公，你都没告诉我，今天是来御品轩的，好歹算是亲戚，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第四十章 弟弟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看到李丽丽出现，魏小乔不算太惊讶，真正让她惊讶的是，被李丽丽称做“老公”的人，居然不是开出48万5支票的李世德，而是那个一脸阴郁的……沈总。 “谁教你过来的？”那位沈总看来没打算认什么亲戚，根本不去瞧魏小乔，更是瞪了李丽丽一眼，随后手臂一挥，明显想甩开李丽丽。 “干嘛呀！”李丽丽当众撒起了娇，死抱住沈总胳膊不放，最后干脆将头搭在他的肩上，挂着墨镜的脸，对向魏小乔，那架式……带着示威的意味。 “李丽丽，要拆咱们房子的，是你老公？”台阶下围过来的街坊里，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李丽丽摆着兰花指，将墨镜一抬，扣在脑袋上，眼神鄙夷地朝四下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魏小乔身上，傲娇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算到了我李丽丽出人头地的时候，如今我都回来了，当初你们怎么对我的，我一笔账、一笔账地跟你们算！” “这话听着有意思，”一个颇知魏家底细的女店员从御品轩出来，一点也没含糊地揭了李丽丽的老底：“你说的账，怕就是指当初眼馋别人家的有钱老公，闷着坏心思要小三上位，结果男的不上钩，李丽丽你还闯人家里瞎搞，那点丑事，你要不要这么着急捅出来，非要当着你老公的面算？” 周围立刻一片笑声，有人还故意吹了一声口哨。 “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李丽丽脸一沉，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那男人。 沈总终于搡开了李丽丽，走到李世德跟前，对他递了个眼色，似乎是让他处理李丽丽闹出的笑话。 李丽丽大概看出她那“老公”脸上已经不好看了，忙跟到人家身后，低声下气地替自己抱屈：“这条街上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当年我受尽欺负，他们到现在还往我身上泼脏水，老公，你得替我做主！” 说到最后，李丽丽又是一脸娇嗔地想粘上去，却被李世德过来，貌似无意地挡了挡。 魏小乔没工夫看李丽丽在那惺惺作态，直接对李世德道：“刚才我的话没说完，御品轩不会接受你们的拆迁方案，这是我们魏家的祖业，没有眼瞧着被人毁了的道理，而且我们已经咨询过，这种几百年的老建筑，不能随便拆除。” 李世德呵呵干笑两声，刚想开口，没想到被李丽丽抢在了前头：“魏小乔，你说不拆就不拆啊，真是笑话，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我老公是沈氏集团的三少爷，我公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义达，告诉你，六马桥早就归了沈氏，如今这一片都是我们沈家的，你要怎么撒泼耍赖，谁理你啊！” 李丽丽如此先声夺人，李世德看了看她，倒闭了嘴。 听到这里，魏小乔心里不免嘀咕，沈家老三……沈默亭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弟了？ 沈总看来压不住火了，对李世德道：“把这女的弄走，以后我不想见她！” “老公，开什么玩笑啊！”李丽丽又开始卖娇，打刚才一出现，她的脸就变了好几回，此时对着那“老公”，又堆起媚笑。 “李小姐，不如到那边车里休息一下？”李世德笑呵呵说了一句，看来对沈总的话即时照办。 “李总，我还是今天去做健身，才听小慧说，您和沈远一块到这儿来了，”李丽丽的脸又变了变，套着近乎道：“我呢，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六马桥一带，我都玩遍了，要不要让我为你们做向导？” 李世德只笑笑，也不搭茬，倒是魏小乔心细地记住了那位沈总的名字，沈远……这人还真姓沈呀！ “没事走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有多远，滚多远！”沈远到底开骂了：“别给老子惹麻烦，还真当你是我老婆？” 魏小乔离得近，看得也明白，李丽丽虽然还在娇笑，可挨了骂后，表情至少僵了几秒。 远近的街坊瞧着李丽丽如此狼狈，有人已经乐出了声。 李丽丽显然注意到四周动静，转回头看了看人群，冷冷地道：“一帮穷鬼，只配被人赶得连个洞都没得钻，看你们还能笑多久？” “李小姐，我让司机送你先回去，”李世德开了口，还笑着提醒一句：“关于这边拆迁的事，沈先生自有安排，李小姐不是沈氏的人，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成啊，”李丽丽还知道顺着竿往上爬，立马下了台阶，可想了想，又站住了，拿手点点围观的人，随即指向魏小乔，又来一句：“别指望靠这破房子就能发财，我公公的钱，你们一分都挣不到！” 李世德表情有些复杂，看了一眼沈远，语气里终于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李小姐，你再这样乱说，要是被沈先生知道，沈总会很难做。” 沈远看来气急了，竟先李丽丽一步，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那一排车走去。 李丽丽有些慌乱，赶紧跟过去，口中叫道：“老公……沈远，不要生气嘛，我不说了好不好？” 李世德瞧了那两人片刻，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众人道：“关于瓷器街的拆迁方案，以我们沈氏发布的书面通知为准，至于其他人说的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总之，会有地方安置各位。” 街坊们听了，却不为所动，倒各自议论起来。 “魏小姐，沈先生的那件花盆，不知道修得如何了？”李世德转过头，没话找话地问了魏小乔一句。 “还有一段时间。”魏小乔回道，眼睛还瞧着李丽丽那边。 李丽丽一个劲吹嘘老公对她有多好，可现在看起来，沈远完全没把李丽丽当成一回事，更别提什么“老婆”了，就像此时，沈远坐进停在最前面那辆原先属于沈默亭的车，李丽丽也想跟着上去，却被里面的人一伸手，用力推了出去。 李丽丽踉跄得有点狠，原本挂在她脑袋上的墨镜摔了出去，要不是她手疾眼快抓住车门，只怕也当众栽了。 周围人开始起哄，李丽丽刚站稳了，大概觉得脸上无光，很不服输地试图再次上车，口中却在求饶：“老公，我知道错了，我妈和我弟已经搬出去，以后绝不让她们再踏进大宅一步，你不要生气嘛！” 结果是，门“怦”的一声被人从里面关上，沈远坐的那辆车“倏”地一下，当着李丽丽的面开了出去。 愣了三秒之后，李丽丽脸又变了，指着众人开始破口大骂，显然是将受到“老公”冷遇的火气，撒在了街坊们身上，那副颐指气使的姿态，简直就是李月兰的翻版。 李世德站在原地，背着双手，事不关己地瞧着，还在跟魏小乔攀谈：“魏小姐的顾虑，我们也很理解，不如你先将花盆修好，只要沈先生高兴了，回头我跟他汇报一下，或许可以给你们御品轩一点优惠政策，就比如在六马桥这边给你们留一个店面，至少让御品轩的生意能做得下去。” “不必了，我们只想在自己家门口做生意。”魏小乔不冷不热地怼回去。 李世德又笑，摇头道：“这事儿……以后再谈吧，不过魏小姐，这边的改造已经成案，你不了解沈先生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说着话，李世德便下了台阶，往车队那边走，与此同时，李丽丽气势汹汹地又回来了。 “魏小乔，你别得意，昨天你们打伤我妈，她现在肋骨断了两根，正搁屋里躺着，你要是有点人性，就去给我妈磕头、认错然后陪医药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否则我饶不了你们！”李丽丽与李世德擦肩而过，直冲着魏小乔咬牙切齿地道。 李世德只是瞟了一眼，完全没有留下来为李丽丽助阵的意思，很快坐进车里，没一会工夫，车队掉头离开。 “李丽丽，你呢，回身过了牌坊往右转，那边是六马街派出所，你可以去报案，人家要不接你的案子，我再给你支个招，去法院起诉，不过记住，得拿上你妈断了两根肋骨的证据，否则人家根本不搭理你。”魏小乔嘲讽地道。 “以为我不敢？”李丽丽冷笑，已经站到了魏小乔对面。 “你当然敢，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多一桩……对你来说也无所谓。”魏小乔说着，便要回御品轩。 “你们今天故意当我老公的面坑我是吧，”李丽丽一脸愤怒不可遏，掐着腰道：“你们得意不了多久了，就不怕告诉你，我公公可是下了死命令，三个月之内，这里必须被移平，明白没有，用不着100天，这鬼地方就没有了！” 这边李丽丽还在唾沫横飞地说着，有人从后面飞跑过来，直接长臂一伸，拦在李丽丽眼前：“又跑回来放坏水，信不信老子有办法灭了你！” 魏小乔愣了一下，看向突然现身的马恒以及跟在他后面的魏小君：“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女人过来做什么？”马恒拧着眉头问道。 “马恒，你想弄死我？你有本事找人去啊，看谁先弄死谁！”李丽丽还在那虚张声势，不过脚步明显往后退了退。 “那就现在吧！”马恒声音一吼，作势撸起袖子。 李丽丽立刻怕了，转身就要往后跑，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丽丽踩空了后面的台阶，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举报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御品轩店堂门口，马恒搬了一只圆凳，就坐在门槛里头，翘着二郎腿，一会望望后院，一会又瞧一眼外头。 魏小乔和老吴走过来，看到马恒，老吴先笑了：“哟，怎么坐这儿了？” 马恒耸了耸肩：“小君要陪二老说话，把我轰出来了！” 魏小乔没理马恒，跨过门槛，打算进后院。 马恒探过身，冲着魏小乔问道：“别急着走啊，街道那头，有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魏小乔停下脚步，转头看看马恒。 刚才李丽丽在御品轩外摔了个狗啃泥，在众人哄笑声中，骂骂咧咧地走了，魏小乔却越想越不对劲，老琢磨着李丽丽说的那句——“三个月内移平瓷器街”。 到最后，魏小乔索性跟老吴一块去了街道那边，想打听一点情况，可情况是打听到了，听得让人堵心。 “街道那边说，明天上头要来给他们开会，就是关于拆迁的事，按他们的说法，六马桥是今年本市最大招商项目，各方面都要给予配合，”老吴接过了话，说到后头，不免赌气道：“配合开发商，我们不就得乖乖地滚了？” 马恒还坐在凳子上，看向魏小乔，道：“回头我找几个朋友问一下，看能不能从内部得到消息。” “就那回事了。”魏小乔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 “早知道，当初他们提出要买下咱们这条街上的房子，还不如直接答应算了，至少这房子能保住。”老吴听起来有些后悔。 马恒嘀咕一句：“沈默亭说话不算数呀！” 魏小乔靠在马恒对面的门板上，往店里瞧了瞧。 沈默亭不是说话算数，而是已经没有话语权，虽然刚才从街道回来，魏小乔多少有些沮丧，可现在瞧着自家这老屋，魏小乔到底不肯就此认输。 “刚才李丽丽可放了话，说她老公公下令要把咱们这儿拆了，如果不是她吹牛，那就是人家上下都打点好了。”有店员过来道。 马恒好笑地问：“李丽丽的老公公……谁呀？” “好像是开发商的大老板，比沈默亭还大。”店员解释。 眨了半天眼睛，马恒转头看向魏小乔，疑惑地问：“搞半天，李丽丽跟沈默亭还是有一腿。” 那店员听着，便笑起来：“李丽丽那男人今天也过来了，远看倒挺像沈默亭，人家也叫‘沈总’，瞧着也没把李丽丽当根菜。” “沈默亭今天来了没？”马恒一脸诧异，不免问店员。 “牛家家跟我说，沈默亭已经被赶出盛世地产。”魏小乔接过马恒的话，便转身走到屋外的门廊粘。 “沈默亭直接被KO？”马恒有些不可置信，总算舍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魏小乔旁边：“难怪盛世地产的态度这么强硬。” 此时的魏小乔远远地望向那块已经竖了几百年的牌坊，自言自语了一句：“或者……走法律程序？” “想走法律程序的话，我认识几个律师朋友，到时候问问他们，不过说实话，跟那种大公司打官司，咱比不上人家财大气粗。”马恒颇为中肯地道。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原本她在心里已经接受沈默亭的修缮方案，打算自己出点血，让他们把房子给修一修，没想到，这回就算肯掏钱，也没用了。 “小乔，是为房子的事发愁？”魏小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到魏小乔身后，注意到她拧着眉头，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 正在发愣的魏小乔猛地转过头，看向魏小君。 “好像……一直以来，家里的事都是你在操心，我却没有尽到义务。”魏小君眼里有一丝愧疚，甚至伸出手，抱了抱魏小乔。 “姐，干嘛说这个呀？”魏小乔拿手拍拍魏小君后背。 “昨天你姐不放心咱爸，给咱妈打了电话，结果手机一接通，咱妈在那头就哭起来，我们这才知道李月兰到医院闹事，把咱爸的病给捅了出来，”马恒在一旁道：“然后你姐坐立不安，今天一早，我就开车带她回来了。” “雅克呢？”魏小乔终于反应过来，好像回来的……少了一个人。 “咱们家务事，用不着外人掺和，你姐把他打发回酒店了。”马恒呵呵笑道，刻意把“外人”两个字说得很大声。 魏小乔瞧了马恒一眼，已经到嘴的话，想一想还是咽了回去，现在她也没心情开玩笑，马恒想做自己人，就随他算了。 “哎，你们都在啊？”牛家宝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魏小乔转头，注意到一辆瞧着不太新的车停在望远斋门口，牛家宝已经从驾驶座钻出来，关好了门，便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牛家宝，不是说你老板被鱿鱼，瞧着你还倒开起新车了。”马恒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哪是新车啊，刚从二手市场提过来，沈总给我配的，以后用来跑业务。”牛家宝用手抓了抓后脑勺。 “你真打算和沈默亭一块做了？”魏小乔问道。 “可不，我今天去办营业证件，沈总跟着朋友选办公室，”牛家宝眼睛闪了闪，特地嘱咐了一句：“我这算跳了槽，可别跟我家里人说，省得他们瞎担心。” “不应该啊，沈默亭好歹是太子爷，下场也惨了点吧，直接被赶出来了？”马恒啧啧地摇起了头。 “你们一定猜不出来，我老板够本事，直接举报了盛世地产！”牛家宝嘿嘿一乐：“大老板这回被气到，连儿子都不认了。” 就这一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马恒听得眼睛都亮了，催着问：“你的意思，儿子跟老子干起来了，所以……沈默亭输了？” 牛家宝没回马恒的话，却瞧向魏小乔：“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陪着沈总见S国的税务调查员，人家特意飞过来，就是针对盛世地产这些年偷税漏税的问题，来和沈总探讨，反正这次闹得很厉害，据说在当地，这事已经轰动了。” “沈默亭脑子不清楚吧，他这样闹下去，家产不就没得继承了！”马恒隔岸观火，还问得挺细致。 魏小乔反应过来，问牛家宝：“沈默亭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牛家宝顿时一脸惊愕：“小乔，你知道这么多？” “今天又来了一个沈总，在我们这条街上待了好一会。”魏小乔好笑地道。 明显迟疑了一下，牛家宝低声道：“是有一个，沈总根本没当人是兄弟，好像是他爸在外头生的。” 魏小乔这才明白，也没继续追问下去，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打听沈默亭家的八卦，而是保住御品轩这老房子。 马恒瞧了瞧牛家宝，随口夸赞道：“刚才听你的意思，打算跟沈默亭后面干了，小子，没想到你还挺够义气！” “没办法，沈总只信我一个，他打算在锦城开工作室，真要做起来，挺不容易的，手里没钱，手下没人，”牛家宝说到这里，对马恒挤了挤眼：“马哥，你要不要入个股？” “算计到我头上啊，”马恒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不解：“沈默亭好歹是富豪家的少爷，口袋里多少还是揣着点吧，怎么会有你说得那么可怜？” “我老板所有账户全被大老板冻结，”牛家宝叹了一声：“真就是净身出户。” “你小子……不是被沈默亭骗了，就是打算跟着他骗人，沈默亭据说在建筑圈小有名气，怎么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马恒一百个不相信。 “他那些钱……有别的用处。”牛家宝解释道，却明显又没有把话说完。 魏小乔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响了，看着有些眼熟的号码，魏小乔眉心不由自主挑了一下。 六马桥派出所里，魏小乔在前，马恒和牛家宝一左一右地后面跟着，一块走了进来。 “哟，小乔够威风啊，还带俩保镖，”负责瓷器街一片的赵警官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三个人，顺口开起玩笑：“话说，小乔你如今是咱们派出所的常客，几天不来，我们还惦记着！” 马恒早就走过去，和赵警官称兄道弟一番后，问道：“赵警官，又出什么事儿，要把小乔叫过来？” “李丽丽你们认识吧，刚才鼻青脸肿地过来报警，说是在你家门口被打了，我们立刻查了瓷器街那片的监控，结果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这事儿也就没有立案，结果李丽丽不死心，”赵警官说着，瞧向魏小乔：“又报案称，昨天她妈李月兰在市立医院被你家老太太打了，据李丽丽说，人伤得不轻，只是并非我们这片儿出的事，我让她到辖区派出所报案。” “小乔，出事……你怎么不跟我说？”牛家宝咋呼起来。 魏小乔一脸坦然地对赵警官道：“要说打，那也得我动手，跟我妈没关系。” 马恒立刻拉了拉魏小乔，转头又对赵警官道：“没有的事儿，都知道李月兰什么德行，我岳母瞧着瘦瘦小小，平常都不跟人大声说话的，能打得过那泼妇？赵警官，如果那边辖区联系你们，就麻烦您帮我们说两句好话。” 赵警官笑了笑，朝着魏小乔道：“叫你过来也是跟你通个气，可能这两天，我有同事会找你了解情况，你心里有个底儿，现在就看那头的伤情，如果真受伤了，你就给她去道个歉，息事宁人算了，别把事闹大。” “成，听您的，果然警民一家亲，就知道警察叔叔是护着咱们的。”马恒说起了恭维话。 等正事说完，赵警察感慨了一声：“咱们派出所在这儿也呆了不少年头，谁家底细能不知道啊，想想回头六马桥一拆，以后好多街坊看不着了，我还真有点伤感。” “可惜了这条老街！”马恒也叹道。 “别说是你们，我都觉得可惜，你们那些老房子真是漂亮啊，没事我就喜欢过去瞧一瞧，这以后，大概只能在照片里看了，据说月底拆迁公告就要发，我们也接到通知，要配合拆迁队的工作，”赵警官说着，便笑起来：“看来连上头都知道，瓷器街这一带居民的工作不好做。” “别是还要动手吧？”马恒半开玩笑地问。 “反正以后处理起来挺难，”赵警官看向魏小乔：“对了，这一条街上，魏家二姑娘出了名的厉害，上回砸了三秃子脑袋，回头拆迁队再要上门，你可别再冲动，到时候留了案底，对你前途可不好。” 魏小乔干笑两声，心里却想着，真要被逼急了，她肯定还得动手。 第四十二章 顺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隔天，雅克再次光临御品轩，专程来探望老魏。 工作室里，老魏坐在椅子上，正用他那不太清楚的口齿，费劲地跟雅克解释，如何将一只差不多粉身碎骨的胆式瓶修复如初。 雅克站在老魏对面洗耳恭听，倒像是全神贯注，只是从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看，很明显，本来就中文不太好的雅克，要领会老魏那些一般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也挺费劲。 老魏兴致勃勃，雅克也始终没有打断他，魏小君陪在旁边，早觉察出老魏说的那些，完全超出了雅克的理解能力，神情有些无奈，只能冲雅克抱歉地笑笑。 工作室的门一开，魏小乔从外面进来，魏小君松一口气，走过去对魏小乔笑道：“爸今天说得太多了，他也不怕累着，要不，你陪雅克聊聊？” 魏小乔“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工作室的窗前，将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关紧了。 “怎么了？”魏小君注意到魏小乔板着脸，不免小声问了一句。 “没事儿。”魏小乔摇头，随后吐了一口气。 在窗边又靠了一会，魏小乔走到老魏身后，扶着他的座椅靠背，问道：“爸，您刚才说哪儿了？” “开……片……作……旧。”老魏仰了仰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魏小乔会意，从工作台上取了一块残片放在掌间，心里却叹了一声，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她根本静不下心，别说雅克急等着要修的胆式瓶，连那只钧窑花盆的上釉，都还没来得及做。 “你这只胆式瓶最吸引人之处，就在于它鬼斧神工一般的开片，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裂纹，它们又被称为‘金丝铁线’，”魏小乔用手指了指残片上细细的纹路，继续道：“当我们把所有残片拼接、补配完成，下面一步就是在瓶身上划出裂纹，将黑、黄两种颜色分别填入裂纹中，这样做，是为了不损坏开片的整体性和流畅感。” 雅克这下大概听懂了，也去挑了块残片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道：“我爷爷说，他喜欢极了瓶子上这些纹路，我昨天去锦城几家古玩市场，希望能发现和我带回来的这只瓶子近似的瓷制品，结果……根本找不到。” “哥窑的这种开片工艺早已失传，”魏小乔笑了笑：“虽然偶尔也能看到仿品，但都十分拙劣，并不值一提。” “御品轩难道做不出这样……有裂纹的瓶子？”雅克好奇地问。 “由于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在史书或者笔记中，都缺乏对哥窑冰裂纹瓷器制作工艺的记载，”魏小乔说着，看向老魏：“我爸在瓷器行打滚这么多年，爱死了哥窑的东西，可说句不尊重他的话，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老魏一直默默听着，此刻冷不丁来了一句：“小乔，你……答应过……的。” 魏小乔愣了一下，随即便悟出老魏的意思，哭笑不得地道：“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说的话，您怎么就不忘呢？” 难为老魏在心里惦记那么多年，魏小乔以前曾夸下海口，说是迟早要烧出一件天青釉冰裂纹茶壶，让老魏退休以后，抱着它到处显摆。 “你……欠……茶壶。”老魏笑起来，眼神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魏小乔叹了口气，将残片放回去，蹲到老魏旁边，替他揉起了那只不停抖着的手。 到底心里有事，魏小乔在工作室里没待多久，便转身出去，打算到外头看一看。 刚才瓷器街上来了一帮穿工程队制服的人，一来就开始架梯子，没一会，便在街东头安了一个高音喇叭。 魏小乔早见过这阵仗，之前的开发商也是这么缺德，架起喇叭，二十四小时播放《拆迁动员令》，非闹着你不得不搬才罢休。 这高音喇叭眼看着又架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始聒噪，魏小乔心里挺急，老魏两口子后天才走，这剩下两天，她真怕老魏不小心听到什么，回头就算到了国外，连治病都不安心。 魏小乔从里面出来，有街坊正好也进了御品轩，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对站在门口的老吴道：“瞧见没，花样又来了，现在就急着发传单，连安置方案都没说清，就要赶我们走！” 老吴看了看传单，随手搁在近处柜台上，跟着那街坊一块出了御品轩。 魏小乔拾起传单，瞧都没瞧，用力窝成一团，扔进旁边垃圾桶。 “小乔，搞定你姐的商务舱了！”马恒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口中还嚷嚷着。 魏小乔惊讶地看向马恒：“不是说没位子了吗？” 既然老魏夫妇答应去美国，魏小君马上去订了机票，结果却发现，最近日期的航班只剩下两个商务舱座，魏小君急着走，索性直接把票给买了，打算自己在经济舱将就，让老俩口能坐得舒服一点。 魏小乔自然心疼姐姐，便找马恒帮忙，看能不能改签其它航班。 “这种事只要哥哥我出马，还能搞不定？下次订机票的事都交给我，十来小时的飞机，叫你姐坐那么挤的座位，可不心疼死我了！”马恒一脸得意，又冲魏小乔挑了挑眉毛：“还有，我请美国那边的朋友帮忙，在咱爸治病的医院附近租了一间独立公寓，虽然不是很大，不过一家三口够住了，而且风景也好，老爷子出了院，得有个舒服的地方落脚，你说对吧？” 魏小乔点头，随即对马恒道：“我就先不谢了，所有的费用加在一块，你给我一个数，我把它转给你。” “这话说的……”马恒故作不满地道：“把我当外人？” 魏小乔笑了，故意揶揄马恒：“你还真是外人，这钱一定要给，我得顾着我姐的面子，毕竟雅克还在这儿呢！” “这事和雅客糖什么关系？”马恒这回真不高兴了。 魏小乔走到门口，望向牌坊那边，工程队的人架着梯子，将一只高音喇叭拴到了牌坊的浮雕边柱上。 “又来这招！”马恒站到魏小乔身后，也朝外望了望，随即转到魏小乔跟前，道：“小乔，我给你出个主意，保管他们再没胆子拆咱们家！” 魏小乔回过头，一脸好笑地问：“什么时候长那么大的本事？” 马恒抬起一只手，刚想说话，眉头突然皱了皱，一拍脑袋道：“你稍等一会，我资料都带着呢，刚才忘车上了，我这就去拿，放心吧，回头咱们这一步踏出去，龟孙子们要敢动御品轩一片瓦，也会有警察叔叔等着他们！” 魏小乔一脸好笑，只觉得马恒这牛吹得没边了，而这时，马恒已经拔腿跑了出去。 “马恒他……还在追小君？”雅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到魏小乔身后。 魏小乔回头看了看雅克，笑问：“都相处这么多天了，你还看不出来？” 雅克一摊手：“当然看得出来，可是我也看到，小君很……犹豫，应该是，无法确定要不要接受他。” “这么了解我姐，难道你也在追？”魏小乔这话问的，就有些试探的意味了。 “小君是我非常欣赏的女性朋友，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和爱好，不过……太相似的人，反而不太容易相爱，我一直觉得，马先生似乎缺乏自信。”雅克说着，便笑起来。 听到雅克的话，魏小乔不由笑了，或许是马恒对魏小君痴心不改，魏小乔旁观这么多年，已经没办法不站他那一头了。 “资料拿过来了，小乔，你看一看！”马恒没一会便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只大信封：“我今天搞定机票的事，就去了文物局，把咱们御品轩的情况跟人家说了，结果……” 魏小乔眼睛闪了一下，一把拿过信封，将里面的文件取出来，没等马恒把话说完，已经问出口：“你的意思，让我们申请文物保护单位？” “可不是嘛，只要咱御品轩门口挂上一个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那就是免死金牌。”马恒兴奋地道。 “马先生的意思，把这里变成文物？”雅克似懂非懂地问。 “搞没搞错，我老丈人家的房子在这儿立了好几百年，用得着变吗，那就是文物！”马恒立马抓住机会，抢白了雅克一句：“到底是外国人，不懂咱们人情世故！” “以前也有人建议我们申请文物保护单位，不过我爸不太乐意，他担心到时候房子会被上面收走。”魏小乔低头翻着那些文件，感觉手续有些复杂。 “我特意问过，人家说了，只要有历史保存和研究价值，并且通过专家评审，就算是私人建筑，也可以纳入文物保护单位，”马恒说到这里，又拿眼看了看雅克，颇有些傲娇地问魏小乔：“现在明白了吧，这个家少不了我，不管什么事，哥哥替你们担着！” 魏小乔拿着那些资料，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抬头看向马恒，心里终于又有了希望，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怎么想到的？”魏小乔今天瞧着马恒，发现他越来越顺眼了。 “这你就甭管了，事不宜迟，赶紧准备材料，牛家的望远斋也在准备申报，到时候，你把材料给牛家宝，他绝对乐意为你效犬马之劳！”马恒最后这句，说得颇有点意味。 魏小乔全副心思都在手里这厚厚一沓资料上，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这就跟我爸说去！” 第四十三章 租房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瓷器街上，安在四处的高音喇叭里不时传出“滋滋”的噪音，间或有人“喂”上两声，看架势已经在调试了。 魏小乔跟在魏小君后面，一块出来送雅克，听到喇叭里发出的杂声，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这是做什么？”魏小君早几年前就出国留学了，那时候还没有提什么拆迁，自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免不了要问魏小乔。 “拆迁公司的老伎俩，回头24小时放《动员令》，逼着咱们赶紧签字走人！”魏小乔冷笑一声，那些开发商是一丘之貉，连坑人的手段都大同小异。 魏小君不由摇头，而雅克一脸好奇地观望半天，转头问魏小乔：“这种噪音骚扰，为什么不报警？” 魏小乔推了摊手，正要说话时，却看到马恒从对门望远斋里走了出来。 “小乔，跟咱爸说得怎么样了？”马恒快步跑过来，笑呵呵地问道。 “我爸让我做主，”魏小乔回道，随即反问：“你去望远斋做什么？” 马恒眼睛闪了闪，脸上似乎还憋着笑：“那个……牛家宝过来了，要不要找他聊一聊？” 魏小乔也正想打电话给牛家宝，听到马恒这么说，便急着进望远斋，于是转头对雅克道：“明天我可能没时间去送你了，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会尽力还你一个修复如初的胆式瓶，回头……让我姐给你送过去。” “小君，你要回法国？”马恒脸色顿时变了。 “我姐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魏小乔知道马恒误会了，却故意反问。 “这话说的，瓷器街才是你姐的家，还能回哪去？”马恒看上去有些急了。 魏小君瞟了马恒一眼，对雅克道：“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要你送什么，我来送！”马恒嚷了起来，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雅克耸了耸肩，对魏小君道：“我一直想和马先生单独聊一聊，如果马先生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聊天是吧，我老马奉陪！”马恒一脸傲娇，转头便跑去开车。 几分钟后，马恒到底载着雅克离开，瞧着车走远，魏小乔好笑地叹了口气，嘟囔道：“马恒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雅克来了之后，他那醋坛子早就翻了，全身一股子酸味，傻得还挺有趣！” 魏小君在魏小乔后背上轻拍了一下：“好了，不许乱说！” 魏小乔咯咯直笑，抱住魏小君的腰，在她耳边悄悄地道：“姐，要不就别考验他了，其实看着马恒还挺可怜的。” 魏小君似乎有些脸红，推开魏小乔，转身朝着御品轩走去，魏小乔原本要跟上，倒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找牛家宝。 就这么一转身，魏小乔看到牛奶奶怀里抱着个孩子，站在了望远斋门口的石狮子边，便笑着上前，问了一句：“牛奶奶，这谁家的小孩儿？” “家宝他老板的，今天带过来做客。”牛奶奶呵呵笑着。 魏小乔愣了一下，再细瞧那个正含着安抚奶嘴的孩子，不由笑了出来，这一位小客人，居然是她认识的。 小家伙此时坐在腰凳上，头靠着牛奶奶，正惬意地晒着太阳，一双小短腿一荡一荡，乌溜溜的大眼对向了魏小乔。 “念念，还认不认识我？”魏小乔冲着孩子拍了拍手。 “我倒想起来了，家宝上回说过，你在机场给念念换尿布，结果被误会成了人贩子。”牛奶奶笑道，看来老人家记性还不错。 “这小家伙真可爱。”魏小君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弯下腰瞧了念念好一会。 牛奶奶低下头，疼爱地摸了摸孩子小脸：“我们念念可乖了，吃饱喝足，不哭不闹的，”说到这里，牛奶奶看出魏小君：“瞧见没，他正冲你乐呢！” 果然，念念咧嘴在笑，奶嘴差点掉到了地上，还冲着魏小君伸出了双手。 魏小君一把抓住奶嘴，表情却像是怔住，看孩子的眼神有些复杂。 “姐，你抱抱他呗，”魏小乔注意到了魏小君的神色，在旁边怂恿道：“这小家伙看人下菜碟的，上回在机场撞见，还挺不爱搭理我，看来他这是瞧见大美铝，眼珠子都磨不开了！” 似乎魏小君动了心，却犹豫地问道：“牛奶奶，我可以抱一抱吗？” 牛奶奶自然点了头，于是魏小君小心地抱过孩子，手脚轻得，像是生怕把孩子伤到哪里。 明白魏小君的隐痛，魏小乔在心里叹了一声，转头问：“牛奶奶，牛家宝在吗？” “你去东厢房，他跟沈先生一块！”牛奶奶拿手指了指里头。 既然念念在这儿，沈默亭出现也不意外，魏小乔笑着拿手拍了拍念念的小脸，转身便进了望远斋。 熟门熟路的，魏小乔转进了望远斋的东厢房。 一到里面，魏小乔抬眼便看到坐在书桌后的沈默亭，不过这回他倒没有拿着纸乱涂乱画，只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台笔记本。 正趴在桌边的牛家宝看到魏小乔过来，忙起身迎过去，眼睛亮亮地道：“小乔，我正要去找你。” “是申请文物的事儿？”魏小乔开门见山地问。 马恒给魏小乔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魏小乔觉得不错，跑去跟老魏说了，老魏虽然没有魏小乔这么兴奋，不过也很快点了头，把这事交给了魏小乔。 “可不，事不宜迟，我爷爷已经在找家里的房契跟地契了！”牛家宝说着，自告奋勇地道：“回头还得去房产、土地还有规划那边查档案，咱俩家一块吧，算了，这事全交给我了，你们就等着听好消息。” “是不是挺麻烦的？”魏小乔问道。 牛家宝点了点头：“看过表格了吧，好多资料要准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沈总之前接过古建筑维修的项目，在这方面，他可是真正的内行。” 魏小乔不免朝沈默亭那边看了一眼，人家却头都不抬一下。 “谢了，马恒就说让我找你。”魏小乔冲着牛家宝道。 牛家宝颇为得意：“这话太见外，你家的事儿可不就是我家的事！” 有人咳了两声，刷了刷存在感，魏小乔和牛家宝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牛家宝，把你爷爷请过来吧！”沈默亭开了口，依旧没拿正眼瞧魏小乔。 牛家宝眼睛眨了两下，转头对魏小乔道：“要不，你跟我一起？” 既然沈默亭有活气儿了，魏小乔想起有事要问他，便对牛家宝道：“快去吧，我正好跟沈总谈一谈。” 牛家宝转头看了看沈默亭，脸上居然有点不放心，犹豫了半天，才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东厢房里只剩下沈默亭和魏小乔。 沈默亭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脑，对屋里另外一位全不在意，魏小乔斟酌了一下，站到书桌边，问了一句：“沈总，可不可以打扰你一会？” “不可以！”沈默亭回得干脆利索。 魏小乔撇了撇嘴，也明白沈默亭就这调性，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沈氏的能量就这么大，居然买通上面的人，这回说拆就拆，也没人管我们死活？” 沈默亭就像根本没听到魏小乔在讲什么，拿着鼠标点了好一会，才总算开了金口，只是……他说了也等于没说：“你应该知道，我被扫地出门了，关于沈氏的事，我不适合回答你。” “你当过盛世地产的老板，总归了解一点内情吧？”魏小乔并不肯放弃。 从李世德和那个沈远来了这条街上，再到几天来拆迁队的人上蹿下跳，今天连高音喇叭都安上了，谁都能感觉得出来，沈氏这回势在必得，甚至个个猖狂。 正当魏小乔顾自琢磨时，门外高音喇叭又响了几个分贝，这回居然放起了凤凰传奇。 朝着窗外看了看，魏小乔转头对沈默亭道：“我们打算和望远斋一块申请文物保护单位，可我现在担心的是，那帮人会不会又在背后捣鬼？” “沈氏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厉害。”在魏小乔的注视下，沈默亭到底说了一句。 魏小乔糊涂了，不明白沈默亭这一句，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纯属客套。 牛老爷子带着牛家宝走了进来，和魏小乔聊了几句后，便问沈默亭：“沈先生，您觉得我们这房子申请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望远斋的主体结构保存得非常完整，符合明清建筑风格，对于古建筑研究，也具有一定参考价值，只需要做局部修缮，我个人认为问题不是很大。”沈默亭说着，将面前的电脑转向牛老爷子这边。 “沈总，您把图都画好了？”牛家宝直接惊呼一声。 魏小乔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也吃了一惊，屏幕上居是望远斋的平面图，魏小乔看了看沈默亭，感觉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提出的改造方案，您觉得是否可以接受？”沈默亭看向牛老爷子。 “沈先生是内行，我们自然听您的。”牛老爷子连连点头。 魏小乔又打量了沈默亭片刻，心里不觉一动。 牛家宝在一旁问了一句：“爷爷，这租办公室的事呢？” “沈先生想租望远斋，当然没有问题，我们老俩口不指着房租过活，您想用多久，就用多久，我们不收一分钱，就当支持您和家宝创业。”牛老爷子笑道。 魏小乔听得诧异，怎么说着说着，沈默亭又要租起房子了。 “沈总的公寓给卖了，”牛家宝显然看出魏小乔的疑惑，凑到她耳边道：“这回不但要找住的地儿，还得找门面，沈总这回瞧中望远斋了，打算帮我们这老房子重新装修，算是换租金。” 沈默亭穷到这种程度了？ 魏小乔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却没想到，沈默亭视线一转，两道冷光直接射到魏小乔脸上。 “维修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一分都不能少。”牛老爷子显然听到了牛家宝的话。 魏小乔敛住了笑容，感觉沈默亭有点公子落难的意思，实在挺……好笑！ 沈默亭从书桌后站起身道：“老爷子，如果您不介意，我打算将前院几间屋子按照办公用途装修，当然，前提是不损害您这里整体的建筑风格。” “沈先生请便，我们没有意见，对了，我们老头老太太在家没事儿，还可以帮你带带孩子。”牛老爷子倒是挺好说话。 看来沈默亭真要搬到瓷器街上，魏小乔突发奇想，他这样干，大概是跟沈义达怼到底了！ “老爷子，多谢！”沈默亭非常难得地，冲着牛老爷子笑了笑，随后道：“费用问题，等我这边缓过来，咱们再谈。”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想着这邻居日后恐怕不好相处，不过拿他来抵挡沈氏，也还不错。 这边魏小乔正想得有趣，却没有注意到，沈默亭朝她瞧了一眼。 “沈总，要不要去御品轩看看？”牛家宝在一旁提议道。 魏小乔立马望向沈默亭，既然人家这么专业，当然要借重一下。 沈默亭没有回应牛家宝，低头想了片刻，才道：“我之前看过一次御品轩,比起望远斋，御品轩想要申请文保单位，可能麻烦……不小。” “什么麻烦？”魏小乔立刻竖起了耳朵。 第四十四章 花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结果还没等到沈默亭开口，东厢房外有人叫了一声：“小乔，盛世地产来人，说是要找你！” 魏小乔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看沈默亭。 沈默亭又坐回了电脑桌边，显然没多少好奇心。 和牛老爷子告了辞，魏小乔赶紧出了东厢房，准备回自己家瞧一瞧。 牛家宝拔腿跟上，到了外头，见来喊魏小乔的是老吴，过去问了句：“吴叔，到底谁来了呀？” “我叫不出姓儿，只记得前几回盛世地产来人，瞧见过那位，魏爷正在店里跟人说着话呢！”老吴走在魏小乔后面，又嘟囔着：“这帮人比前头开发商还猴急，恨不得现在就逼着咱们搬！” 魏小乔摇了摇头，转眼便出了望远斋。 “哟，瞧那车！”后头的牛家宝朝牌坊那边瞧了一眼，嘀咕道：“不会是李丽丽那疯婆子也来了吧？” 魏小乔头也没转，心里惦记着，盛世地产别来了什么愣头青，回头把老魏给气到哪里。 小跑几步，魏小乔抬脚上个御品轩的台阶，立马踏进了店里。 此时老魏正坐在店中央一张椅子上，陪在他身边的魏小君在问一个背对着门的男人：“请问您过来找我妹妹，到底有什么事？” 魏小乔看到来人背影，的确有些眼熟，正琢磨着到底是谁时，牛家宝倒先笑起来，上前一拍那男人的后背：“宣哥，原来是你呀，我说呢，不知道来了哪位贵客！” 那男人猛一回头，魏小乔便认了出来，原来是宣助理……沈默亭之前的助手。 “牛家宝？”宣助理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也笑了，拿手点了点他，道：“我想起来了，听你提过，好像你家也是这条街上的。” “宣哥真是好记性！”牛家宝呵呵笑道，随即发出邀请：“宣哥难得过来，回头到我家喝一杯茶？” “不客气，不客气！”宣助理赶紧推辞，却似乎又想起什么，低声问道：“沈总……最近好吗？” “难为宣哥惦记，”牛家宝故意叹了一声：“沈总这回可是吃苦头了，身上的卡全被冻结，车也给收了，想要开个工作室混口饭吃，连租办公室的钱都没有。” 宣助理直摇头：“沈总就是太倔强，他要是肯回去跟沈先生认个错，再把案子撤了，父子俩何至于闹得这么僵，”说到这里，宣助理貌似无意地问道：“你可是成天跟沈总形影不离的，他今天……也在。” “瞧您这话说的，我不至于回个家，还得把沈总捎上吧！”牛家宝嘿嘿乐了起来，显然不肯说实话。 “宣助理，找我有什么事？”魏小乔没耐心听这两人扯淡，开口问了一句。 宣助理大概这时候才发现魏小乔，眼睛闪了一下，走到她跟前，解释道：“魏小姐，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取沈先生那只钧窑的花盆。” “正在作色，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魏小乔随口回道，心里诧异，当时跟沈义达约定过，等花盆修好会通知他们，怎么现在又急着要了。 “这样啊……”宣助理神情变得有些为难。 牛家宝又打起了岔：“宣哥，盛世地产真不管瓷器街这一片的事儿了？” 宣助理的注意力，明显又被牛家宝带了过去，冲他呵呵一乐：“你跟沈总一块走的时候都看见了，大老板亲自派人下来接收这个项目，现在都归沈氏地产部负责了，虽然两家都在李总一个人领导下，不过这回盛世地产只能打打边鼓，不瞒你说，沈先生对沈总留下来的人都起了戒心。” “果然换了老板，气象大不一样，今天一早，这高音喇叭都架起来了，这是急着把人弄走，难怪都说李总能力不一般，本来上头一直不让拆的，可听拆迁队的说法，这回非拆不可了呢！”牛家宝说着，对旁边的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魏小乔没打断牛家宝，这个问题，在沈默亭跟前找不着答案，或许可以听听宣助理说些什么。 结果宣助理却不说了，摆了摆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劝劝你家里人，这一回等于是沈先生亲自抓六马桥项目，沈氏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白道黑道玩得顺手，你们与其跟沈氏斗，不如求个安稳，听说安置点已经批下来。” 牛家宝：“……” “三个月内……我们就必须走？”魏小乔终于问了出来。 宣助理看了看魏小乔，点头道：“沈先生下了令，要李总尽快把六马桥搞起来，早一天开工，项目就能早一天完成，资金也能早一时回笼，”宣助理说着，倒感慨了一句：“人家都说上阵父子兵，看来也不一定，这回要不是沈总在背后捅了沈先生一刀，或许沈先生还不会这么急。” 魏小乔在旁边听得好气又好笑，感觉沈默亭大义灭亲地举报盛世地产，把沈义达气性给拱上来了，所谓“三个月”的期限，或许有跟沈默亭置气的意；同。 老魏坐了好一会，把话题又扯了回来：“花……盆。” 宣助理朝老魏那边看了一眼，笑呵呵的道：“我们沈先生久仰御品轩和魏老先生的大名，当初才由利老先生引荐，将祖传那只钧窑花盆送过来，请魏小姐帮忙，不过魏小姐到现在没给个准信儿，我们沈先生着急了，有钱人难免任性，他也不想麻烦魏小姐，让我过来将花盆取走，前期的10万费用，也不用退了。” 立马有专业受到轻视的感觉，魏小乔拉下脸，道：“我记得说过，修复这一件花盆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并没有过约定的期限，我不认为是我的失误。 “那个……我说实话吧，沈先生他找到另外一位修复大师，双方已经谈好，那边也空出了时间，准备花盆一送到，就立刻修，魏小姐您看……”宣助理说着，眼珠子不由自主地乱转。 魏小乔觉出对方神色不对，眉头蹙了一下。 牛家宝挪过来，凑到魏小乔耳边道：“这事儿你可不能答应，先在这里拖着，我去问问沈总，你修的这花盆，是沈总母亲留给他的。” 说完这一句，牛家宝便悄悄地走开了。 魏小乔低头想了想，决定这回得站沈默亭，好歹比起沈义达，那一位至少没打算拆了她家房子。 “魏小姐，要不麻烦你把花盆端到这儿来，我现在就要拿走。”宣助理看上去急着要走。 “毕竟是上千万的东西，不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出来吧！”魏小乔一笑，知道牛家宝这是去找沈默亭了，索性等沈默亭过来，让他把事情处理了。 “这……”宣助理又想了想，道：“要不你稍等，我给李总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说，行不行？” 魏小乔摇了摇头，一脸抱歉地道：“李总说也不行啊，我从沈家人手里拿的花盆，总得物归原主，毕竟我收了那么高的费用。” 宣助理瞧着一脸的为难，挠了挠头，干脆走到外面打起了电话。 魏小乔转头对魏小君道：“姐，扶爸先回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魏小君会意，叫来店员，一左一右地扶起了老魏。 老魏疑惑地瞧向了魏小乔，魏小乔便跟在后面解释了几句，随即自己又回到后堂。 “一个破花盆，费了那么半天的劲！”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御品轩外传了进来。 魏小乔皱了皱眉头，李丽丽还真是死猪不怕烫，看来牛家宝刚才眼力不错，果然是李丽丽开车过来了。 没一会，一男一女由宣助理陪着从御品轩外走进来，女的自然是李丽丽，至于男的，正是沈默亭那个异母的弟弟……沈远。 宣助理对魏小乔陪着笑道：“魏小姐，沈先生过来了，他亲自取这个花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吧！” 魏小乔也满脸带着笑，道：“这个啊……我刚才应该表述得很清楚，我从谁手里拿的花盆，就得还给谁，宣助理，要不再等一等，说不定沈家还有人要来。” “魏小乔，你废什么话呀，我老公来拿自己家的东西，还用得着看你脸色？”李丽丽又开始咋呼。 沈远背着双手，眼神阴郁地往四下看看，却没有说话。 宣助理走到魏小乔旁边，小声劝道：“魏小姐，沈总是沈先生最疼的儿子，这次他到锦城，虽然不是六马桥项目的负责人，可实际上等于是沈先生派到这边的代表，李总都得看他脸色，你心里应该有一本帐，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御品轩如今可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魏小乔有些不高兴，宣助理这一番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宣助理，当时商量的维修费是多少，双倍给她！”沈远终于开了口，表情有些不耐烦。 “干嘛要给他们钱，东西到现在修不好，不找他们要钱就算不错了！”李丽丽不服气地道。 魏小乔脸一沉，抱着双臂，对着沈远道：“沈先生，当时这个花盆是我从令尊手里亲自拿过来的，哪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很遗憾，今天你们拿不到东西了。” “魏小姐的意思，还得我父亲坐飞机，亲自过来拿？”沈远冷声问道。 魏小乔的目光越过深远，看向了从后面走过来的沈默亭，笑了一声道：“不一定是要令尊出面，令兄也可以啊，当时谈这件事，他也在场，而且宣助理应该知道，最开头把花盆拿来给我修的，是沈默亭先生。” 沈远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慢慢转回了头，看来这人不笨，知道是沈默亭来了。 第四十五章 管教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你……”沈远有些结巴地张了张口，表情十分错愕，显然是没有预计到，沈默亭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沈默亭淡淡地扫了沈远一眼，随后越过他，走向魏小乔，颇不耐烦地道：“就这点鸡零狗碎的事儿，你都摆不平？” “鸡零狗碎是吧，沈总既然这么大方，我就直接让宣助理把花盆拿走，回头别赖我丢了你家东西！”魏小乔白了沈默亭一眼，发现帮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宣助理尬着一张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了。 “魏小乔，我老公大不大方，也轮不到你拍马屁，给我立刻把花盆送出来，再敢耍花招，信不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丽丽又开始叫嚣，看来脑子不够用，连魏小乔在跟谁说话都没搞清楚。 沈默亭朝李丽丽那边瞧了一眼，语带讥讽地问宣助理：“你们沈先生家里又添人进口了？” “这个……”宣助理干笑两声，看了看沈远。 沈远一言不发地在原地杵着，本就阴郁的脸，看上去又深了几个色号。 李丽丽挽住沈远的胳膊，一脸不屑地打量了一下沈默亭，转头对沈远道：“老公，这什么人呀，瞧着跟魏小乔差不多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味！” 魏小乔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沈默亭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不过李丽丽说得也没错，他现在好像是穷了。 李丽丽冲正笑着的魏小乔翻了翻白眼，傲娇地哼了一声。 魏小乔笑够了，便看向宣助理：“这事……沈总不愿意出头，那就没办法了，这样吧，什么时候你们沈先生过来锦城，宣助理提前通知我，到时候，我亲自把花盆送过去。” 宣助理脸皮抽搐了一下，明显接不上魏小乔的话。 “魏小乔，我建议你现在就给沈先生打电话，说不定能听到一点……不一样的故事。”沈默亭开了口，说到最后，还故意拉长音调。 “你有本事就打电话呀，真吓死我了！别怪我不提醒你们，我老公现在是沈家唯一的儿子，懂了没有，他是沈氏的太子爷，把我老公得罪了，没你们好果子吃！”李丽丽又耐不住寂寞了。 “闭嘴！”沈远喝了一声，直接甩开了李丽丽。 李丽丽这下被削了面子，而且是当着魏小乔的面，自然很不甘心，整理了一下表情，李丽丽又冲着沈远撒娇道：“老公，魏小乔心眼子多着呢，说不定那花盆被她弄坏了，才死活不肯拿出来，咱们得找她赔，让她赔死才好！” “李小姐，不说了啊！”宣助理在旁边劝了一句。 “宣助理，你们今天白跑一趟了，不如请便吧！”魏小乔下起了逐客令。 沈默亭也没管别人，背着手在店里转了转，到最后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叫来一名店员，搬了把凳子到屋东头的大梁下，脚踩着凳子就上去了，仰头观察起梁顶的结构。 牛家宝这时回了御品轩，直接走到沈默亭那边。 “把我相机拿过来。”沈默亭没有看牛家宝，却已经知道人过来了。 牛家宝答应一声，又跑了出去。 虽然魏小乔已经在明晃晃地赶人，可那个沈远还站着不动，宣助理瞧着他，似乎想说什么，迟疑半天，又闭了嘴。 好一会后，沈远走到沈默亭跟前，道：“二哥，其实爸一直希望你回去，我没有……别的想法。” 沈默亭这时开了口，却不是回应沈远：“魏小乔，要不要上来看看，你家这个大梁已经朽得差不多，外观倒是油光锃亮，里头全空了，信不信我一脚跺过去，你这房顶马上能塌下来。” “君子动口中不动手，你给我下来！”魏小乔还真怕沈默亭来这一招，赶紧过去警告一句。 “宣助理，他谁呀？”李丽丽已经瞟了沈默亭半天，到底不敢问沈远，转头看向宣助理。 宣助理装没听见，人已经站到门边，看着有点进退两难的意思。 牛家宝回来得倒挺快，手里果然拿着相机，走过去，抬手递给沈默亭， 于是乎，整个店堂里的人，都在看着沈默亭在那按着快门，东拍一下，西拍一下。 等沈默亭从凳子上跳下来，瞧了眼沈远，随后一脸不悦地对魏小乔道：“你一个花盆的事儿都解决不了？不是叫你打电话给沈先生吗，你问他是不是让人来取花盆了，再顺便问一句，他把我母亲的遗物送给外人，有没有事先征求过我和念念的同意。” “沈总，沈先生这两天一直在开会，恐怕……不方便接电话的。”宣助理显得有些紧张。 李丽丽眼珠子转了半天，干脆冲沈默亭嚷起来：“你到底谁呀，这花盆是我们沈家的，你管得还挺宽！” 魏小乔感觉得出来，沈默亭有点故意找人难看，话说她也烦死了李丽丽，索性将计就计，拿出手机，对沈默亭道：“把沈先生号码给我呀！” “牛家宝，用我手机打过去，沈先生架子还挺大，魏小乔这种小鱼小虾的电话，他未必肯接。”沈默亭说着，便靠到近处柜台边，兀自翻起了相机的照片。 魏小乔也不含糊，等牛家宝用沈默亭的手机拨出号码，立马接过电话，耐心的等着对方接听。 “魏小姐，算了，不要打扰沈先生，我们回去会向他汇报的，那我们就先走了！”宣助理脸上陪着笑，又退到了沈远跟前，一个劲对他使眼色。 就在这时，电话那边传来了沈义达“喂”的一声。 还没等魏小乔开口，一只手已经把电话拿了过去。 “沈先生，是我。”沈默亭拿着手机，神色嘲弄地看着沈远。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沈默亭冷笑一声，接下来，干脆按下了免提。 “默亭，是不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沈义达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你是我儿子，我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你身上，可你现在给爸爸找了这么多的麻烦，我气归气……算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 “沈先生，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沈默亭不客气地打断了沈义达的话：“我母亲那只钧窑花盆，你打算替人还赌债？” “默亭，你就不知道尊重一下我这个父亲，”听得出来，沈义达有些不高兴了：“我知道，你心疼你母亲，我也心疼我太太，她留下来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我们这个家庭永久的纪念，我的一片心意，你就视若无睹？” 沈默亭仰头笑了出来：“你另外一个儿子今天来了御品轩，说是照沈先生的吩咐，要拿走我母亲的花盆，沈先生真不知道这事儿，还是故意跟我兜圈子玩？” “你说什么？”沈义达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 魏小乔特意看了看沈远，只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而此时，沈默亭的目光也正紧盯着沈远。 沈远退后了两步，却没有避开沈默亭的注视，怼回来的眼神里，甚至还带了一丝桀骜。 “沈先生，请你管教好你那个儿子，你愿意帮他填无底洞，那是你们父子的事，不过，不要打别人的主意！”沈默亭根本没管沈义达会怎么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我知道了，你是被沈家赶走的那个……”李丽丽看来是想替沈远上阵，直接冲着沈默亭开骂了：“人模狗样的，还真当自己是根葱，聪明的给我滚开，今天老娘就要把花盆拿出来，怎么着，沈家的事儿，你算老几还想拦着？” 说话间，李丽丽居然朝着御品轩后堂蹿了过去。 “宣助理，你们要是不怕难看，我现在就报警！”魏小乔不悦地道。 “我去追！”宣助理一急，赶紧跟上李丽丽。 瞧着李丽丽这就进了后院，魏小乔却不着急，这么多年，她早摸透李丽丽喜欢虚张声势的德性，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没一会，李丽丽会自己滚出来。 果然不到三秒，李丽丽一脸不服气地退了回来，拿手指着沈默亭道：“你什么玩意啊？今天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无底洞，我老公可是沈家堂堂三少爷，你一个被扫地出门的，还有脸说三道四！” 魏小乔看着李丽丽，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没拨110，直接打了六马桥派出所的电话。 沈默亭自然不屑理会李丽丽，牛家宝挡在他前面，对着李丽丽不客气地道：“你够了吧，撒泼给谁看啊！” 就在众人拿着李丽丽当笑话看的时候，“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巴掌被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李丽丽应声倒地，捂着脸，吃惊地看着打她的人。 沈远收回手，还一脸嫌恶地将掌心在衣服在抹了抹，随后抬头对沈默亭：“二哥，今天有点误会，是李世德让我来取花盆，说是父亲的意思，我不过顺道走一趟，没有任何意思，如果惹到你不高兴，请原谅！” 说完这一句，沈远转身便出了御品轩。 “老公，老公！”李丽丽还坐在地上，看着沈远这就不见了，赶紧爬起来，带着哭腔追了上去。 “沈总，对，对，是……李总的主意。”宣助理讪笑地解释一句，随即转身跑出御品轩。 第四十六章 推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瞧着那几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魏小乔心里挺解气，这边一转身，目光落到了又靠到柜台边的沈默亭身上。 想到刚才在望远斋，她还有话没来得及问，既然沈默亭近在眼前，魏小乔自然得抓住机会，能打听一点是一点。 沈默亭似乎也不打算急着走，顺手拿起近处一个花瓶，上上下下看了起来。 “沈总，请教你一下，”魏小乔走到沈默亭跟前，低头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我们御品轩好像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洗耳恭听。” 沈默亭把瓶子放回原处，环顾了一下四周，起身走到另一根梁柱前，用手拍了拍，道：“我要说出来，你别不高兴，你们这房子，单纯从建筑用途的角度，拆了也不可惜。” “你什么意思？”魏小乔的脸顿时一沉，还真不高兴了，她可是最烦有人要拆了御品轩。 沈默亭显然并不在乎魏小乔的冷脸，仰头往顶棚上看着，道：“从外观上，你们这老房子还算凑合，这柱子上的漆刷得不错，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着，沈默亭拿手一指西面那堵墙：“你们不会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吧，屋墙斜得这么厉害，劝你们出入小心一点，别到时候砸着了人，” “沈总的意思，这房子要塌了？”牛家宝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弄得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你说塌就塌呀！”魏小乔瞪了一眼沈默亭，自然也没放过一脸大惊小怪的牛家宝。 沈默亭表情淡然地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走，瞧着那做作的架势，倒像是害怕房子立刻会砸到他一般。 御品轩门外的街上，沈默亭站在那儿，抱着双臂瞧向御品轩的门楣，居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魏小乔也跟了出来，观察着沈默亭的表情，心里到底有些打鼓了，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那我们……还能不能申请到文保单位？” 沈默亭没有回答，只看了魏小乔一眼，转身便进了望远斋。 魏小乔站在台阶上，眉头已经拧了起来，刚才她还认为御品轩又有了希望，没想到被沈默亭这么一番故弄玄虚，心里又没有底了。 牛家宝出了御品轩，把相机拿到魏小乔眼前，笑呵呵地道：“小乔，你看看，这房子真得赶紧修啊，我看得都心惊胆战。” “你跟着起什么哄？”魏小乔伸手朝牛家宝脑袋上拍了一下。 可是等拿过相机，翻开屏幕上一张张照片，魏小乔也被吓了一跳，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店堂的大梁已经裂开，而这裂缝，正好是在梁柱的顶上。 牛家宝摸着自己的脑袋，嘟囔道：“沈总说得绝对有道理，你好好考虑啊！” “回头我让包工队过来看一看呗！”魏小乔回道，将相机塞回给牛家宝。 “小乔，”牛家宝嘿嘿一笑，朝着魏小乔挤了挤眼：“我们工作室这就开张了，从房屋设计、家居办公室装修，再到日常房屋维修，对了，包括古建筑改造，这些都在营业范围内，而且我们价格合理，态度热情，包君满意，要不要……把你这活交给我们？” “铺垫这么长，总算说了实话，”魏小乔嘲笑地看着牛家宝：“生意都拉到街坊头上了，难怪你跟沈默亭俩个今天一唱一和，搞半天在装神弄鬼啊！” “我说真的，沈总改造过不少老房子，你们家这样的，他绝对手到擒来。”牛家宝依旧不遗余力地推销沈默亭。 “随便修修就好了，御品轩请不起大建筑师。”魏小乔故意叹了一声，想着要是把房子交给沈默亭去修，光“态度热情”这一项就不可能，现在当务之急，得把御品轩先保住，房屋改造这事，暂时不在她考虑之内。 “那个……开张生意，我们给你一个折扣？”牛家宝套着近乎，拿胳膊肘顶了顶魏小乔。 魏小乔笑着往旁边一闪，故意打了个岔：“那个沈远……我看你们沈总对他爱搭不理的，真是兄弟啊？” “人家私事，我也不好讲的，其实刚才你也听得差不多了，”牛家宝难得没有八卦，可想了想，又叮嘱魏小乔道：“以后记住，务必防着宣助理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跟咱们对着干的，至于沈远，我听盛世地产的人提过，据说这人是烂赌鬼，屁股后面欠了一大笔债，黑白两道都追着他不放，我猜呀，他算计沈总那只花盆，大概是手头没钱，情急之下，想出的鬼主意！” 魏小乔这下算是明白了，也难怪沈默亭一出现，沈远和宣助理马上乱了阵脚，显然他们这回是扯起虎皮做大旗，借着沈义达的名头想捞点好处，却没想到，栽在了沈默亭脚下。 “小乔，再考虑一下，回头把御品轩交给我们MD工作室，绝对不让你失望，回头我们在锦城打响头炮，御品轩也能改头换面，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你看呢？”牛家宝还试图要说服魏小乔。 “我回头有空，跟我爸商量一下。”魏小乔敷衍了一句，心里早打定主意，回头把包工队叫过来，先把大梁和几面墙都检修一遍，别真砸到了人。 锦城国际机场外，老魏到底还是坐上了轮椅，由马恒推着，一直进了候机大厅。 “我们走了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只顾着干活，连吃饭都忘记了，我跟老吴说了，又和牛奶奶打过招呼，请她时不时来瞧瞧你。”魏母不放心地抓着魏小乔的手，已经嘱咐了半天。 “妈，有我照应着小乔呢！”马恒在一旁呵呵笑道。 “对了，小乔跟我说了，这回多亏马恒你帮我们小君换了座，要不，飞十来个钟头，可不要把我家大丫头给累坏了。”魏母转过头，又夸奖起了马恒。 马恒装起了不好意思：“这是我该做的，您谢我，可就太见外了！” 魏母打量马恒片刻，想了想道：“你这孩子，我们都了解，回头到了那边，有空的时候，我和她爸会慢慢劝小君，你们两个岁数也差不多了，赶紧把婚结了，我们还等着抱外孙子呢！” 这话显然正中马恒下怀，瞧着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魏小乔没有插话，走到老魏轮椅边，弯下腰，轻轻揉了揉他结满老茧的手：“爸，到了那边好好养病，这头我给您看着呢，等您健健康康地回来，再主持大局！” “壶……”老魏抬头看向魏小乔，嘴里说了一个字。 “成，我知道您意思了，给我一点时间，”魏小乔干脆蹲下，将老魏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我给您做一把好壶，让他们个顶个羡慕您有福气！” 老魏满意地点头，又冲着魏小乔咧了咧嘴，随后目光落到了魏母身上。 魏母一脸的心领神会，招手将魏小乔叫到自己身边，道：“昨晚我陪着你爸到望远斋去跟牛家人道别，牛老爷子给引荐了一位沈先生，然后就聊到你说的那什么申请文物的事，沈先生好像是建筑师吧，人家可说了，咱们御品轩得赶紧大修，要不然，不但文物申请不下来，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房子就撑不住了，你爸昨晚想了一宿，觉着这事还得你来办。” “沈默亭有些虚张声势，你们别被他带偏了，我已经打电话给包工队，他们明天就来人看，大不了修一下吧！”魏小乔故意说得轻松。 “不……”老魏却摆了摆手。 魏小乔愣了一下，倒是魏母解释道：“昨天你爸看了沈先生之前修的几座老宅院的片子，就动了心思，想请沈先生给咱们家看看,毕竟那么多年没大修过，你爸心里惦记着，咱这房子还得一代一代传下去，至于费用……咱家不是有一个成化的盘子吗，大不了卖了它。” “爸妈，您二老放心，沈默亭跟我是朋友，这回他又搬到咱们对门，修房子的事儿，我来跟他说，价钱好商量！”马恒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 “那……交给……你们了。”老魏明显松了口气。 “就听您二位的，”魏小乔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却替老魏宽着心：“就这么办，回头咱们就把房子给大修一回，要不……按故宫那规制走怎么样，让您老在里头当太上皇，我妈沾您的光，也能当一回太后。”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还说得挺开心。”魏母被逗得笑起来。 “小乔……昨天……沈先生……我觉着……好，”老魏又开了口：“你多……问问人家。” 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昨晚她去找了一位从事文物古迹研究的学长，也是为了打听御品轩申请文保的事，自然不知道老魏去了望远斋，还遇见沈默亭，这么听来，沈默亭费了不少心，显然是非要拿下这桩买卖不可了。 奸商就是奸商，就算现在混得不行了，也改不了唯利是图的本性，还把牛家宝给带坏了……魏小乔恨恨地想。 第四十七章 秘书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御品轩店堂里，魏小乔约来的设计师搭着梯子，到上面看过大梁，不住地摇头。 “你看……能修吗？”站在下面的魏小乔仰头问道。 “怎么说呢，”设计师扶着梯子下来，拍了拍手，道：“御品轩问题实在太多，就说这大梁，经过几百年的糟朽，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可你现在让我重新给换一个大梁，无论成本还是技术上都不可行。”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也谈不成了。 老魏离开之后，魏小乔见了先头的包工队，又找了几家锦城知名的装修公司，结果没一个敢接御品轩这活。 “我建议吧，你们去找古建筑修复公司来做，”设计师跨出御品轩的门槛，倒是给魏小乔出了个主意：“这种木制结构建筑的改造，没有经验的，不一定敢碰。” “就这么难？”魏小乔皱着眉头问道。 “以前盖房子，一颗钉子都不要，靠的是榫卯契合，当初的老工匠才真称得上机巧，现在呢，我们没那个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设计师笑了笑，朝魏小乔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 魏小乔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目光落到了对面。 望远斋门口，此时已经挂上了沈默亭那间MD建筑设计工作室的牌子，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本来老魏的意思，御品轩的事就交给沈默亭，前天视频的时候，老魏还问魏小乔这事进展如何，被她敷衍了过去。 魏小乔生来就有点倔，讨厌被人算计，而沈默亭为了挣他那第一桶金，明晃晃磨刀霍霍地要宰人，这就没劲了。 “吱呀”一声，有车停在了望远斋的门口。 魏小乔抬眼，注意到牛家宝的车回来了。 先是沈默亭从车后钻出来，目不斜视地转身进了望远斋，随后牛家宝下来，冲魏小乔这边招了招手，便转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牛家宝这边开着门，脸上还笑得殷勤，魏小乔有些好奇，这回来了何方神圣？ 没一会，魏小乔瞧见一名20来岁的女子从车里出来，女子修眉杏眼，皮肤白皙，栗色长发随意地挽了一个髻，一身粉色套装，有职业派又不失活泼，手里还拧着一只电脑包，看上去就是沈默亭那一挂的。 “牛助理，你家这房子不错啊，难怪二哥哪里都不选，挑到你这儿了。”女子声音清脆，笑着看向牛家宝。 “沈总一向慧眼识珠，咱们工作室就在前院，趁着别人都没到，严秘书你去挑个好位置。”牛家宝冲着对方嘻嘻一笑，随即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这两天望远斋倒是陆陆续续地来了人，魏小乔听牛家宝提过，沈默亭的工作室正在招兵买马，看来是真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魏小乔正琢磨着，又有车过来。 “小乔，那么客气啊，知道我来了，还要迎接一下！”马恒停好车，走到了魏小乔这边。 魏小乔笑了一声，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 “不是说晚上你要和爸妈视频吗，我来打声招呼。”马恒说着话，转头朝望远斋看了一眼，问道：“御品轩的事，你后来跟沈默亭聊过没有？” 魏小乔摇了摇头，这种“大神”，她躲都来不及。 前几天，魏小乔和牛家宝一起，把两家申请文物保护建筑的材料送了过去。 人家把材料收了，没两天也派人过来看了，结果说法居然和沈默亭不谋而合，认为御品轩这些年保存得不算好，木制构件腐朽，整体结构脆弱，随时有倒塌危险，建议他们尽快做修缮，以便能通过一个多月后最关键的专家评审。 魏小乔为此头痛死了，一个多月就把御品轩整修好，这事绝对不可能，可要是无法通过文保评审，御品轩肯定保不住了，现在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也急得不行。 “马哥，你过来了呀？”牛家宝又从望远斋出来了，跑到两人跟前。 “牛助理，最近挺忙的啊！”马恒一伸手，在牛家宝肩上拍了拍。 “马哥又在开玩笑。”牛家宝呵呵笑起来，转头问魏小乔：“小乔，沈总提的那个方案，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魏小乔直接白过去一眼，觉得牛家宝自从跟上了沈默亭，胳膊肘就已经拐那边去了。 “方案都出来了？”马恒眼睛亮了一下。 “沈总拿到御品轩的房屋构造图，花了三天时间做出了一个改造方案，给小乔看了，不过小乔……没下文了。”牛家宝摊了摊手，拿眼直瞟魏小乔。 “我们小乔眼光高，这个方案过不了她的法眼，就再换一个呗！”马恒理所当然要挺魏小乔。 牛家宝朝魏小乔挤了挤眼：“方案哪里不行，你给个话呀，我们沈总又不是不愿意改，现在时间紧得很，你也明白的。” “你那方案是不错，价钱更不错呀，预算居然500万，不带这么糊弄人的！”魏小乔没好气地道。 “500万？”马恒也吃了一惊。 牛家宝眼睛眨了半天，嘀咕道：“好像是贵了点，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沈总的意思，他没有多要，他一张设计图就得几十万了。” “多没多要，他自己心里不清楚？”魏小乔给气得笑了出来，御品轩之前也修过不少回，她知道这种房子修起来是贵，可也不至于到了要付天价的地步。 “要不，我跟他还个价？”马恒在旁边道。 魏小乔想了想，摇头道：“不仅是钱的问题，按照他定的修复计划，两三年打不下来，可开发商那头逼得紧，还有，一个多月后文保专家就要来评审，如果挂不上文保的牌子，御品轩就要被拆了，”魏小乔说着，看向牛家宝：“大家都住对门，谁不知道谁的底细，你们那边，现在就是一皮包公司，哪里能找得到人来干活，我回头钱拿出去，你们还没动工，我房子说不定就没了！” “那个……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好找，你不用担心的。”牛家宝还解释一句，可瞧着脸上表情，也是没什么底。 “这事儿吧，我来跟沈默亭谈，”马恒来了一句，便朝望远斋那边走：“做生意嘛，自然要双赢，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魏小乔看着马恒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乔，我们沈总不是那种玩虚招的人，他向来有一句说一句，”牛家宝继续解释：“沈总也知道你们这边时间紧，自然会……” 没等牛家宝把话说完，刚才那名女子从望远斋里出来，朝牛家宝招了招手：“牛助理，沈总找你呢！” “就来啊！”牛家宝答应了一声，转头又对魏小乔道：“你放心，我虽然跟着沈总，可心里向着你呢，总不能让你吃亏。” 魏小乔好气又好笑，倒是瞧见，那女子说完了话并没有回去，正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牛家宝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便冲女子道：“严秘书，这位是魏小乔，我家街坊。” 女子抬脚走了过来，落落大方地朝魏小乔伸出手：“你好，我是严芷晴，刚加入MD工作室，是沈总的秘书。” 魏小乔跟对方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魏小乔，这间御品轩是我家开的，有时间欢迎来坐一坐。” 这边正寒喧着，街角的高音喇叭冷不丁响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一伙人朝着御品轩这边走过来。 魏小乔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到自己面前，表情淡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走在最后面的三秃子，没想到三秃子长了志气，这回居然没避开魏小乔的视线。 这帮拆迁队倒是比沈默亭还早开张，天天定时过来骚扰，不过他们战术跟以前不一样了，只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并不进门，让人拿不住他们把柄。 “这条瓷器街马上就要改造，魏小乔，希望你们能配合，该搬的都搬走，安置点已经准备好，《动员令》天天在播，那边的房子是先到先得，去得早，面积就有优惠，去得晚……可就只剩小单间儿了。”站在最前头一个纹着大花臂的家伙大声嚷嚷道。 “他们干什么呀？”严芷晴大概头回见这种阵势，不免嘀咕了一句。 大花臂掉过头，猛地一瞪严芷晴，结果把严芷晴吓得躲到了牛家宝身后。 “严秘书，你先进去吧！”牛家宝转身，朝严芷晴递了个眼色。 犹豫了一下之后，严芷晴看了看魏小乔，转身回了望远斋。 “魏小乔，不瞒你说，我家已经交了房，这回还给换了一套大三居，那地段不错，什么都方便，下面还有大商场，可比住在咱这儿舒坦多了，识相的，不如早一点交房，老在这儿硬撑着，到最后，连个碎渣都得不到。”三秃子在人群后头道。 “三秃子，牛不能吹太大，回头我到你家去住！”牛家宝呵呵笑了起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这种老街不适合拆迁，这是有规定的，街坊们不答应拆，你们总不能强着来！” 大概是前面站了几个壮汉，三秃子这回神气活现起来，拿手点着魏小乔：“你不答应有个P用，过不了两个多月，你们不想滚都得滚，御品轩连一片瓦破都不给你留！” 眼见着气氛开始不对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男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笑道：“魏小姐，可能这中间有点误会，我们沈氏地产已经向相关部门提交过报告，要对这一片进行整体改造，不是你们想象中所谓的拆迁，回头房子还会按原状保存下来，有空的时候你们都可以过来看看。” 魏小乔听着一愣，目光落到了那男人身上。 “又不拆了？”牛家宝也是一脸诧异。 第四十八章 危房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马恒到哪里都吃得开，去望远斋串个门，顺带被牛老爷子留下喝了一顿大酒，满脸通红地回了御品轩，跟大爷一样坐进后院堂屋，直等到魏小乔盘完店里当天的账，从外面走进来。 “赶紧着呀，我多少天没见你姐了！”马恒急吼吼地催魏小乔。 “见与不见，不就那么回事！”魏小乔一脸好笑，拿过手机，和魏小君连了线。 那一头很快有了回应，马恒直接抢过魏小乔手机，冲着电话那头风骚地招了招手：“小君，这两天还好吗，我朋友说，你们已经搬进公寓了。” 魏小君显然没料到，第一眼会看到马恒那张大脸，先愣了愣，随后客套了一句：“是呀，多谢你，公寓条件不错，旁边还有华人社区，我妈挺喜欢。” 马恒立刻顺竿往上爬：“那你喜欢吗？要不我把这房子买下来？” 魏小乔到底夺回手机，嘲讽道：“你行了吧，想买房子是你的事儿，问我姐干什么！” 将马恒赶到一边，魏小乔赶紧问魏小君：“爸到那边，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这话一问出来，魏小君好半天没回应。 魏小乔心里一慌，忙道：“姐，你快说呀！” 魏小君终于开了口，神色黯然：“情况比我们预计的……差一点，医院已经开始给爸治疗了，医生说会尽力。” 魏小乔感觉自己嗓子眼有点堵：“姐……” “小君，回头我就买机票过去，我陪着你们！”马恒立马凑近了，冲着手机里的魏小君道。 “没事，还不算最糟糕，你也别担心这边，当初一直你在撑着，这一回也该让我尽一份孝心。”魏小君冲着魏小乔笑了笑，随后却叹一口气。 “爸现在睡醒了吗？”魏小乔问道，按照时差，那边应该是白天。 “在病房里呢，你等一会儿，我这就进去啊！”魏小君说着，似乎在往病房里走，手机里的图像变得有些杂乱。 “老头子，咱们小乔要跟你视频呢！”过了不到一分钟，魏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马恒又抢了先，开口问候道：“爸、妈，您二老还好吗？” 手机屏幕里，很快出现了老魏和魏母的身影。 “好……”老魏回了一句，看上去精神似乎还不错。 魏母在旁边笑道：“好什么呀，老头子跟我抱怨，医院里的人，说话一句都听不懂，我们就跟哑巴似的，全靠拿手比划。” 魏小乔定了定心神，故意开了一句玩笑：“趁这么好的机会，妈，您和我爸一块儿学学英文也不错。” “这么大岁数还学英文，别叫人笑话死了！”魏母嗔道。 “小乔……房子……”老魏问道，显然还惦记着御品轩的事。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想着还得糊弄过去，于是道：“差不多了，回头文保单位的牌子挂到咱家门口，看谁还敢动御品轩。” “爸，我刚才跟沈默亭聊过，听他那口气，改造御品轩就是举手之劳，”马恒在旁边插起了嘴：“费用的事，他挺给我面子的，一口答应，降到400万了。” 魏小乔转头，直接瞪了马恒一眼，要知道沈默亭拿过来的那个方案，魏小乔根本没告诉老魏，至于费用的事，更是提都没提，结果被马恒这一下，给捅了出来。 手机那边，老魏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400……万？” 马恒又抢着道：“这事吧，您老听我的，就给沈默亭做，对了，他把御品轩改造的效果图也搞出来，还是3D立体的，刚才我看的时候，都傻住了，设计师脑子里那些东西，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马恒，你是被沈默亭灌迷魂汤了，还帮他说话？”魏小乔不满地瞪过去一眼。 马恒看了看魏小乔，继续兴致勃勃地对老魏道：“爸，那个效果图，我已经给拷贝下来了，回头发到小君邮箱，您有空看一看，不就400万吗，这钱我来出，回头等房子改出来，您就明白，什么叫做物超所值！” “看……看……”老魏显然被马恒这一番天花乱坠给说动了心。 “成，我一会就发过去！”马恒立刻回道。 魏小乔听到这里，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感觉沈默亭闷不吱声的，又出了一个大招，她才不信那家伙会给马恒什么面子，几句话就砍了100万，价钱降得这么容易，让魏小乔认定，就算现在这400万，里头还会有水份。 马恒一脸的痛快，此时拍拍魏小乔脑袋，到底劝了她一句：“我说，咱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回头我带你跟沈默亭聊一聊。” “什么有色眼镜？”魏小君在那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马恒呵呵一乐：“那个……” 然而，没等马恒把话说出来，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小乔，怎么瞧不见了？”魏母在电话里诧异地问道。 魏小乔站起身，朝着堂屋外喊了一句：“吴叔，你们那儿有电吗？” 没几秒，传来老吴的回应：“这一片街上全都停了！” 马恒拿出自己手机，打亮手电筒，冲着那头老魏两口子道：“爸、妈，先聊到这儿，这边的事儿你们放心，我跟小乔会处理好的，说不定等二老回来，就能住上新房了！” “住新房……这孩子多少年了，话就是讲不好！”魏母笑了起来。 魏小乔又说了两句，便切断连线，跟着马恒朝外面走去。 瓷器街上，不少人从家里出来，互相打听着，怎么莫名其妙就停了电。 马恒这边给电力公司打过电话，对身边的魏小乔道：“人家没说要停电，大概出了故障，他们一会就派人来修！” 魏小乔瞧着黑黢黢的一条街，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面的望远斋，牛家宝扶着牛老爷子走到了外面，后面还跟着沈默亭。 “沈总，现在还忙着呢？”马恒立马来了劲，抬脚朝沈默亭走去。 牛家宝跟马恒换了位置，直奔到魏小乔跟前，笑着问：“你还没睡啊？” 魏小乔瞥了对面的沈默亭一眼，转头问牛家宝：“你也搬这儿来住了？” “没办法，一大堆工作要忙，我跟在沈总后面帮他画图，有时候得一块干到下半夜，”牛家宝说着，又开始推送起沈默亭：“我们沈总绝对是工作狂，这回为了做出御品轩的效果图，连续忙了……” “连续忙了三天，打广告不能换个词？”魏小乔打断牛家宝的话。 牛家宝讪笑两声，用手抓抓自己的头发。 “各位住户，六马桥重建是本年度锦城最大的建设项目，得到了各界的支持和……”高音喇叭冷不丁响了起来，又在放送聒噪好几天的《搬迁动员令》。 魏小乔仔细听了听，果然发现，里面一直在提改造，却没有出现“拆迁”两个字。 街上人一片哗然，随即都明白了过来，有人破口大骂：“这帮人够缺德的，大晚上掐了咱们的电，搞这种阴招，说是想逼着咱们走！” 有人开了头，众人的火都被拱了起来，有几个不服的，干脆搬来梯子，直接拆了东面一只高音喇叭。 “干什么呢，你们想造反啊！”几个壮汉从牌坊那边冲了过来，拿手指着街上的人，凶神恶煞地狂吼着。 正准备拆另一只高音喇叭的街坊见势不对，忙从墙上跳下来，藏身到人群里，众人倒是齐齐地挡住了他们。 大花臂又现身了，叉着腰站在街当中，扯着嗓子骂道：“聪明点的，赶紧把你们那破房子交了，脑子要清楚，知道你们是在和谁作对，多想想以后的下场，别到时候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那时候再后悔，没人搭理你们！” 说完这一段，大花臂带着人，直冲着御品轩这边过来了。 “御品轩的人呢，出来个活的！”大花臂边走边吼道。 “你活着，我们都活着！”魏小乔站到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对方。 大花臂停下，对着魏小乔哼笑一声：“我们刚接到上面通知，御品轩被认定为需立刻拆除的危房，你们这房子不能住人了，正式通知你们，三天内滚蛋！” “你什么意思？”魏小乔瞪向大花臂。 有人塞给大花臂一张纸，大花臂拿起纸一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刚刚拿到的文件，上面写得很清楚，有专家提出意见，认为你们这房子不能再堆这儿，回头造成安全事故影响就大了，这是替你们着想，别不识抬举！” “哪有你们这样的，随便一张口就拆人房子，还讲不讲法了！”老吴带着几个店员站到魏小乔旁边，气冲冲地对喝道。 “都没听明白吗，这是危房，不管你愿不愿意，上头说拆就拆定了，再说一遍，三天之内不走，后果自负！”大花臂一脸的颐指气使，转身对身后的人道：“立刻给御品轩拉上警戒线，从明天开始，店门不许开，谁都不能进，三天后他们要是不搬，连人带东西都扔出去！” “你们有这个权利吗？”魏小乔终于愤怒起来。 “没长眼睛啊，这是上面的通知，文件上可以写得清清楚楚，从明天开始，你这店就关了！”对方比着嗓门吼道。 第四十九章 磨蹭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几个壮汉真就要过来拉警戒线，老吴他们自然不能让这些人得逞，正当双方都快耐不住性子要动手时，有人从西头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派出所来人了！” 大花臂先是愣了愣，随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找警察？” “让警察来评评理，你不服啊！”魏小乔冷冷地问。 “服——”大花臂故意拉长音调，拿手点了点魏小乔，又装腔作势地转了一个圈，指着围在四周的街坊，语带威胁地问：“你们觉得有用吗？” “老大，要不咱们先走吧？”大花臂一个手下走到他身后，低声劝了一句。 “走什么走！”大花臂大吼，狠狠踢了手下一脚：“咱们这是依法办事，警察也管不着，没种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怎么回事儿？”来的算是魏小乔的熟人，六马桥派出所的赵警官，跟在他后面的，除了几名警察还有马恒，显然，人是马恒给请过来的。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花臂冷不丁脸一变，朝赵警官堆起了笑：“警官，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为了向大家伙宣传六马桥改造的好处，我们公司特意安了几架高音喇叭，结果有人趁天黑把喇叭给拆了，这可是公司财物，我们过来说说理。” “查出来没有？”赵警官四下看了看，问道。 “那几个怂货早躲起来了，回头要是逮着，老子非得……”大花臂说到一半，立马住了嘴，显然后面不是好听的话。 马恒这时开了口，故意挤兑道：“这话说的，说是来拆喇叭，拉这些警戒线干什么，这是把自己当警察了？” “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赵警官自然问了一句，眼睛瞧着堆在御品轩台阶上的那几卷警警线。 “那个……跟警官报告，我们刚接到通知，御品轩已经被确定是危房，”大花臂眼珠一转，靠近了赵警官：“上头要求三天之内拆除隐患，我们拉警戒线，也是为了保护街坊的人身安全。” “要拆御品轩，总得征求房主的同意，还有，至少得交给当事人一份书面通知，这种三天之内就要逼人走路的做法，还是首次见到。”沈默亭从对面走了过来，貌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这又冒出来一根葱？”大花臂立刻怼了过去。 周围响起笑声，有人起哄：“这什么眼神啊，居然跟自己老板对呛，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大花臂拿眼瞅了瞅沈默亭，一脸鄙夷：“笑话，他是老板？告诉你们，我老板姓沈，沈远这名字，你们迟早会如雷贯耳，这家伙……是从哪个阴沟里钻出来的？” 魏小乔原本板着脸，听到大花臂这一句，差点笑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沈默亭大约也就是这个状态。 赵警官看了沈默亭一眼，转头对大花臂道：“人家说得没错，哪见过你们这么办事的，就算是上面要求拆危房，街道还有我们派出所也必须提前备案，你们把程序走完再说，这大半夜的跑来骂骂咧咧，像什么话！” “我们是有文件的，刚刚拿到，还热乎着呢，说不定明天早上，您那边就收到通知了。”大花臂说着，对手下人递了一个眼色，没一会，一张纸被递给了赵警官。 马恒凑到赵警官旁边，跟着看了半天，眉头先是拧着，随即嗤笑道：“我的天啦，搞半天是盛世地产自己画的符，你们好大口气，怎么不发一道文件，直接拆了六马桥派出所！” “说什么呢？”赵警官被马恒逗得笑起来。 马恒拿过那张纸，送到了魏小乔面前。 等魏小乔把所谓的“文件”从头到尾看过一遍，直接将纸揉成一团，朝着大花臂扔了过去：“装神弄鬼，你们也就这点本事！” “死女人，欠揍是吧！”大花臂顿时火冒三丈，就要朝魏小乔冲过去。 “哥们儿，当着警察叔叔的面想打人啊！”马恒上前，站到魏小乔跟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马恒话音还没落，街上的灯突然又亮了起来。 “电来了！”有人叫道。 “警官，我要报警，这女的弄坏我的文件！”大花臂看来打算耍赖了。 赵警官笑了一声，对大花臂道：“我们正想找你们谈谈，有瓷器街的街坊跟我们投诉，说你们拆迁队一天到晚放高音喇叭，打扰人家正常作息，你们这种行为已经违反《治案管理条例》，限定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把所有喇叭自行全部拆除，否则，我们会对你们进行处罚，不排除采取强制措施，还有，这些警戒线全部撤掉，还真当自己警察了！” 说完，赵警官转身，便准备要离开了。 “警官，高音喇叭马上就能拆，不过我们老板的确跟上头说好了，文件上也写得很清楚，经过有关部门同意，我们得到授权拆除危房，你这可得秉公处理。”大花臂跟在赵警官身后，还在那喋喋不休。 “全凭你一张嘴吗，要不要拆，等看到有关部门文件再说，你们好自为之，别去踩什么违法乱纪的红线。”赵警官警告一句，继续往前走。 街坊们陆续回家，有几个留下来继续看热闹的，见此情形，不免在旁边起哄。 马恒陪着赵警官在前面走，大花臂到底没跟上去，却同还在围观的人对骂起来，甚至瞧着架势，准备过去跟人干一仗。 “警官，我要报警，”之前突然不见的牛家宝迎上赵警官，道：“电力公司的人过来检修线路，有人故意拦着不让修，后来才发现，供电线路是被人故意损坏的。” 原本已经要回御品轩的魏小乔，听到牛家宝的声音，停住了脚步。 “刚才快打起来的时候，牛家宝自个儿溜了，我还以为他临阵脱逃，没想到是去抓贼，这小子果然机灵！”一个店员笑道。 “不用说了，警官，就是这帮拆迁队干的！”有街坊大声地道。 “你们栽赃是吧，有本事拿出证据！”大花臂又开始狂吼。 “当然有证据。”牛家宝往后一招手，几个年轻小伙子围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刚才断电就是三秃子，他刚才说了实话，你们商量好的，先把街上的电断了，然后再来闹事，就不想让街坊们安生，警官，这些人太猖狂，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几分钟后，大花臂和三秃子那帮人到底被警察带走，大家伙议论了一会，便各自散了，马恒想到要给魏小君发邮件，干脆跟着牛家宝一块儿去了望远斋。 魏小乔站在御品轩外，一直低头想着心事，她明白御品轩算是被那帮人盯上了，最开始软硬兼施，现在又搞出什么危房，后面还不知道用哪个损招，其实对方意思很明显，一条街上的人全瞧着御品轩的动向，只要先把御品轩毁掉，他们就可以大行其事了。 “小乔，回去歇着吧，大家伙都守在这儿呢，看他们谁敢拆了咱们御品轩。”老吴劝了一句，带着几个店员先走了进去。 魏小乔心里到底有些焦躁，顾自琢磨了好一会，绕着御品轩踱起步来。 现在时间紧迫，只怕御品轩再不大修，真就成了人家口中的危房了。 魏小乔不知不觉绕到了御品轩西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历经多年风霜，早已经斑驳的墙面，终于还是想到了沈默亭。 “二哥，这地方乱糟糟的，刚才吓死我了，怎么什么人都有啊，你还是别在这里住了吧！”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温腻腻的声音。 魏小乔探头看看，望远斋外，停了一辆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车，颜芷晴站在车边，回身对着一个人在说着话。 “你回去吧！”回应的是沈默亭，声音里几乎没什么情绪。 没一会，颜芷晴坐上车，车从魏小乔眼前开了过去。 就在沈默亭转过身之际，魏小乔从西头拐了出来，鼓起勇气叫了一声：“那个……” 已经快进门的沈默亭回过头，左右看看，显然是听到了声音。 既然已经把人叫住，魏小乔也不再犹豫了，抬脚走过去，站到沈默亭跟前，道：“有没有时间，我想谈谈御品轩大修的事。” 沈默亭直截了当问道：“要不要修？” “你也知道的，一个半月后，会有文保专家来做现场评审，但是我看过你给的方案。按照你的计划，完成整个御品轩的重修至少需要1到2年时间。”魏小乔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时间上根本赶不及。” “我记得离专家评审也没有一个半月了，你的时间越来越紧，真不明白，你到底在磨蹭什么？”沈默亭居然质问起了魏小乔。 知道沈默亭这人说话一向不中听，魏小乔忍了忍气，道：“说白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御品轩，免得被人套上危房的帽了，就这么一拆了事。” “既然我敢做你这个项目，自然有明确的计划，到时候一定能让你通过评审，你瞎操这些心，全是多余。”沈默亭近乎嘲弄地回道。 第五十章 正气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已经关上大门的御品轩店堂里，魏小乔独自坐在柜台后，盯着面前一台电脑，右手漫不经心地敲着自己的腿。 “叮咚”一声，一份邮件跳到桌面上。 魏小乔立刻坐正，接收过邮件，随即打开，眼前出现了沈默亭制作的御品轩3D效果图。 仔细地看了好几遍，魏小乔双手托腮，心里琢磨着，虽然不至于有马恒说得那么夸张，不过，从效果图来看，沈默亭的确有点才华，魏小乔终于相信了，这家伙真的是建筑设计师。 思忖了好一会，魏小乔决定给沈默亭打一个电话。 然而，明明电话是接通状态，半天之后，魏小乔才听到有人“喂”了一声。 并不想让沈默亭太过得意，魏小乔矜持地说了一句：“效果图我看过了，还算凑合，就是……有点老土。” “老土……不知道古建筑修复的基本原则是‘不改变文物原状’？我不迁就低劣的品味，别打算对我指手划脚。”对面沈默亭明显不高兴了，语速说得极快。 魏小乔顿了一下，道：“前店没有问题，我家有一张当年我爷爷开店时的照片，跟你这个风格挺像，后院住人的地方，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改动。” “有些改动，不需要让你眼睛看得到，”沈默亭回道：“我之前到你家后院去过两次，只能用阴暗潮湿、通风不良、不宜人居来形容，我要做的，就是改变这种状态。” “说得还挺自信。”魏小乔笑了一声。 “我的确有这种自信，”沈默亭淡淡地回道：“御品轩说是危房也不算错，仅有小部分可以进行修补，大部分要做替换，比如那些柱子，你上回也看到了，糟朽严重，我们要尽量按照那些构件原有的形制、材料甚至工艺进行改造……算了，说多了，你也听不懂。” 魏小乔拿起鼠标，特意移到老魏夫妇的房间，屋中央标示着一张拔步床，这床还是当年魏小乔奶奶的嫁妆，老魏两口子一直用到了现在，虽然是如今少见的红木床，上面雕满了花开富贵，福临满门，可实物已经快要散架了。 “你就不能给我爸妈换一张床吗，”魏小乔不自觉地想要挑沈默亭的毛病：“那张床，人一睡上去，动一动就‘吱呀呀’作响，这点都改不了。” “你不会忘了吧，御品轩现在要申请文保单位，你是希望我在中式的房间里摆上一张西式大床，四个角撑起柱子，还挂上蕾丝，不伦不类的，你觉得好看？”沈默亭反问一句。 “可我怎么瞧，修这一次也用不了400万吧？”魏小乔决定再还一次价。 “这么说吧，御品轩有些构件使用的是楠木，现在这种木头根本找不着，就算用近似的取代，也要花很大工本，还有一些石材也要更换，魏小乔，你自己想清楚，我既然报这个价，自然有理由，”沈默亭说到这里，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别忘了，离专家评审也没几天，你要实在舍不得钱，这件事就不用再提。” 魏小乔仰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让沈默亭得手了。 “明天来签合同吧，”魏小乔说出这一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马上又道：“我们先把话讲到前头，一个半月后，如果御品轩没有通过文保评审，我们的合同就此终止，关于费用……” “你先交30万定金，后面的事，由我负责！”沈默亭回得信心满满。 “30万？”魏小乔突然觉得，这个数字听上去有点怪。 “你修一个花盆就挣了30万，宰人的感觉不错吧！”电话那头，沈默亭似乎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浅，以至于魏小乔怀疑自己听错，可想一想，魏小乔很不服气地回道：“我记得，这30万是你自己给，我当时只打算要20万。”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 “是这里？” “动作快点，老大等着呢！” “你看着，旁边有没有人？” ……. 魏小乔放下手机，从柜台后站起，放轻了脚步，走到御品轩的门边。 借着外面路灯投射的光亮，魏小乔从门缝里瞧见，廊檐下似乎站着一个人，看不清在做什么，不过动作鬼鬼祟祟。 魏小乔猛地拍了一下门，门外的人一愣，立马往后退了退，这下魏小乔看清楚了，门外至少有两个，前面一点的是个胖子，远一点的那人瘦得像根竹竿，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 魏小乔左右看看，从角落里找到一把长扫帚，咬了咬唇，猛地打开了御品轩的门，喝道：“谁？” 那两个人看上去吓了一跳，转头就跑，胖子先下了台阶，却突然停住，随即拉住瘦子，两个人对视一眼。 “你们想做什么？”魏小乔怒斥了一句。 “识相的滚一边去！”胖子威胁一句，转头对身后的瘦子道：“还不快点泼！” “别让她喊人！”瘦子看起来胆子要小一点，瞧了一眼魏小乔，站到了廊檐下。 魏小乔突然闻到了油漆的味道，立刻明白过来，拿起扫帚，怒不可遏地朝瘦子抽了过去。 瘦子见有东西砸过来，立马往后一缩，胖子过来了，一把拽住魏小乔的扫帚，恐吓道：“给我老实点，老子火上来，一脚把你跺死！” 魏小乔才不会被吓住，用力扯着扫帚，口中大喊：“有坏……” 话还没说完，胖子一抬脚，便朝着魏小乔猛地踢了过来，魏小乔应声倒是，扫帚也脱了手。 “你们什么人？”一个身影从对面跑了过来，喝问道。 “大哥，来人了，快点跑啊！”瘦子看着又想溜。 “跑什么，你干你的，老子弄死这欠揍的！”胖子捋起袖子，显然没把冲过来的那人看在眼里。 魏小乔扶着腰，半天没缓过来，却听出沈默亭的声音，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出现。 “打算泼御品轩油漆？”沈默亭鄙夷地道：“你老板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刚才被带去派出所，还觉得不过瘾！” “老子TMD废了你！”胖子直接朝沈默亭扑了过去。 魏小乔咬着牙坐起，而此时，瘦子在犹豫几秒之后，举起桶，便要朝御品轩门上泼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魏小乔从地上爬起，抄起被甩在旁边的扫帚，使劲地打向瘦子。 瘦子背后挨了一下，开始往后直躲，手里却还拧着那只桶不放。 而另一边，沈默亭已经跟胖子打成一团，胖子踢魏小乔的时候倒挺厉害，然而碰到沈默亭，三拳两脚之后，很明显落了下风。 “你小子有本事别跑，老子这就叫人过来！”胖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也不管后面还有同伙。 瘦子也想撤，结果被魏小乔追在后面打，就是下不了台阶。 “你……你……闪开!”瘦子慌得不行，试图绕过魏小乔冲下去，却又遇上了沈默亭，直接被堵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不远处有街坊问了一句。 “快来人，有人要往我家泼油！”魏小乔立刻回道。 就这一声，瘦子直接狗急跳墙了，举起手里那个油漆桶，朝着魏小乔砸了过去。 魏小乔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住了眼睛，感觉今天要遭殃。 然而，一个滚热的身体，出人意料地将她裹在了怀里…… 望远斋前院，魏小乔拿着从家里找到的松香和酒精，急吼吼跑进来，递给正站在院西头水池边的沈默亭，喘着气道：“这些应该可以祛除油漆，你赶紧擦一擦！” 沈默亭二话不说，几乎是抢过松香，便使劲地洗了起来。 刚才为了护住魏小乔，沈默亭后背被油漆桶甩中，衣服毁了不说，一只手上也沾了不少，此时虽然他已经换掉了外套和裤子，可全身还是一股油漆味。 魏小乔站在旁边，打量着一脸不痛快的沈默亭，心里诧异，瞧着这么冷淡又毒舌的人，居然见义勇为，还救过她两次。 “谢谢啊，我没想到你刚才会出来。”魏小乔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当时电话没挂，既然我都听到了，肯定要出来看看。”沈默亭头也不抬地道。 “其实吧。”魏小乔发自内心地道：“在医院那一回，我就觉得你这人挺正气，就是吧，天天摆着一张冷脸，你不会是故意装酷吧，非要不讨人喜欢，有意思吗？” 沈默亭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手，语带讥讽地反问：“我什么时候需要讨你喜欢了？” 魏小乔白了沈默亭一眼，发现跟这人根本没办法推心置腹，稍微对他有点好感，他就能把你推得远远的。 “有时间在这胡说八道，还不赶紧找人把门口那些油漆弄掉，我不负责处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沈默亭关上水龙头，抬脚便朝前院一个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我这就去！”魏小乔拿过松香水，便要往外走。 “记住，明天中午12点之前，把30万打到我帐上，”身后传来沈默亭的声音：“下午我要带人测量，别耽误我时间！” 魏小乔转头，瞪了沈默亭一眼，心里想着，这人要钱还挺积极。 第五十一章 要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一早，借着光线正好，魏小乔敞开工作室的门窗，拿起相机，对着那件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360º地拍了起来。 昨晚沈默亭张口朝她要定金，真不像开玩笑，可一夜之间，魏小乔根本凑不出30万，于是……便有了一个主意。 花盆修到现在，已经七七八八，差不多一周内就能完工，魏小乔实在是钱不够，只好拿花盆来凑。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说服沈默亭？ 手机这时响了，魏小乔拿起来看了看，心下诧异，居然是远在法国的雅克打来的。 “早啊！”魏小乔放下相机，眼睛瞧向花盆，自觉这回修得不错，绝不会让沈默亭找出一点破绽。 雅克还没说话，便在电话里笑起来，随后道：“不早了，我刚结束和朋友们的聚会，准备要休息了。” 魏小乔反应过来，此时巴黎那边应该是午夜，可不是人家要睡了吗！ 不过，魏小乔没搞明白，深更半夜的，雅克为什么突然打这一通电话。 “还记得我临走之前，你送我的那一套小瓷人儿吗？”雅克笑道：“今天我的朋友们看到这些精美的小瓷人，都非常喜欢，我告诉他们，这是来自遥远东方的一位美丽少女的作品。” “过奖啊！”魏小乔笑得开心，既是因为自己手艺被夸赞，也因为在帅哥口中，她居然成了少女。 “对了，我朋友中有一位是从事艺术品贸易的，我说了你们家的故事，他非常感兴趣，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你和你的那些令人赞叹的艺术创作。”雅克似乎被魏小乔的开心感染，声音愉快地道。 魏小乔眼睛顿时亮了，原来是生意上门，而且还是国外的生意。 “我会尽快拿出产品图册，如果需要，也可以发几件样品过去，当然，你朋友要是愿意来锦城，我们非常欢迎！”魏小乔兴奋地回应。 要知道，现在魏小乔最愁的就是钱，沈默亭挺舍得，开口报价400万，可就算拿40万，对魏小乔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昨晚魏小乔想了一宿，实在舍不得把家里那个成化盘子卖了，既然这样，就得赶紧去找生意，结果……机会转眼就到。 “好的，我们等你的图册！”雅克笑道。 魏小乔抬脚出了工作室，一边锁门，一边又说了句：“就这么定了！” 御品轩门口，老吴正带着人在刷地上还有墙上的油漆，见魏小乔出来，老吴对魏小乔道：“刚才派出所打来电话，昨晚那两个混混就是拆迁队的人，说是为了报复咱们，才偷偷过来泼漆，人已经被刑拘了。” 有街坊正在旁边瞧着，不免插了一句：“后头我们听到声音，出来把人给按住，那时候其中一个已经趴到地上，没想到，小乔你和沈总挺能打！” “我哪行啊，还不是沈总厉害！”魏小乔笑着回道，不免朝对面望远斋看了一眼。 事不宜迟，魏小乔决定，先把那30万的事给解决了。 这边魏小乔刚走到望远斋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便听到身后传来刹车声，回头看时，严芷晴正好从车里出来。 “严秘书，早啊！”魏小乔热络地跟人打了一声招呼。 严芷晴今天依旧是一套职业装，打扮得精致却不高调，朝着魏小乔点了点头，便提着电脑包上前，客气地问道：“魏小姐也挺早的，来找二哥吗？” “二哥……”魏小乔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人家口中的“二哥”，指的是沈默亭。 “怎么说呢，我家和沈家算是世交，我一位堂姐嫁到沈家……也就是念念的妈妈，大家从小在一块玩，就这么叫顺口了。”严芷晴特意解释了一句，便走到魏小乔前面，伸手推开了望远斋的大门。 魏小乔在心里盘了盘，严芷晴堂姐是念念妈妈，利太太是念念的亲姨妈，这样算下来，拐了几道弯，严芷晴和沈默亭也算是亲戚。 “魏小姐，请进吧！”严芷晴并没有直接进去，回头对魏小乔发出了邀请。 魏小乔瞧向严芷晴，倒是对她印象不错，虽然一看就是富家小姐，却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做派，至少比沈默亭平易近人多了。 最后，还是让严芷晴先进了望远斋，魏小乔跟在后面。 此时前院几间明显已经改成办公室的屋里，看得到有人进进出出。 魏小乔左右瞧了瞧，正想问沈默亭在哪间办公室，有脚步声在后面响声。 魏小乔和严芷晴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看，原来是牛家宝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也不知道急什么，看了魏小乔一眼，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钻进南面一个房间。 魏小乔瞧着那房间，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沈默亭好象也是进了那里。 “出什么事了？”严芷晴脸上有些疑惑，很自然地跟上了牛家宝。 毕竟是人家地盘，魏小乔不好乱闯，索性就在院中间等着。 结果没一会，严芷晴从牛家宝进的那个房间退了出来，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魏小乔好奇地看着严芷晴，而这时，牛家宝也出来了。 一到外面，牛家宝拿眼瞧着严芷晴，一副憋着想笑的神情。 显然严芷晴注意到牛家宝在看自己，话不多说，转身进了北边一间办公室。 严芷晴都已经进去了，牛家宝还在那儿瞅着，直到魏小乔推了他一下，牛家宝才凑到魏小乔耳边道：“这位严秘书有意思，刚才冲进沈总卧室，结果沈总正光着坐在床上，把小丫头吓得差点叫出来。” “一场误会，别让人家下不来台。”魏小乔睨了牛家宝一眼。 牛家宝又笑了好半天，最后咳了一声，问魏小乔：“昨晚出事，你不会喊一嗓子，我听到声儿，还能不出来救你！” “我喊了，不用说，你肯定在后院睡得跟死猪一样，也多亏你老板出手。”魏小乔故意摇摇头：“就知道关键时候，有人根本靠不住！” 牛家宝讪笑：“以后知道了，别睡太沉。” “你还想着以后？”魏小乔一脸好笑。 牛家宝呵呵两声，道：“就因为昨晚被泼了油漆，沈总全身过敏，听说痒了一整夜，我刚才给他买了炉甘石还有抗敏药，我的天！身上、胳膊上起了大片红疹，看得我鸡皮疙瘩直冒，”牛家宝说到这里，才算是想起来问道：“你一早过来有事？” 魏小乔眉头拧起来，没想到还有后面这一出，看来沈默亭这回真吃了亏。 “要不……我过一会再过来吧！”魏小乔说着，便准备走了，感觉这时候不适合找人家。 “魏小乔，有事就说！”不远处响起了沈默亭的声音。 魏小乔抬眼望过去，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房间出来，身上裹着睡袍，手抄在睡袍的兜里，乍一看还挺正常。 既然人家都现身了，魏小乔便走了过去。 等站到近前，魏小乔终于看清楚了，沈默亭的领口果然红成一片，身上还一股炉甘石的味道。 “那个……挺不好意思的，让你……”魏小乔道了一声歉，到底这事是因他们御品轩而起。 “钱准备了没有？”沈默亭打断魏小乔，直喇喇问了一句。 魏小乔有些哭笑不得，她忘了，沈默亭没兴趣听人说好话。 既然人家都问了，魏小乔便说明了来意：“关于定金的事……我现在只拿得出10万，剩下的……正好你家的花盆修好了，我用20万尾款冲抵，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默亭直接冷笑一声：“魏小姐在跟我开玩笑吧，昨天我说得清楚明白，中午12点前，30万必须到账，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想修御品轩？” “我又不是不想给你，手头只有10万，你要我凭空把钱变出来啊！”魏小乔到底有些急了。 “还剩20万是吧，要不……我来拿？”牛家宝赶紧要打圆场。 “有你什么事儿？”魏小乔直接冲牛家宝白过去一眼：“哪有你老板这样，半天时间就要拿30万出来，我连借都来不及！” 沈默亭怼了过来：“别跟我装可怜，定金都给得不情不愿，我还能指望，你签了合同会守约？” “合同还没签呢！”魏小乔灵光一闪，找到了沈默亭的漏洞：“我凭什么现在就给钱？” “要不，我去跟马哥说？”牛家宝又在旁边瞎出主意：“他总归是有钱的。” “先打10万，晚上12点之前，剩下的一分不少打过来，”沈默亭似乎松了口，随后瞧着魏小乔道：“有一件事，你没搞清楚，修花盆那20万，你应该找沈义达要。” “你要是不怕花盆让沈远弄走，我现在就给李世德打电话！”魏小乔颇有些故意地道。 很明显的，沈默亭的脸沉了下来。 魏小乔是被气到，才有些口不择言，此时发现沈默亭神色不对，立刻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后悔，赶紧解释道：“那个……花盆我不会给沈远的，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筹钱。” 沈默亭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魏小乔尬在外面，觉得光站着也没意思，转身往望远斋外走，既然又多了几个小时，她只能再想办法了。 魏小乔快走到院门口时，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牛家宝，把沈先生电话号码给她，要不要得到钱，能要到多少，就看魏小姐的本事，什么时候钱到账，什么时候我们给她开工。” 魏小乔一回头，目光正好跟又从房间里出来的沈默亭碰到了一块。 第五十二章 不肖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已经被逼到这份上，魏小乔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沈义达，连着打了三次电话，到最后一通，居然沈义达亲自接了。 魏小乔放下矜持，开口跟人要20万尾款，随后又心虚地申明，她家里有事急等用钱，而花盆可能还需要一周时间才能送回，魏小乔说这一番话，心里挺忐忑，就怕被人当头骂上一顿。 结果是…… 沈义达痛快地答应给钱，并且电话挂了没多久，李世德来电，给了魏小乔一个地址，让她在下午两点务必准时到达。 所以此时，魏小乔坐着马恒的车，来到了城西的沈家大宅门外。 沈家大宅在魏小乔印象里，是李丽丽跟沈远的地盘，魏小乔挺不明白，人家叫她过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这花盆……注定要落到沈远手里？ 反正吧，魏小乔也总结出来了，从沈默亭打头，沈家的人都不走寻常路。 马恒将车停好，隔着车窗和大宅花园的铁门，朝里瞅了半天，道：“你真打算进去，我怎么觉得其中有诈，真想给钱，给个账号打过来不就行了嘛，非要走这一趟。” “就当是人家谨慎，反正我们空手过来的。”魏小乔说着，推门下了车。 虽然急着拿钱，魏小乔好歹脑袋里崩紧一根弦，特意把马恒给叫过来当保镖，多少也是提防沈远还有李丽丽，这两个人心思太贼！ 站到铁门外，魏小乔正要往里面喊人，却发现门自动开了，眼瞧着一辆车从里面开出来。 车“哧溜”一下从眼前飞走，魏小乔看清楚里面的人，倒松了口气。 马恒走过来，瞧着那车开走的方向，嘀咕道：“这不是李丽丽的车吗，一个男的在开。” “沈默亭那个弟弟，我还真不想撞见他，走了正好！”魏小乔愉快地道，转身便打算往铁门里走。 立刻有保安过来拦住两人，显示此地安保森严。 魏小乔说明了来意，没一会工夫，有佣人出来，领着她和马恒往花园正当中一幢三层小楼走了过去。 大门大户的，魏小乔也见过不少，不过沈家这座大宅，倒是让魏小乔开了眼界。 一踏进里面，简直就是满目金碧辉煌，单是楼梯扶手，就看得出，用了上等的黄花梨木，巨大的水晶灯从三楼天顶直坠而下，闪着刺目光芒，真是处处透着豪奢……和俗气。 佣人将魏小乔和马恒带上三楼，推开一扇红木双开门，请两人进去。 魏小乔先走到了里面，一抬眼，便看到对面墙壁上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一位穿着旗袍的少妇，眉目精致、神色温婉，手里拈着一把团扇，应该是坐在花园中。 油画有几分古风，意境也不错，就是与这间暴发户气质浓郁的大宅实在违合。 魏小乔又左右看了看，南面的落地窗台边，摆了一个锃亮的书桌，看来这里应该是主人家的书房。 “这是默亭为他母亲所作，”有人从书房外走了进来，在魏小乔身后道：“做这幅画时，我太太已经过世十多年，默亭完全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魏小姐，是不是觉得上面的人栩栩如生。” 魏小乔心里纳罕，沈默亭还有这手艺？ 没等魏小乔回头，马恒已经客气地跟人招呼起来：“沈先生，久仰大名，我叫马恒，跟沈总是朋友，常听他提到您，因为路远，今天我陪着妻妹过来。” 魏小乔转过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沈义达，多少有些诧异，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到了锦城。 “马先生，幸会！”沈义达虽然总摆着上位者的姿态，倒也不算倨傲，主动伸手和马恒握了一下，随即朝着沙发那边抬了抬手：“两位，这边请！” 宾主落座之后，魏小乔思忖着赶紧把正事说了，正打算开口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进来！”沈义达随意地回了一句，甚至没朝着门那边瞧。 魏小乔倒看了过去，门一开，一位中年女士走进来，颇为优雅地托着茶盘，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魏小乔多望了人家两眼，感觉无论气质还是服饰，中年女士都不像是佣人，甚至魏小乔还觉得她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茶被放到魏小乔和马恒面前，沈义达显然没有向客人介绍这位女士的打算，中年女士也没多余的话，只站到了一边。 “我记得魏小姐在电话里说，花盆还需要一周才能修好，看来挺顺利。”沈义达笑着说了一句。 魏小乔顾自琢磨，自然不能讲是沈默亭催死催活地要钱，斟酌了一下措辞，魏小笑拿过随身带来的PAD，走到沈义达跟前，双手奉上，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初沈先生信任御品轩，把花盆交到我们手里，总归要尽力，这边还剩最后的做旧，我拍了些图片过来，请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指正之处。” “魏小姐客气了！”沈义达接过PAD，凑近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不太懂这些，回头你就交给默亭吧！” 说到这里，沈义达终于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吩咐道：“去开一张30万的支票。” “沈先生，是20万，之前已经给过定金了。”魏小乔好心提醒一句，这种事一是一，二是二的，她不想贪人便宜。 “多的10万，算我表达谢意，”沈义达摆了摆手，笑道：“对了，上回多亏魏小姐机警，否则我这传家之宝，就被不肖之人拿走了，今天正好,我当面谢魏小姐一声。” 书房里，突然有人咳嗽起来，魏小乔抬头看去，那位中年女士捂着嘴，快步走了出去。 魏小乔也没再推辞，人家既然愿意给，她就收下，反正这钱转手就要交到沈默亭手里。 等支票的工夫，沈义达和马恒攀谈了起来：“马先生和我们默亭认识多久了？” “沈总刚来锦城不久，我们就认识了，是通过共同的朋友介绍，后来沈总跟我提到，家里有钧窑的花盆有一点瑕疵，我就引荐了小乔，不过那会儿没谈成。”马恒笑着回答。 “还有这事儿，为什么没谈成？”沈义达一脸不解，转头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眼睛眨了好几下，这话不能多说，回头把底给泄了，本来10万的修复费用，她连赚了三倍，这回沈义达又添了10万…… 马恒忙解释道。“那个……我这位小姨子有点小脾气，沈总也是直言直语，结果他们生了一点小误会，不过嘛，都是过去的事，现在两人处得不错，算是不打不成交！” 魏小乔拧了拧眉头，她和沈默亭……处得不错？马恒也真敢说！ 沈义达目光落到魏小乔脸上，眼神似乎闪了一下，问道：“我一直好奇，默亭怎么会把工作室安到瓷器街上，难道是因为……魏小姐？” “怎么会呀，”魏小乔这下哭笑不得，干脆回道：“他是贪图在望远斋不用交租金。” 沈义达似乎被逗笑了，随即却摇头感叹：“我这儿子倔啊，我也拿他没办法，其实只要他……” 话说到一半，沈义达却停住了。 魏小乔和马恒互相看了看，自然都明白其中底细。 沈义达又看向魏小乔，问道：“念念那孩子最近还好吗，我早上刚回来，很久没看到他了。” “念念挺乖，牛奶奶和保姆一块照顾着，您放心吧，那小孩真好玩，现在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魏小乔忙着道。 “是吗？”沈义达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 书房被打开，中年女士又回来了，手上明显拿着一张支票。 沈义达并没理会有人进来，继续说道：“我的孙子当然乖，就是小儿子脾气坏得不行，真怕念念回头受他叔叔影响，默亭不肯听我的话，到现在不结婚，如果有了家庭，大的小的都有人照顾，我也能放心了。” 中年女士很明显看了看沈义达，随后上前，将支票递到沈义达面前：“先生，支票开好了。” 沈义达手都没抬，只朝着魏小乔那边抬抬下巴：“交给魏小姐吧，今天辛苦她来这一趟！” 魏小乔站起身，双手接过支票，随便瞟了一眼，果然上面是30万，心里不由一喜。 “魏小姐现在和默亭算是做了邻居，希望你也多照应他……”沈义达话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什么，居然笑了起来：“我说的欠妥当，你们两个要互相照应。” “说到照应，昨晚多亏了沈总，为了救我们小乔，被泼了一身漆，搞得人全身皮肤过敏，我来之前特意看了看他，身上红疹一大片。”马恒又插了一句。 沈义达明显一愣：“过敏？” 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一位，可不就是要拆他们瓷器街的沈氏大老板吗。 心里一动，魏小乔索性道：“沈氏地产的拆迁队为了逼我们搬走，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昨晚把瓷器街的电都给断了，然后深更半夜，又派两个混混冲我家泼漆，幸亏沈默亭过来……瞧着意思，那帮人没那么容易罢手。” 沈义达皱起了眉头,道：“那孩子小时候容易过敏，稍微不注意就会身上起红疹，多少年没有犯了，怎么现在……” “沈先生不用担心，药都用过了。”马恒赶紧又道。 “先生，要不要让人过去看看？”中年女士在一旁请示道。 沈义达站起身，在沙发前踱来踱去，颇为无奈地道：“我这儿子……” 第五十三章 恶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感觉沈义达心情突然不好了，魏小乔跟马恒对视一眼，确定两人想法一致，到了该撤的时候。 两人要走，沈义达也没挽留，吩咐中年女士送客，自己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临出门前，魏小乔无意中回了回头，发现沈义达正神情专注地望着墙上那幅油画，眉心锁着，像是在想什么。 中年女士应该不爱说话，一路只默默地陪着两人下楼。 有佣人等在小楼门口，准备领魏小乔和马恒出去，中年女士总算开口，客气了一句：“两位慢走！” “……谢谢！”魏小乔回应，却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太太，那家人又过来了！”一名保安匆匆跑上前，对中年女士道。 魏小乔心生诧异，又看了中年女士一眼，她居然是沈义达的太太？ 中年女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给李总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处理。” 随后，中年女士对魏小乔和马恒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小楼。 “沈太太？”马恒一边和魏小乔往外走，一边凑到她耳边嘀咕道：“听说沈默亭他爸当了快二十年的鳏夫，难道这把岁数，还守不住了？” 魏小乔一脸好笑，斜了马恒一眼。 “开门！让沈太太来见我，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今天不把话讲清楚，老娘我躺在你家门口，有本事你们弄死我啊！”有女人的嘶吼声，从花园外传了进来。 魏小乔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李月兰的声音？ 马恒朝铁门那边瞧了瞧，顿时笑出来，转头对魏小乔道：“李月兰哎，不会这么巧吧？” 领路的佣人完全不被吵闹声所打扰，一直低头往前走，魏小乔感觉，应该是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了。 李月兰声音又高了几分贝：“沈太太在哪，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女儿到你们家也好些日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儿子把她玩腻了，就当卫生纸一样甩得干净，她可是怀着孕呢，你们就不怕造孽？” 魏小乔和马恒已经站到了铁门内，一起望向双手扒着铁门栏杆，正做喊冤状的李月兰。 李月兰看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后面还跟了正袖手缩着脖子的魏德平。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李月兰在“百忙”之中，居然还看到魏小乔和马恒，怒气冲冲地问道。 魏小乔没理会李月兰，转头问佣人：“我们现在方便出去吗？” “这个……”佣人似乎有些犹豫。 “给我开门，你们太太呢？”李月兰猛地拍打起铁门，感觉戾气又添了几分，话也说得越来越糙：“姓沈的要是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就一辈子当乌龟去，别以为我们家好欺负，告诉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我到法院告你们，你儿子当初把我女儿打得满身是伤，我要让你儿子坐牢！” 佣人走到保安跟前，商议道：“先生的客人，要不把门开开吧！” 保安却有些迟疑：“你也知道，这女的前天闯进来过，力气太大，谁都拉不住她，这门一开……” 魏小乔心里好笑，李月兰这种泼妇，还真没几个人敢碰，不过再泼又有什么用，听她这话的意思，李丽丽应该是被沈远甩了，到底豪门梦碎。 “二叔，两位这是来串门子？”马恒有点不省事，隔着铁门，朝外头的魏德平招了招手。 “是……呵呵，”魏德平脸上尽是尴尬，瞧了马恒片刻，颇有些病急乱投医地来了一句：“马恒，你们跟沈家人认识？要不……帮我们把沈太太请出来，有急事儿，我们得跟她当面谈。” 马恒笑着两手一摊：“二叔，您太瞧得起我了，我今天就是一司机，跟小乔过来办事的。” 李月兰瞪了马恒一眼，转头大骂魏德平：“你脑子有毛病啊，他们恨不得踩死咱们，指望他们帮你？” 魏小乔笑了，李月兰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魏小乔没打算踩死这家人，只想眼不见为净。 “李女士，你还是别闹了，沈太太早就说了，要你们有事找李总商量，你走错地方了。”保安也有些不耐烦了。 “找他商量个P呀，200万分手费就把我女儿打发了？不行，沈太太得亲口给个说法，至少得赔2千万，不，2个亿！我女儿跟沈远时候，还是黄花闺女，现在都成残花败柳了，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对了，还有打胎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李月兰依旧不肯消停。 魏小乔看了看手表，有些着急，这下门被李月兰堵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沈默亭这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拿不到支票，他肯定不会开工，现在就算一分一秒，魏小乔都不舍得耽误。 铁门外，一辆车这时停了下来，没一会，有人从车里出来。 “李总来了！”保安叫了出来，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 来人正是李世德，只见他满带笑容地上前，先是亲昵地拍拍魏德平肩膀，随后走到李月兰面前，一副心平气和的腔调：“李女士，我在办公室静候大驾，没想到大宅打电话，说你们来了这里，让我好等啊！” 李月兰回过身，斜眼瞧着李世德，转头用手擤过鼻涕，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才一脸矜持地开了口：“不用废话了，你们到底赔多少？” “不急，我们到旁边谈，让客人先出来？”李世德说着，对着铁门里面的魏小乔点了点头。 李世德的现身还真解决问题，片刻之后，魏小乔和马恒总算出了沈家的大门。 马恒刚带着魏小乔回到自己车边，魏德平小跑着跟过来，问道：“你们这就走啊？” “二叔，您家的家丑，我们不想围观，更别指望我和小乔替您二位助威。”马恒呵呵直乐。 魏德平回头看了看，嘀咕道：“别提了，我才不想来丢人现眼，开头我还真以为丽丽要跟阔少结婚，结果这就给扔了，想想也对，有钱人哪会看得上她那种的，说白了就是包养。” 魏小乔懒得听这些，转身进了车里。 马恒朝李月兰那边瞧了一眼，倒不急着上车，问魏德平道：“分手费没谈拢？” 魏德平讪笑：“你刚才也听见了，人家答应给200万，我瞧着也算仁至义尽，省着点花，以后也能过得下去，可我老婆上回跟丽丽在这大宅里头享了几天福，胃口给养刁了，死活舍不下这颗摇钱树。” “不行！拿这点小钱，打发叫花子呢，我也不要2亿了，2千万……一分都不能少，李总，你要是定不了这事，让沈太太出来！”李月兰又嚷嚷起来。 魏小乔在车里听得清楚，心里鄙夷，感觉李月兰哪是给女儿讨说法呀，根本就是指着李丽丽那点剩余价值，想要直接榨干了事。 魏德平又瞅了瞅李月兰，一个劲地摇头，回头跟马恒推心置腹地道：“你们都不知道吧，沈远……就是李丽丽那个男人是外头生的，不是什么正房儿子，他那个妈到现在也没扶正，没名没分地被扔在锦城，只能怪丽丽眼光差，挑了沈远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马恒，快点啊，急着回去呢！”魏小乔拿手敲了敲车窗，朝外面催道。 “二叔，那就这么说。”马恒笑着上了车，准备掉头离开。 这边马恒刚要发动汽车，另一边似乎炸了锅，李月兰越说越气，冷不丁一把薅住李世德领口，嘴里鬼吼鬼叫的，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 李世德一向瞧着和气，这时候也不挣扎，任由李月兰扯着他，甚至李世德还把双手张开，像是表示自己绝不动手。 魏德平已经过去，在旁边貌似苦口婆心地劝李月兰，却没敢把她拉开。 就在双方明显僵持不下之时，从李世德那辆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足有1米9的光头大汉，直接冲过去，看似轻轻一扯，结果李月兰转眼便趴在了地上，谁都没想到，那光头随后一只脚抬起，踩住了李月兰后背。 这下，李月兰到底不敢再骂了。 “我的天！”马恒看得愣住，一时间忘了开车，只伸头往外瞧着。 “小吴，你干什么？”李世德此时已经站到旁边，笑着训了一句：“不许这么粗鲁！” 光头看了一眼李世德，却没有放开地上的人。 “大哥，求你了，放开她，咱们有话好好说！”魏德平在旁边急得直跳，这回倒有胆量去扯大汉的胳膊，结果直接被人甩到了一边，结果没站稳，也坐到了地上。 “敢对李总不敬，你小命不想要了！”光头朝着地上的李月兰猛地一吼：“你是想卸胳膊还是腿，老子让你心满意足！” 肉眼可见，李月兰身子一抖，“哇”地一声嚎哭了出来。 魏小乔冷冷地看了一会，转头对马恒道：“走吧！” 马恒笑着直摇头：“看来恶人还得靠恶人磨！” 第五十四章 缘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因为马恒有别的事要忙，魏小乔就在牌坊那边下了车，独自走回御品轩。 快到自家门口了，魏小乔迎面看到利太太抱着念念站在那儿，忙走上前，惊讶地问道：“利太太怎么来了？” “哎哟，我们小乔可算回来啦！”利太太冲魏小乔一乐，却拉着念念的手，逗起了孩子。 平常牛奶奶总带着念念过来御品轩串门，如今大家也混成了老熟人，念念瞅着魏小乔，冷不丁撅住小嘴，扮起了大人教他的“小猪猪”。 利太太被逗得不行：“这是到了好玩的时候，念念会做小鬼脸了！” 魏小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问了一句：“利太太什么时候到了？” “也没多久，”利太太说着，朝御品轩店里望了望：“来看看默亭和念念。” 严芷晴正好这时从望远斋出来，径直朝利太太这边走来，将一只奶瓶递到了念念眼前。 念念表情一亮，小身子朝严芷晴探了过去，两只胳膊一扒拉，顺利地将奶瓶抱进怀里，随即迫不及待地找起了奶嘴。 利太太见状，忙伸手打开奶瓶盖子，顺便取笑严芷晴道：“真没带过小孩，盖子还在上面，让他怎么喝？” 严芷晴立马乖巧地认错：“真没注意，我还为他自己会呢！” 利太太睨了严芷晴一眼，转头对魏小乔道：“小乔，这是我堂妹芷晴，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魏小乔赶忙点头：“我一直觉得严小姐气质不要太好，难怪呢，原来是利太太的妹妹。” “这小嘴够甜的！”利太太拿手点了点魏小乔，随后继续道：“芷晴在国外拿到硕士学位，不愿意进家里的公司，千里迢迢跑来锦城，说要跟默亭一块创业，其实就是大小姐闲来无事，自讨苦吃。” “三姐，就这么瞧不起我啊！”严芷晴嗔了一句。 “我带来的中药熬了吗？”利太太瞧着严芷晴直笑，然后问道。 “牛奶奶帮忙看着呢！”严芷晴说着，这下倒细心起来，帮念念举起了奶瓶。 “记住啊，提醒默亭一定要喝，这是老中医的偏方。”利太太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严芷晴笑道。 利太太又看向魏小乔：“刚才御品轩里的人说，昨晚你受了惊吓？” 魏小乔笑了笑：“还好啦，多亏有沈默亭在。” 说着，魏小乔朝望远斋那边望了一眼，准备跟利太太说完了话，就去找沈默亭。 “那泼漆的……怎么让你们两个给碰上了？”利太太似乎有些好奇，可脸上却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严芷晴也瞧着魏小乔，眼睛眨了好几下。 魏小乔想了想，道：“说来也巧了，当时我就在店里跟沈默亭打电话，刚讲到一半，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过去看了看，结果正撞见那两个混混，沈默亭是在电话里听到不对，马上跑了过来。” 利太太显然听得很仔细，随后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又问：“你们那么晚还打电话呀？” “有事情商量。”魏小乔毫不在意地回答，倒忽然间想起，就算今天把支票给了沈默亭，这太阳快下山，肯定开不了工，索性，她也不急了。 “我公公之前拨了利氏大厦整一层的写字楼，说好给默亭无偿使用，他死活不要，却搬到你们这里，而且听我老公说，瓷器街这边肯定要拆，我就搞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利太太说到这里，上下打量魏小乔片刻，笑道：“难道是为了咱们……小乔？” 魏小乔听得傻住，等回过神来，赶快笑着撇清：“利太太，您这玩笑跟我开开就算了，别给沈默亭听到，我怕人家误会我觊觎他，万一把他给骄傲死了，那可出了大事！” 说着，魏小乔自己也乐了。 “还记得那次在医院，我婆婆把你俩看成了一对，她还没发病的时候，可是促成过不少姻缘，眼光不要太准……”利太太一下子抓住魏小乔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小乔，缘分要是到了，就得顺其自然。” 魏小乔完全哭笑不得了：“利太太，我上对天，下对地，中间对着念念发誓，和沈默亭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被点了名的念念好奇地瞅着魏小乔，突然吐出奶嘴，嘴一咧，便笑开了。 “看出来了吧，小家伙都不信你的，”利太太像是认了死理：“对了，默亭的爸爸今天特意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你们速度挺快啊，已经过了长辈这一关。” 魏小乔想哭的心都有了，搞半天源头在沈义达那边，她记得在沈家大宅，自己什么都没说啊！ “魏小姐认识沈伯父？”在旁边一直没有吱声的严芷晴，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两回。”魏小乔转头，实话实说地道。 魏小乔正尴尬着，无意间瞧见，牛家宝从御品轩里出来了。 此时牛家宝在魏小乔眼里，不亚于一根金灿灿24K的救命稻草。 “牛家宝！”魏小乔立马叫了一声。 “咦，你回来了？”牛家宝立马走到了魏小乔跟前。 魏小乔脱口问道：“沈默亭呢，我要找他！” 话一出口，魏小乔就后悔了，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利太太，只恨自己不小心，怎么当着她的面提沈默亭，可不是给人递话柄吗！ 果然，利太太已经乐不可支了。 “沈总不是在你家吗，一个下午都没出来！”牛家宝大喇喇地回了一句。 “还有这事，来做什么呀？”魏小乔故意一脸无辜地问，生怕利太太听到这话，又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倒是严芷晴在旁边解释了一句： “二哥下午就带着人进御品轩，说是今天开始做房屋内外检查和测量，一直忙到现在。” 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同利太太说了几句，转身便往御品轩里走。 牛家宝追在魏小乔后面，急吼吼地问：“我说，弄到钱没有，我们可都等着发工资呢！” “拿来了！”魏小乔头也不回地丢过去一句。 “小乔，你厉害！”牛家宝顿时眉开眼笑，跑到魏小乔前面，笑道：“当然，也是我们沈总出的主意不错。” 魏小乔嗤笑一声，沈默亭动动嘴皮子而已，她可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有勇气厚着脸皮去跟人要钱。 直接穿过店堂，魏小乔站到了后院，果然看到，院子里来了不少身穿工作服的人，拿着各种设备，一片忙忙碌碌景象。 “居然开工了！”魏小乔感慨一句，看来沈默亭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钱呢？”牛家宝催道。 魏小乔转头，故作不满地道：“我说，感觉你越来越像你老板，都钻钱眼里去了。” “不瞒你说，开个工作室，花钱地方太多，哪一项不要钱，工作室启动资金的余额快变成零了，搞得我们头一个月的工资都没发，就等着你这笔收入。”牛家宝嘿嘿直乐。 两人正说着，后院堂屋里走出一个人，魏小乔开始还没注意，等那人走得近了，不由惊愕地叫出了声：“脸都肿成这样，你还出来……吓人？” 沈默亭的过敏症状显然没有好转，脸上已经冒起红疹，看上去还有些浮肿，难为他还跑过来干活。 “扑哧”一声，牛家宝在旁边笑了出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沈默亭瞪了魏小乔一眼，随后问了和牛家宝同样的话：“钱呢？” 魏小乔伸手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支票，走过去，直接递到沈默亭面前：“你爸到了锦城，大老板就是不一样，爽快地多给了我10万，先头我答应过，给你10万现金，算在一块，40万……发工资应该够了吧？” 沈默亭面无表情地从魏小乔手里抽出支票，看都没看，随手交给牛家宝：“让严秘书把账算一算，先结这月的工资，剩下的买材料，魏小乔那10万现金，让她直接打到工作室账上。” 魏小乔肯多给10万，是为了表达一下支持，结果沈默亭一点不客气，魏小乔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不讨喜。 牛家宝拿了支票也不走，在那赞美起了魏小乔：“小乔就是大气，我们现在多挣一块钱都是好的。” 结果沈默亭扫了牛家宝一眼，牛家宝明显接收到信号，赶紧掉头跑了。 “我那合同呢！”魏小乔提醒了一句，跟沈默亭就得公事公办，反正人家也不会领你的好意。 “回头你找严秘书，”沈默亭说着，看向堂屋那边：“我现在要做基础加固，让御品轩能通过文保评审，就从后院的堂屋开始，赶紧着，你们该收拾的收拾，该扔的都扔了，别耽误我时间！” “赶得及吗？”魏小乔不放心地问。 “啰嗦个什么劲，”沈默亭一脸嫌弃地道：“有空在这废话，赶紧找人过来搬东西。” 说完这一句，沈默亭便转回头，又进了堂屋。 利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魏小乔身边，几乎贴在她耳边道：“默亭平常沉默寡言，倒是跟你能讲上两句。” 魏小乔哭笑不得：“这家伙一说话能把人气死，也只有我脾气好，能忍得下来。” “这就是缘分，默亭人品不错的，可别错过啊！”利太太说着，还颇有鼓励意味地拍了拍魏小乔后背。 魏小乔终于被打败了：“利太太，我跟他只是生意上的来往，就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说句心里话，他根本不是我的菜，实在咽不下去啊！” 第五十五章 客户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带着人一直干到天黑才走，之后御品轩后院支起大灯泡，大家伙忙着腾空堂屋。 堂屋里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宝贝或者说是破烂，都被搁在了院当中，此时魏小乔打开其中一只雕花大柜，蹲在地上，打算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清出来。 老吴在旁边帮忙，不免说道：“沈总走之前，又亲自爬进堂屋顶棚看了看，下来之后跟我讲，御品轩比他当时估计的还糟糕，要是突然来一场地震，咱们这儿非塌了不可。” “至于那么夸张？”魏小乔很不以为然。 “他们工人从上面拿了一块断木下来，我还过去瞧了，朽得跟黑碳一样，摸上去湿漉漉的，都快成了粉渣，几百年的老木头，只怕是真撑不住了。”老吴叹道。 听到这里，魏小乔也挺无奈：“那只好修呗！” 没一会，老吴又提到了沈默亭：“话说当初刚见到沈总，一副老板派头，对谁都爱搭不理，不过这回我倒发现了，人家是个实诚做事的，也不耍滑头，而且还亲历亲为，难怪牛家宝认准了要跟在他后面。” 不耍滑头？ 魏小乔心里好笑，感觉老吴还是认识沈默亭太浅。 这边魏小乔一伸手，居然从柜子里掏出一摞五颜六色还造型不一的小碗。 老吴凑近看了看，便笑起来：“没想到这物件还在，看来是你爷爷特地收下来的。” “真是丑毙了，难为他老人家瞧过这些破碗，还肯让我跟着学手艺。”魏小乔拿起其中一只碗，翻到底部，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款——魏小乔制。 “那时候我还是学徒，记得你爷爷一看到刚出窑的这些碗，乐得合不拢嘴，说他这小孙女是老天爷赏饭，四岁做的活，比大人都不差。”老吴显然想起从前，发起了感慨：“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就冲着他老人家喜欢，这几个破碗就留下来，回头当传家宝，”魏小乔自嘲一句，随即道：“今晚不睡觉了，我把几个柜子都掏一掏，盼着我爷爷能藏点宝贝。” “这边我帮你收拾吧，你不是还得赶着把图册弄出来，发给外国客户吗？”老吴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魏小乔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老吴：“亏得您说，差点耽误正事，就麻烦吴叔帮我寻宝贝，我去忙别的了！” “你不用急，库房里的货，我带着几个人已经盘过，各样挑了几件，搁在你工作室。”老吴笑道，跟魏小乔换了位置，继续从雕花大柜里拣着东西。 魏小乔点了点头，朝着工作室那边走，想着这两天把图册弄好，争取早点拿到订单。 严芷晴把合同送了过来，上面白纸黑字，三个月后又得给沈默亭一笔钱，魏小乔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魏小乔刚要踏进工作室，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小乔，有人找你！” 魏小乔回过头，随口问：“谁呀？” 话音没落，一个身影进了院子，等看清楚对方模样，魏小乔先是愣了愣，随即立马迎过去，招呼道：“沈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沈义达大驾光临，实在出人意料。 “我瞧着你们挺忙的，会不会打扰了？”沈义达背着手，笑容倒算是和蔼。 “没有啦，御品轩这几天准备大修，我们收拾屋子呢！”魏小乔解释了一句，心里却在疑惑，下午刚见过，沈义达晚上就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沈义达这回身边倒没有前呼后拥，魏小乔只看到一个助理模样的跟在后面。 堂屋那边已经被搬空，不适合招待客人，魏小乔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道：“沈先生，里头挺乱，要不咱们到店里坐一会？” 环顾了一下四周，沈义达点了点头。 到了店里，魏小乔为沈义达端来凳子，沈义达却谢绝了，颇有兴致地到处转了转，还拿起柜台上一只方瓶瞧了几眼，笑道：“在瓷器这方面，我不是内行，我岳父倒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收藏大家，那件钧窑的花盆，就是我太太带过来的陪嫁。” “魏先生既然过来，我把花盆拿出来给您看一看？”魏小乔主动提议，她猜测，可能沈义达就是这个来意。 沈义达一笑：“我晚上没事，到六马桥这边逛一逛，至于花盆……你们瞧着挺忙，就改日吧！” “没有问题，我现在把东西取过来。”魏小乔赶紧道。 沈义达却摆了摆手，貌似悠闲地站到了御品轩门口。 魏小乔观察了一下沈义达的神色，突然有些明白，沈义达醉翁之意，应该是在对面望远斋里的沈默亭身上。 索性，魏小乔就陪着沈义达在门口立着。 沈义达也不说话，只瞧着对面，魏小乔跟着望了过去，挺希望沈默亭这时候从望远斋钻出来，然后父子相会，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然而，沈默亭听不到魏小乔心中呼唤，连个泡都没冒，十多分钟后，魏小乔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发出邀请：“沈先生，沈总工作室就在那边，要不要参观一下？” 沈义达眉头一挑，看了看魏小乔，随后笑道：“我今天是专程来魏小姐这儿做客的，默亭那边……以后有机会再去。” 魏小乔闭了嘴，人家既然矜持，她也没办法，只是老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事啊！ “方便的话，我去看看花盆吧！”到底还是沈义达递来了台阶。 魏小乔立马松了口气，赶紧领着沈义达又回到后院，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中间的台子上，摆满了魏小乔准备拍照的样品，沈义达似乎被吸引，围着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放在最外面的一套小瓷人上。 这套小瓷人一共四个白胖娃娃，是魏小乔前两年的作品，市场反应不错，跟雅克的那套小瓷人是同一系列，魏小乔打算把它放在产品图册的主推页。 “看上去非常精致！”沈义达赞赏了一句。 “是我们御品轩制作的现代工艺品，”魏小乔顺手将工作室的灯全都打亮，随口打了一个广告：“魏家祖祖辈辈就从事这行当，直到现在，我们还在沿用过去的工艺，锦城乡下有御品轩专用窑厂，我们做的不是仿品，而是真正的老瓷。” 沈义达点了点头，坐到了工作台边。 在工作台上腾了一个地儿，魏小乔捧着锦盒出来，放到沈义达面前，颇有些歉意地道：“挺不好意思的，东西还没修完，就找您要钱。” 沈义达端详着花盆，笑道：“魏小姐是利老先生介绍的，他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信任，而且当时看魏小姐的表情，应当是有逼不得已的状况，再说你和默亭又是……不错的朋友。” 讲到这里，沈义达着意地看了看魏小乔，问道：“望远斋是魏小姐帮他选的？” 魏小乔啼笑皆非了，前头刚应付完利太太，难道这一位也来了？ “您误会了，沈默……沈总哪需要我帮忙，望远斋是他助理牛家宝的房子，”魏小乔赶紧撇清，又觉得不太够，特意添了一句：“我只是沈总工作室的客户，没有更多的往来。” 沈义达嘴角翘了翘，笑着打听：“怎么又成了客户？” “御品轩这回大修，交给了沈总的工作室。”魏小乔回道，心里突然一动，瞧了一眼沈义达。 “大修……”沈义达似乎想了想，随后摇头笑道：“我记得世德跟我汇报过，这条街上搬迁结束，会由沈氏统一进行修缮，你们怎么自己先修起来了？” 魏小乔才不信沈义达的话，不过既然大老板在跟前，正好借机表个态：“不管是改造还是拆迁，我们都要被赶走，这房子……我们并不想给了别人。” 说完之后，魏小乔便观察起沈义达的反应。 沈义达并不说什么，目光又挪到那只花盆上，好一会后，问：“我记得魏小姐下午跟我说，到你们御品轩泼漆的，是拆迁队的人？” “是啊，”魏小乔乐得跟沈义达告状：“沈氏下面的拆迁队，这些人三天两头到街上骚扰，手段挺下作，还口口声声地……沈远是他们老板。” 沈义达眉头皱起，立刻说道： “沈远从来不是沈氏的人，更称不上什么老板，你们不必理会他，还有，如果魏小姐和这里的住户对沈氏改造方案有不同意见，尽可以跟世德他们去谈，这没有问题。” 魏小乔还没天真到，指望沈义达听她说几句，就决定不拆瓷器街，她只为了让沈义达明白拆迁队有多讨人嫌，至于沈义达怎么处置，就看人家自己怎么想了。 话点到为此，魏小乔聪明地转了话题：“沈先生如果觉得这花盆修得有不足的地方，请您多指教！” “我是外行，回头修好，你直接把花盆给默亭送去就可以了，”沈义达说到这里，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默亭……他今天好一点没有？”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沈默亭身上，魏小乔发现沈义达也不容易，家大业大，却搞不定自己儿子。 “下午看到他，脸有些肿，利太太今天送来中药，不知道喝了之后，会不会好一点。”魏小乔回道。 沈义达站起身，吩咐站在角落的助理：“东西呢，都送进来！” 魏小乔惊讶，沈义达这么客气，过来还带礼物？ 助理立马转身出去，没一会，带着司机模样的人，提了大包小包走进工作室。 “平常这时候，念念肯定睡下了，我也不去看他了，这些东西是给孩子带的，麻烦魏小姐回头帮我交到那边去，”沈义达说着，顿了顿，又道：“这里面还有一盒玉清油，我刚让人从老家带过来,默亭小时候好过敏，我太太都是给他搽这种药，很快就能好，最好……你尽快送去。” “沈先生，要不我陪您去看一看沈总？”魏小乔蓦地对沈义达生出了一丝同情。 沈义达看看魏小乔，表情明显有些犹豫。 第五十六章 枕头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明显纠结了片刻，沈义达终于还是拒绝魏小乔的提议，表示他公务繁忙，准备回去了。 魏小乔将人送出御品轩，沈义达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外面。 助理打开后车门，沈义达却又不急着走，站在御品轩台阶上，又朝望远斋望了好几眼。 魏小乔在旁边看着，都替沈义达着急，瞧着挺威风一大老板，不过想见见儿子，至于要犹豫成这样。 魏小乔正打量着沈义达，却没想到人家一转头，正好看了过来，还很不放心地叮嘱道：“小乔啊，以后我就这么称呼你，那盒玉清油……让默亭晚上一定要用。” “回头我立马送去！”魏小乔答应得干脆利落，就差信誓旦旦了。 瞧着沈义达的车走远，魏小乔便打算回御品轩，去取那盒玉清油。 身后忽地传来“吱呀”一声门响，魏小乔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是望远斋的大门开了。 等了快半分钟，总算有人露了头，牛家宝架着沈默亭从里头出来，瞧着走得挺费劲，至于沈默亭，头已经耷拉下来，有点像是喝醉了酒。 魏小乔感觉不对，忙跑上前，问牛家宝：“这怎么了？” 牛家宝显然没想到魏小乔这时候会出现，猛地一抬头，愣了几秒，才回道：“我赶着送沈总到医院，他烧得厉害，刚才在办公室里，差点栽到地上。” 魏小乔此时离得近，能听到沈默亭深重的鼻息声，感觉是有点不太正常。 “正好，你帮我把车门开开！”牛家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了魏小乔。 牛家宝的车停得不远，魏小乔小跑过去，先把车门打开，然后又回来，跟牛家宝一块，将沈默亭扶到车边，两个人合力，好不容易把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的沈默亭给塞了进去。 关上车门，牛家宝嘟囔道：“沈总要是倒下，后头的活就没法干了！” “现在还说这些，赶紧送医院啊！”魏小乔朝后车窗看了一眼，催促牛家宝。 牛家宝绕到车前，刚要开门进驾驶座，忽然又停下来，抓了抓自己后脑勺，跟魏小乔商量着道：“要不……你跟我一块走吧，我怕一个人顾不过来。” 也就迟疑了两秒，魏小乔便拉开了副驾驶那边的门。 给老吴打过电话，魏小乔回头看了看躺在后面的沈默亭，车灯没开，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瞧着人在那蜷缩着，居然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沈默亭昨晚要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被泼那一身漆，搞成现在这么狼狈，魏小乔向来知恩图报，觉得陪人去这一趟医院，也是理所应当的。 等到了地方，两个人把沈默亭扶进急诊室，牛家宝负责陪沈默亭，魏小乔忙着挂号、划价然后缴费，等到把手续办完，魏小乔再回来时，发现沈默亭已经被推出了急诊室。 “这又怎么了？”魏小乔诧异地问道，上前瞧了瞧走廊病床上，表情痛苦的沈默亭。 “让送到观察病房，先抽血化验，再等医生开药，说是做输液治疗，晚上不能走了！”牛家宝正说着，有护工过来，推着沈默亭的病床，往不远处电梯走去。 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沈默亭终于在病房里吊上了水。 魏小乔又跑去缴了住院观察的费用，再回到病房，床上的沈默亭紧闭双眼，旁边牛家宝仰靠在椅子上，居然也呼呼大睡。 在里面站了一会，魏小乔哭笑不得，她本来打算好，替沈默亭把手续办完，自己就打车回去，不过现在瞧着意思，牛家宝睡得比沈默亭还沉，完全忘记了，要替病人盯着输液瓶这事。 想了想，魏小乔只得认命地留了下来。 怕牛家宝冻到哪里，魏小乔随手将沈默亭刚才脱掉的外套给他盖上，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床的另一边，任劳任怨地守着。 没过十分钟，魏小乔的头开始点一下，又点一下，到底睡意上来了。 到后来，魏小乔身体往前一栽，额头触到一个软中带硬的物体，凑合地当了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物体似乎动了一下，魏小乔其实也没有睡熟，立马睁开了眼。 开始魏小乔还有些迷乎，一时间没想起自己在哪儿，等瞧见刚才被她当枕头用的手臂，又顺着手臂往上，对上朝自己望过来的沈默亭的双眼，魏小乔立马回过了神。 “醒了？”魏小乔摸了摸自己额头，觉得太尴尬了。 沈默亭动了动自己手臂，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牛家宝，牛家宝睡得十分投入，呼噜都打了起来。 魏小乔瞧着牛家宝，忍不住笑了，随即往输液瓶那边看了一眼，才发现一瓶水快要见底，赶忙按下床边的唤医铃。 没一会，护士进来换了输液瓶，嘱咐魏小乔：“还有两瓶，你们家属一定要看好了，别睡得人事不醒，病人要是回血就麻烦了。” 显然这话，是指着连旁边站了护士都不知道的牛家宝在说。 魏小乔赶紧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在这看着呢！” 护士转身出去，魏小乔这下不太敢坐了，怕一会自己又睡着，干脆走到窗边，打开一条小缝，想让外头钻进来的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怎么你会过来？”沈默亭看向魏小乔，有气无力地问。 “碰上了呗！”魏小乔望着黑洞洞的窗外，随口回道。 沈默亭将脸对向天花板，长长地吐了气：“几点？” 魏小乔也搞不清楚时间，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快两点了。” “你不回去？”沈默亭又问。 “我回去，谁帮你看着输液瓶，牛家宝睡得跟死猪一样！”魏小乔一脸好笑。 沈默亭这下不说了，再次闭上了眼睛。 魏小乔站了片刻，感觉还是想睡，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决定趁着输液瓶刚换过，到楼下自动售贩机那儿，买一杯咖啡提神。 这么想着，魏小乔便往病房外走。 “你又要走？”沈默亭又出了声。 “不行，我撑不住了，去买杯咖啡！”魏小乔到底打了个哈欠。 沈默亭顿了一会，道：“快点回来！” 这样带着些依赖意味的话，从沈默亭口中说出来，魏小乔不免愣了愣。 “我想喝粥，白的，什么都不许放。”沈默亭又吩咐一句，倒不把魏小乔当成外人。 看了看还是一脸不舒服的沈默亭，魏小乔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大门，魏小乔才发现，沈默亭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这种时候，医院外面的店面几乎关门闭户，深更半夜的，要她去哪里买粥？ 在街上逡巡半天，魏小乔双臂抱住了自己，之前急着送沈默亭来医院，魏小乔都没顾上回御品轩拿衣服，此时身上只有一件卫衣，晚来风急，她被冻得直哆嗦。 走了也不知道多远，魏小乔总算在一间24H便利店找到了粥，觉得堪称奇迹。 也怕沈默亭事多，魏小乔索性买了两碗，拎着跑回医院。 刚站到病房外的走廊，魏小乔衣服口袋里揣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魏小乔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看，意外地发现，是沈义达发过来的短信，只为问一问，沈默亭是不是搽过了药。 忍不住叹了口气，魏小乔抬脚进了病房。 沈默亭大概是真饿了，确认过魏小乔买回来的，是什么都没放的白粥之后，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 毕竟人家是病人，魏小乔亲自将人从床上扶起，又拿来特意从便利店要的吸管，替沈默亭插在粥里。 “谁说要吸管的？”沈默亭很不高兴了地问，听着声音，倒是来了劲。 被沈默亭这么一叫，牛家宝总算醒了，揉着眼睛问了一句：“怎么啦？” 魏小乔白了沈默亭一眼，不打算跟病人计较，将吸管拿走，看着他端起碗喝了起来。 牛家宝一脸惊喜地瞧着沈默亭：“沈总，你好了呀？” “你把魏小乔送回去。”沈默亭头也不抬地道，一碗粥喝得津津有味。 “你管那么多，晚上我和牛家宝轮流看着，反正离天亮也没几小时了。”魏小乔怼了一句。 沈默亭居然没有回嘴，继续低头喝粥。 见一碗粥很快空了，魏小乔问了一句：“再来一点？” 沈默亭摇头，让牛家宝帮他举着输液瓶，下床进了洗手间。 魏小乔不由摇头，发觉不管多别扭的人，一旦生了病，气势都会弱下来。 等沈默亭躺回到床上，魏小乔起身道：“牛家宝，你看他一会，不许睡啊，我去买两杯咖啡！” “不用了，你歇一会，我去买！”牛家宝挺不好意思地说着，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里，这时只剩下了魏小乔和沈默亭。 床上的人并不安稳，来回翻了好几次身。 “不舒服吗？”魏小乔问道。 “睡不着了。”沈默亭回答。 “那跟你说件事啊，”魏小乔看了看自己手机：“沈先生今天来了御品轩，借口一堆，其实是听说你过敏，给你送玉清油，说是以前你常用的，刚才我收到短信，他问你有没有搽药，等天亮了，我回御品轩，把药给你送过来。” 沈默亭：“……” “你爸……挺心疼你。”魏小乔前面铺垫那么多，只是想劝劝沈默亭。 “闭嘴！”沈默亭这两个字，倒说得铿锵有力。 第五十七章 温柔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瞧着床上那人病歪歪的样子，魏小乔大度地没有怼回去，想想自己也是多余操这份心，毕竟人家父子的爱恨情仇，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开着暖气的病房，感觉温度直降零点，沈默亭在那躺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魏小乔坐在旁边，不停地打着哈欠，却又时不时瞅一眼输液架上的瓶子。 牛家宝一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提了一张简易床进来，一脸开心地道：“小乔，看我拿来什么，这边居然有简易床可以租。” “少见多怪！”魏小乔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随后靠到窗台，看着牛家宝将简易床支在了病床边上。 随后，牛家宝又乐颠颠地跑出去，带回来一张毯子，对魏小乔道：“放心睡吧，后面交给我了！” 房间里除了魏小乔，还有两个大男人，要她就这么大喇喇地躺下睡觉，魏小乔多少觉得有点别扭。 “喝了咖啡，我也不困了，你再睡一会，过一会我跟你换。”魏小乔看向牛家宝。 “那个……”牛家宝犹豫了一下，嘟哝道：“总得照顾女生。” 魏小乔好笑地反问：“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女生啊？” 牛家宝眼睛眨了眨，朝魏小乔扮了个鬼脸。 “吵死了，大半夜两个人废话这么多，牛家宝，带着她一块走，我这边不需要人。”沈默亭不耐烦地冒出来一句，明明醒着，眼睛都不睁一下。 魏小乔和牛家宝互相看了一眼，自然不可能丢下孤零零的沈默亭不管，结果，到底是还是魏小乔占了上风，牛家宝先去睡了。 护士进来给沈默亭拔吊针，告诉魏小乔，输液全部结束时，天已经蒙蒙亮起来。 魏小乔松了口气，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睡意滚滚袭来。 本来牛家宝和魏小乔商量好，一个半小时后换班，结果到了时间，魏小乔也想叫醒牛家宝，可瞧着他睡得昏天黑地，实在下不了手，想着就剩最后一瓶水，索性委屈了自己。 魏小乔很少熬夜，这次倒是实打实地熬了通宵，到最后困得撑不住，也不管形象，仰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魏小乔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整个人趴在沈默亭的床沿，再一抬头，床上的人却……不见了。 “醒了呀？”站在床对面的一个女孩笑盈盈地问道。 魏小乔打着哈欠抬起身，看到了对面的严芷晴：“严秘书来了？” 说这一句时，魏小乔感觉脑袋嗡嗡的，更加上后背酸疼，就跟也生了病一样。 有东西从魏小乔身上滑落到地下，魏小乔低头看了看，原来是一件外套……沈默亭的那件。 “牛助理出去的时候给你盖上的，他还挺细心，”严芷晴有些刻意地解释了一句，随后似乎来了兴致，道：“他在追你哦？平常三句话不离‘小乔’。” “我们是从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哥们。”魏小乔拾起外套，随手搭在身后椅背上，然后伸长胳膊，抻了个懒腰，却又不想站起来，索性又趴到床边，反正沈默亭又不在。 几秒之后，魏小乔猛地回过神，扬头问道：“沈默亭去哪了？” “在医生办公室，牛家宝陪他过去了！”严芷晴说着，先是重新铺好床上的被子，又整理起杂面的边柜。 魏小乔到底不睡了，眯着眼看了严芷晴片刻，心里感慨，虽然人家长得漂亮，学历又高，不过看着不是什么娇气人儿，瞧着也挺和气，果然是名门闺秀。 “早上打牛助理电话，才知道二哥进了医院，说是当时太晚，就没告诉我，没想到连累魏小姐跟着忙了一晚，真是不好意思！”严芷晴说着，看了看对面的魏小乔。 既然严芷晴跟沈默亭是亲戚，人家说这一番话入情入理，魏小乔自然要客气一句：“大家是街坊，互相帮忙也应该，严秘书不用见外啦！” “二哥刚才还嘱咐我，回头一定要谢你！”严芷晴又道。 魏小乔差点笑出来，以她的了解，沈默亭才不是这么周到的人，显然是严芷晴在替沈默亭塑造形象。 “二哥，医生怎么说？”严芷晴突然朝魏小乔身后望了过去，魏小乔转头，是沈默亭和牛家宝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沈默亭走到床边，直接脱了身上病号服，朝魏小乔瞟了一眼。 魏小乔立马意会，赶紧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过来，递给沈默亭。 两人动作颇显默契，以至于严芷晴笑着看了半天，当然，魏小乔并没有注意到。 “手续9点以后才能办，这事还交给魏小乔，牛家宝跟我回去，准备御品轩今天的开工，”沈默亭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着，这时像是想到什么，转头问魏小乔：“你家东西搬完了没有？别耽搁我的事儿！” “昨晚堂屋就空了，不过，你这就出院？”魏小乔疑惑地问，可没想到沈默亭这么拼。 “问过医生，住院观察结束，回去吃几天药就行了，”牛家宝在旁边解释：“御品轩那头还要沈总主持大局，他也放不下。” 严芷晴看着挺不忍心，劝道：“再休息一天吧，二哥，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沈默亭整理好身上衣服，随口“嗯”了一声。 “不过，算一算就十来天了，御品轩前院加后院好几间屋，你真觉得能赶得及？”魏小乔又不放心地问道。 沈默亭拿眼扫了扫魏小乔，颇有些不屑地道：“与其你瞎操心，不如赶紧把下期的费用筹到，能拿钱解决的，一般都不是问题。” 魏小乔“呵”地一笑，沈默亭说得简单，可问题是，下一笔钱，她尚不知道着落。 “二哥，对女孩子说话，要温柔一点呢！”严芷晴笑着吐槽道。 魏小乔真没在乎沈默亭对她说话温不温柔，谁能帮她保住御品轩，就算被冷言冷语酸到牙都掉了，也没关系！ “要不……出院手续我去办吧，怎么好意思老麻烦魏小姐。”严芷晴显然比沈默亭明白分寸。 “芷晴你跟我一块走，今天必须要发工资，回头把医药费的账跟魏小乔算一下，从我工资里扣掉还她，”沈默亭说到这里，又强调了一句：“还有，魏小乔那10万现金，牛家宝，盯着她今天转账！” “又不是不给，你催什么呀！”魏小乔瞪了沈默亭一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默亭根本没搭理魏小乔，转身往病房外走。 严芷晴倒是对魏小乔笑了笑，忙着跟上了沈默亭。 然而也就走了几步，沈默亭他们却停住了。 魏小乔不解，还以为沈默亭是被医院拦着不让走，直到看见沈义达进了病房。 “小乔也在？”沈义达眼神不错，居然隔着那么多人瞧见了魏小乔，还特意关照她一句，引得严芷晴和牛家宝齐齐地看了过来。 “沈先生，早！”魏小乔忙客气地跟沈义达招呼，结果却发现，沈默亭也瞥过来一眼。 “默亭，怎么会急着出院，不是昨晚才进来的吗？”沈义达目光落到了沈默亭身上，关心地问道。 沈默亭脸直接撇到另一边，还是牛家宝帮他回道：“沈先生，沈总是留院观察，刚才医生看过，说他可以回去了。” “这样啊，”沈义达瞧了瞧牛家宝：“我记得你是默亭的秘书牛……” “牛家宝，”牛家宝忙自我介绍，还特别更正道：“我现在是沈总助理了。” “哪那么多话？”沈默亭睨了牛家宝一眼。 沈默亭一直没开口，一开口，场面立刻尴尬起来，其实从沈义达进了病房，魏小乔就感觉，这父子俩一同框，便处处透着尴尬。 沈义达又看了看沈默亭，转头问魏小乔：“小乔啊，那个玉清油给他用了吗？”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不好意思地回道：“昨晚急着陪沈总到医院，没来得及拿上药。” “小乔，你得记着啊，回头提醒默亭赶紧把那药油搽了，他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住院……默亭天生体质敏感，很多东西不能碰的，回头我让人列一个清单给你，比如花粉、油漆之类，一定要注意。” 沈义达就这么絮叨起来，而且话还是对着魏小乔讲的……魏小乔面带微笑地听着，心里却直打鼓，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得沈义达信任，这意思，把儿子都托付她了？ “跟她犯得着说这些？”沈默亭已经很不耐烦了。 沈义达笑得和蔼，总算没再说下去。 “沈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已经离开沈氏，你们还派人盯着，是习惯成自然，还是怕我又做什么对沈氏不利的事？”沈默亭冷不丁质问了一句。 魏小乔拧了拧眉头，她要是用这种口气对老魏说话，老魏说不定能气得跺过来一脚。 沈义达看上去没有生气，也没有回应沈默亭的质问，而是直接转了话题：“我昨晚提醒世德，拆迁队这种做法，我非常不满意，勒令他立刻解散，以后六马桥的改造，重点还是要放在以优惠条件与住户协商一致的基础上，绝不允许再出现往人家里泼漆这种荒唐的事。” “沈氏的家事，不需要跟我这外人说，”沈默亭近乎嘲弄地道：“其实李世德也是沿袭当初跟沈先生出来闯码头时的风格，招数虽然玩老了，还乐此不疲。” 沈义达表情到底僵了僵，手握成拳，放在口边咳了一声，道：“你母亲的冥诞要到了？” 沈默亭冷冷地回道：“难为沈先生还记得，不过，人都没了，记得这些无用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二哥，不要这样啦！”严芷晴在旁边劝道。 魏小乔看了半天，都替沈义达着急，怎么养了这么个不通人情的儿子，一转念，魏小乔莫名地想起了沈远，感觉那也是个没有路数的，说实话，还不如沈默亭。 “能和爸爸谈一谈吗？”沈义达这一句话问得，姿态放得很低。 几分钟后，沈默亭看向牛家宝：“带芷晴先到车上！” 牛家宝答应一声，对严芷晴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魏小乔倒是自觉，没等沈默亭发话，赶紧低着头，往病房外走。 出了病房，魏小乔还挺自觉地伸手去关房门，就在这时，一句话漏进了她的耳朵里：“小乔这孩子大方得体，人也聪明能干，看得出来，你们俩相处得不错？” 魏小乔倒吸一口凉气，沈义达……好像误会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麻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姐。”有人在魏小乔身后出了一声。 魏小乔猛一转头，看到了昨晚跟沈义达一块进了御品轩的那名助理，颇有点被人抓包的心虚，立马把门带上，故作镇定地冲人家笑了笑。 “魏小姐，要不……我们到旁边站一会？”助理虽然说得客气，意思不要太明白，大老板在里面讲话，怎能容许外人偷听？ 为了避嫌，魏小乔干脆移到护士站那边，瞧着助理在病房外走廊上来回踱步。 沈义达出来，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的事，魏小乔注意到，助理马上迎了过去。 正在魏小乔犹豫，要不要上前送客，不知道助理说了几句什么，沈义达脸色突然变了，掉头就走，脚步还飞快。 魏小乔正纳闷着，沈默亭现身，他倒不急着离开，站到病房门口四下看了看，直至目光落到了魏小乔身上。 和沈默亭对视几秒，魏小乔抬脚走到他跟前。 没想到的是，沈默亭还盯着魏小乔，不想被沈默亭的气势压住，魏小乔大大方方地也看着他。 既然靠那么近，魏小乔便欣赏了一下沈默亭，发觉这人五官挺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是那种漂亮又含蓄的内双，眸子亮得出奇，眼白泛着淡淡的蓝色。 “那个……”沈默亭这时突然开口。 魏小乔居然看入迷了，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心里嘀咕，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居然对着沈默亭发呆。 为掩饰自己尴尬，魏小乔聪明地反问：“那个什么……” 沈默亭嘴角抽了抽，却不说了。 魏小乔脑子转了转，竟觉得自己猜到了沈默亭想说什么，于是…… “我可从没说看上了你，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误会，开始是利太太，然后就是你爸……非把我跟你扯一块，我强调一句，是他们想象力太丰富，我们俩怎么可能相处得不错，你一刀就宰了我400万，简直就是债主！”魏小乔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只为了先下手为强，免得遭人毒舌。 “刚才在外面偷听了？”沈默亭挑了挑眉毛：“这可是犯了沈先生的大忌。” 魏小乔撅了撅嘴，她根本没想偷听，是沈义达的话非要钻进耳朵里好不好？ “你想象力也挺丰富，我刚才是想问，进医院这事，是你跟沈先生通风报信的？”沈默亭似笑非笑地看向魏小乔。 “沈默亭，你这就没意思了，我魏小乔那么爱管闲事？或者你还觉得，我是被沈先生派过来监视你的？”魏小乔有点恼羞成怒：“看来在你眼里，人人都在算计你！”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至于这么激动，你不爱管闲事，昨晚非要跟过来？”沈默亭这一句，显得很不知好歹。 “随便！”魏小乔一着急，声音便有点大，免不了周围有人看向了他们。 “嗓门真够大的！”沈默亭又瞧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冷了脸，绕过沈默亭，准备进病房去取被她丢在里面的住院单据，至于沈默亭，她就当这人不存在好了！ 刚一推开门，魏小乔听到沈默亭在身后道：“我三十五岁之前没有成家的打算，更抽不出时间谈什么恋爱，对了，魏小姐的性格，我并不太欣赏，还有就是，我对女人的胸和腰……要求非常高。” “谁问你这些了，你觉得我眼光这么差？”魏小乔气得转回头，狠狠瞪向沈默亭。 御品轩工作室，魏小乔从医院回来便钻进里面，头等大事就是把10万块钱转到沈默亭工作室的账上，接下来，便是给店里的样品拍照。 然而卡了几张，魏小乔对效果很不满意，感觉心就是静不下来，构图和灯光达不到她日常水准。 归咎于昨晚没有睡好，魏小乔放下相机，想回屋眯一会。 结果，魏小乔还没出工作室，外面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锯声，声音刺耳，还连绵不绝。 魏小乔听得心烦，又回去关窗户，无意之间在玻璃上看到自己影子，很着意地瞧了瞧，觉得胸就是胸，腰就是腰，身材不要一级棒。 愣了一会之后，魏小乔猛地回神，想着自己脑子瓦特了，还把沈默亭的话放在了心上，话说，她根本瞧不上那家伙的！ 电锯声这时停了下来，魏小乔出了工作室，往堂屋那边看了看，发现顶上的黑琉璃瓦已经被卸掉三分之一，看来沈默亭那帮人还算有点干活的样子。 结果这么一看，魏小乔又瞧见了沈默亭，人家戴着安全帽，正站在她住的东厢房外，拿着图纸，在跟手下人比比划划。 魏小乔现在不想跟沈默亭说话，便放弃了回东厢房的念头，不过，魏小乔瞧着沈默亭的背影，感觉这人比她刚见到的时候瘦了好多，就跟麻杆一样，还要意思挑剔别人身材！ “小乔，10万块钱收到了！”有人冷不丁在魏小乔身后说了一句。 正出着神的魏小乔一回头，看到是牛家宝站在身后，直接睨过去一眼：“想吓死人啊！” “这边太吵，你要不要到望远斋我屋里休息一会？”牛家宝发出了邀请，随即嘻嘻笑道：“早上我瞧你睡得老香了，连沈总把外套扔你身上都不知道，昨晚你又不叫我，去我那儿睡呗，咱俩谁跟谁！”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觉得牛家宝这话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来错在哪儿。 “睡什么呀，好多事要做！”魏小乔打了个哈欠，感觉脑袋有点重，也懒得再琢磨。 牛家宝嘻嘻一笑，这时凑近魏小乔，挤眉弄眼地道：“有贵客到了，你猜是谁？” 用不着魏小乔去猜，已经有人走进了后院。 回过头，看到“贵客”是魏德平，魏小乔冲着牛家宝翻了一个白眼。 “哟，你们这屋已经拆了？”魏德平瞧着堂屋那边，表情十分惊讶。 魏小乔瞅了一眼魏德平，这都说了多少遍，他们家跟魏德平那头算是一刀两断，可瞧着，魏德平好像理解能力不够。 “二叔，刚才就瞧见您了，这是过来串门？”牛家宝笑着招呼了一声。 “家里乱糟糟的，想来想去，就到你们这儿来喝口茶，图个清静。”魏德平嘿嘿笑道，很刻意地在窥探魏小乔的脸色。 人都到了，魏小乔也不想说什么，任由魏德平跟着牛家宝到前面看热闹，自己回身去了店堂。 魏小乔一进店，老吴就上来问：“魏德平又过来了，你瞧见没有？” “说什么事了吗？”魏小乔随口问。 “没讲，刚一进来，就说还是咱们御品轩舒服。”老吴好笑地道。 魏小乔摇了摇头，走到柜台的电脑跟前，看了看这几天的收支，问道：“窑厂那边，这个月的货出来了没有？” “有点耽搁，下星期才能送到，”老吴回道，又靠到魏小乔跟前，问：“咱家窑厂旁边一家不做了，问御品轩收不收？” “现在腾不出闲钱，先不谈这事！”魏小乔马上回道，单靠目前店里的营业额，勉强维持日常运营，可如果没有其他进项，三个月后，100万的首款根本凑不齐，魏小乔到底不舍得拿出那只成化的盘子，可这样下去，只怕…… “小乔，我过来的时候还奇怪，没见别人家拆，咱们御品轩倒先开始了，后来问牛家宝，才知道搞半天这边是在大修。”魏德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又出来，走到魏小乔跟前道。 “二叔，过来有什么事儿，说吧！”魏小乔直截了当地道，实在没空闲应付魏德平。 魏德平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瞧着欲言又止，好一会，支支吾吾地道：“没事，我就来看看你！” 老吴上前，伸手拍了拍魏德平肩膀，揶揄道：“德平啊，你现在可是大老爷了，有钱女婿伺候着，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没事还能到处串串门，难道这是回来省亲？” “瞧您说的！”魏德平一脸讪笑，偷眼瞧了瞧魏小乔。 魏小乔这时倒瞥了一眼魏德平，故意找他难看：“您家那2000万拿到了没？” 魏德平老脸一红，开始长吁短叹：“别提了，给李丽丽连累的，一点颜面都留不住，我老婆一早就跑那边去了，我死活再不肯跟上，干脆溜到你们这里。” “二叔，您先走吧，回头李月兰在沈家又挨了揍，闻着您的味儿，跑我们这儿撒气，我可没那美国时间侍候着！”魏小乔嘲讽道。 魏德平倒笑了：“小乔，那天瞧着解气吧，我也偷着乐呢，我老婆在家门口跋扈惯了，还真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 旁边有店员马上取笑道：“这话说的，李月兰在我们小乔面前，可没占到半点便宜，用得着把你老婆捧这么高？” “可不是吗，我们小乔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魏德平嘿嘿一笑。 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搞得魏小乔眉头皱了起来。 大概瞧出魏小乔一脸不耐烦，魏德平近乎献媚地道：“小乔大人大量，不跟咱们一般见识，你现在可是沈大老板的坐上客了,要不……” “什么坐上客，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魏小乔总算猜出了魏德平来意，没好气地道：“你指望错人了，不管是200万、2000万还是2亿，我没这脸帮你们跟人要钱，而且，我挺乐意瞧着你们一家在外头吃瘪。” 第五十九章 记性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我后头给马恒打电话，才知道沈义达到了锦城，你昨天是去见他的，到底咱们小乔有本事，李丽丽都没机会见着沈义达，”魏德平笑得尴尬，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小乔说得没错，咱们亲戚一场，你愿意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咱两家论不上情分！”魏小乔立马冷怼一句，想了想，又道：“别拿李丽丽跟我比，我嫌丢份儿！” 有人在旁边凑趣：“二爷，您家到底出了啥事，还求到咱们小乔头上？” “咦，你们还不知道？”魏德平一脸惊讶，偷偷瞅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这下就觉得好笑了：“看我做什么，我可没多嘴，二叔，面子是你自己丢的。” 魏德平反倒笑起来，连着叹了好几声，道：“算了，都过成这样，还死要什么面子，李丽丽被她男人甩了，肚子里还揣了一个，跟沈家要钱，那家人抠抠搜搜，只肯给200万，我老婆咽不下这口气，天天跑人家去闹。” 见魏德平不怕家丑外扬，店员们全围了上来：“200万还不够？” “你们这就不懂了，我老婆跟着李丽丽过了几天好日子，住的是大宅，吃的是山珍海味，哪还能看得上200万，”魏德平说到这里，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这回算是把沈太太给得罪透了，我瞧着吧，后头能拿到20万就算不错了！” 魏德平的话，把店里的人全给逗得笑起来，实在是李月兰太招人恨，见她倒霉，个个都开心。 于是魏德平越发来了劲，不用人出口问，自己滔滔不绝起来：“那天小乔也瞧见了，我老婆被李世德手下打得那叫一个惨！” 魏小乔蓦地想起马恒说的那句“恶人还要靠恶人磨”，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李月兰向来不肯吃亏，何况是她女儿吃了这么大一闷亏，她早上带着李丽丽出门的时候可说了，这回豁出去，就找沈义达说理！”魏德平又说一句。 有人插了一句：“李世德……不是上次来过咱们店的吗，瞧着挺和气，还能打人？” “和气？你这是见识少了，姓李的面上跟谁都笑呵呵的，背地里城府深着呢，你们不知道，连沈远都有点怕他！”魏德平撇了撇嘴。 又有店员问道：“李丽丽怀里揣着一个，那不是怀孕了，沈家连孙子都不要了？” “人家根本看不上，还说不是沈远的。”魏德平很是不屑地道。 一名店员伸头朝着后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算一算，沈总……不就是沈家人？” “这还用得着算？”魏小乔呵地一笑。 “沈总是谁？”魏德平立马好奇地问。 “沈默亭以前可是盛世地产的老板，头回来咱们街上，那叫一个前呼后拥、派头十足，后头……听牛家宝说，跟他老子翻脸，被赶了出来，如今倒跟咱们成了街坊，正给御品轩干活，整天跟小乔后头要钱呢！”店员嘻嘻地道。 魏小乔听得直想笑，要是沈默亭听到，人家在背后议论他落魄，准定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魏德平一脸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李丽丽提过，沈义达有仨儿子，头一个车祸死了，除了沈远，还有一个老二，被沈义达扫地出了门，他现在混得这么惨？” “可不……”店员咯咯直乐，正要再说时，一直默默在旁边擦拭货样的老吴大声咳了起来，店员先一愣，随即闭上了嘴。 魏小乔听到这几声咳，不免朝老吴看去，却发现他正瞧着后门，魏小乔顺老吴视线望过去，竟然是沈默亭走了进来。 见众人全瞅着已经站到门里的沈默亭，魏德平也伸长了脖子，有人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魏德平眼睛眨了半天。 沈默亭手上提着安全帽，看了看众人，目光对上魏小乔，冷不丁质问了一句：“你这人没长记性？” 莫名其妙给训了一句，魏小乔自然不高兴，斜眼扫了扫沈默亭：“钱早打到你账上去了，你不会自己查呀？” “我是问……玉清油呢？”沈默亭盯着魏小乔。 三秒之后，魏小乔猛地从椅子上蹦起，转身跑向后院。 可等到魏小乔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费劲地再出来，沈默亭已经不见了。 老吴赶紧上前，接过魏小乔两手提着的袋子，问：“哪来这么多东西？” “沈默亭呢？”魏小乔朝望远斋那边看了看：“他爸昨天搁我这儿的东西，我给他送过去！” “小乔，你是说……沈义达昨天过来了？”魏德平此时表情已经称得上惊羡了。 魏小乔没功夫搭理魏德平，便准备到对门去。 “沈总回他工作室了，临出门前，让你把东西给他送过去，还是我跑一趟吧，你们两个三、两句话就能吵起来，咱们御品轩还指着人家修，别把沈总气得撂挑子不干了！”老吴半开玩笑地道，叫上一个小伙子，带上东西，一块出了御品轩。 “搞半天沈老二就住老牛家？”魏德平站到魏小乔身后，朝望远斋瞧了过去。 “二爷，绕几道弯，沈总也算您家亲戚，刚才都不打招呼？”有人明显故意调侃道。 魏德平不住地摇头，嘴里嘟囔：“这回算是瞧见真人了，嫡出的就是不一样，比沈远气派多了！” “怎么个说法？”自然有人故意逗着魏德平说话。 魏德平刚要开口，又特意跑到门口，朝对面张望半天，转过身，靠到柜台边上，道：“李丽丽跟沈远好的时候，沈远什么都跟她说，沈家那点底细，李丽丽摸得一清二楚。” “二叔，你家那底细都搞不定了，还去管别人？”魏小乔嗤笑，坐回到电脑前。 几个店员怂恿道：“大家伙可都知道，咱二爷可是闯江湖的老把式，天文地理都知道，小乔不乐意听，您跟咱们说说。” 被捧了场的魏德平乐得咧起了嘴，用脚从旁边够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道：“沈义达年轻的时候，是靠老婆娘家支持发的迹，男人钱一多，心眼也就容易多，沈义达在外头搞了不少头绪，沈远他妈就是头绪之一，而且也是跟沈义达最长的一位。” 魏小乔抬眼看看魏德平，倒想起了那位“沈太太”，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魏小乔却能感觉出，她在沈家地位有些尴尬。 “按照沈远的说法，他妈被沈义达看上的时候，大学还没毕业，直接做了大老板的贴身秘书，没多久就把沈远生下来，听说那时候正牌沈太太还在世。”魏德平此时说得口沫横飞。 魏小乔到底阻止了一句：“你们说话注意点，沈默亭说不定马上就过来，给撞到了可不好！” 说着，魏小乔便起身，打算到里头去看一看。 魏德平嘿嘿笑道：“小乔这话有道理，咱不在背后说人闲话，我就再透露一点点，沈家大房太太连生两个儿子，本来位子坐得稳，不过心胸窄了点，因为老公风流好色，居然气得自杀了。” 魏小乔已经快出店堂，听到这一句，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看魏德平。 “大房一死，沈义达的老丈人家就不干了，据说倾尽全力打压沈义达，最后沈义达服了软，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娶，而且把遗嘱都定好了，财产只留给大房的两个儿子。”魏德平愈发兴奋：“所以这么多年，沈远那妈只能没名没分地跟着，如今岁数大了，被沈义达一脚踢到了锦城。” “这我就听明白了，李丽丽在咱们街上耀武扬威，都还以为她嫁入豪门，搞半天连门框都没摸着。”众人不免都嘲笑起来。 魏小乔进了后院，不由在心里嗟叹，没想到沈默亭背后会有那么不愉快的往事，现在再想想，也难怪沈默亭成天没有笑模样，亲妈和哥哥都没了，亲爹又不上道，谁能高兴得起来？ 后院里，电锯声终于停了下来，魏小乔朝着搭满脚手架的堂屋走过去，准备进里去看一看，没想到却被人挡在外头，说是工作室有规定，只要是他们的工地，非工程人员都不许入内。 魏小乔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的家还进不了门，不过，在这一点上，她挺佩服沈默亭，说明他管理规范，真不拿自己当小工作室。 工人们还在三三两两地忙碌，堂屋外面的地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拆下来的琉璃瓦，甚至有专人在那登记号码。 有工人又催魏小乔站到工地警戒线外，魏小乔便往后退了退。 “我刚听他们说，修这御品轩要花400万，拿这钱还不如买一套！”魏德平又跑了进来。 魏小乔看都没看魏德平，口中道：“等把这房子修好，我们御品轩也就穷了，二叔，也别再指望从咱们这儿捞钱，回头说不定我还得拿着个破碗出去讨饭，你要不要一块？” 魏德平讪笑，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这孩子能干，不然我大哥也不会把御品轩交到你一个小姑娘手里，咱们不开玩笑的。” 魏小乔笑了一声，便转身要走，打算趁着这回清静了，去工作室干活挣钱。 “小乔，你听我一声劝，这房子还是别修了，回头400万打了水漂，搞得御品轩伤筋动骨，可不值当！”魏德平又来了一句。 “什么叫‘打水漂’？”魏小乔听到魏德平这一句，直接瞪了过去。 魏德平忽地扯住魏小乔胳膊，等走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道：“你猜，为什么李月兰被揍得在家躺了一天，还不肯死心，今儿又跑去沈家要钱？” 魏小乔已经懒得再跟魏德平掰扯了：“你们家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魏德平倒急了：“你听我说啊，沈家的产业，沈远连边都沾不上，这么大一座金山搁在跟前，他看得见，摸不着，心里咽得下这口气？” 魏小乔到底看向了魏德平，等着他后面的话。 第六十章 暗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沈义达也不可能不管，可碍于没法跟老丈人那头交代，他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结果沈义达就把沈远托付给了他的亲信李世德，”魏德平说着，凑近魏小乔道：“你别说，李世德……算是个人物！” 魏小乔听出了一点意思，身为大老板，沈义达也有憋屈的时候，当然，比起沈默亭母亲的死，沈义达这样……有些活该！ “话又得说到李世德身上，那家伙真了不得，在沈氏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德平像是在夸李世德，脸上表情却十分不屑，显然想到了李世德打他老婆的仇。 魏小乔却被逗笑：“你这是在说李世德，还是说李莲英？” “你还真说对了，李世德可不就是沈氏的总管大太监，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也没人能斗得过他，”说到这里，魏德平很刻意地往后院门口瞅了瞅，还压低了声音，道：“知道沈老二为什么被沈义达赶出公司，就因为他得罪了李世德。” “不会吧，在沈义达心目里，儿子还比不上亲信？”魏小乔吃了一惊，不免回忆起昨晚沈义达想见又不敢见沈默亭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才说，李世德算个人物。”魏德平呵呵直乐。 “你从哪儿打听了这么多？”魏小乔终于想起来问道。 “不怕跟你说实话，”魏德平脸上浮起一丝得意：“谁没认识几个朋友，当初李丽丽跟沈远住在沈家大宅，不高兴我进屋，我就搁外面花园里呆着，倒是和给沈远开车的司机混熟，那人爱喝两杯，酒一上头，话就特别多，什么都肯说！” “那些豪门秘密，我劝你少掺和，”魏小乔故意揶揄道：“李世德的手下，出手不轻的！” “还是我侄女关心我！”魏德平笑得开心，随后又继续道：“沈老二一直瞧李世德不顺眼，一门心思要撂倒他，就让人查李世德的账，结果还真查出了眉目，据说沈老二拿到证据后，也认为他老子会偏袒李世德，索性连自家公司一块给告了，这叫什么破釜沉舟！” 魏小乔听得认真，感觉这跟牛家宝说的那些倒对得上了。 “不过，沈老二到底太嫩，他没想到，沈义达借着关系把事情摆平了，认下巨额罚款又保住了李世德，结果走人的变成了沈老二，按老话说，太子爷被废！”魏德平说到这里，颇有些等着瞧热闹的意思：“搞不好，到最后李世德在沈义达耳朵边进一进谗言，这家产就得落到沈远手里了！” “你的意思，沈义达发的誓不算数了？”魏小乔反问，倒是挺替沈默亭不服气。 “这可说不定，反正沈远可是贴紧了李世德，说句不好听的话，把李世德伺候得比他亲爹还亲，你觉得，李世德会帮沈远，还是帮从背后捅过他一刀的沈老二？”魏德平不以为然。 “李世德……”魏小乔不免嘀咕了一句，越发感觉，此人不容小觑。 魏德平兴致完全来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叫你别再修房子，这地儿绝对是拆定了！” 魏小乔立刻拧起了眉头：“这么确定？” “谁都明白，李世德跟在沈义达身边这么多年，只图一个字——钱，我有一回亲耳听见，沈远在背后骂李世德，说他贪得无厌，油水只要沾了他手，就算一星点，都要被刮得干干净净，”魏德平说跑了题，还嘀咕一句：“其实吧，我要是有李世德这机会，也能讨大老板欢心，说不定这回早发达了！” “别做梦，人家那也是本事，”魏小乔嗤笑一声，催道：“说正经的，我要听拆房子的事！” 魏德平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哎哟，我口渴，小乔，弄一壶茶来，给二叔我润润喉咙！” 魏小乔瞪过去一眼，真就转身往餐厅那边走，打算叫人烧水泡茶，却被魏德平一把拦住：“别，有你这份心，我就满足了，咱爷俩接着说正事！” 索性，魏小乔靠到旁边墙上，等着魏德平继续往下说。 “这一段呢，就是这两天李丽丽老在说的，沈义达赶走沈老二，把这边的盛世公司交给了李世德，六马桥项目自然也就落到他手里，沈远想从里头弄钱，所以搞了一间什么管理咨询公司，对了，李丽丽的意思，李世德也有暗股。” “他们打算怎么做？”魏小乔问道。 “六马桥要动起来，花的钱可不少，不过沈义达被沈老二折腾得，手头钱紧，好像沈氏那边也没贷到款，他就让李世德自己想办法，所以说，油水可不就来了！”魏德平呵呵笑了起来：“李世德搞了个假招标，让沈远这间公司负责替六马桥融资，只要有钱投进来，就能从中间拿到百分之几的抽成，暗地里沈远和李世德对半分，真金白银这就轻轻松松地到了手。” 魏小乔不太懂这帮人怎么拿到的钱，可也听出来了，这是在暗箱操作。 “沈远哪弄得来钱，倒是沈义达说服了他一位朋友投资，人家亲自过来六马桥看了，拿钱也爽快，就提出一个条件，要在瓷器街这片盖一栋50层的大楼做公司总部，听说那人迷信，特意叫来风水师踩过六马桥，最后风水师指着瓷器街，说这儿是聚宝盆。” 魏小乔气得笑了出来：“聚宝盆……” “这下心里透亮了吧？”魏德平说到这里，瞧着魏小乔挤了挤眼道：“二叔我到底还是向着咱御品轩的，这本来是他们私底下的勾当，可还有个知情的，就是李丽丽。”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口气，朝着魏德平点了点头。 “你知道，李月兰怎么会有胆量开口要2000万？沈远在S国得罪了黑白两道，沈义达到处求人，才替他收拾掉烂摊子，气得直接把人扔到这边，还警告沈远，要是再不安份，连他妈带他全都滚远远的，沈远在六马桥捞钱的事，实际上瞒着沈义达，他那公司是用李丽丽身份证注册的。” 魏小乔一脸好笑：“感觉那母女俩今天打算鱼死网破？” 魏德平翻了翻眼：“随她们吧，反正我也沾不到光。” 快到天黑的时候，魏小乔拿钱，让老吴他们陪着魏德平去下馆子，自己只扒了两口饭，便独自坐在店堂柜台里守着，一时间没事，手托着腮，魏小乔便琢磨起魏德平刚才说的那些。 瓷器街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魏小乔明白，李世德还有沈远不可能轻易罢休，所以，就算是御品轩修好，也拿到了文保证书，后头的麻烦未必就没有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是牛奶奶在嘱咐牛家宝，让他晚上开车小心一点。 魏小乔起身过去看时，牛奶奶已经进了屋，牛家宝钻进驾驶座，打亮了车灯。 魏小乔心里一动，看到牛家宝，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今天听到的事，要不要跟沈默亭商量，或者，他会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呢？ 这么想着，魏小乔走到店外，站到牛家宝那边，伸手敲了敲车窗。 牛家宝一抬头，看到是魏小乔，拉下车窗，冲她一笑：“小乔，吃了吗？” 魏小乔点头：“你要出去啊？” “到沈家大宅，沈先生说想孙子，沈总让我和严秘书一块把念念送过去。”牛家宝回道。 “他……我是说沈默亭不去？”魏小乔朝着望远斋大门看了看，随口问道。 “大老板当然想见儿子，不过，我们沈总不赏脸！”牛家宝呵呵笑道。 魏小乔“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沈默亭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他那个过敏？” “没事儿了，刚才吴叔从你们那儿拿来玉清油，还真一搽就好，简直是奇效，”说到这里，牛家家好奇地问：“我就纳闷，你今天怎么那么大方，大包小包地让吴叔送过来，还有那什么玉清油，你从哪弄来的，我有一年身上起疹子，这么好的药，你都不给我。” “东西是沈先生送的，不过在我这儿转个手，他昨晚来了御品轩，说是看花盆，其实还是想见沈默亭，结果纠结半天，丢下一堆东西就走了。”魏小乔解释了一句。 “哦，”牛家宝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早上在病房，是听沈先生提到什么油。” 两人正聊着，望远斋的门又开了，严芷晴抱着念念先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保姆，没一会，沈默亭也现了身。 魏小乔眼睛不由一亮，却朝着念念招了招手，哄道：“念念小宝贝，听说要出门了，好开心是吧？” 念念的头靠在严芷晴肩上，小嘴啜着小手，冲魏小乔眨了眨眼，随后便笑了起来，含糊地吐了一个字：“走！” 如今念念已经开始学说话，虽然不太清晰，到底开始往外蹦字了。 严芷晴笑着看了一眼魏小乔，转头对沈默亭道：“二哥，你真的不过去吗？伯父的意思，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不去！”沈默亭回得简单利落，伸手捻起念念连体衣上的帽子，套在了他的小脑袋上。 念念很不耐烦，扫了沈默亭一眼，从嘴巴里拔出自己肉肉的小手，把帽子往后面一扒拉，显然不愿意戴。 沈默亭嘴角一翘，再次把帽子套了过去，有点成心跟小孩过不去的意思。 如此反复好几回，严芷晴一脸好笑，魏小乔却注意到，念念小嘴已经瘪起来，忍不住说了一句：“沈默亭，他都着急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自己的侄子，我想玩就玩，你还有意见？”沈默亭白了魏小乔一眼。 第六十一章 警告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一岁多的孩子像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了，这边魏小乔跟沈默亭两个在斗嘴，那边念念小腰杆子硬了起来，小嘴也不瘪了，探出头，对着沈默亭做了一个鬼脸。 魏小乔觉得这孩子好玩极了，哈哈大笑起来。 “小家伙，搞没搞清楚是谁养着你？”沈默亭故意拉下脸，却没能吓住念念，反而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沈默亭到底也笑出来，将念念抱进自己怀里。 开始念念还不乐意地“吭哧”两声，没过几秒钟，孩子便亲昵地将脸贴在沈默亭胸口蹭着，两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沈默亭低头注视着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情，这是魏小乔从没见过的沈默亭，一时间，她居然有些看呆了。 “魏小乔，瞧出来没有，这才是亲的，以后别再挑拨离间，你又得不到好处。”沈默亭一抬头，视线对上魏小乔。 魏小乔蓦地回过神，心莫名地“扑扑”跳了两下，随即避开了沈默亭的眼神。 很安静地站在旁边的严芷晴，目光微不可察地掠过魏小乔，落到了念念身上，笑道：“二哥，有没有发现，念念长得越来越像芷仪姐了。” “是吗，我没太注意，”沈默亭拿手托起孩子的小脸，很仔细地瞧了瞧之后，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像。” “芷仪姐……走得太可惜了！”严芷晴忽地叹了一声。 沈默亭显然没有同严芷晴一起伤怀的心情，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催道：“上车吧，在那边待十分钟就回来，就说孩子晚上睡得早，他们给的东西，绝不能进念念的嘴，”说到这里，沈默亭似乎还不放心，转头问保姆：“奶瓶带上了？” 保姆赶紧回答：“都已经准备好。” 严芷晴似乎还想说什么，而这时，沈默亭已经把念念交给了保姆。 魏小乔颇不以为然，沈义达毕竟是念念的爷爷，沈默亭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难道还怕沈义达给自己孙子下毒？ “二哥，下周利老先生和夫人要做金婚，说是不打算太高调，只请亲戚们过去坐一坐，你听说了吧？”快上车前，严芷晴问了一句。 “知道。”沈默亭随口回道，拿手护着念念的头，送他跟保姆一起进了车后座， 周到地对魏小乔点了点头之后，严芷晴也坐到了牛家宝旁边。 目送着车远远开出了牌坊，沈默亭似乎忘记旁边还站着魏小乔，转身便要回望远斋。 魏小乔心里搁着事，当然不能眼看着沈默亭走掉，赶紧把人叫住：“那个……聊两句呗？” “你觉得我很闲？”沈默亭回头看向魏小乔，手已经搭在望远斋大门的扣环上，却没有把门推开。 “就不能好好说话啊，一呛一呛的，挺有意思？”魏小乔睨了沈默亭一眼。 “聊什么？”沈默亭干脆转过身，不冷不热地反问。 既然沈默亭是忙人，魏小乔索性直接切入主题：“我听到一个消息，李世德找到人投资六马桥项目，听说对方指定要瓷器街这块地盖楼，为了拿到投资，李世德非要拆了咱们这儿不可！” 沈默亭鄙夷地道：“李世德离了沈先生什么都不是，你说的那个投资人，是沈先生亲自找来的。” “原来你知道啊？”魏小乔惊讶地问。 “早上沈先生随口一说，我就随便听一听。”沈默亭神色平淡地道。 魏小乔忽地灵光一闪，问道：“你爸这次过来锦城，难道是打算让你回去？” 也就是说……被废的太子爷要复位了？ 沈默亭又摆出了傲娇的嘴脸：“魏小乔，和你有什么关系？” 魏小乔被问住，讪笑了两声：“好像……是没什么关系哦！” 虽然嘴上这么回应，魏小乔心里却在嘀咕，假如沈家父子冰释前嫌，沈默亭又回了沈氏，以他那点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必定还要跟李世德对着干，这两人要是斗起来，说不定瓷器街能……渔翁得利？ “你会……回去吗？”魏小乔小心地试探道，做好了被沈默亭嘲弄多管闲事的准备。 没想到的是，沈默亭居然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不会！” 看不到鹬蚌相争，魏小乔实在觉得可惜，又琢磨一会，故意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道：“我在考虑，瓷器街真要拆，好像花那么多钱修，也没意思的，对吧？” “拐弯抹角的，你是让我明天停工？”沈默亭抽了抽嘴角。 “我没这意思啊！”魏小乔又赶紧解释：“我听说，沈远搞了一个管理咨询公司，打着替六马桥项目融资的名义，其实就为了从沈氏捞油水，他这回跟李世德狼狈为奸，为了那笔投资，两个人耍尽花招，非逼着我们搬走。” 魏小乔说到这里，便盯住了沈默亭，等着他的反应。 “沈远何止这回跟李世德狼狈为奸，”沈默亭嗤笑一声，显然已经明白了魏小乔的意思，直接问道：“讲了这么多，打算拿我当枪使？” “我哪敢啊，沈总是什么人。”魏小乔被点中了心思，呵呵地干笑几声，跟太聪明的人斗智斗勇，简直处处挨打。 盯了魏小乔几秒，沈默亭转过身，推开了望远斋的大门。 魏小乔很想叫住这家伙，觉得话只说到半半拉拉，没劲透了！ 一只脚快踏进望远斋门槛了，沈默亭突然丢下一句：“李世德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既然从拆迁能捞到油水，他肯定会想出几百种办法对付这条街上的人，你与其向我求救，不如去找……该找的人，前提是你得有证据，不过，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事情没办成……命都有可能丢了！” “吓唬人啊？”魏小乔好笑地问。 沈默亭却没笑，拿眼瞟了瞟魏小乔。 魏小乔发现，沈默亭的脸有些阴沉，忙收住笑容，问道：“我该找的是……你父亲？” 沈默亭就跟没听到一样，转身消失在了门后。 魏小乔在望远斋门口站了半天，抛开最后那一句危言耸听的警告，她明白沈默亭的意思，沈义达为了包庇李世德，连亲生儿子都能踢出公司，何况她魏小乔一个外人，所以，就算找到沈义达，也有可能无功而返。 不过,魏小乔倒下定决心……总归得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御品轩的门刚打开，沈默亭手下工人们就到了。 魏小乔刚用完早饭，便听到外面忙碌的人声，看时间刚到八点，有人已经在干活了。 魏小乔站到餐厅门口，瞧着走来走去的人，没有发现沈默亭的身影。 倒是牛家宝这时进了后院，看到魏小乔，便朝她走过来。 等人站得近了，魏小乔发现，牛家宝神情萎顿，完全没了平常那股机灵劲。 “这怎么了，被沈默亭骂了？”魏小乔调侃道。 “念念住院了，我又熬了一晚，全身没有力气。”牛家宝懒懒地说着，就要把头靠到魏小乔肩上，被魏小乔不客气地拿手推开。 “真想睡觉啊！”牛家宝又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孩子什么病啊？”魏小乔不解地问，明明昨晚小家伙还神气活现。 “从沈家大宅回来就不对劲，然后半夜发高烧，全身抽搐，都开始翻白眼了，我夜里被沈总叫起来，开车把孩子送到医院挂急诊。”牛家宝说着，伸了一个懒腰。 “发烧得这么厉害？”魏小乔愣住，赶紧问道：“现在念念怎么样了？” “我准备回瓷器街的时候，沈总刚抱着念念做完检查，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医生说有可能中毒。” 中毒？ 魏小乔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赶紧道：“我现在就去医院！” 牛家宝打了个哈欠：“孩子就住在昨天那间医院的儿童病房108，沈总在那陪着，今天肯定过不来了，他让我在这儿盯场，有什么问题立刻给他打电话，不会耽误御品轩的工期。” 说着，牛家宝朝着堂屋那边走了过去。 魏小乔匆匆赶到了念念的病房，一进门，便瞧见靠窗的一张病床上，念念紧闭着双眼，病蔫蔫地躺在那儿，最让人心疼的，额头上还扎着吊针。 念念的保姆坐在床边，正探身盯着孩子，一脸的紧张。 “怎么突然就病了？”魏小乔走过去，弯下腰想摸摸孩子的小脸，迟疑了一下，又收回手，也怕把孩子惊醒。 “魏小姐，”保姆看到魏小乔，忙起身招呼，随即沮丧地嘀咕道：“谁知道会这样，昨天我们去沈家大宅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回来之后，就有些没精神，我开始以为是小孩困了，结果半夜给他换尿片，发现身上都发烫了，还不停地抽抽！” 魏小乔看了看保姆，她听牛奶奶说过，这个保姆是牛家帮忙找的，还挺有责任心，看来这回把人家也吓得不轻。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魏小乔回过头，是沈默亭进来了。 “查出问题了吗，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中毒？”魏小乔立刻问道。 沈默亭沉着脸道：“确诊是肉毒杆菌中毒，”说到这里，沈默亭看向保姆：“昨晚在大宅，他们往孩子嘴里塞东西了？” 保姆支吾了半天道：“什么也没吃，就是念念想喝水，沈太太亲自去给倒了一瓶……” “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们，到了那边，什么都不能碰？”沈默亭质问道，脸上犹如结了冰霜。 魏小乔直抽凉气，昨晚她听到沈默亭特意叮嘱保姆时，还觉得是沈默亭小气，原来……真是防不胜防？ 第六十二章 演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牛奶奶没一会到了病房，催促沈默亭和同样忙了一晚的保姆回去休息，说是她来照顾孩子，沈默亭谢绝了人家好意，倒是让保姆先走了。 魏小乔在一旁观察沈默亭许久，他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也是刚病过一场的人，而且牛家宝都累成那样了，沈默亭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沈默亭仰靠在窗前，环抱双臂，双眼微微地阖起，似乎站着就睡着了。 这间儿童病房里摆了六张床，每床都只配一个凳子，牛奶奶年纪大了，凳子自然该让她坐，魏小乔想想，走到外面护士站，客客气气地跟人借了一把椅子，拿回病房，放到沈默亭跟前，随后拿手扯了扯他衣袖。 沈默亭猛地睁眼，愣了片刻之后，显然注意到了椅子，也不用魏小乔邀请，一屁股坐下来，随即整个上身趴在床沿，凑合着睡了。 “他这样睡，可别冻着。”牛奶奶提醒道。 于是，魏小乔从床脚拿起念念平时挡小PP的毯子，甩到了沈默亭身上。 没多久，护士进来给孩子换输液瓶，魏小乔在旁边瞧着，忍不住问人家：“这孩子情况严重吗？” “食物中毒，看到没有，孩子眼睑下垂，症状非常明显，”护士说着，便责备起了魏小乔：“你是孩子妈妈吧，最近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不太卫生的豆制品或者蜂蜜之类的，小孩子脾胃比上不大人，尤其是肝的代谢功能不足，如果碰上感染了肉毒杆菌的食物，会非常危险，你们太不小心了！” 魏小乔愣一下，正要跟人解释，牛奶奶已经开了口：“姑娘你误会了，小乔只是我们街坊，不是孩子的妈，念念他叔叔比谁都疼孩子，专门请营养师给他配了食谱，吃的都是有机食品，从来干干净净的，至于豆制品还有什么蜂蜜……也没给他吃过。” 护士知道弄错了，冲魏小乔笑了笑，随后又道：“老人家，回头你们再找一找食源，以后一定要注意，现在要做好几天双抗毒素治疗，天天吊着水，孩子也难受。” 护士说完就出去了，倒是牛奶奶和魏小乔在那儿面面相觑。 “中毒……”牛奶奶直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小家伙平时真的好乖，不高兴了也就哭两声，只要有人抱抱他就好，这回真遭了罪，还是我们平时没照顾好，说到底，没妈的孩子……叫人心疼啊！” 感觉出牛奶奶有些感伤，魏小乔轻轻扶住牛奶奶的肩，目光落到了孩子身上。 “魏小乔！”床对面的人突然叫了一声，头却没有抬。 魏小乔朝沈默亭看了过去：“有什么事儿？” “我到现在没吃东西，饿死了！帮我买粥，就是那天晚上喝的。”沈默亭总算仰起了脸，魏小乔注意到了他眼里布满的血丝。 “行啊，”魏小乔立马答应，顺口又问一句：“还想吃点别的吧，喝粥不够吧？” 沈默亭显得有些烦躁：“看着买，我不想说话！” 说完，沈默亭已经重新埋下头睡了，以至于魏小乔疑惑，难道他刚才说的是梦话？ 牛奶奶拍了拍魏小乔的手：“辛苦你跑一趟了，听家宝说，沈总一整晚没阖眼，生生地守了孩子一夜，他也不容易，一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带着侄子过日子，里外都得顾上。” 魏小乔笑笑，原来沈默亭还有让人同情的一面。 半个多小时之后，当魏小乔提着粥和排了十分钟队才买到的面包回来，在走廊上看到了沈义达的助理。 站在病房门口，魏小乔瞧见沈义达表情凝重，弯着腰站在念念旁边，双手支着床沿，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瞧了孩子许久。 “沈先生不用太担心，念念一定会好的。”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的严芷晴，在一旁劝了句。 沈默亭已经醒了，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义达，那眼神……魏小乔觉得，冷到了冰点。 “怎么会突然生病？”沈义达转头看了沈默亭一眼。 “昨天晚上从大宅出来都还挺好，我真是的，不该自己先走，应该是路上着了凉。”严芷晴倒是直接揽过了责任。 魏小乔打量了一下严芷晴，显然她和沈义达一样，都不知道孩子并非单纯发烧。 沈默亭还在那盯着沈义达，却明显故意不说话。 沈义达直起身，皱紧眉头对沈默亭道：“当时你一定要带着念念来锦城，我明白你的想法，是怕我亏待了这孩子，可现在看来，你在外面打拼，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法照顾孩子，要不，把念念给……” “要不……下点猛药，直接把他毒死？”沈默亭突然来了一句，话说得……十分刻薄。 魏小乔心里叹气，明白沈默亭这是越来越怀疑，沈家大宅那边，有人对孩子下了毒手。 “沈先生，您先坐一会，”牛奶奶让出自己的凳子，先是招呼沈义达，随后扭头瞅了瞅魏小乔。 沈义达倒是没客气，解开身上西装纽扣，直接就坐下了。 魏小乔会意，牛奶奶是想让她打圆场，便走到沈默亭那边，将手中那提粥和面包递给他，笑道：“玩笑别开大了，赶紧喝你的粥！” 所有人都瞧着沈默亭，魏小乔也在等沈默亭的反应，有些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指着沈义达的鼻子破口大骂。 还好，沈默亭走的不是泼夫路线，后面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伸出手，要接魏小乔的袋子。 魏小乔却将手一收，随后把袋子放到床角，从里面端出粥，打开密封盖，几乎是习惯性地，往粥里插了一根吸管。 当粥被递到沈默亭面前，沈默亭直接抽掉吸管，不客地道：“一点都不长记性，我从来不用吸管！” “二哥，你等一会，我帮你去找勺子。”严芷晴立刻说了一句，转身便跑了出去。 魏小乔夺过吸管，扔进旁边垃圾桶，顺便瞪了沈默亭一眼，心里在骂这人矫情。 幸好便利店配了勺子，魏小乔很快从袋子里找到，又把外面的塑料纸撕掉，直接扔进粥碗里，故意恨恨地道：“够难伺候的！” 沈默亭低下头，慢慢喝起了粥，刚才房间里明显紧张起来的气氛，似乎稍稍地缓和了。 等严芷晴从外面拿来勺子，沈默亭的粥已经喝了大半，没人注意到，严芷晴将勺子悄悄扔进了不远处一只垃圾桶。 “小乔，这孩子的烧怎么还没退？”沈义达又用手摸了摸念念额头，满是心疼，看来不敢再打扰沈默亭，倒把问题给了魏小乔。 魏小乔瞧了一眼正从袋子里拿面包的沈默亭，想了想，回道：“不是发烧，肉毒杆菌中毒，刚才听护士说，可能吃了不太干净的豆制品或者蜂蜜之类，然后，这几天要做抗毒素治疗。” “蜂蜜？”严芷晴似乎有些不解，居然脱口问了出来。 魏小乔看向严芷晴：“是啊，刚才我在外面用手机查了查，蜂蜜里很容易滋生肉毒杆菌。” 严芷晴眼睛眨了好几下，冲魏小乔笑笑，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魏小姐懂得真多！” 沈义达叹了一声，后面的话，显然是在宽慰沈默亭：“既然已经这样，下回注意就行了，不过，念念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爸爸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忙，有时间陪念念，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毕竟你还没成家，工作也忙，有些事……需要量力而行。” 魏小乔听得认真，沈义达这话入情入理，不过，肯定进不到沈默亭的耳朵里。 “什么面包，难吃死了！”沈默亭又开了口，掰了一半的面包被扔回到袋子里。 “这一家好多人排队……”魏小乔觉得沈默亭不识好人心，可话说到一半，马上闭了嘴，意识到沈默亭是在指桑骂槐。 沈义达倒是瞅着魏小乔，脸上竟浮起了一丝笑容。 严芷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手里端了一杯水回来，递给沈默亭。 沈默亭接过水，喝了一口，低着头，语气冰冷地道：“沈先生，大嫂去世之前，念念的监护权明确交给了我，他就是我的责任，带孩子是不容易，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至于你的好意……还是算了，我只希望给他一个至少安全的生活环境，不要被人当成……泄愤的工具。” “这话怎么说？”沈义达拧了拧眉头。 “伯父，二哥因为念念的事，心情有些糟糕，可能有些词不达意，您不要太在意。”严芷晴从旁劝解道。 沉吟了一会，沈义达颇为语重心长地道：“默亭，我不是跟你争夺抚养权，我是想先让孩子跟着我，等你成家立业，再把他交给你，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一样疼念念，他是我们沈氏未来的希望，谁都不能拿我孙子当什么工具！” 说到最后一句，沈义达声量提高，看来多少有些不悦。 沈默亭总算拿正眼瞧了瞧沈义达，却讥笑一声：“沈先生以为，像现在这样搞下去，沈氏还有未来？” “默亭！”当着众人的面被沈默亭嘲讽，沈义达脸终于阴沉了下来。 “有一件事，需要沈先生解释，为什么念念昨晚去了一趟大宅，喝你家一点水，回来就出问题了？”沈默亭盯住了沈义达：“那种宅斗的戏码还要演多久，沈先生身边人……不管姓周的、姓李的，对了，还有另一个姓沈的，演技一直没让人失望。” 魏小乔正琢磨着，沈默亭口中“姓周的”指的是谁，严芷晴已经惊呼出来：“二哥的意思，是周秘书对念念……做了什么？” 与沈默亭对视片刻之后，沈义达一脸尴尬地挪开了视线，与此同时，眉头也已经锁紧了。 第六十三章 哭穷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在工作室忙到天色渐黑，魏小乔转头望向窗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做，然后腿动得比脑子快，没一会，人已经站到牌坊下，还用手机打了一辆前往医院的车。 坐进车里，魏小乔又想起早上在儿童病房里那一幕，一般只在狗血剧集里才能演绎出的情节，今天居然活生生地发生在她眼前。 魏小乔想不明白，一个话都不太会说的小孩，没招谁惹谁，怎么会被人下了毒，沈默亭似乎将矛头对准了三个人，除了李世德和沈远，又多出一个“周秘书”。 平常并不爱八卦的魏小乔，突然间对沈家的八卦有了兴趣，这么想了一路，直到车停在了医院外。 念念的病房里，魏小乔发现坐在床边的人，换成了利太太。 “过来了呀？”利太太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身看到魏小乔，笑着冲她打招呼，似乎并不惊讶魏小乔的出现。 “利太太什么时候到的？”魏小乔问了一句，故作无意地先环顾一下四周，又朝门外扫了扫。 “中午过来的，默亭累得不轻，我换他半天，让他回去休息了。”利太太看向魏小乔，把她没好意思问出口的话，也周到地做了回应。 魏小乔避开了利太太的视线，耳根莫名地有点发热。 利太太低着瞧了瞧自己腕上的手表，又道：“刚才默亭打电话，说已经出来了，真奇怪，你们怎么不一块走？” 魏小乔：“……” 好吧，魏小乔只能说利太太威武，她今天算是撞枪口上了！ 两人说话间，念念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一点点睁开了眼睛，视线正好对上魏小乔。 “念念小宝贝醒了？”魏小乔上前，弯腰冲着孩子笑道。 念念依旧没多少精神，只定定地瞧着魏小乔。 “他要你抱呢，”利太太在旁边道：“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喜欢你！” 果然，念念朝着魏小乔伸出了一只小手。 利太太这时去了卫生间，魏小乔正准备抱孩子，却又停下，用床边柜上的免洗消毒液擦了擦手，又怕自己手凉，会冻到孩子，还特意把手心搓热了，这才抱起念念。 一到魏小乔怀里，念念便抓住她衣领，小脸在魏小乔怀里蹭了蹭。 魏小乔笑了，这应该是念念的习惯动作，尤其被沈默亭抱着的时候，这孩子特别喜欢这样。 “养小孩子挺难的，有一点不小心，孩子就会出状况，”利太太又走了回来，凑近看了看孩子，随后叹了一声：“其实怀阳和芷仪刚过世的时候，我和我先生商量过，打算收养念念，却被默亭拒绝，他说……从此以后，他只有念念了！” 魏小乔愣了一下，沈默亭明明还有一位亲生父亲，却要说这样的话，看来对沈义达，他心里埋了太多的怨恨。 毕竟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利太太也没再多说，无意见一抬头，看到有人进来，便笑了起来：“小乔跟你前后脚过来，你们也不商量好。” 沈默亭走上前，看了看魏小乔抱着的孩子，问道：“他下午睡得怎么样？” “刚醒过来，”利太太眼神在沈默亭和魏小乔之间逡巡片刻，颇带些意味地笑了笑：“既然你们都在，我就先走，然后……”利太太想了想，又对沈默亭道：“芷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你今天和沈伯父闹得不愉快，算了，他也岁数大了，你不要太计较。” 沈默亭：“……” “芷晴说，孩子是因为喝了周子蕙喂的水才出了事，我特意请教了一位当医生的朋友，他说肉毒杆菌致病多来自于不洁的食物，并没有饮水中毒的案例，我那个堂妹想象力太丰富，用不着听她的。”利太太又道。 魏小乔这下听明白了，“周秘书”居然就是那位沈太太，魏小乔不能不惊叹，看上去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沈太太，在沈默亭眼中，竟如此恶毒，不过话说回来，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甚至搞得人家原配自杀的女人，也不可能是善良的。 利太太说着，拉了拉念念的小手：“我不是替周子蕙说话，只是觉得吧，她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当着你父亲的面下手，默亭，冷静一下，慢慢地找原因，最主要的，别让孩子再遇到这种状况。” 沈默亭：“……” “爸……”念念瞧向沈默亭，无比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沈默亭看着孩子，原本清冷的表情稍稍地有了些缓和，伸出手道：“让爸爸抱！” 念念真朝着沈默亭探过身，虽然没有平常利落，可魏小乔能感觉出，孩子对沈默亭那份依恋。 等沈默亭抱过孩子，利太太对魏小乔道：“让默亭守一会儿，你送送我吧！” 医院的停车场，利太太朝着病房大楼那边望了一眼，转头问魏小乔：“当时……你在场。” 魏小乔明白，利太太是问沈家父子争执的事，便呵呵笑笑，别人的家事，她说多了不好。 “我娘家和默亭的外公徐家是世交，除了芷晴一直跟她父母住在国外，我们这些平辈的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彼此家里有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利太太说到这里，很认真地端详魏小乔片刻，笑道：“以前的事，默亭应该会慢慢告诉你，我只想说，虽然含金汤匙出生，从他母亲过世那一天，默亭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魏小乔多少知道一点沈家的事，只能说，有钱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不过吧，默亭表面上对人冷淡，心底比谁都柔软，”说到这里，利太太直接笑了：“我不能再多嘴了，有些事情呢，得靠你们两个人自己体会。” “利太太，你误会了，我和沈默亭……充其量只是普通朋友。”魏小乔再次重申，心里也挺无奈，不知道这事，她还得解释多少遍。 不过，魏小乔现在对沈默亭有了新的认知，这家伙除了毒舌之外，真没有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毛病，做普通朋友……还可以啦！ 利太太后面这一句，已经非常直白：“我和我先生刚认识的时候，也是普通朋友，感情靠慢慢相处，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要有眼缘。” 魏小乔闭嘴了，反正说到最后，越描越黑。 快要上车时，利太太对魏小乔笑道：“下周六我公公和婆婆金婚，没请多少人，我们也不下请柬，记得晚上过来，”随后利太太特别强调：“跟默亭一块来啊！” 目送着利太太的车开动，魏小乔用手摸了摸鼻子，心里哭笑不得。 利太太都已经发出邀请，魏小乔自然要前去道贺，不过，她当然不会跟沈默亭一块过去，那可不成心教人误会吗！ 魏小乔抬脚回病房大楼，刚走到一楼电梯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魏德平打来的，一开口便道：“小乔，我刚听说了，沈远欠了地下赌场的钱，人给债主抓了，说是挨了两天两夜的打，警察找到人的时候，他两条腿都折了，完全没了人形，好像就差一口气了，是不是大快人心？” “是吗？”魏小乔事不关己地笑了一声。 “我老婆已经带着李丽丽赶去医院，这到了最后关头，我老婆可是发了狠，要为李丽丽肚子里的孩子拿到该得的！”魏德平说，便笑了起来：“母女俩急着去分遗产了！” 魏小乔索性揶揄了一句：“这下准备要几个亿？对了，上次那2000万要到了没？” “别提了！”魏德平居然幸灾乐祸地道：“母女俩连沈家的门都没摸着，李世德早有提防，这两天专门派人守在沈家大门外头，我老婆上回挨了揍，吓得没敢上去！” “那就祝她们这回心想事成！”魏小乔讥讽了一句。 魏德平讪笑道：“我算是想明白了，钱还得自己挣，管它多少，至少心里踏实，跟你说一声，我一会儿就上火车，这回跟人去进点货，老老实实地继续做我那瓷器买卖，没办法，还有个儿子得靠自己养。” 这边魏德平话音刚落，魏小乔便听到了那头的报站声。 感觉只要离了李月兰，魏德平还能有救，魏小乔便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行啊，那你路上小心，万一遇到难处，给我打电话。” “这话听得真舒坦，还是自家侄女贴心！”魏德平笑了好一会，道：“放心吧，回头遇到好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回头御品轩修个一年半载，没地儿搁您那些破瓷片。”魏小乔对魏德平开了一句玩笑。 “指不定能拼个东西出来呢，你等好吧！”魏德平回了一句，像是有人在叫他，魏德平匆匆挂了电话。 有人抱着孩子站过来时，魏小乔正低头在放手机，没注意到跟前有人，直到对方咳了一声，魏小乔抬头，沈默亭和念念齐刷刷地在瞧着她。 念念嘴里含着安抚奶嘴，将头靠在沈默亭颈边，原本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一只小手却抓着沈默亭的衣领。 “这么晚了，把孩子抱出来做什么？”魏小乔问了一句，替念念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他在房间里呆不住，哭了好一会，把其他床的孩子都吵醒了，我带他出来散散心。”沈默亭道，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你家这么有钱，不会给孩子换一间五星级奢华私家病房啊？”魏小乔随口开了一句玩笑。 “我哪来的钱，你给那40万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要不要考虑，提前把那100万的首款给付了？”沈默亭反问一句。 “没门！”魏小乔立马拒绝，她发现沈默亭还挺会哭穷。 第六十四章 发作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沈默亭这时“噗嗤”乐了出来。 不仅魏小乔，就连念念也瞧向了沈默亭。 好像……沈默亭笑容里有那么一丁点、一丁点的开心，不知道为什么，魏小乔也有点高兴。 “走……”念念一把扯下口中的奶嘴，指了指黑乎乎的大门。 沈默亭也就顺着孩子，抱念念往病房大楼外走，魏小乔傻站片刻，抬脚跟了过去。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和他们擦肩而过，扫了一眼沈默亭怀里的孩子后，立即转过身，冲着沈默亭喊道：“这位先生，你孩子身体还没有好，就让他到外面受风，是嫌病得不够重吗？” 魏小乔立马认出来，这位是早上过来给孩子换吊瓶的护士。 冷不丁被一个小姑娘训了，魏小乔以为向来心高气傲的沈默亭肯定得怼回去，然而，沈默亭不但乖乖站住了，还特意跟人解释：“病房里有点闷，我带他出去透透气……” “透气也不能出去啊！”护士立马喝道。 沈默亭没说话，脸上更没有露出一星半点不痛快，显然是审时度势，明白孩子在人家手里管着呢！ 魏小乔敬佩地看看那名小护士，毕竟头一回瞧见沈默亭这么跟人低声下气。 “我们就在大厅里走走。”沈默亭表了态。 这答案似乎差强人意，护士哼了哼，昂首挺胸地走了。 沈默亭朝护士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转头瞟了瞟一脸幸灾乐祸的魏小乔，低下头，煞有介事地问了念念一句：“女人的话，咱们要不要听？” 念念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知道你小子没出息，带你回楼上！”沈默亭作势要往电梯间那边走。 大概明白这是出不去了，念念不乐意地扁起小嘴，一双亮亮的眸子看向魏小乔，带了些求同情的意思。 魏小乔哭笑不得，一把扯住沈默亭胳膊，道：“够了吧，就带他在大厅里转一会，你被人骂，拿小孩撒什么气！” 沈默亭停住脚步，目光落到魏小乔抓着他的那只手上。 愣了三秒，魏小乔立马把手收回，还多此一举地背到身后，这一下尴尬死了，魏小乔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去拉沈默亭。 “沈先生在哪呢，话还没说完，他躲什么！好歹我女儿怀的是沈家血脉，眼看着孩子没了爸爸，沈先生总得给个交代！”一个女人的尖利嗓音，在大厅里高亢地响起，居然还带着回音。 魏小乔转头看了看，声音是从离他们不远的电梯间传来，那边早已经围上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以至于魏小乔只听得到声，没瞧见人。 “李女士，公共场合，就不要这么大声了，别影响到别人！”有人似乎在旁边好言相劝，魏小乔想笑，原来李月兰的克星也在。 “李世德，又装什么好人，我早就看透你这龟孙子！”李月兰大骂道。 离魏小乔她们不远的电梯间，几乎很快围上了人， 魏小乔很快琢磨出来，李月兰大晚上跑医院来，还跟李世德凑到一块，显然沈远是被送到了这里抢救。 沈默亭一脸平淡，事不关己地抱着孩子在大厅里绕圈圈，魏小乔犹豫了一下，留在原地，想听听那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李女士，已经告诉过你，沈先生有事先离开了，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李世德又道。 魏小乔听见李月兰冷笑一声：“我说了多少回，你搭理过吗，李世德，我女婿跟着你，也没落到什么好处，这回命都玩没了，你得意吧，别不是早就盼着他死快一点，你好盘算沈家的家产！” “李女士，不要太激动，我知道你是担心沈远，”任由李月兰在那儿鬼吼鬼叫，李世德话说得还算和气：“沈远受了重伤，正在手术室抢救，大家都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李女士跑来提什么遗产，让人家做父母的听到，心里会怎么想？” 李月兰嗤笑：“儿子快没命了，那当爹的站了没两分钟，拍拍屁股就走人，你老板怎么想的，谁知道呢，果然小老婆生的儿子，死就死了呗！” “这话不要乱说！”李世德赶紧拦住。 “告诉你，沈远是我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瞧他活不成了，我比他爹妈还难受，刚才我女儿一到手术室外头，人就晕过去，她一个女人家，瞧着男人快不行了，难过成那样，沈远他妈呢，连哭都没哭一声，”李月兰说到这里，哼了一声，道：“反正以后也不做亲家了，沈家那些事我就懒得提，该我外孙子那份遗产，我这回要定了！” “这样吧，我们到一边说，别挡着人家的路，有什么事，都慢慢谈！”李世德还在那哄着。 “我要找沈先生谈，让他出来！”李月兰显然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腔调颇有些颐指气使。 李世德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电话，眉头微微皱起，魏小乔好笑，李世德真就拿李月兰没了办法，不能够啊？ 似乎这边暂时停火，魏小乔便朝沈默亭和念念那儿走去。 等到了沈默亭跟前，魏小乔跟他道：“据说沈远欠了赌债，被人给暴揍一顿，好像……快不行了！” 沈默亭似乎哼了一声，可魏小乔观察了一下，他脸上其实又没什么表情。 “沈先生，您得给外孙子做主啊！”李月兰冷不丁又开了腔。 “让开！”一个大男人大喝一声。 魏小乔不免又朝那边看去，有几名保镖模样的出现在电梯间，正在驱赶人群，瞧上去气势汹汹，那些原本还瞧得津津有味的围观群众，赶紧退的退、让的让。 没一会，魏小乔看到了沈义达，和被两名保镖隔住，却赖在地上挡住沈义达去路的李月兰。 李世德蹲在李月兰身边，貌似十分耐心地在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太清在讲什么。 “滚，我才不信你鬼话，前几天你派手下来揍我，老娘这笔账还没跟你算！”李月兰气势不减，居然从地上爬起，一把薅住了李世德衣领。 一名保镖立马出手，一个锁喉，从后面用胳膊卡住李月兰脖子，直到她松开了李世德。 被扔回到地上的李月兰咳了半天，直接冲着沈义达大叫：“沈先生不知道吧，李世德在你背后做了不少勾当，从你们沈氏捞油水，这事儿，我女儿知道得门儿清，你得睁大眼，别被姓李的骗了，他弄死你儿子，就为了你家的钱！” 魏小乔听到这里，笑着叹一口气，李月兰这回抓住机会，正面捅了李世德一刀。 念念大概发现了，沈默亭的行动范围一直没出大门，不满地“嗯”了一声，又将小手指向外面。 沈默亭似乎对电梯间那一幕有了兴趣，也没理孩子，停住脚步，往沈义达那边看着。 魏小乔又说了句：“李月兰说的勾当，就是李世德和沈远以六马桥融资名义，背地里敛财的事儿。” “你以为沈先生会在乎那点小钱？”沈默亭瞟了魏小乔一眼，随即故意问：“你跟那个女人是同伙？知道得还挺多！” “你和她才同伙呢，你们全家都是同伙，李月兰……算了，跟你说不清楚！”魏小乔有些不高兴了。 有人明显朝着他们这边望了望，魏小乔正好瞧见，忙提醒沈默亭： “你爸瞧过来了，要不要闪？” “我又没捞着油水。”沈默亭淡淡地道。 两人这边正说着，沈义达已经走了过来。 “沈先生，没给我外孙子一个说法，今天你不能走！”一声大吼之后，魏小乔眼看着，李月兰挣脱已经抓住她的保镖们，朝沈义达冲了过来。 “搞什么呀！”魏小乔嘟囔一句。 毕竟沈义达这边人多势众，李月兰到底还是被扯住。 任由李月兰在那嘶吼，沈义达并不受影响，站到了沈默亭和念念面前：“刚才我到病房，里面人说你们出来了，孩子是不是好多了？” 沈默亭表情淡然，目光却落在沈义达身后。 “救命啊，要杀人呀！”李月兰又叫了起来，这一回，声音里突然充满了恐惧。 魏小乔看过去，像是有人将李月兰按在地上，感觉那边已经扭打了起来，而且……李月兰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沈默亭收回目光，讥笑了一声：“沈先生真不过去看看，周子蕙发作了！” 沈义达一愣，立刻转回头。 魏小乔也看清了，动手的是沈太太，不由踮起脚尖，心里嘀咕，瞧着挺温顺的沈太太居然也会打人？ “沈太太，不值得这样，算了！”李世德似乎在劝架，音量也大了起来。 原本魏小乔以为，沈义达这时会过去，没想到他和沈默亭一样，只站着不动。 “李月兰，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劲只会要钱，给多少都填不饱，现在又咒我儿子死，今天我让你先死！”大概是因为太过激动，沈太太声音有些打飘。 “还真被逼急！”魏小乔嘟囔道。 终于，沈义达还是走了回去。 “周秘书，这是要做什么？”沈义达声音不悦地问道。 沈太太没有再开腔，传进魏小乔耳朵的，是李月兰歇斯底里的嚎哭。 沈默亭这时说了一句：“魏小乔，走了！” 正看得入神的魏小乔猛一转头，发现沈默亭已经带着孩子，往前面的电梯间走去。 第六十五章 铜臭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赶紧去追沈默亭，绕过李月兰，瞧都懒得瞧她一眼。 不能不说，沈太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月兰那嚣张气焰完全被压住，此刻躺在地上，她除了扯着嗓子干嚎，再不敢冲人家破口大骂了。 “小乔，咱们好歹是亲戚，你得帮你堂姐说句公道话，她肚子里还怀着沈家的孙子，现在被他们关在不知哪间屋里，母子俩连死活都不知道，你救救她！”没想到李月兰急中生智，居然一把扯住魏小乔裤角，脸上表情还挺哀伤无助。 魏小乔低头看了李月兰片刻，弯下腰，直接拍开她的手：“我家哪来你这门亲戚，扯着我做什么！” 显然李月兰换了招式，主意又打到魏小乔的头上，魏小乔心里鄙夷，这女人真是除了脸，什么都要！ “你们认识？”沈义达有些诧异地问。 “认识。”魏小乔坦然回道。 李月兰眼睛亮了，一下子从地上坐起，用手抹了把泪，正要开口，魏小乔又补了一句：“她跟我们姓魏的中，仇大着呢！” “你……”李月兰一副被口水噎住的表情，随后恨得，拿眼狠狠地剜魏小乔。 “魏小乔，你够了没有？”已经站到一扇电梯门前的沈默亭不耐烦地叫道。 魏小乔忙走过去，听得出来，沈默亭是让她别跟李月兰她们掺和。 等魏小乔到了跟前，沈默亭二话不说把孩子塞了过来，魏小乔下意识地伸手抱住。 “默亭，可不可以……听我说两句？”沈太太居然朝沈默亭走了过来。 “周秘书，沈远不是还在手术吗，你打扰默亭做什么！”沈义达立刻呵斥沈太太。 魏小乔突然听出了一点异样，沈义达竟是用“周秘书”来称呼沈太太，像是故意要跟她保持距离。 沈太太回头看了看沈义达，迟疑了几秒，却没有退回去，只嗫嚅地问沈默亭：“念念……还好吗？” 没等沈默亭回答，沈义达已经上前：“我早说过了，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你应该知道，我心目中最重要的还是默亭和念念，至于其他人……好自为知！” 这几句听起来挺护犊子的，不过沈义达说话的对象，是曾经为他生过一个儿子的沈太太，而且语意之间，显然没把沈太太当成自家人，在魏小乔这个旁人看来，沈义达多少有些寡情。 沈太太低头听着，安静、有些怯懦甚至逆来顺受，让人无法想像，不到十分钟前，她会不要命地冲向李月兰，口口声声要掐死她，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和此时的沈太太，像是毫无关系。 念念用小手揉起眼睛，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想睡了！”魏小乔瞧着念念，对沈默亭道。 话还没说完，念念已经将头搭在魏小乔肩上，几乎瞬间入睡，魏小乔转头看了看孩子的小脸，索性学着印象里牛奶奶抱小孩的样子，把念念横抱在怀里，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 电梯一直没到，魏小乔抬头看着门上不停跳动的数字。 遭到训斥的沈太太显然并不肯放弃，这时又开了口：“默亭，那天念念来了大宅，你爸真得很高兴，高兴到……忘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当时下落不明，我担心沈远安危，那种情况下，怎么还会有心思要害对付念念……不……我的意思是，就算没有沈远的事，我也不可能伤到这孩子，毕竟他是你爸的长孙……” “周子蕙，闭嘴！”沈义达明显恼火了起来：“有什么抱怨，你跟我说！” “沈先生，您不能情绪激动啊！”刚才一声不吭的李世德，走到沈义达旁边。 “都是孙子，我女儿肚子里的那个，凭什么你们就当野种看，行，今天要死一起死！”李月兰冷不丁又吼一声，甚至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时候，朝着魏小乔和她怀里的念念冲了过来。 当魏小乔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本能地反应，就是猛地一转身，想用身体护住孩子。 一条温暖的手臂伸过来，将她和孩子紧紧锁住，魏小乔感觉有人用胸膛替她们当了肉墙，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魏小乔没有感到疼，只是失去重心，摇摇欲坠。 等魏小乔回过神，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整个上身被快要平躺的沈默亭环抱着，而在两人中间，是眉头有些皱起，似乎快被吵醒的念念。 “李月兰，你这样就过分了！”李世德提高了嗓门。 “还不报警！”沈义达怒喝。 有保镖上来按住李月兰，甚至捂住她的嘴，不让李月兰乱吼乱叫，李世德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大声地道：“我们报警，这边有歹徒伤人！” 沈默亭此时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还在费力地抱着魏小乔，直到沈义达过来，先是扶起魏小乔，随后要去拉沈默亭，结果沈默亭已经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受伤没有？”沈义达问沈默亭。 沈默亭只转了转刚才撑着地的那只手腕，没有回应沈义达。 念念“呜呜”了两声，魏小乔低头哄着孩子，没过一会，念念也就安静了下来。 魏小乔一直没有抬头，她的脸有些红，心有些虚，希望刚才没人注意到，有不到0.01秒的时间，她的脸居然和沈默亭的脸……贴在了一起。 电梯门终于开了，沈义达立刻道：“我送你们上楼！” 沈默亭不要太自然地将手搭在魏小乔后背，半扶半推地，把她和孩子带进电梯，沈义达立刻也走了进来。 “沈先生，您……不去手术室看看吗？”沈太太有些凄凄艾艾地问。 “看有什么用？”隔着电梯门，沈义达语调冷淡，随后哼了一声：“你要真心疼儿子，刚才就应该守在手术室门口，而不是跑下来，跟那个女人动手，你真不觉得丢脸？周子惠，我对你和沈远已经灰心了！” 沈太太似乎起了执拗，站到电梯门口，挡着门道：“我知道，在沈先生心里，阿远从来比不上怀阳和默亭，我也没想过让阿远跟他们比，只是……谁都不知道儿子这回能不能挺过去，我只希望沈先生……让他在最困难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父爱。” “出去！”沈义达完全没有一点动容。 李世德走到沈太太身后，劝了一句：“沈太太，我们还是搭另一部电梯吧！” 犹豫了几秒之后，沈太太往后退了退。 电梯门缓缓关上，魏小乔从越来越小的门缝里，看到沈太太双手捂着脸，慢慢蹲到了地上。 病房里，沈默亭替熟睡中的孩子脱着衣裳，魏小乔枕来温热的毛巾，细心地替念念擦了擦小脸和手脚，无意间一转眼，发现沈义达正看着他们，魏小乔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 沈义达朝魏小乔笑了笑，随后看向沈默亭：“默亭，我在楼上定了私人病房，让念念搬过去住，这边人太多了。” 魏小乔突然想笑，没想到她之前信口胡说一下，结果还真有私人病房了！ “没这个必要，我们住不起。”沈默亭拒绝得不假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大了点，念念举在脑袋边的两条小胳膊，明显抖了一下。 “小声一点！”魏小乔压低嗓门提醒道。 沈默亭瞅了一眼魏小乔，等给孩子盖上小被子，便站到了窗边。 “晚上你们俩留下来照顾？”沈义达没话找话，又问了一句。 “保姆十点钟过来。”知道沈默亭不会回答，魏小乔只好代劳。 “挺好，挺好！”沈义达连连点着头，又朝四周看看，嘴里又在嘀咕：“一个房间住那么多人……” 几分钟后，坐在床边的魏小乔看了一眼床尾的沈义达，又瞧了瞧一直站在对面窗边的沈默亭，感觉气氛有点难熬。 直到有人从外面进来，站到了沈义达旁边。 “沈先生，沈延手术还算成功，人已经送进ICU。”李世德先是周到地对沈默亭和魏小乔笑笑，随后在沈义达耳边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旁边人都能听到。 可以感觉出来，沈义达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貌似不太在意地道：“知道了！” “好的，”李世德立刻回应，想了想，很小心地道：“沈先生，天色已经晚了，要不让人送您回去，您自己身体也要注意啊！” 沈义达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李世德的肩膀，便转过身，显然要出病房了，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对沈默亭道：“忘记说了，明早我安排了两位儿科专家过来会诊，然后……病房已经让人安排好，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沈默亭似乎没有听到沈义达的话，魏小乔发现，沈义达目光又投到了她这边：“小乔，跟默亭商量一下吧，毕竟是沈家的孙子，我也有责任照顾的。” “好……”魏小乔只能敷衍地笑笑，觉得沈义达未免太高估她，她可劝不动沈默亭。 沈义达走后没多久，保姆赶了过来，沈默亭仔细交代了好半天，才带着魏小乔一起，打车回了瓷器街。 车在离魏家牌坊不到100米的地方停下，沈默亭一下车，也没等后面的魏小乔，直接往瓷器街里头走。 魏小乔抬脚跟上，刚才一路过来，沈默亭什么话都不说，魏小乔感觉得出，他的心情糟得很！ “哎！”站在牌坊下，魏小乔灵机一动，朝沈默亭叫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沈默亭还是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魏小乔。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魏小乔拿手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坊。 沈默亭：“……”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特傲娇地跟我说，要把这牌坊上的‘匠心百年’改成‘酒吧街’，那时候我觉得，你这人太差劲了，满身铜臭！”魏小乔大声地道。 “我当时确实考虑在这里建休闲街区，你以为我开玩笑？”沈默亭回答得一本正经。 “够了吧！”魏小乔被逗得笑起来。 沈默亭却没笑：“废话说完了？我先走了！” “怎么这样啊，你也知道的，我看你不开心，想帮你排遣烦恼！”魏小乔追了过去。 “我没烦恼，除了希望你闭嘴！”沈默亭脚步越来越快。 魏小乔白了他一眼，到底没忍住，道：“既然你爸想替念念换个病房，也没有什么，别因为你的小心眼，放弃念念该享受的福利，干嘛要连累到孩子呀！” “你懂什么？”沈默亭猛地停住脚步，魏小乔正跟在他后面，差一点撞到沈默亭身上。 “吓死我了！”魏小乔好不容易站住，拍了拍自己胸口。 第六十六章 受虐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走路不看人的？”沈默亭甩过来一句，转头继续往前走。 魏小乔心又开始发虚，嘴上却已经怼了回去：“你刚才干嘛故意停下来？” “什么叫故意，我怎么走路，还要问你意见？” “没见过你这种……走个路都一惊一乍的!” “还打算教我怎么走路？” “回头你跟念念去学！” “魏小乔，没觉得自己难缠得要命？” “男的像你这样毒舌的，也挺少见！” 望远斋门口，沈默亭先回头瞧了一眼还在跟他唇枪舌剑的魏小乔，随后停住脚步，故意问道：“大半夜的，你尾随在我后面，到底什么想法？” “我……”魏小乔一只脚已经踏上望远斋的台阶，这时立马收了回去，脑袋却不服输地高高昂着：“我有事要找牛爷爷，你管得真宽！” 沈默亭看着魏小乔，嘴角抽了抽，过去要推望远斋大门。 “太晚了，我明天找他！”魏小乔见状，赶紧转过身，大步朝御品轩走去。 现在魏小乔都已经有经验了，跟沈默亭斗嘴，最重要的不是反应快，而是……绝不能输了气势。 “魏小乔，明天你早上去一趟医院。”身后冷不丁传来沈默亭的声音。 “又怎么啦？”魏小乔头也不回，故作不耐烦地问道。 “帮念念把换病房的手续办了，然后带他们过去，我有几张图纸要画，抽不出时间。”沈默亭道。 “想通了？”魏小乔这下乐了，回过头看看沈默亭，觉得他还不算冥顽不灵。 而这时的沈默亭，已经推门进了望远斋。 “我现在发现吧，人还是要过得平平淡淡，就像咱们家，有爸、有妈、有姐还有我，照港剧里讲的——最重要是一家子齐齐整整。”此时魏小乔躺在东厢房自己卧室的床上，拿着手机，在跟万里之外的魏小君做视频连线。 “怎么突然大发感慨，出什么事儿了？”魏小君正在做午餐，一边低头忙着，一边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啦，”魏小乔在床上翻了个身，眼里又浮现出沈默亭那张实在不讨喜的脸，顾自笑了一声，道：“就是……给咱家修房子的沈默亭，马恒跟你说过吧，他爸是一挺有钱的大老板，家大业大的，可你注意到没有，沈默亭一天到晚沉着脸，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 “别这么说人家！”魏小君笑道。 “其实他也挺不容易，”魏小乔侧过头，望向窗外：“沈默亭的爸在外头有家，搞得夫妻反目，沈默亭很小的时候，他妈好像突然就没了，去年他哥嫂也出车祸过世，留下一个孩子，然后他被他爸给赶出家门，沈家的故事，真是如假包换的豪门恩怨。” “人生不如意事常有，谁也选择不了自己的原生家庭，虽然接触沈先生不多，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有才华，做事也脚踏实地，我感觉，他现在也只是暂时的困境，总有一天会走出来，反正，人家不会一辈子窝在咱们瓷器街。”魏小君说着，拿起勺子，从一个炖盅里舀了一勺汤，放进口中尝了尝。 “被姐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沈默亭还挺励志，”魏小乔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对着手机屏幕问道：“你那什么汤，看着就觉得香。” “鸡汤，老爸前几天就说想喝这一口。”魏小君回答。 “我也想喝！”魏小乔立刻撒起了娇。 魏小君抬头，逗起了魏小乔：“行啊，你马上过来，我给你留一碗。” “你以为我不想过来呀，跟爸妈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魏小乔嘟囔道。 “他们也想你，爸说了好几回，等把病治好，立刻就回家，绝不在这儿多待一天。”魏小君放下汤勺，又去准备别的菜。 魏小乔这时倒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姐，刚才我给他们打电话，是爸接的，说他最近感觉好了不少，医生怎么说？” “放心啦，昨天检查结果出来，几项重要的指标已经好了不少，我问过医生，人家也说治疗效果不错，目前来看，还算乐观。” 魏小乔松了口气，又重新躺下，道：“姐，辛苦你了，我这边一时半会走不开，等到有空……” 魏小君好笑地道：“用得着你跟我假客气，当时不是说好，咱俩各司其职吗，对了，雅克跟我说，他一位做贸易商的朋友对咱们御品轩的瓷器有兴趣？” “我这几天就在准备图册，明天……我上午有点事，下午就能把图册整理好，然后发过去，”魏小乔说着，笑了一声：“我得赶紧把钱给挣了，沈默亭那家伙刀磨得不要太快，狠宰了咱们御品轩一刀，总不能等房子修好，咱们家也破产了。” 魏小君似乎想到什么，对魏小乔道：“钱的事，我这边还有，你不用太着急，小乔，其实我一直在想，你完全可以做出更具艺术性的作品，而不仅仅是拘泥于商业喜好，等这回难关过去了，我留在锦城陪爸妈，你到国外学习一段时间，多接触不同的艺术门类，相信对你今后的创作有很大帮助，或许有一天，咱们御品轩也能出一位艺术家。” “用不着这样吧，咱们可是亲姐妹，给我那么大压力，艺术家……那可是费钱，又不一定挣得着钱的活！”魏小乔娇嗔了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闪了闪，居然有点动了心。 “就该给你一点压力，外头人都说，老魏家的小乔聪明能干，可只有咱们家里人知道，你这孩子身上有惰性，非得人拿着鞭子在后面赶你，才肯往前动一动，”魏小君笑道：“告诉你，爸妈老了，拿鞭子的换成了姐姐。” 魏小乔故意哼哼了两声：“好吧，我只是担心，你待在锦城，迟早逃不出马恒的手掌心。” “够了没有？”魏小君立刻瞪了魏小乔一眼，随后将炖好的鸡汤倒进保温桶，对魏小乔道：“不聊了，给爸妈送午餐去，他们不习惯这里的饮食，我一早特地开车去唐人街买的鸡。” “老爸快点好吧，我都想死你们了！”魏小乔又娇嗔起来。 “回头你拍几张家里的照片传过来，爸妈一直在念叨，不知道咱家房子修得怎么样。”魏小君提醒了一句。 魏小乔打了个哈欠：“沈默亭他们效率挺高，堂屋那边，好像明后天就能完工，按他的计划，先给御品轩做内部加固，等通过文保评审，再慢慢精雕细琢，反正总得要一、两年的时间，那家伙肚子里还真有点货，居然对中国古建筑也有研究，话说他价格虽然要得高，不过总归是物有所值。” “我可记得，你之前挺瞧不上人家的。”魏小君在那头笑起来。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还不至于瞧不上，就觉得这人吧……” 说到这里，魏小乔不禁想起，头一回被马恒带着去见沈默亭时，那家伙拽拽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刚开始，我觉得他目中无人，后来处得时间长了，知道他只是脾气怪了点，其实为人也算不错。” 魏小君已经收拾好东西，大概准备出门了，这时干脆拿过手机，一脸探究地问魏小乔：“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人家有好感了？”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魏小乔，因为魏小君这冷不丁的一句，直接愣住。 好在魏小乔反应不算慢，呵呵笑了几声后，立刻回道：“姐，不得不佩服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哪里谈得上什么好感，我眼光没那么差啦，我喜欢的人是盖世英雄，以后要驾着祥云来娶我的，沈默亭……你怎么会这样想，好好笑哦！” “不是就不是吧，好了，你那边太晚了，赶紧睡觉，我得给爸妈送午餐。”魏小君说着，便要挂断连线。 不知道为什么，魏小乔挺怕魏小君继续误会下去，忙不迭又补充道：“别误会啊，我跟沈默亭最多是朋友，不对，连朋友都算不上，沈默亭说话能把人气死，我才不自讨苦吃！” 魏小君被逗得笑起来：“行啦，这事儿不用跟我解释，其实你也20多岁了，该到找男朋友的时候，爸妈之前挺担心，你会和牛家宝在一起，其实你们俩虽然青梅竹马，不过性格和爱好大相径庭，而且牛家宝看着就不成熟，以后说不定你还得照顾他。” 见话题转到牛家宝身上，魏小乔松了口气，故意调皮地回道：“要不，我就跟牛家宝凑合了？至少他还算听话。” “随你便吧，我只说一句，你心里喜欢谁，自己一定要搞清楚，”魏小君说到这里，笑着揶揄魏小乔：“刚才你跟我念了多少遍沈默亭的名字，自己数数，我都听烦了！” 连线结束之后，魏小乔躺回到床上，才感觉出来，好像她今天的确说了不少关于沈默亭的事。 于是，魏小乔很认真地琢磨起来，她不认为自己喜欢沈默亭，谁会喜欢一个没讲三句话，就要跟自己吵起来的人？魏小乔又不喜欢受虐！ 最多是沈默亭看着比之前顺眼多了，也就如此而已，肯定是魏小君误会了……魏小乔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第六十七章 心思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念念到底搬到了沈义达给安排的病房，之后几天，魏小乔虽然一直没碰上沈义达，不过只要一过来看孩子，保姆都会绘声绘色跟她讲，沈先生又来陪念念了，又带了什么样的礼物，还有沈先生瞧不得孩子在脑门上扎针，有一次护士没扎准，把沈先生气得直跺脚等等。 每回魏小乔听到这些，总不免在心里感慨，就算再有钱有势，到底敌不过亲情可贵。 时间过得挺快，眼见着念念便要出院了。 这天一早，御品轩挂出了“歇业维修”的牌子。 魏小乔站在门口，瞧着老吴带了人，小心地将御品轩的匾额摘下来，大家伙一起捧着送进了后院。 “里头东西都腾出去了？”牛家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魏小乔旁边。 “可不吗，昨晚搬了一宿，长这么大，我头一回见御品轩不开张，”魏小乔说着，笑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牛家宝：“我记得今天念念出院，你们现在就过去？” “马上就走，不过沈总不去，一会就开工了，这边他得盯场，本来我奶奶要跟我一块去医院，早上有点感冒，也去不成了。”牛家宝说着，朝他那辆停在望远斋门外的车走去。 “牛奶奶病得严重吗？”魏小乔忙跟过去问道。 “药也吃了，没多大事，怕传染到孩子。”牛家宝这时已经钻进了车里。 望远斋门一响，魏小乔抬头，看到沈默亭也出来了。 “真不去接念念？”魏小乔冲着沈默亭问道。 沈默亭扫了一眼魏小乔，目光投到对面御品轩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门头上，淡淡地回道：“没时间！” “你去一下吧，毕竟是孩子出院，这边又不是离了你，就开不了工。”魏小乔不赞成地道。 牛家宝从车里伸出头，笑道：“这儿还真离不了沈总，前几天沈总带人勘察过你家店堂，几根柱子全不顶用了，万一不小心，说不定修不到一半，整个屋都塌了，光是维修方案，沈总来来去去做了好几个，这头一步走不稳，后头麻烦就大了。” 魏小乔：“……” “牛家宝，把魏小乔带上！”沈默亭冷不丁来了一句，人已经踏上了御品轩的台阶。 “去就去呗！”魏小乔也没含糊，走到牛家宝车边，开门钻了进去。 “行啊，那我就不去病房了，昨晚跟沈总加班到半夜，我在车里睡一会。”牛家宝说着，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等两人到了医院，瞧着牛家宝困到不行的模样，魏小乔独自上了楼。 刚走到病房门口，魏小乔便听到里面传出严芷晴的声音：“这是应该的啦，今天念念出院，我当然要过来。” 魏小乔有点诧异，她听牛家宝提过，严芷晴家里有事，请了不少天的假，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老严说了，你父亲跟薛家谈妥了婚事，恭喜啊，薛家那个小儿子我见过几回，年轻有为，长得也英俊，和芷晴你十分般配。”此时说话的是沈义达。 严芷晴随后支吾了一句，魏小乔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话说严芷晴每天到望远斋上班，不知道是不是性格羞涩，不太爱跟人打交道，魏小乔跟她接触不多，关于严芷晴要订婚的事儿，魏小乔是头一回听到，感觉沈义达提到这事的口气，男方应该是跟严家算是门当户对。 “等订完婚，是不是准备要回国了？”沈义达又笑问。 “我还没考虑到这一点，”严芷晴这次回得倒清楚利落，可又立马转了话题：“伯父，等念念回去，我会多花一点时间照顾他，尤其是孩子饮食方面，一定会更加注意，他这次住院，我真心疼死了，如果再出问题，实在对不起怀阳哥和芷仪姐。” “你是念念姨妈，能在孩子旁边，我很放心。”沈义达回道。 魏小乔正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念念的保姆走出来，脸有些挂着，显得不太高兴。 看到魏小乔站在面前，保姆眼睛一亮，往身后看了看，便带上门，将魏小乔拉到旁边，低声道：“小乔，先别急着进去。” 魏小乔不解：“怎么了？” “刚才沈先生过来，你不知道严秘书多会说话，感觉好像没了她，孩子的病就好不了似的，当着沈先生的面同，人家指东指西，一会教我怎么给奶瓶消毒；一会又说孩子的口水布不干净，明明我刚给换的，”保姆很是不痛快地道：“她这会儿还在显摆呢，别败了大小姐兴致！” “你多想了，严秘书可能有时候说话直一点，别放在心上，毕竟她还是小姑娘。”魏小乔打了个圆场，也没太在意。 “什么小姑娘，她比你还大两岁呢，我也见过做人假的，没见过这么假的，你没听到，人家话里话外的一大堆，意思是我和牛奶奶没把孩子照顾好，什么叫以后多注意，也不知道谁注意谁，我实在听不下去，才出来躲清静。”保姆看来满肚子都是气。 魏小乔笑了笑，又安慰道：“行了，这话跟我说就算了，别再传出去了，更别跟牛奶奶提，回头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以后还得处着呢！” 保姆左右看了看，抓住魏小乔的胳膊，几乎贴在她耳边道：“我不想多事的，不过孩子到底在我手里出了问题，我也挺难受，这几天没事就在想，到底哪头不对劲，后来，我琢磨出来了，念念的病……就坏在严秘书身上！” 魏小乔诧异地瞧着保姆，不明白事情怎么又扯到了严芷晴身上。 “你别不信，牛奶奶年轻时当过护士，比谁都讲究，肯把我推荐过来带念念，可不就瞧着我爱干净，平常给孩子做饭，我哪回不是用最好最新鲜的，全照着营养师的食谱，我一直郁闷，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食物中毒了呢？”保姆说到这里，朝着病房那边瞧了一眼：“昨天下午，我总算弄明白了。” “明白什么？”魏小乔到底有了兴趣。 利太太曾经提过，沈太太下毒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后头沈默亭也再没追究下去，显然接受了利太太的说法，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出的事，的确也值得探究。 “小乔，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保姆又凑近魏小乔，小声道：“说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天我抱念念到前院去玩，念念指着严秘书桌上一大罐进口蜂蜜，一个劲地说要‘蜜蜜’，我们可没给小孩碰这种东西，当时我没想到，现在才回过神，念念肯定是在严秘书那儿喝过蜂蜜，要不怎么知道什么‘蜜蜜’？” 魏小乔有些失笑，没想到保姆还会抽丝剥茧，从细微处发现线索。 保姆这时撇了撇嘴道：“昨儿我特意跑到前院去看，严秘书桌上那罐蜂蜜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心虚，把东西藏了起来。” 小乔想了片刻，拍了拍保姆的后背：“这事儿吧，就算孩子生病是因为那罐蜂蜜，我觉得人家也可能是出于无意，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喝蜂蜜，我想，她以后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明白的，严秘书跟沈总是亲戚，本来我也没打算说出真相，免得沈总为难，可严秘书那嘴脸……明明是她做错，不承认就算了，还在旁边装腔作势,好像她多高人一等似的。”保姆看来气一时半会消不了。 “好了，沈总知道你有责任心，才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你，别人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魏小乔只能哄一哄人家。 “我这么大岁数，遇到的人和事可多了，有没有带着心思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保姆看来已经讨厌极了严芷晴，这时又来了一句：“严秘书八成瞧上沈总了，要不天天开着几百万的豪车跑来望远斋打杂，她图什么呀！” 魏小乔哭笑不得，还替严芷晴解释道：“人家不想靠家里，想跟着沈默亭创业，你肯定想多了。” “芷晴，我先走了，默亭……”病房门一开,沈义达从里面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算了，过两天有空，我去看看念念他们。” 严芷晴怀里抱着念念，陪沈义达走了出来：“我会跟二哥说的，伯父您也要注意身体，虽然二哥不太爱把话讲出来，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您的。” 沈义达瞧了瞧严芷晴，脸上笑得有些无奈。 “伯父，沈远那边还好吗？”严芷晴又关心地问了一句。 沈义达先是一顿，随后摆了摆手，含糊地道：“就这样吧！” 瞧着病房里的人都出来了，保姆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转身朝护士站那边走去。 沈义达这时似乎又有话要说，转身对严芷晴道：“芷晴，难得今天见到你，我还是想说几句。” “伯父，我洗耳恭听！”严芷晴倒是乖巧地回道。 沈义达沉吟片刻，道：“你们年轻人想自己打拼事业，有这种上进心没错，不过，你和默亭犯了同样的认知错误，以默亭和你的家境，根本用不着去辛苦创业，在我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默亭当年也开过工作室，没有人脉资源，不过是惨淡经营，到后来除了拿过几个奖，还是关门大吉，这些教训，不知道他要吃多久才明白。” “我想二哥有他自己的想法，”严芷晴笑道：“不过我也理解您的心情，的确没有人比二哥更适合成为接您的班，伯父，我以后会慢慢劝他。” “你这孩子不错，薛家有福气，有你这么个儿媳妇。”沈义达大大地夸赞一句。 严芷晴表情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笑。 “小……”念念早看到了魏小乔，咯咯笑了几声之后，口齿不清地说了一个字，还朝她伸出小胳膊。 “魏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严芷晴抬头，似乎才注意到她。 “刚到不久，”魏小乔朝严芷晴点点头，又对着沈义达招呼了一声：“沈先生。” 原本背对魏小乔的沈义达转过身，先是看看魏小乔，随即又朝她身后瞅了几眼，颇有些期盼地问：“小乔啊，默亭没跟你一块过来？” 严芷晴笑盈盈地道：“没听二哥跟我说，魏小姐要过来。” “临时决定的，沈总有事要忙，让牛家宝和我来接孩子。”魏小乔回道，走到严芷晴跟前，打量了孩子片刻，伸手去掏自己的包。 “忙……”沈义达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为那一点蝇头小利，这么辛苦了！” 魏小乔眨了眨眼，人和人差距的确太大，她眼中400万已经是巨款，可在沈义达看来，大概不值一提。 思忖之间，魏小乔已经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替孩子擦了擦拖得老长的鼻涕，念念把小脑袋扭一扭，感觉挺不乐意，可真给他擦干净了，孩子又一脸的小惬意。 “大人用的湿纸巾，未必适合小孩子的。”严芷晴立刻在旁边指点。 “那天病房的护士给孩子处理鼻腔，顺手把这包纸巾交给我，我又顺手放进包里了。”魏小乔笑着解释，不免看了一眼严芷晴，看来保姆说得没错，这位还真有点好为人师。 第六十八章 利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前脚刚走，后脚他那位助理便过来告知，念念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病房里，魏小乔和保姆一块收拾孩子的东西，严芷晴带着念念在旁边看了片刻，便说怕沈默亭等急，转身先出去了。 “肯定是赶着回去跟沈总邀功，就会做表面功夫！”等严芷晴一离开，保姆立马不屑地道。 魏小乔笑了笑，继续忙自己的，直到跟保姆拎着大包小包，一块下了楼。 结果保姆还猜错了，病房大楼外，严芷晴抱着念念在车边走来走去，一见魏小乔和保姆现身，严芷晴便朝她们招招手。 “还没走啊？”魏小乔上前问道。 “念念不肯上车，哭得好厉害。”严芷晴有些无奈地道。 保姆这下乐了，伸手抱过孩子，故意说了一句：“我们念念心里最明白，谁对他真心好。” 这话自然是给严芷晴听的，魏小乔有些担心，保姆会不会把人得罪了。 不知道是脾气好，还是懒得跟保姆计较，严芷晴只笑了笑，随后道：“你们上我的车吧！” “牛家宝的车过来了。”魏小乔朝着后面望去。 “东西放他那儿，你们跟我走。”严芷晴说着，拉开了后车座的门。 严芷晴一再盛情邀请，总不好驳人家面子，魏小乔只得让保姆跟上牛家宝，自己抱起孩子，钻进了严芷晴那辆百万豪车。 等坐进去，魏小乔抬眼瞧瞧前面驾驶座上西装笔挺的司机，心里不免嘀咕，严芷晴跟着沈默亭创业，一个月挣的，恐怕除了支付司机工资，也没剩多少，所以，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这点让人羡慕，可以为了理想任性，不用被五斗米折了腰。 不过，沈默亭算是其中异类，一般人还真做不到他那样，为了跟自己老爸怼着干，敢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感觉魏小姐跟二哥认识挺久的？”坐在魏小乔旁边的严芷晴拉着念念的手，貌似随便找了个话题，要跟魏小乔闲聊。 “也没几个月。”魏小乔笑着回道，眼看着念念的鼻涕又下来，从随身包里拿出湿纸巾，要给他擦一擦。 “你们挺合得来？”严芷晴打量正“吭哧”着表达抗拒的孩子，笑着问道。 “我和念念当然合得来！”魏小乔故意插科打诨，等把那张小脸弄干净了，这才道：“沈默亭那臭脾气，有几个人能跟他合得来？” 严芷晴也笑：“二哥还好吧，都知道他性格内向，平常不爱说话的，不过，说真的，一旦他开口，总是直来直去，有时候惹到别人，自己都搞不清楚。” 魏小乔抬头看看严芷晴，感觉在说话直来直去这一点上，严芷晴倒是跟沈默亭异曲同工，应该是从小家境优渥，无需瞧人眼色，才会如此无所顾忌。 “我还记得，小时候别的孩子在一块玩，他总是独自拿着画板躲到旁边涂涂画画，有人想过来看，都被他赶走，也只有芷仪姐和我能在他身边待一会。”严芷晴此时像是陷入了回忆。 魏小乔居然在脑子里描摹出了画面，想到沈默亭那张面瘫脸，不禁揶揄道：“那家伙果然天生不招人待见。” “三姐好像一直想撮合你跟二哥？”严芷晴这一句，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试探。 “地球人都知道了啊？”魏小乔无奈地一笑。 严芷晴顿了片刻，突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样问，你不会介意吧？” 魏小乔拿手抚了抚自己额头，故意叹一口气：“谈不上介意，就是觉得不理解，怎么你们都认为，我选男朋友的标准很低吗？” “这……”严芷晴看上去哭笑不得。 坐在魏小乔怀里的念念这时一仰头，冷不丁冲着严芷晴吐出两个字：“蜜……蜜……” 严芷晴明显愣了一愣，随即笑着问魏小乔：“这孩子说什么呢，听不明白的。” “我也不懂。”魏小乔回道，拿出保姆临上车里塞给她的奶瓶，打开盖子，让念念自己抱着喝水，至于什么是“蜜蜜”，魏小乔没打算多嘴多舌。 严芷晴瞧了一会孩子，又道：“我觉得魏小姐谈吐有趣，难怪二哥愿意和你多说两句。” “沈默亭每回多说两句，就是为了找我要钱，我躲都来不及！”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不由想起刚才沈义达对沈默亭创业的评价，又补了一句：“话说回来，沈默亭挣这点小钱，根本没看在沈先生眼里。” 严芷晴显然认真地想了想，颇有些抱怨地道：“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小孩，天生起点就比别人高，可谁能理解我们的无奈，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个人价值的实现无关紧要，甚至是浪费时间，尤其是长辈们，总是不吝啬对我们一点点的成绩给予打击。” 魏小乔又想笑，有钱孩子的“无奈”，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所以我理解二哥的想法，他所做这一切，无非为了让沈伯父刮目相看，”严芷晴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二哥身上压力很大，怀阳哥……我是说念念的爸爸，他在世的时候,才是沈伯父心目中最理想的接班人，反倒是二哥不太被重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渴望得到家族的认可。” 魏小乔看向严芷晴，感觉她这话说得有点主观了，严芷晴口中的沈默亭，和魏小乔认识的那一位不太搭调，在魏小乔印象里，沈默亭根本不在乎沈义达的认可，否则他现在还在沈氏忍着当太子爷呢！ 严芷晴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街景，感慨一声：“有时候看到二哥，就觉得像见到我自己一样，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陪他一起创业的原因，我希望二哥……有我在他身边，这一路走得不要太累!” 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想着如果让严芷晴尝一尝，被人在后面追着要钱的滋味，她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累。 当然，这话魏小乔不可能说出来，眼见着车已经开到牌坊下，魏小乔倒松了口气，严芷晴一路“沈默亭长、沈默亭短”，她也是听得醉了，要不是知道严芷晴快订婚，她还真同意保姆的说法，严芷晴看上了沈默亭。 车子直接开进瓷器街，经过牌坊的时候，魏小乔瞧见，不少人站在那边，似乎有什么通知被贴了出来。 等车停下，孩子便被严芷晴抱了过去，一块进了望远斋，魏小乔刚从车里钻出来，立马被一位街坊给拦住。 “小乔，你们御品轩这回打算停工了吧？”街坊劈头问了一句。 魏小乔听得莫名其妙：“可不正修着呢，停什么工啊？” “拆迁队刚贴了告示，你没看啊？”街坊指了指牌坊那边。 “拆迁队？他们老板还搁医院躺着呢，这是从病床上爬起来，又搞了什么幺蛾子？”魏小乔随口笑问。 “瞧把你乐得，魏小乔，要不要我指点一下你？”有人在魏小乔身后哼笑一声。 魏小乔转过头，瞧向了正朝她走过来的三秃子。 三秃子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道：“昨天下午沈氏跟上头开了协调会，大老板亲自坐镇，重新确定这边的拆迁方案，这回咱们街上的人可是真发了，沈氏拨出5000万补贴瓷器街的居民，而且先到先得，有不少人去领表，急着要交房了！” “是啊，我们算了算，每家至少能多拿20万，可比上回条件好得多，我们几个在商量，真不行就搬吧！”街坊立刻道：“就算舍不得咱们这祖宅，可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再说了，他们承诺，咱们这老房子都会留下来……” 没等对方说完，魏小乔已经径直往牌坊那边跑去。 十来分钟后，魏小乔气呼呼地冲进御品轩，大声地问正在干活的工人：“沈默亭人呢？” 有人拿手指了指头顶：“沈总到上头去了。” 魏小乔一抬头，果然听到顶棚传出脚步声，瞧着有梯子就架在入口那儿，魏小乔卷了卷袖子，直接爬了上去。 这边魏小乔爬到头，刚要张口叫一声，就被迎面一股霉味呛得咳了半天。 有灯光朝魏小乔这边照过来，有人问道：“什么事儿？” 魏小乔好半天止住了咳，也瞧不清里面的人，便说了一句：“还不下来，那么难闻的味道，你打算一块发霉？” 魏小乔站到御品轩门口透了好一会气，才看到沈默亭下来，满身的灰土，头上戴了一顶带着灯的安全帽，倒是防护严密，厚厚的口罩遮了他大半张脸。 沈默亭摘了口罩，走到魏小乔跟前，也不吱声，显然是等她先开口。 “你爸什么意思啊？”魏小乔心里窝着火，直接质问起了沈默亭。 魏小乔这回给气坏了，原以为沈远丢了半条命，至少在短时间内没工夫折腾瓷器街，也算是给御品轩争取到了时间，却没料到，这回沈义达居然亲自出马，干脆使了利诱这一招，还想着把瓷器街上的人轰走。 “他什么意思，你问我做什么？”沈默亭反问一句。 魏小乔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问错了对象。 沉默了一会，魏小乔问道：“我这御品轩，还需要修吗？” “那是你的事。”沈默亭表情淡然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魏小乔瞧着沈默亭，干脆换一个说法：“合同上都写好了，如因不可抗力因素，导致御品轩修缮项目终止，咱们两不相欠，钱……我不在乎，你可费了那么大功夫呀！” 沈默亭回得倒干脆：“有时间跟我抱怨，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魏小乔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不痛快。 沈默亭朝魏小乔看了半天，到最后，居然“扑哧”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魏小乔转头，瞪了沈默亭一眼。 第六十九章 蚂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遇到一点小事就跳脚，就你这样，还想保住御品轩？”沈默亭丢给魏小乔一句，又戴上口罩。 魏小乔愣了片刻，感觉出沈默亭话中有话，此时眼看着他又要往梯子上爬了，魏小乔立马过去，想要拉住沈默亭胳膊，结果高度没算准，竟一把将人家手腕给攥住了。 “把话说清楚啊！”魏小乔急地嚷了起来。 沈默亭回头看看魏小乔，目光落到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问：“能别老这么动手动脚吗？” 耳边传来几声窃笑，魏小乔一转头，是不远处两个工人正朝他们这边瞅。 沈默亭咳了一声，那两人互相看看，讪笑着去了后院。 虽然魏小乔脸有点红，却没放开沈默亭，这人太滑溜，不抓紧一点，她怕没处讨主意：“我知道你有办法，赶紧跟我说，大不了，回头工钱我给你加……10万！” 情况紧迫到这份上，魏小乔信口开河，给沈默亭发了一张空头支票。 “我没有办法！” “你有！” “你还赖上我了？” “赖就赖吧！” “好意思吗？” “好意思！” “20万！” “成交！” 两人你来往我，沈默亭又趁机小赚一笔，魏小乔就算有些肉疼，这回也豁出去了。 “你有没有好好看那张通告？”沈默亭一抬胳膊，到底甩开了魏小乔的手，又从梯子上下来了。 魏小乔心里焦灼，盯着沈默亭，不耐烦地道：“有话直说！” “这是请教的态度？”沈默亭一脸上下瞧着魏小乔。 魏小乔：“……” 拿眼剜了剜沈默亭，魏小乔到底忍下这口气。 和魏小乔又对视片刻，沈默亭总算又开了口：“没感觉出来，那边急着要把街上的住户弄走？” “看出来了，然后呢？”魏小乔催道。 “六马桥大部分地块陆续在拆，倒是瓷器街这片一直僵着，你不是得到消息，有人想在瓷器街上盖大楼吗，问题就出在这儿，人家钱已经给了，一直听不到响动，”沈默亭说到这里，一脸的好笑：“李世德跟沈远两个蠢货以为靠耍流氓，就能把你们赶走，结果那种古惑仔滥招早过时了，到了锦城派上不用场，所以这回沈先生亲自出马，打算掏钱把你们都打发了，就这么简单。” “我到街道那边问过，瓷器街暂时不给动的，你爸难道都上下摆平了？”魏小乔问道。 沈默亭摇头：“当初为拿下这块地，盛世地产跟相关部门签过备忘录，瓷器街因为具有一定历史研究价值，只可以进行保护性开发，虽然我已经离开，但备忘录依然有效，在这一点上，沈先生不可能摆平。” 魏小乔有点急了：“听不懂你说什么，感觉你爸还是要拆我们瓷器街啊？” “错，不是沈先生要拆，他已经不管具体事务了，确切地说，他只是在收拾别人丢过来的烂摊子。”沈默亭语气里略带着嘲讽。 魏小乔脱口问道：“烂摊子……你的？” “你要再插嘴，就没话讲了，我还有事！”沈默亭白了魏小乔一眼，作势要走。 “别走啊，”魏小乔忙把沈默亭拦住，只得哄道：“跟你开玩笑的！” “真看不出里面猫腻？”沈默亭站住，不屑地一笑：“你不是都打听到了吗，李世德和沈远背地搞了个公司，就为了从六马桥项目里吸血，当初是李世德答应把瓷器街的地给投资人的，结果人家投了钱，李世德也拿到了好处，可事情到现在没办成，现在最急的是李世德。” “他们打算怎么办？”魏小乔追问。 沈默亭干脆坐到梯子上，说道：“李世德跟沈先生一样，都是老油子，这些年玩了不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打的主意是，先把瓷器街的地拿到手，然后瞒着上头把这儿偷偷拆掉，到时候木已成舟……毕竟瓷器街不是正式认定的明清建筑群，他们钻的就是这个漏洞。” 魏小乔忍不住骂道：“够缺德的呀！” “无奸不商。”沈默亭瞧着魏小乔，又嗤笑一声。 魏小乔瞧了一眼沈默亭，曾几何时，这家伙在她心目中也是奸商，不过,现在看来，某些奸商金盆洗手之后，还挺有个人样。 “你说，我要不要找你爸聊一聊，说不定他是被李世德蒙蔽了呢？”魏小乔琢磨道。 沈默亭拿眼扫了扫魏小乔：“你还是不了解沈先生，李世德对他忠心耿耿几十年，沈先生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外人的‘谗言’？” “那我该怎么做？”魏小乔刚才已经愣住，这时候回过神，问道。 “你不会自己想？”沈默亭这时从梯子上站起来，反问一句。 “我都说给你20万了，赶紧给我出个主意！”魏小乔底气十足地道。 “二哥，”严芷晴抱着念念，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话：“念念回来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要找你！” 念念嘴上含着安抚奶嘴，大概刚睡醒，歪着头看向沈默亭，小表情还有些懵懵的。 沈默亭朝孩子瞧了一眼，转头问魏小乔：“以为20万就把我买下了？” 严芷晴好奇地插了一句：“什么20万？” 顾不上回应严芷晴，魏小乔冲着沈默亭道：“咱俩现在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把我问题解决了，你除了400万，还能多挣20万，何乐而不为？” 沈默亭似乎被魏小乔逗笑了：“感觉你还准备拉着我一块死？” 魏小乔头一昂：“没那么严重，不过咱们至少目标一致。” 沈默亭好笑：“要是聪明的话，我说到这里，你自己应该已经有了想法，看来我高估了你。” 严芷晴一脸探究，在旁边笑道：“二哥，别这么说人家啦，毕竟是女孩子，不过，你们在说什么呀？” “这边工地灰太大了，把孩子带出去。”沈默亭转过头，对严芷晴吩咐了一句。 严芷晴笑盈盈地“嗯”了一声，正要出门，却又停住脚步，转头对沈默亭道：“二哥，别忘了明天晚上利家的金婚宴，我在你以前常去的店，给你订了一套西装礼服，下午就送过来！” “退了吧，没必要！”沈默亭眉头皱了皱，感觉是在心疼钱。 “那……”严芷晴神情有点尴尬了，想了想，又问：“明天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沈默亭说着，扫了一眼严芷晴。 严芷晴显然接收到了沈默亭的目光，到底抱着孩子出了御品轩的门。 魏小乔这下倒想起来了，利太太也对她发出过邀请，可没想到规矩那么大，还得穿礼服，魏小乔现在哪有时间去打点自己，于是在心里盘算，回头到魏子君的房间，看看有没有能穿的裙子。 “跟你说话呢，愣什么呢？”沈默亭又开了口。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终于回过神，问道：“你说我到底该去找谁？” “下周四就是文保评审，你把这事应付好就行了，至于沈氏那边，迟早……会有事出来。”沈默亭话说到最后，似乎还笑了一声。 魏小乔看着沈默亭，感觉跟这家伙聊了半天，她好像没有刚开始那么慌了，不过……半分钟后，魏小乔猛地反应过来，冲着又往梯子上爬的沈默亭吼了一嗓子：“你什么都没说，就要我20万？” “你也没打算给！”沈默亭丢过来一句，人已经爬进了顶棚。 第二天快傍晚了，魏小乔从御品轩里走出来，一边裹紧身上的风衣，一边拿着手机打车。 魏小乔朝着牌坊那边刚走了几步，身后便响起汽车喇叭声。 以为自己挡了道，魏小乔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结果喇叭声还在响，等她扭头一看，发现牛家宝的车停在了跟前。 驾驶座的车窗这时打开，探出头的却是沈默亭，上下打量魏小乔片刻，沈默亭淡淡地问了一句：“去哪儿？” 魏小乔一乐，反问：“同路？” 沈默亭看着魏小乔，也没说话，而这时魏小乔已经转到副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 沈默亭再次发动汽车，魏小乔转头看了看沈默亭，心里忍不住猜测，不会这一位专门在等着她吧？ 正开着车的沈默亭似乎察觉到魏小乔在看他，侧头瞟过来一眼。 魏小乔赶紧收回视线，问了一句：“念念不一起过去吗？” “病刚好，就不带他了。”沈默亭随口回着，车已经拐出了牌坊。 魏小乔视线正好转向窗外，一眼瞅见还在牌坊边柱上贴着的通告。 “听说有几家已经打算要搬了？”沈默亭问道。 “昨晚不少街坊到我家来商量，我把你说的那些，都跟他们讲了，大家伙半信半疑，我只能把话说到这儿，人家要搬也没办法。”魏小乔叹了口气，将胳膊搭在窗框上，用手支着头。 “投资人已经向沈氏发了律师函，要求立刻撤资，李世德已经到了手的好处，要让他吐出来，等于要他的命！”沈默亭说了一句。 沈默亭话音刚落，魏小乔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利太太的电话，魏小乔赶忙接起。 “小乔，有没有坐上默亭的车？”利太太刚一开口，便咯咯笑起来：“我本来打算让司机来接你，结果默亭说你跟他走。” 魏小乔莫名地有些开心，拿眼瞅了瞅旁边的沈默亭，故作淡然地对着电话“哦”了一声。 “你们路上慢慢开，两个人可以聊聊天，比如聊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一些话题，”利太太颇有几分兴致勃勃地道：“除了盖房子，默亭爱好挺多，不但画画好，而且会拉小提琴，对了，他喜欢运动，经常去跑马拉松，还有什么，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皮卡丘，回头你过来，我给你看默亭以前一张照片，三、四岁的时候，这小子非要打扮成皮卡丘，不要太萌了！” 魏小乔眼睛亮了起来，差点要仰头大笑，这种能让沈默亭下不来台的事，是最有趣了！ “我越看吧，越觉得你们俩不要太合适，性格也挺互补，我问过默亭对你看法，猜他怎么说？”利太太话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第七十章 高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他能有好话？”魏小乔嗤笑一声，却又忍不住想听沈默亭说了些什么，下意识地将拿在手上的电话换到另一边，把头靠到车窗上，用余光警惕地瞟了瞟旁边那个“司机”。 沈默亭开着车，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头瞧了瞧魏小乔，魏小乔立马视线一转，把脸扭到了外边。 利太太在电话里直接乐了：“你还挺了解他的，默亭说呀，他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脾气特别容易急，一根筋捅到底，没事还爱管闲事，说你傻吧，大事上也不糊涂，说你线条粗，心又特别细，对了，默亭还特别说了，你总跟他斤斤计较。” 魏小乔开头还呵呵笑两声，听到后面，整个五官都皱到一块，干脆转过头，瞪了沈默亭一眼。 电话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利太太忙道：“不说了呀，我儿子又哭了，默亭打小就别扭，别想在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我觉得最难得的，一提到你，他肯讲那么多，以前，可没有谁这么受关注哦，我老公说了，有些男的就是这样，明明喜欢人家，嘴上却要说反话，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魏小乔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利太太一定误会了什么，沈默亭那不是关注她，根本就是疯狂吐槽嘛，这得有多少怨念，才让沈默亭讲出那么多道道！ 这边魏小乔刚挂断电话，沈默亭悠闲地问了一句：“我听到利太太的声音，不过聊个天，你用得着这么七情上面？” “什么叫一根筋通到底？”魏小乔斜眼瞅着沈默亭，直接问了出来。 沈默亭眉心挑了挑：“看来以后跟利太太得少说两句，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不经同意，就转述别人的话？” “我傻是吧，没想想你自己啊，那么大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觉得自己挺骄傲？跑到瓷器街挣那么一点点小钱，跟我算来算去，到底谁斤斤计较啊？”魏小乔越说，声音越大：“你一个男的，在背后议论女的，有意思吗？” “你觉得有意思吗，是利太太闲着没事，问我对你的观感，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指出来，哪一句说错了？”沈默亭倒笑了起来。 魏小乔朝着沈默亭瞪过去，直接把他那些什么“观感”反弹了回去：“你才傻，你才一根筋通到底，你才斤斤计较，你全家都傻，都……” 沈默亭干脆截断魏小乔的话，道：“利太太是想撮合我们，别装着你没看出来。” “当然看出来了，”魏小乔正好抓住机会，一脸不屑地道：“放心，我没打算高攀沈总，您这个段位的，我躲都来不及！”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几年不考虑结婚的事儿！”沈默亭又笑了。 魏小乔立刻做出嫌弃的表情，冲着沈默亭道：“其实我觉得吧，也别‘这几年’了，像你这样的，一说话就能把人气得半死，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谁都想多活几年，要不，你以后还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沈默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话说得还挺认真：“老婆……我还是要找的，我喜欢大家庭，工作累了回到家，有老婆送上一杯茶，儿子给我拿拖鞋，女儿跑过来撒撒娇，再养上一、两条狗，对了，我理想中的太太，应该是温柔娴静，说话轻言细语，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你还真是……连边都沾不上！” 魏小乔直接被气得笑起来：“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得了绝症，只怕等不到那一天。” “什么意思？”沈默亭扫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故意上下看了看沈默亭：“直男癌！” 两人怼了一路，直到车停在了利家大宅外面。 魏小乔这时候已经很不高兴，直接推开门，从里面钻了出来。 “二哥，怎么现在才到啊？”不远处传来严芷晴的声音。 魏小乔关上车门，转过头往严芷晴那边看了看。 说到温柔娴静、轻言细语还有大方得体，严芷晴看上去挺符合沈默亭的要求，唯一不符合的，是人家已经有了未婚夫。 瞧着严芷晴，魏小乔顾自琢磨片刻，“噗嗤”笑了出来。 “笑什么？”站在车另一边的沈默亭，很多事地问了魏小乔一句。 魏小乔故意不理会沈默亭一眼，只微笑地瞧着已经走到跟前的严芷晴。 “听我三姐说了，魏小姐今天也会到，非常欢迎！”严芷晴果然大方得体地招呼了一句。 魏小乔朝严芷晴招了招手，注意到人家今天是盛装出场，精心梳起的发髻，一身裸色的曳地纱裙，两只袖子上还钉了浑圆透亮的珍珠，感觉不要太隆重。 “严秘书今天真漂亮！”魏小乔发自内心地夸了人家一句，随手把自己风衣的领子合上。 魏小乔昨天在魏小君衣柜里找了半天，最后听了来自视频连线另一端的魏小君建议，选了一件两人祖母留下来的淡绿色暗花镶边旗袍，当时照镜子，魏小乔感觉尚可，可现在跟严芷晴一比，才发现自己到底有点敷衍。 “还不走？”沈默亭催了魏小乔一句。 魏小乔想起刚刚还才在车上跟沈默亭斗嘴，白了他一眼，才背脊挺直地绕过车头。 “二哥今天好帅，哦，我说错了，二哥一直很帅！”严芷晴娇俏地看向沈默亭。 听了这话，魏小乔立刻转头打量起沈默亭。 沈默亭今天换上了西服正装，打了一条碎花领带，又恢复之前盛世总裁的那副派头，称得上衣冠楚楚。 瞧着这光鲜靓丽的二位，魏小乔自觉灰头土脸，只得在心里自我安慰，她反正又不靠脸吃饭，早知道还不费心思找衣裳了，穿职业装过来就算了。 “我们进去吧，利伯父你刚才还在问，二哥怎么还没到？”严芷晴笑着道，很自然地挽了挽沈默亭的胳膊，却又旋即放开了。 “走吧！”沈默亭回身看了看魏小乔。 这边，沈默亭和严芷晴走在前面，魏小乔像个随从一样跟在了后头，一起进了利家。 三个人穿过长廊，刚进到利家客厅，利太太已经迎了过来，先是冲着魏小乔挤了挤眼，随后对沈默亭调侃道：“来这么早干嘛，不是让你车别开得太快吗！” 魏小乔听出利太太打趣的意思，自认心底坦荡，倒是严芷晴朝她多瞟了两眼。 和利太太打过招呼，看着一屋子环肥燕瘦，争奇斗艳，魏小乔犹豫片刻，最后决定，即来之，则安之，索性脱了外面的风衣。 “哎呀，我们小乔不打扮就算了，一打扮起来，真的让人惊艳！”利太太打量着魏小乔身上的旗袍，立刻夸赞一句，随后故意问沈默亭：“默亭，你觉得呢？” 结果，沈默亭和严芷晴双双回过头，看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呵呵干笑两声，利太太真是不怕说瞎话，要知道这件魏家祖传的旗袍，魏小乔穿在身上明显大了一号，本来魏小君让她今天早上到裁缝店去改一改，不过魏小乔刚拿到法国那边的订单，忙着跟老吴在仓库点货，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去捯饬。 此时隔着沈默亭，魏小乔注意到前面大理石墙面上映出来的倒影，好吧，简直……惨不忍睹。 “这打扮……”沈默说半句，却故意留了半句。 魏小乔也认命了，谁看了都能瞧得出来，这旗袍是她借的，不合身得要命，那就这样呗！ “魏小乔，怎么想到会穿旗袍？”沈默亭似乎强忍着笑，眼睛在魏小乔某个部位瞟了瞟。 魏小乔立刻想到了那什么“胸是胸，腰是腰”，小脸一扬，将挂着手臂上的风衣一把抱在胸前：“怎么啦，嫉妒有用吗，又没谁拦着，不让你穿！” 利太太捂住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沈默亭干脆转过头，故意把目光挪开，嘴角却高高地翘起。 “我觉得，魏小姐这件旗袍挺好看的。”严芷晴在一旁微笑地道。 利太太笑够了，倒仔细地瞅了瞅沈默亭胸前，转过头问魏小乔：“你们两个不会约好了吧，这是穿情侣装？” 无论是沈默亭还是魏小乔，都愣了一下，随即互相看了看。 利太太招手叫来佣人，将魏小乔手里的风衣递了过去，随即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没想到默亭还有小心机，你今天这领带选得不错！” 魏小乔也注意到沈默亭那条领带，利太太这回又夸张了，不过是领带的底色有些暗绿，两个无意间撞了点色而已。 “三姐别开玩笑啦，人家魏小姐脸都红了，二哥哪有什么小心机！”严芷晴似乎在打圆场。 魏小姐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感觉严芷晴想多了，她有什么好脸红的。 利太太对严芷晴笑道：“行啦，这边你甭管了，你公公、婆婆都到了，还不赶紧去打声招呼。” 魏小乔瞧向严芷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感觉严芷晴表情僵了一下。 “薛宇今天也过来了？”沈默亭随口问了严芷晴一句。 严芷晴抽抽了唇角，目光左右瞟了瞟，才回答：“应该吧，我还没看到。” “默亭！”不远处的利伯平朝沈默亭招了招手。 “你去吧，我老公好像有话要跟你说，我带小乔去见我婆婆，会照应好她的，你不用担心！”利太太说着，又是乐个不停。 第七十一章 草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到起居室见利老夫人，陪着过来的利太太乐此不疲地拿魏小乔和沈默亭打趣，而利老夫人一如既往认不清人，冲着魏小乔一个劲地叫“芷仪”，还反复问她，老公怎么没有一块过来？ 被利家婆媳弄得无语，魏小乔除了装傻充愣，也没有别的办法，幸而有客人进来寒喧，魏小乔总算找到机会，赶紧开溜了。 站到起居室门口，魏小乔拿眼扫了一圈客厅，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索起了……某人。 一只大手在魏小乔眼前晃了晃，魏小乔转头，忙招呼一声：“利先生！” “在找默亭？”利伯平呵呵笑问，眼神里尽是八卦：“他刚才跟我父亲在一块，小乔，不会一时半会都离不开吧，二位进展这么神速？” 已经了解利太太的战斗力，知道利伯平不遑多让，魏小乔索性淡定地笑了笑，将话题一转：“利先生有没有听说，六马桥项目好像出了一点事儿？” 魏小乔的印象里，利伯平也在六马桥参了一股，应当知道不少，这时候魏小乔也正好跟他打听内幕。 利伯平眼睛一闪，摸摸自己的鼻子，凑近魏小乔道：“何止六马桥出一点事，沈氏后面麻烦大了！” 感觉这回问对了人，魏小乔立马做洗耳恭听状。 “沈远……就是默亭那个便宜弟弟，你应该听说过吧，人刚从ICU出来，就被监视居住了，”利伯平话说一半，故意卖起关子：“你猜，那小子捅了什么大娄子？” “利先生不说，我怎么知道呢？”知道利伯平说话，最喜欢人捧场，魏小乔立马应景回了一句。 “沈远搞了一间咨询公司，在外面牛皮吹得挺大，说是为六马桥拆迁融资，承诺以后能到50%的回报率，他这次人差点挂掉，债主怕血本无归，去找他女朋友要钱，那女的说自己被甩了，让债主去跟李世德算账，说他是幕后合伙人，结果李世德搞死不承认，”利伯平说到这里，笑得直摇头：“这下玩大了！” 魏小乔忍不住摇头，沈远这帮人真是玩大了。 “两下最后闹上警局，沈远那女朋友直接交了底，他们收到的那些钱，只有一小部分投进六马桥，其余的被沈远跟李世德分了赃，现在问题性质变了，从非法集资成了诈骗，”利伯平好笑地道：“感觉沈远出了医院，直接就得进牢房。” 魏小乔在那儿想了半天，原来李月兰狮子大张口，跟沈太太开口要2000万，又底气十足地跑去找沈义达，是因为背后还抓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真是够要人命的！ “沈先生这一趟来锦城，是打算跟默亭缓和一下关系，没想到遇到这么大一个惊喜！”利伯平说着，朝着客厅大门那边望了过去。 魏小乔兀自琢磨，沈默亭才说要等着沈氏那边自己乱，没想到立刻兑现，搞得她都怀疑，难道是沈默亭在背后布了局？ “说曹操，曹操真就到了！”利伯平笑了一声。 魏小乔没明白利伯平的意思，却听到客厅另一边的喧哗声，抬头看时，原来是沈义达现身，利老先生带着人一块迎了过去，众人看上去说说笑笑，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利伯平在那自言自语：“照这样搞下去，六马桥项目只怕玩不转了，当初我还想分一杯羮，看来这回只能自认倒霉，怪不得人人都在说，六马桥那片风水太旺，一般人根本压不住，其实默亭之前做得好好的，非得换上李世德这草包，这下够沈先生一个头，两个大的！” 魏小乔笑了笑，无意中一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沈默亭。 此时和沈默亭站在一块的是严芷晴，不知道刚才沈默亭说了什么，严芷晴笑得花枝乱颤，可瞧着沈默亭那一脸淡然的表情，魏小乔实在想不出，他这种人能讲出什么笑话。 一个男人朝着那两个人走了过去，很自然地用手扶住严芷晴后腰，看上去十分亲昵。 严芷晴开始应该没注意到旁边来了人，被人碰了腰，才猛一回头，等瞧清楚对方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沈默亭大概认识那人，朝着对方伸出手，两人握了握之后，没说两句，沈默亭转身走开了。 再然后，严芷晴的目光一直追随沈默亭，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在看谁呢？”利伯平打听了一句，顺着魏小乔视线望过去，随即便笑起来：“我未来的堂妹夫到了，不好意思，我去打个招呼！” 说完，利伯平便朝着严芷晴和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魏小乔立刻明白了，那男人是严芷晴未婚夫。 不过……说是未婚夫妻，感觉严芷晴的态度基本上就在敷衍，倒是那位男士颇为热情，一个劲地找严芷晴说话，还不时撩一下她的头发，严芷晴看上去快忍无可忍了，直到利伯平走到两人跟前，她才挤出一点笑容。 注视那边好一会，魏小乔才收回目光，无意中侧过头，发现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旁边，手里端着酒杯。 “那个……你喝了酒，还能开车？”魏小乔瞧着沈默亭的酒，问道。 似乎觉得魏小乔这问题多余，沈默亭斜了她一眼，道：“你开车不就行了！” “我开？开玩笑吧，我根本没驾照！”魏小乔一脸好笑。 “魏小乔，你这么厉害，居然还没驾照？”沈默亭这话，颇带了点嘲弄的意味。 魏小乔立刻反唇相讥：“你倒是有驾照，怎么不去开火箭？” 这下，沈默亭竟笑了，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人群里，有目光投向了他们这边，魏小乔看得真切，小声提醒沈默亭：“你爸在瞧你呢！” 结果话音没落，沈义达拿着酒杯，已经抬脚走了过来。 “沈先生，”魏小乔知道沈默亭不会主动搭理沈义达，只得先跟人家问候了一声：“最近还好吧？” “很好！”沈义达冲魏小乔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沈默亭脸上。 魏小乔倒在旁边打量起了沈义达，虽然按利伯平的说法，沈义达现在应该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沈义达表面上尚算镇定，只是不经意间，眉头会蹙一下。 父子俩面对面站着，却好像完全都没话说。 “沈先生，我先失陪了！”考虑了几秒，魏小乔决定撤了，感觉自己站在跟前，实在尬得慌。 结果，沈义达冲她摆了摆手：“小乔，留下来说一会话，我也只是过来问一问，念念最近还好？” 魏小乔看了一眼沈默亭，这话明显是沈义达在问他，可瞧着意思，沈默亭根本不屑于回应。 “挺好的，他最近跟街坊小孩交上了朋友，玩得还挺开心。”魏小乔硬着头皮，当起了沈默亭的发言人。 “好，好！”沈义达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沈默亭。 原本魏小乔认为，不用指望沈默亭开口了，然而，某人却突然又有了动静：“沈先生正好过来，小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氏到底是不是要拆了瓷器街，还不赶紧请教？” “这……”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既然被沈默亭拱出来，她也就顺水推舟地问道：“沈先生，拆迁队的通知已经贴到我家门口，虽说您这回给的优惠条件不错，我们那边街坊也有人动了心，可这事吧……多少不太合适。” “怎么说呢？”沈义达和颜悦色地看向魏小乔。 “瓷器街不同于六马桥别的地儿，我们那片都是祖屋，最不起眼的房子也得有近百年了，上头早就定过调，这边算是明清古建筑，原则上不给动，可瞧着沈氏现在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 说到这里，魏小乔顿了顿，思忖自己这样说，是不是有些生硬，别把人家直接给得罪了。 “继续！”沈默亭冷冷地催了一句，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托盘里换了一杯酒。 沈义达看来比沈默亭大度，笑道：“小乔，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既然有沈默亭给撑腰，魏小乔也没再顾忌：“我得到确切消息，沈先生手下有人早打好主意，只要把我们这边的住户全赶走，立马就拆了瓷器街，回头还要盖什么大楼，沈总说他之前跟上头签过备忘录，承诺对我家那片只改造不拆迁，好像这备忘录现在不管用了，有人已经打算好要钻政策漏洞，从里头拿到好处。” 沈义达显然没料到魏小乔越说越犀利，听得有些怔住。 讲完一大通，魏小乔觉得好久没这么痛快了，禁不住朝沈默亭一乐。 沈默亭挂着一张脸，倒讥讽起了魏小乔：“这种小事，你问错人了，瓷器街拆与不拆，在沈先生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瞧了一眼沈默亭后，沈义达笑着回复魏小乔：“小乔，我还不太清楚你说的那些情况，这样吧，回头我让世德给你们一个答复。” 对于沈义达的反应，魏小乔没觉得惊讶，却越发理解沈默亭为什么对他父亲态度这么冷淡，李世德搞出那么多花样，现在都涉嫌诈骗了，沈义达显然还要维护他。 “我挺好奇，沈远这回惹上官司，李世德又全身而退了？”沈默亭这一句问得，已经指名道姓。 沈义达低头片刻，对沈默亭道：“默亭，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你名下那些资产，我已经让人解冻，以后别那么辛苦了，你是我儿子,我曾经答应过你母亲，会给你……” 沈默亭显然不耐烦听沈义达把话说完，一把抓住魏小乔的手，带着她扬长而去。 第七十二章 翻身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完全是被沈默亭生拉硬拽着，一路小跑，跟到了客厅外。 跨上长廊台阶时，魏小乔差点被绊倒，沈默亭还算手疾眼快，扶了她胳膊一把，魏小乔才算勉强站住。 这下魏小乔有点不高兴了，甩开沈默亭，道：“你要走，就走你的，扯着我干嘛？” 要知道沈默亭力气真不小，魏小乔被他抓着的手背上，此时红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魏小乔又冲沈默亭瞪了过去。 沈默亭瞧着魏小乔，一脸恍然大悟地道：“怎么是你？我刚才只是顺手提溜一件东西出来！”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魏小乔立马朝着沈默亭嚷了起来。 “不是没注意吗，谁叫你非要站我边上。”沈默亭一副“倒霉也是你活该”的表情。 “还怪我了？”魏小乔气极。 沈默亭将头扭向另一边，脸上明晃晃带着恶作剧的笑容。 确定沈默亭就是故意的，魏小乔又吼了一声：“我可是靠手吃饭的，要是残了，你赔得起吗？” 长廊上还站着几位，因为魏小乔这一嗓子，全都瞧过来。 “我还真赔得起，”沈默亭倒不在乎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傲娇地回了魏小乔一句：“刚才没听到吗，我名下账户已经解冻，你要是手残了，多少钱，我马上转给你！” “你才手残！”魏小乔被噎住，剜了沈默亭一眼，道：“好，你厉害，我服了，行吧？” 沈默亭得意地一笑，这才朝左右瞟了瞟。 见沈默亭目光扫过来，那些围观的立马转回头去。 沈默亭长长地吐了口气，抬脚走到长廊近处的落地窗前，脸朝着外面，似乎不想说话了。 瞧着沈默亭的背影，魏小乔能感觉出他其实不开心，而这不开心，自然源于刚才和沈义达的那一番争执。 魏小乔不打算过去嘘寒问暖，免得被人家嘲弄不识相，可也懒得回客厅，索性靠到长廊落地窗边的墙上，拿着手机刷了起来。 “怎么不说了？”沈默亭居然往她这边挪了过来。 “怕被沈总气死，你总赔不起我这一条人命吧？”魏小乔头也不抬地道。 正说着，魏小乔手机上突然蹦出一条文章推送，标题起得有些惊悚——“六马桥之殇”。 魏小乔被吸引住，后面沈默亭再说什么，她也没搭理。 文章一开头，写得挺引人入胜，从六马桥的前世铺垫开，娓娓讲述了这一片几百年的历史变迁，特别是瓷器街当年的盛景，再然后便切入正题，记录六马桥开发所历经的多次失败，哀叹当年的风水宝地，竟由于人为因素陷入停滞窘境，自然也扒出了沈远和他非法集资的猛料。 “看什么呢？”沈默亭这一句，魏小乔总算听到了。 魏小乔抬眼看了看沈默亭，笑道：“我念给你听啊——曾有一度，所有人都认为，以经验丰富和资金雄厚著称的沈氏入驻，会带六马桥跳出开发屡次受挫的怪圈，却没想到，沈氏自身会出现问题，先是关键主管被撤换，导致管理混乱，无人愿意担起责任，后是管理人员内外勾结，借六马桥项目非法敛财……” 沈默亭挺不拿自己当外人，伸手把魏小乔手机抢过去，看了好一会后，嘀咕道：“沈先生到底得罪了谁，还被人追着打了？” “本来就是沈氏在乱搞，还不许人说呀，”魏小乔回道，倒是瞅着沈默亭，好奇地打听道：“写文章的也不知道是谁，感觉把你家底细摸得不要太清，沈远的事是真的？有黑道给他发了‘江湖追杀令’，我还以为只在电影里有这种情节！” “你可以问沈先生！”沈默亭直接把手机扔回给了魏小乔。 “你小心点，摔坏了要你赔！”魏小乔险险地把手机抓住了。 沈默亭只扫了魏小乔一眼，魏小乔倒立刻明白了，揶揄道：“知道你有钱了，赔我十支手机都行，可不可以别装出一副暴发户的嘴脸，有什么好骄傲的！” “都是我母亲的钱，是啊，我有什么好骄傲的！”沈默亭笑了一声。 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沈默亭：“我说，你有钱了，还要挣我家那400万吗？” 沈默亭瞥了瞥魏小乔：“明白你的意思，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算我说错了！”魏小乔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房子才刚开始修，万一沈默亭这时候撂挑子，她一时半会真找不到肯接这活的下家。 “二哥，怎么不去里面呀？”严芷晴从客厅里走了出来，显然专门来找沈默亭的。 沈默亭朝着严芷晴点了点头，也没回应。 “今天来的几位世伯，都是锦城商界的重要人物，二哥，不如去招呼一声，或许对你以后的发展能有帮助？”严芷晴劝道。 “我在这儿透透气。”沈默亭拒绝了严芷晴的提议。 严芷晴顿了片刻，继续道：“我父亲和几位董事已经致电沈伯父，请他立刻回国，主持临时董事会，沈远的事已经传了回去，沈氏股价从前几天就开始大跌，不少股东表示不满，已经有人打算发起对沈伯父的不信任投票。” 魏小乔在旁边听得直眨眼，感觉严芷晴的意思，因为沈远的事，沈义达要被赶下台了。 沈默亭却似乎没耐心听下去，对严芷晴道：“薛宇难得过来，你跟他聊聊，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只想轻松一下，至于沈氏……我已经离开，没兴趣知道！” 严芷晴表情有些愣住，随即对沈默亭笑了笑，快要转身了，却又道：“二哥，我一直相信，你的舞台，不应该只困在瓷器街那间小小的工作室里。” 沈默亭没再说话，正好旁边有熟人过来，沈默亭便和对方聊了起来。 魏小乔袖手旁观，感觉沈默亭有点让严芷晴下不来台，可到底不关她事，魏小乔索性低头，又翻起了手机。 严芷晴似乎又不打算走了，目光瞧向魏小乔：“我没想到，魏小姐今天会过来，忙忙碌碌的，也没工夫来招呼你。” 魏小乔笑着看看严芷晴，觉得她有点托大了，其实大家都是客人，用不着谁招呼谁。 “我父亲说过，年轻一辈里，最有前途的就是默亭，如果沈氏能在他领导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止步不前，只可惜沈伯父不肯服老，放不下位子，又缺乏识人之明，一直舍不得交班给二哥，结果不仅父子反目，现在因为沈伯父对沈远一再纵容，公司商誉都受到了损害，有确切的消息，上面已经要求六马桥立刻停工了。” 魏小乔眼睛立刻亮了：“你确定？我是说……六马桥停工的消息是真的？” 严芷晴点了点头：“这才几天时间，舆论闹得非常厉害，沈氏完全处于被动，利老先生今天的金婚宴，本来没打算请多少人，可是临时又发了不少请帖，也是要帮沈家的忙，沈伯父急着想找得力的人通融，不过以我的看法，他可能要白忙一场了。” 魏小乔忍半天才没笑出来，六马桥停工，御品轩不可就能喘了一口气了！ “之前沈氏出了偷税丑闻，已经伤到元气，这次的问题更加严重，市场上已经有悲观论调，认为沈氏的资金链或许撑不久了。”严芷晴说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 商场上的事，魏小乔听不懂，严芷晴话里话外的意思，魏小乔还是能明白的：“你是说，沈氏要倒了？” “那也未必，”严芷晴说到这里，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沈默亭，道：“你不知道吧，我们严家和二哥的外公家都是沈氏大股东，我父亲在沈氏当了多年董事，如果我们两家出手，沈氏未必过不了这一关，不过前提是，必须二哥要回去！” 魏小乔看了一眼严芷晴，她这话牛皮哄哄，不过瞧着意思，人家真有这份底气，魏小乔不免在心里嘀咕，沈默亭这是要翻身了？ 有管家这时出来，请长廊上的客人们入席，严芷晴和魏小乔的对话便到此为止。 利家的家宴开了十来桌，魏小乔坐在桌上，的确看得出来，沈义达在到处应酬，已经没了以往的骄矜，跟人谈笑风生，颇有几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思。 至于沈默亭，虽然被安排在沈义达旁边，显然对自己父亲完全无视，只侧过头，偶尔和坐在他身边的严芷晴未婚夫聊上两句。 “早知道就让你坐到默亭那边了，现在搞得跟牛郎织女一样。”敬酒回来的利太太，大概喝得有点多，笑着从后边拍拍魏小乔的肩膀，坐到了她旁边。 魏小乔赶紧收回目光，求饶道：“利太太，不开玩笑了！” 利太太冲魏小乔一举酒杯，便给她灌起了人生鸡汤：“人要想开一点，荣华富贵算不了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能到这个境界，也就足够了，有没有感觉出来，自从你出现在默亭身边，他整个状态比之前松驰多了。” “没感觉出来啊！”魏小乔眨了眨眼，利太太的想象力，差点要让她跪了。 “别跟我装糊涂，两个人当着沈先生的面，小手都牵了，以为大家都眼瞎啊！”沈太太笑着推了一把魏小乔。 魏小乔傻住，这都被人看到了，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利太太伸手，轻拍了一下魏小乔的小脸：“这小丫头，还在跟我死鸭子嘴硬，反正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魏小乔哭笑不得，不由又往沈默亭那边看了一眼，正瞧见严芷晴在跟沈义达敬酒，还没忘记回头和沈默亭说上几句，沈默亭表情淡淡的，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 “要不要去给沈先生敬个酒？”利太太也望向那边，跟魏小乔提议。 魏小乔呵呵两声，她可不想给人送话题，正在琢磨怎么推拒，倒发现有人从外面进来，站到笑得开心的沈义达身后，低头说了几句。 魏小乔认出，那是沈义达的助理，也不知道他讲了什么，沈义达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七十三章 丽质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的失态只持续了三秒，等助理接收到他的指令匆匆离开，转过头，沈义达依旧言笑晏晏，完全是无事人的模样。 可魏小乔感觉，应该出了什么事。 宴席结束，沈义达一脸尽兴地离了席，往外走的功夫，还在跟利老先生和旁边几位高谈阔论。 倒是沈默亭还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头微微地低着，魏小乔在自己位子上等着，直到沈默亭目光投过来，她才起身上前，不耐烦地问道：“沈总，可以起驾了吗？” 要不是同坐一辆车，又瞧着沈默亭喝得不少，魏小乔早就拍拍屁股，自己走人了。 沈默亭眉头皱了皱，正打算开口，严芷晴站了过来，笑着邀请道：“二哥，和魏小姐坐我的车吧，我可不想看到你醉酒驾驶，被警察盯上了。” “不带她！”沈默亭仰了仰脖子，喝成这样，显然他自己也觉得不舒服。 魏小乔呵地一笑：“那就请便，我先走一步！” “魏小姐，有人送你吗？”严芷晴又关心起了魏小乔。 “我送！”沈默亭猛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随即站了起来。 眼瞧着沈默亭踉跄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把沈默亭扶住。 “二哥今天喝得有点多，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严芷晴扶着沈默亭，嗔怪了一句。 “是吗？”沈默亭向魏小乔扫过来一眼，便径自朝外面走，脚步之快，严芷晴本来还打算跟上，却转眼被丢下了。 “芷晴，薛伯父和薛伯母在找你呢！”利太太过来了，笑着拉住严芷晴。 而这时，沈默亭早已经出了客厅，魏小乔犹豫一下，也跟了过去。 利家别墅外，沈默亭直接钻到车里。 魏小乔站在车边，很想自己一走了之，可瞧瞧半躺在车后座上的人，这时候把醉鬼丢下来，显得不够道义，琢磨片刻，她只得拿着手机，准备去找代驾。 “怎么还没走啊？”利伯平送完别的客人，走到了魏小乔跟前。 “正找人开车呢，里头那个喝多了。”魏小乔悻悻地指了指身后车里的人。 “不用麻烦，叫我司机跑一趟！”利伯平立刻笑道。 人家想得周到，魏小乔乐得放下了电话。 利伯平让不远处的佣人去找司机，自己伸手，敲了敲沈默亭那边的车窗。 里面的人很快把窗子打开，懒懒地道：“什么时候有空，再出来喝一杯？” “我倒是有空，你恐怕没有了。”利伯平弯腰看着车里的人，调侃道。 魏小乔听得出，利伯平话中有话，看来大家都有共识，沈默亭快要回沈氏了。 利伯平又站直了，朝魏小乔挤了挤眼：“默亭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现在希望他回沈氏的呼声不要太高，小乔你可要抓紧，咱们沈总日后前途无量，正儿八经24K纯金高富帅！” 魏小乔听得失笑，睨了一眼“天生丽质”的沈默亭。 沈默亭坐在车里，脸有些微微地红，居然也正瞧着魏小乔。 利伯平侧过头，对车里的沈默亭道：“今天沈先生算是被打了一闷棍，沈远那小子没种，这时候居然跑了，明摆着狠打了你爸一巴掌，听说沈氏刚发出公告，诚恳向股民和社会大众道歉，要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那个……”魏小乔突然觉出了一点问题，忍不住插嘴道：“利先生，你是说，沈远跑了？” “刚得到的消息，那家伙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畏罪潜逃，也就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沈先生这回真去配合警方调查了。”利伯平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魏小乔先是惊讶，随即又不解：“不是说沈远刚出ICU，就他那样子，能自己跑？” “谁知道呢，得看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利伯平摊了摊手，随后故意问沈默亭：“听说沈远那女朋友供出来，沈远私下有个账本，里面记录了集资款的具体去向，这出戏越来越精彩，你猜，李世德的名字会不会在上面？” 沈默亭没有回答，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丝讽笑。 司机这时过来，魏小乔同利伯平道了别，便绕到另一头，打开副驾驶那边的门。 利伯平很不省事地起哄：“小乔，没这么矫情吧，到后面跟默亭一块坐，今天他喝了不少，你不得照顾一点？” 魏小乔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飞快地钻进车里。 车子缓缓发动，魏小乔将头扭向窗外，虽然他们出来得最晚，外面依旧有不少客人还没离开。 魏小乔注意到了前面不远一辆挺眼熟的车，严芷晴正准备坐进去，却被人拦住。 魏小乔立刻贴近车窗，倒看清楚了，拦住严芷晴的，是她那位未婚夫。 严芷晴背对着魏小乔这边，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魏小乔觉得，严芷晴此刻一定紧绷着脸。 就在魏小乔她们的车快要开过去的那一刻，严芷晴一伸手臂，推开了未婚夫搭在她肩上的胳膊，这手臂的摆幅，十分……六亲不认。 “看什么呢，眼珠子快掉出来！”身后有人嘲笑了一句。 魏小乔转回头，从后视镜看了看沈默亭，刚想怼过去，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拿出手机，魏小乔意外地发现，居然是魏德平打过来的。 魏德平说是到外头淘货，走了有一段时间，这个点突然打来电话，只怕是出了什么事，魏小乔心里嘀咕着，按下了接听键。 这边电话一通，猛地有男人的哭声传过来，魏小乔没有提防，手直接抖了一下。 魏德平就在那哭，也不说话，魏小乔等了半分钟，终于急了：“出什么事儿，别光顾着哭，快说呀？” “我家里头……小乔，这可怎么办啊，我紧赶慢赶，也得明天中午才到得了家，二叔求你了，帮我去瞧瞧小宝，心疼死我了！”魏德平在电话里直接喊起来。 魏小乔一下子坐直了，催道：“把话说清楚啊！” “是你父亲？”车后的沈默亭出口问了一句。 “不是。”魏小乔摇了摇头，继续对着电话里的人道：“你让我去瞧他，得告诉我地方呀，还有，是不是小宝出了事？” “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在我家后巷看见小宝，满身是血地睡在沟里，不知道被谁给揍了，现在已经报了警，孩子也被送到锦城医院，我正在等公交，马上就去火车站，这一时半会的，只能靠你了，那是我亲儿子啊，可得帮我守住！” “麻烦把我送到锦城医院！”小乔立刻转过头对司机道，随即又安慰魏德平：“放心吧，我这就过去，二叔，你也别太着急，自己路上小心一点。” 魏德平声音打着飘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天杀的，一个十岁孩子，到底招谁惹谁了？” 说到这里，魏德平又哭了出来。 魏小乔被魏德平哭得头皮发麻，一时没忍住，训道：“哭能管什么用，我替你守着儿子，你尽快回来！” “听到了，小乔，这回辛苦你，还是你这丫头心眼好，小宝也老说，最喜欢他堂姐。”魏德平说着，又呜咽了几声。 这时候魏德平居然跟魏小乔说起了好话，魏小乔只觉得他既可笑也可怜，软下口气道：“我已经在往医院赶，回头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别等公交了，你现在打个车去火车站，是不是钱不够，我马上给你打！” “没事儿，有老哥们儿帮我订了车票，钱多少也够了，这会儿时间也赶得上，我还是省着点花吧，”魏德平抽了抽鼻子，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后头也不知道得掏多少钱，我儿子这回受苦了！” 魏小乔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小宝出事，李月兰跟李丽丽呢，她们俩都不管？” “甭提了，几天前我给李月兰打电话，她说李丽丽被警察抓了，她男人搞什么非法集资，李丽丽算是同案犯，刚才邻居告诉我，这几天没看到李月兰人影，我家小宝那孩子傻，一声都不吭，自己每天上学下学，也不知道怎么吃喝的……” “二叔，知道是什么人欺负孩子吗？”魏小乔忍不住问。 魏德平连连叹气：“非法集资的事出来，听李月兰说，整天有人到家里来要钱，只怕有人寻仇，寻到我儿子头上，李月兰那母女俩，我现在想起来，就恨得牙痒。” 魏小乔听得直摇头，大难临头，看来李月兰也不管儿女，自己先飞了。 “李月兰以后死到哪儿，我都不管了，我算是看清楚，这女的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我儿子这回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她拼了！”魏德平又在电话里大吼道。 魏小乔耳膜都快被震破，忙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往车窗外看了看，又道：“行了，我差不多快到地方了，还是那句话，我会守着小宝。” 挂断电话，魏小乔马上给魏德平转了点钱，再一抬眼，发现车已经停在医院外。 魏小乔打开车门，正要跟沈默亭打声招呼，一回头，发现人家直接横在座位上，已经睡着了。 叮嘱司机把沈默亭送回瓷器街，魏小乔匆匆下车，朝着医院那头冲了过去。 魏小乔找到小宝时，这孩子正躺在急诊室外，头上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陪过来的邻居说，费用还没交，医院只能管到这里。 也顾不上多说，魏小乔谢过邻居，开始跑上跑下地办各种手续，等折腾半天，又是检查，又是手术，小宝总算被推进病房，魏小乔也累得瘫坐在床边。 魏德平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魏小乔才想起，忘了跟他报信。 “他小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其他都是皮外伤。”魏小乔这时候连讲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知道孩子没有生命危险，魏德平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恭维魏小乔一大堆后，随即破口大骂李月兰母女：“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那寡妇，我这辈子坏就坏在女人手里，混成现在这个怂样，要是不跟她离婚，我再没出头之日了！” “二叔别说了，我都累死了，得歇一会，你跟李月兰的事，以后自己处理。”魏小乔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将头搭在了床沿上。 “我不说了，你休息，辛苦咱家小乔了，话说回来，多亏你撑得住事儿，小宝以后有你一半，我就开心了，”魏德平忙着道，想了想，又不甘心地来一句：“我刚才想了一路，小宝这事肯定是李月兰给招来的，那次通电话，她还跟我吹牛，说没几天李丽丽就能放出来，沈远好像有什么账本在她手里，要是被警察拿到，得进去不少人，李世德让人过来要账本，还满口答应给钱，李月兰嫌人家给的少，口口声声只跟沈先生谈！” “什么？”魏小乔听得一愣。 第七十四章 讹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咱回头再说，公交来了！”魏德平看样子急着赶车，也就没再说下去。 魏小乔将手机扔到床尾，再次趴在床沿打盹，结果没过几分钟，她那手机又响起来。 旁边陪床的家属不满地嘟囔一句，魏小乔赶紧去抓电话，一时慌张，掐断了来电。 魏小乔此时困得要命，也没力气理会谁大半夜打电话来，把手机又扔到旁边。 数秒之后，魏小乔的手机又唱起歌，也不知道谁这么不省事。 叹了口气，魏小乔一把按下接听键，随后抓抓自己头发，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走廊上，魏小乔佝偻地斜坐在一张长椅上，眼睛半眯着，对着电话那边“喂”了一声。 “魏小乔，你什么意思？”手机里传来男人一声大吼。 魏小乔耳膜给震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反问道：“沈默亭，深更半夜了，你不能安静一点？” “只管自己回家，把我丢车上，你什么意思？”沈默亭声音听起来极不痛快。 魏小乔：“……” 一声喷嚏，猛地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 魏小乔打了个哈欠，嘟哝道：“又病了，林黛玉啊？” “我刚才在车里给冻醒了，你成心算计我，是房子不想修了？”沈默亭声音有些嗡嗡的，居然在威胁魏小乔。 “你不会一直睡车里吧？”魏小乔猛地反应过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面没有回应，魏小乔听到了那边车门开启的声音。 见沈默亭还没挂断电话，魏小乔到底解释了一句：“家里亲戚出了点事，我陪在锦城医院，刚才我在车上打电话，你也听到了，我后来提前下车，真没时间把沈总恭送到家，另外，你还有车后座能躺着，我今晚只能坐在椅子上熬夜，听我这么说，是不是心理平衡多了？” “我发现，魏小乔你分管的事还挺多，当自己是圣母，还打算普济众生？”沈默亭这一句，明显是在嘲讽。 “谢谢夸奖！”魏小乔将头搭在身后的墙上：“不说了，圣母也要睡觉！” “等一会，你不是在医院吗，那家店的粥不错，明天早上给我带两份，我要白粥，什么都不许放。”沈默亭很理所当然地又给魏小乔找了点事。 “行，我欠你的！”魏小乔说着，便要挂电话，却突然又想起来，道：“记得利先生提到的账本吗，沈远女朋友的妈……很不幸，我家跟她算亲戚，那女的确实打算拿账本讹诈点钱，还扬言要找你爸，李月兰现在失踪了……” “你家的亲戚？真不意外！”沈默亭似乎不耐烦听魏小乔把话说完，讥讽一句，便挂断电话。 魏小乔瞧了瞧手机，皱起鼻头，嘀咕一句：“什么人啊，成心不想让人喜欢！” 第二天一早，马恒来到医院的时候，魏小乔正在给病床上的小宝喂粥。 小宝靠坐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神甚至有些呆滞，魏小乔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喊他张开嘴，又盯着他把粥咽下去。 这孩子还算听魏小乔的话，勉强喝了几口粥，不过因为两侧脸颊红肿得厉害，吞下一口粥，都要费好大的劲。 马恒进了病房，找到小宝的床位，弯下腰观察了孩子一会，摇摇头道：“这到底什么病，脸肿成这样？” 魏小乔这才注意到马恒过来，随口招呼道：“来得还挺快！” “刚才给你打电话，我已经到御品轩了，听沈默亭说你晚上跑医院来了，我给吓了一跳，我可答应过你爸妈还有小君，要好好照应你，你要是出事，我还不得被骂死！”马恒呵呵笑道。 魏小乔嘲弄道：“有好一阵没见马总莅临御品轩了，我能指望你照应？” 听到魏小乔这么问，马恒摸了摸鼻子，嘻嘻笑道：“前段时间跟几个朋友一块出国旅行，顺道拐去看看咱爸妈，还有那谁……你姐。” “什么时候去的，也没跟我说一声。”魏小乔有些惊讶。 马恒一乐：“我长了心眼，得悄悄地过去，就怕你姐知道我去看她，故意躲开！” 魏小乔被逗得笑起来：“你想多了，我姐不是躲着你，是懒得搭理你！”说到这里，魏小乔忍不住问道：“我爸妈现在还好吗？” “老太太一如既往，老爷子瞧着精神好了不少，一见到我，一个劲地说想回国，我知道，他故意说给你姐听的，不过你姐的意思，疗程还没到一半，怎么可能半途而废，最后老爷子给怼得没话说！”马恒说到这里，笑得还挺开心。 魏小乔心里叹气，倒挺羡慕马恒，还能跑过去一趟，她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马恒又打量了一会小宝，好奇地问魏小乔：“你跟李月兰又和好了？还帮人照顾孩子，小乔你这胸襟不得了，以德报怨啊！” “哪来那么多废话？”魏小乔白了马恒一眼。 两人说话的工夫，小宝的视线一直定在马恒脸上。 马恒注意到孩子在看他，笑着一伸手，大概是想摸摸孩子脑袋，却没想到，小宝冷不丁“哇”地叫出了声，两条胳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喊道：“不要打我，别打了，妈，快来救我呀！” 小宝这么一喊，一个病房的人都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魏小乔也没想到，小宝会突然激动起来，而这时，孩子一把撩起被子，裹住自己的头，似乎想借此保护住自己。 魏小乔赶紧放下手中粥碗，坐到床边，怕吓着孩子，也没去掀被子，只轻轻抱了抱小宝：“小宝不怕，这里是医院，坏人不敢过来，没人会打你的！” 马恒有些愣住：“几个意思，真被人打了？我还以为是生病，到底谁干的？” 魏小乔摇了摇头道：“刚才医生查房还说，小宝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说下午会请心理医生过来看看。” “这是被校园暴力了？”马恒一头雾水。 “不是，”魏小乔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说，又怕马恒太絮叨，不知道哪句话又刺激到小宝，于是道：“马恒，没事你就先走吧，放心，回头我姐问到，我会说你今天来照应过了。” 马恒呵呵笑了两声：“这话说的，好像我为了你姐，才来瞧你似的。” “难道不是？”魏小乔反问。 藏在被子底下的小宝，悄无声息地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开一点，露出一双还带着惊惧的眼睛。 魏小乔背对着小宝，并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小动作，马恒倒是无意间一转头，目光和小宝对上了。 魏小乔发现马恒在瞧她身后，便转过头，也看向了小宝。 “他是马恒……姐夫，你以前见过的，有一回你爸带你到御品轩玩儿，这家伙还把本来要送我的巧克力给了你呢，”感觉小宝还是挺怕马恒，魏小乔摸了摸孩子额头，笑道：“这家伙不是坏人，要不，你打他一下，他绝对不敢还手！” 马恒连连点头：“想打就打，对了，记住以后就叫姐夫，回头我再送你巧克力！” “小乔姐，打我的坏人，就是他这样的。”小宝怯怯地出了声，大概是脸上还有伤口，张口说话时，免不了还抽着凉气。 魏小乔一脸好笑，对马恒道：“小孩不会说谎，我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这是自投罗网？” “天地良心，我可是老实人，”马恒一脸委屈：“再说打小孩这事儿，只有怂包才干得出来，不过，小宝，到底谁打你，跟姐夫我说，回头给你报仇血恨！” 听到马恒这么说，小宝的被子又往下拉了拉。 感觉孩子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魏小乔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粥，笑道：“行了，先把粥喝完，回头让你这位姐夫帮你打坏人！” 哄了好一会，小宝总算又乖乖地喝起粥，马恒往左右看了看，问魏小乔：“我就奇怪，这孩子都住院了，家里一个大人都不来，还要你照顾？” 马恒的话还没说完，魏小乔便发现，小宝的眼圈红起来。 “你就是来招他的吧？”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 小宝用手抹起了眼泪，开始低声抽泣。 “不哭啦，你爸知道你出事儿，已经连夜从外头赶回来，一会就能到，谁说我们小宝没人管！”魏小乔赶紧安抚道。 “我妈……不要我了！”小宝哽咽地回了一句。 “这话怎么说？”马恒立马追问。 魏小乔又放下粥碗，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塞到小宝手里：“不哭了，把脸擦擦！” 小宝听话地拿纸巾抹着泪，好一会后道：“我妈这几天一直住在外头小旅馆，说是有坏人要抓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在哪儿，我就一个人在家，然后昨天好晚了，我还在写作业，听到堂屋有动静，就出去瞧了一眼，原来我妈回来了，拎了一个包又要出门，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悄悄跟上了。” 魏小乔不免诧异，李月兰还真藏起来了。 小宝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我妈后来发现我了，叫我滚回家去，我怕她丢下我，一直远远地瞧着，然后，她就进了后巷。” 魏小乔看着孩子问：“遇到坏人了？” 小宝点点头：“有人等着我妈，说了几句之后，他们就开始打她。” “几个人？”马恒立刻问道。 “两个男的，跟姐夫一样高，还胖胖的，我妈后来都趴到地上了，他们还在打，我怕我妈被打死，就上去了！”小宝说着，嘴控制不住瘪了起来。 马恒感叹一声：“没想到小屁孩胆子够大，还跟人打架，难怪瞧着你鼻青脸肿，还真自不量力！” 第七十五章 圣母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瞧着小宝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哄着孩子道：“别听马恒胡说八道，好吧，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就是坏人！” 小宝怔了怔，抬起泪眼看着魏小乔。 大概也觉出自己话说重了，马恒赶紧附和魏小乔道：“对，我是坏人，小宝，下回打架，叫上我一块！” 等小宝慢慢缓过来一点，魏小乔忍不住开导起了孩子：“你要护着自己的妈，我觉得挺勇敢，可到底你还小，跟那些又高又胖的人比，实力相差悬殊，如果是我，那时候就该大声喊人！” 话说到这里，魏小乔顿了一下，魏德平猜得没错，小宝这回出事，果然是李月兰招来的，这疯女人自己作孽，连累儿子遭了殃，她却一走了之，也实在叫人不耻。 “我妈和我都喊了，那边平常就没多少人！”小宝委屈地道。 “你小乔姐也是瞎出主意，换成我，先撒丫子自己跑！”马恒又笑起来。 魏小乔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小宝，你妈后来去哪儿了？” 这下小宝又憋不住，带着哭腔道：“那两个人把我甩到地上，用脚踢我，眼瞧着我妈跑了……” 马恒直摇头：“你别说，李月兰能干得出这事儿！”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魏小乔忙拦住马恒，虽然她厌恶死了李月兰，可大人的恩怨，她没打算扯到孩子身上。 瞧着小宝此时小脸被眼泪、鼻涕全糊住了，魏小乔起身到洗手间那边，枕了一块热毛巾，回来替小宝擦了擦脸。 “我又有点糊涂，什么人要搞李月兰，还对小孩动手？”马恒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摇了摇头，瞧着床上还在抽泣着的小宝，伸手揉揉孩子后背，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没人拦着你，可记得啊，只会跟人动手的都是懦夫，咱有什么事，好好说理！” 这话一出，小宝“哇”地嚎啕了起来，引得屋里其他人都瞧了过来。 “小乔，忘了当初跟三秃子动手的事了？人家脑袋可是被你开了瓢！”马恒颇有点挑事儿地道。 魏小乔拿眼睨了睨马恒，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拆她的台。 小宝猛地停住，瞧向了马恒，显然被他这句话给吸引住了。 “谁让他敢欺负我妈，我也是一时气急，后头到局子里蹲了几天，我可后悔死了，警察叔叔教育我，用拳头根本占不了理，咱们要以德服人！”魏小乔正儿八经地回道，教坏小孩子的事，她可不能做。 临近中午，魏德平总算赶到病房，明显瞧得出来，看到魏德平，小宝的状态终于松驰了下来。 跟魏德平交代过孩子的情况，魏小乔也就功成身退了。 医院的停车场，魏小乔正要上马恒的车，魏德平从后面追了过来。 “二叔您客气，还来送什么，忙您的吧，回头有功夫，我跟小乔还会过来看小宝。”马恒冲着魏德平客套了一句。 “让小乔辛苦了，二叔我……心里过意不去！”魏德平一脸感激地道。 “我帮一把也没什么，不过小宝这回是给吓坏了，下午医生过来给他做心理疏导，二叔你问问医生，后头该怎么安抚，话说小宝碰上李月兰这样的妈，也是够倒霉的！”魏小乔当着魏德平的面，自然说话不那么客气了。 马恒不免在旁边添油加醋：“小宝可说了，他挨打的时候，李月兰只管自己逃命，这当妈的也是出了奇！” 魏德平听得眉头锁住，随即叹了一声，道：“刚下火车，警察还给我打电话，让我通知李月兰，让她去配合警方调查，我通知个鬼啊，这女的都不知道躲哪去了！” 魏小乔笑了笑，这就打算上车。 “小乔……我刚才瞧了一眼账单，我挣出来说还你。”魏德平倒是机灵，立马过来替魏小乔开了后车门。 “不着急，我记着帐，回头利息照算。”魏小乔随口回道。 马恒在旁边一乐：“小乔就这点小气，我要是你，还跟咱二叔提钱。” “咱小乔是个大度的，亲戚也得明算账，这钱肯定得还，我魏德平以后踏踏实实做人，就算卖苦力，也得把儿子养活大，我要再游手好闲，小乔，你们骂死我！”魏德平居然在那诅咒发誓起来。 魏小乔坐进车里，想了想，打开车窗对魏德平道：“刚才听小宝的意思，出事的时候，李月兰像是跟人约了见面，后来大概是没谈拢，对方就动了手，这会李月兰跑了，你们父子俩小心一点，要是再有人找上门，赶紧报警吧！” 魏德平恨恨地一跺脚：“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这下鸡飞狗跳，这老婆子就是在作死！” 车子缓缓发动，魏小乔转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处的魏德平，感慨一声：“我这二叔啊，也说不上多差劲，就是懒了一点，又遇上那个凶悍贪财的李月兰，这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教训，就此老实下来。” “感觉跟你二叔算是和解了？”马恒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道。 “也算不上什么和解，有时候觉得吧，二叔挺让人烦，有时候又觉得他也可怜，现在这种状况，我袖手旁观，日后我爸回来，肯定要骂我，我倒不想当圣母，可身不由己啊！”魏小乔说着，打了个哈欠。 “圣母……你给自己定位挺高？”马恒调侃道。 魏小乔长出一口气，将头靠在车窗上，昨晚基本上等于没睡，此刻她已经困得要死。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一直没听明白，李月兰惹到了谁，连警察都找上了门？”马恒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魏小乔张刚想开口，却几在瞬间陷入了梦乡…… 有敲击玻璃的声音，把正在车里熟睡的魏小乔惊醒了过来。 魏小乔睁开眼，看到已经站在窗外的马恒，迷瞪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 “进去睡一会，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马恒从后面拍了拍魏小乔的脑袋。 “找个最贵的地儿，好久没宰过你了！”魏小乔说着，伸了一个懒腰，仰起头，任由午后温暖的阳光拂到自己脸上。 御品轩那边，有人吼了一嗓子：“小乔，听说你昨晚去当圣母了？” 魏小乔顺着声音望过去，牛家宝正靠在御品轩门口的柱子上嘻嘻笑着，很明显，这“圣母”名号，是沈默亭说出去的。 “活干得怎么样，倒有功夫耍嘴皮子！”魏小乔怼过去一句，走上台阶，朝店里伸了伸头，发现除掉密密麻麻的钢架，瞧不见一个干活的人。 瞅了半天，魏小乔转头问道：“怎么停工了？” “沈总让放假半天。”牛家宝侧过身，对魏小乔道。 “什么意思啊，你老板现在有钱了，做事也就不用上心，给我修得半半拉拉，自己玩儿去了？”魏小乔一下子暴躁起来，没几天就有专家要过来做评审，沈默亭居然这时候停工，早知道他是个不守信用的，早上魏小乔让人送粥过来，就该嘱咐外卖师傅，直接拿粥泼了沈默亭的脸。 见魏小乔急了，牛家宝还在那笑，却故意不解释。 马恒伸手拍了魏小乔肩膀一下：“以后说人坏话，得往身后看看。” 魏小乔一回头，原来沈默亭正从对面朝御品轩这边过来，一张脸挂着，看来听到了魏小乔的抱怨。 “沈默亭有钱了，这话打哪儿来？”马恒凑近魏小乔，笑道：“感觉才几天工夫，出了好多事啊！” 沈默亭走到了魏小乔跟前，朝店里看了一眼后，淡然地道：“顶上的大梁，有三根糟朽严重，承重部位长期受压，出现环裂，只有进行更换，新的大梁在加工厂订做，明天下午送到；为了替魏小姐省两个钱，其他还能用的梁，我让人做了修补，又用铁箍加固，这部分基本已经完工，我只是让工人们休息半天，魏小姐还挺不乐意？” “我开玩笑啦，”知道自己无意中把人给得罪了，魏小乔赶紧解释，可想一想，又不愿意被沈默亭压住气焰，不免酸了一句：“知道咱们沈总厉害，现在御品轩在你手上，你要说不修，我们半点办法都没有！” 马恒在旁边起哄：“小乔你刚才说沈总玩儿去了，人家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你现在找补，来不及了！” 沈默亭又瞟了魏小乔一眼，越过她，进了御品轩。 魏小乔嘟了嘟嘴，感觉休息不好，人便容易烦躁，心里想什么，控制不住会脱口而出。 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魏小乔不免回头看了看。 是严芷晴的车停在了望远斋外，没一会，魏小乔看到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严秘书，都在等着你呢，”牛家宝乐呵呵地上前道：“刚接到两个新项目，沈总说要一块开会。” 严芷晴点了点头，似乎准备进望远斋，魏小乔多看了一眼，感觉严芷晴今天把自己捂得有点紧，除了墨镜和黑色口罩，头上还有一顶渔夫帽，也不怕热得慌。 以为严芷晴这就进去了，结果人家却停住脚步，然后转过身，又朝着御品轩走过来。 魏小乔眼瞧着严芷晴从自己跟前走过，进了御品轩。 “二哥，我父亲和你舅舅已经联名给沈伯父发了质询书，除了要求他对非法集资事件作出说明，并对涉入其中的人员做出处罚外，也正式建议沈伯父辞去公司总裁职务，尽快由你接任。”严芷晴站到沈默亭身后，直截了当地道。 沈默亭回过头，看了一眼严芷晴，没有任何回应。 魏小乔正站在门口，这时眼睛眨了眨，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沈默亭，你要走可以，我这边的活怎么办？” 第七十六章 路数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哪儿都有你的事儿？”沈默亭瞪向了魏小乔。 还没等魏小乔还之以颜色，严芷晴已经在旁边道：“魏小姐，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既然已经签过合同，工作室绝对会履行义务，就算二哥以后回到沈氏，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到这一边，我会帮他继续督促，直到工程完工。” 说到这里，严芷晴又望向沈默亭，道：“二哥，这段时间我正好接触了几位设计师，其中一位有十多年的古建筑修复经验，在国内外也获过不少奖项，我觉得他非常适合接手御品轩这个项目，什么时候你有空，我让他来见见你？” 沈默亭眉头拧了拧，视线还对着魏小乔。 魏小乔接收到沈默亭的目光，故意沉吟片刻，道：“这样……也行吧，感觉你们现在这位设计师做事磨蹭，脾气又大，还喜欢沾客户油水，记得，下一回换一个有点服务意识的啊！” “说话不要信口开河！”沈默亭不高兴地道。 “我实话实说啊，早上那两份粥的钱，回头从工程款里扣！”魏小乔扬了扬头。 沈默亭嘴角抽了抽，看上去似笑非笑。 “二哥，每个人都有他天生的责任，谁都无法逃避，这一次，所有人都期待你回去！”严芷晴语气坚定地道。 “这里好像是没我事儿，你们慢慢聊！”魏小乔说着，又瞧了瞧沈默亭：“沈总这一走，从此之后春风得意，只要别拆了瓷器街，什么事都好说啦！” 说完，魏小乔转身要往后院走。 “谁说我要走，魏小乔，你什么话张口就来？”沈默亭来了一句。 魏小乔蓦地站住，回头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脸拉得好长，浑身上下透着不高兴，魏小乔闻出了空气中的火药味，琢磨着刚才自己最多调侃了沈默亭几句，也没得罪他，一个劲要沈默亭回沈氏，非要给他套上所谓责任的，明明是严芷晴，沈默亭这一枪，开得不是地方。 “魏小乔，解释一下！”沈默亭看来盯着魏小乔不放了。 “解释什么？”魏小乔笑了一声，也是怕了沈默亭，干脆半真半假地道：“是我没说恭喜发财，把沈总得罪了？” “二哥……”严芷晴张了张口。 沈默亭却直接打断了她，还算心平气和地道：“芷晴，你回工作室吧，先看一看新项目的材料，回头我们要开会。” 严芷晴明显迟疑了，脚步挪了挪，却又不肯走开。 “魏小乔，我记得咱们的合同一式两份，你从来都不看的吗，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甲方认可乙方设计方案之后，非质量相关问题，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撤换设计师团队，否则视为乙方违约，”沈默亭冷冷地道：“魏小姐显然也没认真读过违约条款！” 魏小乔搞不清楚沈默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烦他没完没了，嘴里不免嘟囔：“又不是我说要换你，搞这么气势汹汹，你自己当老板，是走是留，谁管得着啊！” 说这话时，魏小乔还看了严芷晴一眼，本来就是她挑起的话题，沈默亭明显是不痛快了，又不敢冲严芷晴发火，倒是把她魏小乔当成了炮灰。 严芷晴微低着头，因为脸上蒙得严实，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不过从整个姿态来看，严芷晴这时候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魏小乔，难得你说对一句，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决定？”沈默亭讲完一句，抬脚朝着御品轩外走去。 几秒之后，严芷晴转身跟了出去，只留下魏小乔站在店里，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那个严秘书什么路数？”一直站在外面的马恒朝严芷晴那边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家进了望远斋，马恒才转身进来，好奇地跟魏小乔打听：“把沈默亭搞火的是严秘书，怎么沈默亭倒拿你出气，这就有点意思了！” “严秘书是他亲戚，自然不能打、不能骂，我可不活该吗！”魏小乔气哼哼地道。 刚才不知道躲到哪儿的牛家宝从外面伸了伸头，安慰魏小乔道：“你别在意啊，我们工作室也这样，严秘书出的岔子，沈总一般都不说她的！” “哟，这么护着啊！”魏小乔不屑地道，连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带了一丝酸味。 马恒瞧了魏小乔片刻，低头笑了一声。 “也不是吧，”牛家宝走进店里，道：“跟沈总处时间长了吧，我也摸到一点他那脾气，沈总要是瞧得上你，说话就会随便一点，不把你当外人；如果跟你不太熟或者不想太熟，一般都挺客气，严秘书就属于后一种。” “你是说，小乔还算前头那种喽？”马恒很有些故意地问道。 牛家宝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摇头道：“也不对，应该是小乔跟沈总不太对脾气，所以动不动喜欢正面杠上。” 马恒乐起来，跟牛家宝开了一句玩笑：“你小子有点不地道，明明瞧着沈默亭在杠小乔，你都不进来说句公道话，好歹小乔是你的小青梅，你这会儿见死不救啊！” “话不能这么说，”牛家宝开始挤眉弄眼了：“男人要为事业打拼，不能因为女人，把老板得罪了！” “就知道你吃里扒外！”魏小乔左右看了看，瞧见不远处丢了一把扫帚，直接过去，抄起扫帚朝着牛家宝打了过来。 牛家宝还挺知道躲，掉头就往外跑。 马恒呵呵直笑，从后面拉住魏小乔，冲着已经跑到望远斋门口的牛家宝道：“晚上带你一块儿出去坐坐，回去问你老板要不要一起！” “收到！”牛家宝回身，冲着魏小乔做个鬼脸，便钻进了望远斋。 “用得着叫他们吗？”魏小乔直接白了马恒一眼。 “别呀，我刚才听出点意思，沈默亭这是要回沈氏，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和气生财！”马恒一脸精刮的表情。 “晚上你们去吧，我才不跟着你巴结有钱人。”魏小乔说完，将扫帚直接甩给马恒，转身往后院走去。 天黑之后，补足了觉的魏小乔走出御品轩，坐进马恒车里。 半天没见马恒开车，坐在后座的魏小乔不耐烦地道：“真等沈默亭啊，用不着吧，我今晚就想大吃了顿，别败我胃口好不好？” “我下午没事，到他工作室坐了坐，难得人家赏脸，说好一块喝一杯，”马恒回头笑道：“就当帮姐夫的忙，沈总以后出了瓷器街，说不定再想见他，还要预约排队。” 魏小乔嗤笑一声，靠回到后座上，道：“他这人拽着呢，根本没打算回沈氏，好象是严芷晴一厢情愿，而且不瞒你说，沈氏这回麻烦挺大，算是内忧外患，沈默亭也不会轻易地回去。” “知道这么多，沈默亭跟你透的底？”马恒立刻问道。 “我跟他不熟！”魏小乔说到这里，又催道：“这人怎么回事，既然都说好了，这几点了，还不出来，难道要进去请啊！” 马恒呵呵一笑，对魏小乔道：“先别着急，他们在前头老许家忙着呢，老许也想学咱们御品轩和望远斋，修缮之后申请文保单位，毕竟是祖宗留下的产业，没几个人愿意抛下。” 魏小乔眼睛一亮：“那可是好事，怪不得前几天，许叔老来跟沈默亭搭讪，原来是这个想法。” “下午我跟牛家宝聊了一会儿，算是搞清楚来龙去脉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沈氏那边闹得厉害，咱们瓷器街倒能渔翁得利。”马恒说着，朝魏小乔凑近了点，问：“你们两个最近相处得不错？” “谁？”魏小乔故意装作没听明白。 “别在我跟前扮矜持，以前我就觉得，你和沈默亭站在一块，不要太有趣了，这次又听你姐说了，好像我们小乔对人家挺有好感。”马恒紧盯魏小乔，眼神里尽是试探。 这下魏小乔炸锅了，伸手打开车门，气哼哼地道：“你才对他有好感，没瞧见刚才那家伙神气活现的样子，我瞎了眼才对他有好感，算了，我晚上哪儿都不去了！” “哎，别这样啊，开个玩笑都不行啊！”见魏小乔真下了车，马恒赶紧出来，笑着哄道：“至于吗，生这么大气，我逗你玩儿的，想想也对，我们小乔有才有貌，才不稀罕嫁什么豪门！” 魏小乔被气得笑起来，直接抬脚，装作要踢马恒，马恒作势往后退了退。 不远处传来刹车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一齐望了过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望远斋门口，前车的司机下来，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沈默亭她爸来了？”马恒看了看魏小乔。 “应该……不是吧？”魏小乔疑惑地回道，她记得沈义达的座驾跟这车不太一样。 有人从车里出来，是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果然不是沈义达。 “到底谁呀？”马恒又问，还看了看魏小乔。 “我哪知道！”魏小乔说着，又重新钻进马恒车里。 后面那辆车正好停在马恒车的旁边，魏小乔侧过头，看到了驾驶座上的人，一时觉得眼熟，又多瞧了人家几眼，魏小乔总算想起来，这位正是严芷晴的未婚夫，好像叫什么……薛宇。 “先生，请问这里是望远斋？”薛宇从车里下来，看到近处的马恒，便问了一句。 “是啊，你们来拜访牛老爷子？”马恒点了点头，顺口问道。 薛芙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马恒。 这边的话音还没落，望远斋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严芷晴抱着念念出来，总算摘了头上那一套防护设备，笑盈盈地站在了那位中年人的面前。 魏小乔不由把脸贴近了窗，严芷晴脸上这粉……抹得有点厚，不知道来的是何方人物，至于她打扮得这么隆重？ 第七十七章 婚约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半个小时之后，魏小乔终于知道，能让严芷晴如此盛妆出迎的，是沈默亭的亲舅舅徐兆峰。 “这位徐先生可不是一般人，厉害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人家获过他们国家总统亲自颁发的大荣誉勋章，当年还差一点入阁做了经济部长，沈总他爸到徐先生跟前，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一间西餐厅里，稍后赶来的牛家宝兴致勃勃地道。 魏小乔低头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这时抬头看向牛家宝，忍着笑问：“听着是挺厉害，以此类推，沈先生都站不了了，沈默亭不得连跪的地方都没有？” 一旁马恒“噗嗤”笑出来，摇头晃脑地道：“小乔，也就你敢这么调戏沈默亭！” “什么叫调戏？”魏小乔斜了马恒一眼。 “这话说的，前妹夫怎么也比不上亲外甥，”牛家宝呵呵笑道：“徐先生这回亲自飞过来，就是为了看望他这亲外甥，当然，谁都明白，人家是来劝沈总回去的。” 马恒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现在急着把人弄回去了，当初沈默亭不是被赶出沈氏的吗，他舅舅那时候不说话？” 牛家宝立马解释：“我们沈总是自己撂了挑子，当初沈氏有人容不下沈总，在背后搞小动作，沈先生不仅不帮儿子，还想借此压制沈总，结果把他给惹爆了，话说我老板要是不高兴起来，别说是老爸了，连他自己的帐都不买！” 魏小乔正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还没开始嚼，听到牛家宝这么说，差点喷笑出来。 “敢在背后议论你老板，牛家宝，你现在翅膀长硬了？”马恒伸手拍了拍牛家宝肩膀：“还是太年轻，没吃过亏啊！” “大家是自己人，我才说实话，”牛家宝冲着马恒举起酒杯，继续道：“话说回来，单是六马桥出这么大纰漏，沈先生就算还不想让位，也由不得他了。” “他舅舅都出了面，沈默亭真要回去了？”魏小乔问了一句。 牛家宝耸了耸肩：“徐先生一到望远斋，就进了沈总办公室，谁都没让进，两个人单独在谈，不过，之前听沈氏的同事提到过，好像沈总唯一肯听的，也就是他这位舅舅的话。” 马恒一笑：“牛家宝，沈默亭要是回去当小老板，你这么忠心耿耿，迟早水涨船高，回头可别忘了，在沈总跟前多提提我！” “马恒哥，你开我玩笑呢！”牛家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魏小乔索性嘲笑马恒一句：“沈氏都乱成这样，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你确定巴结沈默亭，对你有好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大一个企业，不可能说倒就倒，”马恒倒跟魏小乔分析起来：“而且牛家宝刚才说了，沈默亭那位舅舅家底厚着呢，能不管外甥死活？” 说到这里，马恒突然反应过来，拿手点着魏小乔：“小乔，这就没意思了，什么叫我巴结沈默亭，我还不是为了你啊！” “好笑吧，跟我有什么关系？”魏小乔横了马恒一眼。 马恒打量着魏小乔，颇有些意味地道：“我跟他搞好关系，以后你们……有什么，我不是也能说得上话！” “小乔跟沈总有什么？”牛家宝耳朵倒是挺尖。 魏小乔自然听出马恒在调侃她，抽起桌上小花瓶里插着的玫瑰，冲着马恒砸了过去。 马恒笑着往旁边一躲，那枝玫瑰被甩到地上，引得站在附近的服务生朝他们看了一眼。 牛家宝还在那追问：“马恒哥，到底有什么，没听明白！” “用不着你明白，”马恒似乎想把话题岔开，问牛家宝道：“牛家宝，那位严秘书挺有意思，刚才听她那语气，感觉能当你们沈总一半的家，就算是亲戚，手也伸得太长了，要是换成我，除了老婆，谁敢对老子这么指手划脚，早踹一边去了！” “你管别人的事！”魏小乔好笑地道。 牛家宝注意力到底被马恒引开，回道：“你也知道是亲戚喽，到底要给点面子，话说严秘书自从加入工作室，听她话里话外，都在劝沈总回沈氏，这一位真是做着秘书的活，操着老板娘的心，幸亏她有未婚夫，才让咱们沈总逃过一劫。” “所以呢，找老婆是门学问，千万不能要那种成天想管住你的。”马恒一副不要太赞成的表情。 “我姐多好，管都懒得管你！”魏小乔顺口揶揄了马恒一句。 马恒咳了一声，这下显然没话说了。 牛家宝倒来了劲，冲魏小乔挤了挤眼：“小乔，话说回来，这也得分谁，你要是管着我，我乐意着呢！” “我不乐意！”魏小乔立刻瞪过去一眼。 马恒猛地大笑，拿手直拍牛家宝后背，冲着他道：“牛家宝，别再打小乔主意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牛家宝嘿嘿笑着，故意缩了缩脖子。 两个男人这回喝得不少，牛家宝本来酒量就不好，又经不住马恒劝，喝到后头，已经醉态百出。 马恒索性也不开车了，三个人打车回了瓷器街。 望远斋门口，瞧着牛家宝无论如何自己是进不了屋了，马恒和魏小乔只得一个架着，一个扶着，把人弄进了望远斋。 “你不用跟上，晚上我也不走了，到牛家宝屋里挤一挤。”马恒回头跟魏小乔说了一句，便沿着东边门廊，往后院走去。 魏小乔原本准备出去的，脚都已经抬起来，却莫名心里一动，身不由己地转过照壁，朝里头看了看。 前院暗黢黢一片，只有正当中沈默亭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魏小乔隐隐地看到，里面有人影晃了一下。 原地站了一会，魏小乔心里嘀咕，沈默亭这家伙虽然讨厌，到底是个肯做事的人，除了口里不饶人，做人也算可以，认真想想，有时候两人斗个嘴，都在闹着好玩，要是他走了，以后还真少了点乐趣。 瞎琢磨了片刻，魏小乔便要转出照壁，回自己的家了。 就在这时，望远斋的门响了一下，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魏小乔一下子顿住，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还会有来人，瓷器街这一片靠派出所挺近，向来治安不错，也就拆迁队捣了几回乱，没出过什么大事，难不成今天还……进了贼？ “这么晚了，你还过来这里做什么，跟我回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魏小乔多少觉得耳熟。 “我已经让你不要跟着我，你现在连这点风度都不要了？”一个女声在回应，明显很不高兴。 到底听出了声音，魏小乔有点纳闷，大晚上的，严芷晴怎么又回了望远斋？ “我已经跟你道过歉，昨天情绪不太好，才控制不住对你动手，徐伯父当着你的面也教训过我，我以为没事了，你怎么还这样？”男人又开了口，魏小乔连蒙带猜，确定是那个薛宇。 “解除婚约吧，没什么好说了，我不会嫁给只会用拳头说话的人。”严芷晴回答。 照壁后的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解除……婚约？ 顿了片刻之后，薛宇笑起来：“你也明白的，这根本不可能，我们订婚还不到半个月，圈子里那么多人参加过我们订婚礼，转眼就说取消，你不怕丢脸，你父母还有伯父会同意？” 严子晴到一点不肯退让：“早上我已经到医院验过伤，检验报告也给我父母发了过去，他们明白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就因为我无意中打了你一巴掌？”薛宇冷哼一声：“还验伤，你怎么不去报警啊？” 严芷晴冷笑一声：“薛少在外面玩得那么开，也无所谓面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报警？” “严芷晴，看来有人撑腰，底气这么足？”薛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魏小乔不由摸了摸下巴，按照两人的说法，薛宇对严芷晴家暴了，难怪下午她的脸捂得那么紧，后头还化了浓妆，原来是要遮住伤口。 “我对你根本无所谓，我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不过严芷晴，你最好别忘了，没有我家支持，你伯父那个远洋开发的项目，说停就能停！”薛宇似乎开始恼火了。 “拿那点事来威胁我？”严芷晴嘲笑了一声：“我伯父的生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魏小乔心里直叹气，自己算是进退两难了，这对未婚夫妻谈分手，干嘛非跑到人家门口。 “严芷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薛宇冷笑道：“你确定把我甩了，就能心想事成？” “我怎么想的，和你没关系，你不如好自为之，大家好合好散！”严芷晴冷淡地问道。 “好合好散？那可不行，我的面子丢不起，”薛宇嘲弄地道：“严芷晴，谁都没有你会算，你那么喜欢沈默亭，当初就别答应跟我订婚呀，现在才后悔，搞不搞笑？其实你要是不着急，隔个两、三年，说不定我就放你自由了，不过现在不行，我丢不起这个人！” “不可能！”严芷晴回得斩钉截铁。 似乎两人对峙了片刻，魏小乔听到薛宇又开了口：“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进去跟沈默亭谈一谈。” “你要干什么？”严芷晴立刻喝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我都被戴绿帽子了，还不能讨个公道？”薛宇冷笑一声。 魏小乔早听得愣住，这时转过头，朝沈默亭办公室望了望。 第七十八章 猛药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薛宇，你玩够没有，我跟你取消婚约，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敢骚扰二哥，我……”严芷晴明显忍着气道。 薛宇语带嘲弄地问：“严芷晴你慌什么，别是到现在还没得手吧，这就有意思了！对了，默亭不是早有了女朋友，你真不怕倒贴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为这几句话，魏小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搞半天沈默亭原来是有女朋友的，没想到这家伙口风挺紧，平白带累她被人误会。 院子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大吼：“真要命，你立刻到外头站着去，我马上过来！” 正听着墙角的魏小乔虎躯一震，心虚地以为自己被发现，差点蹦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后院冲出来，直接越过魏小乔，转到了照壁后。 反应过来那是马恒，魏小乔的心才算蹦回嗓子眼，不过问题来了，这家伙吃错了药，瞎嚷个什么劲！ 这边魏小乔惊魂初定，沈默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 魏小乔猛一转头，沈默亭正从他办公室里出来，视线跟魏小乔对个正着：“你……” 没等沈默亭把话说完，魏小乔完全是急中生智，朝着外面喊道：“马恒，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你来做客还是做贼？” 0.01秒后，魏小乔作出了决定，事到如今，多说没用，还是闷头跑吧！ 然而，魏小乔的决定还是有些慢了，严芷晴和她那未婚夫转过照壁，倒是很齐心地挡了魏小乔的道。 “不好意思，借过！”魏小乔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故作镇定地想要绕过这两人。 “魏小姐怎么在这儿？”严芷晴问了一句，语气有些生硬。 “我……呃……”魏小乔直接被问住，这要是说实话了，人家可不就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尴尬。 “魏小乔，既然是来做客的，不说一声就要走？”这时发话的是沈默亭。 “是啊，走了，不送啊！”魏小乔眼睛瞧着正向她望过来的严芷晴，手却下意识地冲沈默亭直摆。 “魏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找二哥的，有什么事儿吗？”严芷晴盯住魏小乔，再次问道。 “啊……是啊……和我姐夫过来坐坐！”魏小乔呵呵笑着，硬着头皮编瞎话。 “两位怎么回来了？”沈默亭终于走过来，站到魏小乔旁边，却在向严芷晴和薛宇发问。 薛宇很有兴致地看着魏小乔，说了一句：“人家约会，芷晴，你瞎问什么？” 约会？ 魏小乔眼角抽了一下，立刻澄清道：“哪有啊，就是串串门！” “默亭，上次见到你女朋友，我就觉得挺有意思。”薛宇说话时，眼睛瞧向魏小乔。 “是吗？”沈默亭居然笑了，也看了看魏小乔。 魏小乔这下明白过来，所以，刚才薛宇口中沈默亭那什么“女朋友”，指的是……她魏小乔？ 这真是没完了，魏小乔心里嘀咕，一个个认定了她和沈默亭……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要随便开女孩子的玩笑。”替魏小乔解围的，居然是严芷晴。 魏小乔讪笑着，开始慢慢地往外挪，今晚这望远斋是待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魏小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感觉这下抓住了救命稻草，魏小乔大大方方地退后两步，说道：“不好意思，我接电话，失陪啊！” 随即，魏小乔头也不回地跑出照壁，拉开了望远斋的门。 等站到外面，魏小乔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要跟电话那头的马恒算账了：“刚才好端端的，你鬼吼鬼叫什么，把我吓死！” “我叫了吗？”电话那边，马恒似乎愣一下。 “出什么事儿了？”魏小乔说着，便往御品轩走去。 “我都快睡了，你二叔给我打电话，说刚才他趁小宝睡着，想回家取点东西，没想到一进屋，撞见里头乱七八糟，肯定是进了贼，把他给吓得不轻。”马恒说了一句。 魏小乔愣住，立刻问：“人怎么样啊？” “他到家的时候，小贼早就跑了，我担心他破坏现场，让你二叔赶紧出来，他刚才说话都在哆嗦，对了，你把他家地址给我，我先报个警，然后赶过去看看！”马恒在那边回答。 “你在哪儿？”魏小乔往四下瞅了瞅，街上空荡荡的，也没瞧见什么人影。 “我在牌坊这边，正打车呢！”马恒说着，打了个哈欠。 想到马恒晚上也喝了不少，到底怕他误事，魏小乔立刻迈步朝着牌坊那边走去：“我跟你一块儿，等我一会！” 等魏小乔打完报警电话，又和马恒一块儿坐上了车，不免嘀咕道：“我二叔家的事儿还真多，一会李丽丽非法集资，一会小宝被人暗算，这下家里又进了贼。” “回头我帮你二叔算算星座，别是最近水逆吧！”马恒笑道。 “我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算命了？”魏小乔好笑地问了句，将头扭到车外。 两辆车从他们旁边经过，魏小乔认出，其中一辆是严芷晴的车，后面跟着的，好像是薛宇，看来沈默亭已经把人打发了出来。 魏小乔收回目光，便开始思忖刚才严芷晴和薛宇那番对话。 应该好多人都瞧出来了，严芷晴对沈默亭有一种明显有些过界的关注，至于动机……薛宇似乎揭开了谜底，虽然严芷晴并没有承认，不过要认真琢磨起来，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就比如说，严芷晴这么急着要退婚，说不定真是为了沈默亭。 想到这里，魏小乔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莫名有些不太痛快。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不理！”马恒伸出大手，在魏小乔面前摇了摇。 魏小乔回过了神，拍开马恒的手，问道：“你说什么了？” 马恒打量着魏小乔，突然乐了：“我想起来了，刚才我从牛家前院跑出来，好像有谁站在那儿，是你吧，黑灯瞎火的，干啥呢？” 魏小乔：“……” “我送牛家宝进里头，可瞧着前院只有沈默亭那屋还亮着灯，你这是……去找人家了，没想到你还挺主动啊！”马恒越说越乐。 “你看错了！”魏小乔脸有些红，伸手推了马恒一把：“再来造谣诽谤我，我就给我姐打电话，看她怎么治你！” 马恒倒是机灵，赶紧求饶：“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当真啊！” 魏小乔瞪过去一眼，决定给马恒再下点猛药：“从今天开始，你要再拿我跟沈默亭扯一块，我代表我姐跟你绝交了！” “你们两个吵架了？”马恒一副嗅到什么的表情，凑近魏小乔问道。 “闭嘴！”魏小乔直接瞪了过去。 马恒一路忍着笑，直到车停在了魏德平家的巷子里。 警察早已到了现场，正在魏德平房子里取证。 魏德平垂头丧气地蹲在屋门口，看到马恒和魏小乔出现，立刻起身迎上去，一开口便唉声叹气：“我算倒霉到家了！” “有没有进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魏小乔直接问道。 “一会才让进去清点，警察在里头拍照，你们瞧，还拉着警戒线呢！”魏德平说到这里，又叹一声，道：“家里那几个钱全揣在李月兰兜里，这下又被刮了一层皮,成心要逼我们爷儿俩走投无路。” “破家值万贯，谁家里没几样好东西呢，回头咱们帮你找一找！”马恒还有心思调侃了魏德平一句。 听到马恒这么说，魏德平表情一变，开始捶胸顿足：“也不瞒你们了，我屋里最值钱的就是一罐子，刚才想进去找我那宝贝，被警察拦住了，要是那罐子没了，我算是再翻不了身。” 马恒直接笑了出来：“感觉今天不出这事儿，二叔还不会把藏宝贝的事讲出来，不过别担心，就算碎了，小乔也能帮你补得天衣无缝。” 看着魏德平快要哭了，魏小乔赶紧拦住马恒：“话说够了没，二叔正不痛快，你非得火上浇油！”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警察取完了证，魏德平到底进了屋，也不管那一堆狼藉，直接冲到里间卧室，先是翻柜子，随后又在各个屋乱窜，一脸的火急火燎。 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贼，感觉房间里能翻的地方都被翻了一遍，几个抽屉东倒西歪，就连床上的被褥，也给掀到了地上。 马恒跟在急得老脸胀红的魏德平身后，到底劝道：“二叔您悠着点，东西丢了再挣，人可别出事！” 魏小乔四下瞧瞧，觉得乱得看不过眼，便卷起袖子，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结果没一会，居然发现卧室地上洒着几张百元钞票，不由好笑地道：“这什么贼，地上有钱都不捡，拾金不昧呢！” 马恒好奇地进了卧室，瞧着好几张钱，调侃道：“别是瞧二叔穷，人家出门还给一点吧！” 两人正说着，魏德平不知在哪个房间大叫一声：“祖宗保佑啊，宝贝还在！” “冲你二叔这叫法，明天贼还得被招来。”马恒朝门外瞧了瞧，冲着魏小乔笑道。 没一会，魏德平抱着一个暖水瓶过来，乐不可支地道：“只要它还在，我就不怕了！” 魏小乔和马恒一块望向那暖水瓶，都有些看傻了。 “不会是受了刺激，脑子不管用了吧？”马恒嘀咕道。 “小乔，帮我看看，就这东西，可花了我小20万呢！”魏德平兴奋地举起了怀里那只老式塑料暖水瓶。 第七十九章 乾坤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二叔，有什么话慢慢说，真要没钱了，我来帮你，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儿！”马恒显然有点被吓到，下意识挡在了魏小乔前面，还试图安抚魏德平。 “这下我心就定了，前些年我跟人兑了这罐子，当时就打算囤着，等价格涨一点再出手，小乔，这回我也不囤了，你帮我找个下家，我要价不高，30万……我马上就卖！”魏德平完全没注意到马恒突然警惕起来的表情，乐呵呵地绕过他，要把暖水瓶递给魏小乔。 魏小乔没伸手去接，细细地观察魏德平神色，她倒不怕魏德平失去理智伤害到人，只是不理解，自己这位二叔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神神叨叨。 “30万啊，要的不多，这样吧，我来帮你找下家，”马恒一拍胸脯，随即又劝魏德平：“我说，这么好的罐子，二叔你先把它收好了，回头事情谈成，咱们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概觉着马恒说得有道理，魏德平点了点头：“就听马恒的，回头拿到钱，我把当初答应小乔的利息也一块还了。” 说完，魏德平抱着暖水瓶，嘴里嘀嘀咕咕地出了卧室 瞧着魏德平站到客厅里，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一会叹气，一会又笑开了，马恒凑近魏小乔，低声道：“先顺着他，回头我看看，要真不对劲，找个医生给他瞧一瞧。” 魏小乔叹了口气，走到外面，将刚才从地上拣的那几张钞票，塞进了魏德平口袋。 隔日，御品轩的库房里，魏小乔带着店里的人，正打包准备发往法国的瓷器。 毕竟是易碎物品，包装起来要格外小心，好在御品轩也不是头一回做外国人的生意，算是经验丰富，每一件东西，都先在外面包上厚厚的保利绒，再整齐码放到箱子里，之后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塞实了泡沫，以求万无一失。 人要忙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已经到了下午。 “小乔，出来哎，我给你送好东西了！”库房外，有人在叫魏小乔。 老吴从外面进来，对魏小乔道：“马恒过来了，你出去看看吧，这边我带着人收拾。” 魏小乔答应一声，摘掉身上的围裙、罩袖，便出了库房。 院子里，马恒乐呵呵地站在那儿，魏小乔别的没注意，倒一眼瞧见他怀里抱着的那只塑料暖水瓶。 又看看马恒的脸，魏小乔觉得，他这样子跟昨晚的魏德平简直异曲同工。 “别告诉我，这小20万的暖水瓶，你已经找到下家了！”魏小乔忍不住揶揄道： “我早上去医院，二叔非要让我把这宝贝送到你这儿，说东西搁在御品轩，比他随身带着安全。”马恒笑道。 “随便吧！”魏小乔感觉马恒也有些神叨了，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工作室走去。 马恒跟在魏小乔后头，还故弄玄虚地道：“我说，你就给瞧瞧吧，他这东西到底能值几个钱，回头我问我那些哥们，有谁看得上，赶紧出手算了！” 魏小乔正在开门，这时猛一回头，不可思议地盯着马恒：“你脑子也出问题了？” “咱们先瞧了再说！”马恒倒冲着魏小乔挤了挤眼，似乎还挺神秘。 等马恒小心翼翼地把暖水瓶放到工作台上，魏小乔已经哭笑不得了，成心调侃道：“这种瓶子市面上少见，不排除有些土特产店还在卖，按照现在的物价，二、三十块算是顶了天，加上又脏又破，5块钱差不多，你去问谁想要！” 马恒一乐，煞有介事地道：“任何东西，咱们都不能只看表面，要不要我给你变个魔术？” 魏小乔被逗笑了，干脆坐到工作台边，冲着马恒道：“好啊，你变给我看看！” “别急，我还没进来呢！”工作室的窗外，露出了牛家宝的脸。 魏小乔转头，朝着外面道：“先买票再进来！” 没一会，牛家宝笑呵呵地进了工作室，拿手勾住马恒的脖子：“马恒哥，什么时候踏进娱乐圈了，还变魔术，你那生意做不下去了？” “哪儿都少不了你！”马恒笑着拿胳膊一捅牛家宝肚子：“外头那么忙，你不去盯着，谁叫你进来的？” “牛家宝，认识这个不？”魏小乔拿手指着暖水瓶，故意问道。 牛家宝瞅了一眼，道：“这可是老古董，我奶奶现在还用着呢！” “让一边去，给你们看看好东西！”马恒还在那故作神秘，装腔作势地转了转手腕，随后拿起那只暖水瓶。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马恒得意地拿手拧开瓶底，随后在里面掏了两下，直到一件瓷器，被慢慢地从里头拉了出来。 “这下放心了吧，咱二叔脑子还当着家，昨天他是太激动，忘了把里头东西给咱们瞧，刚才在医院，他告诉我，当年瞒着李月兰买下这罐子，就怕被她发现，特意乔装打扮一番，别说，要不是这东西外表不起眼，指不定真被小贼给顺手了。”马恒乐呵呵地道。 魏小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将那件瓷器拿到手里。 “里头还有这乾坤？”牛家宝好奇地伸头瞧瞧，嘴里嘟囔道：“回头我也拆我奶奶那只暖水瓶，难怪平常一碰，她老人家就冲我直吼。” “那是你毛手毛脚，牛奶奶怕你把暖水瓶给砸了！”魏小乔嘲弄道。 “二叔说，这是道光年间的东西，水色跟画工都是头份，”马恒瞧着罐子道：“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上面图案太花哨，看着闹腾，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买。” “广彩瓷高装罐，大约是道光到咸丰年间的，”魏小乔慢慢转动着罐身，道：“这种瓷器要经过二次烧制，最初是白瓷，之后再上色，它的纹饰被称为织金彩，底色用的是纯金勾绘，你觉得花哨，当年可是外销瓷，带了一些西式画风，看到没有，罐身上每一幅画面，都是推开窗望出去的视角，这叫做开光。” “老和尚开的光？”牛家宝立刻问道。 魏小乔瞥了牛家宝一眼：“不懂别瞎问！” “果然是真品，”马恒乐了起来：“没想到二叔还有不走眼的时候。” “东西倒是旧的，不过……”魏小乔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卖不上价。” “这怎么说？”马恒立刻又诧异了。 “前几年广彩瓷还算受青睐，现在不行了，市场上价格不高，就算这种全品的，最多也就五、六万，”魏小乔说到这里，不由又笑了：“我在想，回头二叔要知道他这罐子换不到30万，会不会又要受刺激了？” 马恒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道：“真不行，我买下算了！” “我二叔多大年纪的人了，已经被我爸宠坏，你还来？”魏小乔反问马恒一句：“有一说一，回头我跟他讲。” 牛家宝在旁边乐着道：“马恒哥，你可是大善人，我把我家那暖水瓶拿来，我要的也不多，你给我3万就成！” “美得你！”马恒伸腿，就要去踢牛家宝。 “你俩打架到外头去，别在我这屋里头撒野，这里头单就沈默亭家的花盆，也要好几千万，回头你们两个倾家荡产吧！”魏小乔立刻在旁边训了一句。 牛家宝倒是乖巧，立马走到窗边，笑嘻嘻地道：“我从来不打架，话说回来，我要有那花盆，还上什么班啊，背着包就环游世界去了！” 马恒打量着牛家宝，道：“小子，你今天倒是轻松，外头上着梁呢，你跑来跟我闲聊，不怕被你们沈总炒鱿鱼？” “早上我跟沈总去见他舅舅跟亲爹，下午又一个人赶回来盯着换梁，刚刚算是忙完了，你们总得让歇一口气。”牛家宝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从旁边抽了一只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默亭没跟你一块回来？”马恒颇带些琢磨地道：“难道是跟那边谈得差不多，他这就打算回去了？” “沈总根本没有回沈氏的意思，他喜欢当建筑设计师，好不容易从沈氏跳出来，如今工作室也快要上正轨，傻瓜才回去，”牛家宝咯咯笑道：“所有人都是一厢情愿，尤其是严秘书。” 魏小乔看向牛家宝，眼睛不由眨了眨。 “我还真想当傻瓜，至少几十亿家产啊！”马恒感慨道。 牛家宝这时眼睛一亮，道： “你们猜，今天我在外头听到了些什么？” “爱说不说！”魏小乔不要太知道牛家宝的脾气，故意表示不上当。 牛家宝没趣地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非法集资的事，到现在平息不下来，听说有投资人全副身家被骗，差点跳了楼，现在沈远跑了，一个个盯紧了李世德，不过因为没有证据，就算都知道李世德在里头轧了一脚，也拿他没办法，不过吧，警方已经限制李世德出境了。” “这个有意思。”马恒笑道：“早上我去见二叔，还在听他说，李丽丽跟李月兰提过，沈远弄到的钱，李世德拿的还是大头，他这样都没事，就有点天理不容了。” “证据……是账本吗！”魏小乔随口问道，拿下那支高装罐上的盖，翻开来看了看，又拿起罐身，朝里面瞅了瞅。 “可不吗！”牛家宝一个劲地点头。 马恒显然没听明白：“账本？” “什么东西？”魏小乔嘀咕了一句，她注意到，这只罐子里头，被塞得严严实实。 第八十章 证据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好歹是道光年间的旧东西，按魏德平的说法，还花了小20万，魏小乔不明白，他往里头塞一些乱糟糟的东西，到底什么意思？ 马恒和牛家宝凑到跟前时，魏小乔已经从罐子里扒出了好几团被揉皱的报纸。 “快翻翻，别是二叔在里头还藏着宝贝，难怪牛皮哄哄地叫价30万。”马恒在旁边打趣。 听到马恒这么说，魏小乔反而停了下来：“算了，人家的东西，乱翻不合适。” 牛家宝捻起一团报纸，展开来看了看，呵呵一笑：“八卦周刊，还是前几天出的，二叔有这爱好？” 魏小乔立马觉出不对，魏德平最近都不在锦城，昨天他一回来，直接就去了医院，由此推断，这些破报纸肯定不是他塞的，按说李月兰不知道有这个罐子的存在，这样说来，很可能是小宝淘气。 魏小乔正琢磨着，马恒已经上了手，又开始从罐子里往外掏，口中道：“好奇心都勾起来，总得瞧瞧里头是什么，大不了回头恢复原状！” 牛家宝干脆挤开魏小乔，伸着脖子往罐子里面瞧。 这高装罐也不过三、四十多公分高，里头装不下多少东西，马恒之后掏出来的，依旧是报纸。 魏小乔干脆袖手旁观，打算等这两人玩够了，就把人轰出去。 “有个本子哎！”牛家宝似乎看到什么，赶在马恒前头，将手伸进罐子里。 没一会，一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记事本，被牛家宝用两根手指夹了出来。 “搞了半天，就这玩意儿？”马恒还有点失望：“白忙活了！” 魏小乔顺手抄过记事本，道：“大概是小宝不想写作业，孩子耍的小花招。” “下面还有东西！”牛家宝又叫了一声，先是抱起罐子晃晃，随后将它头朝下往外一倒，“啪”的一声，一只优盘从里面掉出来。 马恒拿起优盘，看了看后，笑道：“怎么就没点值钱的呢！” 魏小乔愣了一下，按理说十岁大的孩子，现在还用不上优盘，难道不是小宝放进去的。 想到这里，魏小乔随手翻开记事本，然而，等瞧过几页之后，魏小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打开看看！”牛家宝从马恒手里抢过优盘，在手里掂了掂，便走到魏小乔工作用的电脑前，随手开了机。 马恒注意到魏小乔的神色，便靠过来，目光也投到了记事本上，问：“里面写的什么？” “是账本。”魏小乔还在翻着，头也不抬地道，心里觉得实在不可思议，那个证明李世德的确参与了六马桥项目非法集资，并且涉嫌诈骗的账本，会在这时候出现。 “李世德……4月6日分红200万……”马恒照着本子上念了出来。 坐在电脑前的牛家宝，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还把头往前凑了凑。 马恒注意力又被牛家宝吸引过去，走到电脑前，没一会，马恒左手掐着牛家宝后脖颈，右手叉着腰，干脆来个仰天长笑。 感觉那两个人笑得有些贼，魏小乔也走了过去，结果刚朝屏幕瞥了一眼，便“啊”的一声惊叫出来，立刻将头扭了一边。 电脑屏幕上，居然是一张李丽丽趴在床上，故意作出诱惑表情的N级照片。 “赶紧关掉，看什么呢？”魏小乔脸已经绯红，想到这是自己的电脑，马上又道：“把优盘给我退出来，太下作了！” “好了，别看了！”马恒总算没忘掉分寸，拿手推了一把牛家宝的脑袋。 牛家宝却还在那儿乐个不停：“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里面有这种东西，话说回来，这优盘到底谁的呀？” 现在魏小乔已经肯定，里面的东西不是小宝的，这下也好推理了，有机会往罐子里塞东西的，只剩下一个人……李月兰。 魏小乔灵光一闪，思忖要不要通知沈默亭，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然而一转念，魏小乔脑海浮现出沈默亭那张总是油盐不进的脸，顿时就放弃了。 “马恒，你不是有赵警官的电话吗，跟他说一声，六马桥那个案子，我们发现账本了。”魏小乔将手里的记事本，又放回到了工作台上。 “账本在哪儿？”牛家宝立刻转头问道，显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就这个喽！”魏小乔拿手点了点那个记事本。 牛家宝终于肯离开电脑，走过来，整个上半身趴在工作台上，低头翻看了好一会，最后兴奋地“哇哦”一声，道：“回头这东西要交上去，李世德可就彻底蹦跶不起来了！” “我刚才看了一下，只能说，这些人的钱……真好赚！”马恒倒坐上牛家宝刚才的位子，笑着说了一句。 “沈远还真在背后记了账，这家伙也不笨啊，明显是防着李世德，话说他们这钱来得是够快的，这才几个月，上千万进了口袋，”牛家宝瞧着记事本，眨了眨眼，道：“我这就给沈总打电话，他要知道李世德栽了，可不得乐坏了！” 说着话，牛家宝已经出了工作室。 魏小乔有点想象不出，沈默亭“乐坏了”会是什么样，不由笑了笑，随后一转头，发现马恒取代了牛家宝，两眼紧盯着屏幕。 “马恒，你要喜欢那种东西，回家躲着一个人看，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魏小乔捂着眼睛，嫌恶地道。 “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想，能跟账本放一块的，说明这个优盘里也有重要的证据。”马恒头也不回地道，手里不停地点着鼠标。 虽然觉得马恒说得有道理，魏小乔却还是催道：“先别管这个，刚才不是叫你报警吗，把赵警官请过来，东西都交给警方，让他们来处理。” “这话说得对，我家小乔就是一身正气！”马恒转头冲魏小乔一笑，从怀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另一只手却还在点着鼠标。 十多秒后，从电脑里传出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李叔叔，我爸老早就提过，跟他出来混的兄弟，如今只您一个人留在他身边，他说男人最重要的是重情重义，总是叮嘱我，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我亲叔叔。” “既然你肯把我当长辈，我就跟你说几句贴心的话，我跟你爸一路打拼过来，只能说五个字‘富贵险中求’，为此，我还替你爸坐过几年的牢，差点死在里头，我把你当成亲儿子，才跟你说这些，凡事见好就收，不管怎么说，别给人抓住小辫子！” “当然，我一向把李叔叔奉为人生导师，正是因为您，我这些年才算没白混，您说什么时候收手，我立刻就收！” “导师可不敢当，我不过是受你父亲之托，要安顿好你们母子，你们不容易啊，跟在沈先生身边这些年，无名无分，还要处处被人盯着，沈先生有时候也是为难，这一次把你送到锦城，他到底还是护着你的。” “我爸活得够窝囊，在徐兆峰面前，一辈子都矮一头，我是被姓徐的给坑了！” “你要体谅你父亲，为了事业，这些年他放弃很多，可再怎么说，他对你们母子都是尽心照顾，这一次你能拿到六马桥融资代理权，没有沈先生首肯，绝对不可能的。” 魏小乔凝神听了半天，已经猜出来对话的两个人是谁，心里不免吃惊。 沈远和李世德明显私密的交流，居然被录了下来，难道也是沈远在防着李世德？还有两人对话的信息量也挺大的，比如李世德代沈义达坐过牢；再比如，听李世德的意思，就算不知道非法集资的事，显然沈远成立公司，从六马桥圈钱，是得到了沈义达同意的。 “我现在只记住李叔叔的好，我爸，我从小就对他没指望了！” 电脑里传来李世德的笑声：“沈远，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保持低调，闷声才能发大财，还有，赌博的事尽量少沾，那帮出老千的，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等今晚把亏的本赚回来，我就金盆洗手。”沈远这话，说得还挺信誓旦旦，看来谈话的时候，沈远还没被人绑架。 “对了，瓷器街那边，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在一个月内把那些住户弄走，尹老板看上那块的风水，人家又爽快地打钱过来，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不能让你爸也丢了面子。” 沈远笑了一声：“办法我早想好，回头找人卸了魏家那个女的一条胳膊，她不是带着头吗，不吓唬住这帮穷鬼，都不知道厉害！” 魏小乔听到这里，忍不住抱住了双臂，没想到沈远心那么毒。 “够畜牲的！”马恒在电脑前骂了一句。 “对了，老尹前期投资那2亿的分红，已经打到您国外账户上，回头您查收一下，主要是钱太多了，不方便拿现金，还有集资的那些钱，我晚上亲自送到您家里。” “以后最好都给我现金，我是老派人，真金白银堆在眼前，才觉得踏实。” 录音到这里便结束了，马恒靠在电脑边，不住摇头：“感觉这两个家伙薅了不少羊毛。” “这些证据足够吗？”魏小乔看向马恒。 “我怎么知道？”马恒直接笑了，随后道：“刚才电话打过，赵警官跟我说，他马上联系六马桥项目专案组的同事，人一会儿就过来。” 倒是牛家宝这时进来了，道：“沈总在外头，一时赶不回来，让我把账本拍个照。” 马恒不免提醒：“还有优盘里这些资料，你也拷贝一份，回头交给沈默亭，那就有意思了！” 等把证据上交给了警方，魏小乔一个人站在后院，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跟魏德平通个气儿。 电话打过去，魏德平接得挺快，一开口便问魏小乔：“小乔啊，那个罐子你收到了吗？帮我看好了，回头再催催马恒，让他尽快给我找个下家。” “二叔，那罐子从哪儿弄来的？”魏小乔先是问了一句。 “放心，正经来路，我收了那么多年东西，违法的事可不做！”魏德平大概会错了意思，笑着跟魏小乔解释。 低头想了片刻，魏小乔干脆道：“不瞒您说，刚才我把罐子拆开来看了看。” “当然要看，你是行家，一瞧就知道真假，不过，我那是真的对吧？”魏德平多少还有些不放心。 “不是真假的事儿，罐子里藏着东西。”魏小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我们在里面发现一个账本还有优盘，我猜，应该是李月兰放进去的。” “不会吧，我就怕被她知道有这个罐子，才特意装在暖水瓶里，你是说，被她发现了？”魏德平明显大吃一惊。 魏小乔忍不住笑了，魏德平怕老婆的毛病，到底留下了后遗症。 沉默片刻之后，魏德平似乎恍然大悟：“这下明白了，难怪有人闯到我家，李月兰跑了，没把账本带上，所以……别是李世德的人找过来了吧！” 第八十一章 战书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说的账本，已经交到警方手里，二叔，别觉得我们多事，沈远那帮家伙是违法犯罪，听说有人因为被骗了钱，差点跳楼，如果李月兰后面再联系你，让她赶紧去自首吧，故意藏匿罪证，她也触犯了法律。”魏小乔劝道。 “呃……”魏德平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道：“应该的，我要是早知道还有这一出，也会立马报警，至于李月兰，等离了婚，我再不管她死活了！” 和魏德平又说了几句，魏小乔挂断电话，打算到前面店堂瞧瞧去。 等魏小乔进去，立刻觉得店里一下开阔不少，原来横横竖竖的钢架全都撤了，两名工人在粉刷墙壁，还有几位正安着窗户，店里的人在旁边帮忙，老吴拿着条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咱御品轩这么一修，里里外外透着新，以后再不怕刮风下雨。”有店员发了一句感叹。 “你要求倒是不高，我觉着咱那餐厅真漂亮，就冲那最新式的灶台，回头我就能做出满汉全席来！”又有人笑道。 “我发现吧，沈总别看年纪轻轻，还真是一位人物，心思细得，什么都帮你考虑到了，谁能想到，他还给魏爷老俩口正屋辟出了一个卫生间，四面墙又安上把手，以后老俩口回来，这日子不知道得过得多舒坦！”老吴把沈默亭夸赞了一通。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是吗，当设计师的就是不一样，我头一回听说什么新风系统，现在咱们仓房里，再没那股子霉味，进去也不觉得闷了！” “沈总就是专业，跟着他再干上几年，咱们手艺都能好不少，”一名工人很是自豪地道：“我们歇过明天，又要开工了，后头还有两家在等着，这一片都看出来了，咱们这活做得精致。” “那就祝你生意兴隆，话说也是瓷器街风水好，谁在这儿做生意，都能发大财！”老吴呵呵笑道。 站在门边听了一会，魏小乔转过身，往对面望远斋瞧了瞧。 好巧不巧，望远斋的门这时一开，保姆抱着念念从里头出来，正看到魏小乔，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魏小乔跨过门槛，朝人家那边走了过去。 等到了跟前，魏小乔拉了拉念念小手，笑道：“几天不见，小家伙又胖了一大圈。” “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没病没痛，能吃能喝，抽着条往上长，”保姆作势掂了掂孩子：“抱起来比前些日子沉多了，现在看谁还敢说，咱们不会带孩子！” 魏小乔笑了笑，显然保姆还记恨严芷晴那些不太中听的话。 念念冲着魏小乔咧嘴一乐，随后“呀呀”叫了两声，伸出小手，指着对面的御品轩。 明白孩子想过去串门，魏小乔笑道：“过几天再去啊，那边正乱着呢！” 像是听懂了魏小乔的话，念念不开心地嘟了嘟小嘴，魏小乔被萌住，干脆伸手，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保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小水壶，魏小乔接过，给念念喂了起来，没一会，孩子自己抱住奶瓶，将头靠在魏小乔肩上，惬意地喝了起来。 魏小乔正瞧着孩子，保姆先往左右看了看，随后小声道：“严秘书好像不做了。” 开始魏小乔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保姆的意思是严芷晴辞职了，看了看她，有些诧异地问：“不会吧？” 保姆凑近魏小乔，又防备地回身看了一眼，才道：“刚才我带着孩子从前院过来，严芷晴一脸不痛快地进了沈总办公室，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结果前院一个小伙子偷偷告诉我，严芷晴要走了。” 魏小乔很觉得不解，严芷晴一直挺受沈默亭信任，之前也没听说她要离开，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正觉得不太对劲时，有车停在了她们旁边，没到一分钟，严芷晴先从望远斋出来，后面跟了明显是帮她抱着纸箱的牛家宝。 严芷晴的确很不高兴，表情甚至称得上阴沉，微低着头经过魏小乔身边时，似乎根本没注意有人。 这时候不适合刷存在感，魏小乔抱着念念，往旁边站了站。 牛家宝跟过去时，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随后一手抱着箱子，腾出一只手，颇为殷勤地替严芷晴开了后车门。 严芷晴正要上车，念念出人意料地喊了一声：“呀……呀……” 怔了一会，严芷晴收回已经踏进车里的一只脚，转头看了过来。 “念念，小姨要走了！”严芷晴站到孩子面前，伸过头，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因为靠得近，抱着孩子的魏小乔意外地发现，严芷晴眼圈红红的，魏小乔不免疑惑，出来之前，她……还哭了？ “我要离开工作室了。”严芷晴说了一句，显然是对着魏小乔的。 魏小乔看了看牛家宝怀里的纸箱，礼貌性地问严芷晴：“为什么要走啊？” “有些……不得已的理由。”严芷晴苦笑了一声。 魏小乔：“……” 到底什么理由，魏小乔没打算去打听，不过瞧得出来，严芷晴未必愿意走。 “严小姐这么能干，祝你以后前程似锦！”魏小乔到底客气了一句。 严芷晴看着魏小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不说话。 魏小乔被盯得有些发毛，却也只能回之一笑。 “方便……聊一聊吗？”严芷晴问道。 魏小乔不知道自己跟严芷晴有什么可聊的，不过既然人家说了，她也就点了点头，将念念交还给了保姆。 两人走到稍远一点，魏小乔站住，等着严芷晴先开口。 严芷晴却沉默下来，侧过头，往望远斋那儿看了许久。 “严秘书，有什么想说的吗？”魏小乔忍不住催道。 “昨天晚上你听到的，我是说，薛宇的那些话……”严芷晴讲到一半，并没有继续。 魏小乔恍然大悟，看来人家还在介意被偷听的事，不管怎么说，是她魏小乔冒失，如今严芷晴要走了，魏小乔觉得要给人家一个定心丸，就当是临别礼物。 “薛先生说什么了？我当时正好在跟沈默亭聊天，真没听到！”魏小乔故意装傻道。 严芷晴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魏小姐一向聪明，可我也不笨，其实你听到也没什么，昨晚离开望远斋，我已经正式向薛宇提出分手，那个男人，我现在不想要了，不，我从来就没想要过！” 为严芷晴这一句话，魏小乔在心里为她点了个赞，那个薛宇应该是挺不靠谱的，严芷晴这回甩人，甩得快准狠。 不过，严芷晴把她叫到旁边，就为了说这一桩，魏小乔认为有些交浅言深，两人也没亲密到这份上。 “我的人生，当然要自己做主！”严芷晴仰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琢磨了好一会，魏小乔无过无失地递出一句：“祝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严芷晴又笑起来，转头问魏小乔：“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魏小乔也想笑，严芷晴这大小姐脾气只怕难改，或许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其实严芷晴想什么，跟她魏小乔没半毛钱的关系。 “你喜欢沈默亭？”严芷晴突然转了话题。 “啊？”魏小乔傻住，这话题转得都不带喘气的。 似乎严芷晴并不在意魏小乔的答案，顾自继续说道：“薛宇有一句话，真的没有说错，我喜欢二哥，那种……女人对男人的喜欢，为此，这些年我努力地充实自己，拿下经济和会计学位，为了让自己足以与他匹配，而我有自信，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适合做沈默亭太太的女人。” 魏小乔觉得，严芷晴这话有点逻辑不通，忍不住问：“那你还要跟别人……订婚？” “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很多事情让你身不由己，我完全是被迫的，而这也是我佩服二哥的地方，只有他有这个勇气，挣脱掉家族的羁绊，”严芷晴说到这里，又朝望远斋看了一眼，然后道：“我现在是暂时离开，不过，未来站在他身边的会是我，也注定是严芷晴！” 说完，严芷晴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一直等严芷晴的车拐出牌坊，魏小乔还在原地站着，她这时已经回过味，严芷晴刚才说那么多，活脱脱把她当成假想敌，直接下起了战书。 魏小乔啼笑皆非，严芷晴搞错对象了哎！ “你们俩说什么了？”牛家宝走过来，好奇地打听道。 魏小乔摇了摇头，这种太过隐私的话题，她没打算跟牛家宝这个大嘴巴讨论，只是，现在魏小乔生出了一点疑惑，以严芷晴的性格，这时候肯定已经跟沈默亭告白过了，魏小乔居然非常非常知道，沈默亭到底是如何回应的。 “发什么愣啊？”牛家宝干脆动了手，拍了魏小乔肩膀一下。 魏小乔看了他一眼，问道：“严芷晴要走，沈默亭都不挽留的？” “大概挽留了吧，不过人家坚持要走，谁也留不住，”牛家宝说到这里，闷头便乐了：“我跟你说心里话，严大小姐这回走，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这一位哪是做秘书，根本来当老板的，事情都推给别人，倒是盯下面人，盯得死紧！” “感觉人走茶凉啊，之前也没听你抱怨！”魏小乔揶揄道：“牛家宝，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我当你自己人，才跟你说的！”牛家宝嚷了起来。 魏小乔笑了笑，便回了自己家的御品轩。 “明天早上挂门楣，别过了吉时，我爷爷可是给你家算好的！”牛家宝在后面提醒道。 魏小乔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知道了！” 第八十二章 玩笑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一大早，御品轩几个小伙子便架起梯子，将蒙着红绸的匾额，再次高高挂起。 魏小乔同老吴一块站在台阶下，注视着被风吹起的红绸下，那重新塑过金漆的“御品轩”三个字，魏小乔突然百感交集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御品轩在魏小乔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是魏家的老瓷器店，她似乎渐渐明白了老魏的想法，只有保住这里的一砖一瓦，御品轩才能存住底气，换言之，这个地方，是魏家子孙一出生，就有责任守住的根基。 有邻居瞧见动静，纷纷过来捧场，有人迫不及待地进里头参观，出来之后，不免艳羡一番，过来跟魏小乔打听起修缮的情况。 魏小乔也不吝啬，说了沈默亭一大堆好话，为了帮人家拉拉生意，虽然御品轩才算修了个开头，仅从目前出来的效果，便超出了魏小乔预期，果然术业有专攻，不能不承认，沈默亭有两把刷子，也值得推荐。 “老爷子，您也过来了？”老吴这时上前，扶住了刚从望远斋出来的牛老爷子。 “不错啊，昨晚我跟沈总一块到你们屋里瞧过，”牛老爷子说着，感叹道：“这么好的御品轩，等老魏回来，可不得高兴坏了！” 牛家宝腋下夹着厚厚一沓宣传单页，跟在牛老爷子后头，这时笑道：“马恒哥比小乔孝顺，这回正给魏爷他们做现场直播呢！” 魏小乔瞧过去，果然马恒拿着自拍杆，在那煞有介事地举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倒是花样挺多，”魏小乔笑了起来，转头看向牛家宝，拿手指了指那些宣传单页：“你也不差啊，这是打算做促销呢？” “机会这么好，可不得广告一下，”牛家宝朝魏小乔挤了挤眼，随后瞧瞧左右，扯着嗓门道：“各位街坊，有兴趣都到里头瞧一瞧，御品轩是我们工作室开业之后头一个项目，至于做得好不好，不用我说，你们看咱们小乔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就知道她有多满意了吧！” 牛家宝口里说着，手也不停，见人便塞上一张宣传单，全场数他最忙碌。 魏小乔没想到被牛家宝拿来当了活招牌，免不了瞪过去一眼。 “从今天起，我们MD工作室大酬宾，只要咱们瓷器街上的房子，在一个月内签约，一律设计费九折，想要包工包料也成，不用你们费一点心，我们用的是一级装饰材料，绿色环保而且质量绝对可靠，都是沈总亲自挑选的，对了，还有质保一年半，别人可做不到我们家这点！” 魏小乔在旁边听了半天，瞧见牛家宝说得口沫横飞，突然想要恶作剧一下，于是故意大声道：“牛家宝，过分了吧，你们设计费给我打了八折，这里外都是街坊，总得一视同仁，刚开张就涨价，不够意思啊！” 完全没料到魏小乔会出来拆台，牛家宝直接被噎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牛家宝，多亏小乔揭了底，你也跟咱们玩心眼了？” “本来我瞧着御品轩这儿装修得不错，还打算回去跟媳妇商量一下，干脆咱家那店找你们修，这下也不用商量了，这么贵，我不如找人自己干！” “老爷子，您这孙子得教训啊，做起生意，眼里再没有街坊了！” …… 牛家宝完全反应不过来，百口莫辩地瞧着众人，看表情，也快要哭了。 毕竟开是玩笑，魏小乔也没想让牛家宝难做，赶紧又帮他解释：“那个……刚才我逗牛家宝玩的，其实没有……” “御品轩的设计费，我们的确给打了八折，毕竟他们家是开张生意，也是表达一下我们的诚意，”沈默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怀里抱着念念，伸手挡开牛家宝，镇定自若地道：“既然大家觉得不合适，这样吧，为了回馈街坊们的厚爱，从许先生家开始，前五家和我们签定合同的，一律免设计费，之后的也一律按御品轩的规矩走，设计费打八折！” 这边沈默亭刚说完，有人拍了一下大腿：“沈总就是爽快，我这回又省了！” 牛家宝总算回过神，冲着那人呵呵笑道：“许哥，回头咱们再补一下合同，我们沈总向来说话算话，您这回至少得省10万，真不是吹牛，沈总以前得过国际大奖，话说御品轩可是按照国际水准装修的，回头给您家装好了，保证您有排面！” 御品轩外的气氛，转眼间被炒热起来。 “牛家宝，我家现在就报名，赶得上前五吧？” “还有我，不过手头钱不够，给我算个分期，大家都是街坊。” “什么分期啊，谁有钱就排前头，人家沈总也要做生意！” “都别吵，咱们先在牛家宝这边排个队！” …… 牛家宝被人团团围住，手上的宣传单，没一会功夫就削了大半。 魏小乔被挤到了沈默亭旁边，拉拉念念的手，趁机瞅了沈默亭一眼，想着差点砸了人家生意，到底有些心虚，小声解释道：“刚才我开玩笑的，都已经准备澄清，你就开了口。” 沈默亭瞟了瞟魏小乔，又是那副傲娇的神情。 这下魏小乔更放低了姿态，笑道：“其实这边的街坊都挺好讲话，知道我说着玩的，也不会追着你要打八折。” “我什么时候收过你设计费了，有你这样信口开河的？”沈默亭冷冷地开了口。 魏小乔：“……” “照你这么开玩笑，我生意真不用做了！”沈默亭看向魏小乔。 本来魏小乔已经不吱声了，没想到沈默亭又补了这一句，终于有些不太高兴：“你倒是没收设计费，囫囵吞枣你要了我400万，下手也挺狠！” “呀……呀……”念念这时出了声，还冲着魏小乔扮了个小猪猪嘴，倒像是察觉到了跟前两个大人在吵架，要出来做个小和事佬。 魏小乔立马收回愠怒，朝孩子笑笑，注意到他的裤脚被沈默亭无意中拉了上去，肉乎乎的小腿露出半截，便伸手替念念整起了裤脚。 片刻之后，沈默亭又说了一句：“真佩服你，开个玩笑……你一开玩笑，我差点在瓷器街站不住脚。” 抬眼瞧了瞧沈默亭，魏小乔感觉他语气明显缓和下来，忙回道：“我跟牛家宝从小到大都喜欢这么逗着玩，反正，下次会注意了！” “还真是……青梅竹马！”沈默亭朝着牛家宝那边看去，说话的口吻，竟像是觉得青梅竹马这事挺好笑。 魏小乔这回没搭理沈默亭，伸手要抱念念，却没注意到，沈默亭把孩子递过来的时候，很认真地瞧了她一眼。 “他对你，跟对别的女的不太一样。”沈默亭冷不丁又来一句。 魏小乔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那当然，我是牛家宝的金主，从他会走路，就跟在我后头要糖吃，我有的好东西，他都能得一份，这家伙到现在欠了我不少钱，敢对我不客气？” 沈默亭看向魏小乔：“你欠我400万，也没见你客气过。” “搞清楚啊，哪有400万，我前面给你了40万，”魏小乔立刻纠正道：“确切地说，还剩下360万，而且，咱们这叫做生意，我跟牛家宝那是青梅竹马，性质能一样？” 沈默亭：“……” 念念这时一仰头，出其不意地在魏小乔下巴上啃了一口。 “吃我豆腐啊？”魏小乔低头，好笑地问道，却突然念头一闪，看了看沈默亭：“为什么让严秘书走啊？” “她自己要走。”沈默亭回道，目光朝着御品轩大门望去。 魏小乔心里有个谜团，天人交战好一会，还是忍不住想打听，又不敢直接问，索性绕了个弯：“好像……我觉得她挺不想走的。” 沈默亭也是太聪明，盯着魏小乔，直接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啦！”魏小乔呵呵笑着，避开沈默亭投过来的视线。 “芷晴的外婆身体不好了，她父亲给我打电话，替她辞了职，理由是希望芷晴能和薛宇一块回去，最好尽快结婚，所以，她离开与我无关，我也没有阻拦人家的理由。”沈默亭淡然地回道。 “你都没劝的？”魏小乔细细地观察着沈默亭的表情。 “为什么要劝？”沈默亭反问。 不自觉地瞧了沈默亭半天，魏小乔在心里琢磨着，此刻沈默亭平静无波的神色下，会不会有一颗激流涌动的心，他到底喜不喜欢……严芷晴？ “看什么，眼都直了！”沈默亭问了一句，眉头稍皱。 魏小乔猛地发现自己失态了，一时慌乱，根本来不及经过大脑，魏小乔脱口而出：“严芷晴说，她已经跟薛宇分手,是因为……” 马恒这时挤过来，手上还举着自拍杆，叽哩哇啦地打断了魏小乔的话：“爸，您觉得这边还满意吧，我现在请设计师跟您说两句，对了，这位设计师边上是您女儿，我就不介绍了，她这怀里抱的是啥，您别激动，不是您外孙，不过说实话，他们瞧着还真像一家三口。” “你废话这么多！”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心里倒庆幸，自己刚才那话没说出来，真是差一点在沈默亭面前丢了脸。 “爸，今天咱们御品轩重新挂牌，一会就到吉时了，您可别忘了收看啊！”魏小乔马上冲着手机那头的老魏笑道，又拉起念念的小手招了招。 “好……好……”老魏一脸欣慰，又道：“我谢……谢沈总。” 马恒立刻将手机对上沈默亭：“沈总，跟咱们老爷子打个招呼！” 沈默亭没马恒那么多花样，大大方方地冲着手机那边道：“魏老先生，御品轩初步维修告一段落，不过因为时间限制，细节方面有待完善，计划在一两年内完成，我的设想是，尽可能复原这座明代建筑旧有的风貌。” “听你……的！”老魏说着，费劲地冲着沈默亭比了个大拇指。 老吴这时走过来，对魏小乔道：“快到吉时！” 随着红绸被魏小乔掐着点从匾额上拉了下来，挂牌仪式便告结束，这一回收获最大的，理所当然属牛家宝，到最后，他领着好几位街坊进了望远斋，脸上都放着光，倒是沈默亭抱着念念，带上保姆，往牌坊那边散步去了，瞧着他今天还挺清闲。 魏小乔送走街坊们，准备回御品轩，今天得把店里都收拾出来，回头就等着文保专家来瞧了。 这边魏小乔刚踏上台阶，马恒从御品轩里头跑了出来，看着有些着急：“二叔那边有事，我这就过去。” 魏小乔哭笑不得地道：“怎么又有事了？他事可真多，不过我发现，二叔现在只找你，倒不麻烦我了。” “那个……”马恒看了看左右，凑到魏小乔跟前，道：“警方打来电话，让二叔去认尸。” “什么？”魏小乔直接打了个激灵，“认尸”两个字听起来瘆得慌。 “怀疑是李月兰……我先去瞧瞧吧，你知道的，二叔向来没主意，接到电话就乱了，非得拉上我陪他，”马恒想了一下，道：“要是得空，你去医院看看小宝，别把孩子吓到。” 说完之后，马恒转身往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跑去。 魏小乔瞧着马恒那边，半天才反应过来，李月兰……死了？ 第八十三章 刺探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想到小宝已经被吓过一回，这次李月兰的事真要坐实了……孩子肯定更受不了，因为不管怎么说，李月兰到底是他亲妈，总归有感情的。 魏小乔也没再犹豫，回自己房间拿上包，跟老吴打过招呼，便准备去医院。 刚走出御品轩，魏德平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魏小乔站在台阶上，直接问道：“又出事了？” “是……啊，小乔，得空来医院一趟，成不？小宝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说他妈……”魏德平几乎是哀求地道，听得出来，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马恒跟我讲了李月兰的事，我这就去小宝那儿守着，你忙你的吧，”魏小乔回道，随即又问：“你现在出来了吗？” “马恒开车来接我，我在医院外头，他还没到，”魏朝平似乎越发沮丧：“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啊！” 魏小乔想了想，问：“确定那人是李月兰吗？” 沉默了片刻后，魏德平回答：“说身上证件是李月兰的，警察跟我讲，人是在一条臭水沟里找到的，死之前被打得全身是伤，刚接到电话时，我都懵了！” 魏小乔：“……” “就算李月兰贪财又不讲理，也不能把人给弄死啊，这心也忒狠了，刚才我就跟警察说，一定让他们去查李世德，我想来想去，肯定是那畜牲干出来的事！”魏德平说到这里，终于愤怒起来。 “你也别着急，事儿都出来，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魏小乔劝了一句。 魏德平倒冷笑一声：“我才不急，可高兴着呢，那女人还真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我这回就算尽义务，最后给她收个尸！我没跟你说，这次我出去找活，李月兰蹦着脚骂我‘短命鬼’，让我死在外头别回来，这下好了，死在外头的，成了她李月兰！” “那个……马恒已经出发了，应该快到了。”魏小乔一边说，一边往台阶下走。 到底魏德平也上了岁数，魏小乔怕他太激动，又出了什么事，于是打了个岔：“要不，过两天小宝出院，让他到御品轩住一段时间，换个环境，看孩子能不能好一点。” “哟，马恒到了，小乔，我不跟你说了，你们心意，我都记着呢！”魏德平说着，匆忙挂断了电话。 魏小乔将手机塞进口袋，正准备往街外头走，一抬头，看到沈默亭抱着明显已经睡着的念念走了回来。 “小乔啊，这是去哪儿？”保姆小跑到前头，跟魏小乔招呼了一声，大概是因为严芷晴的关系，保姆现在倒是跟魏小乔十分亲热。 “有点事儿，出去一趟。”魏小乔回道，又朝沈默亭那边看了一眼：“念念睡了？” “刚才看到外面那么多人，这孩子开心得要命，后来大家伙散了，他又拿手指着外头，要到街上‘转转’，沈总也由着他，结果刚在前面绕了一圈，小家伙眼皮子就耷拉下来了。”保姆笑道。 沈默亭这时已经走过魏小乔眼前，横抱着孩子，目不斜视地转身要进望远斋。 几乎就在同时，一辆车停在了御品轩门口。 魏小乔不免瞧了过去，立刻认出是沈义达的车，心里琢磨，沈义达又找理由来看儿子了？ 这时副驾驶的门一开，沈义达那名助理先下来了。 魏小乔不免看向了车后，却没见助理去开门，倒瞧着他小跑到沈默亭身后，说了一句：“沈总，请留步！” 沈默亭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保姆立马过去，从沈默亭怀里把孩子抱走，便进了望远斋。 “有什么事？”沈默亭望着对方问了一句，视线也投向了车那边。 魏小乔迟疑要不要跟沈义达打个招呼，于是就站着没动，只是好一会，没见车里再下来人。 助理有点神秘兮兮，居然凑到沈默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等对方说完，沈默亭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我去看他，又有什么用？” 助理似乎被问住，表情有些讪讪的，抓了抓头，往四下看了看，结果目光正好扫到还站在不远处的魏小乔，愣了一下之后，对她点了点头。 魏小乔对这位助理印象颇深，知道这位非常谨慎，瞧着对方此刻投过来的谨慎目光，魏小乔对人笑笑，转身往牌坊那边走去，以示她无心刺探。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车不太好打，魏小乔的手机订单被取消两次，只得站在牌坊下，急得想跺脚。 偶然之间，魏小乔注意到，沈义达的车开出牌坊，往另一边而去，看来助理那些悄悄话，终于说完了。 “吱”的一声，有车停在魏小乔跟前。 瞧见是牛家宝的车，魏小乔心里一喜，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顺口道：“牛家宝，出来办事是吧，先送我去医院！” “说话都不看人的？”旁边司机问了一句。 魏小乔一转头，她刚才急着上车，还真没注意到，开车的不是牛家宝。 “沈总，那个……搞错了，我这就下车！”魏小乔顿觉尴尬，自己简直是送上门让人嘲笑的。 “都已经上来了，我还能赶你？”沈默亭扫了魏小乔一眼，直接发动了汽车。 魏小乔收回搭在车门上的手，努力不让脸上露出笑容。 “去医院做什么？”沈默亭随口问道。 魏小乔心里一动，觉得李月兰这事关联到李世德，或许沈默亭会有点兴趣。 这么想着，魏小乔先问了一句：“昨天……牛家宝把那些证据给你看了？” 沈默亭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开着车。 “我不知道牛家宝有没有告诉你，这些证据是从我二叔家里拿到的，把证据藏起来的人，是他老婆李月兰，也就是沈远那个女朋友李丽丽的妈，我记得跟你提过的，然后刚才警方通知我二叔，李月兰死了，是被人打死的。”魏小乔说着，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终于又瞧了魏小乔一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吃惊，随即却又云淡风清了。 魏小乔想了想，又道：“我二叔一会就去警局认尸，他确定这件事是李世德干的，之前李世德私底下曾找过李月兰，想要买走她握在手上的非法集资证据，两人价格没谈拢，李世德应该试图用过暴力，结果李月兰脱了身，我想，很可能李世德这回得了手，不过为了钱，就要人性命，未免太歹毒了！” “去哪间医院？”沈默亭问了一句。 被打断了话的魏小乔愣了愣，看向沈默亭，顿了片刻，回道：“锦城医院，我堂弟受伤住在里面，他因为李月兰受到连累，被两个成年人殴打到昏迷。” “魏小乔，一切都只是你们的猜测，说李世德杀人，有能让他爬不起来的证据？不怕到最后，人家反过头告你们诽谤？”沈默亭表情里，带着些不屑。 这下倒把魏小乔搞愣住了，沈默亭居然在替李世德说话，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显而易见的事，除了李世德，谁还怕证据被警察抓到。”魏小乔不服地道，将脸扭到了另一边，后悔跟沈默亭说了这么多。 沈默亭继续开着车，似乎并不打算跟魏小乔继续辩论。 魏小乔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后，又转头看向沈默亭。 “沈先生被警方传唤，我现在去见他的律师。”沈默亭这时却又开了口。 魏小乔有些吃惊，没想到沈默亭会主动跟她聊私事，傻了半天，反应过来是沈义达被抓了，心里又觉得纳闷，忍不住问：“什么原因？” “被沈先生拉过来投资六马桥的那位尹先生，前天派私人律师到这边报警，指控沈氏以及盛世地产经济诈骗，而且证据确凿，我父亲是这两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又是他拉的生意，自然逃不掉了。”沈默亭说到这里，近乎鄙夷地笑了一声。 魏小乔不由摇头，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替沈义达抱屈：“明明是沈远和李世德两个人合伙坑了人家的钱，你父亲好像有点帮人垫背的意思。” “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现任，”沈默亭淡淡地道：“牛家宝拿来的那些证据，我已经看过，其中那几份音频，从李世德和沈远两个人对话中透出的信息，就算沈先生不知道非法集资的事，可他的确为两人谋私，开了方便之门，认真追究起来，他逃不过去。” 魏小乔叹了口气，不免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问沈默亭：“李世德呢，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把你父亲当成大哥吗，现在事情暴露，不该为兄弟两肋插刀？” “这事儿你得去问李世德，不过他已经失踪了。”沈默亭说着，转了一下方向盘。 魏小乔惊愕：“他也跑了？” 沈默亭没有回答，却停住了车：“下车吧！” 魏小乔看看外面，原来已经在锦城医院的病房大楼外。 这边魏小乔刚打开车门，沈默亭抛过来一句：“我计划明天飞回S国，御品轩还有望远斋文保评审的事，你和牛家宝商量着办，应该问题不大了。” “你要回去了？”魏小乔已经打开她那边的车门，听到沈默亭这么说，立刻转头问道。 “我不去摆平尹先生，沈先生真要从此住里头了。”沈默亭神情讥讽地回道。 魏小乔多看了沈默亭两眼，平常那么厌恶自己父亲的人，到这种时候，还是无法坐视不管，沈默亭表面上看着冷淡，其实心……到底是软的。 “还不出去，别耽误我时间！”沈默亭目视前方，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魏小乔猛地回过神，乖乖地下了车。 第八十四章 菩萨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半个月之后，魏德平父子搬进了御品轩。 东厢房里，魏德平悠闲地拢着双手，旁观魏小乔整理床铺，嘴里还在那儿假客气：“小乔啊，我可真过意不去，我们爷俩住进来，倒让你跟小君去挤一屋。” “二叔别想太多，这儿顶多让你们借宿，”魏小乔抻了抻刚装好的一只枕头，继续道：“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到这儿不是做大爷的，房租、水电还有饭钱，一分不能少，平时店里有事儿，得帮着搭把手。” “当然听你的！”魏德平这时倒把手放下了。 “还有一桩，该挣的钱，你赶紧去挣，诅咒发誓要靠自己养儿子，就别指望别人，等我爸妈还有姐回国，你们搬出去也好，在这附近租房子也好，自己张罗，要是赖着不走，咱两家还得绝交一回！”魏小乔说着，拿眼瞧瞧魏德平。 魏德平立马机灵了，弯下腰，作势掸了一下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乔你说得没错，儿子是我的，这是当父亲的责任，等小宝缓过劲儿，不用你开口，我就带他回去！” 魏小乔打量着魏德平，不免有些好笑，当初李月兰怂恿魏德平三天两头上门刮油水，甚至还盘算搬来御品轩，却没想，如今她死了，魏德平爷俩到底住了进来，某种程度上，倒是称了李月兰的心。 见魏小乔露出了笑模样，魏德平眼珠子转转，还在那涎着脸道，“我知道小乔你心疼这弟弟，才让我们搬来一块住，我也是瞧着咱们御品轩人多，天天热热闹闹的，说不定小宝受到感染，心情会好一点，这都得谢你那菩萨心肠！” 魏小乔将枕头放到床上，问了一句：“小宝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屋里。” 魏德平眼睛眨了半天，“哎哟”一声，转头往外面跑去。 魏小乔自然也跟了出来，瞧着魏德平在各屋乱转，急吼吼地找儿子。 “别急，我到外面看看去！”魏小乔抬脚，朝着前头店里走去。 平常小宝这孩子挺乖，魏小乔觉得他不会跑远，等跨过御品轩的门槛，魏小乔果然看到，小宝抱着腿坐在台阶，整个人却缩成了一团。 几天前，李月兰的后事草草地办了，魏小乔自然没打算去致什么哀，原本那天准备到医院陪小宝，结果发现，魏德平居然把孩子带去了殡仪馆，按魏德平之后说法，是要让小宝去见他妈最后一面。 魏小乔听马恒说过，李月兰死状挺惨，心里大不以为然，觉得魏德平多事，也不怕吓着孩子。 今天早上，马恒和魏小乔一块陪着魏德平去接小宝出院，又帮父子俩搬家，小宝从头到尾一声都不吭，精神非常萎靡，魏小乔担心，这样下去，孩子必须再去看心理医生了。 “在外面坐着不冷吗？”魏小乔蹲到小宝的旁边，看着他问道。 小宝“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魏小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蹲不住了，索性坐到了台阶上。 “心里还难受？”魏小乔打算陪小宝说说话，这孩子总是沉默得让人心疼。 小宝：“……” 魏小乔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一下小宝的后背。 站在她的立场上，李月兰的死，无关别人痛痒，不过孩子无辜，失去母亲，总归是凄凉的。 “我爸说我妈是坏人。”小宝这时忽地开了口。 魏小乔皱了皱眉头，只觉得魏德平这就过分了点，不管李月兰是好是坏，当着他儿子的面说这些，不怕伤到孩子的心。 “你爸跟你妈有些矛盾，所以才会这么说，其实吧，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总不能人人都惦着你的好，也不会谁都记得你的坏。”魏小乔含混地回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得了孩子。 小宝却抬起了头，怔怔地看向魏小乔。 和孩子对视片刻，魏小乔用手摸了摸小宝的头：“你妈就算再不好，可她给了你生命，用不着像你爸那样，一定要恨死她。” 话尽于此，魏小乔也说不出别的了。 牛家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到了魏小乔和小宝跟前。 “从外面回来？”魏小乔抬头问道。 “准备出去。”牛家宝说着，看向小宝，笑问：“姐弟俩还挺文艺范啊，搁这儿坐着聊天？” 魏小乔笑了笑，转头对小宝道：“这位你应该认识吧，他也叫小宝，牛家宝，我们对门街坊，以后有空，我带你去他家串串门。” “我妈不让我到别人家串门，说……会被打的。”小宝一脸畏缩地道。 “这话说的，我家又不开武馆，打你做什么！”牛家宝大笑。 小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牛家宝。 魏小乔打量着小宝，她听魏德平说过，李月兰在他们住的那条街有“泼妇”的名声，平时得理不让人，又喜欢胡搅蛮缠，街坊们懒得搭理，索性都躲着他们家，就连小孩子都不跟小宝玩，以至于小宝一天到晚独来独往，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回头我就带你去逛，”魏小乔拍了拍小宝的后脑勺：“不过，现在进去找你爸，给你好好洗个澡，告诉你，这瓷器街上挨家挨户，只要报‘魏爷’两个字，你想去哪家，人家都会笑脸相迎。” “可不是吗，街上跟你一边大的孩子，我都认识，等我办完事回来，替你拉个纤儿！”牛家宝立马打起了包票。 小宝眼里露出一丝希翼，揉了揉鼻子，起身往御品轩里头跑去。 牛家宝瞧着小宝进了里面，瞧了瞧魏小乔：“好度量啊，李月兰对你们家可是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收留她儿子。” “一码归一码，”魏小乔回了一句，转头问牛家宝：“要去哪？” “接飞机啊，沈总下午要回来了。”牛家宝随口回道。 “这么快！”魏小乔稍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沈默亭一走，也有半个月了。 “昨天沈总打电话，让我向警方申请和沈先生见面的时间，”牛家宝回道：“一下飞机，他直接就要去看守所了。” “是为了沈先生的案子？”魏小乔问了一句。 两周的时间，围绕六马桥发生的那些纷争，在锦城已经不算是热点，现在所有人在议论的是，等沈氏退出六马桥项目，会有谁家来接盘，而接盘的，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蛋。 “利老先生亲自出面保释，前几天差点就成功了，结果举报方的律师提出抗议，说沈远和李世德先后潜逃，不排除沈先生有弃保逃脱的可能，所以人到现在还押在里头。”牛家宝摇了摇头。 “沈默亭临走之前，我听他说，要回国摆平那位尹先生，有进展吗？”魏小乔又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看沈总这次回来怎么说了，”牛家宝摊了摊手：“听说举报沈先生的那位，跟他之前还称兄道弟，这回似乎铁了心要让沈先生坐牢，这什么塑料友情啊！” 魏小乔不由摇头，从沈义达被拘留这么久，就能看出来，那位被骗了2亿的尹先生，难消心头之恨。 这段时间，魏小乔一直在关注着沈氏那边的消息，毕竟现在资讯发达，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外面那些风起云涌。 就比如，因为沈义达涉入刑事案件，已经被股东会勒令停权，最后是徐兆峰，沈默亭的那位舅舅，接任了沈氏代理总裁。 沈氏高层出了这么多丑闻，甚至还牵连到人命，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基本上等于重创，沈氏旗下几个建设项目，据报道，将近一半因现金流无法支撑而停工，银行提出提前还贷，沈氏股票在破发之前被强制停盘。 总而言之，一家曾在S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已经是岌岌可危。 不过，在这次事件里，沈默亭却隐身了，除了偶尔作为被沈义达赶出公司的儿子被提及，没人把他和沈氏危机联系在一块，沈默亭赶回去的事，大概无人知晓。 正在魏小乔顾自琢磨时，牛家宝笑了一声，道：“文物局那边刚通知我，还需要我们补充一些书面材料，让尽收交上去。” “是出什么纰漏了？”魏小乔心里一紧，可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天的文保评审，她一直在旁边陪着，明明专家们是赞不绝口的。 “放心吧，人家说了，只等材料齐全，就可以向上申报了，这是好消息！”牛家宝冲着魏小乔挤了挤眼。 “吓死我了，讨厌！”魏小乔嗔了一句，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要御品轩门口挂上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六马桥就算换再多的开发商，就算一个个还想拆了他们这一片，也没什么好怕了，当然，魏小乔从始至终就没怕过。 这边正说着话，有街坊过来，从后面拍了拍牛家宝的肩膀：“牛家宝，你们沈总什么时候回来？” “您可问对了，他今天就回！”牛家宝笑道。 “你们那优惠活动还在搞吧，前5名还轮得上吗？”街坊又问道。 “这都快排到前15了，您才来问我？”牛家宝反问。 街坊直接拿手捶了牛家宝胸口一下：“你小子不老实啊，咱这条街上总共才二、三十户，你们要价还这么高，以为谁都愿意找你们修啊，还排到15……” “你这话说的，我们要价真不高，一分价钱一分货，你问问小乔，她说咱们家贵了吗？”牛家宝说着，偷偷朝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魏小乔故意盯着牛家宝，直到他眼皮子都要抽搐了，才笑道：“物有所值，我们也就图个在他家一劳永逸，以后不用三天两头地修补。” “成，小乔的话，我信！”街坊看来下定了决心，又问牛家宝：“那个，你们那八折的设计费优惠还在吧？” 牛家宝一拍胸脯：“当然，回头我给您排队，您前头还有好几家等着签约呢！” 街坊看来满意了，说了一句：“那就成，这事定了！” “沈默亭还有精力顾这边的工作室？”等街坊走开，魏小乔问了一句。 “有钱谁舍得不赚，再说了，沈氏那烂摊子，我们沈总才不傻呢，之前他已经说绝不会回去了，等他爸的事搞定，沈总肯定要回来的。”牛家宝回道。 “说实话，比起什么小老板，沈默亭更适合当建筑设计师。”魏小乔颇有些赞成地道。 牛家宝瞧着魏小乔，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噗嗤”笑了起来。 “我说错了？”魏小乔故意瞪了瞪牛家宝。 “咱们这回生意兴隆，说起来还得谢你！”牛家宝凑近魏小乔道，还故意左右看了看。 “这什么话？”魏小乔好笑地问。 “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那天你们家挂匾，我在外头发宣传单页，一时口误，把所有费用9折，说成了‘设计费’打9折，没想到你在旁边插了一杠子，然后沈总急中生智……话说，我们这些合同要签下来，比预计的能多赚至少5%。” 魏小乔琢磨了片刻，一脸嫌弃地道：“我以为沈默亭离开沈氏，总算能改邪归正，搞半天还是奸商啊！” 第八十五章 白粥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晚，御品轩的大门，迟迟没有关上。 魏小乔独自坐在柜台里头，一边跟魏小君还有老魏两口子做视频连线，一边时不时地朝望远斋那头瞥上一眼。 “我算看明白了，你还真是你爸的丫头，嫌咱家不够乱是吧，这下好了，把老二给招进来，他那德性，以后肯定又要赖上咱们家了！”魏母正抱怨着魏小乔。 “自家……兄……弟，小乔做得……对！”老魏有些不满地看向魏母。 魏母立马瞪了回去：“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魏德平跟他那死鬼老婆堵着病房，凶神恶煞地狠戳咱们心口时，他记得你是大哥吗，就冲这一桩，我一辈子不原谅他！” 电话里传来魏小君的声音：“爸、妈，消消火气，李月兰人已经没了，还提她做什么，小乔也不过是心眼实在，觉得小宝可怜，不是听说，那孩子被他妈连累，差点出了大事吗？” “成，她心眼实在，你们姐妹俩跟你爸都是实在人，就我一个人心眼小！”魏母越发不高兴了。 魏小君叹了口气，继续劝魏母：“妈，大人的事，不算在孩子头上，至于二叔……我倒觉得吧，咱家还就小乔能治得住他，毕竟是亲戚，二叔这时候正困难，小乔才想着要帮把手。” “你们听我的，离他们家远一点，魏德平打从娶了李月兰，脑子就长在那女的脖子上了，被李月兰支使着对付咱们，你爸照应他那么多年，换来一副驴肝肺！”魏母依旧气哼哼地道。 魏小乔用手托着腮，笑道：“其实李月兰死之前，二叔已经知道错了，盘算着要跟李月兰离婚，还说要靠自己养儿子。” 老魏连连点了点头：“对……” “对什么对！”魏母瞪了瞪老魏，老魏一脸苦笑，到底说话费劲，也就闭了嘴。 魏小乔这时又哄起了魏母：“放心啦，都已经说好了，你们一回来，那爷俩就得搬出去，他们要不走，我直接把东西扔到外头去，妈，您看这样行吗。”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魏母似乎气顺了点，老魏却不由摇了摇头。 “小乔，御品轩以后不是还要继续修吗，钱够不够，我给你打一点。”魏小君问道。 “不用了，那批外销到法国的货，对方看来挺满意，昨晚又发来订单，如果再出一批，店里库存也不多了，我正在设计图样，又让吴叔跟窑厂联系了，过些日子我就去窑厂，”魏小乔笑道：“只要有咱老魏家的手艺在，还怕没钱挣？” 御品轩的瓷器，从魏家老祖那一代开始，做出来的东西一直就是贡品级的，在国内备受赞誉不说，得到国外客户青睐根本理所应当，魏小乔就有这个自信。 “小乔啊，我那茶壶，你还……记着不？”老魏问道。 “那个……回头到窑厂闭关，我就打算好好琢磨配方。”魏小乔赶紧回道，这段时间乱七八糟事儿太多，她也安不下心，这回感觉御品轩总该稳当了，欠老魏的那把冰裂纹茶壶，该到了还账的时候。 魏母终于笑起来，揉揉老魏的手，冲着魏小乔这边道：“你爸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几个指标都挺好，他心里一高兴，就想找点事，说来好多年了，你爸都想不出法子烧出冰裂纹的瓷器，倒是难为起你来，你甭理他，想要什么茶壶，让他回家以后，自己琢磨去！” 老魏瞧着魏母，一脸的无奈。 “谁教当初我嘴快，傻乎乎答应了我爸，总不能说话不算数……”魏小乔卖着乖道，眼神有意无意往外一瞟，猛地愣住。 牛家宝的车停在了望远斋门口，后车门从里面打开，一身灰色西服的沈默亭从里面出来，直接进了屋。 没一会，牛家宝也下了车，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往外取沈默亭的行李。 魏小乔还拿着手机，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小乔，怎么不说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魏小君在电话里问道。 “是有点事，姐，跟爸、妈说一声，回头得空咱们再聊。”魏小乔跟魏小君含糊地回了一句，便挂断视频，朝着牛家宝好边去。 “这都几点了，还不歇着？”牛家宝注意到了魏小乔，随后问了一句，顺手关上了后备箱的门。 “我在对账，”魏小乔回道，瞧了瞧已经放到地上的三只行李箱，问牛家宝：“你们去看过沈先生了？” 牛家宝往望远斋那头看了看，随即回头，对魏小乔耸了耸肩。 “情况怎么样？”魏小乔不明白牛家宝这是什么表情。 牛家宝刻意放低了声音，道：“应该是搞定了，沈总出了机场，直接到看守所见沈先生，好像是让他签什么文件，然后跟律师一块直奔检察院，我们回来的时候，律师还留在检察院，好像还有事要办。” “这什么意思啊？”魏小乔追问。 “我一直在外面，具体不知道。”牛家宝笑了笑。 这边正说着，“吱呀”一声门响，沈默亭又从望远斋里出来，瞧着换了一身休闲衣服。 看了一眼魏小乔，沈默亭对牛家宝道：“一块找间餐厅吃饭。” “你们还没吃啊？”魏小乔惊讶地问道。 牛家宝立马代答：“下了飞机，沈总就一直在忙，我倒是找机会吃过了，沈总到现在还空着肚子。”说到这里，牛家宝提议道：“沈总，要不把我奶奶叫起来，让她给您下一点面条，这已经九点多，附近餐馆基本上都打烊了。” “不用。”沈默亭说着，又瞧了瞧魏小乔。 魏小乔心里嘀咕，要不要邀请人家到御品轩凑合一顿，反正她们那儿还有不少剩饭。 似乎想了想，沈默亭道：“牛家宝，你到我办公室，把发给你的老许还有另外一家的效果图打出来，让他们尽快看一下，我们这边赶紧开工。” “知道了，”牛家宝立马回了一句，随即道：“沈总，我帮您点外卖吧！” “我不吃外卖，把车钥匙给我！”沈默亭朝着牛家宝伸出手。 牛家宝忙上交了钥匙，沈默亭绕到驾驶座那边，看来还是打算出去觅食。 犹豫了半天的魏小乔，到底还是发出了邀请：“那个，我家还有饭……” “魏小乔，有时间就跟我上车，你给我带路，去那家便利店，我现在只想喝一点粥。”沈默亭打断了魏小乔的话。 “沈总，还是我去替您买吧？”牛家宝看了一眼魏小乔。 “你搞不清地方。”沈默亭回绝得干净利落。 愣了几秒，魏小乔忙回道：“稍等一会，我把店门关了！” 在牛家宝有些愣怔的注视下，魏小乔转身跑向御品轩。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在夜幕之下，离开了瓷器街。 一路直到医院，沈默亭都没说话，魏小乔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猜测是为沈义达的事正忧着心，也没想去惹他。 医院前的十字路口，沈默亭终于开口：“往哪边开？” “直接右转开100米左右。”魏小乔拿手指了指，心里多少有些纳闷，那家便利店的白粥，她以前尝过一次，没觉得好在哪里，没想到沈默亭还就好上那一口了。 车子拐了过去，按照魏小乔指的位置，沈默亭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外。 这种小事，自然不用劳沈默亭大驾，魏小乔开门下车，小跑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人不多，魏小乔很快挑了两杯粥，放在微波炉里“叮”了一下，便到收银台那边排队。 队伍不长，前面也就两三个人，魏小乔无聊，拿眼望了望外面，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停在路边的沈默亭的车。 “先生，你的零钱不要啦！”收银员冷不丁叫了一声。 魏小乔转头，看到收银员手上拿着几张票子，冲一个刚付完账的男人叫道。 此时便利店门口，一个头发留得老长，脸上还戴了口罩，明显发福得厉害的男子半个身体已经出去，显然听到收银员的喊声，却没有回头，只举了举手上好大一袋东西，随即走到了外头。 “还真有钱！”收银员嘀咕一句，继续收着下一位的钱，也没追出去。 没一会，便轮到魏小乔交钱，银货两讫之后，她聪明地无视了收银台上的吸管，选了两根勺子。 等魏小乔站到人行道上，不免有些愣住，沈默亭连人带车……居然不见了！ 电话打了过去，一直就是忙音，魏小乔被搞得莫名其妙，她这是被沈默亭拉黑名单了？ 魏小乔抱着粥，也不知道要不要走，左右张望了半天，心里又气又急，最后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牛家宝，等听到对方应答，劈头问道：“牛家宝，沈默亭什么意思啊，我帮他到便利店买粥，他倒把车开跑了，涮着人好玩呀！” 怔了几秒钟后，牛家宝直接放声大笑。 “笑什么，他不接我电话！”魏小乔不满地嚷起来。 牛家宝到底忍住了，安慰魏小乔道：“你别急，我打电话试试，说不定沈总有什么急事。” 第八十六章 别扭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气得快要跺脚时，有电话插了进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沈默亭的号码，魏小乔也顾不上再跟牛家宝继续抱怨，说了一句：“他电话来了，我非骂死那家伙！” “沈总连他亲爹都敢怼，你骂不过他的。”牛家宝像是好心在劝魏小乔，不过笑得明显有些贼兮兮。 挂了牛家宝那边，魏小乔接起沈默亭的电话。 没等魏小乔开骂，沈默亭直接道：“我有点急事要办，你自己打车先回去！” “这样有意思吗，我在店里付钱，还瞧着你车在外面，转眼就不见了！”魏小乔不满地道。 沈默亭：“……” “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就算有急事，连个电话都不能打？”没听到沈默亭回答，魏小乔越说越气，干脆大声诘问道。 “不说了，我还有事儿！”沈默亭语气里似乎夹杂了一些烦躁。 “谁闲着呢……”魏小乔怼到一半，突然顿住，她好像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抽了一口凉气。 到底觉出有些不对，魏小乔缓和了一下口气，问：“出什么事了？” “你的粥买到了吗？”沈默亭顿了片刻，反问一句。 沈默亭脑回路可能跟别人不一样，就喜欢答非所问，魏小乔本来就窝着火，这下气急败坏了：“我已经把粥扔了，你自己饿着吧，挂电话！” 说是挂电话，魏小乔却还一直拿着手机，想听听对面的反应。 那头的电话也没挂，沈默亭甚至还笑了一声：“我现在胃疼得要死，没力气跟你吵，你把粥给我留好，我这边把事办完，回去还要喝的。” 魏小乔愣了一下：“胃疼？还有这毛病，也没听你提过。” “跟你说，你还能治好我的病？”沈默亭似乎又笑了笑。 听出对方声音明显有气无力，魏小乔突然之间心软了。 “那个……正好旁边有药店，我去替你买点胃药吧！”魏小乔主动道。 “帮我拿一盒Nexium，我平常只吃这种。”沈默亭一如既往地没跟魏小乔客气。 “什么？”魏小乔没有听明白。 明明有求于人，沈默亭倒不耐烦起来：“反正你也买不到，现在太晚了，赶紧回你的家，把粥给牛家宝就行，我挂了！” 再然后，魏小乔从电话里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似乎沈默亭旁边多了一个人，还在跟他说着什么，接下来，电话便断了。 魏小乔愣了几秒，拿着手机瞧了瞧，自言自语道：“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吃个药还挑什么牌子，奈……奈什么呀，也不讲清楚。” 大概因为离医院近的关系，这一条街上药房真不少，到了这个时间点，不少家还灯火通明。 然而，进进出出几家药店，听到魏小乔问有没有“奈”字开头的胃药，营业员全都在摇头。 魏小乔不是个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继续在街上找着，一直走到最里头，又看到一家药店，便决定再进去问一问。 站到柜台边，魏小乔又问起刚才一直重复的问题：“你们这儿有什么胃药，最前面一个字叫‘奈’什么的……” 店员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街上突然响起警笛声。 魏小乔下意识往外瞧了瞧，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黑黢黢的街上，有警车亮着灯开过。 “大晚上的，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店员也瞥了一眼，嘟囔道。 魏小乔转回头，继续问：“那个叫‘奈’什么的胃药，我在前面问了好几家，都没听说过。” “还真没有，我可卖了不少年的药，会不会是国外的？”店员回答。 魏小乔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她刚才听不懂沈默亭在说什么，别扭人连吃药都别扭。 到底在外头走了好半天，魏小乔的脚都酸了，决定再不折腾，朝着店员道：“要不……你随便给我拿点胃药吧！” “小姑娘，药可不能随便拿呀！”店员被魏小乔逗笑了。 “我朋友说他饿得胃疼，你看拿什么药？”魏小乔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就形象了。 选了半天，魏小乔也不知道该买哪种药，最后还是店员给推荐了一款中成药，魏小乔付了钱，把药随手扔进盛着粥的塑料袋里，便往外走去。 店员跟着她一起走到外面，嘴里嘀咕道： “不知道哪家又出了事？” 听到人家这么说，魏小乔便停住脚步，跟着店员，往人聚得最多的地方瞧。 “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有居民楼！”魏小乔刚注意到，一抬头，四周都是五、六层的楼房。 “这一片都是上面住人，下面开店，不过楼太旧了，很多房子都用来出租，住在上面的人鱼龙混杂，有一年，前头有一栋楼上还出过人命，”店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别再出这种事了，以后谁还敢在这边做生意？” 魏小乔冲着店员笑了笑，又朝着人群那边瞧了过去，大约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已经拉上警戒线，有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那儿，当然，也少不了很多还穿着睡衣的吃瓜群众。 等了好一会，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魏小乔本来就不喜欢看热闹，加上手机显示已经快11点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便原路返回，准备到前面十字路口打车。 走了没一会，魏小乔前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辆小汽车。 朝正靠着路边停着的车打量许久，魏小乔抬脚走过去，心里好气又好笑，搞半天沈默亭把车开到这儿来了。 魏小乔站在人行道上，探身敲了敲副驾驶这边的车窗：“沈默亭，你不会是赶过来看警察抓坏人的吧，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 里面没反应，正在魏小乔疑惑车里没人，打算趴到前车窗确认一下时，驾驶座那边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钻了出来。 魏小乔一惊，赶紧往人行道后面退了几步，嘴里忙着道歉：“不好意思，我看错了车。” 此刻魏小乔注意力全放在车那边，没注意到，有人正朝着她这边走来，似乎被挡了道，那人也不吭一声，直接粗鲁地推了魏小乔一把。 魏小乔猛地失去重心，控制不住转了个圈，下意识划拉了一下手，好巧不巧，薅住了推她那人的后脖领，总算是稳住身形。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喧闹，再然后，似乎警察开始向魏小乔这边冲了过来。 那人明显想甩开魏小乔，先是顺势转了个身，到底扯开了魏小乔，却把她手腕捏得生疼。 魏小乔一下子认出来，这家伙就是刚才在便利店里那个不要零钱的人，大晚上的，此人口罩捂得严实，居然还带了墨镜，看着真够鬼祟！ “撞了人不道歉，就不让你走，警察在跟前呢！”魏小乔向来遇强则强，此时心里冒了火，便要去抓那人衣服。 “啪”的一声之后，魏小乔愣住，感觉从耳朵到左侧脸颊这一块，突然之间火辣辣地疼。 不出一秒，魏小乔反应过来了，她这是被人打了！ 冷不丁挨了一记耳光，魏小乔直接炸了，抬脚追上那个家伙，抄起拎在手上的袋子，瞧准了对方的头，直接砸了过去：“敢打我，别想跑！” 那人看着还想跑，却无奈遇上魏小乔这种难缠的，脖子居然被魏小乔扔过去的袋子给勾住，有点跑不起来的意思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直接将那人抱倒在地，魏小乔也差点被带倒，最后机灵地扔掉手里的袋子，才算没一块栽到地上。 不过，等瞧清楚扭打在一块的两人中的一个，魏小乔有些傻住，沈默亭这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了？ 警察已经拥上来，把沈默亭和那个男人团团围住。 魏小乔搞不太清楚状况，有人过来，把她拉到一边，魏小乔转头看去，是刚才从车上出来的年轻人。 “小姐，你反应挺快啊，没等我来救你，自己先动了手。”年轻人冲着魏小乔一乐。 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腹诽这人要真心来救，她那两盒粥还不至于被牺牲掉。 “抓到了！”四周的吃瓜群众，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拥了过来。 欢呼声中，那个打魏小乔耳光的男人，被警察从背后铐住，往警车那边带。 跟魏小乔并排站着的年轻人，很捧场地跟着众人叫好，魏小乔刚在那群警察里，找起了沈默亭。 过了快十分钟，沈默亭才挤了出来，走到魏小乔跟前，打量着她道：“怪不得牛家宝一直有点怕你，你还真敢动手？” 瞧着面前的沈默亭，魏小乔想要傲娇地笑笑，结果一咧嘴，左脸颊上一阵扯痛，赶紧用手捂住。 “受伤了？”沈默亭眉心皱了皱，凑近了魏小乔。 “没事！”魏小乔往后面一退，一点小伤而已，她没打算博同情。 “我刚才就觉得，沈总一定认识这位小姐？”年轻人在旁边道。 魏小乔看了看年轻人，又瞧瞧沈默亭，这下明白过来，她没有认错车，而这个年轻人，显然跟沈默亭是认识的。 第八十七章 滑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似乎有电话进来，拿着手机走到了旁边。 年轻人目光跟随沈默亭片刻，将头靠近魏小乔，朝她伸出右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冯罗尔，是沈总的……怎么说呢，算是雇员吧，不知道小姐芳名？” “我是魏小乔。”魏小乔大大方方和对方握了握手，心里却嘀咕，沈默亭看来手头宽裕了，在外头雇了这么一位油头粉面，看不出有什么本事的家伙。 “你们是……情侣？”冯罗尔压低了声音，却问得直白。 魏小乔最怕这种问题，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你搞错了，我们只是街坊。” “哦，半夜一起出来兜风的街坊！”冯罗尔的语气，显然不太相信魏小乔的话。 “不是出来兜风……”魏小乔正说着，街道中央又响起警笛声，似乎警察们准备撤了。 魏小乔突然回过味来，刚才那家伙因为她无意间挡了道，很不礼貌地对女士动手，她魏小乔当然要还之以颜色，其实两个人最多算是一点小矛盾，何至于沈默亭先过来把人干倒，再然后警察们围上前，还将那人反拷，押进了警车。 这逻辑……有点不通啊！ “那个被警察带走的家伙是……”魏小乔看向冯罗尔，猜测他或许知道点什么。 “杀人犯，沈总报的警，对了，你没注意到吗，后来那家伙把刀都抽出来了。”冯罗尔回得言简意赅，随即盯住魏小乔，似乎想看她的反应。 瞬间，魏小乔后背冒出了冷汗，她刚才跟杀人犯……打了一架，那人还有刀，而她从始至终没注意到！ 打量着魏小乔的表情，冯罗尔喷笑出来，甚至夸张地捂着肚子道：“魏小姐，你太有意思了！” 瞧着对方笑得这么风骚，魏小乔忍不住想怼一下：“所以冯先生就一直袖手旁观？你还挺识时务！” “不，我认为以魏小姐的英勇，那家伙未必是你对手，何况沈总那时候已经扑过去了！”冯罗尔一边笑，一边直摆手。 “在说什么？”沈默亭走了回来。 魏小乔转头瞧了瞧沈默亭，心想这回又被他给救了，这缘份……够稀奇的！ “罗尔，到四季酒店，沈先生在3021房，他说愿意见你。”沈默亭对冯罗尔吩咐道。 听到沈默亭这一句，魏小乔替他松了口气，奔波那么多天，总算让沈义达恢复了自由。 “沈总，安慰一下你的小女友吧，她刚刚知道，自己无意间撞到了杀人犯！”冯罗尔还在那儿乐着。 “魏小乔不是等闲之辈，听牛家宝提过，她因为跟人打架，还给拘留过几天！”沈默亭瞧了瞧还一脸震惊的魏小乔，也笑了出来，随即催促冯罗尔：“把你这次带过来的证据都给沈先生看看，相信他一定会有兴趣。” “不一起走，顺便做做孝子？”冯罗尔笑问。 沈默亭摇头：“没兴趣！”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旁边魏小乔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画面，她根本没看到那人拔刀，如果沈默亭没有扑上来…… “魏小乔，后会有期！”冯罗尔朝着魏小乔挥挥手，转身便走了。 “别愣着了，送你去医院!”沈默亭丢过来一句，便绕过车尾，准备上车了。 “刚才抓到的那个家伙……真杀过人？”魏小乔盯着沈默亭问道。 “你没认出他？”沈默亭却一脸好笑。 “他谁呀？”魏小乔彻底糊涂了。 “我在盛世地产时的助理老宣，”沈默亭说了一声，已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魏小乔懵住，是……宣助理？ 之前魏小乔算是跟此人打过几次交道，甚至第一回跟沈默亭见面，谈修花盆的事，把花盆送到她面前的，就是宣助理，虽然牛家宝对此人评价不高，不过瞧着人也不像是走暴力路线的，结果……是杀人犯，太匪夷所思！ 问题是，刚才纠缠了好一会，魏小乔居然没有认出来对方，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坏了！ “磨蹭什么呢？”从车里传出沈默亭不耐烦的声音。 魏小乔回神，忙开门上去，系好安全带后，忍不住还想打听：“他到底杀了谁？” “你家那个亲戚。”沈默亭咳了一声。 这下魏小乔要惊呼了：“你是说……李月兰？！” 又认真想了半天，魏小乔算是明白过来，有杀人动机的是李世德，为了那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账本，而宣助理跟李世德是一伙的，为了保住秘密，李世德派宣助理干掉了李月兰。 脉络……大体应该如此。 沈默亭显然不打算再讨论这个问题，说了一句：“刚才那粥被老宣压坏了。” 魏小乔立刻回道：“没关系，你把车开到那间便利店门口，我再进去买。” 沈默亭发动汽车，看着准备要掉头了。 “宣助理……”魏小乔嘀咕着，想了片刻，看向沈默亭：“李世德被抓到没有？” “跑了，两个人分头跑的，李世德的嗅觉一直很灵敏，”沈默亭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也是巧了，在便利店门口，我一眼看到老宣，捂得倒是严实，可走路的姿势，认识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魏小乔直接笑了：“是你发现的，你眼神真厉害，那个……哎，停车啦！” 沈默亭一愣，猛地踩了刹车，原来两人光顾着说话，车已经开过了便利店。 沈默亭将车靠边，魏小乔过了马路，朝对面跑去。 提着两袋粥出来，魏小乔想到，替沈默亭买的药也牺牲掉了，便去了一趟隔壁药店。 沈默亭接过粥，却不打算喝，又要发动汽车。 魏小乔赶忙道：“急什么，先把粥喝了，你不是饿得胃疼吗，药已经买了！” 瞥了一眼魏小乔拿在手上的中成药，沈默亭很不给面子地道：“我只吃Nexium，这药你拿走！” “都是胃药，还会吃死你啊？”魏小乔不满地道。 沈默亭扭过头，道：“先去医院，都已经肿成猪头了。” “谁？”魏小乔反应慢了半拍，等瞧见沈默亭瞟过来的眼神，才明白过来，伸长脖子看了看倒后镜，随即瞪向旁边的人：“你才猪头呢，都消肿了，我不去医院！” 沈默亭没有理魏小乔，车已经开了出去。 到医院挂完号，魏小乔进了诊室，没两分钟就被请了出来。 魏小乔回到车上时，沈默亭正在喝第二碗粥，看上去津津有味，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在那品着。 “这么快？”沈默亭头也不抬地问。 “好了。”魏小乔回道，看了看沈默亭。 沈默亭的吃相不错，不像牛家宝，不管吃什么东西都稀里哗啦，还喜欢吧唧嘴，这一位喝着粥，完全不发出一点声，让旁观的人，居然有养眼的感觉。 “也不给你拍个片子？”沈默亭看来是吃完了，拿了餐巾纸，很是优雅地擦了擦嘴，随即将空杯放回到袋子里，准备开门扔到外面去。 “我来吧！”魏小乔伸手接过袋子，顺口道：“医生说，连软组织挫伤都没有，过几天就好了。” 扔完垃圾回来，魏小乔看到放在驾驶盘上的药，问沈默亭：“你真不吃药？” “不吃！”沈默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瓶矿泉水，伸手拧开一瓶，很自然地递给了魏小乔。 魏小乔拿过水，心莫名地跳了一下，又瞧了瞧已经打开另一瓶水，大口喝着的沈默亭。 好象这家伙……偶尔也会有一点绅士风度。 车子一路开回瓷器街，等停到御品轩门口时，魏小乔居然已经睡着了。 “该醒了！”有人拿手推了推魏小乔的脑袋。 魏小乔猛地一震，从座位上坐直，迷糊了片刻，问道：“到哪儿了？” 驾驶座上，沈默亭嘲笑：“你还真可以，一上车就睡，居然睡得打呼噜。” 魏小乔缓了半天，立刻反驳了回去：“我从来不打呼！” 沈默亭也没跟魏小乔斗嘴，打开车门下去了。 魏小乔站到车外，揉揉眼睛，这才想起来问沈默亭：“你爸的事儿摆平了？” “一个多小时前，人已经出看守所，我让律师送他去酒店。”沈默亭随口回道。 “为什么不回家？”魏小乔不解地问。 “大宅已经被查封，明天才正式解封，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回不去了，沈先生今天签了同意书，这个宅子用于抵偿老尹的部分债务。”沈默亭笑了一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能感觉得出来，把那座看着还挺新的大宅卖掉，很让沈默亭称心。 不由自主地，魏小乔想到了那位“沈太太”，好像自从沈远潜逃，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沈先生肯定没想到，因为区区2亿，惹上了牢狱之灾。”沈默亭语气里又是惯有的讥讽。 “只要人平安就好。”魏小乔说了一句，不由叹了口气，有钱人的世界让人望尘莫及，2亿这个天文数字，在沈默亭眼里，大概跟2万差不多。 “有人提出，要沈氏出让六马桥项目。”沈默亭突然又来了一句。 魏小乔一愣，抬头看向沈默亭。 “就是我们沈先生的债主老尹，”沈默亭靠在车边，抱着双臂道：“那个奸商，我跟他周旋半个月，才拿到谅解书，不过对方提出条件，想要六马桥，真会趁火打劫！” 瞧了沈默亭半天，魏小乔突然笑了出来，听沈默亭喊别人“奸商”，居然有种贼喊捉贼的滑稽。 “笑什么？”沈默亭盯着魏小乔：“老尹看中的，是瓷器街这一片黄金位置。” 魏小乔还是忍俊不禁，却到底反问一句：“你答应了？” 沈默亭冲着魏小乔摇头：“这事不归我管，最后的决定权在董事会手里，不过，目前六马桥项目冻结，还要看这边相关部门的裁定，如果人家要收回开发权，正好大家一拍两散。” “这就不得了！”魏小乔笑了笑，用钥匙开御品轩的门。 想想也有意思，因为有了当初威胁要拆瓷器街的沈默亭，魏小乔倒不再担心，有人会把他们从瓷器街赶走。 “你那药呢？”沈默亭又问。 快要进屋的魏小乔，转头看了看沈默亭，将刚才随手塞进口袋的药扔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转性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几天之后，警方给魏德平打来电话，告知袭击小宝的两名嫌犯已经被抓到，又征求他的意见，能不能让孩子过去一趟。 御品轩的后院，魏小乔胳膊伸得老长，挡着魏德平，就是不肯让他进东厢房，去叫醒还在睡觉的小宝。 “小宝说过，长大要替他妈报仇，就让这孩子去瞧一瞧吧？”魏德平朝魏小乔陪笑道。 “报什么仇，当你们演武打片呢，大人的事，非让孩子掺和什么，你自己刚才也说了，那头只是问一下，也不强制小宝一定要过去！”魏小乔冷着脸道。 “咱们就当帮警察的忙？”魏德平还在跟魏小乔商量。 东厢房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啪”地响了一声，魏小乔朝那头看了看，觉得这事不能让小宝听到，干脆一把拽住魏德平的胳膊，一块往外头走。 “在医院的时候，医生都告诉你了，小宝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需要的是换一个环境，在家人陪伴下，慢慢消化掉心里那些阴影，当时我让你们过来住，也是这个想法，你现在倒好，非要把孩子往回拉？”等站到街上，魏小乔甩开魏德平，气冲冲地道。 “我都答应那边了，咱不能说话不算数吧，人家也是要替李月兰讨回公道。”魏德平嘟囔道，在魏小乔面前，魏德平已经摆不出长辈的气势了。 “李月兰活着的时候干了多少缺德事，她那条命，有一大半是被她自己弄丢的！”魏小乔训了回去。 魏德平到底不说了，魏小乔瞧着他，也不想再讲下去，长长吐了一口气。 魏小乔明白，魏德平的说法未必没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李月兰死于非命，杀人凶手必须受到惩罚，可她担心的是，小宝会因此再受到什么刺激。 “那就……听你的？”魏德平嚅嚅地道。 想了片刻，魏小乔稍有些赌气的道：“反正你自己考虑吧，是死了的李月兰重要，还是活着的儿子重要，你就没想过，小宝看到那两个嫌犯，怎么可能不回忆起当时出事的情形，谁能保证他能承受得住？”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魏德平表情有些怔住。 “二叔，又惹咱小乔生气了？”牛家宝提着一只工具箱，从东头走了过来。 魏小乔转头看去，沈默亭也跟在后面，穿着一套工作服，像是忙完才回来的样子。 “我明白，你心疼你弟弟，不过这事吧……回头我问问小宝，他要是不乐意去，我绝对不逼孩子，你看成吗？”魏德平看来还是不肯死心。 “随你便吧！”魏小乔白了魏德平一眼，转头便回到店里。 “二叔，这才住几天，你胆儿倒大了，得罪小乔，不怕她回头赶你出去？”牛家宝很不省事地在旁边调侃道。 魏德平叹了一声，对牛家宝道：“那回打伤我家小宝的两个混账被逮着了，警察跟我说，其中一个确定是害死李月兰的凶手，他们希望小宝过去认一认嫌犯，可小乔不肯答应，怕把孩子吓着，”说到这里，魏德平眼睛闪了闪：“家宝，帮我劝劝她？” “小乔向来嘴硬心软，这事……我可帮不了你！”牛家宝呵呵笑了出来。 “是啊，小乔和我大哥脾气像得很，平常不高兴，就骂你两句，真到要紧的时候，可会护着人了！”魏德平说着，无意中和沈默亭的目光对上，赶紧冲人家笑笑。 魏小乔一脸不高兴地回到后院，一抬头，发现东厢房的门开了，小宝正伸头往外瞧着。 整理了一下表情，魏小乔走过去，问道：“懒猪，几点了，还在睡？” “小乔姐，我爸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小宝满是担心地问，又打量着魏小乔的脸色，反倒劝起了她：“你别生气，我爸有时候好犯糊涂！” 瞧着这孩子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魏小乔笑了笑：“你爸现在稳重多了，刚才我跟他练了练嗓子，没什么要紧事，你赶紧去刷牙洗脸，对了，过两天回去上学，再不许这么睡到八、九点！” 小宝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冲着魏小乔咧了咧嘴，便又回了屋。 魏小乔摇了摇头，正准备出去，便看到默亭带着两个工匠模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快到魏小乔跟前时，沈默亭停下来，魏小乔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结果沈默亭转过头，问身后的人：“御品轩还有刚才你们看的望远斋，都交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这工程能做吗？” 一名工匠走到正屋前的廊下，用手扒了扒一根圆柱上早已斑驳的漆皮，对着光瞧了瞧，道：“跟望远斋一样，当年没好好修，用的是普通油漆，碰到日晒雨淋就不行了，糟蹋了好木头。” “打算怎么修？”沈默亭问了一句。 工匠笑起来：“沈总这是在考我们，我们学的是老手艺，现在也没多少人会了，要是让我们做，打个地仗，三层麻，五层灰，最后拿桐油加猪血那么一刷，精工出细活，保您至少10年崭崭新！” 沈默亭点了点头，看向魏小乔道：“后面的修缮，就从木制构件上漆开始。” “知道了。”魏小乔回道，反正御品轩交给沈默亭，她多花点钱，少费点心。 魏德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先朝沈默亭点了点头，然后对魏小乔道：“要不……还是让我去问问小宝？” “你还打定主意了？”魏小乔又瞪住魏德平。 沈默亭看了看两人，便带着工匠们进了正屋，魏德平凑近魏小乔，讪笑道：“刚才沈总也讲了，小孩子的承受力没那么弱，他说你想太多。” “外人的话，还比我管用？”魏小乔质问道。 “我没这意思，”魏德平赶紧一缩头，却还在试图说服魏小乔：“我觉得沈总有一句说得没错，那什么……回避不能解决问题，得让孩子去……面对，才能把心里的结打开。” “你们谁也不是小宝，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魏小乔不满地朝正屋那边瞅了一眼，没想到一向傲娇的沈默亭转性了，挺热心地管起别人家的事。 魏德平：“……” “魏先生，我正好要去警局，你带着儿子跟我一起！”沈默亭领着工匠们出来，经过魏德平跟前时，随口丢下一句。 “那多不好意思，”魏德平忙客气一句，又朝魏小乔递了个眼色，便准备进东厢房，口中还道：“沈总，请您稍等啊，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说完，魏德平也不管魏小乔了，直接朝东厢房小跑过去。 魏小乔瞧出魏德平这是腰杆子硬了，气得想跺脚，一转头，发现沈默亭站在后院门口，正回头看她。 “沈默亭，站着说话不腰疼？”魏小乔喝问一句。 沈默亭似乎早料到魏小乔的反应，淡淡地道：“你也不是小宝，怎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小乔不说了，不说了，小宝答应了！”魏德平的声音从东厢房传了出来，听着还挺兴奋。 最后跟着沈默亭一块上车的，不仅有魏家父子，还有因为不放心，索性也跟过来的魏小乔。 “你挺闲？”沈默亭看向不请自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小乔，问道：“后面一笔款有着落了吗，没两个月了吧，工匠是我特意从外地请来的，费用高得吓人。” 魏小乔装着没听到沈默亭的话，转头对后面的小宝道：“姐帮你去打气，我也知道，咱们小宝是最勇敢的！” 小宝瞧着魏小乔，冲她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嗤笑了一声，魏小乔拿眼看看他，故意问了一句：“你这是被警察传唤，犯了什么案子？” 沈默亭嘴角抽了抽，显然听出魏小乔在挖苦他。 “沈总……”魏德平倒大吃了一惊。 “和被骗的六马桥项目投资人代表见面，谈一谈赔偿问题。”沈默亭终于回道。 “没事就好，我头一回见到沈总，就觉得您是正人君子，”魏德平先捧了捧沈默亭，随即又道：“我可听说了，沈远跟李世德骗了好几千万，搞得不少人倾家荡产。” “在沈总眼里，2亿都不在话下，几千万根本是小钱，二叔，你别让人笑话。”魏小乔成心挤兑道。 沈默亭拿眼瞟了瞟魏小乔，已经将车开了出去。 “为什么要你去谈，你准备拿钱？”车开了没一会，魏小乔又忍不住问沈默亭。 “你觉得我是冤大头？”沈默亭反问，随后笑了笑，道：“沈先生血压上来，住进了医院，总不能让人到病房去闹，我替他放一点血，说不定血压就能下来了。” “沈先生，那个李世德现在抓到没有？”魏德平在后面又问了一句。 沈默亭随口道：“跑了！” “这种人，老天怎么还容他活在世上！”魏德平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魏小乔回头看了看，小宝此时头扭向车窗外，静静地坐着，小眉头有些锁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现在，魏小乔依旧觉得，让孩子去面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到底太残酷了！ 辨认嫌犯的程序并不长，几乎没过一会，魏德平和魏小乔便带着小宝出了警局大楼。 等到了外面，魏小乔注视着小宝有些苍白的小脸，弯下腰问道：“还好吗？” 小宝摇了摇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魏德平有电话进来，叽哩哇啦地在跟人说着，居然还挺兴高采烈。 小宝有这么没心没肺的爹，也是让人无语，魏小乔不由拉住小宝的手，却猛地惊了一下，孩子的手冰凉凉的，魏小乔又赶紧摸摸他额头，并没有发烧，应该是被吓到了。 “小乔姐，那两个坏人……以后还会出来吗？”小宝终于开口了，怯生生地看向魏小乔。 “你不是认出他们了吗，警察绝不会放走一个坏人！”魏小乔故意将语气放得轻松一点。 小宝没有再继续问，深深地叹了口气，头也低了下去。 “小乔，我得先走，”魏德平挂了电话，走过来道：“我上回在外头订的货到了，我去接一下！” “你眼神准不准，别又弄回什么赝品！”魏小乔实在觉得自己这位二叔不靠谱。 “我虽然没你眼力好，多少也认识一点，都是民国的东西，就小赚赚！”魏德平说着，赶不及地跑了出去，也不管自己儿子了。 魏小乔摇了摇头，回头往警局大楼看了看，也不知道沈默亭什么时候出来，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自己带小宝先回去了。 “魏小姐，这么巧啊！”有人走过来，朝魏小乔打了个招呼。 第八十九章 人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认出对方，是上次见过一回的冯罗尔。 “魏小姐又陪沈总出来兜风？”冯罗尔嬉皮笑脸地问了一句，随后目光落到小宝身上，作势吃了一惊，问道：“不会吧，连儿子都有了，不过……岁数对不上啊！” 要是说这话的换成马恒或者牛家宝，魏小乔早就一脚跺过去了，对面这位到底不太熟，魏小乔忍住不悦，道：“这是我堂弟。” 冯罗尔打量了小宝片刻，笑道：“姐弟俩长得还挺像。” 魏小乔不由摇头，想不明白沈默亭从哪儿找来这活宝，上回见死不救就算了，胡说八道的功力倒是出神入化。 冯罗尔嘴皮子讨人嫌，人倒挺热情，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到小宝面前：“小孩子家，千万不要耷拉着脸，没有什么不开心是一块巧克力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解决，就再吃一块巧克力！” 看到巧克力，小宝双眼不自觉地亮了亮，却又有些迟疑，转头看向魏小乔。 “拿着吧，我们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魏小乔朝小宝点了点头，她早就发现，小宝与人交流的能力十分欠缺，显然与李月兰的不当教育有关。 毕竟还是小孩，得到魏小乔的允许，小宝立马抓过巧克力，撕开包装纸，正要开口去咬，却停了下来，看向冯罗尔：“谢谢……” 说到一半，小宝又看了看魏小乔，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冯罗尔。 “叫哥哥！”魏小乔从旁指点。 “谢谢哥哥！”小宝立刻跟着道。 “小家伙懂礼貌！”冯罗尔顺口夸了一句。 不知道是因为冯罗尔递来的巧克力，还是他的这句夸奖，小宝脸上原本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驰下来。 魏小乔拿手摸摸小宝的脑袋，随后看向冯罗尔：“冯先生有事过来？” “刚下飞机，来见沈总！”冯罗尔说着，看向了警局大楼那边。 魏小乔也转过头，原来是沈默亭从里面出来，旁边还陪着一名警官，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是为了代位赔偿的事吧，看来谈得不顺！”冯罗尔望向那边，口中嘀咕道。 “你怎么知道？”魏小乔不解地问。 “没看到咱们沈总的脸挂着吗，当然，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就没见他笑过。”冯罗尔回了一句。 魏小乔心里想，她倒见过沈默亭笑，当然，关于这一点，无需跟冯罗尔交流。 “你们认识多久了？”魏小乔好奇地问。 冯罗尔想了想，道：“说起来也没多久，我们头一回见面，是在沈怀阳夫妇的车祸现场，沈怀阳……就是沈总的大哥。” 魏小乔自然知道，沈默亭的兄嫂因车祸去世，只是这件事被冯罗尔用来标记他与沈默亭认识的时间，让人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后头再见到沈总，我已经刚被开除出警界，他找到我，用金钱引诱我替他卖命。”冯罗尔话说到这里，顾自笑起来，冲着正从十米开外看过来的默亭招了招手。 “你还当过警察？”魏小乔觉得不可思议，就冯罗尔这瞧上去单薄到风一吹能倒的身材，哪国的警察部队会要这样的。 此时连小宝，一边舔着巧克力，也一边睁大眼睛看向冯罗尔。 “不像？”冯罗尔用双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也没再跟魏小乔多说，往沈默亭那边走去。 魏小乔留在原地，看着冯罗尔站到了沈默亭跟前。 沈默亭先是将冯罗尔介绍给旁边警官，随后三个人便交谈起来，因为离得不算远，魏小乔注意到，冯罗尔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没了跟魏小乔讲话时的佻达，倒显得有几分严肃。 趁着说话的空档，沈默亭往魏小乔这边看了一眼，用手指指外面马路，显然是让她和小宝到停在那里的车边等着。 “小乔姐，什么时候回家？”小宝拉了拉魏小乔的手。 魏小乔低头看看孩子，注意到他嘴边沾上了巧克力，便从随身包里掏出纸巾，替他擦了擦，道：“一会就走，有车不蹭，多浪费啊！” “我……渴了！”小宝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左右瞧了瞧，居然看到马路对面有间奶茶店，立刻眼睛一亮：“走吧，带你喝奶茶！” “我想喝水！”小宝弱弱地抗议。 “行，你喝水，我喝奶茶！”魏小乔说着，拉上小宝，便过了马路。 等魏小乔排了几分钟的队，终于买到最爱的全家福，一转过身，发现本应该跟在后头的小宝不见了，最后魏小乔是在人行道边找到小宝，小家伙将一瓶矿泉水半举在空中，正愣愣地在朝对面瞧。 “怎么了？”魏小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心里突然一惊。 “那边……沈总……”小宝有些紧张地瞅了瞅魏小乔。 魏小乔已经注意到，沈默亭停车的地方，一大帮人堵在那儿，有女人大哭大喊，还有男人扯着嗓门怒吼。 显然……出事了！ 一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拉紧小宝，魏小乔急忙过了马路。 “你们这些吃人肉、喝人血不吐骨头的资本家，骗了我们大家伙的血汗钱，当着警察的面，还想耍赖不给，今天不答应还钱，你哪儿都别想去！”一个男人大声地叫着。 随后是一个女人在哭诉：“你们陪我婆婆的命，她攒了一辈子的10万块，连我们都不知道，结果被你们骗得精光，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省吃俭用，现在人被你们气死，连办后事的钱都没有，你们太没有人性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姓沈的，连本带利把钱还回来！”四下的人跟着在那儿吼。 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魏小乔踮了半天脚尖，只能隐约看到沈默亭的头顶。 “跟我走！”冯罗尔从后面过来，伸手把魏小乔和小宝带到了旁边。 “你怎么在外面？”魏小乔站定，立刻不满地问冯罗尔，显然这家伙又一次选择了袖手旁观。 “我刚才去报警，那边乱得很，你们别过去！”冯罗尔叮嘱道。 小宝到底有些害怕，这时抱紧了魏小乔一条手臂。 “怎么回事？”魏小乔问道，又朝人群那边望了望，也不知道围着沈默亭的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几乎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全都出来了。 “沈总和那些被骗投资的人谈退钱的事，我听到对方要求按沈远承诺的四分利，赔一年的利息，沈总没同意，只答应按银行活期利率赔偿，两下谈不拢，所以……”冯罗尔耸了耸肩：“你看，就这样了！” 魏小乔不免有些愤愤不平：“谈不拢也不能堵着不让人走啊，原本那些人有理，这下就是他们没理了！” 冯罗尔笑了一声：“说句不好听的话，能上沈远当的，都是贪图高利息，之前沈远和李世德跑了，他们以为没指望了，结果沈总心软，通过警方表示愿意代位赔偿，有些人心马上活了，又想趁机捞一笔，人心险恶，不过如此！” “姓沈的，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就别想走出去一步，老子跟你拼了！”人群中，又响起一声大吼。 “就是，你别想走，我们可都是女的，你敢碰一下，我们就告你非礼。”一个女人声音传出来，竟引来周围一片大笑。 “不行，我得去看看！”魏小乔心里有些不忍，显然，沈默亭这是遇上了一帮不识好歹又不讲道理的，明摆着寡不敌众，她魏小乔最见不得这种事！ “帮我看好小宝，我过去瞧瞧！”魏小乔说着，便要过去。 “小乔姐，他们会打人的！”小宝一把扯住魏小乔胳膊，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沈默亭是和咱们一块过来的，这回他出了事，不能不上去帮一把！”魏小乔说着，将手上奶茶顺手塞给冯罗尔，自己钻进人群。 小宝紧盯着魏小乔背影看了好一会，转头瞧向旁边站着的冯罗尔，显然是疑惑，明明面前一个大男人，这时候为什么不上去。 冯罗尔和小宝对视一眼，摊了摊手：“我不能进去，身上好几块钢钉，一不小心会散架的。” 魏小乔在人群里钻了半天，被那帮人挡着，就是靠不到沈默亭那边，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怎么都在这围着，全部散开！”有高音喇叭这时响了起来。 魏小乔前面，开始还显得群情激愤的人，似乎也知道怕了，声量已经明显降下来。 感觉人群松动，魏小乔又继续往里进，总算看到了被几个横眉怒目的中年大妈围在当中的沈默亭。 此刻的沈默亭抱着双臂站在中间，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 “有什么话好说，围着做什么！”魏小乔试图越过最后一道重围，把沈默亭带出去。 “从哪来的女的，管什么闲事！”一个正挡在沈默亭跟前的胖女人回头大喝一声，称得上威风凛凛。 “警察已经到了，你们有什么要求，以后再谈，把人堵着不给走，就能解决问题？”魏小乔看向胖女人，倒是很少见这种铁塔型的身材。 几名警察也挤进来，对着众人呵斥道：“立刻散开，你们这样做，是非法限制公民人身自由，违法犯罪了，不知道啊！” “老娘才不管什么违不违法，姓沈的不答应我们条件，他就不能走，”胖女人俨然就是头领，居然跟警察怼了起来：“告诉你们，都别碰我，我有高血压、心脏病，如果伤到我，我申请国家赔偿！” “女士，警方正在执法，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不排除采取强制措施！”警察再次发出警告。 “你们警察只会帮坏人，不管我们老百姓死活，挣了一辈子的辛苦钱啊，都被这人骗光了，要抓我是吧，来抓呀！”胖女人叉着腰，倒是谁都吓不住她的意思。 “骗钱的另有其人，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魏小乔按不住火，拿手指着众人，最后盯住胖女人，道：“沈默亭只是出于同情，想帮你们挽回损失，你们倒一个个狮子大张口，还有理了是吧？” 到底有人心虚，刚才合围沈默亭的大妈们，开始一个个往后躲了。 “你算什么东西，帮着这家伙说话，都是姓沈，我们不能，找谁赔钱？”胖女人哼了哼道。 “做事要讲道理，你们要是不服，就去法院告，用脑子想想，到时候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赔你们的钱！”魏小乔瞪向对方。 “你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帮有钱人欺负穷人是吗……”胖女人还想说，却被旁边人往后拉了拉。 “沈先生，不如先上车吧！”一名警察走到了沈默亭旁边，劝道。 沈默亭点了点头，回身打开车门，看向魏小乔：“上车！” 魏小乔正要走过去，余光之间，竟发现那胖女人不知道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狠命地砸向沈默亭。 完全出于本能，魏小乔抬脚冲沈默亭跑了过去…… 第九十章 引渡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原本已经侧身要闪了，却在看到魏小乔冲过来的那一刻，猛地停住，伸出长臂，试图把她带到自己身后。 结果还是没躲过，魏小乔中了招，一只开了盖的罐头瓶子先砸中她后腰，随即狠狠摔到地上，碎玻璃夹杂着水星四下迸射，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刺鼻的松香水气味。 “我有毛病的，你们谁都不许碰我，当心我回头告你们！”行凶的胖女人大吼着，只是此时，她已经被警察按倒在地。 刚才几个在前头叫嚣得最狠的家伙，此刻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旋即被控制住，旁边那些一直在起哄的人，这下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魏小乔没觉得被砸的地方有多疼，只是周身上那股味道，实在难受得要命，站在她近处的沈默亭用手捂住鼻子，感觉都快要吐了。 回家洗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澡，魏小乔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正屋的浴室出来，刚走到院子里，迎面瞧见牛家宝和小宝两个站在不远处，齐刷刷地看过来。 瞧见小宝，魏小乔才想起，刚才急着回来清理，直接上了沈默亭的车，倒把这孩子给忘了。 “刚才出了点事，我先回来了，小宝，对不住啊，我把你给丢下了！”魏小乔忙上前，弯下腰向孩子道歉。 “没有关系，那个哥哥一直陪着我，后来沈总让家宝哥带我回来了，”小宝仰着头，看着魏小乔问道：“小乔姐，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魏小乔笑着回道。 一缕长发从肩膀处滑了下来，魏小乔抽了抽鼻子，疑惑洗了好几遍的头发上还沾着松香味，便抬头问牛家宝：“我身上还有味吗？” “早就没了，”牛家宝说着，便笑起来：“话说前头沈总把你送回来，后头直接在我家门口吐了，瞧着脸煞白煞白的，多半是给熏着了！” “还真吐了？”魏小乔吃了一惊，刚才中过招，她就觉得沈默亭表情不对，想到这人对油漆过敏，指不定松香也是禁忌，她都打算自己打车走了，没想到被沈默亭硬塞进了车里，然后送了回来。 魏小乔一下车便冲进御品轩，也没注意后面发生了什么，这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吐完以后像是好了点，不过我后来又送他回警察局，一路车窗根本不能关，”牛家宝揶揄道：“我们沈总这鼻子，跟一般人不一样。” 魏小乔不解地问：“他回去做什么？” 没等牛家宝回答，小宝这时伸出手，将一杯奶茶递到了魏小乔面前，难得竟笑了出来。 “哟，还是你有心，奶茶给我留着呢！”魏小乔伸手拍拍小宝的脸，接过奶茶，才发现奶茶还热乎着。 “刚才奶茶被那个哥哥喝掉了，这是家宝哥哥带我打车回来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小宝说到这里，又“特意”看了看牛家宝。 “哎呀，不是让你别说的嘛，这点小事！”牛家宝很做作地摆了摆手。 “牛家宝，难得你周到一回，不过以后注意，我最喜欢的是全家福。”魏小乔插上吸管，痛快地喝了一口。 “成，以后一定注意！”牛家宝虚心受教，却拿眼瞧了瞧魏小乔。 注意到牛家宝的眼神，魏小乔好笑地问：“有什么话就说吧，无事献殷勤，又想借钱了？” “咱俩就只剩金钱关系？”牛家宝故作不满地道。 “没错呀，”魏小乔成心要挤兑牛家宝，又想到刚才的话没问完，便道：“警察局那边，后来情况怎么样？” 牛家宝揉了揉鼻子，又笑了：“可惜你没看到，沈总到了地方，那帮投资人还等着，沈总直截了当通知他们，代位赔偿程序就此终止，让他们期待沈远和李世德早日归案，自己去找那两个家伙要钱，这下可把他们给镇住了，反过来又低声下气跟沈总赔礼道歉。” “真是何必呢！”魏小乔忍不住嘀咕，虽然那些人被骗了钱值得同情，可是转过头又来讹诈要替他们解决问题的沈默亭，未免有些好坏不分了。 “对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身上，被发现都携带了松香水，问他们理由，说是用来给沈总施压，这胆子也是没谁了，在警察局门口闹事，幸亏及时制止住，要不然，后头真能玩出人命！”牛家宝不由摇头。 魏小乔也觉得啼笑皆非，大概这就是冯罗尔所说的“人心险恶”。 “对了，警方审讯之后，发现带头闹的还都不是事主，一问，说是有人拿钱雇的他们，人家是职业闹事的，”牛家宝叹了口气：“那帮投资人大概以为沈总好说话，想来个软硬兼施，逼他多掏点钱，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默亭真不打算管这事了？”魏小乔问道。 “我走的时候，沈总还在警察局，我觉得他一定会管，毕竟涉及到沈氏声誉，处理不好也是麻烦，”牛家宝一脸好笑：“所以呢，好人有时候真不能做。” “小乔，有人说找你！”一名店员从后院门口探进头。 “谁呀？”魏小乔随口问道。 “我呀，冯罗尔！”有人搭了一句。 魏小乔看过去，果然是冯罗尔进来了，此时他手插着裤兜，闲庭散步一般，在院子里转了转，口中还道：“魏小姐，你们家这老房子真不错，挺古色古香。” 牛家宝往冯罗尔那头瞧了瞧，表情犹豫了一下，挨近魏小乔耳边，问道：“冯罗尔说，你和沈总是那什么……” “什么什么啊，讲话不清不楚！”魏小乔瞪了牛家宝一眼。 “两个人咬什么耳朵，光天化日的，回头被沈总看到，不怕他吃醋？”冯罗尔已经走到跟前，嘿嘿笑道。 “别胡说！”魏小乔立马训了一句。 牛家宝眨了眨眼，往旁边站了站，也不继续说了。 冯罗尔目光这时落到魏小乔喝了一半的奶茶上，咧嘴乐开了：“我正想问你，你请我喝的那杯奶茶，哪里有卖的的，太合我口味！” “你还好意思说，看到沈默亭被人围住，不帮忙就算了，还偷喝别人奶茶！”魏小乔干脆挖苦道。 “你忙着美人救英雄，我不忍奶茶一凉就不能喝了，帮你解决一下问题，大家各司其职，你要想想，世界上那么多人还吃不上饭，能进嘴里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扔，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冯罗尔倒是满嘴歪理。 魏小乔对冯罗尔甘拜下风，冷不丁想到红楼梦里那一句形容人无用的“银样蜡枪头“，套在这家伙身上，简直不要太恰当。 “到中午了，沈总也不说管我的饭，把我丢在瓷器街就走了，你们谁请我下馆子？”没想到冯罗尔已经把他的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是我们小乔，她可是御品轩的大当家。”牛家宝倒是推得利索，冲着魏小乔直眨眼睛。 “两个大男人，连饭钱都没有？”魏小乔嘲讽道。 “我还真没带，”冯罗尔说着，转头问牛家宝：“你有没有钱？” 牛家宝皮更厚：“我是谁呀，和小乔吃饭，我掏钱就是看不起她！” 被这两个人搞得无语，魏小乔低头看了看小宝：“饿吗？” 小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显然也饿了，却又迟疑了一下，道：“我爸还没回来。” “你还怕他饿着，”魏小乔一脸好笑：“走，今天去好好吃一顿，就当给我们小宝压压惊，那两个……爱来不来!” “就这么定了！”牛家宝顿时眉开眼笑。 “小宝，扶着我一点。”冯罗尔把小宝叫到跟前，拿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施施地往外走去。 魏小乔正要抬脚出去，牛家宝又凑近了，小声道：“那个……咱俩把话说清楚，你是我奶奶内定的孙媳妇，可不能有别的想法，而且沈总明摆着跟咱们不一路，做朋友就算了，其他的……你别想多啊！” “我想你躲远一点！”魏小乔直接朝着牛家宝小脚踢了一脚。 由牛家宝开着车，几个人一块到了城东一家颇上档次的高级餐厅。 因为来得晚，也没包间了，四个人便坐到大厅一处靠窗的角落。 餐厅环境不错，用餐的人不算太多，舒缓的背景音乐在四周流淌，无意喧宾夺主。 “我跟沈总来过这里，既然是请冯哥吃饭，当然得挑个好地儿。”牛家宝倒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魏小乔没搭理他，跟小宝一块点起了菜，牛家宝替冯罗尔倒了一杯茶，问道：“冯哥，这回过来，事情算是办成了？” “两边都已经沟通好，就等我们警务部发国际通缉令，只要李世德在这边被抓，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将他引渡回国，”冯罗尔说到这里，感叹一句：“最遗憾的是，我们那边执行死刑非常困难，他面临的最重刑罚，可能只是终身监禁。” 正看着菜谱的小宝猛地一愣，抬头看向冯罗尔，魏小乔也瞧着那两人，她听到了李世德的名字，却不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 “你们的法律有点不对劲啊，两条人命哎，一赔二都觉得亏了，结果还死不成，”牛家宝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他在这儿不也涉嫌杀人吗，还不如别搞什么引渡，由我们这边来判算了！” “这一点上，律师也和沈总商量过，沈总的想法，他必须要给沈怀阳夫妇一个交代，所以，坚持要求采取引渡方式。”冯罗尔说着，叹了口气。 “杀我妈的人，也叫李世德。”小宝低头说了一句。 牛家宝看看小宝，终于反应过来，用手拍拍他后脑勺：“我们说的就是那个老狐狸，只要抓住他，大家伙帮你把他往死里整！” 魏小乔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给沈怀阳夫妇交代？” 冯罗尔喝了一口茶，朝窗外凝望片刻后，转回头道：“沈怀阳夫妇死于蓄意制造的车祸，我一直在替沈默亭追查这件案子，现在终于证据确凿，幕后主谋……就是李世德。” “为什么？”魏小乔一脸的惊愕，脑子里突然浮现的身影，竟是沈义达。 魏小乔终于明白了，沈默亭对于沈义达，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怨恨，以至于到了不肯承认他是亲人的地步…… “这件事，沈先生知道吗？”魏小乔看向冯罗尔。 冯罗尔笑了：“虽然沈总也曾有过和你一样的怀疑，不过，确定沈先生并没有牵涉其中，毕竟虎毒不食子，不过，谁都不能否认，沈怀阳的死，与沈先生有莫大的关系。” 第九十一章 忌惮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牛家宝一向人来熟，冯罗尔看着话也挺多，尤其当两人发现，大家居然是同道中人，都酷爱户外探险，没一会便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起来。 魏小乔给小宝夹菜，心里还在琢磨刚才因为李世德引发的话题。 沈怀阳夫妇因李世德而死，沈义达却毫无底限地维护他那个所谓的兄弟，甚至到了可以放弃沈默亭的地步。有这样称得上悲惨的家庭，还有如此荒唐的父亲，也够沈默亭受得了。 “小乔，以前就叫你跟我去玩户外，别提多有意思了，回头找个时间，我带你走一趟？”牛家宝把话题递给了魏小乔。 魏小乔扫了牛家宝一眼：“听着意思，又要跟我借钱了？” “提钱就俗了！”牛家宝讪笑。 “等把沈总这边的事结束，再做一回手术，我打算背上包，一个人四处漂泊，走哪儿算哪儿，等到觉得累了，就地扎根，然后整天无所事事，只看日出日落。”冯罗尔发了一句感慨。 “冯先生这活法倒挺省钱，牛家宝，你学学人家！”魏小乔立刻借机嘲弄牛家宝。 牛家宝作势叹气，嘟囔道：“你不就是嫌我穷。” “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太过贪婪，只会害人害己，我算是亲眼见证了！”冯罗尔这话，是对着魏小乔说的。 牛家宝拍手大笑：“冯哥的境界果然不一样，小乔就是看钱太重，要不是我丢不下她，真想跟你红尘作伴！” 魏小乔随即怼了过去：“牛家宝，你丢不下谁呀，我劝你别做白日梦了，但凡你又想跑，我保证，牛家上下一齐上阵，能把你打瘸了。” 说到这里，魏小乔回过味来，看向冯罗尔：“你做什么手术？” “身上打了几十个钢钉，陪了我一年多，”冯罗尔拿手在自己身上点了点，道：“不信的话，你拿个吸铁石来，贴我身上，绝对掉不上来。” 正吃得起劲的小宝猛一抬头，朝冯罗尔看了看。 魏小乔也一脸愕然，身上打那么多钢钉，得是受了多重的伤啊！ “为了查沈怀阳夫妻的案子，我曾经被人绑架，然后让几个瘪三从十几层的楼往下扔，当时整个人快散架，没想到的是，在医院东修修，西补补，居然活了下来。”冯罗尔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曾经的经历一笔代过。 小宝已经目瞪口呆，犹豫了好半天，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坐在他旁边的冯罗尔胳膊：“里面装钉子，不疼吗？” “我和这些钉子和平共处，要是没它们帮忙，我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冯罗尔说着，倒是伸长了胳膊，任由小宝在那摸了半天。 “受伤之前，我一直在练铁人三项，现在嘛……虽然真成了铁人，小宝都能把我打趴下！”冯罗尔倒自己乐了起来。 “人家说猫有九条命，我觉得，就凭冯哥这一跳，说他有十条命都不夸张！”牛家宝很是佩服地道。 “你这话逻辑上有错误，我可不是跳楼，当时鼻青脸肿，被人摁着往下扔，也算我命不该绝，下面有一层刚好在装修，篷布伸到外面，我在上面先弹了一下，后面又挂到树上，”冯罗尔说到这里，仰头笑了半天：“后来我好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窗户都不敢靠近，就为克服心理障碍，专门找来成龙电影，逼着自己看那些跳楼镜头，至少一个月才缓过来。” 魏小乔没忍住问道：“我说，你到底得罪了谁？” “这我知道，是李世德！”牛家宝抢话道。 魏小乔不由瞪大了眼睛，看来李世德手上沾了太多的血。 “想听吗？”冯罗尔故意卖了个关子，却没等魏小乔催促，自己已经说了出来：“沈怀阳夫妻车祸之后，肇事者被当场抓到，验出血液中酒精浓度超标，看上去似乎是一般交通事故，不过其中却有很多疑点，比如，肇事者家人曾说过，他从来不喝酒；还有那人当天的活动路径，不符合日常习惯却没有可信的理由，我向上司提出要做刑事调查，却遭到训斥，还有前辈隐晦地跟我说，有人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冯罗尔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再次望向窗外，眉头轻轻地拧了拧。 “但是你坚持要查这个案子？”魏小乔问道。 “当警察就为了除暴安良，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冯罗尔笑了一声，转头问魏小乔：“看出来了吧，我也有正义感！” 魏小乔不由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冯罗尔在她心里的印象已经大不一样。 “听说你都做到警长，还是被开除了？”牛家宝问道。 “李世德的手伸得太长，连警局的高官都被他买通，”冯罗尔拿起面前已经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道：“现在一想到这事，心里头还窝火！” 牛家宝不解地问：“李世德这家伙，在你们那儿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我今天说的话，你们听听就算了，别传到沈总耳朵里，”冯罗尔摸了摸鼻子，道：“沈先生背后的水有点深，年轻时候，人家什么三教九流都结交，李世德就是他的左右手，这家伙靠着沈先生撑腰，在沈氏捞钱捞得肆无忌惮，甚至到了利用盛世地产，替人洗黑钱的地步，没想到，他那些手脚被沈怀阳发现了，看在沈先生份上，沈怀阳也只是让李世德滚蛋而已，结果李世德却起了杀心。” 魏小乔听到这里，觉得背后有些发凉，本以为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居然在现实生活中也发生了。 “所以，我差点被李世德给弄死，也就不奇怪了，”冯罗尔笑了笑，又道：“我后来进了医院，几乎只能等死的时候，沈总现身，替我请了S国最好的骨科医生，总算抢回一条小命，就为欠下这份人情，我自然要帮他把真相查出来。” “所以，你和沈总联手，把你们那边的天都翻了？”牛家宝笑问，叫来服务生，又替冯罗尔换了一杯热茶。 “可以这么说，我之前那几个上司已经被停职，正等待廉政署的调查，老子忍了两年，这回老账新账一起算，最大的遗憾，李世德居然跑了！”冯罗尔说到这里，神色颇有些悻悻。 “李世德做那么多坏事，沈先生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魏小乔觉得无法理解这件事情。 冯罗尔耸耸肩膀：“那晚我去见沈先生，把证据摊在他面前，从沈先生的神情来看，至少沈怀阳的死，他是被蒙在鼓里的，当然，到底沈先生心里想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 “我去问什么？”魏小乔好笑地道。 “你们早晚是一家人，什么话都好说，不像我们这些外人。”冯罗尔颇有些意味地道。 “小乔也是外人，冯哥你误会了。”牛家宝倒是急着替魏小乔撇清。 魏小乔瞪了冯罗尔一眼，将面前一份果盘转到了小宝面前。 等吃得七七八八，小宝的头便开始一点一点，显然又困了，魏小乔问那两个男人：“吃完没有，我要走了，谁最后一个，谁付账！” “走了，牛家宝，送我回酒店，明天把这边事情处理掉，我还得回国！”冯罗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吃饱喝足，干活去了！”牛家宝也一副有事要忙的神情。 魏小乔斜了两人一眼，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牛家宝开车，先把魏小乔和小宝放在瓷器街牌坊下，随后掉头去送冯罗尔。 魏小乔和小宝一块往里走，无意中一抬眼，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沈默亭。 “你回来啦？”魏小乔忙叫住沈默亭。 沈默亭“嗯”了一声，上下打量魏小乔片刻，问道：“没事了？” “怎么没事儿，冯罗尔和牛家宝合伙敲了我一顿饭。”魏小乔随口回道。 沈默亭先是愣了一下，嘟哝道：“那两个倒是臭味相投。” 站在魏小乔旁边的小宝，一直盯着沈默亭看了老半天。 魏小乔注意到小宝的表情，问他：“想说什么呀？” 小宝眼睛眨了半天，对沈默亭问道：“沈总，李世德什么时候才能抓到？” “他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魏小乔哭笑不得，随即拍拍小宝的后背：“不是想睡觉了吗，赶紧回屋，李世德的事，有人替咱们操心！” 打发走了小宝，魏小乔看向沈默亭：“听说你后来去医院了，沈先生还好吗？” “血压被我气得又上去不少。”沈默亭淡淡回了一句，便朝着望远斋走去。 魏小乔赶紧跟到后面：“吵起来了？” “退还非法集资款的金额确定了，真金白银的，全要从沈先生私人口袋里掏，他血压能不高？”沈默亭讥讽地道。 魏小乔有些想笑：“你不是在警局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找沈远还有李世德要钱吗？” “被人围着骂的时候，我也想撂挑子不管。”沈默亭似乎抱怨了一句，在望远斋门口站住。 魏小乔瞧了瞧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忍，竟有些想安慰安慰沈默亭。 沈默亭又继续道：“如果非法集资的问题不能解决，等于坐实了沈氏是骗子公司，不仅六马桥项目要被收回，整个沈氏都会受到影响，很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旗下企业一个接一个倒下，沈氏的那些员工和股东怎么办，他们最无辜！” “我以为，你是同情那些受骗的人呢！”魏小乔笑道。 “那些人值得同情吗，有点脑子的会相信高利贷？四分利就是48%的年息，心那么贪，怎么可能不被人钻空子，”沈默亭说着，突然转了话题：“我中午没吃饭，不想麻烦牛奶奶，你们家那边有吃的吗？” 御品轩的餐厅，魏小乔请店里的人过来做了两菜一汤，又把饭热了一下，端到已经坐在餐桌边的沈默亭面前。 沈默亭看起来饿得不行，低着头便吃了起来。 魏小乔干脆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着沈默亭。 沈默亭抬眼，问道：“有什么话要说？” 魏小乔先是一愣，随后干咳了两声，道：“刚才跟冯罗尔吃饭，听他讲了不少事。” “我大哥的事儿？”沈默亭显然猜出魏小乔要说什么。 “我挺……”魏小乔一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我不需要同情，廉价又无用！”沈默亭头也不抬地道。 “我说同情你了吗？”魏小乔想了想，道：“听说你和冯罗尔联手查到李世德的罪证，还真佩服你们，挺沉得住气啊！” “是嘲讽吗？”沈默亭放下筷子。 “我的天，跟你说话太累了！”魏小乔说着，替沈默亭盛了一碗汤，放到他手边。 第九十二章 玄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端起汤，低头喝了起来，并不理会魏小乔的吐槽。 魏小乔又坐下，瞧了沈默亭半天，忍不住问：“准备回去吗？我是说……回沈氏。” 汤很快喝完，沈默亭将空碗递给魏小乔，才顺便搭了一句：“我有说要回去？” “感觉你现在众望所归啊！”魏小乔这一句，倒真的带了些嘲讽，没来由眼前浮现出严芷晴谈到沈默亭时，那势在必得的神情。 沈默亭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优闲地擦了擦嘴，看来是吃饱喝足了，所以心情非常好，可以对魏小乔的嘲讽忽略不计。 这边一吃完，沈默亭直接走人，魏小乔也没管他，收拾好碗筷，拿到旁边水槽准备清洗。 麻利地忙完之后，魏小乔看到料理台上放了一盒又红又大的草莓，顺手拿来冲了冲，准备等小宝午睡起来，给他送过去。 等魏小乔出了餐厅，意外地发现，对面正屋的台阶上，沈默亭和小宝一左一右，并排坐在那儿。 这对组合搁在一块，倒是挺新鲜，魏小乔看了一会，转身回到餐厅，捧着盛了草莓的玻璃碗，朝两人走了过去。 此时小宝托着腮，用脚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来磨去，沈默亭斜靠在身后台阶上，微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抓不着坏人怎么办？”小宝低着头问道。 沈默亭抿了抿唇：“那就继续，一直到抓着为止。” “等我长大了，也去抓李世德！”小宝声音有些嗡嗡地道。 “不用等那么久。” “要是我跟着我妈，她就不会出事了。” “大人的事，怪不到你头上，即便你那时候在场，也救不了她。” “我以后没妈了！”小宝抽了抽鼻子。 “我妈死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大，再怎么难受，总有一天会忘记。”沈默亭语气平淡地回道。 魏小乔不远不近地站着，沈默亭最后一句，让她不由望了过去。 大概感觉到有目光投来，沈默亭抬了抬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怎么不睡觉？”魏小乔避开了沈默亭的视线，上前拍拍小宝的脑袋，将手里的草莓塞到他怀里。 “小乔姐，我爸还没回来！”小宝抱着那碗草莓，一脸担心地看向魏小乔道。 “大白天的，还怕你爸给卖了呀？”魏小乔好笑地道，却又拿出手机，给魏德平打了一个电话。 等那边有人接听了，魏小乔将手机递给小宝：“跟你爸说两句！” 小宝随手把草莓放到沈默亭边上，拿过手机，小跑进了东厢房。 魏小乔看着小宝的背影，嘀咕一句：“李月兰能生出这么知道心疼人的儿子，也是奇迹！” “刚才他反复问我，警察能不能抓到李世德。”沈默亭道。 “这孩子应该是崇拜上你了，”魏小乔笑起来：“刚才我们吃饭，冯罗尔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说你大哥过世之后，你放弃自己事业回到沈氏，坚持把盛世地产迁到锦城，就是为了要从内部找出真相，替你兄嫂报酬。” 沈默亭伸手拈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道：“太夸张了，我那时只是工作室经营不善，无处容身，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沈氏，想靠老子混口饭吃，结果还被赶出来，走投无路之下，又跑到瓷器街做点小买卖。” “这么谦虚？”魏小乔被逗得想笑。 沈默亭又拿了一颗草莓，转头看了看东厢房那边，忽然提醒魏小乔：“你那堂弟……需要做心理治疗。” “什么？”魏小乔有些愣住。 “孩子缺乏有效的心理疏导，他明显没能摆脱掉母亲去世带来的的精神压力，极度缺乏安全感，如果不及时干预，将来他有可能无法形成良好的自我认知，不知道如何与外界有效沟通，容易怯懦和恐惧，到时候人会非常痛苦。” “都看过心理医生了，怎么还不行啊？”魏小乔倒吸一口凉气，沈默亭说得也太严重了。 “这种治疗必须是持续性和系统性的，一、两次无济于事，”沈默亭继续道：“还有，他太孤单了，居然跑来跟我倾诉，应该让他回到同龄人当中，你们用不着保护到无微不至，这反而让他更紧张，更没有自信。” “小乔姐，我爸到家了！”小宝从东厢房出来，脸上终于有了光彩，跑过来还了魏小乔的手机，便朝外面直奔出去。 魏小乔瞧着孩子，怎么看都觉得他挺正常。 “你学过心理学？”魏小乔看向沈默亭。 “没有。”沈默亭淡淡地回了一句，从台阶上站起身，显然不打算和魏小乔继续讨论下去。 “小乔，来瞧瞧二叔带了什么好东西！”后院门口，魏德平一脸兴奋地探头叫了一声。 “去看看！”沈默亭抬脚往外就走。 魏小乔刚要跟上，又回身去拿草莓，结果发现，本来满满的一大碗，此刻已经快见了底。 刚进店堂，魏小乔便瞧见柜台上一大堆各形各状的瓷器。 小宝站在魏德平身侧，好奇地瞅着那些瓷器，似乎想摸了摸，又赶紧小心收回了手。 魏小乔注意了一下小宝，还是看不出他跟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可认真想想，沈默亭的说法……似乎又不是全无道理。 “我这回弄了几件清末民初的老货，发不了大财，也吃不了大亏，”魏德平乐呵呵地道：“小乔，你帮我长长眼！” 沈默亭今天似乎挺清闲，并不急着走，随手抄起一只观音瓶看起来。 魏德平眼珠子转了转，招呼起了沈默亭：“沈先生，您是行家，不如瞧瞧，看得上哪件，我送您也成！” “二叔，人家只是修房子的行家，你捧错场了，”魏小乔好笑地道，挑了一只粉彩团龙团凤纹茶盏，拿起来看了看品相，道：“民国的生活用瓷，现在还算是受追捧，不过价钱一般。” “你再瞧瞧别的！”得了夸奖的魏德平也不气馁，催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刚把茶盏放下，瞧见沈默亭举起一个水晶鼻烟壶，正对着灯照着，似乎有一点兴趣。 魏德平倒是会抓商机，忙在一旁道：“这可是内造的东西，我一眼就瞧中了，都知道是好货，卖主还不肯出手，沈总要是喜欢，价钱……” “民初的水晶鼻烟壶，不成套，两千块钱到顶！”魏小乔立刻说了一句，见不得魏德平坑到沈默亭头上。 “我是想说，如果沈总喜欢，我送他也没关系！”魏德平颇为尴尬，赶紧改了口。 沈默亭将那只鼻烟壶在手里掂了掂，直接塞进了口袋。 这下魏德平一脸哑巴吃花莲，苦着脸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想为难魏德平一下，笑道：“就送给沈总，当是交个朋友，”说着，她还故意问小宝：“我说得对吧？” 小宝倒是实诚，立刻点头表示同意，魏德平咬了半天牙，大概也没好意思吱声。 沈默亭看了一眼魏小乔，对魏德平道：“你这个鼻烟壶，我觉得还不错，给你四千，回头到魏小乔那边拿钱。” “什么意思？”魏小乔瞪向沈默亭，看来她刚才帮错人了。 “从工程款里扣，记得，钱尽快给你二叔！”沈默亭很是理所当然地道。 魏德平明显松了口气，呵呵笑道：“沈总果然是大老板，我今天开门红！” 真是谁都精不过沈默亭，魏小乔只能摇头，又看了几件东西，觉得品质一般，对魏德平道：“二叔跟我爸后面这些年，也该学到不少吧，你跑这一趟，拿回来都是不值钱的民窑，没多少收藏价值。” “都不行啊！”魏德平刚还高兴了片刻，这回又傻了眼。 “质地粗糙，又缺乏艺术审美价值，大概就那个鼻烟壶能赚多一点。”魏小乔说着，目光落到一件品相奇差的胭红地开光花鸟瓶上，随后竟多瞅了几眼。 “这一个是顺手搭过来的，卖家说是洪宪瓷，我瞧着不太像，你看上头裂得厉害，还有好几个冲口，本来也没打算要，人家见我这回拿的货多，一时高兴，2000块就给我了，我想着拿回来给你练练手，回头你修着玩。” 魏小乔托住瓶底瞧了瞧，落款还真是“洪宪年制”，又敲了敲瓶身，道：“从里裂到外头，一般人救不了……不过，你这瓶子真要送我？” “那是，咱叔侄俩个有什么好客气的，”魏德平一乐，道：“就当我和小宝在你这儿的房租跟饭钱。” “这个嘛……”魏小乔故意拉长了声调。 “魏先生，不怕上了魏小乔的当？”沈默亭冷不丁插了一句。 “我家小乔是好孩子，不会上……”魏德平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疑惑地看向沈默亭，大概听出他话带玄机。 “沈默亭，你还真够多事！”魏小乔到底笑出来，对魏德平道：“回头我给你修一修，就冲这破瓶子，你没有白跑一趟，修好的话，可以拿去拍卖，六位数总归是有的。” 愣了几秒之后，魏德平猛地一拍大腿，一把将旁边的小宝抱起，大笑道：“儿子，咱爷俩总算发了！” 第九十三章 劝服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德平发财心切，自此天天求着魏小乔，赶紧帮他修那只胭红地开光花鸟瓶，以便美梦早日成真。 魏小乔没搭理魏德平，实在也是没时间搭理他。 御品轩上上下下那么多口要吃饭，她这个当家人责任重大；老魏在美国治病费用昂贵，虽然魏小君一直没提钱的事，魏小乔也知道，自己姐姐已经贴进去不少；还有就是，对门住着三天两头挤兑魏小乔要钱的“大债主”，要在剩下两个月内拿出100万，只能靠自己尽快去挣。 所以，天大地大，买卖最大，魏小乔决定去窑厂待一段时间，一是看看那边出货情况，二来打算出几款新样式，御品轩的瓷器，珍贵在它不断推陈出新，老祖宗的生意经，魏小乔自然记在心上。 这天一早，魏小乔拉着两只箱子走到御品轩外，等马恒开车过来，送她去长途汽车站。 头天晚上，马恒说好要开车来接魏小乔，结果约定的时间已到，人还没有现身。 在台阶上等了一会，魏小乔不免有些着急，靠在圆柱上，拨出了马恒的号码。 马恒电话倒是接得挺快，张口便一个劲道歉：“小乔，对不住啊，正想给你打电话，今天出门不顺，居然被追尾了。” 魏小乔吃了一惊：“你人没事吧？” “车子进了厂，我没事，你先等一会啊，我找朋友借了车，马上就到！”马恒回道。 “算了，你别忙了，我让吴叔送我到车站。”魏小乔看了看自己手表，再等下去，说不定要误车了，也不能催马恒立刻过来，免得路上又出别的事，她担待不起。 “我都跟你姐说好了，”马恒倒急起来：“听我的，你一个人出门，谁放得了心！” “谁说我一个人，店里有人已经先过去了，再说了，乡下还真比城里安全。”魏小乔笑着，便准备挂电话。 “我都过来了，行李就在车了，我跟你一道去窑厂！”马恒又道。 魏小乔好笑：“你去干什么，又不能帮我干活！” “就这么定了，你等我啊！”马恒说到这里，倒先挂了手机。 看来拗不过马恒，魏小乔只能继续等着。 两名漆匠提着工具走了过来，对站在门口的魏小乔点点头，便准备进御品轩。 御品轩木构件的上漆已经开工几天，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连老吴都说，这两位一招一式都是讲究，难得沈默亭能找到这样的高手，话说，魏小乔不能不承认，给沈默亭这400万，的确物有所值。 这边漆匠们刚进去，魏德平笑呵呵地从里头出来，站到魏小乔旁边，大概是要发财了，魏德平心情还真是不一般地好，见着谁都直乐， 感觉魏德平是有话要说，魏小乔干脆抢在前头道：“你那瓶子，等我回来，头一桩就给你修，先耐住性子，催也没用，我总得打理御品轩的生意。” “我知道，不是来催你，听说你要出门，来送送我侄女！”魏德平明显被点中心思，嘿嘿笑着，又抓了抓自己后脑勺。 魏小乔倒是想起一件事，对魏德平道：“沈默亭买鼻烟壶那四千块，我打到你账上了，跟你说的事，你记在心上，这两天领小宝去看心理医生，马恒不都帮你们联系好了吗，你把孩子带过去就行！” “我知道你们是关心小宝，不过，没那么严重吧，这孩子从小就内向。”魏德平似乎并不太在意。 “怎么又变卦了，你就听我的！”魏小乔立刻脸一拉：“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小宝，只要没人在旁边，他就有点不太对劲，自己躲在角落，缩得紧紧的，说实话，只怕李月兰在的时候，这孩子心理就有问题了，那是你儿子，怎么就不长点心？” 被教训一通的魏德平也不敢顶嘴，反而赔着笑道：“那就听你的，我明天就带小宝去看医生，你别着急啊，话说回来，你这孩子做事敞亮，有规有矩的，以后我这家，小乔你帮我当着！” 魏小乔才不乐意替魏德平当什么家，直接怼了回去：“二叔，别又趁机赖上我，自己儿子自己养，养好了，以后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养不好，苦头还是你自己吃！” “放心吧，那4000块钱，我一分不动，全拿来给孩子治脑袋！”魏德平赶紧回道。 魏小乔被气得笑起来，嘲弄了一句：“二叔，我觉得吧，你脑袋才该治一治了，真是佩服你！” 这边叔侄俩正说着，近处有车停了下来，魏德平先瞧过去，啧啧了两声，小乔也转回头，注意到面前是一辆锃亮的商务车。 魏小乔正在猜，是不是马恒借到车时，驾驶座的门从里面打开，司机出来，是一个陌生人。 “这车漂亮，得值几十万吧！”魏德平伸着脖子看了一会，道：“等我那瓶子找着下家，我也买辆好车，回头送小宝上下学，让孩子脸上也有面儿！” “做什么白日梦呢！”魏小乔一脸好笑：“那瓶子就算品相完整，市场最高价也就50万左右，我要是能修好，最多卖个30万。” 魏德平掰了掰手指，顾自嘟囔道：“30万，那就买辆10万的车，剩下的给小宝以后上学用。” “你会开车？”魏小乔故意问了一句。 “学呗！”魏德平笑呵呵地道。 又有人从车里下来，直接走到魏小乔面前。 “魏小姐，沈先生在车上，方不方便过去聊一聊？”对方客气地问魏小乔。 魏小乔看向来人，认出是沈义达的助理，所以，沈义达出院了？ 商务车外，魏小乔隔着已经打开的门，问候了一句：“沈先生，您现在身体还好吗？” 车里的沈义达瞧着比之前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虽然里面比较暗，魏小乔还是注意到了，他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斑白。 注视了魏小乔片刻，沈义达道：“多谢你关心，我现在好多了，对了，默亭有没有告诉你，今天他要陪我一块回国了。” 魏小乔笑笑，她有几天没瞧见沈默亭了，就算碰了面，这种私事，沈默亭也没理由一定要跟她说。 “上来聊一会？”沈义达看样子，的确有话要对魏小乔说。 既然沈义达邀请了，魏小乔到底上了车，和他对面而坐。 “我看到你也拿了行李，是要出门吗？”沈义达和蔼地问道。 “去我家窑厂待几天。”魏小乔回答。 “那可是辛苦啊！”沈义达感叹了一声：“我听利老先生说过，你也不容易，年纪轻轻的要独自挑起家业，像你这么能吃苦又有责任心的女孩，现在也少见了。” “您过奖了，”魏小乔谦虚了一句，这时想起，还有件事一直没跟人家交代，于是道：“沈先生，您那只花盆，还在我家库房里搁着，沈默亭也不来拿，要不，我现在让人取过来，给您一块带走？” “不要啦，就放你这儿吧，”沈义达摆了摆手：“那是默亭母亲留下来的纪念，他愿意放你那边，是对你的信任。” 魏小乔眨了眨眼，心里想的却是，沈默亭挺会敲她竹杠，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头她得跟这家伙要花盆的保管费。 沈义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沉默下来，目光投向了窗外。 魏小乔只得跟着沉默，眼睛也望出去，倒瞧见有车停在对面，马恒坐在驾驶座里，正和魏德平说话。 “小乔，能不能帮我劝一下默亭！”沈义达终于开了口。 魏小乔一愣，重新看向沈义达。 “想必沈氏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我被赶下台，失去沈氏经营权，一生心血付之东流，现在唯一希望，就是默亭能接班，以避免沈氏落在他人之手，”沈义达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可默亭……坚决不松口，一想到沈氏将来要改换门庭，不甘心啊，不甘心！” 所以，沈义达的意思，是让她去劝沈默亭回沈氏，魏小乔有些哭笑不得，她还真没这本事。 “可以帮伯父这个忙吗？”沈义达看向魏小乔。 能感觉出沈义达眼中的殷殷期待，更难得人家都跟自己套起了近乎，只是魏小乔有些头疼，斟酌了一下，道：“沈先生，您一定误会了，我对沈默亭没有那么大影响力，那个……虽然勉强，我们也算是朋友，不过，关于他个人的事，不是我能随便置喙的。” “听说，那天默亭在警察局外被围攻，是你一个女孩子跑进去救他的？”沈义达颇有些意味地问道。 “说不上救，大家都是街坊，谁有困难，咱们都不能袖手旁观，您说，对吧！”魏小乔觉得自己这解释，应该非常明白了。 “你是不是担心……默亭一旦回了沈氏，有可能再回不来？”沈义达看来还挺执着于要劝服魏小乔：“如果你愿意，可以移民到S国，甚至在那边开一间新的御品轩。” 魏小乔彻底没话说了，只能干笑两声。 “当然，还有一种解决办法，其实我家乡就在锦城，如果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我在考虑，把沈氏总部搬到锦城，你觉得怎么样？”沈义达继续循循善诱。 “不怎么样！”车外传来沈默亭的声音：“沈先生，有一点，我觉得你到现在没有想明白，就算我接任沈氏总裁，你在沈氏，也再没有任何发言权。” 魏小乔猛一转头，看到沈默亭站在了车门外。 “要走了是吗？”魏小乔觉得机会来了，赶紧要撤：“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先下车了！” 这边魏小乔刚抬起屁股，沈默亭的手伸了过来，正在魏小乔发怔的时候，沈默亭已经扶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出了车外。 几乎是立刻，沈默亭便钻进车里，也没等魏小乔跟沈义达道别，直接关上车门。 在车门关紧前的几秒，魏小乔听到沈默亭道：“沈先生，身体重要，还想那么多争权夺利的事，有意思吗？” 车在魏小乔眼前开了出去，魏小乔原地站了半天，只觉得刚才被沈默亭握过的手腕 ，竟出奇地热。 第九十四章 傀儡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魏小乔坐着马恒的车，已经上了出城高速。 魏小乔正靠在座位上打盹，猛地被乍响的手机铃声惊醒过来，翻了半天包，才从里面找到手机，也没看号码，直接按了接听，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听说你去窑厂了？”一个男人在问，直接省略掉寒喧环节，倒是挺不见外。 愣了几秒之后，魏小乔反应过来，是沈默亭的声音，倒没想到，这人会来电。 打了个哈欠，魏小乔回道：“是啊，有什么指教？” 沈默亭：“……” 在沈默亭停顿的片刻，魏小乔听到了手机另一头，正播报着航班信息的甜美女声，周到地问候道：“你和沈先生到机场了吗？” “是！”沈默亭答得简短。 “念念没有跟你们一起？”魏小乔又问了句。 “被利太太接走了。”沈默亭回道。 “那……祝你们一路顺利了！”魏小乔应景地发出一句祝福，心里却在琢磨，沈默亭这一通电话，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沈默亭突然间转进正题：“沈先生被拿走沈氏控制权，完全乱了分寸，刚才他说了什么，你都不用理他。” “你爸说什么了呀？”魏小乔打起了哈哈：“我都忘了耶！” 想起刚才那一幕，魏小乔还挺尴尬，沈义达居然盘算让她游说沈默亭接班，当她何德何能？尤其是，那些话还被沈默亭听进了耳朵里，更让魏小乔尬得要命。 接下来，沈默亭又开始嘲讽沈义达：“沈先生大势已去，搞到众叛亲离，还在想东山再起，倒是不肯认栽！” “没有啊，”魏小乔接了一句：“我是说，他也算不上众叛亲离，不是还有你在身边吗？” “你以为我自愿的？”沈默亭嗤笑。 魏小乔：“……” 相处的时间久了，魏小乔也看出来点意思，沈默亭貌似烦死他那个爸爸，可沈义达真出了事，还是沈默亭给兜着，而且是主动去兜。 大概，这才让沈义达又升起东山再起的念头，那位做父亲的，不过是仗着沈默亭嘴硬心软。 话说，沈默亭这家伙……也不容易。 “把人扔到那边，我就会回来了。”沈默亭不知道在对谁表态。 “行啊，就怕你不回来！”魏小乔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旁边马恒冷不丁咳了一声，魏小乔转头看了看，瞧见马恒那半张侧脸上，明显带着强忍的笑容。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猛地回过神，她刚才这一句，好像有点歧义。 “那个……咱们可是白纸黑字签过合同，要是你半道撂挑子，御品轩给我修得不上不下，我跟你没完，所以你必须得回来！”魏小乔赶紧找补，语调一时没控制好，倒像在声讨沈默亭。 “用不着你提醒，你我都懂什么叫契约精神。”沈默亭立马怼了回来。 魏小乔感觉这时候得挂电话，否则再讲下去，说不定两人又要吵起来：“好吧，就这么说定了，我挂……” “魏小乔，沈先生跟你说了不少吧？”沈默亭忽然又追问起来。 “你不是都听见了？”魏小乔故意反问，心里开始庆幸，沈默亭少听一点是一点。 沈默亭居然还提示她了一下：“装什么糊涂，他承诺要给你开什么新的御品轩，有什么交易？” 魏小乔这下倒放心了，看来沈默亭并没有听到前面的。 “沈先生挺看得起我的手艺，这也没办法，谁叫我魏小乔有一身好本事呢！”魏小乔打算把沈默亭糊弄过去。 “不说实话，是吧？”沈默亭干脆揭穿了魏小乔：“他答应给你一点好处，让你劝我接了沈氏总裁的位子，其实就是给他当傀儡，沈先生可以继续做沈氏的影子皇帝，他还真是……老谋深算！” 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你能听我的？” “不错，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沈默亭倒笑了：“我才不上这个当，他以为那些大股东都是吃素的？其实以沈氏现在这么混乱的状况，聪明的，早就自己找个台阶下了，沈先生自己种的因，就应该自己承受后果，他才能老实！” 沈默亭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魏小乔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那你还忙着把那些非法集资款给还了，不是同情沈氏的员工和股东无辜吗？”魏小乔故意拿话堵沈默亭。 “我什么时候说过，同情那些人了？”沈默亭还不肯认账。 “你厉害！”魏小乔哭笑不得，却到底劝了一句：“我觉得吧，你爸都那么大岁数了，你用得着跟他置气？” “你还帮他说话？”沈默亭立刻不高兴了。 “我谁也不帮，沈总请便。”魏小乔赶紧回道，也是服了沈默亭，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人家马上就跟你翻脸。 这么想着，魏小乔不由摇了摇头。 “觉得我好笑？”沈默亭倒像是有千里眼，看到了魏小乔此时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这人吧，”魏小乔伸了个懒腰：“不说了，省得我还没到窑厂，半道就被气死，你好自为之吧！” “魏小乔，”沈默亭今天话似乎特别多，这时候还没讲完：“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 “什么？”魏小乔立刻问道。 沈默亭像是想了想，才问了出来：“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觉得，我会喜欢你这样的？” “你的确好笑，”魏小乔猛地脸红了起来，故作不耐烦地道：“沈总赶紧准备上飞机吧，整天东想西想，有意思吗？” 这下，魏小乔坚决果断地挂了电话。 “聊什么呢，还挺愉快！”马恒无缝接轨地问了出来。 魏小乔装着没听到，将电话塞回自己包里。 马恒等不到回答，转头看了一眼魏小乔，故意惊叫出来：“脸红了哎，咱们小乔也会害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心开车！”魏小乔板着脸训了过去，拿手按住了此刻怦怦直跳的胸口。 转眼，魏小乔到窑厂也有几天了。 窑坊里，魏小乔正带着工人们手工拉坯，虽然现代制瓷已经普遍使用机械作业，不过御品轩却一直恪守着手工制作的传统，按老魏的说法，机器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儿，御品轩要做的，就得是精工细作，教人挑不出毛病的好瓷器。 魏小乔全神贯注地忙着，旁边坯板上，已经放了几溜排成型的粗坯。 “我们小乔手脚就是麻利，不过这碗有点小，拿来盛饭，得多少碗才吃得饱？”马恒从外面走了进来，没话找话地问。 “这是茶盏，”魏小乔头也不抬地道：“我打算做几套青花瓷茶具，利先生跟我定的货，以后作为礼品送给贵宾的。” 马恒蹲到了坯板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那些粗坯。 “别给我碰塌了，”魏小乔立刻制止：“马恒，你几岁啦，就这么好动？小宝也没你这么皮！” 马恒嘿嘿笑笑，到底收回了手。 没一会，有工人过来，将魏小乔这边的坯板抬起，送进旁边一间四面通风的屋里，马恒起身跟过去，瞧了半天，回来后好奇地问：“那些坯板斜在那儿，有什么讲究？” “粗坯要经过一段时间阴干，斜放是为了避免底部坯裂，”魏小乔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也怕马恒问题多多，干脆把后面的事全说了：“阴干之后还要印坯，再做精加工，之后还有上里外釉、画坯以及别的程序，最后才能窑烧，等开窑之后，又得检验和底足打磨，几十道工序，处处都是技术，你还想知道别的什么？” “说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又不打算拜师，”马恒呵呵笑道，这时眼珠子转了转，道：“小乔，难得来这一回，让我也做一个东西，回头送给你姐，算是我的心意！” “马恒，我这是养家糊口的地方，”魏小乔也没给马恒面子，直接拒绝：“想玩的话，瓷器街上就有陶瓷工坊，你只要肯花钱，还有人耐心教你，别在这儿瞎起哄。” 马恒看出魏小乔不是开玩笑，也算明智地闭上了嘴。 “我说，你待这么多天，怎么还不回去？”魏小乔索性催了马恒一句。 “这里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我正好在你这儿清静几天，想走的时候再走。”马恒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魏小乔旁边，拿着手机玩了起来。 魏小乔揶揄道：“马恒，就你这样的，成天吊儿郎当还挣得到钱，挺让人羡慕的！” 马恒也不知道在瞧什么，半天没有回应，甚至干脆站起身，到外面打起了电话。 魏小乔坐到后面，觉得腰有点疼，便打算停下来歇歇，一抬头，发现马恒进来了。 “你猜，外头出什么事了？”马恒直接开口道。 “想说就说，卖什么关子！”魏小乔起身往外走，打算去院子的水池边洗手。 马恒也跟了过来，道：“沈氏由新任总裁带队，组了个参访团到锦城，到处拜会，阵仗搞得挺大。” “新任总裁……是沈默亭？”魏小乔看向马恒。 第九十五章 弃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一开口就是沈默亭啊！”马恒意拿手点了点魏小乔，说到最后一个字，还特意拉长声调。 魏小乔一点没打愣地回他：“好笑，你提的是沈氏，我不问沈默亭，还能问谁？” 虽然莫名有些心虚，魏小乔才不会让马恒看出什么来。 “对了，沈默亭这几天也没给你打电话？”马恒明摆着还要套魏小乔的话。 魏小乔干脆把脸一沉，没再跟马恒啰嗦，走到水池跟前，打开龙头，洗起了自己的手。 大概注意到魏小乔有点不高兴了，马恒到底闭了嘴。 没一会，马恒殷勤地递过来一块干净毛巾，打量着魏小乔脸色，笑道：“我刚才看到新闻，还挺好奇，特地打电话问牛家宝，搞半天沈氏改朝换代了，总裁换上了一个姓严的，听说沈先生一败涂地，董事长都没得做，直接被踢出局。” 接过毛巾擦了擦，魏小乔心里不免在想，沈默亭到底没有遂他父亲的心愿，这下沈义达大概再没办法东山再起，只是……沈默亭说放弃沈氏，就放弃了？ “你真不问问沈默亭的事？”马恒又来逗魏小乔。 魏小乔索性看向马恒：“行啊，我现在问，你说！” 马恒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就猜你忍不了三分钟，小乔，跟沈默亭好了多久，别瞒着姐夫啊！” 这边马恒嗓门提得老高，招得院子里站着的几名工人全都望了过来。 “马恒，我再忍你三分钟，给我卷铺盖走人！”魏小乔脸已经红了。 马恒就跟吃了笑药似的，乐得前仰后合，只差就地打滚。 魏小乔嫌弃地瞧了马恒片刻，抬脚朝着院子外走，打算到窑炉那边转了转，早上有一批瓷器出来，她得去看看成色。 窑炉也就几十米开外，魏小乔沿着土路，独自走了过去。 御品轩这座窑厂也有几百年的历史，魏小乔听自己爷爷说过，当初因为土质适合烧窑，这一带基本上被各家瓷器铺的窑厂占满，可随着时间流逝，窑厂一个接着一个被废弃掉，如今方圆之内还在开工的，也就只剩他们御品轩了。 “小姑娘，等一等！”不知道从哪边钻出来一个男的，伸手挡在魏小乔面前。 魏小乔猛地站住，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对方。 面前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游客打扮，背了一只硕大的登山包，头戴着渔夫帽，手上拿着个单反，整个人瞧着还算斯文，魏小乔琢磨着，说不定是迷路的游客。 “有什么事吗？”魏小乔问道，到底还是觉得诧异，这里不是风景区，地点又偏僻，要真迷路，也迷得太远了点。 “我看到前面有炊烟，这边还有古窑在开吗？”对方拿下头上的渔夫帽，问道。 望着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魏小乔点了点头：“是我家的窑。” 对方先是“哦”了一声，随即似乎突然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问道：“小姑娘，你家开窑厂的？” “有事说事吧！”魏小乔直接催道，猜不透这人问的问题，怎么老围着窑厂打转？ “那个，我是锦城大学陶瓷研究所的，复姓欧阳，欧阳于青，你家里大人在不在，我想跟他们谈一谈。”对方总算说出了来意思。 魏小乔忍不住乐了，这人什么眼神，居然问自己家大人在不在，难道她魏小乔是小人吗？ “算是在吧！”魏小乔说着，继续往窑炉那边走。 看着魏小乔往前走了，欧阳于青也跟了过来，一脸开心地道：“今天太走运了，我跑了好几座古窑，都已经停了火，全是死气沉沉，居然……” “居然在这里发现活的了？”魏小乔故意问道。 欧阳于青呵呵直笑：“小姑娘你挺有意思，也可以这么说吧，这些古窑厂，对于我们做瓷器研究的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活化石。” “你研究瓷器的？”魏小乔倒好奇起来。 欧阳于青抓了抓自己的头，道：“怎么说呢，我是从事陶瓷化学成分数据研究的，正在做模糊聚类分析，需要找适合的对照组……算了，你还小，大概听不懂这个，带我去见你家里人吧，或者请一位老师傅也行，” 魏小乔也想抓自己的头，好吧，这人说的话，她是不太懂，不过，这跟小不小没关系，如此高深的术语，也没几个能听得懂。 “小乔，这位是谁呀？”马恒从后面走了过来，瞧了瞧欧阳于青，问道。 欧阳于青眼睛又亮了，直接冲马恒伸出了手：“请问，您是这间窑厂的负责人吗？” 马恒一愣，拿眼看了看魏小乔。 欧阳于青还挺性急，又把来意说了一遍，最后满是恳切地道：“先生，我们是要通过对不同胎釉化学组成和物理性能的测试，分析出各种瓷器的原料产地分布，还有配方的差异性，以便从技术层面，梳理中国古代瓷器的发展历史……” “先生，”马恒有点不礼貌地打断了人家：“对不住啊，您刚才说的这个分析、那个分析，我一点都没听明白，还有就是，我不是这边的负责人，”说到这里，马恒拿手指了指魏小乔：“她才是！” “不可能吧，这小姑娘看着才十来岁！”欧阳于青明显吃了一惊，打量魏小乔半天，满脸的不可置信。 半个小时后，魏小乔和马恒不约而同抱着双臂站在窑炉边，注视着欧阳于青不亦乐乎地拿着单反拍来拍去，时不时还拿起几块残片，很有些爱不释手地看着。 “哪来的书呆子，”马恒忍不住笑出来，凑近魏小乔，道：“他那什么眼神，连人岁数都搞不清，还搞什么化学分析。” 魏小乔捋了捋自己头发，笑道：“没办法，有的人天生长得年轻，你这种未老先衰的，嫉妒到发狂也没有用。” “魏老师，”欧阳于青走到魏小乔面前：“我想多留几天，还有，可不可以给我几件你们这边出品的瓷器，我拿回去做实验室分析。” “当然没问题，回头看上哪样，直接带走，只要别忘了给钱，到时候给你个成本价！”马恒笑呵呵地道。 欧阳于青愣了愣，大概没想到，这中间还有钱的事儿。 魏小乔拿手推了马恒一把，对欧阳于青道：“我见过你们陶瓷研究所的所长，以前我爸还请他帮过忙，既然你是要做研究，想留几天都随意，至于样品，你可以到瓷器街御品轩那边去拿，库房里有一些残损件，应该能用得上吧？ ” “当然，太好了！”欧阳于青笑得不要太开心，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来是个挺单纯的书呆子。 “欧阳老师，是吧？”马恒这时来了一句：“她是我小姨子，在锦城，我们小乔称得上瓷器鉴定专家，说来算是半个同行，你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 魏小乔直接白了马恒一眼：“你骂我呢？” “对不起啊，我刚调到这边来工作，”欧阳于青倒是个老实人，还想得起跟魏小乔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把魏老师看成小孩子。” “求你了，别叫我魏老师！”魏小乔哭笑不得，这是转眼又被欧阳于青叫老了。 等欧阳于青告了辞，马恒瞧着他背影，问魏小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我以为你总得敲他一笔！” “当我开黑店啊？”魏小乔瞪向马恒：“一看他就是老实人，而且御品轩跟他们研究所以前还有过合作，指不定日后能找上人家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这奸商，还不知道这道理？” 马恒笑了一声：“佩服，我们小乔想得长远，”说到这里，马恒便乐起来：“你觉得这小伙子老实？老实人嘴能抹了蜜，把你哄得这么开心，还十几岁的小姑娘，谁信啊！” 魏小乔直接伸腿，便要去踢马恒，结果马恒早就逃得没影了。 本来魏小乔计划在窑厂多待些日子，却因为老魏那位好友老钟的电话邀请，临时回了锦城。 长途车站外，魏小乔上了已经提前回来的马恒的车，直接道：“明天麻烦你送我去芸湖山庄，那边有个拍卖会，老钟特意把我叫回来的。” “咱俩说什么麻烦，”马恒一笑：“回头我给老钟打个电话，也弄张门票进去看看。” 魏小乔系上安全带，想起来问道：“我二叔有没有带小宝去看医生？” “放心吧，我帮二叔交了治疗费，每周去两天，一回都没卯下。”马恒回道。 “谁让你替他交钱的？”魏小乔立刻埋怨道：“我给了他4千块，就是为了让他带孩子看病，花别人的钱，他才不心疼呢！” “没事，一点小钱。”马恒随口回道，这时看了看魏小乔，又笑起来：“沈默亭回来了。” 魏小乔随口道：“回来就回来了呗！” “昨天我到他办公室坐了一会，”马恒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人家可是主动问了你的情况，真是……提到我家小乔，咱们沈总才肯多说两句。” “闭嘴！”魏小乔直接拿手拍了拍方向盘。 马恒呵呵笑了两声后，还在絮叨：“这下沈家父子被彻底赶出沈氏，不过，我听朋友说，其实当时沈默亭是有可能接班总裁的，只是在股东会投票的时候，有人投了弃权票，结果……一票之差，沈默亭灰溜溜地回来了。” “沈默亭没想过当什么沈氏总裁，就算回锦城，他也不是灰溜溜的。”魏小乔目视着前方道。 马恒颇有点故意地问：“沈默亭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开他那间小工作室？” “做建筑设计师才是他的理想。”魏小乔回道。 “还说你们俩没什么！”马恒顿时笑出来：“连沈默亭的理想都知道，小乔，干嘛这么别扭，喜欢就大大方方在一起，谁也没拦着啊！” 第九十六章 沾光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御品轩外，魏小乔下了车，有意无意朝望远斋瞟了一眼。 “你回来的事，我还没跟人家报备，要不要咱们过去打个招呼？”马恒钻出驾驶座，故意问了句，随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哟，我真多此一举，哪用我报备啊！” 几乎是立刻收回目光，魏小乔完全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直接踏进御品轩。 回屋里洗漱一番之后，魏小乔出了西厢房，一抬眼，瞧见对面的两个小家伙。 小宝坐在东厢房台阶上，手里捧着一碗草莓，正笑嘻嘻地瞧着站在他跟前的一个小娃娃，小娃娃两只手各抓一颗草莓，完全不管吃相地往自己嘴里塞，吃到高兴时，还对着小宝摇头晃脑。 这场景太过有趣，以至于魏小乔看了好一会，直到小宝注意到她，一下子站起来，叫了一声：“小乔姐！” 小娃娃转过身，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魏小乔，脸上满是好奇。 魏小乔笑着走过去，蹲到地上，看着脸上沾满草莓汁的小娃娃，逗道：“念念，草莓好不好吃，给我一点好不好？” 念念歪头看了魏小乔一会，真就伸出右手，将已经啃了大半的草莓递了过来。 魏小乔朝孩子眨了眨眼，正作势要去接那半颗草莓，念念一下收回手，几乎迫不及待地将草莓塞进自己嘴里。 “小气鬼，不悔是沈默亭养出来的！”魏小乔被逗得笑了半天，发现孩子袖口和胸前都沾上了草莓汁，便对小宝道：“去拿湿毛巾，他都成小花猫了！” 小宝答应一声，将那碗草莓递给魏小乔，便进了自己的屋。 结果念念干脆趴到魏小乔身上，只为了从她手上那只碗里，再拿一颗草莓。 “你倒吃得挺开心！”魏小乔差点被念念挤坐到地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孩子。 “乔乔……”念念似乎想起魏小乔是谁了，冲着她叫了一声，目的显然还在草莓上。 “不错嘛，会说两个字了。”魏小乔夸了一句，接过已经出来的小宝递到手边的毛巾，又将碗还给他，便替孩子擦起小脸。 虽然快到两岁，可念念说话比一般孩子都晚，而且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沈默亭专门带孩子看过医生，不过听牛奶奶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念念这叫“贵人语迟”。 “小乔姐，他可好玩了！”小宝手搭在腿上，弯着腰瞧着念念。 魏小乔随口问小宝：“怎么在家待着，你爸没送你上学？” “我爸说以前的学校太远，马恒哥替我办了转学，我已经上了两天学。”小宝回道。 “能适应吗？”魏小乔又用毛巾替念念擦了擦手。 小宝抓了抓脑袋：“医生叔叔说不能适应新环境是正常的，让我不要着急，还教我怎么跟别人交流。” “小乔，”保姆从外面进来，看到魏小乔，惊讶地问：“你回来啦？” 魏小乔跟保姆寒喧的工夫，念念已经抱住小宝的腿，嘴张得老大，眼睛紧盯着草莓。 “不能吃了，刚才大妈妈说，你最多只能吃五颗。”小宝护着碗，很负责任地拒绝了念念。 “要……要……”念念撒着娇，直往小宝怀里钻。 “不许吃了，小肚肚会疼的！”保姆故意虎起了脸。 念念转过头，小嘴嘟得老高，明显不乐意，却到底没敢再缠着小宝。 “这小家伙是草莓精吧，跟他叔叔有得一拼，上回沈默亭把这一碗草莓，直接吃掉大半。”魏小乔被逗得笑起来。 “只能再吃一颗！”保姆松了口，显然是抵抗不了孩子萌萌的小眼神。 听到保姆这么说，小宝立刻从碗里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正翘首以待的念念，还特意叮嘱道：“你慢点吃，要一点点地咬！” “想不到吧，他俩倒能玩到一块！”保姆在旁边看乐了。 魏小乔倒是瞧了小宝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过医生的缘故，感觉这孩子比她走之前开朗不少，至少愿意跟人接触了，虽然接触的，是个两岁不到、还口齿不清的小家伙。 “小乔，严芷晴回来了！”保姆这时凑到魏小乔耳边说了一句。 魏小乔转过头，瞧向保姆：“严芷晴……” “人家现在厉害了，说是做了盛世地产的什么高管！”保姆颇为不屑地道：“工作室里的人都说，她也不是靠自己本事，严芷晴的爸现在是沈氏总裁，她不过跟着沾光。” 魏小乔笑了笑，真没想到严芷晴回来得这么快，心里不免琢磨，看来她那段不如意的订婚，应该是解决掉了。 其实刚一开始，魏小乔对严芷晴没什么恶感，甚至挺欣赏她身上那种职业女性的气质，只是严芷晴临离开瓷器街前，非常多此一举地说了那一番话，着实扭转了魏小乔对她的印象。 用手摸了摸自己鼻子，魏小乔突发奇想，严芷晴所憧憬的成为沈默亭妻子的“未来”，这么快……就要到了？ “人家搞得跟衣锦还乡似的，前天过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我才没拿呢，假模假势的。”保姆说着，伸手便准备抱起因为多吃了一颗草莓，高兴得直蹦达的念念。 “不要！”念念立刻不乐意地嚷起来，扭着身子想躲开保姆。 魏小乔看着念念，感叹一句：“这才多久啊，都不爱让人抱了！” “小孩就是这样，见风长呢，现在走路一稳当，就喜欢前院后院地乱跑，不盯着不行，这几天两个小孩玩到一块了，刚才看到小宝放学，念念硬要跟过来，”保姆笑道，话题却又回到了严芷晴身上：“听说严芷晴她爸抢了沈先生的位子，严芷晴也好意思过来炫耀，我瞧着沈总对她带理不理的。” 保姆对严芷晴的怨念，显然一时半会消解不去，说得滔滔不绝，魏小乔几次试图岔开话题，结果都失败了。 最后打断保姆的，是在御品轩玩够了，又想到外面去逛逛的念念。 见孩子要走，保姆到底不说了，抱上念念往外走，魏小乔嘱咐小宝去写作业，便送她们出去。 御品轩外，牛家宝正站在路边，瞧见魏小乔现身，先是一脸惊奇，随即笑着跑过来：“刚才我还在想，你这出去也十来天了，不知道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结果人就站在我面前。” “回来有点事，”魏小乔说着，便问牛家宝：“感觉你挺清闲，生意又不好了？” “怎么可能，好到来不及做，我才出来透一口气，上午都在搞预算，头都没来得及抬，刚才沈总在外面打来电话，说是他姨妈一会就到，让我在门口等着。”牛家宝道，便朝牌坊那边瞧了瞧。 “莫太太今天就来呀？”保姆在旁边问。 “已经下飞机了，利太太去接的。”牛家回了一句，这时走过去，一把从后面举起，正抱着圆柱在那较劲的念念。 有了牛家宝加持，念念很是灵活地爬起了柱子。 牛家宝一边陪孩子玩，一边跟魏小乔在那聊着：“这段时间忙得厉害，要不我就陪你到窑厂待几天了。” “牛助理日理万机，哪儿走得开！”魏小乔揶揄道。 “没办法，工作室接了那么多活，人手又不够，我都累死了，”牛家宝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对魏小乔道：“严芷晴前天来了瓷器街，把我们都吓一跳，以为她又卷土重来，好在我们这座小庙，请不起人家大神了，她现在是盛世地产副总裁兼财务总监。” 魏小乔哭笑不得，她回来才几个小时，耳朵里已经满是“严芷晴”。 “我刚已经跟小乔说过这事。”一旁保姆笑道，上前接过念念，带他到旁边玩去了。 牛家宝又站到魏小乔身边，道：“你猜她过来做什么？” “不猜！”魏小乔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牛家宝谈兴正浓，也不再卖关子，继续道：“严芷晴到工作室跟沈总谈的时候，我正好在场，她说要请沈总回盛世地产，说得还挺好听，什么虚位以待，” 说到这里，牛家宝还撇了撇嘴：“她们家抢了沈家的经营权，严芷晴真觉得对不住人家，就该教她爸让位，拿一个子公司总裁出来卖什么乖！” 不远处，一辆车停了下来，牛家宝转头一瞧，立刻机灵地跑下去，没等司机下来，直接拉开了后车门。 先下车的是一位中年女士，气质高雅，微微有些丰腴。 利太太从另一侧车门出来，站到中年女士旁边，便瞧见了魏小乔，朝她招招手。 “利太太！”魏小乔立刻笑着走了过去。 “姨妈，她就是小乔！”利太太拉住魏小乔的手，转头对中年女士介绍道。 中年女士打量魏小乔片刻，对她点了点头：“魏小姐，幸会！” 说话间，中年女士目光落到了已经被保姆抱过来的念念身上，眼睛一亮，也不等利太太介绍完，便往孩子那边走了过去。 “这位是莫太太，默亭的姨妈，之前念念一直是她帮默亭带的。”利太太笑了笑，对魏小乔道。 魏小乔点点头，注意到莫太太一把将念念抱在了怀里，十分的亲昵。 “莫太太一早从S国飞过来，应该是好久没看到念念了，挺想孩子的。”利太太说到这里，看向魏小乔：“听默亭说，你去窑厂了，待好几天了吧？” “是啊，”魏小乔回道：“原本我还有半个多月才能回来，不过明天芸湖山庄有个拍卖，钟先生请我帮他长眼，我临时回来一趟。” “老钟倒是不怕麻烦你！”利太太笑了起来，随即问道：“默亭知道你回来？” 魏小乔笑了笑，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妥当时，突然间被口水呛到嗓子，不由自主咳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立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现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瓷器街上也正热闹着。 牛家宝在御品轩几名店员帮忙下，架着梯子，打算将刚刚拿回来的文物保护单位牌匾，挂到望远斋外面的墙上。 街坊来了不少，围在旁边瞧着，不免要表达一番羡慕之意：“这牌子一挂，可就等于有了免死金牌，以后谁再打主意要拆瓷器街，也拆不到你们牛家了！” “可不是吗，御品轩的牌子过两天也下来了，”牛家宝笑呵呵地道，没忘记顺便打了个广告：“话说这条街上，只要沈总肯修的房子，要申请文保单位，不敢说板上钉钉，也至少有七八成的胜算，老许家可都在准备材料了！” “沈总正替我们家修呢，牛家宝，回头我请你喝酒，都是街坊，该怎么申请，你帮着指点一下啊！”因为牛家宝这话，立刻有人跟着响应。 有御品轩的店员问道：“牛家宝，你家这房子挂上了牌，要是卖出去，能涨个几倍吧？” “给再多钱也不卖，我爷爷说了，这屋以后一代留一代了！”牛家宝得意地道。 魏小乔在御品轩门口站着，一直听着街坊们的聊天。 “小乔姐，刚才家宝哥说，过两天咱们御品轩也要挂牌，我们这儿也是文物啊？”小宝钻出人群，跑到魏小乔跟前问道。 “瞧你多有福气，天天住在文物里，你就是个小文物。”魏小乔随口打趣道。 “那念念就是小小文物了！”小宝咧嘴笑了出来。 魏小乔伸手拍了拍小宝的脑袋，正要说话，旁边有人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如此耳熟，魏小乔一转头，发现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近处的圆柱上。 “你走路都没声儿？”魏小乔居然心里慌了慌，不由自主嗔了一句。 沈默亭没有回答，目光投向对面望远斋，站在梯子上的牛家宝已经将牌匾挂了上去，街坊们很捧场地喝起了彩。 魏小乔却在打量着沈默亭，这位一向对自己形象要求蛮高，此时却脱了外套，随手勾在肩上，领带也斜挂着，额前一缕头发耷拉下来，在身后御品轩店堂投过来的灯光映衬下，居然有一点颓废的……帅。 “回来有事？”沈默亭收回目光，瞟了魏小乔一眼。 “参加一个拍卖会，”魏小乔忙低下头，将手搭在背对她站着的小宝肩上，道：“还记得那位钟先生吗，这回我又是替他去长眼。” “钟先生……”沈默亭似乎想了想，道：“跟你联手，坑了我100多万的那位？” “什么叫坑你，我们是凭本事赚的钱。”魏小乔直接纠正道。 “沈总，我可以去你家，和念念玩一会儿吗？”小宝这时侧过头，小心地问沈默亭道。 “去吧，不过别把他又搞疯了，8点以前，这小子必须睡觉。”沈默亭伸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小宝眼睛亮了，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朝望远斋跑去。 “年龄相差这么大，居然能玩到一块，也是有意思！”魏小乔好笑地道。 “我哥比我大5岁，从小我就跟在他后面，孩子总归需要有伙伴。”沈默亭冷不丁地提到了沈怀阳。 “你们兄弟感情挺好的哦？”魏小乔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反问一句：“你这句不是废话吗？” 魏小乔笑了出来，突然想到望远斋来了客人，便催沈默亭：“利太太陪你姨妈今天来了，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你回去看看吧！” “在外面见到了，”沈默亭随口回道，转身往御品轩里走，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说了句：“有点饿，给我弄点吃的？” 魏小乔瞧了沈默亭背影半天，到底跟了上去。 餐厅里也没什么吃的，魏小乔“请示”沈默亭半天，人家才勉强同意，用一碗面条凑合。 魏小乔上锅烧水，等水开的工夫，回头看了看坐在餐桌边的沈默亭。 沈默亭抱着双臂坐着，微微低着头，这状态，明摆着心事重重。 锅里的水滚了起来，魏小乔将面条下进去，又瞧一眼沈默亭，这人姿势没变，表情也没有变。 “今天看到念念，把我吓了一跳，就几天没见，这孩子活脱脱变了个样子。”魏小乔决定找点话题聊聊。 沈默亭连嗯都没嗯一声，如老僧入定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对了，你姨妈刚才过来的时候，瞧见孩子身上粘乎乎的，好像不太高兴，”魏小乔想了想道：“你回头见到她，帮着解释一下，不是保姆漫不经心，念念在我们家吃草莓，一不小心给弄上了。” “面条好了没有？”沈默亭似乎有些不耐烦。 魏小乔拿眼瞧瞧沈默亭，也就是他了，但凡换个别人，跑她们家来觅食，态度还如此恶劣，魏小乔早就下逐客令了。 面条终于端到沈默亭面前，沈默亭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直以来，魏小乔都觉得沈默亭的吃相颇具观赏性，此时索性坐到他对面，堂而皇之地瞧了起来。 “盐放多了，以后注意点！”沈默亭吃过几口，指教了魏小乔一句。 魏小乔嫌弃地睨了一眼沈默亭，有的吃算不错了，这家伙还挑三拣四。 虽然腹诽，魏小乔到底问了一句：“我给你加一点汤？” “加啊！”沈默亭回道。 魏小乔起身，端来锅，将一勺汤盛进沈默亭碗里。 没一会，沈默亭便吃完了，放下碗，抽过纸巾擦了擦嘴，问道：“还要回去？” “你是说窑厂？当然要回去，那边的事儿还没做完。”魏小乔说着，收起空碗，站到水池边。 “特地跑回来这一趟，你倒是不怕辛苦，大钱小钱都要挣！”沈默亭貌似嘲笑了魏小乔一句。 “反正在你眼里，别人都是势利小人，爱财如命，我要手上有点钱，也学学你的清高，”魏小乔立刻反击，头也不回地道：“有一年，我爸一批货砸了，当时钟叔主动伸手帮忙，御品轩才算渡过难关，我爸跟我说过，人家对咱们有一点好处，都得记一辈子，这就是道义。” 沈默亭：“……” 魏小乔听到身后有椅子响动的声音，以为沈默亭出去了，也没去看，反正沈默亭如今在御品轩，如入无人之境。 等洗完了碗，魏小乔一转身，惊讶地发现，沈默亭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餐厅门口，朝外面望了出去。 “还不回去？”魏小乔走过去问道，顺着沈默亭视线瞧了半天，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沈默亭：“……” 魏小乔不免打量着沈默亭，这家伙今天不太对劲啊！ 终于，沈默亭开了口：“沈先生的希望破灭了，你知道吧？” “听到一点，”魏小乔说着，忍不住感叹：“其实从某种角度，我也能理解沈先生，毕竟是他自己创下的事业，总不愿意眼看着落到别人手里，就拿我爸说吧，要是有人敢抢他御品轩，他绝对会豁出命！” “用得着要死要活？”沈默亭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呵呵笑了起来：“就打个比方，那应该是一种信念吧！” “那天股东投票，如果我把自己的票投出去，现在沈氏的总裁就是我。”沈默亭说着，竟笑了出来，笑得无比讥讽。 魏小乔听马恒说过，沈默亭一票之差落败，只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你那什么表情？”沈默亭瞧着魏小乔问道。 魏小乔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嘴比脑子快，脱口讲出了自己的想法：“感觉这事吧，你真干得出来！” 沈默亭脸一沉：“你的意思，我还做错了？” “那得看……站谁的立场，”魏小乔虽然后悔自己多嘴，不过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不能不继续：“你爸肯定认为你是做错了，你呢，当然觉得自己没错，可以理解啊，反正你生存的意思，有一大半是为了气死你老爸。” 似乎沈默亭的表情松了松，又追问：“你的立场是什么？” 听到沈默亭这么问，魏小乔眉心一挑：“从我这个金主的角度，在你把御品轩修好之前，最好哪儿都别去。” “金主，你还真瞧得起自己！”沈默亭上下打量魏小乔片刻，笑了一声后，抬脚便往外走。 “那个……”魏小乔眼前突然闪过一张面孔，心不免有些痒痒的，到底叫住了沈默亭。 沈默亭也没走出几步，这时停下来，回头看看魏小乔：“想说什么？” “严芷晴回来了？”魏小乔故意嬉笑地问，眼睛却紧盯住沈默亭。 “有话直说！”沈默亭淡淡地道。 “听说她有意劝你回盛世地产，你会回去吗？”魏小乔这话问得有些故意，沈默亭连沈氏都不稀罕要了，怎么会在乎一个盛世地产，不过这种时候，魏小乔特别想探听一下……沈默亭对严芷晴的态度。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告诉你？”沈默亭不冷不热地怼回来一句。 魏小乔白了沈默亭一眼，嘟囔道：“那你刚才还问我那么多！” “对了，沈先生回来了，我把他安排在酒店，他以后无所事事，如果跑来瓷器街，又对你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你用不着理他！”沈默亭倒嘱咐起了魏小乔。 “你爸回来了？”魏小乔有些惊讶。 “沈先生被拿掉实权，又丢了亲信，跑了秘书，只剩孤家寡人了，他待在那边，说不定警察还要时不时找上门，”沈默亭嘲弄地道：“还真像丧家之犬。” “那是你爸！”魏小乔劝了一句，心里感叹，沈义达也有他让人同情的地方，到他这个岁数，事业一败涂地，能管他的就剩沈默亭，想要离儿子近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时，沈默亭已经大步踏出了院子，朝望远斋走去。 第九十八章 就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见到魏小乔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魏德平，第二天一早，死皮赖脸求着魏小乔，去修他那件指望着能发大财的胭红地开光花鸟瓶。 既然答应过魏德平，魏小乔到底还是开了工，结果在工作室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 等听到敲窗声，再回头看见外面的马恒，魏小乔一下子反应过来，居然忘了正事。 冲回自己屋梳洗一番之后，魏小乔急吼吼跑出御品轩，而这时，马恒靠在车边，笑呵呵地瞧着她。 “我在外头等了一个多小时，你倒挺沉得住气！”马恒难得有机会抓到魏小乔小辫子，自然不能错过，故意抱怨道。 “赶紧走吧！”魏小乔明白是自己误事，也没多说，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便钻了进去。 一坐进车，魏小乔立马给老钟打电话，等对方接通，忙不迭地道歉：“钟叔，不好意思啊，出来得有点晚，不过已经上车了，我们尽快赶过来！” 老钟倒是并不在意，笑道：“没事，路上慢慢开，这边还没开始，今天小乔你只要能过来，我这心就坦坦的！” 魏小乔松了口气，和老钟道了“再见”，一抬头，发现马恒居然还没上车。 四下找了找，最后从后视镜，魏小乔看到马恒站在望远斋门口一辆挺眼熟的车边，正一脸殷勤地帮人开车门。 没一会，车里有人出来，动作不是太利索，马恒还在旁边扶了一把。 等瞧清楚那一位，魏小乔赶忙下车，原来是沈义达过来了。 沈义达跟马恒聊了两句，便看向了魏小乔这边。 “沈先生，您来了？”魏小乔已经走到沈义达跟前，恭敬地问候一句。 打量魏小乔片刻后，沈义达笑问：“默亭跟你提过，我已经回来的事？” 魏小乔点头，正要说话时，瞧见又有车过来，停在了沈义达车的后面。 沈义达很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问魏小乔道：“这是要和马先生出去？” “沈先生，您太客气了，以后叫我小马就行！”旁边的马恒满脸堆笑地道。 “默亭回到锦城，倒是交了几位不错的朋友，听说小乔她姐姐是你女朋友？”沈义达说着，拍了拍马恒的后背。 “是未婚妻！”马恒立刻郑重地纠正。 沈义达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小乔的姐夫，以后你和默亭互相多关照。” 马恒眉心一挑，呵呵笑了两声，又朝魏小乔眨了眨眼。 魏小乔没看马恒，她此时的注意力，落在了正从后面过来的中年女士身上。 “姐夫，你也来看默亭？”中年女士到了跟前，笑着同沈义达寒喧。 “是三妹啊！”沈义达似乎才看到人家，虽然招呼了对方，不过神情明显疏离。 既然是见过的，魏小乔自然也出了声：“莫太太，您今天过来看念念？” 莫太太瞧了瞧魏小乔，淡淡一笑而已，也没有别的话，倒是又对沈义达道：“姐夫，要不要一块进去？” “不着急，我和小乔再聊两句。”沈义达朝着莫太太摆了摆手，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 莫太太倒没坚持，又看了魏小乔一眼，转身便往望远斋走。 目送着莫太太进去了，魏小乔掉回头，也不知道沈义达跟自己有什么好聊的。 “默亭……”沈义达刚一开口，又看了看马恒，话便顿住了。 马恒也是机灵，立刻冲着魏小乔道：“我来电话了，你陪沈先生说一会，我到车上等你！” 等马恒离开，沈义达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应该知道了吧，默亭……他不肯听我的！” 沈义达的语气腔调，全然把魏小乔当成自己人，魏小乔只得表情严肃地听着。 “当时只要他肯同徐兆峰……就是他那位舅舅好好商量，谁也不能把我们父子赶出沈氏，可惜那孩子……唉，他还是太嫩！商场上尔虞我诈，表面对你笑脸相迎，背地就能狠捅你一刀，沈氏现在落到姓严的手里，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管理好我的公司，我手里那些股票，迟早要变成废纸……”沈义达越说越气，一时有些停不下来，几乎是絮絮叨叨。 魏小乔望着满脸意难平的沈义达，能感觉出来他心有不甘，只是身为局外人，魏小乔也劝不了什么，索性耐着性子继续听。 “我现在的心情，犹如国破山河在，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沈义达开始大发感慨，甚至仰头望了望天，一脸的怅然。 魏小乔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表情，沈义达这比喻不怎么恰当，不过意境还真差不离，可魏小乔就是想笑。 “小乔，那帮人打的鬼主意，我心知肚明，”沈义达又继续道：“你放心，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魏小乔一愣，看向沈义达，他这话教人听得糊涂，什么叫做……站在她这边？ “至于莫太太……你不用理她，她是徐兆峰派来游说默亭的，徐家算盘打得山响，以为只要默亭就范，沈氏从此就攥在他们手里了，我这次回锦城，就为了亲眼瞧瞧，他们这戏要怎么唱！”沈义达到这里，直接冷笑一声。 “沈先生不待在酒店，跑这儿做什么？”沈默亭的声音，冷不丁在魏小乔背后响起。 魏小乔猛一回头，看到了从望远斋出来的沈默亭。 沈义达愣了几秒，朝沈默亭不满地道：“我来瞧瞧念念，你总不能不让你看孙子吧？” “那你跟她又说什么？”沈默亭反问一句，瞟了瞟魏小乔。 沈义达干脆闭嘴，也瞧着魏小乔，看来是等她解围。 “我正好没事，陪沈先生随便聊两句。”魏小乔只好打了个圆场。 “沈先生，这边请！”沈默亭语带讥讽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沈义达进望远斋。 “小乔啊，”沈义达却不急着走，笑着对魏小乔道：“拜托你一件事，我挺喜欢你们这儿的环境，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帮我问问，这里哪家愿意出租。” “那个，”魏小乔笑笑：“我去问……” “魏小乔，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沈默亭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魏小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默亭皱了皱眉头，看来根本不屑于解释，直接转身回了望远斋。 算起来沈默亭跟她说过不少话，魏小乔一时根本想不起是哪一句，只觉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吐槽道：“一天到晚都这样，话不讲清楚，也不知道傲娇什么！” 倒是沈义达瞧了沈默亭半天，呵呵笑了两声，转头对魏小乔道：“我这儿子吧，跟他妈妈不要太像，从小心高气傲，不屑于讨人喜欢，可他念书一级棒，不费吹灰之力读到名校硕士，随随便便拿了个国际建筑师执照，不像别家小孩，靠着家里捐款，才混出来文凭，我儿子还真有傲气的本钱。” 接下来，沈义达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沈默亭，那眼神和表情，完全就是以儿子为荣的普通父亲。 “是啊，这条街上的人，都夸他能干。”魏小乔自然得捧场，随后看看腕上的手表，这一耽搁，十来分钟过去了，再不走，她今天真要迟到了。 沈义达眼睛闪了闪，凑近魏小乔，道：“小乔，默亭现在开朗不少，以前他没事就喜欢自己待着画图，谁都不爱理会，尤其是跟女孩子……不过对你，就完全不同了。” 魏小乔拿手摸摸自己额头，忽然想起沈默亭曾经说过一句——“为什么别人都以为我喜欢你？” “没什么不同，您误会了！”魏小乔只得跟沈义达又解释一遍：“我们是一般朋友，很一般的那种。” 沈义达又打量起魏小乔，显然还有话要说，结果牛家宝跑了过来，先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随即笑着冲沈义达道：“沈先生，沈总请您进去！” 等沈义达总算跟牛家宝走了，魏小乔赶紧上了车。 瞧着正系安全带的魏小乔，马恒笑着问道：“沈默亭他爸还真能说，看来对你不要太满意！” 魏小乔急着要走，没去想马恒话里的意思，直接催促：“你开快点，迟到就不好了！” “放心，来得及！”马恒说着，已经发动了汽车。 车子很快开到外面马路上，魏小乔手机响了起来。 刚按下接听键，魏小乔便听到话筒里的某人问了一句：“刚才沈先生跟你说些什么？” 魏小乔看了看屏幕上沈默亭的号码，道：“你哪有那么多‘什么’？沈先生跟我炫耀了一下他儿子，说你念书厉害，他省了不少捐款。” “就这些？”沈默亭显然不肯相信。 “我想想啊，”魏小乔抬头望了望车顶棚，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像说了‘国破山河在’，听起来还挺伤感！” 电话那头，沈默亭也笑了一声，随后道：“沈先生不是一般人，他说任何话，都带着目的性，上次我就提醒过你，不用搭理沈先生，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开什么玩笑，你爸要卖，也得卖他自己儿子，”魏小乔一脸好笑：“别把我扯进来！” “你好自为之！”沈默亭说着，便要挂电话。 “那个，你爸真想搬过来？”魏小乔忙问了一句，没有办法，全身上下都透着失意感的沈义达，到底让她生出恻隐之心。 那边沉默了片刻，直到魏小乔以为沈默亭又不想搭理她时，却听到对方回道： “人老了……有时候也挺可怜！” 魏小乔立刻问：“我帮你们打听一下？” “多管闲事！”沈默亭嘟囔了一句，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第九十九章 阵仗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给我抓到两回了吧，”见魏小乔放下手机，马恒立刻道：“上一回我送你到窑厂，你和沈默亭两个在车上讲了快半个小时，我就奇怪了，那位平常能半天不吭一声的，怎么跟你有那么多话要讲？” “多管闲事！”魏小乔直接把沈默亭刚才给的四个字，转赠了马恒，想一想，又道：“哪有半个小时，别胡说八道！” 马恒笑了好一会，随后居然很认真地道：“小乔，头一回谈恋爱吧，好歹我是过来人，传授你一点心得？” 魏小乔立马打断马恒：“你怎么把我姐弄丢的，心里没一点数？还心得呢，留着自己用好了！” “不打自招啊，”马恒猛地一拍方向盘，兴奋地道：“你这是承认两个人在一起了？” “你几岁了，一惊一乍，”魏小乔昂着头道：“不许乱猜，我和沈默亭清清白白。” 马恒已经乐不可支：“我有说你们不清白吗，男未婚、女未嫁，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天经地义，谁敢对你们指手划脚，我第一个跟他急！” “烦死你了，”魏小乔拧了拧眉头：“你爱信不信吧，快点开车，别迟到了！” “沈默亭……其实为人还不错，我们小乔眼光挺好！”马恒又冲着魏小乔眨眨眼。 “再不闭嘴，我直接下车了！”魏小乔大喝一声，立马将头转到另一边，明显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热了。 半个多小时后，马恒的车终于开到了位于南郊的芸湖山庄， 这是一间刚开幕不久五星级酒店，走的明显是低调奢华路线，讲究私密性，隔着外面的围墙，看得到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等到了里头，又是另一番天地，放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人工湖，至于酒店的建筑，都星星点点地掩映在湖畔四周，绿荫之间。 按照门口接待人员的指点，魏小乔和马恒坐上了电瓶车，前往今天拍卖会的举办地点，人工湖中心的一座小岛上。 马恒看来挺喜欢这儿，坐在车里，一个劲四处张望，到最后，眼睛放着光，对魏小乔道：“你说，我跟你姐的婚礼就在这儿办，怎么样？” “我从不回答假设性问题。”魏小乔用了一句外交辞令。 “什么叫假设，我那天还跟咱爸妈说，等他们回来，就把我和小君的事儿办了。”马恒说着，又探出头往外瞧。 “我姐肯定没搭理你，这么一厢情愿，自说自话，有意思吗？”魏小乔毫不客气地又泼了一盆冷水。 马恒：“……” 这下马恒总算闭了嘴，无趣地靠后坐着。 魏小乔转头，看了看神色有些黯淡下来的马恒，突然有些不忍，问道：“你都没跟我姐好好谈过？” 马恒没有说话，长长地叹了口气，魏小乔心里摇头，马恒还是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 从酒店大门到湖心岛，电瓶车不紧不慢地开了将近五、六分钟，直到停在一栋灰色小楼前。 小楼外观看着挺普通，不过四周站满了工作人员和保安，魏小乔感觉，这场拍卖会还挺讲究。 马恒下了车，拿着手机往四周拍了几张，不死心地又来一句：“回头我把照片发给小君看看！” 也没管马恒，魏小乔和出来迎接他们的老钟助理一块进了安检通道，准备去二楼的会场。 一进到里面，魏小乔发现，这次规模不小，场内采用宴会形式，摆满了铺陈着鲜花的圆桌，拍卖会还没开始，场内灯光大亮，望过去，来宾已经快要坐满。 魏小乔一路往里走，还遇到几位御品轩的熟客，免不了要上去跟人招呼，聊一聊这次的拍卖，听人家的意思，这回压轴的拍品是一件元青花梅瓶，由一位大收藏家捐赠出来，光起拍价就要500万。 这下魏小乔倒有了兴趣，青花最开始出现于唐代，在元代最兴盛，留世至今的元青花完整器已经非常稀少，如果是真品，她还真不虚此行了。 魏小乔到老钟旁边坐下时，马恒早已经过来，正陪着老钟闲聊。 “钟总，今天这阵仗挺大的？”马恒四下瞧了瞧道。 “城里有头有脸的，过来了不少。”老钟随口回答。 魏小乔目光投向舞台正前方，意外地看到，高高悬挂的LED屏幕上，正放着六马桥项目的招商广告，而且还是和这次拍卖会的宣传片轮次播出。 隔着老钟，马恒冲魏小乔递了个眼色：“才刚听钟总说了，这回是慈善拍卖，盛世地产全程赞助。” 魏小乔多少有些惊讶，自从六马桥项目被暂停，一直都在说要换开发商，现在广告又推出来，显然盛世地产的危机解除了。 “原本大家伙都以为，六马桥的事又要黄了，我几个朋友还在开玩笑，不怕死就接盘六马桥，结果，看着意思，还是由盛世继续做了，”老钟说着，看向魏小乔：“之前就听说御品轩要拆，六马桥再动起来，你们那片肯定会涉及到。” 魏小乔有些沉默，御品轩这一两天就要挂牌，有了文物保护建筑的身份，她倒不怕拆不拆迁，只是不知道，如今的盛世地产，又会是怎么样的行事作风。 “没想到啊，盛世地产又活过来了，”马恒这时道：“他们倒也低调，搞慈善活动，都没对外宣传。” “盛世地产这段时间出了不少负面新闻，你们大概都知道，虽然算是勉强过了难关，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人家觉得沈氏是大地产商，都上赶着捧场，如今陷入困境，也没人搭理了，可盛世地产想要做下去，各方面的关系，不能不打好，”老钟倒是看得透彻：“这一回，他们搞慈善拍卖，属于内部活动，邀请的的都不是小人物，肯过来这边的，就表示愿意给盛世地产面子。” “看来锦城的大人物记性都不好，盛世地产乱成那样，已经没人在意了。”马恒呵呵一笑。 老钟摇头：“我听到一种说法，S国那边，沈氏内外交困，元气大伤，不过，它还有当地几位大财阀当靠山，硬撑着一口气在，话说，今天过来的人，未必瞧得起盛世地产，都是看在那几位靠山的面子上。” 马恒凑近老钟，打听道：“您是给哪个靠山面子？” 老钟笑了，将面前的拍卖图册递给魏小乔，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人物，又差不多退隐江湖，对商场的事不感兴趣，倒是听说这边有好东西拍卖，难免心痒手痒。” 魏小乔随手翻了翻图册，忍不住朝周围望了几眼，本能地觉得，这种场合，能碰到某些熟人。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魏小乔猛一抬头，还真遇到熟人，不免笑着招呼：“利先生来了？” “钟总，老远瞧着就是您！”利伯平笑呵呵地跟老钟握了握手，随即朝马恒一乐：“小君回来没有，你这喜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得上！” “快了，快了！”马恒脸皮挺厚地回道。 “小利啊，利老先生来了没有，我去招呼一声？”老钟问。 “家父有事，来不了，我今天代他过来。”利伯平笑着道，干脆坐到了魏小乔旁边的空位上。 “利先生，利老夫人现在身体怎么样？”魏小乔自然问了一句。 “就那样吧，”利伯平回了一句，越过魏小乔，对老钟道：“钟总，也只有您有这面子，您随便说一声，小乔大老远地从窑厂赶回来，就为陪您来一趟拍卖会。” “我也是听马恒说，才知道小乔去了窑厂，当时打电话过去，她也没讲，老钟我还真过意不去！”老钟笑着瞧了瞧魏小乔。 “我也是沾钟叔的光，正好回来歇两天。”魏小乔嘴很甜地道。 老钟听到这一句，一脸的舒心满意，正好有人过来寒喧，老钟索性起身离席，跟人去应酬，顺便把马恒也带上了，说是替他介绍朋友，倒是利伯平坐着没动，似乎打算跟魏小乔聊一聊。 没等利伯平说话，魏小乔先开了口：“利先生那几套青花茶具，过几天就可以包装了，我到时候直接让人送到您公司。” “不急，”利伯平摸了摸自己下巴，看向魏小乔，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那个，小乔，你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魏小乔笑着问道。 “呃……”利伯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突然笑了起来。 魏小乔知道利伯平喜欢开玩笑，也就静等下文，无意间一抬眼，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看到严芷晴，魏小乔自然不觉得奇怪，舞台东侧，严芷晴正跟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头发轻轻挽起，神情专注，倒是十分干练。 利伯平顺着魏小乔的视线望过去，显然也看到了严芷晴，眼睛闪了闪之后，冲魏小乔问道：“你和默亭现在怎么样了？” 魏小乔哭笑不得，好像谁见到她，都要问这个问题。 “徐家有意和严家联姻，我想……你应该有思想准备。”利伯平又开了口，似乎并不在乎魏小乔的回答是什么。 这话让魏小乔更摸不着头脑，什么徐家、严家的，他们联姻，用得着自己有思想准备？ 打量了魏小乔片刻，利伯平笑着叹了口气：“这样说吧，默亭的舅舅姓徐，在S国商界和政经界，算是跺上一脚，地都能抖一抖的人物，而默亭也属于徐氏家族的成员，徐先生打算……让默亭娶芷晴，就是我太太的堂妹，你和芷晴似乎认识？” 说着话，利伯平拿手，指了指前面的严芷晴。 第一百章 前任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直接愣住，瞧向严芷晴那边，半天没有说话。 “你这什么表情，搞得跟晴天霹雳一样？”利伯平拿手在魏小乔眼前摆了摆，很有些故意地问道：“这么大的事，默亭都没跟你通个气，不应该呀？” 好在魏小乔反应不慢，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作势清了清嗓子，又收回目光，神色镇定地看向利伯平：“利先生说笑话呢，人家结不结婚，跟我通什么气？我刚才就是在帮利先生算一算，以后沈默亭还得叫您一声‘姐夫’，这回亲上加亲了！” “不对啊，你这种时候就算不冲过去找芷晴算账，也该气得立马走人，回去跟默亭没完没了，”利伯平还在那逗魏小乔：“可别硬撑着啊！” 魏小乔叹了口气，无奈地瞧着利伯平：“帮帮忙，他们的事，真的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没关系？”利伯平一脸地不信。 “要不，你现在打电话问沈默亭？”魏小乔使出绝招，干脆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递到利伯平面前。 “好了，玩笑到此为此！”利伯平显然没打算跟沈默亭求证，想了想后，道：“徐家和严家的大家长达成了结成姻亲的共识，前几天还把默亭叫了回去，应该是没有谈出结果，默亭就回来了，所以莫太太这两天来了锦城，明摆着是来当说客的。” 魏小乔将手机放回口袋，突然间就明白过来，沈义达那一句，所谓要站在她魏小乔这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默亭的父亲，似乎不赞成这事？”魏小乔没忍住问了出来。 利伯平摇头：“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是徐严联姻，沈先生根本插不上嘴，如果沈默亭肯点头，等于徐严两家从此有了互信，据说到时候，默亭会被拱上董事长宝座，严家拿到经营权，至于沈先生，等于再没有翻身机会，你说，他会赞成？” 听到这里，魏小乔居然笑了出来，没办法，她想起了沈默亭评价他父亲的，说任何话都带有目的性，还真是……知父莫若子。 利伯平突然闭了嘴，冲着前方招了招手。 魏小乔抬头看去，原来是严芷晴走过来，视线一路就没离开魏小乔的脸。 “没想到魏小姐也过来了，非常欢迎！”到了跟前，严芷晴言笑晏晏，还主动向魏小乔伸出了手。 魏小乔自然也站起身，同严芷晴握了握手，道：“我也挺荣幸，今天陪一位长辈过来，正好开开眼界，对了，已经听说严小姐回来了。” 严芷晴打量着魏小乔，眼神闪了一下，随即道：“魏小姐消息可真灵通！” 立刻感觉出对方话中的疑问，魏小乔索性给严芷晴丢过去一记定心丸：“我听念念保姆说的，严小姐挺念旧，特意回瓷器街探望老同事。” “我有事跟默亭谈，顺便过去看看大家。”严芷晴话说得倒挺直率。 魏小乔脸上保持着微笑，回想保姆的说法，那天严芷晴和沈默亭应该是不欢而散了，看来，连两个当事人都没达成共识。 到底是公共场合，严芷晴这时结束了私人话题，转头对利伯平道：“姐夫，我父亲已经到了，正在贵宾室和几位老先生聊天，你要不要去坐一坐？” “那就去看看吧！”利伯平站起身，瞥了魏小乔一眼之后，便跟着严芷晴走了。 魏小乔重新坐下，拿起那本图册又翻了两下，注意力却老集中不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想，沈默亭这种心高气傲的家伙，真要是被严芷晴算计到手，还挺让人郁闷。 于是，魏小乔真就郁闷起来，到后头干脆站起身，准备出去透一口气。 会场外，魏小乔站在走廊最尽头的一扇窗前，眺望着远处湖光山色，貌似在欣赏外面美景，其实心情莫名有些糟糕，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半天，魏小乔居然都没有听到，直到有工作人员过来，礼貌地提醒道：“小姐，可能是你电话来了。” 魏小乔猛地回过神，朝着工作人员笑了笑，忙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魏老师，我是欧阳于青。”对面的人一开口，不要太礼貌了。 又被叫了一声“老师”，魏小乔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帮帮忙好吧，不要再叫我‘老师’，都被你叫老了，你可以叫我小乔，又不收你钱！” 对方挺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继续道：“小……乔，你上次说要送我几个残损件，我什么时候方便去取？” “明天上午吧，你早一点过来，我走之前，带你去挑几件！”魏小乔干脆利落地回道。 “原来你回来了呀？”欧阳于青惊讶地问道。 “回来有一点事儿，明天中午就要走，所以你别迟到啊！”魏小乔说着，见工作人员开始邀请还在走廊上站着的宾客入场，知道拍卖会要开始了，便对欧阳于青道：“不好意思，有一点事，明天见面再聊？” 和欧阳于青道了别，魏小乔回到会场内，众人已经在纷纷落座，而此时前面的舞台上，灯光亮起，有主宾正被引领着往舞台中央走。 魏小乔坐回原位，马恒立刻从老钟身后探过脑袋，对她道：“沈氏新任总裁，上面那位！” 魏小乔点了点头，严芷晴刚才提到，她父亲来了，看来对于这一次拍卖会，人家还挺重视，显然如老钟所说，这个盛世地产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你说，新总裁到了锦城，要不要拜访一下被赶下台的前任？”马恒嘿嘿笑了起来。 “你还准备看沈家的笑话？”魏小乔随口问。 “哟，这心已经偏过去了，”马恒故作感慨：“我一向觉得，咱们小乔是有立场的！” 这边正说着，舞台上的人开始发言，魏小乔看了看LED屏上显示的发言人身份，这一位不但是沈氏总裁，还兼任了盛世地产的执行总裁，名头倒是不少。 严总裁在舞台上稍显拘谨，拿着稿子在那儿念，讲的也都是场面上的话，语调平淡，并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地听，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台下来宾在交头接耳。 魏小乔倒一直瞧着舞台上，严芷晴脸的轮廓多少有点像她父亲，不过气质却大相径庭，按现在的说法，严芷晴攻气十足，倒是这位父亲稍显得文弱，感觉更像是读书人。 发言有些冗长，十来分钟后才结束，掌声之中，严父被请下去，坐到了主桌贵宾席上。 趁这工夫，魏小乔在会场找了找，终于在舞台角落看到了严芷晴，此时严芷晴手里拿着对讲机，应该是在控场，感觉一切都尽在她掌握中。 所以说，当初严芷晴跑到沈默亭那儿当个小秘书，的确屈了才。 马恒又探过头，对魏小乔道：“这位严总裁气场差了点，比不上咱们沈先生，就算人家现在成了落地的凤凰，瞧着还有大老板的架势，搞得我居然替沈先生心亏。” “你管得还真多！”魏小乔好笑地道。 此后又有几位发言，最后主持人宣布拍卖会即将开始，原本气氛快要冷到不行了，这下终于热闹起来。 现场的灯光重新亮起，之前明显在闭目养神的老钟来了劲头，冲魏小乔道：“我这回也不自己挑了，你要觉得哪件好，我直接就拍！” 魏小乔被逗笑，又拿起图册，这回认真地翻了起来。 “听说都是大收藏家的好东西，”马恒在一旁道：“应该不会差吧？” 老钟摇了摇头：“古瓷这行水深着呢，有些瞧着是专家，其实就半瓶子醋，我到现在就信两个人，老魏还有小魏，他们父女眼光都绝了，一看一个准！” “瞧您说的，要是我今天看走了眼，以后可就不敢在钟叔面前晃悠了，”魏小乔说到这儿，翻到一件仿石釉墨彩诗文碗的图片，瞧了好一会，道：“这个我瞧着不错，仿石釉在乾隆官窑时期非常盛行，就是用相似于石色的彩釉，勾绘出石头的纹理，非常逼真，就是所谓的瓷石莫辩，当然，还是要亲眼看一下东西，才能知道真伪。”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天就拍这个，”老周倒是不含糊，立刻道：“回头你跟我过去看看，帮我掂量着点。” 魏小乔点了点头，便将图册又放了回去。 老钟却似乎意犹未尽：“没别的能入你法眼了？” 魏小乔摇了摇头，笑道：“那些书法作品，我不在行，至于别的……您就当我替您省钱吧！” “那个梅瓶……你再好好看看？”老钟拿过图册，不死心地道：“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听说是这回的压轴。” “我看了，从画风和纹饰上说，那件梅瓶颇具元代风格，不过，瓶身上的人物少了灵气，显得很滞涩，还有，目前国内外馆藏的人物故事图案元青花，最多不超过20件，民间收藏的可能性极小，在N市博物馆，已经收藏了一件萧何月下追韩信梅瓶，还是人家镇馆之宝，所以，真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小乔啊！”老钟瞧了魏小乔半天，感慨一句：“没有你，我又得白花银子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执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虽然只是慈善拍卖会，整个流程却并不敷衍，每一件拍品出来，都有专家为在场来宾讲解，还邀请有意向的竞拍人到舞台上观看实物。 老钟抱了洒钱的心态过来，痛快甩出二十来万，拍到那件仿石釉墨彩诗文碗，倒也心满意足，在台上交接过后，乐滋滋地去外场办手续了。 马恒不太坐得住，见老钟往外走，也跟了上去。 魏小乔倒是一直在台下瞧着，没一会，那件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被工作人员小心地抬到了舞台中央。 一位头发斑白的专家拿着话筒站到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起元青花的历史、特征和目前市场定位，没一会，便把台上和台下的气氛全都调动了起来。 起拍前，司仪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这件拍品由一位匿名的老先生捐出，款项将以启动资金的方式，用于筹建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以期照顾更多弱势群体。 既然是善事，自然得来台下不少掌声。 拍卖开始不久，老钟就回来了，坐到魏小乔旁边，朝着舞台上瞧了半天，心情极好地说道：“刚才在外头遇到一位老朋友，说是专程为了这件元青花过来，我看他挺乐呵的，友情提醒了一句，千万别折在里头，没事做什么冤大头。” 这边老钟说着话，那一头的出价已经飞速飚到了700万，瞧着众人踊跃的劲头，显然价格还得往上攀。 老钟一副坐山观虎斗的轻松神情，朝着竞拍人那边望了半天，扭头又问魏小乔：“要不，你跟钟叔说说，如果你买这件东西，愿意出多少钱？” 魏小乔想了想，冲着老钟比了个“1”。 “1万？”老钟直接乐了：“我的天，这里一屋子冤大头！” “用不了1万，”魏小乔摇头，心里嘀咕，也不知道哪位“大收藏家”老眼昏花，收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现代仿品，居然还要当众拍卖，更无法理解的是，现场来了那么多专家，居然没一个瞧得出来，实在稀奇了！ 此时舞台上，拍卖师举起手中木槌，高声道：“各位来宾，已经到720万了，还有哪一位要出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刚才大家也听到了，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几乎称得上存世孤品，在国际拍卖会上，类似的器物价格已经飚到上千万，咱们这个价，还是没有到位呀！” 魏小乔拧了拧眉头，拍卖师完全信口开河，毫无实据地讲什么孤品，还真不怕惹出事来。 “730万！” “740万！” “780万！” 下面的人，明显情绪再次被挑动起来，叫价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直到拍卖师突然兴奋地吼起来：“900万！严总举牌了，直接到900万！这是本次拍卖会上报出的最高价，严总果然有气魄！”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最后出了全场最高价的那位看了过去，魏小乔也伸长脖子，好奇地瞅着。 “盛世地产的老总，没想到这位还挺有气魄！”老钟笑了一声，语气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魏小乔也注意到，拍下元青花的，果然是严芷晴的父亲，拿900万换了一只不到1000块就能买到的瓶子。 而此时，拍卖槌已经重重地落下。 随着拍卖会热热闹闹地结束，魏小乔起身，跟着老钟出了会场大门，左右瞧了半天，却没看到马恒。 不远处响起一片喧嚣，魏小乔望过去，那边挤满了挂着长枪短炮，记者模样的人，而被围在中间的，就是刚刚顺利拍到那件“孤品”元青花的严总，看来是在做采访，闪光灯不停地亮着，倒颇似明星追访。 “钟总，这就准备走了？”有人挤到老钟跟前，打了一声招呼。 老钟跟对方看来很熟，直接语带调侃地道：“老哥今天白跑一趟啊，瞧见没有，人家大手笔，900万一下子就出去了。” “别说了，”对方回道：“多亏钟总眼光准，我后头还真找了一位今天过来的专家，特地私下问了问，人家嘴上没有明讲，不过拐弯抹角的，说有人已经预计了那件东西，让我不用白费力气。” 魏小乔猜测，这一位就是刚才老钟提到了老朋友。 那边的采访似乎已经结束，记者开始散开，这一下，魏小乔看见了人群中的严芷晴，原来她一直跟在她父亲身边，而此时严芷晴正和记者们笑着道别，感觉很是熟络。 “盛世地产……有点意思啊，左手进，右手出！”老钟嘟囔一句，和他那位老朋友很有些意味地对视一眼。 老钟这时拍了拍魏小乔的肩膀，对那位老朋友道：“老哥，我可不敢自称有眼光，介绍一下，这位是御品轩的魏小乔，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她父亲魏德山在锦城瓷器界算得上老行尊，虎父无犬女，有什么东西落到这小丫头手上，她瞧几眼，就能断出真假。” “知道，御品轩魏家，虽然我来锦城没多长时间，也是久仰大名，”那位朋友笑着与魏小乔握了握手，问道：“魏小姐，日后有这种场合，得空你也帮我长长眼？” “不敢说长眼，我跟您后面长见识！”魏小乔忙谦虚地回道，又奉上自己名片，这是老钟替她引见客人，自然要客气周到。 “难怪钟总刚才信心满满，敢说那件元青花是假的，原来身边有一位女诸葛，魏小姐瞧着稳重，年纪轻轻便如此能士，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对方又夸了魏小乔一通。 “还真是女诸葛，没了小乔，不定我得交多少学费！”老钟哈哈大笑。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这二位越说越大声，以至于旁边有人朝这边瞧了好几眼，弄得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老钟和他那位朋友聊得开心，干脆一起往楼梯下走，魏小乔抬脚跟上，低头走了几步，便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尾随着她。 魏小乔下意识地转头找了找，结果，与严芷晴的眼神正好碰到了一块。 显然，严芷晴已经瞧了她好一会，表情显得很不爽，等魏小乔也看过去，严芷晴立马挪开目光，完全没有跟她示意的意思，昂头往另一边走去。 魏小乔能感觉出来，严芷晴这是不高兴了，至于为什么不高兴……魏小乔疑惑，难道是刚才老钟和他朋友说的话，被严芷晴听到了？ 其实可以理解，恁谁知道，自己老爸花了900万买到假货，心里也不会痛快，魏小乔猜测了片刻，便把这事扔到了脑后。 下了楼，魏小乔和众人一块，坐着电瓶车离开中心岛，出了芸湖山庄大门，在停车场，魏小乔终于找到胳膊夹着一叠酒店宣传单的马恒。 等上了车，魏小乔抽过宣传单随便看了几眼，取笑道：“你还真看上这地方了？” “我找人带我到处转了转，你想不到吧，他们有专门的婚礼草坪，背对着人工湖，前面不要太开阔，那风景……简直绝了！”马恒说着,还啧啧两声。 魏小乔打量了他片刻，莫名地有些同情马恒，真心实意地劝了一句：“我姐要是不答应，你再执着也没用，其实我们家人都挺认可你，以后做不了魏家女婿，大家当朋友处着，不也挺好？” “我还就执着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小乔，姐夫这些年可是对你不错吧，你别老给我泼冷水，帮我在你姐面前说两句好话，都不行吗？”马恒一脸不满地看着魏小乔。 魏小乔无奈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无能为力，我没法帮你！” “还真养不熟！”马恒撇了撇嘴，到底发动了汽车。 魏小乔这两天有点累，坐在车上，没一会就睡着了，最后是马恒推了推她，魏小乔才醒过来，左右看看，原来已经到了御品轩外头，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我就不进去了，”马恒也没准备下车，只对魏小乔道：“打算明天走？我送你过去！” “你别又跑一趟，不嫌累啊？”魏小乔打了一个呵欠，转头对马恒笑道：“反正我也养不熟！” “还记仇了！”马恒嘀咕一句，随后也笑了起来。 魏小乔揉揉眼睛，推开车门，可想了想，又回头对马恒说了句：“其实有些事情，我不应该多嘴的，今天……我就透露一点，我姐一直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好，真的，马恒，她有难言之隐。” 这边魏小乔下了车，马恒也钻到车外，颇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说说啊，什么难言之隐，我什么都无所谓啊，再说了，就算让我死，也得当头来一棒子，直接把我弄断气才行吧,干嘛费劲老让我猜！” 魏小乔啼笑皆非，对马恒道：“其实吧，我姐多少有些优柔寡断，我劝她多少次，跟你说出心里想法，显然，她一直回避了，你呢，不如主动找个机会，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要分要合，你们一次性商量出来。” 马恒呵呵笑了两声：“你开我玩笑吧，我只要一提这事，你姐就劝我离开，没留半点余地，现在搞得我只能迂回作战，晚上就把酒店照片发给她，她总能明白点意思。” 魏小乔叹了口气，其实马恒和魏小君真是天生一对，都没什么胆量直面问题，让旁边人看得，快着急死了！ 这边马恒说完，直接上车走了，魏小乔踩上御品轩的台阶，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魏小姐，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 第一百零二章 罪名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叫住魏小乔的，是沈默亭的那位姨妈莫太太，此时人家站在一辆车旁，正一眼不眨瞧向魏小乔。 魏小乔还记得，莫太太头一回来瓷器街的时候，明摆着对她爱搭不理，不过今天看着，莫太太的态度像是和气不少。 魏小乔摸摸鼻子，朝着莫太太走过去，礼貌地问了一句：“莫太太，请问有什么指教？” 此时的莫太太完全是在观察魏小乔，的确称得上“观察”，魏小乔瞧出了莫太太眼中的审视和估量。 人家要看，她也不能拦着，魏小乔耐心地等对方开口，甚至大大方方地和莫太太对视着，不过，心里多少有些不太高兴，也说不出为什么不高兴。 这种时候，魏小乔已经差不多猜到，莫太太大概因为什么事儿要找她来谈，虽然想想挺荒唐，不过魏小乔突然有了奉陪的兴趣，好吧，是……吃瓜的兴趣。 回身朝着望远斋看了一眼之后，莫太太跟魏小乔提议：“街上不太方便，不如，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魏小乔回得也干脆利落：“当然没问题，莫太太要是不介意，不如到我们御品轩去坐一会儿，我们就挺清静。” 莫太太明显有些犹豫，魏小乔一笑，转身朝御品轩走去，她又不是什么受气小媳妇，用不着被人牵着鼻子走。 御品轩的正屋，魏小乔善尽待客之道，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端到坐在屋中太师椅上的莫太太面前。 莫太太端起茶，欣赏了一下手中精致的白瓷茶盏，随后瞧瞧四周，问道：“听说你们御品轩在锦城挺有名，是做瓷器的老店，这座屋子，瞧着有不少年头吧？” “也没多长时间，就几百年历史。”魏小乔一脸平常地回道，坐到旁边的高背椅上。 “看得出来，这屋子重新装修过，感觉挺舒适。”莫太太又说了一句。 不耐烦莫太太老在那绕来绕去，魏小乔干脆帮人家一个忙，替她把沈默亭揪了出来：“是呀，沈总给我们修的，还不错啦！” 果然，莫太太眼睛亮了亮，看向魏小乔：“你和默亭认识了多长时间？” “也没多久。”魏小乔回道，感觉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到现在没吃饭，她感觉饿了。 莫太太这时却又停下来不说了，微微皱起眉头，瞧着魏小乔，表情有点像在发呆。 莫太太半天没进展，魏小乔都急了，她已经看出来了，莫太太完全是那种全职太太型的，属于大半辈子都在照顾家庭，心思简单，既不伶牙俐齿也不会什么谈判技巧，却被派来当说客，真是勉为其难。 其实这时候魏小乔已经想主动坦白，她和沈默亭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让人家不用太过纠结，可莫太太一直不点到正题，她魏小乔也不好主动带风向，这下，只有等莫太太自己回过神了。 好一会后，莫太太似乎下定决心，问了一句：“你和默亭已经到什么程度？” 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没想到莫太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话问得简单明了，切中要害，她要是心中有鬼，此刻说该面红耳赤了！ 似乎是开了窍，莫太太也没等魏小乔回应，便滔滔不绝起来：“魏小姐，我不是老古板，认为婚姻大事一定要门当户对，不过默亭的情况有点不同，我姐姐命苦，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临终之前给我留了信，让我务必保护好她的孩子们，现在怀阳没了，只剩下默亭一个，我得看好他，绝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魏小乔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心，虽然什么徐严联姻不关自己的事，不过魏小乔非常不理解，难道在莫太太心目中，沈默亭不情不愿地娶严芷晴，两个人为了利益结合在一起，那就是正道？ 这逻辑……也是教人醉了。 “魏小姐，”莫太太看向魏小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我听过你家的事，一个女孩子独自撑起家业，魏小姐一定有过人之处，可……别怪我说得太直白，你的家世和资质根本可不能帮到默亭，我们都对那孩子寄予了很大期望，他不能一辈子困在这条小小的街上，靠着替你们修房子，挣一点小钱度日。” “小钱……”魏小乔没忍住笑了，想起那400万，替自己肉疼，又替沈默亭不值，人家本来能挣4000万甚至4亿的，结果屈尊降贵，为了这点小钱，那时候还整天跟她讨价还价。 又瞧了魏小乔好一会，莫太太叹了口气，道：“魏小姐，在这件事上，我们也挺不好意思，从心底里，我们挺感激，你在这段时间费心照顾默亭，所以，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我们会给你补偿。” 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感觉自己根本就在演电视剧，要再这么说下去，最后一言不合，莫太太应该从包里抽出厚厚一沓钞票，狠狠地摔过来，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说实话，要不是如今跟沈默亭勉强算是朋友，多少要尊重一下人家，魏小乔还真好奇想打听一下，莫太太准备出价多少让她滚，沈默亭总不能太便宜了吧！ 虽然想着好玩，魏小乔还是很快整理了一下思绪，表情严肃地回道：“莫太太，我想你们都误会了，沈默亭和谁结婚，都跟我没关系，他到瓷器街上，就为了做生意，也谈不上谁照顾谁。” 魏小乔觉得，她表白得如此诚恳，莫太太这下总能放心了吧？ 然而，莫太太这时摇了摇头，叹道：“默亭不愿意娶芷晴，他承认有喜欢的女孩，魏小姐，连默亭父亲都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 魏小乔：“……” 几乎是突然之间，魏小乔心“噗噗“跳了好几下，有那么一点小慌乱，又有一些……小小的窃喜。 “魏小姐，你们年轻人没有多少经历，把感情看得太重，其实爱或不爱的，也不过是三五年的事，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找一个适合你的人，比找你喜欢的人更重要，婚姻都是很实际的。”莫太太又劝了起来。 莫太太既然跟自己聊起了婚姻观，魏小乔索性反问一句：“可结婚的事，总得挑一个彼此看得上眼的吧，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一般家庭当然是如此，只是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小孩子一出生，就拥有别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一切，也注定，他们要为此付出某些代价，这其中包括婚姻。”莫太太这话看来发自内心，甚至眼神都有些怅然。 有脚步声传过来，魏小乔和莫太太不约而同地，从正屋的门里望了出去。 当某人走进正屋，莫太太表情有些尴尬，身笑了笑道：“默亭，不是说忙着画图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姨妈，有什么话要跟她说？”沈默亭直接问了一句，随后拿眼看看魏小乔。 “那个……”莫太太一下子结巴起来，也瞧向魏小乔。 “陪聊而已，我新开的业务，不行啊！”魏小乔看得出来，沈默亭在气势上占着上风，倒是莫太太有些慌，一副被抓了包的神情。 “太晚了，您回去休息！”沈默亭看来准备把莫太太请走。 魏小乔赶紧站起身，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不过莫太太似乎并不愿意走，连站都没站起来，低头想了想，道：“默亭，你舅舅刚才打电话来，让我最好和魏小姐谈一谈，我知道，你现在进退两难，硬逼着你们分开，对不起人家小姑娘，不过……你舅舅也是在替你着想，严氏可以让步的唯一条件，就是两家结成姻亲，你舅舅把你当自己儿子看，才要为你保住沈氏控制权。” “姨妈，那边的事，你未必清楚，我的想法早已经告诉舅舅，”沈默亭淡淡地回道：“就这样吧！” “莫太太，您劝他就行，不用跟我谈的……”魏小乔注视着莫太太，感觉现在进退两难的，根本就是莫太太。 沈默亭转头看向魏小乔，来了一句：“没事你少插嘴！” 魏小乔直接瞪过去一眼，可想想这家伙向来不识好歹，跟他置气没意思，索性昂着头绕过这二位，打算出正屋，到餐厅找点东西填肚子。 “魏小姐，别走啊！”莫太太却还想叫住她。 “不好意思啊，莫太太，在外面忙到现在，我已经饿得不行了，你们慢慢聊，我去吃一点东西。”魏小乔回头笑了笑，怕莫太太还要挽留，直接加快了脚步。 “我也没吃，给我煮碗面，记住要少放盐！”身后传来沈默亭的声音。 魏小乔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结果莫太太正朝她望过来，那一脸的担忧啊！ “姨妈，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您，”沈默亭又朝着莫太太：“您什么时候上飞机，如果有时间，我就去送您，至于我的想法，您也应该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早已经不是沈氏，更不可能为了什么控股权，把自己当成商品给卖了。” “是为了魏小姐吗？”莫太太脱口问了出来。 魏小乔已经站在餐厅门口，听到莫太太这一句，猛地回过了头。 这罪名有点大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玄妙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在魏小乔震惊的时候，沈默亭却显得淡然无比，二话不说，上去扶住莫太太双肩，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将她送出了御品轩的后院。 魏小乔傻站半天，直到东厢房里的小宝好奇地探出头，朝她看了看，魏小乔这才回过神，忙推门进了餐厅。 很快煮出一锅清汤面，魏小乔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回头看了看。 沈默亭已经进来，直接坐到餐桌边，也不说话，只瞧着魏小乔，显然一心一意地等着上饭。 魏小乔盛了一碗滚烫的面条，端到沈默亭跟前，顺手把小盐罐搁了过去，索性让某人自便，省得挑肥拣瘦，随后魏小乔捧着自己的面，坐到了餐桌的另一边。 吃到一半，沈默亭果然挑剔起来：“你就会做这一种面条，在水里涮一涮就捞上来，什么都不放的？” 魏小乔“嗯”了一声，其实她还会做葱油面、打卤面还有手擀面等等，可魏小乔不能说，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碗面的确太过寡淡无味，魏小乔便想将那个盐罐拿过来，刚才煮面条的时候，她很保守地一点盐也没放，结果淡了自己。 这边魏小乔探身一抓，结果碰到了一只男人的手，赶紧缩了回去。 沈默亭把盐罐递过来，放到魏小乔面前，口中还在抱怨：“故意的吧，上回的面也没这么难吃！” 魏小乔早坐了回去，和沈默亭触碰过一下的右手轻轻地蜷了蜷，感觉指尖似乎残存着一丝温热，有些麻麻的…… 这之后，魏小乔几乎闷着头，将碗里的面条吃得一干二净，再抬起脸，发现沈默亭又瞅着她了。 “有什么要说？”魏小乔一脸镇定地问道，虽然此时从两颊到耳根，已经明显在发烫，心也有些“怦怦”地跳。 沈默亭看来不打算开口，就在那打量着魏小乔。 这回，魏小乔没能抵挡住沈默亭的眼神，起身道：“不送了，你在我们家吃了几顿，我可都记着帐，就算再不合沈总胃口，那也是进了你肚子，说清楚了，回头从工钱里扣啊！” 说着话，魏小乔手脚麻溜地收拾了餐桌上的碗筷，走到水槽边。 “你就那么爱钱？”沈默亭嗤笑：“这毛病倒是一以贯之。” “钱不是万能，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当然，沈总领会不了这其中的意义。”魏小乔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刚才莫太太口中提到的补偿，早知道不如厚着脸皮跟人要一点，就当沈默亭三天两头过来蹭的饭钱。 沈默亭又说了一句：“没想到我姨妈会来找你，我以为她离开望远斋就走了！” 魏小乔一边洗着碗，一边道：“我跟你姨妈说明白了，她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你可以开开心心地娶严芷晴，根本没人拦着，不过，”说到这里，魏小乔转头看了看沈默亭，把上回他丢过来的话，又还了回去：“怎么人人都以为我喜欢你呢？” “不奇怪，”沈默亭这时倒一脸自信：“我也喜欢我自己！” 魏小乔本来想控制住自己，却到底喷笑出来，沈默亭这人到底是会聊天，还是不会聊天啊？ 好半天后，沈默亭又道：“我姨妈心地挺善良，非常疼我们兄弟俩，尤其我大哥大嫂去世之后，她放下自己的家，一直在我身边，帮忙照顾念念，所以她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至少，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想喝咖啡吗？”魏小乔收拾好碗筷，随口问了句。 “我不喝速溶，不加糖，不加奶！”沈默亭依旧条件多多。 魏小乔也没说话，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沈默亭面前。 瞧了瞧面前的水，沈默亭问了一句：“你家咖啡是无色透明的？” “只有无色透明的，不喝就倒了！”魏小乔顶了回去。 沈默亭似乎突然随和起来，端起水喝了一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微低着头，像是在想心事。 “你不是要画图吗，吃饱喝足，还在这儿呆着做什么！”魏小乔看向沈默亭，他要是不说话，感觉周遭十步以内空寂一片，气场这种事，有时候真是玄妙。 “坐一坐再说！”沈默亭往椅背上一靠。 “那你坐吧，我得去忙一会，”魏小乔站起身：“回头出去，把灯还有门都关了啊！” 沈默亭没有回应，却在魏小乔快要出去时，又开了口：“不管我姨妈跟你讲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她一向听我舅舅的，自己没什么主张，很多具体的事情，姨妈不太清楚。” “谁放在心上啊，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魏小乔回道，却忍不住问了句：“你现在不会在纠结，要不要回去继承家业吧？听说只要你肯同严家联姻，转身就是沈氏董事长了。” “我为什么要纠结？”沈默亭抬眼看了看魏小乔。 两人目光对视到一块，魏小乔心里动了动，突然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其实跟她魏小乔没有半点关系的答案。 “不就是结婚吗，又不是要你缺胳膊少腿？”魏小乔这一句，问得有些故意。 沈默亭伸出双手，背在后面，兜住自己的头，想了想道：“如果是一年多前，我可能会应酬一下，不过……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魏小乔不自觉地眼睛亮了亮，又走了回去，坐到沈默亭对面，催道：“说说理由啊！” “理由就是，当时我不得不回沈氏，而现在，我对那儿没半点兴趣！”沈默亭说着，竟笑了一声。 魏小乔这下急了，双手扒在桌子，道：“有意思吗，你这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注意到魏小乔的表情，沈默亭倒反问：“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急吼吼地要打听？” “是，没关系，我可不是闲得慌，撤了！”魏小乔口中这么说着，却动都没动，紧盯沈默亭，还抱着希望，他能把话说下去。 沈默亭这时却仰起头，做起了闭目养神状。 “烦死了，话到一半不讲完，还不如去洗我那些破瓷片呢！”魏小乔这回真站了起来。 “我大哥和……他太太一年多前死于车祸，在去乡村度假的公路上，和一辆对面开过来的车撞到一块，”沈默亭终于开了口，仰头看着天花板：“警局告诉我们，主要责任是对方酒后驾车，而肇事者当场死亡，总而言之，这是单纯的交通事故，然而，当一切快要尘埃落定时，我收到一份邮件，里面的内容表明，怀阳夫妇死因可疑，极有可能是被谋杀。” 魏小乔默默地听着，关于这件事，她从冯罗尔那里听到过大概，的确觉得，凶手太过心狠手辣。 “肇事者体内酒精超标，但据说此人因为身体原因，之前从不碰酒，监控视频可以看得出来，出事前几个小时，他一直停在马路旁边，人也没有离开车子，等怀阳他们的车过来，便一分不差地撞了上去，很可能现场还有其他帮凶，另外此人出身黑道，而他混迹的帮派，与李世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魏小乔摇了摇：“上次冯罗尔说过，你们已经拿到了李世德行凶杀人的证据。” “冯罗尔还真是多嘴，”沈默亭嘀咕一句，随后点了点头：“这小子看上去吊儿郎当，做事却一根筋，发现车祸可疑时，不顾别人劝阻甚至恐吓，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我后来找到冯罗尔，他那时差点被人弄死，在冯罗尔手术之后，我问他，复元之后，愿不愿意继续查这个案子，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只是……就算现在真相大白，死了的人，再也不能复活了。” 魏小乔双手托腮，一眼不眨地看向对面的沈默亭，刚开始提到冯罗尔时，沈默亭还笑了笑，可说到最后，神情渐渐地变得有些哀伤。 沈默亭拿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递给魏小乔。 魏小乔正打算再给他倒一杯白开水，沈默亭却说：“咖啡，速溶的也行，我晚上又要熬通宵.” 听到沈默亭这么说，魏小乔起身，从下面的橱柜里取出咖啡机和一包上等咖啡豆。 沈默亭瞧着咖啡机，只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又继续道：“那个时候，沈先生迫切需要我回去，不是想要有人继承他的家业，而是因为我舅舅的施压。” 魏小乔瞧向沈默亭，注意到了他唇边的一丝讽笑。 “说来沈先生也不容易，表面看着风光，其实手里持有的股份无法绝对控制沈氏，一举一动离不开徐家这个共同行动人，我顺水推舟地就回去了，目的只有一个，既然凶手在沈氏，那就从沈氏内部查起，尤其是盛世地产，我在大哥留下的遗物里找到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李世德所作所为，以及怀阳当时的想法……” 沈默亭顾自说了很多，直到魏小乔将一杯泡好的咖啡，放到了他手边。 “一度我曾经怀疑，这件事是沈先生做。”沈默亭笑了笑。 魏小乔叹了口气：“不是他，对吗？” “有时候……如果死的不是我的亲人，我甚至希望沈先生涉入其中，至少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和他就此一刀两断！”沈默亭说到这里，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第一百零四章 惊艳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瞧着沈默亭，眼神半天没挪开。 此时沈默亭的脸上，有一种魏小乔从没见过的深刻而压抑的痛，以至于整个人紧绷起来，这样的沈默亭，竟让魏小乔的心，跟着揪住了。 “你……怎么了？”魏小乔犹豫了一下，冒着被沈默亭怼回来的风险，小心地问了一句。 沈默亭没有怼魏小乔，显然也不打算理睬魏小乔的关切，好一会后，意兴阑珊地站起身，吐出两个字：“走了！” 虽然满心疑惑，魏小乔也做不出追着人家问长问短的事，默默地注视着沈默亭走出餐厅，带着一身的落寞。 谁都看得出来，沈默亭对自己那位父亲非常反感，甚至于称得上厌恶，然而，当沈义达跌入谷底、左右失据时，出手相救的还是沈默亭，即便他表现得不情不愿。 所以沈默亭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 魏小乔摇了摇头，走到餐厅门边，顺手关上灯，也走了出去。 这晚，魏小乔居然失眠了。 其实也算不上失眠，魏小乔一个接一个地做梦，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的梦惊醒。 让人无解的是，魏小乔的梦里面，反反复复的，只出现一个人……沈默亭。 而此时，梦又开始了…… 魏小乔坐在餐厅，望着对面的沈默亭，却无论如何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别跟你爸置气了，以后只剩你们父子还有念念，好好地过日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如就放下？” 魏小乔听到自己在劝沈默亭，都是些隔靴搔痒，没什么建设性的陈词滥调，沈默亭应该也没听进耳朵里，完全不吭一声。 此时魏小乔似乎想不出别的话，跟复读机一样反复来回地说着，直到后头，老是等不到反应，魏小知干脆拍了桌子：“你吱一声啊？” 沈默亭依旧没有回答，把魏小乔气得不行，可转过头，她又主动替人家煮起了面条。 这一回魏小乔做的是打卤面，一点不嫌麻烦地把黄豆，黄瓜，萝卜、豆芽，洗得不知道多干净，又开始熬卤，心里在想，一定要让沈默亭尝一尝自己真正的手艺，教他好好惊艳一番。 只是奇怪的是，炉火虽然旺得不行，面前的锅却冰凉凉的，魏小乔半天找不出问题，又担心沈默亭等不及，转头打算解释一句，却发现坐在餐桌上的人突然不见了。 魏小乔慌了一下，抬脚跑出餐厅，居然在担心，以后会不会再见不着这个人了。 院子里，严芷晴站在沈默亭面前，仰头看着他，细语轻声地劝道：“默亭，你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要在这里被埋没，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帮助你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跟我走好吗？” 沈默亭手插在裤兜里，将脸扭到另一边，并不看严芷晴。 “离开这里，你的舞台会更加广阔，听我的！”严芷晴不减耐心，甚至抓住了沈默亭的两条胳膊。 魏小乔站在旁边，死死盯住严芷晴搭在沈默亭小臂上的手，真想冲过去，把两人扯开。 沈默亭还是不说话，这样的态度，让魏小乔稍觉满意，以沈默亭的性格，绝不是严芷晴随便劝一劝，就能被蛊惑的，他才不会为了当什么董事长，甘心做家族联姻的棋子。 沈默亭扬起双臂，到底挣脱开了严芷晴，魏小乔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出来。 可接下来一幕，却让魏小乔傻了眼，沈默亭拉住严芷晴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沈默亭，你这就改主意了？”魏小乔惊讶片刻，脱口问了出来。 沈默亭仿佛没有听见魏小乔的话，脚步越走越快，倒是严芷晴回头看了看魏小乔，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微笑。 魏小乔突然气愤起来，沈默亭明明说过，对沈氏已经失去兴趣，这主意倒是改得挺快，看来以前都是他在忽悠。 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沈默亭又站住，转头看向魏小乔。 “我走了！”沈默亭居然还知道跟魏小乔道一声别。 “那个……还回来吗？”魏小乔故作无所谓，却问了一个她最关切的问题。 沈默亭笑了笑：“不回来了，修房子挣钱太少！” 魏小乔真要生气了，却明白自己生气也是白给，傻瓜都知道，人要往高处走，何况人家把路都给沈默亭铺好了。 “魏小姐，适可而止吧，你有什么权利阻挡默亭的前途？”严芷晴一脸不悦的道。 被严芷晴质问，魏小乔愣了几秒，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冲动地跟严芷晴吵了起来：“你觉得去当什么董事长，对沈默亭来说，就是最好的吗，他是那么有才华的建筑师，修出来的房子不要棒了，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专长，沈默亭才不稀罕当什么大老板、董事长！” 严芷晴冷笑：“魏小乔，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魏小乔不肯服输地仰头道：“凭……凭我喜欢他，怎么样啊！” 话刚一说出来，魏小乔完全被自己吓了一跳。 “妈呀！”魏小乔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魏小乔左右看看，好一会反应过来，她在自己房间睡觉，而此时是大半夜，四周黑乎乎的，既没有沈默亭，也没有严芷晴，她只不过又做了一场梦。 可即便如此，魏小乔的心还怦怦跳个不停，后背居然冒出了冷汗。 好一会后，魏小乔躺回到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好险，幸亏是做梦，要是自己最后那句话被沈默亭听到，她这脸算是要丢尽了！ 魏小乔一早便来到店里，一边装模作样地拿着抹布擦窗户，一边心虚地往对面看上一眼。 有人兴冲冲地跑了进去，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魏小乔脸上，过来招呼了一声：“魏老师……不……小乔，我没来晚吧！” “你来得够早的，这么急啊？”魏小乔看向欧阳于青,一早起来就发散着的注意力，终于稍稍地聚拢了回来。 欧阳于青抓了抓自己后脑勺：“不好意思，最近急需一批数据，我才……” 瞧着人家脸有些红，魏小乔笑了：“放心吧，我都答应你了，不会食言的，跟我去库房，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不收你钱。” “不要！”有小孩嗲兮兮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魏小乔侧头望过去，穿了一套熊猫服的念念正趴在门槛上，费劲地想用他那双短腿跨过来，保姆在后面看不过眼，想要上去帮把手，念念立刻不高兴地嚷了一声，瞧着真是一好强孩子。 所有人都瞧着念念笨笨地往里爬，直到他终于穿山越岭，跑到魏小乔跟前。 魏小乔弯下腰，将念念抱起，调侃道：“不用挣钱的，就是清闲啊！” 周围人都被逗乐，谁想到欧阳于青这时来了一声：“你都有小宝宝了，真没看出来！” 保姆在旁边正听到这句，“扑哧”乐出来。 魏小乔先是一怔，随即转头瞪了欧阳于青一眼：“你哪只眼看到我有儿子了，我说欧阳老师，这才几天啊，眼神差得这么厉害！” 显然欧阳于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你看着还挺小，怎么可能有小孩了。” 后面这话倒还勉强能入耳，魏小乔笑了一声，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对他道：“没法子，今天小乔阿姨有事，不能陪你玩儿了！” 结果念念倒撒起了娇，一把搂住魏小乔的脖子，小脸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咦，你倒把辈份改了，”保姆笑对魏小乔道：“话说还没结婚的女孩，谁乐意被叫阿姨呀！” 魏小乔眨了眨眼，辈分真得搞明白，否则她还得跟着念念叫沈默亭叔叔，这个亏，她绝不能吃！ 这边众人正说着话，老吴从外头进来，冲着魏小乔问道：“小乔，昨天你去的地儿，是不是芸湖山庄那个拍卖会？” “是啊！”魏小乔随口回道，将念念哄进了保姆怀里。 老吴拿出手机，递给魏小乔：“听说昨天现场拍出一件假货，网上已经登出来这事，你那会儿也没瞧出来？” “我看看，”魏小乔接过手机，等瞧见萧何夜下追韩信元青花的图片，基本上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保姆靠过来瞥了一眼，嘀咕道：“如今这世道，假的东西可真多！” 魏小乔认真地看着图片下的文字，原来是当天参加采访的记者在场外听人聊天，言之凿凿地说那只元青花是赝品，一时好奇，跑去问在场的专家，结果人家要不就坚称这件东西是真品，要不就拒绝受访，这记者还挺较真，回去便查资料，又询问过一些业内人士后，得出结论，昨晚盛世地产的严总拍下的，基本确定是假古董。 魏小乔摇头，刚要把手机递还给老吴，却不小心，跟谁的脑袋撞到了一块。 “哎哟，疼死了，凑那么近做什么！”魏小乔瞪了一眼欧阳于青。 欧阳于青嘿嘿笑了两声：“我有点好奇！” “说是拍了上千万，这下打了水漂！”老吴在旁边道“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听说捐出元青花的人已经出来，否认这件瓶子是假的。” 魏小乔笑了笑，感觉有钱人应该不会在乎什么上千万，不过是真是假，该清楚的人，心里一定清楚。 欧阳于青这时插了一句：“我不太懂古董鉴定，不过，我们文物研究所可以用仪器测定。” “干嘛？跑我这儿拉业务，你要是跟我抢买卖，我可不帮你了呀！”魏小乔瞧了瞧欧阳于青。 “我不是那个意思，”欧阳于青明显把魏小乔的话当了真：“我听我们所长说过，御品轩的魏老先生是瓷器顶级鉴定专家，一双眼睛比仪器还厉害，不过，我一直相信，科技检测是判定真伪的最佳方法。” 第一百零五章 套牢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感觉说到最后，欧阳于清这书呆子真要抢买卖了，魏小乔话不多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便往后院那边带。 好在这家伙也不难打发，进了库房，魏小乔一指角落那几大箱的残损件，欧阳于青眼睛立马亮了，直接跪到箱子前，先是探头瞧一瞧，随即便伸出了手。 魏小乔在旁边看着，觉得欧阳于青此时表情不要太可乐，脸上溢满惊喜，感觉有点恨不得把眼前东西一锅端的意思。 “快点啊，我还有事儿呢，没空陪你。”魏小乔催了一句，有点嫌欧阳于青手脚太慢。 欧阳于青看来是个慢性子，完全不着急，拿起一只圆盘看了半天，感叹道：“我回来之后，特意问过我们所长，他提到你们御品轩的时候，赞不绝口，说是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家像你们这样，坚持采用老工艺制作瓷器，对每一件作品都精益求精，他告诉我们，要领会中国的匠人精神，就得来御品轩看一看。” 御品轩得了这么高的赞誉，魏小乔自然高兴，嘴里却谦虚：“没那么夸张，我们家就是老老实实做买卖的，讲究一分价钱，一份货，童叟无欺。” 这边挑拣好一会，欧阳于清也只拿了不到十件，小心地裹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倒是不贪心。 魏小乔在欧阳于青后面出了库房，仔细锁好门，便听到欧阳于青道：“你们这些残损件，基本上完好，我没好意思拿，多少钱，我还是照价付吧！” “没事，就当交个朋友，需要的话，以后再来，只要你别转手卖出去就成，”觉得这人挺厚道，魏小乔也没计较，又道：“御品轩的规矩，出了窑得淘汰一批有瑕疵的，等进到店里，还得再拣，咱们东西上了柜台，必须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老祖宗留下的招牌，可不能在我们手里砸了！”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欧阳于青一脸的钦佩，倒是没再提钱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东厢房里，魏德平探出头：“小乔，是不是今儿就走啊？” “中午的车！”魏小乔朝那边回了一句。 “我昨儿又寻摸一堆碎瓷回来，给你留好，等你回来瞧一瞧？”魏德平说着，便朝魏小乔这边走过来。 “先放你那儿收着吧，我有空慢慢挑！”魏小乔随口道。 “小芙，我那花鸟瓶……”魏德平说着，已经到了跟前，显然这句才是他的目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催我也没用。”魏小乔笑道，想不明白，自己也不傻，怎么就被这位不省事的二叔给套牢了。 “我不催，知道你忙，慢慢来啊！”魏德平做作地哄了魏小乔一句，目光落到她旁边的欧阳于青身上。 “这位先生……”魏德平笑呵呵地问道。 “我是瓷器研究所的欧阳于青，请问您是魏老先生？”欧阳于青主动伸出手，显然是认错了人。 “哎呀，我还称不上老！”魏德平摸了摸后脑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见到您！”欧阳于青面带恭敬地道。 魏小乔在旁边咳了一声，纠正道：“这位是我二叔，我爸正在国外，欧阳于青，你这眼神还是得磨练啊！” 欧阳于青被说得不好意思，却又看向魏德平，问：“魏先生，刚才好像听您提到碎瓷？” 魏小乔打量了一下欧阳于青，大概猜出他的想法，便对魏德平道：“二叔，有好东西就拿出来，咱们这位欧阳老师主业就是研究瓷器的。” 魏德平眼珠子转了转，忙对欧阳于青道：“欧阳老师是吧，跟我来，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走南闯北，专门收古董瓷器，还喜欢交朋友，我这瓷片可不少，你要是真喜欢，我送你都没事！” “话别说太满啊！”魏小乔故意道。 魏德平直接朝魏小乔递了个眼色，笑着把人往东厢房那边领。 在院里站了一会，魏小乔转身去了工作室，准备瞧瞧魏德平心心念念的那只瓶子。 这件胭红地开光花鸟瓶之前被修复过多次，修得都十分粗糙，外观上粘胶看得一清二楚，还凹凸不平，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卖上价，让魏德平捡了个漏。 真要修复起来，麻烦可不少，头一件就是给花鸟瓶脱胶，魏小乔回来这两天，试着用热水蒸煮，想看看上面的胶能不能化开，结果没成功，一会魏小乔就得出发，也没时间了，这几天，她再想想别的法子。 工作室里，魏小乔托着花鸟瓶正瞧着，工作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魏小乔走过去将门打开，欧阳于青站在那边，脚下放了一只蛇皮袋，可想而知，里头是些什么东西。 “今天收获不错！”魏小乔笑道。 “可不是吗，没想到魏先生这么厉害，我在外面跑了好几个月，也拿不到这么多碎瓷，还且品种还丰富，”欧阳于青看来不虚此行，心满意足地道：“我这就走了，已经跟魏先生说好，以后他有什么碎瓷，都可以送到我们研究所来。” 魏小乔朝着东厢房那边瞧了瞧，直截了当地问：“他要你多少钱？” “不贵，这么多才三千块！”欧阳于青的神情，就跟拣了便宜一样。 “二叔，你不是说送人家的吗？”魏小乔立马朝着东厢房大声问道，魏德平这回赚得有点狠了，她不能不说两句：“靠三千块，你能发大财啊？” 自然没人回答，魏德平说不定正躲在屋里偷着乐。 欧阳于青颇为兴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瓷片：“瞧见没有，这种冰裂纹的，我们一直在找，没想到在你们这儿发现了！” 听到欧阳于青这么说，魏小乔伸手接过那块瓷片，仔细看了看，递还给欧阳于青：“提醒你啊，我二叔有时候不太靠谱，他那些瓷片，有不少是从新窑弄回来的，得仔细地挑，你钱都掏了，我也没法说，记住，以后这一麻袋，你顶多给他五百，别被魏德平给忽悠了，回头受骗上当，背地里骂我们御品轩。” “你看上面的金丝铁线，不是哥窑青瓷的典型特征吗？”欧阳于青疑惑地问。 魏小乔拿着瓷片，笑道：“这简单，我拿把刻刀在上头画个线，到窑里烧一烧，出来也差不多这效果，真正的金丝铁钱能这么生硬吗，假的东西再怎么做，都有破绽。” 欧阳于青看向魏小乔，有点不可置信：“你一眼就能瞧出来？” “熟能生巧，”魏小乔耸了耸肩：“你们是用仪器去做检测，我们看的是瓷器的艺术风格还有细部特征，通过视感、触感以及声音判定真伪。” 欧阳于青一脸赞叹，正要说话时，魏小乔却问道：“你们找冰裂纹……做什么？” “我们研究所刚立了项，探讨失传多年的哥窑青瓷配方及演化，目前在古籍里，已经完全找不到这一特征瓷器的制作方法，”欧阳于青说着，似乎想到什么，道：“课题由我们所长主持，听说还是接受了魏老先生的建议，经费刚申请下来，不过目前对我们来说，最困难的是找到分析用的样品，毕竟存世的真品稀少，我最近还计划去一趟龙泉旧窑扯看一看。” 魏小乔盯着欧阳玉清，想了老半天。 “小乔，有人找！”老吴走到后院，朝着魏小乔喊了一句。 魏小乔答应了老吴一声，转头对欧阳于青道：“你们这事儿，我也有兴趣，等我回来，一块聊一聊？” “要不，咱们两家合作？”欧阳于青反应倒挺快。 “到时候再说，”魏小乔看向欧阳于青：“我父亲对冰裂纹非常有兴趣，说不定……咱们还真能合作！” 这边欧阳于青说着话，便要离开了，魏德平跑了过来，迟疑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道：“那个……小欧啊，对不住，我多收了你的钱，刚从外头回来，不太了解行情，我要不还你两千？” 虽然知道魏德平在给自己找台阶，魏小乔倒也点了点头，占小便宜赚不到大钱，这是御品轩的家训，魏德平显然忘记很久，不过还好，总算又想了起来。 “魏先生，没事，你把钱拿着吧，本来就是所里拨的款项，为了来御品轩收几件瓷器，您要不好意思，就当是定金，以后还得麻烦各位。”欧阳于青虽然书呆子气重，不过说话通情达理。 魏德平明显松了口气，此刻笑得见牙不见脸，瞧着人家要走，十分热情地亲自送了出去。 御品轩店堂里，魏小乔出来的时候，果然有人在等着她。 一个男人将记者证递到魏小乔面前，挺客气地问道：“魏小姐，我是经济网的特约记者，我姓刘，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能否接受我的采访？” 魏小乔心里诧异，不明白怎么还会有记者找上门。 “是这样，我来你们这儿，就为请教一个问题。”这位刘记者笑着问道：“昨天在芸湖山庄的慈善拍卖会，魏小姐有去参加了？” 问题并不复杂，魏小乔点头道：“是啊。” “那件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元青花瓶，魏小姐你觉得……是真还是假？”刘记者紧跟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没等魏小乔开口，不远处的老吴，冲着她摇了摇头。 第一百零六章 威胁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明白老吴在提醒她要谨慎，魏小乔会意地笑笑，反过来问刘记者：“这事儿怎么还没完，不是说，专家都确认是赝品了吗？” 刘记者耐心地听魏小乔把话说完，才又发问：“这件事牵扯面太广，其实关于那件元青花的真伪，到现在各方还有不同说法，魏小姐昨天也在场，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个问题连问两次，魏小乔看出来，这个刘记者急着要催自己表态，也不知道背后打什么算盘。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魏小乔索性给出一个标准答案：“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梅瓶属于国家一级文物，1950年出土于明旧都，是明代开国功臣沐英的随葬品，这件文物现在属于N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也被称为中国瓷器三绝之一，这就是我的看法，有兴趣的话，刘先生可以到N博物馆亲自瞧一瞧。” “所以魏小姐的意思是，这件元青花是孤品，除了馆藏，再没有相同的了？”那位刘记者又换了个说法。 “我见识有限，到现在没看到到过第二件。”魏小乔回得十分谨慎，感觉对方话里有陷阱。 刘记者眼睛开始眨起来，随后话锋一转：“本城的瓷器界，魏德山老先生算得上数一数二，听说魏小姐也继承乃父衣钵，鉴宝眼光独一无二。” “刘先生有话直说，不必绕来绕去，”魏小乔有些不耐烦了，走到柜台后坐下，打开电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全靠手艺吃饭，不敢称独一无二，你过奖了！” 刘记者跟过来，盯着魏小乔，道：“魏小姐还挺爽快，那我就直接问了，据可靠消息，昨天元青花拍卖之前，魏小姐就已经认为那是假的，为什么你不当场指出问题，却要在事后才宣称拍品存疑，以至于引起轩然大波，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魏小乔脸一沉：“刘先生，什么叫‘事后才宣称拍品存疑’，你在暗示什么？拍卖结束之后，我没接受过任何采访，更没有公开对这件拍品做出评价，请问，你这“不合适”，到底什么意思？” 魏小乔就这么直接怼了回去，显然出乎刘记者意料，愣了片刻，刘记者又赶忙找补：“魏小姐，可能消息有误，我也只是就事论事，想找出其中真相，绝对没有指责的意思。” 旁边几名店员显然看出魏小乔不痛快了，干脆放下手中的活，双臂一抱，冷着脸瞪向刘记者。 瞧见阵势不对，刘记者表情有些尴尬：“那个……” 老吴走过过，对店员们递了个眼色：“把那边架子上的东西再整一遍，站着做什么！” “你们御品轩还挺齐心的。”瞧着人都忙去了，刘记者干笑两声。 “放心吧，我们向来不动武，就算不怕伤着你，我们也怕伤到咱们这一屋子的瓷器。”魏小乔略带嘲讽地道。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刘记者眼神闪了闪，突然又不说了。 正当魏小乔以为，这人自觉没趣，一会就走了时，刘记者冷不丁提了个要求：“魏小姐，方便的话，我们到外面谈谈？” “有什么话，在这里不好说？”魏小乔看着对方。 刘记者：“……” 魏小乔感觉面前这人有点鬼祟，话说半句，还留半句，不过她现在挺好奇对方目的，索性站起身道：“就到门口说吧！” 立马，刘记者脸上堆起笑容，跟着魏小乔走到外面台阶下，左右瞧了瞧后，问道：“魏小姐对这件事后续发展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跟我没关系！”魏小乔直接回道，又扫了一眼对方：“刘先生，听我的劝，买张高铁票，到N博物馆走一遭，什么都明白了，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 “魏小姐，”刘记者这回迟疑了一下，才道：““你可能不知道其中微妙，这件拍品的买家盛世地产，东西到手，还没焐热，就被捅出来拍了假货，舆论闹得那么大，人家现在很被动。” 魏小乔眉头拧了一下，昨天严芷晴的父亲明明是以个人名义拍的东西，怎么转眼买家又换成了盛世地产。 “因为六马桥开发案，盛世地产这段时间有点灰头土脸，大家也都知道，本来搞个慈善拍卖，是为了提升形象，没想到又遇到了这种事。”刘记者满是同情地摇了摇头。 魏小乔往对面的望远斋瞧了一眼，随后问道；“所以，接下来，刘先生要谈什么？” 魏小乔问得直白，就凭刘记者这几句话，她已经猜出来，这位……只怕跟盛世地产有点关联。 刘记者道：“其实，就算那件元青花不是真品，盛世地产也没打算追究，反正人家目的就是捐钱做慈善，现在最大的问题，捐赠元青花的那位大收藏家，完全出于爱心，而且还是严总一再拜托人家帮忙，现在闹出丑闻，老人家的脸上过不去，魏小姐，现在已经查出来，关于赝品的说法由你而起，你……总要负责的吧？” “听着像威胁啊！”魏小乔一脸好笑：“不过吧，我是被吓大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记者又解释道：“魏小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要不要考虑出来说明一下，那位大收藏家到底是你前辈，名下不少弟子都是这一行的专家，总得让老人家能下台吧，否则，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我哪句话说错了？”魏小乔顿时不干了：“我要跟谁澄清？你威胁我也没用啊！” “小乔，谁敢威胁你？”魏德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气势汹汹地嚷着，眼睛盯住刘记者：“这是当咱们御品轩没男人了，居然敢威胁我家小姑娘！” “别误会，”刘记者先愣了愣，随即看向魏德平：“不知道……先生您哪位？ “你管我哪位？记住，这是姓魏的地盘，有老子在，魏家的人谁都不能欺负！”魏德平说着话，已经开始捋袖子。 大概听到魏德平的嚷嚷，店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 刘记者先是慌了一下，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依旧笑着道：“人家也不为难魏小姐，你只要对外澄清，当时没看到真品，只是凭直觉认定是假货，至于后面，我们会自己解决。” 原来刘记者是来当说客的，魏小乔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也是真累，话绕到了现在，才算点题。 “我有什么好澄清，非要把假的说成真的？”魏小乔故意问。 “多个朋友多条路，”刘记者瞧了瞧左右，也不遮遮掩掩了：“魏小姐，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出来。” 魏德平在旁边眨了眨眼，转头问魏小乔：“小乔，到底什么事，要你提什么条件？” 魏小乔没回魏德平，只对刘记者道：“你觉得我澄清有用吗，当时在场的那些专家，会看不出真假？再告诉你一个行规，国家一级文物的拍卖，需要经过拍卖部门官方鉴定，怎么讲呢，在拍品不存在作伪的前提下，昨天那种拍卖就是违规，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附近有人笑了一声，魏小乔转头看了看，居然是沈义达过来了。 此时正应付着记者，魏小乔朝沈义达略微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刘先生，这事没得谈！” 刘记者还在苦口婆心：“其实严总只是希望，能将风波压下去，魏小姐是内行，相信会找到解决办法，要不要找个时间，我们一起见严总？” 魏小乔直摇头，说到这份上，人家还搞不明白，也是让人无奈。 刘记者仍然不放弃，这回又来了硬的：“魏小姐，那位大收藏家因为这事，已经被气得病倒，家属还有弟子非常气愤，表示会追究谣言源头，不放弃采取一切法律措施。” 魏小乔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已经失笑了：“谣言是吧，去找权威部门鉴定啊，不就知道是不是谣言了？” “小乔，出了什么事？”沈义达这时开了口。 魏德平一转头，看到沈义达，眼睛便亮了，马上上前，点头哈腰地道：“沈先生，久仰，久仰，我是小乔的二叔。” 沈义达笑着看向魏德平，冲他伸出手：“原来是魏先生，幸会，”说到这里，沈义达又对魏小乔道：“刚才我没听错吧，怎么提到了盛世地产？” “没办法，我惹到大公司！”魏小乔有点故意地道。 “沈先生？”刘记者一直在旁边瞧着沈义达，随后一脸恍然大悟：“您是……” 沈义达拿眼瞧了瞧对方，道：“我刚才也听出了大概，报纸上都登了，严炳德上当买了个破瓶子，知道闹出笑话，还死不认错，这是怎么了，想找人替他遮丑？” 显然沈义达在帮自己说话，魏小乔瞧着他，不免笑起来，沈义达跟严家积怨那么深，这一回当然立场早站好了。 “关于那件元青花，现在还有争议，”刘记者笑着回应沈义达，又打听一句：“沈先生对此有什么想法？” “刚才我说得还不清楚？”沈义达脸上笑容一收，随即坐到魏德平殷勤搬过来的一张凳子上，鄙夷地道：“严炳德向来无能，以他那种资质，连严家自己的企业都不让他进，居然还爬到沈氏总裁的位置上，真是天大的笑话，对了，这家伙本来就是笑话！” 大概是找到机会出一口气，沈义达骂到后来，表情十分舒畅。 第一百零七章 雀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现在高度怀疑刘记者的身份，沈义达坐在御品轩外絮叨半天，她都听出来了，里头讲了不少沈氏秘辛，要是爆出来，准定会轰动。 结果，这位刘记者刚开始还装着听一听，后来明显不耐烦了，作势要打电话，对魏小乔点点头，便溜之乎也。 瞧着刘记者背影，魏小乔一脸好笑，再转头看，沈义达还在那说着：“严炳德就是个百分之百的势利小人，好大喜功又胆小怕事，一点责任都不敢担，这些年他在沈氏除了拿高薪，屁事都没干出来，这回上任三把火，先用公司的钱买个破瓶子，后头就等着沈氏被他折腾完吧，徐兆峰那老东西，只怕就算计这一天了！” 魏小乔没去打断沈义达，谁到了沈义达这份上，心情都好不了，不过听得出来，沈义达目标又转向沈默亭的舅舅，感觉满腹的怨懑。 魏德平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上去笑着问沈义达：“沈先生，这外头有风，不如到屋里头坐一坐，我给您泡一杯今年刚出的春茶？” 沈义达总算停下来，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不客气，我一会去对门瞧瞧孙子，也就回去了！” “成，您先歇着，这茶……您一定得尝尝！”魏德平不要太热情，转身朝御品轩里跑了进去，原本外面站着的那些店员，也各回岗位。 沈义达显然也不想继续说了，这时瞧瞧魏小乔，点了点头道：“我今天看新闻，据说严炳德干的蠢事，是一位当时在场的W小姐揭穿的，我刚刚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就是W小姐！” 魏小乔颇为无奈，跟沈义达解释：“我只是陪一位长辈去参加了那场拍卖会，当时长辈对元青花有点兴趣，我就说出自己看法，然后不知道怎么着，莫名其妙被卷到里头了！” “你不用在意，”沈义达抱起双臂，道：“严炳德原本想拿盛世地产的钱给自己挣面子，没想到钱打了水漂，他知道跟股东交代不过去，就打起鬼主意，刚才那个记者显然被买通了，你不用理他，看他还能出什么招！” 魏小乔望向沈义达，居然想偏了，她发现沈默亭还挺像他父亲的，尤其是抱着双臂的姿势，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默亭那位姨妈莫太太来了，找你了没有？”沈义达眉心挑了挑，打听了一句。 魏小乔笑了笑，想起昨晚莫太太那没被满足的诉求。 “聊了几句。”魏小乔自然不会否认，目光却落向沈义达身后，一辆车远远地开过来，魏小乔视力不错，看到了驾驶座上的沈默亭。 结果，魏小乔的心又跳起来，控制不住想起昨晚自己那个……梦。 沈义达背对着沈默亭那边，还在跟魏小乔说着：“我那位小姨子向来没什么主见，唯她大哥徐兆峰之命是从，我已经跟默亭分析过形势，他要是真听了徐兆峰的话，甘心做严家女婿，以后充其量就是一枚棋子，必然会被徐、严两家控制得死死的，小乔，默亭不太肯听我的，你有空也劝劝他。” 说到这里，沈义达又一拍大腿，从凳子上站起道：“我太太娘家那些人，个个精明得很，嘴上说为默亭跟念念着想，其实心里头各有算盘。” 魏小乔“嗯”了一声，眼睛还瞟着不远处的沈默亭，瞧着他从车里出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小乔，从第一次见面，我就非常欣赏你，现在女孩子很少有你这样淡定的气度，沈家儿媳妇就该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处惊不变，你放心，默亭的婚事，姓徐的说话不算数！”沈义达大声地道，甚至夸张地一摆手，却还是没注意到，沈默亭已经走了过来。 “沈先生，您真会开玩笑！”魏小乔赶紧要拦住口若悬河的沈义达。 然而，沈义达已经说到兴头上，根本拦不住了：“小乔，严芷晴那个丫头……我也不说了，反正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什么名门闺秀，比我们小乔差远了！” 魏小乔很想叹气，躲开沈默亭投过来的目光，局促地背起了手，耳朵根也红起来。 “对了，有时间，我希望跟你父母见一面,”沈义达倒是想得长远，正要往下说时，却到底发现后面站了人，转过身看了沈默亭一眼，笑得更加开心：“儿子，这是刚回来呀？” 沈默亭表情还挺淡然，看向沈义达：“不是说这两天血压又高了，不在酒店躺着，跑过来做什么？” “医生让我要适量运动，放松心情，我今天散着步过来，也没让人跟着，就想来瞧瞧念念，我这孙子越来越可爱，小嘴噼里啪啦的，倒是挺能说，”沈义达笑呵呵地道：“我如今也想通了，是非成败转头空，含饴弄孙的日子也不错。” “来见念念，你跑人家门口坐着？”沈默亭真是不给沈义达一点面子。 “那个……”沈义达说着话，看向了魏小乔。 球被抛到自己这儿，魏小乔不能不接，只得帮着回道：“正好没事，我跟沈先生聊一聊。” 沈默亭看看魏小乔，没有说话。 魏小乔目光跟沈默亭碰到了一块，又有点小慌张。 这时魏德平端着一杯茶从御品轩里出来，笑呵呵地送到沈义达面前：“沈先生，这是锦城春茶，我一朋友刚送了我一点，知道您什么好茶都喝过，可我这春茶贵在难得，要不您试一试！” “春茶……好多年没喝过，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不当大老板的沈义达显然比从前平易近人多了，甚至双手接过魏德平送过来的茶，便喝了一口， 魏德平的出现终于解了围，沈义达端着茶，打听魏德平会下象棋，便说要跟他走上一盘，两个人进御品轩之前，沈义达没忘记嘱咐魏小乔，把他宝贝孙子也带过来，倒完全把魏小乔当做了自己人。 既然被托付了，魏小乔看看沈默亭，跟在他后面，往望远斋走。 “我今天去姨妈住的酒店，陪她用早餐，严芷晴也过来了。”走到照壁那儿，沈默亭头也不回地说道。 魏小乔低着头走着，听到前面的话，心里莫名有些雀跃，有点被主动报备行程的小得意，不过，等“严芷晴”三个字从沈默亭嘴里蹦出来，魏小乔脸上表情一僵。 “应该的呀，你姨妈那么关心你。”魏小乔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心里想知道的却是……莫太太这是在牵红线了？ “听说你闯了祸？”沈默亭丢下一句，转过了照壁。 “这话怎么说？”魏小乔立刻不服气，追上去道：“严芷晴跟你说了什么？” 沈默亭转过头，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片刻魏小乔，道：“严芷晴没有多说，她的意思，可能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有点不理解，你一向不喜欢多嘴多舌，怎么会……” 话说到这里，沈默亭笑了一声，眼神里带了一丝好笑。 魏小乔却不高兴了，瞪着沈默亭不说话，感觉他这口气，明显偏向严芷晴，这让魏小乔刚才心头那几分雀跃，慢慢地又散了。 “乔乔……阿姨！”一个孩子的小奶音传了过来。 魏小乔望过去，念念拉着保姆的手站在长廊上，正冲着魏小乔咧嘴乐。 “念念，阿姨带你去我家玩儿！”魏小乔朝孩子走了过去，突然不想再理沈默亭了。 中午随便吃了一点，魏小乔便走出御品轩，等着说好要来接她的马恒。 将行李箱放到台阶边，魏小乔坐到箱子上，低头玩着手机，心里还是有点堵，越发觉得刚才沈默亭那些话带着故意，说不定由莫太太那么一撮合，沈默亭和严芷晴互相有点意思了，当然要一致对外喽！ 对面望远斋的门“吱呀”一响，魏小乔下意识抬了抬头，看到沈默亭出来，又立刻低头，装作没看见。 “小乔，刚才你二叔说，今天又要出门？”沈义达声音响起，没一会，人已经走到魏小乔跟前。 魏小乔不想搭理沈默亭，可瞧见沈义达，到底站起身，笑道：“是啊，沈先生，我要走了，您也回去吗？” 说着话，魏小乔依旧没把沈默亭放在眼里。 “回去睡个午觉，本来我准备走回去，默亭一定要送我。”沈义达这一句，说得颇为自豪。 魏小乔呵呵一笑，实在没忍住，用余光扫了扫已经朝车那边走去的沈默亭。 “有人送你吗？”沈义达问了一句，随后眼睛闪了闪，不等魏小乔回答，直接提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住的酒店离这儿不远，把我放下，让默亭送你，去机场还是火车站？” 魏小乔：“呃……” 沈义达显然已经做了决定，转头冲着沈默亭道：“默亭，帮小乔搬行李箱，我瞧着挺重的，小姑娘一个人出门，不容易啊！” “不用啦！”魏小乔赶紧推辞，还用手一挡行李箱，沈默亭可是大少爷，她哪里敢麻烦。 出人意料的是，沈默亭走过来，拍开魏小乔的手，也不说话，拉着行李箱又折回车边。 魏小乔有些傻住，沈义达却乐得不行，催促魏小乔道：“走吧，上车，别耽误你时间！” 好吧，那份雀跃，又在魏小乔心头升腾了一下，这下，魏小乔到底正眼瞧了瞧正帮她放行李箱的沈默亭。 沈义达先坐进车后座，魏小乔正在迟疑，自己坐前面好还是坐后面时，有车停在了她旁边。 “小乔，好了没？”马恒从车里探出头。 完全是急中生智，魏小乔先朝马恒递了个眼色，随后大声笑道：“你找二叔是吧，他已经在屋里等你了，快点进去啊！” 说完这一句，魏小乔也不管马恒一脸懵住的表情，小跑到沈默亭的车边，拉开门，直接钻进了副驾驶座。 第一百零八章 明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住的酒店，离瓷器街还真不远，拐过三条街就到了。 沈默亭将车停在酒店门外，就坐在那儿不动了，魏小乔看出来，他完全没有当司机的自觉性，便主动下车，替后面的沈义达把门打开。 沈义达看上去心情愉悦，从车里出来，笑着对魏小乔道：“小乔啊，伯父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沈先生！”魏小乔赶紧回道。 “你这孩子，以后就叫伯父，‘沈先生’听得太生疏了！”沈义达说着，朝车里瞟了一眼，稍稍凑近魏小乔，放低声音道：“默亭从小就面冷心热，有时候说话还直得很，以后你多担待一点。” 这话说完，沈义达便转过车后，往酒店走去。 目送着沈义达踏上酒店台阶，又进了里面，魏小乔才又重新回到车上。 “他跟你说什么？”沈默亭随口问道。 魏小乔不以为意地回答：“你爸夸你是个好儿子。” 很明显，沈默亭皱了皱眉头。 “他说得没错啊，虽然你不情不愿，满腹牢骚，该为你爸做的事，一样也没少，你这孝子当得不错！” 知道沈默亭对沈义达芥蒂很深，肯定不喜欢听“孝子”两个字，魏小乔就想挤兑沈默亭一下。 “不会说话就闭嘴！”沈默亭果然不高兴了，冷冷地回了一句，便准备开车。 魏小乔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是沈默亭扫过来一眼，她才止住笑，抽过安全带，系到自己身上。 “去哪儿？”沈默亭沉着脸问了一句。 “锦城汽车站，”魏小乔报出地址，又对沈默亭客套了一下：“麻烦你了！” 沈默亭“嗯”都没“嗯”一声，转动方向盘，往汽车站的方向开去。 车开到一半，有电话打进来，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魏小乔，还是没打算避着她，沈默亭随手按下手机免提。 对面有人“喂”了一声，魏小乔听出，是莫太太声音。 “姨妈，有什么事？”沈默亭表情平淡地问。 “我好长时间没逛街了，你也知道，天天带孩子，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今晚你陪我好不好，把念念也带上，我们一块吃个饭。”莫太太在电话里发出了邀请。 “下次再说吧，我最近比较忙！”沈默亭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莫太太。 电话那边，莫太太顿了一下，却显然没有死心：“默亭，不能一天到晚老是忙工作，年轻人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好不容易约出芷晴，刚才打电话给她，她正准备跟律师开会，后来听说同你见面，人家特意挤出时间。” 沈默亭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地道：“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莫太太感觉有点着急，索性进到正题：“不要对芷晴太冷淡，当初你被你爸赶出沈氏，芷晴不顾家里反对，一个人跑到锦城，陪着你开工作室，我们那时候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现在才知道，芷晴是喜欢你的。” 魏小乔扭过头望向窗外，莫太太这媒人当得真是苦口婆心。 “是吗？”沈默亭这一句，实在像敷衍。 “芷晴是你大嫂堂妹，从小和你一块长大，总归知根知底，我知道，你们年纪轻，难免贪图外面的新鲜，”莫太太说到这里，似乎想了想，才继续道：“那位魏小姐相貌比不上芷晴，气质也一般，你舅舅最不认同的是她的家世，毕竟你以后的太太，是要在事业上帮得上忙的。” 冷不丁被点了名，魏小乔先是愣了愣，随后拿手摸摸的脸，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比谁差到哪儿，却不料被人说得一无是处，真是不痛快！ 沈默亭正好也望过来，两个人眼神碰了一下，随即分开。 “姨妈，我现在开车，不方便说话，”沈默亭打了个岔：“您什么时候回去？” 沈默亭这话，多少有些不耐烦了，魏小乔清楚地听到莫太太叹了口气。 “早上芷晴跟你解释过那天拍卖的事，虽然她心地善良，不肯往把人往坏里想，可我还是认为，那位魏小姐是出于嫉恨，才会背地捅刀，就为了让严家父女难堪，这样的女孩心机太深，我希望你睁大眼睛，不要落进别人陷阱，现在人心叵测，有些女孩为了嫁入豪门，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莫太太还在那劝着沈默亭。 魏小乔脸已经气红了，死瞪着沈默亭，莫太太后面那些无凭无据的指责，实在让人火大。 没想到，沈默亭“噗”的一声，竟笑了出来。 这下莫太太倒诧异了，立马问道：“默亭，你笑什么？” 清了清嗓子之后，沈默亭看了魏小乔一眼，道：“姨妈，那位在人家背后捅刀的心机魏小姐，此刻就坐在我旁边，已经气得脸色铁青，我怕她下一秒，会逼我带她去跟您对质！” “我没那个美国时间！”魏小乔冷冷地出了声。 电话那边，莫太太明显尴尬了，“啊”一声之后，匆忙道：“你开车是吧，小心一点啊，我不说了，拜拜！” 不过几秒，便有忙音传了过来。 “你也是够了！”魏小乔这下被气得笑起来，沈默亭不讨喜的性格，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根本是故意要让莫太太下不来台。 “我如果继续敷衍，我姨妈还得往下说，这么想听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沈默亭反问魏小乔。 魏小乔：“……” 车子在前面红灯处停了下来，魏小乔又拿眼瞧了瞧沈默亭。 “有什么话要说？”沈默亭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承认自己算不上没心机，不过，什么背后捅刀……也太看得起我了，严芷晴父亲拍的那件元青花，我当时只是私下提醒赵总不要拍，根本没在外面多嘴多舌，至于后面怎么闹出风波，我觉得你爸说得没错，那位严总裁丢了面子，想要找替死鬼，回头跟你姨妈说，我魏小乔从来光明正大，做不出故意坑人的事，至于嫉恨……我用得着吗？”魏小乔还是没忍住，把刚才那通火发泄了出来。 “还知道自己有心机，挺有自知之明啊！”沈默亭见前方的绿灯亮了，重新发动了汽车。 觉得被沈默亭嘲弄了，魏小乔狠狠地剜过去一眼。 沈默亭若无其事地继续开着车，直到停在了汽车站外的马路边。 魏小乔正要下车，沈默亭又开了口：“我舅舅和姨妈从小对我们兄弟非常照顾，他们有些想法和做法，虽然让人不太能接受，到底也是为我着想，当然，我并没打算遵照别人意思，安排自己的人生。” “没听明白！”魏小乔将脸转到另一边，不想让沈默亭看到自己脸上渐渐漾起的笑容。 沈默亭瞟了魏小乔一眼，显然知道她明知故问，这时往后一靠，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他们一直认为，我拒绝严家的提亲，是因为……你，为了少一点麻烦，我暂时没否认，如果他们骚扰到你，我很抱歉，时机成熟，我会跟他们解释。” “拿我过桥，说一句道歉就行了？”魏小乔扭过头，看向沈默亭。 “那怎么办？”沈默亭嘴角一抽：“别打算跟我要工钱打折，公对公，私对私。” 魏小乔眼睛这时亮了亮，道：“用不着道歉，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有那么好的事儿，魏小乔什么时候视金钱如粪土了？”沈默亭略带些讥笑地问。 魏小乔却很认真地提出了问题：“为什么不想娶严芷晴，人家家世又好，又有学历，对哦，长相漂亮还有气质，而且为了你，不惜抛弃有钱的未婚夫，她本将心付明月，你一点都不感动？” “那么喜欢打听八卦，怎么不去当狗仔？”沈默亭反问。 “快点说啊！”魏小乔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后面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随后有人吼了一嗓子：“前头占道了，赶紧让一让，怎么那么没公德心！” 魏小乔往后视镜看了看，才发现后面一溜排停了好几辆车，有人正拿手指着他们这边。 “不说了，我下车！”魏小乔忙打开了车门。 脚已经踏出去，到底魏小乔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我说，你不会是因为35岁没到，才不考虑严芷晴的吧？” “管这么宽！”沈默亭怼回来一句，却没有给出答案。 到底时间不够，魏小乔钻到外面，瞧着沈默亭的车缓缓地开走。 几秒钟之后，魏小乔猛地回过了神，她行李箱还在沈默亭车上！ 没等魏小乔拿起手机拨出去，有电话已经打进来。 “原地等着，我要绕一圈才能回来。”沈默亭说完，直接挂断。 沈默亭的车绕了十来分钟，又停在了魏小乔面前。 “刚才光顾着说话，把行李箱的事儿给忘了，谢谢你又送回来啊！”魏小乔朝着帮她从后备箱取行李的沈默亭道。 把箱子拉到旁边人行道上，沈默亭瞧了一眼魏小乔：“感觉你也没多聪明！” “我这人笨得很，麻烦沈总了！”魏小乔故意拉长音调道，脸上笑容不要太灿烂。 沈默亭没说话，转身便要回到车里，快钻进去之前，他又瞧了魏小乔一眼：“路上小心！” 沈默亭再次消失在车流中，魏小乔却没有立刻离开，这时仰起头，朝着天空望了望。 头顶上是湛蓝的一片，陪衬着树叶婆娑，清风徐来，挟着木棉花的香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魏小乔弯起了唇角。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 第一百零九章 发难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欧阳于青几乎是紧跟着魏小乔，隔天便出现在了御品轩的窑厂。 “你怎么来了？”窑坊里，正忙着拉坯的魏小乔，余光扫到一双穿着马靴的脚，仰头见是欧阳于青来了，也不觉得惊讶，只随口问了句。 欧阳于青还是背着他那个大得有点夸张的登山包，标配依旧是渔夫帽，此时手拿单反，对着魏小乔按了几下快门。 “拍什么拍！”魏小乔拧了拧眉头，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欧阳于青放下相机，看着魏小乔道：“你工作的状态，跟平时不一样。” “别闲扯了，说说来做什么的？”魏小乔头也不抬地问。 欧阳于青蹲到魏小乔面前，道：“研究所其他组有一个课题收尾，需要搜集旧窑厂的规制数据，我正好有空，就帮忙过来一趟，我找了那么多地方，你们这儿是最好的标本。” “把我们这儿当你们研究基地了？”魏小乔调侃了一句。 欧阳于青笑着抓抓自己后脑勺，目光落到了魏小乔的双手上。 魏小乔向来手快，一只圆瓶，没一会就出了坯，随后被放到旁边的坯板上。 “是不是想玩一玩？”魏小乔知道欧阳于青在瞧着，故意问道。 欧阳于青眼睛顿时一亮，实诚地点了点头：“感觉挺有意思。” “上回马恒也这么说，然后我回了五个字……”魏小乔抬头，朝欧阳于青一笑：“闪一边儿去！” 立马，欧阳于青乖巧地闭了嘴，随即便说要去忙，起身走了。 天快黑了，魏小乔觉得老腰已经撑不住，到底停下来，走到外面院子里，站在水池边洗手，略一转头，瞧见欧阳于青兴冲冲地回来了。 “踩着饭点啊！”魏小乔说着，看了看欧阳于青手里拿着的测量设备。 “你们御品轩简直就是宝藏！”欧阳于青兴奋地道：“我这两天就能把数据全弄出来。” 魏小乔甩掉手上的水，道：“行吧，带上你的行李！” 每回来窑厂，魏小乔住的都是窑厂工头老余家的房子，老余从年轻时就跟在魏小乔爷爷后头干活，论辈份，比老魏还高一头，魏小乔见着他，得恭敬地称呼一声“余爷爷”。 这边魏小乔带着欧阳于青刚踏进余家小院，已经须发皆白的老余站在堂屋门口，大声道：“晚饭正好做得了，小乔，收拾一下，赶紧过来吃！” 说着话，老余注意到了跟在魏小乔后面的欧阳于青，盯着他想了半天，拿手点着道：“你是……四个字的小伙子，上回来过，我还有点印象，当时跟马恒挤一间屋的。” “余爷爷您好，我是欧阳于青。”欧阳于青赶紧上前，自我介绍道。 “好啊，我就喜欢热闹，尤其瞧见你们年轻人，我也跟着年轻了。”老余笑着拍拍欧阳于青的肩膀。 这边欧阳于青跟着老余到里头安顿，魏小乔回自己屋换了身衣服，随后进到堂屋，此刻老余的徒弟们都已经过来，饭菜端上了堂屋中间的大方桌。 招呼大家一块吃饭，魏小乔坐到正位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个馒头，便埋头认真地吃起来。 老余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欧阳于青过来了，坐到中间的高背椅上，瞧了瞧专心用饭的魏小乔，冷不丁发起了感慨：“咱们小乔就是得力，昨天刚到，今儿个就干了一天的活，吃饭也敦实爽快，德山有福气啊，养了个好小子！” 魏小乔正在细细咀嚼，老余这话一出，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觉得嗓子眼被噎住，赶紧扭过头，大声地咳嗽起来。 坐在旁边的人还顾着魏小乔的面子，各自闷头直乐，倒是欧阳于青笑得快要拍桌子了，老余显然也反应过来失了言，伸手替魏小乔拍拍后背，笑道：“这孩子，我是觉着你比小子们还靠得住，把你吓着了？” 魏小乔直摆手，最后有人递来一碗水，魏小乔喝了几口，才算缓过劲。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魏小乔哭笑不得地道：“余爷爷，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您别把我往假小子的路上带啊，以后要没人敢娶，我可真留家里了！” 老余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啊，我们小乔也二十来岁了，有合适的人没有？” 这话把魏小乔问得愣住，幸亏刚才憋得脸通红，否则此时她两颊绯红，真叫人看出了端倪。 “是他吧？”一个徒弟拿手指了指欧阳于青。 “跟我没关系！”欧阳于青赶忙摆了摆手，一副死命要撇清关系到的表情。 魏小乔瞥了一眼欧阳于青，这小子倒也眉清目秀，不过比起沈默亭，就差得不要太远了。 于是，魏小乔竟有些得意，随后故意嫌弃地摇头：“别乱扯，我要求高着呢！” 大家伙一时都乐开了，老余嘿嘿笑着，顾自眯起了小酒。 魏小乔先把饭吃完，刚和老余招呼过一声，准备离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马恒打来的，一开口便道：“下午吴叔把我叫到御品轩，你这回风头出大了，人家特意为你开记者会，又发了律师函，对了，就连咱们御品轩，也靠着魏小乔小姐上了热搜。” “说什么呀？”魏小乔听得莫名其妙，起身也出了堂屋。 “盛世地产和一个叫吴青山的人说你散布虚假信息，造成他们社会评价降低，损坏个人名誉，要求你立刻公开道歉，还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马恒说到这里，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有病吧！”魏小乔皱了皱眉头。 不用马恒说，魏小乔已经明白了，那件元青花的闹剧又唱到了下半场，显然刘记者利诱不成，这回对方又出硬招，至于吴青山，据说是捐赠萧何月下追韩信元青花梅瓶的大收藏家，魏小乔孤陋寡闻，之前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咱们小乔就是聪明，猜出来人家为什么找你了？”马恒笑问。 魏小乔不高兴地道：“那帮人有完没完，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还咬死不放了！” 马恒明显带着故意道：“盛世地产这回兴师动众，还搞了个记者会，特意出示了一份据称由业内顶级专家联名的鉴定书，证明他们手里的是真品，感觉你现在跟整个瓷器行为敌了，要不要息事宁人，跟人道个歉？” “凭什么？”魏小乔冷笑一声。 马恒这下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是个硬气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安心在窑厂待着，这边的事儿，我帮你解决，我已经请好律师……” 魏小乔立刻拦住：“要什么律师啊，听说价钱死贵的，反正我绝不道歉，他要告就告，假的就是假的，硬凹就能成真？那些人也是够了，就为保住面子，手段还挺凶残啊，联名鉴定书……内行的都知道是笑话！” “回头我给他们也发律师函，”马恒笑道：“盛世地产越搞越差劲了，现在开始买水军，在网上拆御品轩的台，借什么专家之口，诬蔑咱们以次充好，把仿品当旧货卖给人家去……” “立刻发律师函！”魏小乔到底被激怒了，这已经伤及到御品轩的名声，她可不能忍。 “放心，律师已经在固定证据，接下来就是报警，等查到消息源头，咱们跟那帮人没完，我还不信了，强龙斗得过地头蛇！”马恒回道。 魏小乔顿了几秒，倒笑起来：“还有人自称地头蛇，你这么大本事？” “瞧不起我啊，”马恒后面这话，说得挺认真：“你也别急，有姐夫在，谁都不许欺负咱魏家人！” “气死了，”魏小乔这时一跺脚：“我爸以前就说过，人心险恶，还有古董行里良莠不齐，有些号称专家的，光会拿钱，不做正事，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想以势压人，这回我就杠上了，真金不怕火炼，我还真不信，凭他们几句瞎话，就能一手遮天！” 马恒似乎在那边想了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小乔，那个什么元青花，你肯定是假的吧？” “马恒，你要说这话，咱们就绝交！”魏小乔这下直接火了：“以为我是那帮混饭吃的砖家，连真的假的都看不出来，立刻发律师函，盛世地产在拍卖会上以次充好，糊弄社会大众，我要求权威部门对那件元青花进行检测，他们要法庭上见，我奉陪！” 马恒在那头笑起来：“行，就听你的，那边舆论造势造得挺厉害，放话说吴青山被你气到住院，他孙女特意来了锦城，和盛世地产一块儿开记者会，控诉魏小乔小姐损害她爷爷的名誉，听说还声泪俱下。” “爱怎么玩，由着他们，不说了，刚吃的饭都快气吐了！”魏小乔说着，悻悻地挂了电话。 有人走过来，打量着魏小乔问：“生气了？” 魏小乔回头，看了看欧阳于青：“没事儿！” 虽然魏小乔说话口气有些冲，欧阳于青脾气挺好地笑笑，倒也没追问下去。 魏小乔心里堵着火，干脆出院子，趁着夜色，在外面的土路上慢慢地踱着，想平息一下情绪。 手机这时响了一下，魏小乔停下来，马恒发来了一张图片，魏小乔随手打开，是那份所谓的律师函，通篇倒义正词严，可在魏小乔看来，全都是瞎扯淡。 将律师函随手删掉，魏小乔继续往前走，开始还有些愤愤不平，当时想买通她的是严家父女，所以这一回出手的，怎么可能离得了他们？ 这事要是扯到严芷晴……魏小乔突然心念一动，难道严芷晴因为被拒婚的事，在借机发难。 第一百一十章 失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怕很久之前，严芷晴就已经把她当成了假想敌，而现在沈默亭死活不肯上钩，严芷晴难免不因爱生恨，不过舍不得恨沈默亭，所以才把她魏小乔拿出来嚼嚼。 “小乔！”正在魏小乔顾自琢磨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跑了上来。 魏小乔回过头时，欧阳于青已经站到了她跟前。 “我听到,你刚刚在电话里……跟马哥吵架？”欧阳于青有点小心翼翼地关心了一句。 “你还有偷听别人电话的嗜好？”魏小乔反问一句，也没心情跟欧阳于青聊什么，，继续走自己的路。 欧阳于青跟在了魏小乔后面：“我打电话和马哥聊了，他告诉我，你在外面遇到了一些不愉快。” 魏小乔看了欧阳于青一眼：“知道我不愉快，你还打听个不停？” “很烦恼吗？”欧阳于青带了些试探地问。 魏小乔没想示弱，清了清嗓子道：“有什么烦恼，根本不值一提！” “马哥说对方逼你道歉，还威胁要打官司，所以，你会跟他们道歉吗？”欧阳于青称得上问题青年，还在问来问去。 “我又没犯错，凭什么道歉？”魏小乔冷笑一声，这时倒停住了脚步。 欧阳于青眉头锁了锁，似乎在替魏小乔担心：“如果他们真要上法庭……” 魏小乔仰头望天，随后扫了欧阳于青一眼：“真上了法庭，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古瓷鉴定，那帮人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非要指鹿为马，教都教不会，以为开个记者会，他们就占理？对了，还敢往御品轩泼脏水，这官司他们不打，我还不干呢！” “好像是哦……外头有关于你们不好的传言，我刚在网上搜到了。”欧阳于青嘀咕道。 魏小乔觉得越说越火，决定要自己冷静一下，可瞧欧阳于青太缠人，干脆背手往回走。 欧阳于青又跟了上来，道：“其实我们可以帮你，我是说，所里添了最新式的X荧光光谱仪，能对瓷器做无损检测，可以精确地测出胎、釉化学成分，对照古瓷器标准数据库，以技术手段辨出真伪。” 侧头瞧着欧阳于青，魏小乔便笑了：“难怪呢，上回那么有胆子抢御品轩生意，有一段时间没去你们研究所，没想到鸟枪换炮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有底，回头真要跟他们打官司，就找你们啊！” “放心吧，我们出的检测证书，是得到各方认可的，还有所长说了好多次，御品轩魏老先生对我们研究所的工作一直支持，这种时候，大家应当互相帮忙。”欧阳于青开心地笑起来。 “就这么着了，累了一天，我回去睡觉，你请便！”魏小乔说道，打了个呵欠， “等一等啊，我还没说对不起。”魏小乔的屋前，欧阳于青又跟过来了。 魏小乔转头看看他，好笑地问：“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没有，就是刚才……他们以为我是你男朋友……”欧阳于青说着，脸居然红了起来：“我那时只是不想让人误会，没有任何嫌弃你的意思。” 打量欧阳于青一会，魏小乔哭笑不得：“我又没看上你，不怕你嫌弃！” “真得很抱歉，我妈早讲过我，有时候说话太直，不注意别人感受。”欧阳于青还在那一脸的羞愧。 魏小乔眼前蓦地浮现出一个身影，思忖片刻，笑道：“无所谓啦，有人比你说话还不中听！” “谁呀？”欧阳于青又好奇起来。 “问那么多做什么？”魏小乔故意不耐烦道。 欧阳于青这时候倒聪明了：“是你男朋友吗？” 魏小乔没有回应，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她嘴角已经弯成了月牙。 没想到，这下欧阳于青竟误会了，马上安慰起魏小乔：“是不是我又说错了，其实我从来没觉得你像假小子，小乔挺有女人味的，以后一定会有人欣赏你，不用担心会被留下！” “咒我嫁不出去是吧？”魏小乔猛一转头，左右看了看，正好屋门边搁了一只小圆凳，伸手直接抄起，做势要向欧阳于青砸过去。 欧阳于青显然被吓了一跳，直接抱住脑袋，一溜烟地蹿出了院子。 在窑厂只待了一天，欧阳于青便回了锦城，之后马恒也没再给魏小乔打电话，因为手上要赶一批货出来，魏小乔这几天坐在窑坊里，头都没时间抬，一忙起来，那些不痛快的事，也快要忘了。 最后又把这茬儿捞起来的，是没打一声招呼，就开车过来的马恒，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位陌生的赵律师。 窑坊外，马恒给魏小乔和赵律师互相做了介绍，魏小乔跟人家握过手，又礼貌地交换完名片，便朝着马恒看了一眼。 “小乔，赵律师是沈先生特意请来帮你的，人家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大律师，关于元青花的事，盛世地产已经在走法律程序，”马恒笑着解释道：“对了，那些贬低还有诬蔑御品轩的贴子，我已经向警方提交证据，现在正调查着，到底是谁干的，你应该猜得出来！” 魏小乔心里好笑，原本她以为那破事闹几天就过去，看来还没结束。 赵律师看向魏小乔道：“魏小姐，我已经大体了解过情况，问题不难解决，现在的进展是，我跟盛世地产方面的律师开过会，你也知道，沈先生现在依旧间接持股盛世地产，说来算是一家人，所以讨论到后面，我们都不认为有上法庭的必要，对方主动提出，愿意私下和解。” 魏小乔很快回过神，却坚持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除非他们就诬蔑我和御品轩的事正式公开道歉，否则我不会同意和解！” 赵律师被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送到魏小乔面前：“其实盛世地产倒没提什么要求，毕竟沈先生都出面了，他们的公关总监严小姐态度也软化，表示不会继续追究，主要是那位吴青山先生，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据说因为听说多年收藏的珍品被指是伪作，一时急火攻心，甚至住了几天ICU，家属非常气愤，不过，话说回来，该劝的都劝了，现在他们统一意见，只要求魏小姐在和解书上签字。” 魏小乔随手翻了翻和解书，干脆问律师：“怎么个和解法？” “只要魏小姐签个字就行，上面写得很清楚，盛世地产和吴青山先生不再要求魏小姐公开道歉。” “这么简单？”魏小乔觉得不太相信。 马恒在旁边道：“和解书上都写了，你必须承认自己失言。” “那还不是道歉！”魏小乔一脸好笑，看向赵律师：“我决定直接上法庭，麻烦赵律师代为通知对方。” 赵律师看来没想到魏小乔是个死硬派，瞧了她好一会，才点头道：“没有问题，我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马恒忍着笑，对赵律师道：“我早跟您说了，我这小姨子脾气犟得很，还认死理，小乔要是觉得自己没错，谁都别想逼她低头，赵律师，不蒸馒头争口气，盛世地产真不是东西，花钱买水军，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官司我们肯定要打，回头代理协议，我跟您签！” 赵律师倒笑起来：“我来之前，沈总也说过，魏小姐不会签和解书，看来还是沈总了解魏小姐。” 马恒又笑了出来，对赵律师道：“这回让您白跑一趟，请赵律师代我们小乔向沈先生道一声歉，过几天小乔回去，我陪着她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好说，”赵律师又打量了一下魏小乔：“魏小姐既然是打算起诉，我回去准备资料，沈先生的意思是，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全力协助。” “非常感谢！”魏小乔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劳动沈义达大驾，出手帮她的忙。 “那就这样了，我现在赶回去，跟对方律师表明我们的态度，如果魏小姐还有什么要求，随时可以打我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赵律师说着，便转身要走了。 魏小乔跟着马恒出去送客，等赵律师上车，马恒又想到了什么，走到车边，对赵律师道：“还麻烦您通知那边一声，锦城大学陶瓷研究所已经接受御品轩提交的申请，同意给那件元青花做技术检测，人家可是权威单位，比那几位签联名书的砖家可靠多了，让盛世地产麻溜地把那假货送过去，别光说不练，只会打嘴炮！” “知道了，我会跟那边协商。”赵律师朝两人摆摆手，随即将车开了出去。 目送赵律师离开，马恒走回来，冲着魏小乔一乐：“那天你离开没多久，沈先生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他酒店去一趟，我还奇怪是什么事儿，结果人家先把盛世地产那个总裁大骂一道，然后就表示，你魏小乔如今归沈家罩着，谁都不能欺负！” “我佩服你了，尽在胡说八道！”魏小乔瞪了马恒一眼。 马恒却瞧向魏小乔，还在调侃：“小乔，人家这态度，让我不能不觉着，你这一只脚已经踏进豪门！” “少胡扯！”魏小乔转身往回走。 “咱一家人，有什么好瞒着的，你走那天，说好我送你去汽车站，怎么我都到了跟前，你却钻进沈默亭的车，没想到小乔你也有小心思啊，当谁看不出来？”马恒越说越乐，干脆大笑起来。 “懒得跟你说！”魏小乔转身要走。 马恒话却还没完：“对了，我那天见沈先生，他还打听咱爸妈的事，说有机会，想要两家见一见，你跟沈默亭发展得够神速，不过，给点面子，等我娶了你姐，你们俩再谈婚论嫁，总得有个先来后道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宫斗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这边的活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也想回家了，既然马恒过来，跟老余交代一番之后，魏小乔索性跟着马恒回了锦城。 两人到达瓷器街，也不过五点来钟，刚一下车，魏小乔便瞧见，御品轩外的台阶上，坐在那儿的一大一小，各拿一根棒棒糖，正在有说有笑。 小宝先看到魏小乔，惊喜地蹦起来，拔腿跑下台阶，不过到底是10岁的孩子，多少有点害羞，快到魏小乔跟前，便立马站住，只瞧着她傻乐，念念却没那么含蓄，迈着短腿下了台阶，上前扒住魏小乔的腿，仰起头，奶声奶地叫道：“小乔……阿姨！” 魏小乔弯腰把念念抱起来，笑着问道：“又来我家串门了，对了，小宝哥哥放学，兄弟俩正好聊一聊！” 念念咯咯乐着，热情地将手里的棒棒糖递到魏小乔眼前：“吃！” “小乔姐，他逗你呢，上回家/宝哥找他要糖，念念不肯给，他可小气呢！”小宝在一边拆起了念念的台。 “给！”念念转回头，嘟了嘟嘴，一脸实诚地，便要把棒棒糖往魏小乔嘴里塞。 魏小乔一脸好笑，故意张了张嘴，眼看着那根棒棒糖近在眼前，随即越离越远。 “小气鬼，小气念念！”小宝已经乐开了。 “小乔，你回来了？”保姆从望远斋那边过来，笑呵呵地问道。 “是啊！”同保姆寒喧着，魏小乔眼睛控制不住往人家身后直瞅。 马恒停好车，走到魏小乔身边，拿手在念念小脑袋上揉了揉，笑着问保姆：“咱们沈总在里头吗，几天不见，那个……还怪想他的！” 魏小乔趁别人不注意，伸脚朝马恒小腿上踢了一下，随后将念念交到保姆怀里，便转身回御品轩。 “沈总中午就和牛家/宝一块出去了，好像说是他舅舅过来，要到机场接人，”保姆回道，随即便一笑：“真巧啊，他们回来了 ！” 听到这句，已经踏上台阶的魏小乔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果然，牌坊那边，几辆车缓缓地驶了过来，沈默亭的车夹在当中。 念念举起小手，指着那边道：“车车！” “是呀，念念爸爸的车车！”保姆哄道。 马恒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这难道是……缘份？” 魏小乔没有理会马恒，走上台阶，直接进了御品轩里头，她瞧见了严芷晴之前常用的那辆车，没兴趣在瓷器街上，跟这一位攀什么缘份。 店堂里，众人见魏小乔回来，纷纷打起招呼，老吴迎上来道：“余老爷子刚还打电话，问你跟马恒到了没，他说了，过不了两天，就把货运到这边，对了，老爷子这回又夸小乔你能干，说如今你做出来瓷器，越来越韵味。” 魏小乔心不在焉地笑笑，装作不经意地，又往外瞄了一眼。 外面的车都已经停下，可以瞧见，不少人在往望远斋里走，魏小乔看到了抱着念念的沈默亭后脑勺，即便如此，心也小鹿乱撞了一下。 “小乔，前两天锦城博物馆那边给你寄了一封快递，我放到你工作室了，有空看一看！”老吴提醒道。 “是请我当评委的聘书。”魏小乔回过头，应了一声。 锦城博物馆邀请魏小乔担任今年“锦城杯”青年陶瓷设计大赛评委，之前已经给她提前打过电话，发来的，应当是正式聘书。 十六岁的时候，魏小乔拿到的生平第一个陶瓷设计比赛冠军就是“锦城杯”，之后她又得了两回第一，其中有作品还被去参加中日韩联合比赛，也是拔得头筹。 反正论起比赛经验，魏小乔只能说，她从来没拿过第三名，从前年开始，她就被邀担任“锦城杯”的评委，虽然年纪还轻，当评委的资历却无人质疑，靠得不是御品轩的金字招牌，而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路。 小宝费力地拉着魏小乔的行李箱从外面进来，魏小乔一拍自己额头，忙上去接过，笑道：“我这记性，还是咱们小宝心细，不过下次看到这么重的东西，你别动，叫一声大人就行了。” 小宝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家/宝哥在外面跟姐夫说，沈总舅舅过来，是要让他娶媳妇儿。” 魏小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倒是旁边有店员乐起来：“小宝，这是跟你姐夫学，以后要当包打听了？” “我觉着家/宝哥说得不算！”小宝很认真地蹦出一句，随后直盯着魏小乔。 魏小乔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小小年纪，倒有自己想法了。 “小子，背后说我坏话，我可听到了！”御品轩门口，响起牛家/宝的声音。 魏小乔看过去，牛家/宝和马恒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小宝刚刚说得响亮，等瞧见牛家/宝，立刻藏到魏小乔身后，捂着嘴偷乐。 低头看看小宝，魏小乔笑起来，冲着牛家/宝道：“说你几句怎么了，还打算告我们小宝诽谤啊？” 马恒在旁边直摇头：“我们小乔快被盛世地产那帮人搞神经了，张口就是诽谤！” 牛家/宝上前，打量了一下魏小乔道：“怎么瘦了一点，是不是因为盛世地产的事儿，给气坏了？” “我在乎那些人！”魏小乔一脸傲气地道：“太小瞧我了！” 马恒从后面搭住牛家/宝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家/宝，知道为什么小乔看不上你了吧，马屁老拍不到点子上，你应该补一句——‘你瘦起来更好看’，算了，以后你要是真谈恋爱了，来拜我为师，我抽空教教你！” 牛家/宝瞧着魏小乔，呵呵一笑：“小乔，你等我啊，我这就跟马哥学学去！” “来不及了！”马恒直接推了牛家/宝一把，好笑地道。 魏小乔叹道：“牛家/宝，师傅也得拜对了人，马恒现在这么惨，都成老光棍了，你不怕被他引上歧途？” 牛家/宝大笑，转头又去亏马恒：“马哥，小乔好像说得挺对！” 被魏小乔跟牛家/宝联手怼了的马恒摸摸自己鼻子，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牛家/宝，你老板不是要结婚了吗，记得跟他说，既然在一条街上混，街坊们都得发请帖，宁少一村，不缺一户！” “马哥，这话少说点，被沈总听到不高兴，”牛家/宝忙拦住马恒，还望望身后，道：“莫太太刚回去几天，徐先生又过来了，他们都想让沈总娶严芷晴，沈总早不耐烦了，严芷晴简直死缠着他不放。” 马恒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摩挲着下巴，道：“对啊，严芷晴现在是盛世地产的人，这回没事找小乔的麻烦……我好象琢磨出一点意思了!” 说到这里，马恒颇有些意味地看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突然有些心乱，拉起行李箱，便要往后院走。 “小乔，那官司的事儿，你有什么打算，说是律师今天过去跟你谈了？”老吴跟过来问道。 “我已经委托赵律师准备反诉，他们告我损坏名誉，我还不能告他们诽谤！”魏小乔站住脚步。沉着脸道。 牛家/宝立刻拍起手来：“我也觉得你会这么干，咱们小乔向来遇强则强，不过，”牛家/宝上前，提点了魏小乔一句：“严芷晴可不是善茬！” “快说说啊！”马恒立刻怂恿。 牛家/宝故意压低声音：“今天我陪沈总接徐先生的飞机，严芷晴也去了，在飞机场，严芷晴主动跟沈总提到和小乔的事，我听她那意思，还觉得自己委屈，说是不想跟你闹这么僵，只是那个姓吴的大收藏家那边逼得很紧，说什么只要小乔你口头认错，她一定会从中转圜，我听出她意思了，错的都在别人，她一尘不染！” 马恒乐了：“哟，那位严小姐跟沈默亭进谗言了，感觉忒像宫斗剧！” “不说这事儿，行吗？”魏小乔越发不高兴：“反正理说不通，大家上法庭，谁也不怕谁！” “真要打官司？”牛家/宝看向魏小乔。 “逼到这份上，我能怎么办？”魏小乔反问。 “牛家/宝，那位徐先生这么热心当媒人，还特意大老远飞过来？”马恒这时很有兴致地打听起来。 “我刚才就瞎猜，不过一进望远斋，徐先生就说要跟沈总单独谈谈，”牛家/宝摇了摇头，随即一乐：“我看得清清楚楚，严芷晴本来想跟进去，结果被沈总眼神一扫，吓得赶紧退出来，就冲沈总那气场，严芷晴根本压不住！” “我要是你，才不那么笨，不是说严芷晴以后是你们老板娘吗，这时候就该哄着、捧着，以后才有你好果子吃。”马恒故意说了一句，还拿眼看看魏小乔。 魏小乔吐了一口气，抬脚进了后院。 身后传来牛家/宝的笑声：“做她的白日梦去吧，沈总眼光再不咋的，也看不上严芷晴啊，她连咱们小乔都比不上！” 已经到了后院，魏小乔却没继续往里走，到底忍不住，还想听一会。 马恒乐了好半天，才继续问：“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当初你们沈总落难，据说人家严芷晴特意跑来陪他创业，要是我，还不被感动坏了。” “我可一直跟在沈总后面，什么事儿不知道啊！”牛家/宝不屑地道：“沈总创业，用得着她来陪？严芷晴是为了躲订婚，才到锦城，开始是想去盛世地产，结果后来改主意，非说要来我们工作室，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有资格任性，结果利太太来当说客，沈总不好驳人家面子，才让严芷晴过来，其实她在我们那儿做过什么呀，账都搞不好，每个月底，还得靠我帮她核账，什么名校硕士，她要不是女的，我早骂她草包了！” 牛家/宝在御品轩里吐槽了一大堆，众人都听得直笑。 魏小乔也不由弯了弯唇角，虽然有些不太厚道，可是严芷晴的笑话……还真好笑！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马恒这时来了一句。 牛家/宝看来没明白意思，追着问道：“什么放心了？” 马恒没有回答，反而站到御品轩后门，瞧了瞧几步开外的魏小乔。 魏小乔的目光正好和马恒撞了一下，竟有点心虚，拉起行李箱，朝着东厢房快步走去。 “我是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咱得把人留着！”马恒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随即又是哈哈大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回到东厢房，好好地洗了个澡，等到再从屋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正站在餐厅门口的魏德平，朝着她招呼了一声：“小乔，那边的活做完了？” “手里有货，心里就不慌了！”魏小乔笑着回一句，便往餐厅那边走。 “知道小乔今天回来，我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德芳楼炒螃蟹。”等魏小乔到了跟前，魏德平笑呵呵地道，表情控制不住带了点谄媚。 “二叔，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小宝最爱吃炒蟹呢？”魏小乔表示不领魏德平这个情：“今天我有口福，不过，是沾了小宝的光。” “姐弟俩一块，不分彼此！”魏德平立马给自己圆了个场，随后拿手指了指外头：“听说沈总他舅舅过来了？” 魏小乔随意地点点头，朝餐厅里头瞅了一眼。 此时已经开饭，几名店员坐在餐桌边正吃着，老吴拿着酒器在温酒，显然打算回头跟魏德平喝上一杯。 在屋里找了找，魏小乔转头问魏德平：“小宝呢？” 魏德平满不在乎地道：“在屋里写作业吧，我吼一嗓子，他就出来了！” 有店员端着碗，搭了一句：“老许家的儿子来找小宝，我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两个小家伙往外跑。” “这调皮孩子，肯定不好好写作业，不知道跟谁学的，两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魏德平吐槽了一句。 “二叔，我要是你，这时候该乐坏了，”魏小乔冲着魏德平道：“我爸老早就说过，孩子就得有孩子的样儿，你自己儿子，都瞧不出来吗，以前小宝一天到晚闷着不说话，心事重重的，现在多好啊，跟个两岁小孩都能有说有笑，看来马恒给介绍的心理医生真有点本事！” “那钱也花得不少，”魏德平不免心疼地道：“后头还要去几回呢！” 魏小乔白了魏德平一眼：“钱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你就不会算算账？继续看医生，钱不够，我来给！” “这怎么成，我们爷儿俩老麻烦你了！”魏德平顺竿往上爬，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说好听的没用，既然酒都温上了，跟吴叔喝着吧，我去把小宝叫回来。”魏小乔说着，捋了捋披在肩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也没进餐厅，直接朝御品轩外走去。 出了门，魏小乔发现，望远斋门口那几辆车依旧在那儿停着，显然沈默亭的客人还没走。 魏小乔下了台阶，朝东头老许家那边慢慢地踱着。 夜晚的微风拂过，将魏小乔的发丝吹得轻轻飘起，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魏小乔在心里感叹，千好万好，果然只有自个儿的家最好，踩着地上的青石板，真是踏实极了。 身后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魏小乔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不少人正从望远斋里出来。 “默亭，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被众星捧月地围在当中的徐兆峰问身后的沈默亭。 魏小乔这下总算瞧见沈默亭正脸，却发现人家也朝她这边看了看，魏小乔小心脏一跳，马上掉回头。 严芷晴的声音响起来：“徐舅舅，我已经给沈伯父打过电话，他说今天有些不舒服，就不参加晚宴了，等以后回国，一定登门拜望。” “不用勉强，他不去就算了。”沈默亭淡淡地道。 “你这位父亲啊，”徐光峰笑着叹了一声：“人总是会老，可不能不服老，他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到了默亭你们登上舞台的时候了。” 此时魏小乔已经快到老许家门口，眼瞧着小宝从里头蹦蹦跳跳地出来了。 “小乔姐！”显然也看到魏小乔，小宝叫了一声，跑到她面前。 “你本事长了呀，都会吃百家饭了！”魏小乔瞧着小宝手里啃到一半的鸡腿，有些哭笑不得，拿手摸了摸口袋，想找纸巾替他擦一擦油嘴，结果发现，身上什么都没带。 小宝倒是不含糊，一抬胳膊，用袖子在自己嘴上抹了一把。 魏小乔叹气，上去拉住小宝的胳膊：“走了，你爸给你买了炒蟹，这鸡腿够份量，你晚上不吃了吧？” “一定要吃的！”小宝说着，吧唧一口，继续啃他的鸡腿。 姐弟俩一路往御品轩走，有人却拦了过来。 “魏小姐，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严芷晴一脸笑盈盈地道。 魏小乔打量着严芷晴，也冲她笑笑：“是啊，有段时间没见严小姐了。” “听说你一直在乡下？”严芷晴问道，似乎很关心魏小乔的行踪。 魏小乔并不太想理会严芷晴，谁也不会喜欢，与面上带笑，眼神却总含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人打交道，只是出于礼貌，魏小乔还是得跟严芷晴说上两句。 “关于那次的误会，我觉得挺遗憾。”严芷晴还在那说着。 “小宝，你先回去，记得把身上衣裳换掉，明天不许穿了！”魏小乔从后面拍拍小宝的后背，示意他先走。 听到严芷晴最后那句，魏小乔便明白了，人家不是过来说闲话的。 小宝抬头看了看魏小乔，眼睛眨了几下，叮嘱道：“那你快点回家啊！” “成，听你的！”魏小乔瞧向小宝，被逗得笑起来。 旁边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魏小乔和严芷晴同时望过去，原来徐兆峰已经上了车。 “严小姐这是急着走，还是有话要说？”魏小乔实在懒得跟严芷晴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问。 “不好意思啊，我和默亭要去陪舅舅用晚餐，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我们俩一块聊聊，那回的事，我想魏小姐一向通透，大家解释开也就好了。”严芷晴这话说得不要太通情达理，只是在魏小乔听来，实在虚得可以。 不过，魏小乔到底淡然地回道“请便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对错搁在那儿，严芷晴她想说什么，随她的便，不过说实话，应付严芷晴挺累人的，这一位心思实在有点多。 “魏小姐，我是徐先生的助理，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徐先生请你过去聊两句！”有人走过来，还算客气地对魏小乔发出了邀请。 魏小乔打量一下对方，又看向他身后那辆开着后窗的豪车，以及站在车另一边，正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沈默亭。 徐兆峰要找自己……聊聊？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人家提出来了，魏小乔也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站到车窗外，魏小乔朝着车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微微颌首：“徐先生，您好！” 严芷晴跟过来，靠到车窗边，笑道：“舅舅，这是第一次见魏小姐吧？” 徐兆峰到底探过了头，一脸严肃地打量了魏小乔至少一分钟，才开了金口：“我看过魏小姐一些资料，听说魏小姐从事陶瓷这一行，我一向认为，不论男孩女孩，家境如何，都应该有一技之长，作为在社会上安身立命的根本，由此可见，魏小姐十分上进。” 莫名其妙被徐兆峰夸了一通，魏小乔却骄傲不起来，实在是徐兆峰提及看过她资料，这一点很让人不爽。 冷不丁的，魏小乔突然想到不知那里听来的一句话——“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啊？” “我一直相信，魏小姐只是因为太年轻，做事容易冲动，才会冒犯到吴老先生，她也不是故意不尊重前辈啦！”严芷晴这一句，倒像在替魏小乔解释，可听着就是别扭。 所以魏小乔直接转头，怼了回去：“严小姐，不如指教一下，我哪里冲动了，还有，不尊重前辈的帽子，我戴不住的。” 对面似乎有人笑了一声。魏小乔朝手搭在车顶上的沈默亭瞧了一眼，心里想着，徐兆峰对自己这么感兴趣，恐怕还是托了沈默亭的“福”。 严芷晴这下噎住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极有大家闺秀范儿的笑容。 最后是徐兆峰打破了有些僵住的气氛：“人非完人，孰能无过，那件元青花的事情，我多少有些了解，本来就是误会，抛开真伪之辩，我觉得芷晴说得没错，年轻一辈终究要对长辈有足够尊重，何况又是同行，吴老先生和我同年获颁大荣誉勋章，在S国，他属于国宝级的人物，毕生致力于文物收藏事业，没想到啊，因为魏小姐一家之言，吴老先生差点晚节不保！” 说到这里，徐兆峰停下来，目光投向魏小乔。 魏小乔能感觉出，徐兆峰是想用眼神压制住他，显然这一位的气场，比沈义达还高出了不少段位。 只是，魏小乔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 魏小乔看了一眼隔着车的沈默亭，瞧得出来，此时他兴致盎然地袖手旁观，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当然，魏小乔也没指望沈默亭会替自己说什么，她没那么娇弱。 见魏小乔好一会没回应，严芷晴大概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再次深明大义地道：“魏小姐，我们也不想强人所难，和解书已经交到你律师手里，只要你签字，这场风波也就过去了，我们不想咄咄逼人，可总得让吴青山老先生过得去吧！” 听到这里，魏小乔笑了一声，没搭理严芷晴，倒看向车里的徐兆峰。 “徐先生刚才夸我上进，您太过奖，”魏小乔学着人家，也来个先礼后兵：“我们靠本事吃饭的，可我们那点本事，真不足以让人晚节不保。” 徐兆峰的眉头，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 “魏小姐，在长辈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下说话的态度。”严芷晴声音温柔地劝解道。 魏小乔也保持着微笑，对徐兆峰道：“我从小跟我爷爷后头学古瓷鉴定，他老人家跟我说过，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一张嘴颠倒不了黑白，咱们这一行就得讲诚信，要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上人家不说，背后得戳碎了你的脊梁骨，对了，姓魏的脊梁骨，一直都很硬！” 最后这一句，魏小乔是看着严芷晴说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祸水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并不喜欢跟人发生冲突，可人家非要挑衅，她也不会害怕，尤其是对方一个扮笑里藏刀，一个玩道德绑架，合起伙来对付她时，魏小乔自然火力十足，该说什么话，一个字都不会省，当受气包，绝不是她魏小乔的作风！ 此刻，严芷晴脸上笑容僵住，而徐兆峰看来已经发现魏小乔这人刚得很，脸色阴沉下来，大概出于骄傲，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转过头，冲另一边道：“默亭，上车！” 沈默亭却不急着上车，拿眼瞧瞧魏小乔，随后用手点了点她，那表情……竟然挺开心。 “沈总又有什么指教？”魏小乔却觉得沈默亭有点讨厌，瞧见她被围攻，也不帮把手，还在看笑话，实在不够……朋友。 听到魏小乔的发问，沈默亭还真指教了她一句：“回去把你头发梳一梳，就这么跑出来，想丢我的脸？” 这可不是沈默亭的作风，话说得那么暧昧，魏小乔有些愣住，旋即反应过来，沈默亭提过，没跟徐兆峰他们解释过两人并非情侣，所以这话……是故意要混淆视听。 “又碍着你了？”虽然明白沈默亭在做戏，可被人嘲笑形象，魏小乔也高兴不起来，反问一句之后，魏小乔用手捋起头发，随手给自己挽了一个髻。 沈默亭颇有耐心地看着魏小乔弄好发型，随后又点评一句：“顺眼不少！”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二哥，徐舅舅在等你呢！” 沈默亭完全没理会严芷晴，想了想，继续跟魏小乔在那聊：“听沈先生说，他替你找了律师，没想到沈先生挺看中你。” “这事得谢谢你爸，”魏小乔索性跟沈默亭一搭一唱：“不过律师费老贵的，好在赢了官司，我也就有钱了！” “默亭！”车里的徐兆峰又发了话，能听得出来，已经十分不悦了。 沈默亭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钻进了车里。 瞧着车开走，魏小乔也准备回去吃饭，刚一转头，却发现严芷晴还站在原地，正盯着自己看，脸上那表情……差不多要七窍生烟了。 “魏小姐，你是故意的吗？”严芷晴这下倒不再假客气。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魏小乔停住脚步，问道。 “当着我的面，你和二哥……”严芷晴话说一半，挺矜持地停住了。 明白严芷晴这是吃醋了，魏小乔却不想陪她玩，于是笑了一声，道：“我先走，你随意！” “徐先生这次过来，是为了定下我和二哥的事，这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结婚，而是牵扯到家族之间的利益平衡，”严芷晴抱起双臂，看着魏小乔道：“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是你这个阶层的人，完全无法了解的。” 这话听在耳里，实在不让人舒服，魏小乔没理严芷晴，顾自往御品轩走去。 “魏小姐，官司的事，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也请你好自为之！”严芷晴口吻变得强硬起来。 “既然严小姐提到官司……”魏小乔这下干脆站住，回过身道：“那好吧，在我的律师正式通知你们之前，咱们先通个气，那什么和解书，我已经看过，只能说挺好笑，所以我将正式提出反诉，回头咱们法庭上见，这样解决，是不是简单多了！” “魏小姐，你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吧？”严芷晴冷冷地问。 魏小乔摸了摸脑后有些快散开的发髻，淡淡地对严芷晴道：“是我刚才当着徐先生面说那一大堆，表达得不清楚，还是阶层不同，大家理解能力也没法同步？本来就是非分明的事，你现在又跟我讲厚道，未免文不对题。” 说完这句，魏小乔又转过身，心里对严芷晴观感，已经降到了零点。 “魏小姐，我们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咄咄逼人？”严芷晴大声质问。 魏小乔叹了口气，直接反问：“严小姐所说的仁至义尽，难道是指，派一个记者跟我谈条件？我维护自己正当权益，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咄咄逼人？当初你们无中生有，非往我头上扣帽子，那叫什么？” “可以了，现在有什么条件，你自己提吧！”严芷晴神情开始烦躁。 “本来就是你们没事找事，我原本不想搭理的，可你们老是纠缠不休，既然这样，走法律程序，对了，锦城大学陶瓷研究所可以用技术手段测定你们那件元青花的真伪，我到时候会向法庭提出检测申请，当然，你们也可以申请第三方检测，我奉陪到底！” “魏小姐是心里不服气，认为我抢走二哥，才会想到用诋毁盛世地产和我父亲的方式报复？如果你对我不满，尽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连我家人都不放过？”严芷晴猛地提高了声音。 “严小姐，我现在很好奇，沈默亭要是听到你这话，他会怎么想？”魏小乔反将一军。 严芷晴：“……” 此时魏小乔只能说，严芷晴有点走火入魔，什么事都往沈默亭身上扯，她魏小乔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的，非要搞得天下大乱。 这么一想，魏小乔刚才心中窝着的火，突然之间就灭了，甚至“扑哧”一声笑出来，脑海里闪现出四个字——蓝颜祸水。 严芷晴瞪了瞪魏小乔，还是不肯服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二哥终究会和我在一起，你不必现在就得意，我们以后走着瞧！”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魏小乔耸了耸肩，看来严芷晴格局不过如此。 回到御品轩，魏小乔莫名其妙地心情大好，尤其是在餐桌上瞧见那一大盘根本没动过的炒蟹，立刻摩拳擦掌，想着要大快朵颐。 然而一抬头，看到对面托着腮，正呆呆瞧着自己的小宝，魏小乔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你怎么不吃？”魏小乔拿手在小宝眼前摇了摇。 “小乔姐，刚才那些人要欺负你吗？”小宝有些担心地问。 “谁欺负谁呀？”魏小乔一脸好笑，却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躲在哪儿偷看了吧？” 小宝倒是说了实话：“我站在窗户后瞧了一会。” 旁边正品着小酒的魏德平笑道：“瞧出来了吧，我儿子知道护家了！” “傻瓜，能欺负我魏小乔的人还没生出来呢！”魏小乔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厚厚的蟹肉，放进小宝面前的碗里。 大概是看到魏小乔神色轻松，小宝算是放了心，趴在餐桌上，香香地吃了起来。 “我可跟小宝说了，咱们小乔这战斗力，连他妈当初都甘拜下风，也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什么时候轮到她吃亏，太阳就该从西边出来了。”魏德平呵呵地笑道。 魏小乔立刻转头，冲着魏德平递了个眼色，生怕他话不小心，戳中小宝心中伤口。 还好，小宝正吃得开心，应该没注意魏德平说了什么。 老吴在旁边提醒道：“德平，不是沈先生打你电话，说要找小乔吗？” “沈先生？”魏小乔先是有些诧异，随即想到，那位赵律师就是沈义达帮忙找的，可能是沈义达关心，想要问问情况。 魏德平对魏小乔道：“沈先生先头打你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就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好像有话跟你说。” “说了什么事吗？”魏小乔问。 “也没什么，就是要跟你聊一聊。”魏德平说着，瞧向自己儿子，替他挟了一只蟹脚。 魏小乔想笑，她这刚一回来，想跟她聊的人还真是多。 魏德平倒是不偏不倚，又给魏小乔夹了蟹，道：“得空你给人回一个，沈先生如今没事儿就往咱们这儿跑，别瞧着是有钱人，还挺平易近人，不搭架子。” 没一会吃完饭，魏小乔回到西厢房，拿过自己刚才因为洗澡，顺手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翻了翻来电显示，果然有沈义达的电话，还打了不止一次。 看时间不过七点来钟，魏小乔思忖着，沈义达应该不会那么早休息，礼貌上，她还是要回电话，总归得谢谢人家帮忙。 魏小乔按下沈义达号码，对方正在占线，于是她放下手机，到工作室拿了邀请函，回来之后，便坐到床上，又把电话打了过去。 而这一次，虽然不占线了，那边好半天没人接，魏小乔疑惑沈义达已经睡下，自己这样会打扰到别人，便决定要挂电话，结果就在她按下挂机键的前半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几乎听不太清的声音：“救……救……” 魏小乔猛地惊住，大声问道：“沈先生，您怎么了？” 几乎瞬间，便再听不到沈义达的声音，可手机却依旧在接听状态。 知道出了事，魏小乔想都没想，立刻拿起手机，冲到了屋外。 院子里，魏德平正搭着小宝的肩膀往东厢房那边走，看到魏小乔急匆匆出来，不免有些诧异。 “出啥事了？”魏德平问道。 “是沈先生……”魏小乔来不及解释清楚，一边跑着，一边拔出了120。 御品轩外的台阶上，魏小乔打完急救电话，便又去拨沈默亭的手机。 “沈先生怎么了？”魏德平从后面跟出来。 看了看魏德平，魏小乔说了句：“二叔，你去看看牛家宝在不在，让他出来开车，沈先生不太对劲，咱们马上过去，我现在找沈默亭！” “不会吧，刚跟我打电话，沈先生还谈笑风生！”魏德平嘀咕一句，倒也没再多问，跑向了对面的望远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听戏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第一百一十四章听戏 等魏德平把牛家/宝从望远斋叫出来，三个人一块坐上车，车都开出牌坊老远，沈默亭的手机还一直没人接听。 这边魏小乔不死心，反复拨着同一个号码，心里已经吐槽沈默亭无数遍，难怪都说养儿子只是面上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果然啊，沈义达出了大事，他这儿子却不见了踪影。 “沈总还没接？”副驾驶座上的魏德平回过头问道。 魏小乔直嘀咕：“这家伙搞什么名堂，不至于跟他舅舅在一块，连他爸的电话都不敢接吧！” “真不至于，沈总没那么怕徐先生。”牛家/宝还替沈默亭解释。 “大概是没听到，你继续打吧！”魏德平说着，摇了摇头道：“上回跟沈先生聊天，他说自己血压高，我倒担心，这回别是跟我大哥一样的毛病，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牛家/宝倒想出一个主意：“刚才沈总和徐先生出去吃饭，严芷晴不也在吗，要不小乔你给严芷晴打电话，让她跟沈总说一声！” 魏德平立刻附和：“对，赶紧打！” 这主意是没错，可是刚跟人怼完又打电话……魏小乔觉得有点怪怪的。 到底兹事体大，魏小乔也没想太久，低头在手机里找起严芷晴的号码，翻了两遍都无果，才突然想起，两人不是互相留电话的交情。 “你有严芷晴号码吗？”魏小乔伸过头，问牛家/宝。 牛家/宝拿出自己手机，飞快解了锁，递过来道：“你自己找吧！” 魏小乔接过电话，翻看着联系人，总算从里面找到“严秘书”的号码。 “前面就到了！”魏德平指着前头说了一句。 魏小乔拿着手机，抬眼的功夫，牛家/宝的车已经停在沈义达住的那间酒店外。 透过前车窗，魏小乔瞧见了不远处一辆打着警示灯的救护车，显然急救医生在他们之前已经赶到了。 “小乔，你别上去了，我们过去看看！”魏德平嘱咐魏小乔在下面等着，自己和牛家/宝径直跑上酒店台阶。 魏小乔在车里待不住，便开门走到外面，直接用牛家/宝没来及得拿走的电话打了出去，眼睛却往酒店楼上瞧着，心里急坏了，生怕沈义达问题严重，搞得沈默亭最后留下终身遗憾。 那头没一会就通了，里面传出严芷晴的声音：“喂！” 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魏小乔开门见山地道：“我是魏小乔，请帮我叫沈默亭接电话，他手机打不通，我有急事！” “魏小乔？”对面的人猛地提高声音，似乎十分惊讶。 “请快一点好吗？”魏小乔尽量语气平缓地道。 显然，严芷晴并不打算快一点，在电话里嗤笑一声：“你没有搞错吧，找人都找到我这里了？” “他应该跟你在一起，对吗？”魏小乔耐着性子问道。 “魏小乔，你有什么资格查二哥的岗？”严芷晴哼了哼：“就这么怕我跟他在一起，不怕告诉你，我们已经在谈婚礼细节，你聪明的话，别再纠缠……” “严芷晴，你混账！”魏小乔终于耐心用光了，朝着手机对面的人大吼道：“沈先生突发急病，现在急救车都到了，别跟我在那假模假势，立刻叫沈默亭给我回电话，告诉你，再跟我这儿磨叽，搞得沈默亭见不到他爸最后一面，你还想嫁给他？做梦吧！沈默亭能把撕了，你别不信我这话！” “魏小乔，你在威胁我！”严芷晴也气冲冲地回了一句，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有担架出现在酒店门口，原本靠在车边的魏小乔立刻望了过去，注意到魏德平和牛家/宝一左一右在旁边扶着，走到了救护车后。 “五分钟内，如果沈默亭不回电话，严芷晴，咱们的账，以后慢慢算！”魏小乔再懒得跟严芷晴多费唇舌，直接挂断电话。 “什么情况？”魏小乔飞快跑到了担架后面。 “人暂时没事，沈先生真是命大！”魏德平感慨一句，话也没说清楚。 魏小乔上前瞧了瞧担架上的沈义达，只见他眼睛微微地张着，似乎还有一点意识，头有些控制不住地摇晃，而戴着氧气罩的脸上，仔细看的话，有一大半都青紫，明显是外伤。 “被人打了？”魏小乔惊呼一声。 “不是，自己摔的。”旁边一名急救医生回道，随即指挥众人一起，将担架往救护车里推。 等担架上了车，医生站在里头问道：“谁是家属，跟上一位！” 魏德平立刻举手：“我来，我来！”说着，他又转头对魏小乔道：“我上去陪沈先生，你跟家/宝在后面跟过来，对了，钱带了没？” 魏小乔一怔，刚才出来匆忙，哪想到带钱包，这时一把揪住牛家/宝的胳膊：“走，送我回去拿钱！” 好在沈义达住的酒店离瓷器街不远，魏小乔坐上牛家/宝的车，飞快地回御品轩取了钱，又往锦城医院赶去。 快到医院了，魏小乔才想起来问牛家/宝：“沈先生到底什么情况？” 牛家/宝回道：“沈先生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在浴室滑倒，当时旁边没人，应该是自己爬到客厅，想打电话求救，医生刚才看了看，有可能是骨折，这个岁数，摔一下可不得了。” 这下魏小乔听明白了，想松一口气，可人摔成这样，想想也挺疼的，不过，魏小乔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以前身边不是跟着助理还有司机吗？” “沈先生……怎么说呢，”牛家/宝倒笑了起来：“以前瞧着威风八面，现在倒越来越像小孩，一直吵着要让沈总在瓷器街给他租房子，其实是想搬来望远斋，沈总不搭理他，沈先生干脆把身边人都赶走，后头每次一见到沈总，就抱怨自己是没人管的孤魂野鬼。” 魏小乔摇了摇头，那对父子的恩怨，外人到底看不清楚，不过此时魏小乔到底觉得应幸：“虚惊一场，我还真以为他跟我爸一样，是脑溢血。” “血压只是稍微高了点，我们到房间的时候，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沈先生也就醒了，”牛家/宝说着，随口问道：“对了，沈总电话打通了？” 魏小乔脸不由一沉，这都过了多少个五分钟，沈默亭的电话一直没过来，现在看来，严芷晴这人未免不知轻重。 打量一下魏小乔的表情，牛家/宝像是想到什么，犹豫着问了一句：“你……真和沈总成一对了？” 魏小乔转头，拿眼瞪着牛家/宝：“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致打听这个？” 牛家/宝立刻缩了缩脑袋，真就不敢再问了。 “别扯没用的，赶紧开车去医院！”魏小乔训了一句。 牛家/宝倒是很快将车开出去，没一会功夫，魏德平电话打过来：“小乔，拿到钱没有，这边还等着缴费！” “我们已经到医院门口，二叔你下来，把单子给我，我直接办手续！”魏小乔立刻道。 “沈总呢，人找到了没？”魏德平又问：“刚才医生说，必须要做手术，得有家属签字。” 魏小乔直叹气，想了一会，道：“回头再说吧，真不行……我来签！” 等魏小乔到底缴了急救费用，匆匆跑到急诊手术室外，却吃惊地发现，沈默亭居然来了，而且不仅是他，连严芷晴也现了身，人家还一脸焦急表情。 与严芷晴相比，沈默亭神色就显得太平静了，站在手术室门口，跟一名医生在说着什么。 和严芷晴对视了一眼，魏小乔也没打算上前，而是走到正站在手术室对面的魏德平和牛家/宝那儿。 “沈总来得还算及时，手术同意书已经签过，沈先生手术一会就开始，大腿那什么骨粉碎性骨折，他这回吃的亏不小。”魏德平转头看向魏小乔。 “确定没有生命危险？”魏小乔到底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医生说了，幸亏发现及时，如果这样躺在地上，不出一个晚上，出现水肿或者其他并发症状，还真有可能要命！”魏德平说到这里，又感慨起来：“人老了，还是得有儿女在身边，孤孤单单的，再有钱，也瞧着可怜啊！” 魏小乔用手拉了拉魏德平，主要是看到沈默亭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有些话，不适合让此时的沈默亭听到。 “魏先生，谢谢您送他过来。”沈默亭对魏德平表达了一声感谢，还是那副淡然表情。 魏德平连忙摆手：“用不着客气，大家都是街坊，互相帮忙是应当的，不过别说，也是沈先生命不该绝，我家小乔正好晚上给他打电话，听到人在里头喊求命，立马察觉不对，赶紧先叫了救护车，这是一点没耽误啊！” “说那么夸张！”魏小乔瞥了魏德平一眼。 “是啊，我接到魏小姐电话，也给吓了一跳，后来二哥陪徐先生听完戏出来，我赶紧告诉他出了事，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严芷晴在旁边说着，拿眼直瞧沈默亭，似乎是在窥探他的反应。 “听戏？”魏小乔眉头立刻皱起，直接看向沈默亭，颇有些讥讽地道：“原来沈总还挺有雅兴，陪你舅舅听戏……比你爸的命重要？” “小乔，别这么说！”魏德平赶紧拦道。 “当时手机打了静音，我没有注意到。”沈默亭竟解释了一句。 “魏小姐，不知者不为罪，二哥也挺难受的。”严芷晴也开始插话。 索性，魏小乔把目标对向了严芷晴：“严小姐，我记得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让你告诉沈总，立刻给我回电，你倒是性子一点都不急，戏好看吧，受过这么高的教育，真不知道什么叫生死攸关、轻重缓急？” “魏小乔，你凭什么指责我？”严芷晴立刻不高兴了：“沈先生又不是什么大病！” “我说得很清楚，救护车都来了，你还能不急不慌地等着把戏听完，好涵养啊！”魏小乔这回就是要跟严芷晴怼了。 “行了，都不说了！”沈默亭这时开口道。 魏德平也在旁边劝：“里面在动手术呢，别吵了！” 魏小乔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只是瞧见严芷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沈默亭，看着意思，还挺护着严芷晴，也够……不知好歹的！ “人家儿子都到了，二叔，我们走吧！”魏小乔拉住魏德平，有点赌气地转身要走。 “走什么呀，都跟过来了，看看手术情况吧，一条街上的，回头用得着的地方，咱们也跟着帮把手。”魏德平却劝起了魏小乔。 沈默亭这时对牛家/宝发了话：“牛家/宝，送严小姐到楼下，太晚了，别影响她晚上休息，顺便你把魏先生也送回瓷器街，或者明后天有空，麻烦魏先生过来病房陪一陪。” “这个没问题！”魏德平连连点头。 这边魏小乔也要跟着魏德平走了，却听到沈默亭又道：“小乔，你反正熟悉医院情况，跟我在这儿等一会，回头帮忙替沈先生办住院手续。” 就这么几句话，沈默亭倒是把每个人都给安排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错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严芷晴显然不敢不听沈默亭的话，就算满脸不乐意，在冷冷扫了魏小乔一眼之后，到底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了。 牛家宝瞧着魏小乔，像是在迟疑什么，结果被魏德平从后头推了一把，才回过神，被魏德平揽着脖子离开。 手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还一肚子气的魏小乔刻意跟沈默亭拉开距离，躲他远远的，后来有护士拿着医生开的住院通知书来找她，魏小乔也不跟沈默亭招呼，直接去办手续交钱了。 等魏小乔再回来，手术还没结束，长长的走廊上，除了来回走动的医生护士，只有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外长椅上的沈默亭。 此刻，沈默亭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条胳膊垂在身侧，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好吧，魏小乔最受不了沈默亭这个样子，就像是他被全世界抛弃了，只剩孤独和落寞。 于是，魏小乔刚才那点不高兴，随后情不自禁浮起的心疼，削减了几分。 想了片刻，魏小乔到走廊尽头的自动咖啡机边，选了两杯热咖啡。 站到沈默亭跟前，魏小乔将其中一杯咖啡递过去，为预防这人挑三拣四，特意把话说到前头：“速溶的，味道一般般，可以提神，爱喝不喝！” “话真多！”沈默亭抬头看了看魏小乔，嘀咕了一句，接过咖啡，便端到嘴边。 “烫，你慢着点！”魏小乔很瞎操心地提醒一句。 沈默亭又瞧瞧魏小乔，把咖啡搁到了旁边。 魏小乔握着自己手里的咖啡，坐到长椅另一头，目光落在对面手术室大门顶端，那红彤彤的“手术中”三个大字上。 “要不要把牛家宝叫过来，送你回去？”沈默亭用双手揉揉自己的脸，看上去有些疲惫，到底又拿过咖啡抿了一口。 “我要是想走，自己叫个车就行了，麻烦别人做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魏小乔口气很冲地回了一句。 “谁得罪你了？”沈默亭转头问道，口气还挺惊讶。 “你……还有严芷晴！”魏小乔回得干脆。 注视了魏小乔一会，沈默亭突然变得知趣了，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各坐一边，各自沉默，直到沈默亭又开了口：“我好像还没谢你！” 魏小乔假装听不到，低头喝着咖啡。 “你怎么会给沈先生打电话？”过了一会，沈默亭再次找了个话题。 魏小乔依旧不理他，这时咖啡也喝完了，便站起身，打算将空纸杯扔进附近垃圾桶。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沈默亭先是瞧了魏小乔一眼，才站起来。 “手术顺利！”第一个出来的医生，对沈默亭和魏小乔两个人道。 沈义达很快被推出来，魏小乔快步迎过去，帮护士扶着病床，一起送病人去搭电梯。 “你……来啦？”沈义达神智还算清醒，看着魏小乔问了一句，虽然声音有些虚弱。 魏小乔点了点头，瞧着一脸苍白的病人，安抚道：“沈先生，手术很成功，沈默亭过来了，从手术开始，就一直守着。” 听到“沈默亭”三个字，沈义达眼球动了动，似乎想找人。 魏小乔回头瞧瞧，沈默亭还站在手术室外，正在那里签着字，于是劝沈义达道：“我们先去病房好了，他还在跟医生讨论您的伤情，一会就上来。” 到了病房，沈义达受伤的左腿被吊起来，手背上也上了针头，护士拿着输液瓶进来，说是今晚有要输四瓶水，嘱咐旁边一定要有家属陪伴。 这边沈义达都开始输液了，沈默亭却还没到病房。 魏小乔忍不住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之后，注意到沈义达眼神巴巴地望着自己。 “再等一会啊，要不，我去把他叫进来？”魏小乔根本不用沈义达出声，便猜出他的想法，这是要见儿子。 看了一眼挂在床边的输液瓶，里头还满满的，于是魏小乔准备出病房找一找，心里只觉得沈默亭不懂事，对沈义达再有意见，这种时候当然要陪在自己父亲身边。 这边魏小乔刚站到门口，沈默亭正好要进来，两人差点撞到一块，对视一眼之后，沈默亭越过魏小乔走进里面，可站在床尾，就立着不动了。 魏小乔又转回来，见此情形，冲着沈默亭后脑勺瞪了一眼，干脆扯过他胳膊，把人带到了沈义达的视线范围内。 不出所料，看到沈默亭出现，沈义达眼睛顿时亮了。 “儿子……来……啦？”沈义达气息无力，却能听得出一丝欢喜。 魏小乔看到，沈义达似乎想对沈默亭笑笑，结果还没成功，却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大概触到了脸上的伤口。 “刚才问过医生，这次摔得严重，以后你小心一点！”沈默亭这话，在魏小乔听来，教训的意味大于安慰。 “沈先生，医生说过，只要手术顺利，在床上休养几个月，恢复得好的话，不会影响以后生活。”魏小乔在旁边补了一句，实在受不了沈默亭面对着病人，这副没心没肺的态度。 主刀医生进来查房，沈默亭算是派上了用场，走过去陪医生聊了好一会，魏小乔站在病床边，发现到此时沈义达嘴唇有点干，便低头问了句：“是不是渴呀？” 沈义达嗯了一声，看着魏小乔，又道：“不麻烦了，我忍一忍。” 魏小乔摇摇头，拿起床边柜上的水杯，又去找护士要了棉签，回来后用棉签蘸上温开水，一点点地抹在沈义达嘴唇上，语气温柔地道：“手术之后不能立刻喝水的，我给您先润一润。” 沈义达眼睛瞧着魏小乔，看了她好一会。 “这段时间病人生活无法自理，旁边必须有专人全天照顾，还有一些护理要点，护士会来跟你们说。”医生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出了病房。 “你们回吧……我可以。”沈义达费劲地对魏小乔说了一句。 “行了吧，又没说不管你！”沈默亭有些不耐烦地道。 “你干嘛呀！”魏小乔忍不住朝沈默亭白了一眼，觉得这人真不如不进来。 沈默亭倒是对魏小乔道：“牛家宝一会就到楼下，你先走吧！” “你照顾你爸？”魏小乔立刻问。 沈默亭居然反问：“那你说，还有谁能照顾他？” 听到这个答复，魏小乔到底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可能着急了，忘了沈默亭这人表面看着冷淡，其实心却是软的。 “要不，我再陪一会吧！”魏小乔想了想道。 “哪都是你的事！”沈默亭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赶魏小乔。 倒是沈义达似乎不好意思了：“小乔……回去了，今天让你跟着辛苦。” “明天过来，帮沈先生找个护工，多少钱都无所谓。”沈默亭很理所当然地吩咐魏小乔道。 魏小乔点头，看向沈义达：“沈先生，安心在这里住着，你儿子应该照顾你，别跟他客气！” “给你们添麻烦了！”沈义达叹了口气。 “医生让你现在休息，能不能闭嘴睡觉？”沈默亭又来了一句。 瞧见沈默亭这表情，魏小乔不免有些嫌弃，更替自己老爸庆幸，养了两个孝顺女儿，要遇到这样毒舌的儿子，说不定早被气死了。 牛家宝的电话打来，说是已经等在楼下，沈义达又催她，魏小乔看时间的确不早，便准备离开了。 病房外的走廊，魏小乔走过护士站，又停了下来，想着晚上得给沈默亭找个睡觉的地儿，于是跟护士租了一张小床，独自拧回病房。 魏小乔进去的时候，沈默亭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尾，看到她回来，稍有些吃惊，等瞧见魏小乔有些费劲拧着的床时，起身上前，接了过去，也不说什么客气话。 “我走了！”魏小乔也没多少废话，便往病房外走，正瞧见护士进来换输液瓶。 外面走廊上，沈默亭在后面叫住了魏小乔：“等一等！” “又怎么了？”魏小乔回头问道。 “刚才花多少钱，回头把账单给我！”沈默亭回道。 “知道，直接在你工钱里扣！”魏小乔说着，自己倒笑出来。 “用不着，沈先生至少几十亿身家，需要我拿钱替他治病？”沈默亭随意回了一句，又将手插进裤兜里，似乎低头想了想，道：“我舅舅一向酷爱京剧，这一次过来，特意叫了堂会，一定让我陪着，为了尊重艺术家，所有人手机都打到静音，其实你找我之前，沈先生也打电话过来，我想那时候他已经摔倒，可我的确没有听到，我承认，这是自己的疏失。” “你这是……认错？”魏小乔被沈默亭给惊到了，这么矫情的人，居然会承认自己错了，难道现在西边开始出太阳了？ “我有认错吗，我只是说，这次我有疏失之处。”沈默亭表情有些尴尬了，强辩一句之后，看样子准备回病房了。 魏小乔瞧着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不对呀，严芷晴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电话怎么通了？” “这事我不太清楚，”沈默亭站住，表情严肃地回道：“我只知道，她当时不在旁边。” 魏小乔打量着沈默亭，心里思忖，这家伙别不是在敷衍吧？ 沈默亭似乎又有话说了：“你不必在意严芷晴，更不要主动和她发生冲突。” “这么护着人家！”魏小乔脸立刻拉了下来。 “什么脑子！”沈默亭嘟囔道，拿眼瞧着魏小乔。 魏小乔越发不高兴了，反唇相讥：“刚才我打严芷晴的电话找你，人家亲口说了，今天二位已经在谈婚礼细节，要不要我道一声恭喜？” 魏小乔耿耿于怀到现在的，归根到底，就是严芷晴这一句。 “你非要相信她说的？”沈默亭居然反问。 魏小乔眨了眨眼，觉得今天一定要有个答案，昂着头问：“那你说啊？” “严芷晴从始至终……只是我大嫂的堂妹，还有我说过，35岁之前，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沈默亭回道，又看了看魏小乔：“快点回去吧，记住明天早上别空手过来，给我带早餐！” 这话说完，沈默亭转身回了病房。 在走廊上又站了一会，魏小乔心情豁然开朗，严芷晴那点小算盘，眼见着落了空，可不要太让人称心了！ 魏小乔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转过身去，脚步轻快地朝电梯间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别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到了楼下,牛家保果然已经等在那儿，看见魏小乔出现，牛家保马上从车里钻出来，直接把后车门打开，甚至还一伸胳膊，做了一个标准地挡住车顶框的姿势。 走到牛家保跟前，魏小乔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垂着头，不知道是无精打采还是在不高兴。 “沈默亭也够过分的，这么晚还把你叫出来。”魏小乔说了一句，也没坐进后面，而是直接绕到另一头副驾驶的位子上。 牛家保看着魏小乔上车，不知道在外面磨蹭什么，半天才把后车门“怦”的一声关上，回到了车内。 “赶紧回去吧，真是又累又困！”魏小乔坐在车上，伸了个懒腰，嘀咕道：“感觉我跟这家医院有缘，这大半年的，跑了多少回啊！” 牛家保也不言语，直接发动了汽车。 车开出医院，魏小乔随口问道：“我二叔后来跟你车走的？” 牛家保嗯了一声，依旧没话。 一向喜欢吵吵的牛家保，突然之间玩起了沉默，魏小乔到底觉出不对，转头看向他：“你不会病了吧？” “没病！”牛家保总算开金口，回了两个字。 魏小乔此时心情极好，顺口开了一句玩笑：“牛家保，你冷不丁这么有气质，大晚上的还真挺瘆人，能不能回个魂儿？” “你不用怕，我只是失恋了！”牛家保昂了昂脖子道。 魏小乔一怔，吃惊地问：“牛家保，也没听说你有女朋友，怎么就突然失恋，赶紧跟我说说，别是被人给骗了吧，难道上了微信交友的当？” 说话间，正好前面有红灯，趁牛家保把车停下的工夫，魏小乔还好笑地拍了牛家保脑袋一下。 “别动手动脚，咱们已经不是以前的关系了。”牛家保死板板地说了一句，只盯着车前方，也不拿眼瞧魏小乔。 “你失个恋，也不能否认咱俩自小就存在的债务关系，打算想借机赖账是吧！”这下魏小乔被逗得直乐。 没想到，牛家保突然一踩油门，车子快速滑了出去，正侧坐在车上的魏小乔没有提防，脑袋重重撞到车后背上。 “干嘛呀！”魏小乔摸着自己的头，道：“看来真不想还钱了，这是想借月黑风高夜，企图谋财害命？” “好笑吗，我打小喜欢的女孩被我老板给抢了，还是当初我傻乎乎地把人带到你跟前，现在你得意了？”牛家保居然朝魏小乔吼了一嗓子。 魏小乔眨了半天眼睛，啼笑皆非地问：“你是说……我？” “魏小乔，我现在心都快痛死，别跟我说话！”牛家保很文艺地来了句，语气挺有几分凄凉。 摸了摸鼻子，魏小乔坐直了点，她瞧得出来，牛家保多少是有点不开心，不过什么“心都快痛死”，那就是鬼话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魏小乔不时拿眼瞟一瞟牛家保，头回发现，这个从小一块长大，总是笑嘻嘻地任打任骂的小伙伴，也有得要她哄的时候。 正在魏小乔琢磨该要怎么说时，牛家保又委屈地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总的，还把我蒙在鼓里！” “说喜欢，就喜欢上了，”魏小乔索性大大方方地道：“我哪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我记得！”牛家保似乎又激动起来。 魏小乔有些疑惑，认真地看了看牛家保：“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知道个什么呀！” “我是说我自己，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我才五、六岁，刚跟我爸妈回国，爷爷奶奶把我接到瓷器街，一帮小孩欺负我新来的，围着戏弄我，你从御品轩跑出，手里拿了只小碗，把那帮小孩打得屁滚尿流，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你，回到家，我跟我奶奶说，以后要让魏小乔当我的小媳妇。” 听到牛家保说得跟真的一样，魏小乔实在没忍住，喷笑出来：“是呀，你还真喜欢我，但凡你出个什么事儿，都跑来麻烦我，闯祸了，找魏小乔；作业写不好，找魏小乔；没钱花了，找魏小乔，我说，你哪是喜欢我呀，你是觉着我对你有求必应，利用习惯了！” “干嘛这么说我？”牛家保很不服气：“我喜欢你千真万确，你非要把人往坏处想！” “就算是喜欢吧，可你那种喜欢……”魏小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天天把我放在心里，就算没这闲功夫，你有没有明明做着不相干的事，却莫名其妙地眼前浮现出我的脸，然后心里就特别高兴，做什么事，都觉得劲头十足？” “有啊，我出去玩，没钱的时候一定想到你，然后你给我打钱，我特别高兴，走路都带着风！”牛家保说着，自己倒笑出来。 魏小乔伸手在牛家保脑门上戳了一下：“就冲你这句话，我瞧不上你也是对的！” 牛家保吐了一口气：“我刚才给马哥打电话，他还笑我，马哥说，女人要移情别恋，心可狠着呢，他让我别指望你回头！” “牛家保！”魏小乔直接嚷了起来：“信不信你再这么说，我以后跟你一刀两断，见面都当不认识！” 大概看出魏小乔是急了，牛家保又赶紧软下来：“算了，当我没说这话，反正这事儿我记在心里，我小媳妇当着我的面跟人跑了，我恨啊……自己考虑清楚，以后你要想回头，我还不一定乐意。” “瞧把你厉害的！”魏小乔一脸好笑。 牛家保的心情倒转换得挺快，没一会功夫又活泛起来，不过多少还是有些矫情，直到魏小乔答应，回头送他一套最新款的名牌登山装备，牛家保终于满意了。 此时瞧着牛家保笑得见牙不见脸，魏小乔倒有些怀疑，这家伙故意下套，其实就为了白赚一套登山装备。 “到地方了，总算能让我睡个整觉！”牛家保说话间，已经将车停在了望远斋外。 魏小乔下车，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也急着要回屋。 这边魏小乔踏上台阶了，牛家保在后头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我老板什么呀，虽然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才华，也有一点钱，可怎么瞧也没我帅，论起知根知底，哪儿比不上咱俩家，再说了，我怎么着也不会在外面惹什么烂桃花，你又不是不知道，严芷晴对沈总，那叫一个虎视眈眈！” “牛家保，你有完没完，刚才不是都已经说通了，再不闭嘴，登山设备不给你了！”魏小乔故意吓唬牛家保。 “咱们一码归一码，我可是关心朋友，怕你吃亏，再说了，你确定我老板喜欢你？”牛家保还在喋喋不休：“你说我把你利用习惯了，我瞧着沈总成天对你呼来喝去，比我好在哪儿？”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多嘴，我自己乐意！”魏小乔傲娇地道。 牛家保撇了撇嘴：“反正你好自为之，不是都说，有钱男的没几个好东西吗，那个……真到那一天，我大不了还等你！” “躲远一点，我求你了！”魏小乔哭笑不得。 “不说了，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牛家保说着，打了个哈欠，朝魏小乔摆摆手，准备回自家的望远斋。 “明儿不麻烦你了，回去好好睡吧！”魏小乔也转身，往台阶上走去。 魏小乔回到御品轩，其实也没睡多久，五点来钟又起来，一个人跑到餐厅做早餐，叮叮咣咣忙了半天，煮上粥，蒸好馒头包子，炒了两个素菜，后来想想，怕沈默亭挑嘴，又做起了三明治，思忖着小宝也要吃，干脆多来几份，等忙完这些，已经快到7点。 魏德平起得早，大概瞧见餐厅里有人影，便进来看看，瞧见魏小乔便乐了，赞叹道：“我家小乔可真贤惠，沈总是福气之人啊！” “二叔，你少说两句！”魏小乔瞟了魏德平一眼，毕竟她和沈默亭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她可不想魏德平大嘴巴，搞得满城风雨。 “知道了，先保密对吧？”魏德平倒是猜出了魏小乔的心思。 魏小乔：“……” 魏德平打量着魏小乔，笑道：“马恒之前跟我提过你俩的事，我半信半疑，担心沈总眼光高，瞧不上咱们小门小户，不过昨晚沈总不找别人，非把你留下，我就知道你俩有戏，小乔，看来二叔且等着要喝你喜酒了！” 虽然魏德平说的都是好听话，魏小乔却有些不高兴：“我明白意思了，二叔是说，沈默亭眼光挺差的？” 魏德平反应也快，赶紧要把话又圆回去：“咱小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咱们跟沈家算不上高攀，魏家祖上得过皇家御赐的牌坊，他们肯定没有过这风光！” 这边魏德平在使劲硬拗，魏小乔笑了一声，便收拾着要去医院，魏德平帮把魏小乔准备的早餐装好，又道：“送了小宝上完学，我去医院陪陪沈先生，放心吧，我尽说你好话！” “这事……你先别往外传，”魏小乔想了想，到底叮嘱道：“我跟沈默亭目前还只是普通朋友。” “那你可得快着点，”魏德平眼睛闪了闪，凑近魏小乔道： “那位严小姐……可不好对付啊！” 魏小乔看看魏德平，道：“我没事对付她做什么，不过她要对付我，可就两说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认知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德平抓抓自己脑袋，乐了起来：“我还真瞎操心，咱们小乔打小就是女中豪杰，管她什么盐小姐、糖小姐，统统不是你对手，大势所趋，沈总可就定下归你了！” 魏小乔急着要走，也没太注意魏德平说的话，等快到后院门口，才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瞪向还站在原地的魏德平。 魏德平接收到魏小乔的目光，很聪明地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接着便蹿进餐厅 瞧着魏德平背影，魏小乔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小乔打车前往医院，快到地方了，想起沈义达昨晚被送进医院，什么都没带，沈默亭留在病房，回头也需要洗漱用品，索性让司机拐了个弯，到那家常去的便利店买齐了牙刷、牙膏、毛巾之类，又瞧瞧人家店里热腾腾的粥，知道沈默亭就好这一口，随手要了两份。 魏小乔赶到医院时，病床上的沈义达已经醒了，两手搭着后脑勺，人靠在床头，眼望着天花板，像在想心思。 等注意到魏小乔进来，沈义达一笑，嗓门压得极低地道：“来啦？” 魏小乔一进病房，就已经注意到，沈默亭正蜷缩在角落那张小床上，看上去睡得挺沉，于是也小声回了句：“沈先生，早！” 把手里提着的早餐放到床对面的电视柜上，魏小乔走到病床边，轻轻地问：“沈先生，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疼肯定是有点，可还受得住，我年轻时闯码头，折胳膊折腿的事遇到不少，也算习惯了，”沈义达挺无所谓地道，又拿手点了点沈默亭：“这孩子最辛苦，我吊了一晚上的水，他就在旁边守着，一直撑到天快亮才去睡。” 魏小乔这时注意到，沈默亭身上当被子盖的外套斜到了一边，眼见着快要掉到床下了。 于是魏小乔轻手慢步地过去，先是将外套捡起，小心翼翼盖到沈默亭身上，后来想了想，魏小乔又把自己穿过来的风衣脱了，给沈默亭盖到了腿上。 趁机会难得，魏小乔还偷偷瞧了沈默亭几秒，发觉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嘴也抿成一条线，那表情……就跟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魏小乔收回视线，刚转过身，正碰到沈义达笑眯眯投过来的目光。 顿时，魏小乔有一种被人窥破心思的羞怯，避开沈义达的目光，支吾一声，拿出带来的洗漱用品，放进浴室，再出来时，问道：“沈先生，要不要用早餐？” 沈义达摆了摆手：“等一会吧，我暂时不饿，默亭醒了，我再跟他一道吃。” 魏小乔也没勉强，怕早餐凉了，把保温袋又拉紧了点。 护士从外面进来，看到魏小乔，直接将账单递过来：“小姐，有空去把费用交一下，昨天的快用完了” 魏小乔接过账单，谢过了护士，便听见病床上的沈义达道：“听默亭说了，昨天他赶到的时候，你连手术费都帮我交了。” “都是街坊，应该的！”魏小乔看完账单，随手放进自己口袋。 “回头你把账单给默亭，他会处理的。”沈义达又道。 魏小乔瞧了瞧那边的沈默亭，看来回头还是得找这家伙要钱，沈义达的意思，这钱归沈默亭来出，要是再算了算，说不定真得从工钱里扣了。 沈义达又笑着道：“看得出来，你和默亭相处得不错，默亭对别的女孩，可没像对你这么随意。” 随意……魏小乔不免摸摸鼻子，感觉这不太像褒义词。 “我这儿子，”沈义达似乎来了兴致，竟跟魏小乔聊起了沈默亭：“从小他就比一般人聪明，我跟你说过没有，默亭拿的那个国际建筑师执照，据说是世界上最难考的证书，他一次就过了，我因为从小家里贫困，书读得不多，那帮商场上的朋友，表面恭维，其实背地里都笑我大老粗，可谁想到我儿子这么厉害，给老子争了脸，照这个趋势走，我家念念说不定以后能戴上博士帽！” “您倒不怕把念念给累坏了！”魏小乔笑着调侃。 “念念才两岁，脑子转得就飞快，小嘴吧嗒吧嗒的，”沈义达提到孙子，眼睛都亮了：“对了，有一回我过来，瞧见他和你那个小堂弟靠在望远斋石狮子边聊天，两个孩子岁数差那么多，居然能讲到一块，也是有意思啊！” “我堂弟……有轻微抑郁症状，其实这要感谢念念，我相信，是因为有他的作伴，小宝才慢慢地学会了跟人交往。”魏小乔感叹道。 沈义达眼睛闪了闪，这时朝魏小乔招了招手。 等魏小乔到了跟前，沈义达道：“不瞒你说，默亭小时候也得过这种病，我那时也搞懵了！” “不会吧？”魏小乔有些吃惊，不由朝着那边的小床看过去，沈默亭居然得过抑郁症。 再一琢磨，魏小乔恍然大悟，难怪那次在医院见到小宝，沈默亭竟一下子指出了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原来是久病成医啊！ 沈义达道：“后来找了不少心理医生，虽然都说他已经治好了，可瞧着这孩子越来越孤僻，整天独来独往，也就和他哥哥还有芷仪能讲上两句，我总担心他是落下了病根，后来默亭迷上建筑，我那时还想，反正也不用他继承家业，就让他找点喜欢的事做，结果……他居然做到了顶级。” 瞧见沈义达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魏小乔便捧了一句场：“沈总如今可是瓷器街上的男神，家家都要请他修房子，不过吧，人就是高冷了一点，没多少人敢主动跟他搭讪。” 沈义达赶紧摇手：“你别误会，这孩子就是性格内向，容易让人以为他不好相处……默亭吃亏就吃亏在，什么事都不爱说出口。” 魏小乔眨了眨眼，沈义达对自己这儿子还是认知不足，沈默亭其实就是不好相处。 “沈先生这么了解我？”病房里，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魏小乔一愣，瞧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小床上坐起的沈默亭。 沈默亭扯开盖在身上的衣服，还把魏小乔那件风衣拿在手里瞧了瞧，随后将风衣放下，站起了身。 “是不是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沈义达笑着问道，语气里竟有些小心翼翼。 “知道吵，还说那么大声！”沈默亭貌似不满地回道，直接朝着浴室走去。 魏小乔也反应过来，刚才她跟沈义达聊得太入神，好像是忘了压低嗓门。 “知子莫若父，默亭认识你之后，状态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他整天闷不吭声，”沈义达赶紧又低声道：“现在啊，只要有小乔你在，默亭话还真不少。” 这个评价……魏小乔也只能笑笑，走到小床那边，穿回自己的风衣。 过了一会，沈义达突然发起感慨：“其实住医院也挺好，虽然摔了一跤，老命差点丢了，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可这里热闹啊，来来回回都是人，我那孝顺儿子又陪在身边，比孤零零待在酒店房间，真是开心多了，这地儿真比总统套房还舒服！” “沈先生的意思，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沈默亭又出了声。 魏小乔回头看看，沈默亭明显已经洗漱过，刚才他背光坐在床上，瞧着不太清楚，此时明显可以看到，沈默亭下巴上露出了微须。 居然，有一点不同往常的帅劲！ “默亭，这段时间，爸爸只能靠着你了，就替我在你附近租一套房子，我出院以后，能住得离你和念念近一点？”沈义达巴巴地问道。 魏小乔这才明白，沈义达刚才感慨那么一大堆，全是说给沈默亭听的，这父子俩也有意思，天天斗着小心思。 “小乔，”沈默亭突然问魏小乔：“锦城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养老院，费用不在乎，只要能照顾行动不适的……” “我不去，我有儿子、孙子，为什么要住到那种地方！”没等沈默亭说完，沈义达立刻嚷了起来：“那里都是七老八十的人，我还不老！” 魏小乔没忍住，到底笑了出来，沈默亭明摆着在故意吓沈义达。 “你是不老，还想东山再起呢！”沈默亭嘲讽道。 顿了片刻，沈义达长叹一声：“你瞧瞧我这动都不能动的样子，还怎么东山再起？” “说吧，昨晚到底怎么摔的？”沈默亭坐到床边，抱着双臂看向沈义达。 “我在洗澡，不小心滑倒，”沈义达说到这里，近乎发誓地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沈默亭好半天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沈义达。 魏小乔有点瞧不下去，对沈默亭道：“可以了吧，你爸受着伤呢，而且昨天是你不对，他打你电话也不接，感觉你倒有理了？” 显然知道有人替自己撑腰，沈义达先是感激地冲魏小乔笑笑，随后竟告起了状：“没事，默亭不喜欢别人打扰，经常不接我电话的，我不怪他！” 沈默亭眉头拧紧了，看着很不高兴。 这下魏小乔和沈义达齐齐地看向沈默亭，等着他后面的反应。 停了一分多钟，沈默亭才开口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任何人给我打电话，我都会接。” 魏小乔笑了，看向沈义达，沈义达表情多少有些激动，似乎没想到，沈默亭会给出了一个不像道歉的道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缘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不过，”沈默亭接着又来了一句：“沈先生，以后这种小花招别再用了，大概你自己都没想到，会玩得这么大吧，胫骨粉碎性骨折，为了施苦肉计，用得着非得砍自己一刀？” “你怎么说话呢！”魏小乔赶紧要阻止，感觉沈默亭太不给自己父亲面子了。 “我真是不小心的！”沈义达还在解释，可瞧得出来，神色有些讪讪。 魏小乔心里动了动，难道沈默亭猜对了，沈义达真是在使苦肉计，就为了能……跟儿子待得近一点？ 真要如此，魏小乔反而更同情沈义达了。 魏小乔到底生出恻隐之心，干脆发出了邀请：“沈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出院之后，可以到御品轩来住，我想办法腾一间屋出来，让您先落个脚，回头再帮您找……” “你这么爱多管闲事？”沈默亭不悦地扫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自然也瞪了回去，正要开口，沈默亭朝沈义达伸出手：“租房子要钱，医疗费要钱，另外以后的生活开支，你的卡呢，没钱……什么都免谈！” “有钱，爸爸我什么都缺，就不缺钱！”沈义达忙不迭地回道，随即开心地大笑。 看来沈默亭还是让步了，魏小乔在旁边看着，也替沈义达高兴。 沈默亭没笑，走到电视柜那边，打开魏小乔带来的早餐，问了一句：“你送那么多粥做什么？” 魏小乔瞅了瞅沈默亭，故意带着嘲讽地道：“我自己做了粥，又怕沈总要求高，我的手艺不能满足你娇贵的胃，又去便利店买了一份。” 口中说着，魏小乔眼睛却盯住了沈默亭，竟有些紧张，他会挑哪些一份。 结果真没让魏小乔失望，人家选了便利店的那份，完全不屑去看旁边玻璃碗中，魏小乔一大早熬出来的粥。 “护工的事怎么办？”沈默亭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 魏小乔帮沈义达打开床上的搁板，把早餐端到他面前，又细心地拿过湿巾，让他擦了擦手，才递过勺子，口中还在回沈默亭的话：“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跟护士说了，有合适的，就让人家过来。” “默亭，你和小乔都挺忙，回头护工来了，你们不用守在这儿，早晚来看一趟就行，过两天把念念带过来让我瞧瞧。”沈义达看向沈默亭，话说得非常通情达理。 沈默亭没有理沈义达，一份粥很快喝完，像是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拿过另一份。 大概沈默亭吃东西的样子太香，沈义达像是有些馋了，问沈默亭：“什么粥，这么好喝？” 沈默亭看了看他，把已经打开的粥，递给了沈义达。 沈义达接过粥尝了一口，表情便慢慢变了，对沈默亭道：“觉不觉得，这粥跟你妈煮的，是一个味道？” 魏小乔有些愣住，在她看来，那家便利店的粥实在普通，她尝过，没觉得有多好，结果居然还得到了沈家父子的青睐。 眼见着，沈义达将那一份粥“咕噜咕噜”喝完，最后又赞了一句：“多少年没喝过这么香的粥了，小乔，你这手艺不错！” “这是在便利店买的。”魏小乔笑了笑道，心想今天算是白忙活了，特意一大早煮的粥，结果无人问津。 “默亭的妈妈不会做饭，只有粥，煮得特别香，”沈义达吧唧了一下嘴：“香啊，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沈先生，我妈哪一年死的？”沈默亭冷不丁问了一句。 因为沈默亭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沈义达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沈默亭似乎毫无所觉，拿起魏小乔带来的三明治，撕开外面保鲜膜，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嚼得……没心没肺。 “你妈去世快20年了！”沈义达喃喃地道，此时脸上笑容尽失。 沈默亭一块三明治已经下肚，这时一伸手，又拿了一块。 魏小乔旁观了半天，她不清楚沈家父子心里有什么隔阂，不过能感觉出来，沈默亭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捅他亲爹一刀。 这不孝子啊！ 既然是旁观，魏小乔也不想随便插嘴，干脆将小床叠起，准备送回护士站。 这边魏小乔刚出了病房，便听到身后沈默亭的手机响了，等魏小乔再回来，发现沈默亭拿着手机站在病房门口，像是刚刚结束和谁的通话。 “你去忙吧，我在这儿陪一会，回头我二叔也过来，护工没到的话，就让他先照顾着。”魏小乔随口说了一句，便准备绕过沈默亭进到屋里。 “我舅舅要过来，我去接一下！”沈默亭说着，便往电梯间走去。 瞧着沈默亭走远了，魏小乔不免在心里嘀咕，昨天她可是把徐兆峰给得罪狠了，回头再遇上，想想还挺尴尬。 病床上的沈义达神色有些郁郁，大概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又回来的魏小乔。 “默亭那位舅舅说一会要来看我，”沈义达哼哼道：“真不想见！” 魏小乔差一点乐出来，她竟跟沈义达想到了一块。 “当年我同我岳父做了一笔生意，不知道为什么，他老人家看上我，非要招我当女婿，”沈义达突然提起了往事：“徐家是当地名门望族，我没想过高攀，而且那时候，我也有了未婚妻，本来已经婉拒徐家，是徐兆峰找到我，跟我讲了一大堆厉害得失，也怪我自己，那时候太想出人头地，到底动了心思……” 沈义达话说到此，深深地叹了一声，颇有些难以释怀的无奈和悔恨。 “徐兆峰年轻时就是厉害角色，最会玩弄人心，他要是打定主意逼你走独木桥，绝不会允许你踏上阳关道，以前他对付的是我，现在又要对付我儿子。”沈义达说完这句，又吐了一口气。 既然马上有客人要来，魏小乔便去收拾搁板上没有吃完的早餐，怕沈义达刚才吃得不多，问道：“沈先生，要不要再来一点？” 沈义达摆手，继续道：“我和我太太的婚姻就是个错误，她是大学生，气质高雅，喜欢艺术，我没念过什么书，一心只想发财，不是她做得不好，是我不负责任，不仅害了她，也伤害到了孩子们，以前算是功成名就，还可以骗骗自己，想要成功就得付出代价，等到了现在，一败涂地了，我才发现，这辈子活得有多愚蠢！” 魏小乔感觉，这时候的沈义达只是想倾诉，并不需要劝解，于是默默地在旁边听着。 “当年默亭的妈妈在家里的卧室自杀，是他第一个发现的，那时候，我太太都已经僵硬了，默亭不到10岁，被吓得不轻，后来有两年时间，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抑郁症……就是那时候得的，其实我们父子当年感情很好，可从那之后，我是说，从他母亲去世的那天起，这孩子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魏小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亲眼目睹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时，会是怎样恐怖的感受。 “我……一直想补偿怀阳和默亭，可我知道，自己注定是个失败的父亲，”沈义达苦笑一声，抬头看向魏小乔：“越想做好，却做得越糟糕。” 有敲门声传了进来，魏小乔看了一眼，一群人出现在病房。 徐兆峰走在最前面，看见魏小乔，略怔了一下，眉头随即皱起，却还算顾及面子，朝魏小乔微微点了点头。 魏小乔也以目光致意，随即走到病房的窗边，决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义达，怎么会突然受伤？”徐兆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姿态闲适地看向沈义达。 魏小乔没有发现沈默亭跟进来，却注意到了此刻已站在徐兆峰身后的严芷晴。 “大哥您百忙之中能来看我，我感激不尽！”沈义达方才那副郁闷表情不见了，笑呵呵地看向徐兆峰。 “这么多年的兄弟，何必说这种客套话，昨天听说你受伤，我一晚上都没睡好，终究岁数到了，凡事都得要小心，伤到、碰到哪里，可都不是小事。”徐兆峰颇为关心地道。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问了：“沈伯父，二哥是还没到吗？” 沈义达看了一眼严芷晴：“他刚才说出去接徐先生，大概走岔了！” “默亭知道你摔伤，昨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就算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芥蒂，那孩子像我们徐家人，不记仇，重道义，该尽的责任，他一定会尽，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徐兆峰十指交握，面带微笑。 “大哥说得没错，父子血缘摆在这儿，是我的儿子，就是我儿子，对了，他也挺辛苦，照顾了我一晚上，有儿子的好处，这时候就瞧出来了，”沈义达望向徐兆锋，颇有些炫耀地道：“大哥，在这一点上，我比您有福气啊！” 徐兆峰没有说话，只是同沈义达对视着，面上似笑非笑。 “对了，小乔，你过来！”沈义达转头叫了一声魏小乔。 魏小乔没想到，这边还需要自己上场，犹豫一下，走了过去。 “小乔是默亭的女朋友，他还没来得及介绍给大哥吧，多亏小乔，这孩子有心，没事还记得打电话问候我，是小乔第一个发现我受伤，赶紧叫了救护车，把我这条命救回来，我对小乔很满意，不要太满意了！”沈义达这时笑得越发开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怨念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和徐兆峰表面上言笑宴宴，暗里却风起云涌，魏小乔这条池鱼，于是很不幸地……被殃及到了。 此刻，徐兆峰视线落到魏小乔身上，带着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不满意。 无可否认，徐兆峰很让人有一种压迫感，好在昨天魏小乔已经跟这一位打过交道，还说了非常大不敬的言语，算是有一点经验，反正给人的“坏”印象已经圆不回来了，魏小乔也不打算往回捞，索性镇定地朝徐兆峰望了回去。 “魏小姐和默亭认识了多久？”徐兆峰打量着魏小乔问道。 魏小乔望着天花板，算了一算：“也就几个月吧！” 徐兆峰似乎觉得好笑，转头对沈义达道：“义达，我一向觉得你为人严谨务实，只是这一次，我无法理解，对于默亭和什么样的女孩在一块，还有对方的家世背景，你似乎并没有认真斟酌过。” 沈义达一脸无所谓地道：“大哥，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他们看中的，是两个人合不合得来，我只是尊重儿子的选择，小乔人品没问题，至于家世……我沈义达就是个暴发户，除了铜臭，什么都没有，不定还高攀了人家。” 听到沈义达这一句，魏小乔瞧了瞧他，还真头一回听人自称“暴发户”，其实沈义达自从丢了公司，也不知道是心灰意冷还是看破世事，反正变得挺接地气，也挺风趣。 大概注意到魏小乔望过来，沈义达还不无自嘲地解释了一句：“我太太的娘家人，这么多年了，背地里都叫我‘暴发户’，暴发户的儿子，你想想，能高贵到哪里去！” “没想到，义达你现在倒豁达了，”徐兆峰不无讥讽地道：“默亭一直想学建筑，当年录取通知都下来了，我还记得你那时暴跳如雷，要不是我赶到，你就把通知书给撕了，当初你不该管的非要管，现在怎么了，该管的……反而不管了？” 魏小乔听得眼睛直眨，没想到沈家父子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刚才沈义达说了一大堆父子情深，沈默亭应该是听到不少，可表情总带些不屑。 沈义达眼角明显抽了抽，却很快应对道：“该管的……大哥是指默亭选什么样的女孩做太太这事吧，不怕说一句您不高兴的话，我自己在婚姻上栽了大跟头，就盼着唯一剩下的儿子，以后过得舒心，别为了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不痛快！” “所以，义达你是觉得，当初我非要把你和默亭的妈拉在一块，令你受了很大委屈？”徐兆峰瞪着沈义达质问道，随即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人：“你们都出去！” 眼见着，徐兆峰那些随员全退到了外面，只有严芷晴没有挪窝，拿眼盯了魏小乔半天，显然是跟她较着劲，打算敌不动，我不动。 “芷晴，带魏小姐一块出去，然后打电话问一下默亭在哪，让他过来沈先生病房，正好聊一聊！”徐兆峰对严芷晴吩咐道。 “好的，徐舅舅！”严芷晴立刻回道，冷冷地对魏小乔递了一个眼色，示意跟她离开。 感觉后面的话的确不适合自己听，魏小乔也不想留下，便抬脚要走。 “还得请大哥见谅，我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旁边总得有个人照顾，这是医生要求的，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把小乔这孩子当自己人！”沈义达笑眯眯地看着徐兆峰，直接丢过去一个软钉子。 魏小乔已经绕过床尾，这下尴尬了。 徐兆峰表情倒没有变化，严芷晴脸却拉得好长，死死地瞪着魏小乔。 最后是徐兆峰侧头，看了严芷晴一眼，严芷晴即便不甘心，在接收到徐兆峰的指示后，也还是出了病房。 魏小乔心里叹气，又站回到窗边，无聊地抬头望着天花板。 徐兆峰再次开了口：“刚才说到哪里，对了，你说跟我妹妹结婚，委屈了你，我就想问问，你难道记性这么不好，这一段让你委屈的婚姻，到底成就了谁，又……毁了谁？” “大哥，委屈这话可是你说的，那些老黄历，还提它做什么，”沈义达呵呵地笑道：“撕通知书的事，根本不存在，当初我是希望默亭学商科，可他非要跑去念建筑，我有点不高兴也正常，可之后默亭那么贵的学费，还不都是我掏的，毕竟是亲生儿子，”沈义达说到这里，明显开始炫耀：“我跟默亭毕竟是父子，小事上争争吵吵，轮到大事，就看出来父子感情了，昨天我突然病倒，他非要过来尽孝，陪了一晚上，赶都赶不走！” 徐兆峰：“……” 魏小乔旁观到此处，已经有了心得，两位大佬之间也不知道存着多大的怨念，以至于每一句、每一字的，都恨不得直刺对方心窝。 “大哥，我理解您的心情，”沈义达似乎占了上风，居然语重心长起来：“默亭外公在世的时候，也曾经跟我提过，徐家第三代里头，只有怀阳和默亭两个男丁，他当时就有把默亭过继给你当儿子的意愿，不过被我婉拒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儿子，再说，大哥你已经有四个女儿，哪会稀罕我家那小子！” 徐兆峰神色越发不悦：“一直以来，默亭都是徐氏家族的成员，现在外面谁不知道，我已经把他视为徐家下一代接班人，既然对他有这么高的期许，我有责任纠正他目前已经出现偏差的想法。” 魏小乔突然听懂了，原来徐兆峰这回过来，并非为了所谓徐严联姻，居然是想劝沈默亭当他的接班人，话说，徐兆峰真是万中挑一的好舅舅。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徐兆峰或是沈义达，明摆着都有直男癌，凭什么家业只有男的才能继承，比起来，她爷爷和爸爸真不太通透，女孩子哪点比男孩子差了！ “默亭姓沈，要继承也得继承沈家的事业，其实您也瞧见了，他还真不稀罕当什么接班人，”沈义达倒是一脸笑意，甚至劝起了徐兆峰：“大哥的好意，我代儿子心领，别费这功夫了，他没打算接沈氏，更不会觊觎舅舅家的产业。” “沈氏？”徐兆峰冷哼一声：“义达你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吗，你的沈氏已经不复存在了，我随时都可以替它改名！” 原本还笑眯眯的沈义达，脸一下子绷脸紧，显然是被徐兆峰的话戳中了痛处。 然而，几秒之后，沈义达又堆起笑容：“默亭现在开间小工作室，整天自得其乐，您没觉出来吗，他现在过得开心自在，至于徐氏，您那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精明强干，不如您在里头挑一位？” 徐兆峰的头微微地昂起，眼神冰冷地瞅着沈义达，倒是沈义达笑得越发得意了。 此时尴尬的当属魏小乔，神仙打架，她一个凡人，可不是进退两难吗！ 幸亏这时，沈默亭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正一眼不眨地盯住魏小乔的严芷晴。 “默亭，你舅舅来了！”沈义达面带微笑地招呼道。 徐兆峰转头问沈默亭：“刚才去哪儿了？” 沈默亭道：“在下面接到姨妈电话，陪她聊了几句，我都忘了，今天是我妈冥寿，如果活到现在，她也才五十来岁。” 说着，沈默亭将脸扭向窗户那边，目光越过魏小乔，望出了外面。 无论徐兆峰或是沈义达，几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怅然神情。 “默亭哥，死者已矣，伯母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一直放不下。”严芷晴倒说话了。 徐兆峰凝神注视了沈默亭片刻，这时站起身道，道：“默亭，昨天我已经把想法全部告诉了你，芷晴跟我说过，你的工作室办得不错，对于你在建筑方面的才华，我一向给予肯定和欣赏，不过，人不能耽于安逸，要不断突破舒适区，好好考虑，舅舅给你一个更能发挥才干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我相信，你会取得比我更高的成就。” “大哥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沈义达又开始怼上徐兆峰：“为了把我儿子拉去接班，你们就非要灭了我那间小公司？” 这话问得犀利，徐兆峰眉头明显皱了皱，却没有回答沈义达的诘问。 魏小乔正在琢磨，如果沈氏算是“小”公司，徐兆峰要送给沈默亭的，那得是多大的一份家业啊，这家伙运气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选择。 “默亭啊，我已经把小乔介绍给你舅舅了，”沈义达话锋这时一转，笑道：“你舅舅也不通情理，头回见未来外甥媳妇，也没给个见面礼，不怕我们小乔不高兴。” 魏小乔啼笑皆非，沈义达本来就跟徐兆峰有仇，这是顺手替她也拉一拉仇恨。 “沈先生好像也没给过见面礼。”沈默亭冷不丁来了一句，倒像是在挺徐兆峰。 魏小乔一愣，眼睛直直地盯向沈默亭，心里一阵狂跳，沈默亭这话的背后……好像有点意味哦！ 沈义达倒一脸坦然，笑呵呵地道：“怎么没给，那只钧窑花盆一直搁在小乔那儿，这见面礼还不厚？对了，我本来还有打算，要亲自到美国去见见魏先生夫妇，谁想到腿坏了，不过小乔你放心，我们沈家诚意十足，就算现在家里的公司被人算计光了，我还是有点底子的，该出的聘礼，一定会尽全力！” 魏小乔拿眼瞟了一下沈默亭，这人表情淡淡的，与之相比，他身后的严芷晴，脸已经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 第一百二十章 撇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话聊到这份上，显然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徐兆峰明显强忍不悦站起身，用手拍拍沈义达肩膀，也不知道是表达什么，随后便出了病房。 沈默亭出去送客，等人都走光了，沈义达一脸的快意。 魏小乔在旁边瞧着，不免想起第一次见到沈义达，他那时被众星捧月、前呼后拥，端的架子比徐兆峰还大，如今沈义达姿态放松下来，感觉气质跟老魏竟有点相像，说不定以后两人见了面，还能谈到一块去。 “沈先生，在乐什么呢，这么开心？”魏德平从外面进来，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魏小乔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居然想到了家长见面，脸竟有些微红。 “德平啊，我正着急，你就来了，太好了！”沈义达看到魏德平，显然比对他那位大舅子热情多了，干脆直呼其名。 “我们小乔怕您在病房寂寞，特意嘱咐我过来陪您坐坐。”魏德平一开口，便有意无意替魏小乔说好话。 “小乔细心啊，这孩子……我实在喜欢！”沈义达连连点头。 魏德平将手里提着的一袋水果交给魏小乔，随后跟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副象棋，冲着沈义达举了举：“沈先生，瞧瞧这是什么！” 看到象棋，沈义达眼睛立马亮了，催着魏德平帮他放下床上的搁板，随后，一条腿被吊着，一只手还插着针头输液，沈义达倒兴致勃勃地跟魏德平对弈起来。 瞧着这二位算是玩到了一块，魏小乔收拾东西，也打算走了。 “沈先生，我先回御品轩，如果您不嫌弃，中午我让人给您送午餐过来，您喜欢吃些什么？”魏小乔问了一句。 “好，什么都行，小乔你替我费心了！”沈义达点了点头，显然顾不上回答魏小乔，一心扑在棋盘上。 魏小乔笑了笑，又嘱咐魏德平下过一盘，就让沈义达休息片刻，便往外走去。 魏德平一心二用，又叫住魏小乔：“小乔，我那只花鸟瓶，你得空赶紧帮我修啊，我连下家都找好了！” “知道了！”魏小乔应了一声，脚已经迈出了病房。 刚站到门口，魏小乔一抬头，看见沈默亭靠在对面墙上，而严芷晴在路当中杵着，本来走廊就不宽，两边人来人往，只得绕开她，严芷晴站得姿势倒优雅，却丝毫没意识到，挡了别人的道。 看了两人一眼，魏小乔也没打算招呼，便朝电梯间那边走。 “到哪儿去？”沈默亭瞧着魏小乔问道。 既然人家问了，魏小乔停住脚步：“交钱，然后回家！” 严芷晴正好转头，彼此视线又对上，魏小乔明显感觉出，两记眼刀凌厉地射向了自己。 “我下去把今天的费用交了，护工一会就到，我二叔正好过来，先照顾你爸一会，我店里还有事儿，你们慢聊！”魏小乔言简意赅地把事情都说完了。 “魏小姐，不麻烦你了！”严芷晴立刻道。 魏小乔看向严芷晴，知道对方还有下文。 严芷晴却又不说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随后对沈默亭道：“舅舅是好意，以沈伯父的身份，住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回头有亲朋好友过来探望，无论对沈氏还是你的形象都不好，他让我们尽快给沈伯父换私人病房，我助理已经安排好，一会我们陪沈伯父搬过去吧！” 魏小乔不自觉地撇了撇嘴，沈义达住的是单人病房，虽然称不上装修豪华，可胜在设施齐备，视野开阔，又离医生办公室近，当然，有钱人要的是气派和面子，魏小乔没法理解，也不想多嘴，只是心里颇不以为然。 严芷晴继续道：“二哥，我还让人在联系S国那边的骨科专家，请他们过来会诊，务必要给沈伯父最好的治疗。” “芷晴你不用管了，这里医生不错，沈先生住得也挺好，没必要搬来搬去，而且他以后坐吃山空，用不着摆排场给谁看！”沈默亭看来没打算接受人家好意，话也说得直白。 “这是舅舅的心意，二哥，你要是拒绝，我不好跟二舅交代。”严芷晴还在笑着道，可眼神却显出了失落。 “我会自己跟他说。”沈默亭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朝着电梯间那边走去。 魏小乔一直在观察严芷晴不断变化的神色，以至于沈默亭离开，居然都没发觉。 “魏小乔，还愣着做什么？”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啊？”魏小乔先没反应过来，转头朝着叫她的人望了过去。 “不是说要走吗，一起吧，我也回工作室。”沈默亭说完，扭头就走。 怔了几秒之后，魏小乔又瞟了瞟脸上再度挂上冰霜的严芷晴，便往沈默亭那边走去。 “不跟你爸说一声？”魏小乔总算追上沈默亭，问道。 “有你二叔陪着，沈先生还没脆弱到离不开我。”沈默亭说着，人已经站在了电梯外。 魏小乔站在沈默亭身后，又想起严芷晴刚才变幻莫测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不厚道，看到严芷晴在沈默亭面前吃瘪，就是觉得爽！ “至于笑成这样！”魏小乔听到有人吐槽了一句。 等魏小乔抬起头，沈默亭早进了刚刚打开的电梯，正拿眼盯着她。 坐进电梯，魏小乔隔着门缝，看到了也走过来的严芷晴，不免又瞧瞧半低着头的沈默亭。 魏小乔跑去窗口缴费，难得沈默亭很耐心地等在医院大门口，随后两人一起走到出租车停靠站。 等了好长时间，魏小乔也没看到有出租车过来，不免有些着急，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沈默亭，随便找了个话题：“真羡慕你呀，人人都想让你继承家业，这什么运气呢，让人羡慕嫉妒恨！” “又想问什么，今天听的八卦还不够多？”沈默亭手插在裤兜里，看也不看魏小乔。 见沈默亭又摆出他那副招牌的傲娇表情，为避免被怼，魏小乔聪明地闭了嘴，拿出手机，打算再等不来出租，就要叫车了。 “话才说一半，后面呢？”没想到沈默亭又主动开了口。 “后面当然还是八卦！”魏小乔白了沈默亭一眼。 沈默亭笑了笑：“你都这么羡慕我了，我就跟你说说，其实继承家业是我舅舅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们这一代人的观念，都有些陈腐，我没想过占表姐们的便宜，而且外公家的产业太庞杂，里面的水比沈氏还深，我不想淹死到在里面。” 魏小乔被勾起了兴趣，故意怂恿道：“你舅舅肯定比你爸还有钱，你那么爱钱,好好考虑一下？” “谁说我爱钱？”沈默亭挑了挑眉毛，一脸的不屑。 魏小乔一边操作叫车软件，一边道：“其实你去继承家业也不错啊，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地做小生意，成天还得跟人讨价还价，多丢沈总的脸啊！” “说话别含沙射影，提醒你一下，付工程款的日子快到了，有这功夫跟我在这闲拉西扯，还不赶紧弄钱去，我已经画好了御品轩的彩绘，师傅已经在接洽当中，这回工程量很大，费用也不少，要是停工，你自己负责！”沈默亭冲着魏小乔道。 “要不这样，我把你爸送我的‘见面礼’抵给你，足够御品轩的工钱了吧，多出来那1000来万，我也不找你要，这生意，你能赚不少哎！”魏小乔说着，捂着嘴笑出来。 沈默亭上下瞧了瞧魏小乔：“你倒是会算计，可惜那花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沈先生连边都沾不上，你真想要见面礼，直接找他要钱，你有本事的话，无论弄多少，全都归你！” 魏小乔笑了半天，正好瞧见车到了跟前，也没招呼沈默亭，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沈默亭转到另一边上车，看了看还在乐不可支的魏小乔，顾自摇摇头。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瓷器街的牌坊下。 沈默亭一下车，便往瓷器街里走，魏小乔晚一步下来，小跑着跟了过去。 显然知道魏小乔到了身后，沈默亭头也没回地问：“又想说什么？” 魏小乔的确很想说什么，结果被沈默亭这么一问，反倒说不出口了，鼓了半天勇气，又刻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才把话讲了出来：“那个说到‘见面礼’，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把我们当成一对了，你有什么看法？” 沈默亭停步，先是转头瞧了一眼魏小乔，然后抬头望天，好像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才道：“以后我会处理。” 魏小乔定定地看着沈默亭，什么叫“以后处理”，这根本不是她要的答案好不好！ “还有什么想问的？”沈默亭像是在研究着魏小乔的反应。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问的，魏小乔头一昂，故作轻松地道：“好吧，记得处理哦！” 说完，魏小乔快步地朝御品轩走去，完全不管身后的沈默亭，也没注意到，人家朝着她瞧了好半天，嘴角渐渐地翘了起来。 快到下午的时候，魏小乔在工作室接到魏德平电话，说是沈义达拉着不让他走，叫魏小乔帮忙去接一下小宝。 魏小乔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赶去小宝学校。 等魏小乔带着小宝放学回来，一个小家伙正坐在御品轩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早就在那儿翘首以盼了。 “小宝哥哥！”看到小宝出现，念念先是由保姆帮忙，从台阶上小心地下去，随即便撒欢地跑向小宝。 接下来的一幕，让魏小乔看得直笑，两个小孩抱在了一块，就跟久别重逢一样。 保姆走过来，对魏小乔道：“念念快成习惯了，每天这个点，都会等着小宝放学。” 就在两个小孩一人拿着根棒棒糖，手牵手往御品轩里走时，保姆倒拉住魏小乔，问道：“沈先生那边，情况还好吧？” “粉碎性骨折，做过手术了，这回吃的亏不小，伤筋动骨的。”魏小乔回道。 “到岁数的人，可真摔不得，”保姆看了看左右，凑近了魏小乔，小声地来了一句：“我今天才知道，你跟沈总俩个成了，恭喜你啊！” 这话题转得太快，魏小乔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吧，沈总没把你当外人，还有，严芷晴瞧你的眼神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还琢磨你们两个没仇啊，现在总算明白了，那是人家在吃醋！”保姆说到这里，咯咯笑了起来。 “其实……没有啦……”魏小乔想要撇清，才发现有点说不明白。 “其实什么呀，牛奶奶都说是了，老人家看准的事，肯定没有错，牛奶奶也有意思，今早跟我讲，以前还想撮合你和牛家保，结果牛家保自己不上进，错过了小乔这么好的姑娘，这回只能在家里偷着哭了。”保姆越说越乐。 魏小乔哭笑不得，感觉用不了多久，瓷器街的人都知道她和沈默亭成了一对，问题是，沈默亭都还没承认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把柄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第二天一早，魏小乔准备好早餐，打算送到医院去。 御品轩外，牛家保靠在车边，懒懒地瞧着从里头出来的魏小乔。 “送我？”魏小乔笑吟吟地走到牛家保跟前。 牛家保也不说话，起身又准备去拉后车门，魏小乔顺手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把，绕到副驾驶位上坐了。 等牛家保上了车，魏小乔打量着他，问道：“你够了没有，事情不都已经说清楚，还想怎么样？” “小乔，我现在是失恋哎，非逼着我强颜欢笑，你就那么狠心？”牛家保扮起了凄凉：“没有一个人理解我此刻痛苦的心情，我爷爷奶奶居然还看我笑话！” 打量了牛家保半天，魏小乔算是服了：“好吧，你可怜，请随意！” “知道我可怜就好，”牛家保作势抹了一把眼角根本没有的泪：“我的登山装备，记得快点买啊！” “搞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魏小乔气得笑起来：“放心吧，我说话算数，这两天手头紧，回头沈默亭把他爸治病的钱还我了，头一个把你的事儿解决！” “他要不还呢？”牛家保倒是想得周到。 “反正下个月给你买，”魏小乔故意恨恨地道：“我可不欠你吗！” “这就对了，我已经想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妹妹！”牛家保脸色一转，转瞬眉开眼笑。 魏小乔斜了牛家保一眼，干脆扭头看向窗外。 等两人到了医院，刚站上走廊，魏小乔就发觉不对劲了。 沈义达的病房门口，此时一左一右，杵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魏小乔看了看牛家保，问道：“沈默亭现在有钱了？还给他爸请保镖。” “没请，”牛家保摇头：“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沈总不找你，就得安排我，而且你也看出来了，沈总不是那种摆谱的人，难道是沈先生自己叫来的？” “不可能，他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魏小乔回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正准备进去，门右侧的西装男伸手一挡。 “小姐，这里是私人地方，请不要随意闯入！”另一名西装男直接发出警告。 “这里是医院，我们来探望病人，为什么不能进？”魏小乔反问。 没有人回答魏小乔，两个西装男面无表情地用身体堵住了门。 “你们哪来的？”牛家宝立刻急了。 那两人干脆装起哑巴，还纹丝不动。 “伯父，舅舅昨晚斟酌了好久，觉得还是S国那边的医疗技术才让人放心，他今早临上飞机，特意把这事交给我，要尽快帮您办理转院，”从门里传出了严芷晴的声音：“您看，大夫都已经来了，他会负责您转院期间的治疗，保证万无一失。” 魏小乔皱了皱眉头，昨天是换病房，今天又要转院，不知道徐兆峰的事儿，怎么会那么多？ “我刚才已经通知这边医院，要给您转院，下午专机就会抵达，如果您需要的话，相信二哥一定会乐意陪您回去。”严芷晴说得兴致勃勃。 “徐兆峰吃饱了撑的吧，管到老子头上来了！”沈义达在病房里嚷起来。 严芷晴还在那不紧不慢地解释：“舅舅是关心您身体，锦城这里，除了二哥，也没人能照顾到您，等回到S国，那么多亲戚总能帮得上忙，也是替二哥解除后顾之忧。” “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沈义达高声道：“你们现在给我离开，老子不愿意，看谁还敢绑我走！” “伯父,您……”严芷晴似乎说不下去了。 牛家保在外听得乐起来，冲着里头喊了一句：“沈先生，要不要我现在报警啊，他们这是绑架！” 魏小乔忙拉住牛家保，他这一嗓门，周围人都看过来，别真把警察给招来了。 “谁在外面，”沈义达问道：“是牛助理？” 牛家保看了看还堵在门口的两名保镖，得意地问：“再挡啊，我真报警哦，你们这叫非法禁锢！” 严芷晴这时已经走出来，笑道：“牛助理，别开玩笑了！” 魏小乔看了严芷晴一眼，转身走到旁边，靠在墙上打起了电话。 “他们是徐先生特意留下来的保镖，不认识你们，才会挡一下，你闹什么呀！”严芷晴嗔笑着，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魏小乔身上。 魏小乔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正在等手机对面有人接听。 几秒之后，电话里传来沈默亭“喂”的一声。 “沈总，我正在医院，问你一件事。”魏小乔故意大声地道。 “问吧！”沈默亭回答。 “听说沈先生要转院，而且还是准备回到你们国内去治疗？” 沈默亭想了想。道：“我舅舅给我打过电话，说到了这事，到底回不回去，得看沈先生的意思，目前还没有决定。” 魏小乔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沈先生跟你说这事了？他有什么想法？”沈默亭倒问了一句。 “我还没见到沈先生，具体……该你自己去问，方便的话，快点来一趟医院，有事找你。”魏小乔说着，便要挂断电话。 “有话直说，什么事？”沈默亭显然听出了不对。 魏小乔注意到，严芷晴表情有些紧张地望过来，也没打算告什么小黑状，对电话里的沈默亭道：“你过来就知道！” 说着，魏小乔很干脆地挂了手机。 严芷晴走到魏小乔面前，面带微笑，可语气却明显是在质问：“你真以为，自己有本事拿定二哥？” “你这话，我听不懂。”魏小乔说着，朝严芷晴一笑。 “我知道你的打算，”严芷晴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其实说来也正常，许多出身普通的女孩，从小就做灰姑娘的美梦，想方设法要嫁进豪门，以为成为阔太太，就能名利双收，可她根本不懂豪门贵妇必须承担的责任，而这种责任能否很好地履行，靠的不是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家族，否则，就算一时梦想成真，迟早会有破碎的一天。” 魏小乔看向严芷晴，耸了耸肩，道：“严小姐道理还真一套一套的，不过，跟沈先生转院有什么关系？” 严芷晴盯了魏小乔好一会，冷哼道：“魏小姐真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感觉出人家口气里带上了威胁，魏小乔的脸一沉：“严小姐，不如指教一下，什么叫后路？” “我是说……”严芷晴昂了昂头：“关于那件元青花，我父亲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提出要跟你和解，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可你却不领情，你当然不知道，吴青山老先生不仅是大收藏家，吴氏家族在S国政商两界都有人脉，就连徐舅舅都要礼让他们三分，你现在一意孤行，非得跟吴老先生争个短长，让徐舅舅非常反感，你觉得这样做，对你的将来有好处？” 魏小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本来很简单的事儿，扯那么多做什么，那件元青花是真是假，找间专业机构检测一下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如果我错了，跟你们赔礼道歉，如果你们错了，就该为损伤我的名誉，公开认错，至于你刚才讲的那一大堆，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没有听懂啊，”严芷晴一脸嘲讽地道：“那我告诉你吧，沈氏是上市公司，作为前任董事长和总裁，难免会有把柄落在人手里，吴青山的小儿子在S国身任高职，你让他父亲下不来台，人家会善罢甘休？到最后被动的，可能就是沈伯父。” “我跟你们的事，用得着扯上沈先生，累不累啊？”魏小乔反唇相讥。 “我是告诉你厉害关系，你要想嫁进沈家，方方面面的事，都必须想到。”严芷晴神色有些不耐，显然是觉得跟魏小乔鸡同鸭讲。 魏小乔干脆叹了口气：“严小姐，咱俩谈不到一块去，我没你那么会深思熟虑，不过，我只问你一句，沈先生明摆着不乐意转院，你还打算强迫他？” “这事跟你无关。”严芷晴眉头皱了皱：“二哥一向听从他舅舅的话，魏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枉做小人了！” “是吗？”魏小乔直接笑了，心里真烦死了严芷晴，索性刺她一句：“沈默亭在婚姻大事上，好像还挺有自己主意的，你会不会太不了解他了？” 说完之后，魏小乔丢下严芷晴，朝病房那边走去。 两个保镖还在门口堵着，魏小乔盯了他们片刻，拉住旁边经过的护士，道：“麻烦你，这二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也不认识，现在搞得我们进不了病房，能不能请医院保卫部来处理一下？” 护士昨天来给魏小乔送过账单，自然认得她，听到魏小乔求援，立刻高声对护士站那边喊道：“打电话叫保安过来，有人挡着病人家属不让进门！” 这头护士刚说完，那两个保镖已经闪到了旁边。 刚才不知道跑哪里去的牛家保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电话，跟在魏小乔后面道：“我也给沈总打了电话，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顺便我把严芷晴今天干的这事说了一遍。” 魏小乔笑了一声：“你倒不赚事大！” 此时的病房里，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背手站在床尾，病床边还站着一位，看着制服，应该是昨天请来的护工。 “小乔，我听到你声音了，怎么老不进来？”沈义达半躺在床上，看到魏小乔，开口便抱怨起来。 “沈先生，饿了没有，我带早餐过来了！”魏小乔笑道，又朝那位医生看了一眼。 “默亭什么时候到？你快催催他，他再不来，我就被人绑架了！”沈义达颇有些夸张地道。 “沈先生，您先别急，沈总已经过来了。”牛家保眼睛一亮，唯恐天下不乱地问了句：“要不，我现在就报警？” “站一边去！”魏小乔瞪了牛家保一眼。 沈义达倒嘿嘿笑起来，拿手点了点牛家保：“等默亭来了再说！” “沈先生，我刚才看了您的片子，手术做得还是有些问题的，从医生的立场，我建议你立刻转院治疗，这里的医生水平到底比不上我们那边。”那位医生劝沈义达道。 沈义达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冲着魏小乔道：“小乔，把这位请出去，还有跟医院说，这段时间，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进来打扰我养伤，烦都烦死了！” 那医生明显脸色都变了，严芷晴又进来，看了一眼魏小乔后，上前对沈义达赔着笑道：“伯父，咱们不生气，徐舅舅是好意，是希望您得到最好的治疗！” “严小姐，这边也用不着你，把你的人都带走，”沈义达话说得越发不客气了：“我就想在这里安静地待着，碍着你们谁了？不管是徐兆峰还是严炳德，他们打什么主意，我也猜得出来，什么关心我，就是找借口把默亭弄回去，都歇着吧！把我公司抢走，还想抢我儿子，非要把我逼急了，是不是？” “又吵什么呢？”有人从门外进来，眉头微皱地问道。 魏小乔看了看来人，便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潦倒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当着默亭的面，我请严小姐给徐大老板带个话，别再瞎操我的心，就算死，沈义达也得死在锦城老家，谁也别想把我弄回去！”沈义达中气十足地道，眼睛盯住已经站到床尾的沈默亭。 此时的病房里，所有目光凝聚在沈默亭脸上，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好好养你的伤，舅舅也是为你着想，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这么激动！”沈默亭这话，倒是不偏不倚，算是给了严芷晴一点面子。 严芷晴明显松了口气，随即扮起大度，倒耐心地跟沈默亭解释起来：“其实是伯父误会了，徐舅舅完全出于好意，他是担心这里医疗状况太差，会延误伯父的伤情……” 魏小乔忒不喜欢这一句，这家医院可是在锦城乃至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她还真不信，S国那边的医院有多厉害，人住进去，一定能比这里好得快？ 不过是有钱人装腔作势！ “芷晴，你们先回去，”沈默亭又开口道：“刚才在走廊上，护士跟我投诉，说沈先生在病房里大喊大叫，惊扰到别的病人，体谅沈先生容易受刺激，脑子也不太清楚，以后过来，别这么兴师动众，沈先生现在也用不上保镖。” “二哥……”严芷晴拉长了声调，似乎还挺委屈。 “也不知道是保镖还是看守，还不许人进病房。”牛家保带着点故意地嘀咕道。 严芷晴扫了牛家保一眼,脸有点往下挂，咬了咬唇，走到沈义达病床边，表情诚恳地道：“伯父，可能是我着急了，表达方式不对，让您觉得不舒服，我向您道歉，不过徐舅舅的出发点，是希望您能够接受更好的治……” 完全不等严芷晴把话说完，沈义达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地道：“严小姐，徐兆峰到底什么出发点，我跟他认识三十多年，还能不知道？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只要一回那边，肯定被他控制得死死的，是不是嫌默亭多了个亲爹，才不肯听他的话，所以要把我除之而后快，对了，你帮我问问他！” “不……”严芷晴刚吐了一个“不”字，后面就讲不出来了。 魏小乔冷眼旁观，严芷晴当然不是沈义达的对手，却非要掺和进徐兆峰和沈义达的对阵，也只有当炮灰的宿命了。 沈义达再不理严芷晴，朝着魏小乔道：“小乔，把医生请来，刚才给气得头疼，我血压肯定飙上来了，让他们赶紧给我采取措施，徐兆峰最会给人下套，说不定打着主意，是想把我气死！” 魏小乔嗯了一声，立刻转身走出病房，等到了外面，才笑出来，她在里面已经憋了半天。 请护士帮忙叫了医生，魏小乔正打算回病房，有电话打了进来。 “小乔，你回来了没有？”来电的是锦城博物馆的外联秘书小吴。 以为是关于陶瓷设计大赛的事，魏小乔立刻回道：“前天回的，我收到邀请函了！” 小吴笑起来：“你回来就好，警方最近破获一起文物盗卖案，赃物已经送到我们这儿，要请专家做鉴定，你过来看一看啊！” “成啊，我一会就到！”魏小乔立马答应，随口又打听：“什么好东西？” “登封窑的瓷器，听说那帮文物贩子把旧窑都挖了。”对方回答。 魏小乔眼睛亮了：“登封窑……难得啊！” 登封窑属于北宋的窑口，出品的瓷器是典型的珍珠地划花纹饰，因为当年战乱，工艺很久之前便失传，近几年才得到恢复，不过真品已经少有传世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要联系其他专家，警方等着鉴定结果。”小吴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魏小乔兀自高兴，做他们这一行的，就喜欢好东西，就跟酒客爱酒，茶客爱茶一样，要是能亲眼瞧见真品，那感觉简直就是心旷神怡。 有人挡在了魏小乔面前，冷不丁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魏小乔抬头，收敛起笑容，反问成心上来找事的严芷晴：“你做了什么让人嘲笑的事？” 原本魏小乔以为，后面严芷晴肯定得来上几句，结果人家只盯着魏小乔，也不说话，最后莫名地笑了笑，掉头就走。 魏小乔皱了皱眉头，觉得严芷晴那最后一笑，带着诡异。 等严芷晴带着她那帮手下进了电梯，魏小乔便朝沈义达病房走去，倒觉得严芷晴的确该被嘲笑，很显然，她是想借着徐兆峰撑腰，来达到自己目的，结果……却败给了沈义达。 病房门口，沈默亭站在那儿，似乎在等魏小乔，一见她过来，便道：“我们现在回去，要不要一起？” “你爸一个人在这儿？”魏小乔朝病房里看了看。 “有护工照顾。”沈默亭不在意地回道。 “我进去说一声。”魏小乔越过沈默亭，进了病房，正好牛家保也从里面出来，看了她一眼，拿手指了指外头。 魏小乔微微点头，便走到里头。 病床上的沈义达后脑勺枕着双手，半靠在那儿闭目养神，看着表情，倒十分惬意，他面前的搁板上，放着魏小乔送过来的早餐，护工正在收拾，显然已经吃完了。 “沈先生，不再吃一点了？”魏小乔问道。 “饱了，”沈义达睁开眼，朝着魏小乔笑道：“回头我再睡一觉，你跟默亭他们一块回去吧！” 魏小乔也不多说，接过护工收拾好的碗筷,放进袋子里，正准备要走，沈义达却又开了口：“小乔，你不用理会严芷晴，她那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现在再潦倒，也用不着巴结那种人，还跟他做亲家？我嫌丢脸！” 沈义达这番话……魏小乔实在不好评论，只能笑一笑。 “对了，你刚才应对严芷晴，不要太得漂亮，我家儿媳妇就该有这种处惊不乱的气场，我都站你这边，别以为徐兆峰真心对默亭，他跟严家在做交易，用继承人当幌子，想骗默亭上当，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那点利益，我不会坐视不管，徐兆峰脑子有病，才会把家产给外甥，他背地肯定有鬼，咱们走着瞧！” 耐心地听完沈义达的抱怨，魏小乔到底离开病房，穿过一楼大厅，刚要出门下台阶，后面有人叫住了她：“小乔！” “你在这儿干嘛？”魏小乔停下，看向靠在大厅玻璃门外的牛家保。 牛家保一笑，用下巴点了点台阶下面。 魏小乔不解，转头瞧去，才发现牛家保的那辆车边，此刻站着两个人。 从魏小乔这个角度望过去，沈默亭和严芷晴相对而立，严芷晴明显在哭，不停抹着泪，而沈默亭抱着双臂，微微地低头。 靠这么近……魏小乔拧起眉头，两个人在互诉衷肠吗？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沈默亭朝着魏小乔这边望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头。 牛家保挪到魏小乔身后，低声道：“刚才沈总都快上车了，严芷晴主动凑过来。” 魏小乔收回目光，问：“他们要聊多久，我还有事呢！” “我哪知道，不过，我可是头一回见严秘书这么梨花带雨，真想不通啊，一向精明的女人，居然还会哭？”牛家保瞧着那边评价道。 魏小乔：“……” “小乔，你得有思想准备啊，这还没嫁进沈家，宫斗就开始了，这一位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后头还有煽风点火的，你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牛家保倒劝起了魏小乔。 “你话还真多！”魏小乔斜了牛家保一眼。 就在这时，严芷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猛地用手捂住嘴，还往前挪了一步，感觉情绪突然亢奋起来，接下来，就该投进沈默亭怀抱了。 沈默亭显然没打算占人家便宜，往后退了退，这之后说了一句什么，严芷晴先是一怔，随后将头仰成45度角，先是泪眼朦朦地瞧着沈默亭，到后来抹了抹泪……居然又笑了出来。 “沈总还挺会哄女孩子嘛，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破涕为笑。”牛家保呵地一笑。 魏小乔的脸却沉下来，说了一句：“我等不及了，还要去一趟锦城博物馆，反正也不顺道，我先走！” 话说，魏小乔也不想留下来看这两人演戏了。 “再等一会，我送你，大不了绕一下呗！”牛家保却拉住了魏小乔。 “等到猴年马月？”魏小乔甩开牛家保，从另一处下了台阶，朝着医院外的街上走去。 魏小乔没有打车，直接穿过马路，走到医院对面的公交车站。 等车的功夫，魏小乔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视线时不时朝着医院那边瞟一下。 也没过多久，魏小乔看见牛家保的车先开了出来，后面是严芷晴的车，下意识的，魏小乔将脸扭到旁边，心里不痛快极了。 车子从魏小乔面前开了过去，魏小乔低头，装作没有看到。 沈默亭打来电话的时候，一辆公交车正好停在魏小乔面前。 魏小乔看了看手机屏幕，按下接听键，随后上了车。 “怎么自己走了？”沈默亭问。 “有事儿。”魏小乔回得非常冷淡。 “这么着急？” “有话就说吧！” “那好，你回来找我一下，沈先生的卡拿到了，回头你自己去刷。”沈默亭说到这里，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魏小乔看了看手机，心里越发不痛快，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坏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锦城博物馆的一间大会议室，魏小乔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此刻会议室里不仅拉着窗帘，连灯都关了，唯一亮着的，是主席台后方一块LED屏，正在播放警方抓捕行动的视频。 “这是典型文物团伙盗窃案，整个作案计划实施得非常周密，而且分工明确，甚至可以说，有一定的专业性，目前5名涉案人员被抓获，根据初步审讯，策划整个案件的主谋是一名外籍人士，身份暂时不详，有嫌犯供述，此人自称S国人，专门从事古董买卖。”一名中年警官正在说着案情。 在场有人好奇地问：“这个案子是怎么破的？” “登封宣化镇据传是古窑址，嫌犯扮成一家五口，在当地一个村子租了间民宅，白天跟村民们一样种田、养猪，到了晚上，他们用挖掘机在院子里挖，据说几天就出了将近300件瓷器，这还不包括许多唐宋时期的古瓷碎片。” 听到警官这么说，众人一片哗然。 魏小乔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眼睛盯着LED屏那边，屏幕上面出现的，显然是这次被盗的文物，图片一直在变换，魏小乔都震惊了，毕竟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登封窑瓷器，实在是少见。 “附近村民晚上听到动静，倒是挺警觉，把这事告诉了村干部，之后村里报警，等警方冲进民宅，看到几间屋里堆满了文物，”警官说着，叹了口气：“听说那帮人吃饭、洗脚甚至喂猪，全用上挖出来的瓷器，真是又坏又蠢。” “登封的案子，怎么转到这边来了？”有人不解。 警官回道：“我现在放给大家看的图片，是他们偷运到锦城的部分瓷器，这些人的目的，在于利用咱们这儿地理位置的便利，将部分赃物偷运出国。” “有被运出去的吗？”这回提问的，是锦城博物馆的于馆长。 “因为海关盘查严密，这些人迟迟不敢行动，昨天我们已经根据嫌犯供述，找到了藏匿赃物的仓库，不过，有几件瓷器和碎片被那名外籍嫌犯拿走，随着那人失踪，就此没有下落，很可能……尚未离境。” “可惜啊，拿走的肯定是最好的！”有人感叹。 警察这时道：“我们也办过几件文物案件，不过这么大的案子还是头一回，所以在向上级部门请示后，我们和联系了于馆长，希望各位在场的专家帮忙，一方面对这批瓷器进行鉴定，以确定具体的案值；另一方面，也借助各位的眼力和人脉，留意最近国内古玩市场，是否有登封窑瓷器突然现身。” 没一会，会议室的灯亮起，魏小乔站起身，准备和众人一起，到旁边特别辟出的一间展馆，今天的鉴定工作即将正式开始了。 毕竟现场的专家年纪、辈份在那放着，魏小乔也没抢在前头，等人快走光了，才出会议室，结果给她打电话的小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见魏小乔，小吴笑着上前道：“我刚才还在会场里找，都没看到你。” “来晚了一点，坐公交车的，结果路上给堵了一下。”魏小乔解释，和小吴一起跟在人群后面。 不远处展馆那边，于馆长特别响亮地大笑了几声。 小吴朝前面瞅了瞅，道：“自从警察找上门，咱们于馆长别提多高兴了，背地里已经打好主意，要把三楼腾出来，专门用来展览登封窑珍品，对了，他还提到了你。” “我？”魏小乔一脸诧异。 “馆长的想法，回头专门开一个登封窑研究室，头一个就点了你的名，说他老早想把你招进来，御品轩的魏小乔可是宝贝，千万不能给别的馆抢走！”小吴说着，拍了魏小乔肩膀一下。 “馆长这话……我怎么听得一哆嗦！”魏小乔玩笑道，她心里倒另有盘算，这么多瓷器，总难免会有破损，再加上还有大批的残片……感觉生意要上门了。 “对了，下个月初就开青年陶瓷设计大赛发布会，馆长让我通知你也参加，你可是我们历届评委里最年轻的一位，必须到场1”小吴笑呵呵地道。 魏小乔却忙摆手：“抛头露面的事，我还真不行，求放过！” 小吴看着魏小乔直乐：“什么不行，总不能让你白拿评审费，该干活的时候别想跑，我们于馆长也与时俱进了，知道现在都看重颜值，他怕发布会上坐着全是老头子，到时候没人理，准备靠你撑门面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展馆，此时里面闹哄哄的，跟菜市场没两样，中间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摆了不少瓷器，几乎一水的白底黑花。 魏小乔眼睛已经亮了，冲着小吴一点头，便挤进了人堆里。 “我见过一件珍珠地划花双虎纹瓶，还是很多年前在故宫博物院的展览上，那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机会在这里大开眼界！”站在魏小乔旁边的一位专家兴奋地道。 此时离魏小乔最近的，是一件珍珠地划花婴戏纹梅瓶，整个瓶子纹饰丰富，色调和谐，画面生动而富有灵气，两面开光处，一面是少年在玩蹴鞠，另一面是孩子放爆竹，完美地展现出了北宋时间的人文风貌。 “简直是中国窑口考古界的一大成就，可喜可贺！”老专家又感慨起来。 有人打趣：“瞧您激动成这样，别不是还想给那帮文物贩子送锦旗？” 众人哄笑声中，魏小乔入神地托起那件梅瓶，简直爱不释手。 魏小乔在博物馆一待就是一天，等回到瓷器街上，已经是夕阳西下。 这边魏小乔刚踏进后院，便瞧见院子中央，念念正趴在用小方凳当书桌，盘腿坐在地上写作业的小宝背后。 小宝显然没法专心，大概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冲着魏小乔报告：“小乔姐，念念要走了！” “那你送他回家，记得要亲自把念念交给牛奶奶或者大妈妈。”魏小乔随口嘱咐，走到念念跟前，歪头冲孩子笑笑。 “我是说，他要走了，晚上坐飞机。”小宝又强调了一句。 魏小乔稍怔，问道：“去哪儿？” “大妈妈在帮念念收拾行李，说要跟沈总一块儿回国，”小宝说到这儿，好奇地问魏小乔：“原来念念是外国人啊？” “回国？”魏小乔不由皱皱眉头，早上沈义达把严芷晴怼得快没地方站了，似乎就为了徐兆峰要把沈默亭弄回S国这事，这才几个小时，沈默亭还是对人家的偌大家业动了心？ 于是，魏小乔便想起了，早上医院台阶下，严芷晴含着泪对沈默亭那妩媚一笑，或者是因为……沈默亭答应要走。 “小乔，吴叔说你回来了！”马恒从外面走进来，冲着魏小乔笑道。 正琢磨着的魏小乔回过神，转头看看马恒：“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的事儿，把证件给我，明天一早，我就要和赵律师去法院办起诉手续。”马恒说着，朝魏小乔伸出手。 “等一会啊，我到房间里去拿！”魏小乔说着话，便朝西厢房走。 魏小乔进了屋，马恒闲着没事，干脆逗起了念念：“小家伙，马上就要走了，你还只想着玩？” “和小宝哥玩！”念念咯咯地笑道。 “就让沈默亭一个人走，你留在御品轩跟小宝玩，好不好？”马恒故意提议。 “我和爸爸一起！”念念立场倒是站得挺稳。 小宝这时站起身，拉住念念的手：“我送你回望远斋，念念，你以后还回来吗？” 马恒大笑：“他当然不回来了，刚才我在望远斋听牛家保说，沈默亭马上要发达了，这样一算，念念跟着就是千亿小阔少，说不定没两天，人家把瓷器街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宝听得眼睛直眨，结果念念一把抱住了小宝：“小宝哥，我回来！” “那你快点回，我还带你玩，我在学校学了好多游戏。”小宝显然也舍不得念念。 念念巴巴地仰头看着小宝，似乎有了主意：“你跟我走！” “不要啦，这是我家，我要跟我爸还有小乔姐在一块！”小宝低头看着念念，很认真地对他道。 魏小乔拿着身份证出来的时候，正瞧见念念哇哇大哭，眼泪从两边脸颊直流而下。 “谁把你弄哭了，是小宝吗？”魏小乔赶紧过去，将证件交给马恒，伸出手，便要把念念抱起来，谁想到这孩子一直搂着小宝的腿，就是不肯放开。 “哎哟，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马恒在旁边打趣。 “怎么回事啊？”魏小乔嘀咕道，蹲在念念旁边哄了半天，直到孩子松开小宝，趴进了她怀里。 魏小乔这边抱起孩子，却听到马恒在身后道：“沈总，别误会，可没人欺负你宝贝侄子！” 魏小乔回过头，原来是沈默亭过来了。 “哭什么呢？”沈默亭上前，揉了揉念念的后背，却在问魏小乔。 魏小乔没有回答，只用手替念念抹着泪，继续低声安慰。 正陷入悲伤情绪的念念看到了沈默亭，随即小身子便探向他，急不可待地抱住沈默亭脖子，此刻他哭得没刚才那么大声了，不过还在抽噎，表情也委屈极了。 沈默亭抱过念念，看了看他，倒笑了出来，随即目光又落在了魏小乔身上。 和沈默亭对视一眼之后，魏小乔回到自己西厢房，整了一条湿毛巾出来，替念念擦了擦泪眼，随后对马恒道：“律师费那边，我晚上把钱打过去，你跟赵律师说一下。” “这回姐夫出律师费，一点小钱，别跟我争！”马恒立刻道。 魏小乔瞪了瞪马恒：“亲兄弟，明算账！” “打官司……和严芷晴？”沈默亭问了一句。 从沈默亭口中听到严芷晴的名字，魏小乔眉头不由皱了皱。 沈默亭一直看着魏小乔，显然在等她的回答，可魏小乔故意视而不见。 如果魏小乔一天来只是生闷气，现在可就是在爆发边缘了。 “早上在医院，怎么提前走了？”沈默亭还真会提问，真戳到魏小乔不痛快的地方。 “有事！”魏小乔吝啬地回了两个字，口气十分冷淡。 一旁马恒端详两人片刻，眼珠转了转，走到小宝那儿，说了句：“刚才我过来，老许家那小子正带着帮孩子在牌坊那儿玩，去撒个欢，别老闷在家里！” “我作业没写完呢！”小宝有些犹豫地道。 “回头再说！”马恒不由分说，拧住小宝后领，便把人带了出去。 魏小乔朝后院门口看了一眼，耳边听到沈默亭在说：“我准备带念念回S国一趟。” “好啊，祝沈总前程似锦……”魏小乔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百年好合！” “和谁？”沈默亭一脸好笑：“和谁百年好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告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这下后悔死了，实在是她嘴太快，简直就在给沈默亭递话柄，好让人家取笑自己。 沈默亭瞧了魏小乔半天，正要开口，怀里的念念出了声：“爸爸，要带小宝哥哥走！” 念念大概哭够了，这会双手搭在沈默亭肩上，上身后仰，小嘴还委屈地嘟着。 “开什么玩笑，你也想得出来！”沈默亭不留情面地拒绝，根本没把念念当成两岁小孩。 一大一小目光对视片刻，眼看着念念小嘴一瘪，又要哭了。 “小宝要上学，他真跟你走了，老师会不喜欢他，小宝会哭哭。”魏小乔只能用孩子的思维哄道。 沈默亭从魏小乔手里拿过湿毛巾，几乎是粗手粗脚地在念念脸上抹了一把，对着他道：“真服了你，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可以给小宝带礼物。” 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解决办法，念念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闪了闪，便雨过天晴了。 “好了？”沈默亭低头看着念念。 念念不说话，将头靠进了沈默亭怀里。 对付完小孩子，沈默亭又转向魏小乔：“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问题？”魏小乔故意装傻，心里不免腹诽，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 “平白无故地祝福我，到底什么意思？”沈默亭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魏小乔：“……” “百年好合？”沈默亭紧追不放。 魏小乔被逼急了：“沈总就要远走高飞，单纯祝福一下，不接受就算了！” “会的成语还挺多，可以考虑，以后请你给念念当老师，”沈默亭这话说得，明显带了讥讽。 “学费很贵的，你现在就攒钱吧！”魏小乔不肯示弱，可心里到底有点虚，于是说了一句：“不送”，从沈默亭手里夺过毛巾，便准备回西厢房。 “沈先生的卡，我已经交给牛家宝，你到时候找他去拿，密码六个‘8’，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一下沈先生。”沈默亭在魏小乔身后道。 “所以，你确定还会回来？”魏小乔转身，忍不住问了出来。 “怕我离开？”沈默亭反问。 “我是在想，沈总继承家业去了，我这边还得重新找装修公司，御品轩被你修得半半拉拉，回头我找律师跟你谈赔偿的事，没有问题吧？”魏小乔故意一本正经地道。 “别做梦了，向来都是我赚人的钱，什么时候让你给赚了！”沈默亭满是不屑。 “继续赚？”魏小乔眼睛一亮。 “有空在这瞎想，”沈默亭看着魏小乔道：“这样吧，你提前交工程款，彩绘就可以提前开始。” “不着急，等你回来喽！”魏小乔终于笑了出来。 保姆这时进了后院，手里拿着一个奶瓶，瞧了瞧沈默亭和魏小乔，上前道：“沈总，孩子交给我吧，他要喝奶了。” 沈默亭把念念放到地上，看着念念一手抓住奶瓶，一手拉着保姆，朝外面走去。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可刚才的对话却中断了。 于是，魏小乔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舅舅画了那么大一个馅饼，真的不动心？” “说得没错……这么大馅饼，不咬一口，好像是挺可惜。”沈默亭抱起双臂，笑了一声：“听你这么比喻，我都有点动心了。” 魏小乔这下又后悔了，今天怎么老说错话，其实如果沈默亭真觊觎徐兆峰的家业，也用不着徐兆峰亲自跑到沈义达病房说那么多，所以…… “我说错了……吧？”魏小乔颇有点小心地看了看沈默亭的神色。 沈默亭回得很淡然：“毕竟是我舅舅，就算我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也没办法像沈先生那样把话说绝，连亲戚都不要做了，我这次回去，也是为了和舅舅聊一聊，毕竟这些年来，他和姨妈是最关心我的人。” 魏小乔点了点头，从道理上讲，沈默亭说得没错。 沈默亭忽然问道：“早上是生气了吧？” 魏小乔：“……” 沈默亭也不说话，定定地瞧着魏小乔，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魏小乔低下头，心里纠结要不要说实话，她的确因为看到沈默亭跟严芷晴站在一块，两人还特别亲密的样子，所以生气了，生气极了！ 不过，如果沈默亭接下来问，她魏小乔为什么要生气，怎么回答…… 一抬头，魏小乔的目光跟沈默亭碰到一起，眨了半天眼睛，魏小乔干脆瞧向别处。 难道这么快就要跟沈默亭告白，魏小乔心里怦怦地跳，告白不是应该男孩先开口的吗？万一沈默亭也像拒绝严芷晴一样拒绝自己怎么办？万一沈默亭又说什么“以后处理”，她该怎么回应？ 魏小乔垂在两边的手心冒出了汗，一直在“现在就告白”和“要不再等一等”之间犹疑。 但似乎，沈默亭等不及了。 “我要出发了！”沈默亭说着，便转身要走。 “走啦？”魏小乔急得问了一声。 沈默亭回头看看魏小乔：“沈先生交给你，不过提醒你一句，别太信他的话，他那心思，一般人玩不转的。” 眼瞧着沈默亭出了后院，魏小乔突然有点泄气，原来她也有这么怯懦的一面，居然没胆量跟喜欢的人告白。 沈默亭和念念这么一走，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魏小乔现在越发矜持，没好意思跟牛家宝打听，倒是小宝隔不了多久就问上一句：“念念怎么还不回来？” 一早，魏小乔到医院给沈义达送早餐，陪他在病房聊了一会，便离开医院，前往锦城博物馆。 “锦城杯”青年陶瓷设计大赛要开新闻发布会，就定在今天，虽然魏小乔推了好几次，却到底拗不过于馆长，硬着头皮过来，充起了所谓“颜值担当”。 发布会在博物馆外的广场上举办，魏小乔到的时候，高高的舞台早就搭了起来，声光电一样不缺，感觉还挺隆重。 这回博物馆倒是在宣传上下了大本钱，提前几天在各大媒体登出广告，征集参赛者，而魏小乔作为最年轻的评委，还被放到了宣传图片的C位。 老吴那天特意买了一撂登了广告的报纸回来，说是得留下来做纪念，倒是魏小乔看见广告上摆着造型的自己，觉得实在做作到惨不忍睹。 魏小乔是锦城博物馆的熟人，一进里面，便有人过来，领她去了贵宾室。 贵宾室里早坐了几位老专家，魏小乔自然上去主动打招呼，寒暄一会之后，有电话进来，魏小乔道了声歉，拿着手机出了贵宾室，站到外面长廊上。 长廊最东头有一处小花园，里面种满花花草草，还造了假山，景观做得挺妙。 魏小乔抬脚走进小花园，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小乔，调解结束，法官宣布择期开庭。”打来电话的是马恒。 也是赶巧了，今天是魏小乔同盛世地产还有吴青山那个名誉官司的庭前调解会，本来只需要赵律师出场，马恒主动跟了过去，说要听听情况，其实魏小乔没打算调解，对方要是讲点道理， 她魏小乔连官司都不用打了。 “人家又提私下协商，我当场拒绝了，懒得搭理他们！”马恒在电话里道：“他们主意还挺多，又说不同意由我们推荐的陶瓷研究所进行检测，讨论到最后，确定法院出面，选择一间第三方检测机构。” “就这样吧，挺好的，代我谢一下赵律师！”魏小乔回道。 原本马恒要挂电话了，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对魏小乔道：“二叔找我借钱，这事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魏小乔皱了一下眉头：“他又缺钱了？” “听他的意思，说是什么朋友有一批货出手，听说东西不错，好多人抢着要，二叔也想分一杯羹，不过手上钱不够，找我周转，”马恒想到这里，笑了一声：“开口就要20万，倒不是钱的问题，你二叔那眼光太差，我怕他被人骗了。” “先别借给他，我问一问情况再说。”魏小乔摸摸鼻子，看来她这位二叔刚老实没多久，又要出幺蛾子了。 “我给了他5万，小钱而已，”马恒笑道：“你多盯着他。” “你就纵容吧，有一就有二，以后等他缠上你！”魏小乔警告了马恒一句，瞧见小吴在朝她招手，便和马恒道了再见。 小吴走进小花园，对魏小乔道：“发布会要开始了，于馆长说了，到时候让你站在他旁边剪彩。” “太夸张了吧？”魏小乔有些无奈，真不想如此高调。 “偶尔当一回花瓶，就当助人为乐啦，”小吴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魏小乔：“就算不爱打扮，我们小乔气质搁在这儿，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大美女，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 “姐姐，结了婚的人是不是都这样，”魏小乔只得搂住小吴的胳膊：“看到单的，就想凑成双，有强迫症啊！” 小吴被逗得笑起来，两人一起往贵宾室走。 刚回到长廊上，魏小乔瞧见，一群人前呼后拥地从另一头过来，魏小乔注意到了最前头的于馆长，此时他正在和旁边一个女孩说着什么。 女孩五官极醒目，个子很高，穿了一条很显身材的长裙，行走之间，秀发飘逸，话说，人家才是大美女。 “一位国外收藏家捐赠了咱们博物馆一副张大千的画，馆长这回拣到宝，不要太高兴了，”小吴在旁边道：“今天发布会后还有一个捐赠仪式，看到跟于馆长走在一块的那位了，她是捐赠方的代表，好象是孙女之类的。” 此时众人停在了贵宾室前，魏小乔和小吴也就没继续往前走。 于馆长很客气地请那女孩先进贵宾室，女孩刚转身要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朝魏小乔这边看了一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执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博物馆大楼外的广场上，发布会开始前，居然还真有一个剪彩启动仪式，是为“锦城杯”青年陶瓷设计大赛历届获奖作品回顾展揭幕。 魏小乔被安排站在馆长旁边，还给硬塞了一把剪刀，这种时候也不能怯场，魏小乔只好像模像样地跟着大家一块，剪下了面前的红绸。 将剪刀递回给身后的礼仪小姐，魏小乔头一转，便看见了坐在下面贵宾席上的林无双，此时人家一边微笑地拍着手，一边看向魏小乔。 刚才在贵宾室门口，团长已经替两人做过介绍。 林无双，S国颇负盛名的青年画家和雕塑艺术家，也是向锦城博物馆捐赠张大千名画的大收藏家吴青山的外孙女。 听到吴青山这名字的时候，魏小乔吃了一惊，看来她真是孤陋寡闻，愣是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吴青山何许人也，这一出手，就是一幅张大千，实在豪气！ 既然人家都瞧过来了，魏小乔便朝林无双那边点了点头，林无双也微微颔首，完全没有任何芥蒂的样子。 发布会最后环节，林无双被请上台，将捐赠的名画正式移交给锦城博物馆，原本稍嫌冷场的现场，像是突然间被注入了活水。 现场媒体的长枪短炮，瞬间对准林无双，看来大美人的魅力无可抵挡，魏小乔忍不住想笑，要是早知道会来这一位，于馆长大概也不会勉为其难地，要她魏小乔当什么“花瓶”了。 于馆长很会物尽其用，干脆亲自递过话筒，请林无双讲两句。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落到了林无双的身上。 “今天非常荣幸，能有机会代表我外祖父吴青山先生，将他平生热爱的张大千先生一幅敦煌壁画摹本，捐赠给锦城博物馆，以表达对锦城这座日益发展的城市的欣赏，而对于我这个刚踏进艺术殿堂的年轻人来说，能在这里认识各位专家前辈，也不胜激动！”林无双拿着话筒侃侃而谈，台风不要太好，完全是明星作派。 “这小姑娘有前途啊！”坐在魏小乔身边的一位老先生，也忍不住发出了赞赏。 台上，林无双优雅地侧过头，笑着看向于馆长：“于馆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借此机会，报名参加本次青年陶瓷设计大赛，我学过十多年的雕塑，也曾经师从一位瓷器制作师傅，虽然作品可能会让大家见笑，不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真的不愿意错过！” 于馆长开心地直笑，冲着台下道：“我们热烈欢迎所有愿意参加本次大赛的年轻人，中国传统文化就是要靠一代一代的年轻人传承下去，在此我宣布，林无双小姐是我们001号参赛选手！” 这边新闻发布会一结束，林无双还没来得及下主席台，便被媒体团团围住。 魏小乔跟在几位专家后面，被于馆长请到他办公室聊了一会，等再出来时，正遇上小吴，于是魏小乔又和小吴一起，去参观这次的回顾展。 然而等两人一进到展馆，却发现本来应该安静的场地，此时实在称得上热闹。 有闪光灯不停地在闪，一个拿着相机的人在那扯着嗓子嚷道：“无双，看我这边啦，微微抬头，笑一笑！” 小吴朝那边看了看，不免摇头，嘀咕道：“这是把博物馆当成摄影棚了。” 魏小乔这时也瞧清楚了，几个人围着林无双在那拍照，林无双换了一条粉色的短裙，连发型都变了，作出各种妩媚的姿势，挺像专业模特。 “怎么回事啊？”小吴转头，问近旁的一名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林小姐说，她带来的媒体要拍素材，团长就同意了，觉得正好宣传一下我们的大赛。”工作人员小声道。 小吴却嘟囔了一句：“这么个拍法，太不严肃了吧！” 那名工作人员先是朝着林无双那边看了看，随后凑近小吴道：“我在网上查过，这位林小姐是网红，在S国走知性美女人设，经常上杂志封面，还参加综艺，时不时飞到国外看秀，经营的社交账号都是上百万的粉丝，就是作品没看到几件，只听说得了不少奖。” 小吴直接笑起来：“还真是天才，要是我，早给累死了！” “对了，人家今天坐着S国领事馆的车过来的，听说林无双是名门之后，她的家族在S国有权有势，所以啊，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做什么都不累！”工作人员说着，还耸了耸肩。 魏小乔一直在旁边听，这时也笑了起来。 好在那边拍了一会，便停了手，似乎是想换“摄影棚”了。 瞧着人在往外走，小吴立马提醒同事：“通知外面，别让他们乱拍，万一闪光灯伤到文物，咱们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那位工作人员一听，立刻点头，忙跟了出去。 此时展馆里倒安静了下来，魏小乔正好跟小吴一块，细细地欣赏起那些当年的得奖作品。 展馆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件人物瓷雕。 一对老夫妇坐在两张竹椅上，老先生柱着拐杖，正转头看向身边的老伴，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似乎在聊着什么，两人的脚边，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耍，四周种满了花草，一派生活气息。 “每次看到它，都不自觉会被感动，能得金奖，实至名归！”小吴感叹道。 “太有才华了，”魏小乔顺口开了一句玩笑：“我都佩服我自己！” 小吴转头看看魏小乔，笑着拿手推了她一下。 这件《执手》是魏小乔当年参加设计大赛的冠军作品，之后又拿到日本参赛，擒获至尊金奖，而人物原型，就是魏小乔早已作古的爷爷和奶奶，这个场景一直存在魏小乔的童年记忆中，魏家老夫妇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给了魏小乔对于爱情最初的想像。 小吴这时倒回忆起来：“我还记得，当年我刚进入锦城博物馆，正好赶上第六届设计大赛，一个看上去10来岁的小姑娘到了办公室，从随身双肩包里取出一个盒子放到我面前，说是来送参赛作品，我那时心里奇怪，这是谁家小孩，结果同事告诉我，上届冠军来了！” “好了吧，我那时已经快20了！”魏小乔笑起来。 小吴拍了拍魏小乔的肩膀：“年轻真好，还有无限潜力可挖，对了，最近有什么作品？” “你也知道的，我家里出了好多事儿，心一直定不下来，”魏小乔说到这儿，不免叹道：“我还跟我爸夸下海口，等他治完病回来，给他做一把冰裂纹青瓷茶壶，结果到现在连影儿都没有，所以啊，真不能随便吹牛！” “那就赶紧着啊，据我所知，现在好多人都在研究冰裂纹复原技术，如果你真有这想法，回头跟馆长说一说，让他帮你争取立项，组一个团队，比你一人单打独斗有效率多了！”小吴提议道。 “真的可以吗？”魏小乔眼睛亮了。 “这事我记着了，回头帮你问问瓷器组的同事，看有没有跟你想到一块去的。”小吴笑道。 在博物馆也没待太久，魏小乔跟小吴道了别，准备找个地方打车，回瓷器街去。 快走到博物馆大门了，几辆车从她身边鱼贯而出，魏小乔并没在意，只是往旁边让了让。 车子开出一段，忽然停下来，走着道的魏小乔随即瞟了一眼，继续往前。 “魏小姐，方不方便谈一谈？”第二辆车上，坐在后座上的林无双，隔着打开的车窗，笑着问道。 一株枝叶茂盛的香樟树下，林无双和魏小乔面对面站着。 林无双先开了口，直接夸奖了魏小乔一句：“魏小姐年轻有为，我刚才注意到，回顾展里面，你的作品被放在最醒目的地方。” 魏小乔多少猜得出来，林无双大概要跟自己说什么，不过人家现在还挺分客气，魏小乔自然也笑着回：“雕虫小技而已！” “听说魏小姐家学渊源？”林无双似乎挺好奇地问。 “不敢当，祖传的手艺，用来养家糊口。”魏小乔谦虚一句，能感觉林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带着一丝的探究。 林无双点了点头，又问：“你们也帮人鉴定古董？” 魏小乔笑笑，还好，对方快要点到正题，无外乎是那一桩官司。 “听说魏小姐是这一次大赛的评委，因为我也要参加，所以到时候请多多关照！”林无双突然间把话题又转了。 “非常期待见到林小姐的作品，不过，按照大赛的规则，评委对所有作品进行盲选投票，我很希望林小姐最后能够入围。”魏小乔谨慎地回答，如果林无双真要参赛，她这时候说任何话，就必须小心了。 “魏小姐，你……很有意思。”林无双笑着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林无双这话，又到底几个意思。 “芷晴提到过魏小姐，还不止一回。”林无双低头，捋了捋身上的短裙。 魏小乔先是一愣，随即道：“两位原来认识，这世界很小。” “我们父辈有一些交情，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林无双说着，朝博物馆那边望了过去：“芷晴好像和魏小乔有些过节？” 魏小乔吐了口气，耐着性子往下听。 “这段时间，魏小姐是不是觉得很困扰？”林无双看了看魏小乔。 “没有啊，既然法律层面能够解决的问题，就交给法律好了，没有什么可困扰的。”魏小乔直截了当地回道。 “我外祖父当年在佳士得拍卖中拿到这件元青花，抛开价值不说，那是他毕生最爱的收藏之一，多次借出参展，甚至这一次还打算以捐赠的方式支持慈善事业，结果魏小姐轻飘飘一句话，让我外祖父名誉大伤。”林无双的笑容，终于有些冷了。 魏小乔：“……” 林无双看向魏小乔：“这件元青花，见过他的行内人士都确认是真品，所以我外祖父对此坚信不疑，原本他不需要在乎魏小姐这些话，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越传越离谱，超出了我外祖父能够承受的底线。” 魏小乔到底开了口：“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遗憾，事已至此，不如大家静下心，等待用科学的方法来到找真相，何乐而不为？” “出事之后，芷晴一直跟我道歉，她觉得，是因为她个人的原因而连累到我们。”林无双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瞧着魏小乔。 魏小乔索性反问：“个人原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安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听说你和沈氏的二公子……”林无双的话刚开头，却顿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芷晴从小和我一块长大，她喜欢沈默亭的事，我比别人知道得都早，不瞒你说，在这段感情上，芷晴付出很多，跟着被逐出家门的沈默亭到锦城创业；为了摆脱家族硬塞过来的未婚夫，她不惜得罪自己伯父，就在大家都以为芷晴终于要心想事成的时候，魏小姐突然出现了。” “所以呢，”魏小乔笑了笑：“林小姐的意思，我故意给你朋友下绊子，非要挑起纷争，都是为了……沈默亭。” “你和芷晴之间的恩怨，我不做评判，不过，我外祖父的确因此遭了池鱼之殃，从这一点看，魏小姐稍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林无双倒是直言不讳地批评起了魏小乔。 魏小乔瞧着林无双，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所给的批评，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淡然地回道：“林小姐大概已经知道，法院调解失败，很快就会开庭，多说无用，不如大家拭目以待，让法律告诉我们，到底谁对谁错。” “我外祖父跟我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林无双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魏小乔摇头：“我爷爷也告诉过我，从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说完这一句，魏小乔忍不住想笑，林无双也有意思，一面自称清白无辜，一面又让她魏小乔“饶人”，这逻辑……恐怕连林无双自己都没理清。 “其实魏小姐还是没明白，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件古董的真假，而是你不知道，自己有意无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林无双此时又指点起了魏小乔：“这样一意孤行，对你和沈默亭的未来，真的有好处吗？” “这话太深奥，听不懂啊！”魏小乔费了点力气，才压下了语调里的不屑。 林无双：“……” “就这样吧，”魏小乔这时一摊手：“没事谁乐意打官司，无奈有人非咬死了我，菩萨也有金刚之怒，何况我等凡人，不如林小姐回去问问，到底是谁饶不过谁，那就告辞了！” 林无双没有再说话，一直注视着魏小乔走出博物馆的大门，到后来嘴角抿了抿，脸上笑容到底存不住了。 从博物馆回来，魏小乔直接钻进工作室，中途被老吴叫出来用了午餐，后头基本上没怎么出屋。 魏德平那件胭红地开光花鸟瓶，在折腾了魏小乔不少工夫之后，总算脱胶成功，魏小乔知道德平惦记着发笔小财，也想着赶紧给他修好，省得天天听人唠叨。 忙到最后，魏小乔感觉脖子有些酸疼，抬起头想松快一下，冷不丁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魏小乔反应过来，好像刚才小宝进来过，顺带喊她去吃饭，魏小乔嘴上答应，转头就忘了，这会她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晚上10点多了。 伸了个懒腰，魏小乔把编过号的花鸟瓶裂片泡在清洗液里，便走出工作室，打算先去觅个食。 还没走到餐厅门口，魏小乔便瞧见里面灯亮着，还有“叮叮咣咣”的响动，进去一看，居然是魏德平在那儿系着围裙，正心无旁骛地做着饭。 “二叔，煮什么呢，给我也来一份。”魏小乔直接坐到餐桌边，朝着魏德平后脑勺说了一句。 “哎哟我的天！”魏德平立时大叫一声，原本拿在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到地上，回头瞅着魏小乔，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哪儿蹦出来了的，怎么还没睡？” “为了你那只瓶子，我忙到现在，”魏小乔说着，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别一惊一乍的，大晚上想吓谁呢！” 魏德平拿手拍拍胸口，又瞧了魏小乔好一会儿，便笑起来：“我们小乔辛苦了，你想吃什么，我拿出看家本事！” “没那么麻烦，你做了什么，我就吃什么。”魏小乔控制不住哈欠连天，只想着吃完了之后，赶紧回去睡觉。 “瞧把你累的，其实我那瓶子也不着急，你慢慢来呗！”魏德平这时倒说起了便宜话，好像成天催魏小乔的从来不是他。 魏小乔拿手托着腮，打量正在做饭的魏德平，一时想起马恒白天给她打的电话，便问道：“听说你找马恒借钱了？” 魏德平回了回头，表情明显不自然了，好一会后，嘟囔道：“都叮嘱那小子，千万别告诉你了，够多嘴的！” “马恒还真是冤大头，好心给了你五万，反倒落下埋怨，”魏小乔直截了当地问：“平白无故，怎么又想借钱？” “不是埋怨，马恒的心意，我肯定得领，我魏德平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魏德平讪笑：“最近跟朋友一块做生意，急等着钱周转，你放心，我不是在外头胡花，如今有儿子要养，小宝以后读书、买房还有结婚，一项项都要钱，我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想多挣点！” 魏德平这想法也不算错，只是见惯了他的不靠谱，魏小乔还是得问上一句：“什么生意，让我听听，也跟着你高兴高兴？” “那个……”魏德平神色变得犹豫了，看着魏小乔，支吾道：“这事儿你先别问，回头办成了，我自然跟你说。” “这么神秘？”魏小乔皱了皱眉头，原本她不过随口问一问，结果魏德平却遮遮掩掩，以前还真没瞧过他这样，这下魏小乔非得刨根问底了。 “你放心吧，不是坏事。”魏德平端着两碗面走到餐桌边，将其中一碗放在魏小乔面前。 “还以为是山珍海味，搞半天拿碗面来糊弄。”魏小乔口中抱怨，却伸手接过魏德平递来的筷子。 “等二叔发了大财，带你和小宝下锦城最好的馆子，对了，得把马恒也带上。”魏德平嘴上大方。 魏小乔没有说话，低头吃着面。 大概以为魏小乔已经被糊弄过去，魏德平一脸轻松地笑了，坐到餐桌边，叔侄二人对坐着吃了起来。 魏小乔本来饿过了头，不过魏德平做饭手艺真不错，到底吊起了她胃口，满满的一碗面，没一会便被吃得精光。 “小乔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爽快大气，吃个面都风卷残云！”魏德平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冷不丁吹捧了魏小乔一句。 “别乱用成语，”魏小乔瞧瞧魏德平，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还没跟我讲，到底做什么生意？” 显然魏德平没料到，魏小乔居然打破砂锅问到底，抬眼看了看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拿过纸巾擦完嘴，魏小乔继续道：“二叔，你这表情太不对劲了，不是我瞧不起你，我爸也说过，你做事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缺乏主见还又容易冲动，没人看着，迟早得掉坑里。” “别……”魏德平打断了魏小乔的话，瞧了她半天，道：“我发誓，这回绝不是冲动，我朋友来找我，我也没当场答应他，考虑好多天了，才下定决心跟马恒开口借了钱。” “这样吧，既然你要发财了，我们这小庙也盛不下你，”魏小乔下了一记猛药：“明儿一早搬家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发财也好，破产也好，跟我家没关系了！” “小乔，有话好说！”魏德平到底知道怕，巴巴地看着魏小乔。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们就在这儿耗着！”魏小乔抱起双臂盯向魏德平，故意把脸拉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魏小乔早把魏德平看得明白，之前他常到御品轩借钱，都说是有大生意，结果也没见挣着钱，魏小乔已经总结出来，魏德平就是不安份的命，如今他是想改好，可终归本性难移。 就算是为了小宝，魏小乔自觉也有责任盯牢魏德平。 “先等我吃完……”魏德平低着头道。 这之后，魏德平把一碗面吃得慢慢吞吞，摆明了在想对付魏小乔的招数。 魏小乔心里直叹气，索性讥笑道：“行啊，你拖时间吧，就两条路，跟我说实话还是明天一早走人，想清楚啊，我不是我爸，不高兴起来，六亲不认的！” “没说不告诉你实话！”魏德平看来做出了选择，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 “快点！”魏小乔催了起来。 魏德平到底还是把面吃完，魏小乔这时站起身，把魏德平给惊了一跳：“你别急啊！” 魏小乔看了看他：“我刷个碗而已，你慢慢想，怎么编瞎话唬我！” “编什么瞎话……”魏德平心虚地回道。 魏小乔拿过碗到水池边去洗，魏德平坐在餐桌边，纠结地瞧着魏小乔，直到她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了。 “我一朋友给我找了个好买卖，帮他出几件旧货，都是好东西，市面上瞧不着的，而且人家开价也不高，我有点动心，打算给自己留一两件，我只借到5万，先拿了个有点小冲的瓶子。”魏德平小心地道。 “什么瓶子？”魏小乔盯紧了魏德平。 抓抓自己的脑袋，魏德平拿手指指外头：“到你工作室去，我把东西拿给你瞧，你就知道是好的了，我打算先搁上几年，等风声过了，再拿出来卖，那可是几倍几倍地大赚，要是你觉着不错，咱爷俩一块？” “什么叫风声过了？”魏小乔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有些不妙。 “听说这批东西……警察追得很紧。”魏德平压低了声音。 低头想了想，魏小乔长吁一口气：“到工作室再说吧！” 10来分钟后，魏德平小心地抱着一个用布裹得很紧的东西进了魏小乔工作室，先谨慎地把四面窗帘全拉严，这才将东西放到工作台上，冲着魏小乔笑道：“你自个儿瞧瞧嘛，我这回眼力绝对不会错。” 魏小乔眉头皱着，看着魏德平打开了外面那层布。 片刻之后，魏小乔淡淡地问了一句：“二叔，有没有打听过，贩卖警方正在追剿的文物，大概要判几年吗？” “你……开玩笑啦！”魏德平先是直乐，可等瞧出魏小乔一脸严肃，魏德平到底怔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算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表面镇定，其实多少被魏德平给惊到了。 面前这件珍珠地划花婴戏纹梅瓶，跟魏小乔上回在博物馆看到的，从款型、色泽一直到纹饰，明摆着就是一对，她这位二叔胆子也大，居然替人销赃，还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小乔，你逗着我玩呢，对吧？”魏德平表情僵住了。 “谁逗你了，回头警察找到这边，你就老老实实跟人走，别指望我去保你，御品轩最怕沾的就是这种事儿，这上下快一百来口的人等吃饭，我不能眼瞧着被你砸了招牌，”魏小乔说到这里，瞧瞧魏德平，又故意吓唬了一句：“等你坐牢，小宝去哪儿好呢，福利院不知道还收不收这么大的孩子。” 眼睛眨了半天之后，魏德平似乎知道怕了，把瓶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又裹了，道：“不说了，我这就给人退回去，被你讲得，我心一跳一跳的，挣钱也不能不要命啊！” “还送什么呢，”魏小乔立马拦道：“我这就给赵警官打电话，你以为把东西退回去就能撇清了，这叫知情不报，认真追究起来，那是窝藏包庇罪，我就不明白了，你明知道警察在追这事儿，风声紧得很，还敢贪这个心？” “先别报警啊，我是财迷心窍，一时糊涂，以前你爸就跟我说过，犯法的事，咱不能碰，我平常也小心，主要是我那朋友太会忽悠呢，说什么富贵险中求，还给我出主意，让我把货先囤了，以后绝对能升值，而且人家也够意思，只收我5万定金，后头的钱，我可以慢慢给。”魏德平这下竹筒倒豆子，什么话都说了。 魏小乔直摇头，心里想着，魏德平不知道交的什么损友，摆明了要把人往歪路上带。 “你那朋友谁啊？”魏小乔多少有些气了。 “他叫老三，其实也没认识几天，跟我一样做古董生意，嘴特能说。”魏德平嚅嚅地回道。 魏小乔忍不住训道：“二叔，你都五十的人了，交什么朋友都没谱的？什么叫富贵险中求，你去抢钱不是更快，能跟你说出这种话的，人能好到哪里？” 魏德平终于不知所措了，苦着脸道：“咱叔侄一场，你不能看着我坐牢吧，我知道错了，你帮我想个辙，可别报警，让警察知道，我就死定了！” 瞧着魏德平快哭的样子，魏小乔也不好再骂他，缓了缓口气，问：“那个损友的生意，你沾了多少？” “开始老三请我帮忙找下家，我私下问过几位，没人敢接，后头他又说急着用钱，拿了这瓶子，问我要不要，价钱好商量，我……就动心了，”说到这里，魏德平又赶紧道：“我跟你一句瞎话都不敢讲！” “我怎么不信你呢？”魏小乔故意道。 魏德平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眼巴巴瞅着魏小乔，就差诅咒发誓了。 知道魏德平胆子不大，魏小乔叹了一口气，道：“也就是说，你充其量是个买主，陷得还没那么深，要是肯听我的,你就把这事来龙去脉跟警察说一说，对了，还有这东西肯定得上交，我觉得，不一定会追究你刑事责任，毕竟你还没从中牟利。” 魏小乔用她有限的法律知识，给魏德平解起了惑,不过魏德显然没能马上转过弯,这时一把抱住怀里的梅瓶：“不成，五万块呢，我这钱就打水票了？” “还是要钱不要命！”魏小乔皱着眉头道。 “那个……”魏德平怔住了。 魏小乔瞧着魏德平，也明白他的纠结，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二叔，你要出事，我不可能不管，更不会把小宝扔到福利院，我就希望你为儿子着想，这孩子已经没了妈，你还想让他没爹？” 魏德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那花鸟瓶，我回头修得用心一点，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魏小乔又说了一句。 魏德平眼睛闪了闪，却还是抱紧瓶子，紧盯着魏小乔道：“你得保证，警察不会把我抓走。” “警察局是我家开的，我还给你保证？”魏小乔一脸好笑：“感觉你怀疑我在害你，我真想害，直接就去举报，还用得着跟你费这半天劲，之前我听过警方对这个案子的通报，人家正在大力追缴被盗文物，迟早会破案，到时候追到你头上，坐牢肯定逃不掉！” 这会儿魏德平眼圈都快红了，几乎是哀求道：“你得帮我！” 魏小乔看着他，问：“那你心疼钱，还是儿子？” 这话终于打中了魏德平的心思，嘴角抖了抖，魏德平长叹一声：“成，你报案吧！” “这样，我把赵警官的号码给你，你也认识他的，直接打过去，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警方追得那么紧，不定什么时候就抓到嫌犯，万一迟了一分半秒，你那损友落网，不定把你供出来，那时候，二叔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魏小乔又给魏德平施了一点压。 魏德平嘴张得老大，眼珠子转了半天，总算放下那只瓶子，随后在自己口袋乱摸，急着道：“要命，我手机放哪儿了？” 魏小乔笑了：“行了，用我电话打吧！” 一晚上，很快也就过去了。 大清早，魏小乔先到了店里，正坐在电脑前看账，有人隔着柜台，站到了她跟前。 瞧着脸上挂了两个大眼袋的魏德平，魏小乔笑道：“难得二叔也有睡不好的时候。” “我根本没睡着，”魏德平嘀咕道，往左右看了看，凑近魏小乔，压低了声音问：“你说，赵警官靠谱不？” “这世上有比你不靠谱的？人家昨晚还特意跑过来一趟。”魏小乔随口回答，视线又落在电脑屏幕上。 “我这算……投案自首了？”魏德平不放心地又问。 “要我说多少遍啊，你那叫报案，在配合警方调查，跟自首根本两码事，赵警官不是跟你说得非常清楚吗，”知道魏德平还是有些害怕，魏小乔想了想，道：“你瓶子都上交了，什么事都没有。” “也对哦！”魏德平抓了抓自己的脸，似乎还有话说：“后头赵警官走了之后，你说帮我把那只花鸟瓶修好，再找拍卖行出货，说话算话吧？” 魏小乔故意厌烦地瞪了瞪魏德平：“你要再问，我可不帮了！” “别！”魏德平立马双手合十：“这回真要靠你了,小乔，我得把马恒的钱给还上，要不没脸见他。” 有店员过来，在魏德平后背上拍了一把：“二爷，跟小乔说什么呢，瞧着不太对劲啊？” 魏德平现在大概跟惊弓之鸟差不多，被这么一拍，直接蹦了起来，冲着店员嚷道：“你不能轻一点，把老子吓死了！” 魏小乔忍不住笑了出来，被魏德平干扰得集中不了注意力，索性打开网页，瞧起了新闻。 随手点了几家网站，魏小乔有了意外发现，没想到各家头条居然都是林无双，不仅有昨天她在锦城博物馆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新闻，还有林无双的专访，焦点全是凸显人家出身名门，美貌与才华并重，顺带还提及林无双将要参加这次青年陶瓷设计大赛的事，与此配合的，是林无双那些在博物馆里面拍的美照，感觉一位大明星横空出世。 魏小乔看着就笑了，林无双出风头，于馆长肯定高兴坏了，有人免费替大赛做宣传，这力度可是前所未有过。 正在这时，正在屋外扫着台阶的老吴朝里头叫了一声：“德平，有人找！” 魏德平应了一声，便朝门口走去，一只脚跨过门槛了，突然“妈呀”大叫一声。 魏小乔抬头瞧去，原来是魏德平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外面站着的老吴眼疾手快，一下子把人给扶住。 “都老胳膊老腿了，小心一点行吧！”魏小乔吐槽一句，站起身准备过去看看。 外面传来了赵警官的声音，明显是在打趣魏德平：“老魏，你这样，搞得我也紧张了。” 魏小乔恍然大悟，魏德平又被吓到，不由笑起来。 大概魏德平也觉得丢脸，索性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嘴里硬撑：“别误会，我就在这儿坐坐，我不紧张，没啥好紧张的，看到警察同志，我心里不知道多安稳。” “赵警官，别是我们德平犯了啥事，大清早的，还劳您跑这一趟！”老吴调侃了一句。 “没事，大家是街坊，就当我来串门。”赵警官笑道。 魏德平笑得有点不自然，一直在偷看赵警官。 “赵警官，昨晚辛苦了。”魏小乔站到魏德平身后。 “要不咱们里面谈？”赵警官说着，拿手指了指屋里。 魏小乔会意，伸手要把魏德平扶起来，结果魏德平就跟扎在门槛上一样，她硬是拉不动。 “赵哥过来了？”牛家保从望远斋那边跑过来，招呼了一声。 赵警官回头瞧瞧，笑道：“好久没见你跟马恒了。” “没事谁敢让您见啊！”牛家保呵呵笑着，随即瞧向还在门槛上坐着的魏德平，打趣道：“二叔，您在这儿坐着可不对，要坐得到台阶边上，跟我家门口那对石狮子遥摇相望，那才有排面！” 魏德平这下倒起身了，伸脚要去踹牛家保，被牛家保笑着躲了过去。 后院，魏小乔把赵警官带进堂屋，牛家保和魏德平也跟了过来。 赵警官算是熟人，不用魏小乔招呼，拉了一把椅子坐了，看了看含着腰，多少有些紧张的魏德平，笑道：“老魏，放心吧，没人来抓你，这回咱们警民合作，回头文物大案要是破了，说不定我们上级还得给你个表彰证书。” 单为这句话，原本还战战兢兢的魏德平，背一下子挺起来，脸上也有了光彩。 “说来多亏你们报案及时，我们专案组的同事当晚就照着老魏提供的地址找过去，”赵警官说到这里，接过魏小乔泡上来的茶，道了声谢后，又瞧瞧魏德平：“不过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魏德平立马急了，走上前道：“不可能的，我绝对没有给老三通风报信！” 赵警官摆了摆手：“听我说啊，之后有一组便衣警察在楼下守着，也是巧了，那个老三居然又回来，结果被当场铐上，经过连夜审问，老三交代了不少东西，算是为我们破案，提供了新线索。” “有主谋下落吗？”魏小乔问道。 “这还需要继续侦查，不过，我们很意外地得到一个讯息，”赵警官说着，又看了看魏德平，道：“老三说他受人指使，专门引老魏上勾，就为了把人拉下水，不过到底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反正有人指示老三，让他把东西给了老魏后，就躲外头去，昨晚要不是半道老三想起，有一袋子钱丢在家里，转身回来拿，只怕人现在已经远走高飞。” 魏德平这下直接蹦起来：“老子被人暗算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博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后院里，魏德平铁青着脸，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背手回到堂屋，对赵警官道：“对不住，一时半会的，我把不准得罪过谁，狼心狗肺的玩意，居然玩我！哪天被老子逮到，活扒了他的皮！” 屋里人都瞧着魏德平，赵警官劝了一句：“不着急，回头想到了再说！” “怎么能不着急，感觉后背有人拿枪正对着我！”魏德平叹道：“我还有儿子要养，可不能出事！” 赵警官笑了起来：“老魏，如今你是关键人物，很可能会引导专案组下一步的刑侦方向，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警方保护。” 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被重视，魏德平愣了愣，随即挺直腰杆道：“赵警官，不麻烦你们了，我可是铁骨铮铮的守法公民，你们要我怎么配合，我尽全力，不把害我那混蛋揪出来，我这‘魏’字倒着写！” “老三供述的上家，据说都是在网上联系，身份神秘，我们正根据他们的金钱往来，试着锁定目标，”赵警官站起身道：“昨晚抓捕行动，应该还没惊动老三那些同伙，这也是我们的机会，预测后面会有人对老魏出手，至于对方要做什么，我们暂时只能静观其变。” 说到这里，赵警官又叮嘱了魏德平一句：“老魏，还是要注意一下安全，这段时间出去，不要一个人行动，觉得有任何异常，立刻打110或者尽快联系我！” “还是赵警官关心我，我绝不轻举妄动，有了消息立刻汇报。”魏德平一脸被感动的神情，见赵警官要走，又主动到前头领路。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牛家保跟上赵警官，问了一句：“赵哥，李世德那案子，帮我打听了吗？” 突然从牛家保嘴里蹦出李世德，魏小乔有点惊讶，而魏德平已经激动地叫起来：“李世德？那家伙抓着了？” 看了看魏德平，赵警官对牛家保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问过负责李世德专案的同事，他们的确接到了S国警方的传真件，目前我们大使馆正式介入，因为两国所使用的法律体系不同，对于如何处理同一名罪犯在不同国家所犯罪行，程序有点复杂，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我是担心，人都被抓了，咱们这头还不知道。”牛家保嘿嘿笑道。 “牛家保，真抓到了？”魏德平这会儿急得不行：“人关在哪儿，李世德杀了我老婆，我得去报仇！” “二叔，你先别急，李世德在S国被捕，你要去报仇，先得把护照、签证给办了，还未必见得着人，”牛家保一把揽住魏德平的肩膀，调笑道：“不过，真没想到啊，二叔到现在还惦记李月兰。” 魏德平拿眼瞧瞧牛家保，多少有些不高兴：“好歹那女人替我生了个儿子，我再恨她，也得为她讨个公道，有些事，得一码归一码。” “牛家保，别乱说了！”魏小乔朝牛家保递了个眼色。 “我说错了，您老别生气！”牛家保赶紧道歉，显然看出魏德平这回是认真了。 魏德平仰头想了想，唉了一声：“算了，人都死了，我计较又有什么用！” “二叔，这事慢慢来吧！”魏小乔在一旁劝道。 “赵哥，今天辛苦，我送您出去！”牛家保陪着赵警官，这就要送客，魏德平像是定了定神，走到两人后头。 魏小乔回了工作室，没一会，牛家保过来了。 “那个冯罗尔，你还记得不？”牛家保靠窗站了，打量着正在水槽边清洗裂片的魏小乔。 魏小乔直接笑出来：“我记性没那么差，不过你怎么提到他了？” “昨天我和冯罗尔在网上遇着了，才知道李世德的事，后来就给赵警官打电话问情况，”牛家保回道，特意又看了看魏小乔，道：“沈总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魏小乔怔了一下，随即故作不在意地回道：“是吗？” “想不想听，李世德被抓之后，那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牛家保成心卖起关子。 “想说的话，没谁拦你，不想说……就拉倒。”魏小乔淡淡地回道。 牛家保呵呵笑了半天，见魏小乔端着清洗盘走到工作台那边，也跟了过去。 “别妨碍我干活，二叔指着这瓶子挣钱呢！”魏小乔头也不抬地道。 “不带这样的，我话都出口了，你不让我说，还不得急死我。”牛家保反倒抱怨一句。 魏小乔看了牛家保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她的确好奇那边的事，可挺烦牛家保故弄玄虚。 突然之间，牛家保又闭了嘴，只笑嘻嘻地瞧着魏小乔。 魏小乔立马明白了意思：“那套登山装备昨天已经寄出，收到货，你跟我说一声。” “这么快？”牛家保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惊喜。 魏小乔嗤笑：“没办法，谁教我欠你的呢！” “小乔，咱俩实在心有灵犀，每次想到被迫放弃你，我都肝肠寸断，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抓住魏小乔。”牛家保说得可怜，可讲完之后仰头大笑，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魏小乔只觉一阵恶寒，瞪过去一眼，催道：“有什么话，你快说！” “李世德被抓，是前几天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巧了，他几乎跟沈总前后脚地回了国，话说这家伙果然混黑道出来的，胆子大得不行，我们还都猜，他至少十年八载不敢露头，结果人家拿着假证件，明晃晃地现了身，还是沈总的舅舅厉害，表面上不管这事，暗地拿钱砸李世德那些铁哥们，据说是把人给引回去的。”牛家保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听说沈默亭的哥哥和嫂子都是被李世德害死的，这下他应该逃不掉了吧？”魏小乔问道。 牛家保摇头：“还不一定，李世德狡猾狡猾的，冯罗尔跟我说，那边警方问到车祸的事，他矢口否认，嘴硬得很，咬死不认识肇事者，搞得自己比白莲花还白。” “冯罗尔不是说有证据？”魏小乔不解地看向牛家保。 “当然，证据确凿着呢，冯罗尔倒是挺有信心，人证物证都摆在那儿，有一笔打给肇事者的钱，确认从李世德一个国外账户出来，而且李世德还买通冯罗尔以前的上司，阻止冯罗尔查这个案子，”牛家保想了想道：“不过，这都得等上庭后，由法官裁决。” “哎哟，我刚才把赵警官送回派出所，跟他说了，我不要什么表彰，只要能为民除害！”魏德平笑呵呵地从外面进来。 “二叔，这啥意思，刚才瞧你还挺伤心的，现在就忘了？”牛家保调侃地问。 “我啥时候伤心了，我是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李世德被该被绳之以法，最好判他死刑！”魏德平有些恨恨地道。 魏小乔看了看魏德平，到底提醒一句：“二叔这几天就在家里呆着，小宝上下学，我有空去接送，让店里的人也帮一帮，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得罪了谁？” “刚开头，我还真想到李世德，这混账东西把我老婆害了，保不齐还憋着坏水，想对付我们父子，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他被追得到处跑，也不至于有这闲功夫，至于其他人，我回头拿笔排一排。”魏德平摇着头，看上去也是迷惑。 魏小乔和牛家保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二叔，我就奇怪了，你跟人结仇，自己都搞不清楚？”牛家保逗道。 “有没有可能是弄错了，那些人想害的，正好跟我同名同姓？”魏德平这时脑洞大开。 “不可能！”魏小乔直接笑出来。 魏德平脸上顿时一苦，嘀咕道：“知道是我想多了，哪有第二个魏德平，跟我做同样买卖的。” 牛家保乐了半天，这时道：“对了，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魏德平立马好奇心起：“啥事？” 牛家保犹豫了一下，道：“沈先生好象遇到麻烦了，李世德也够狠绝，把沈先生当年行贿S国高官的事给捅了出来，感觉打算鱼死网破，能拉下一个是一个，听冯罗尔的意思，就因为李世德这一招，S国政坛已经掀了大风浪。” 魏德平一拍大腿，道：“沈先生识人不清啊，上回我陪他聊天，他也说过，这辈子败在看错了人，又放不下情义，果然被坑了！” “按冯罗尔的说法，现在上层之间正博弈着，听说不只沈家，沈总舅舅还有几个大家族也被牵进去，就看最后谁斗得过谁，”牛家保解释道，随即摇头：“不过，沈先生很可能要做炮灰了。” “有钱人也不容易，我下午去他病房坐一坐。”魏德平这时倒同情起了沈义达。 牛家保笑问：“二叔，外头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还敢一个人出去？” 魏德平眼睛眨眨，不吱声了，看来还是小命要紧。 “所以我才说，沈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明白原因了吧？”牛家保这话，特意对魏小乔说的。 “炮灰……沈先生不会坐牢吧？”魏德平又担心地问。 “谁说得清呢，S国本来就乱得很，你看他们总理接二连三地换,现在只能等着了。”牛家直摇头。 魏小乔陷入了沉思，她没想到沈默亭这趟回去，会遇到如此大的风波。。 “沈总回不来，不会受了连累，也被调查了吧？”魏德平今天的问题特别多。 魏小乔猛地抬头，看向了魏德平。 “这么隐秘的事，沈先生应该不会把儿子拉下水，而且沈总进沈氏时间也不长。”牛家保回道。 “小乔，你要不打个电话问一问。”魏德平瞧着魏小乔，提议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快到中午，魏小乔拎着午餐，坐上牛家保的车，两个人一起前往医院。 “给沈总打电话了？”发动车子前，牛家保问了一句。 魏小乔摇了摇头，一个上午，她想来想去，电话到底没拨出去。 跟沈默亭相处到现在，魏小乔对他多少有点了解，这家伙整天一副遗世独立的傲娇姿态，其实内心在乎的东西不要太多，这样的人，看似穿着坚硬铠甲，刀枪不入，其实比谁……都容易受伤。 魏小乔的确很想从沈默亭口中知道他的情况，可她无法确定自己这个电话，到底是能安抚沈默亭，还是会不经意地伤到这家伙。 好吧，此时此刻的魏小乔终于明白了，原来越是喜欢，越多心疼…… “我说，沈总这时候不定都烦死了，你再不抓紧时间表达安慰，被严芷晴占了先机，然后沈总被人家感动，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牛家保貌似在给魏小乔出主意，不过听起来更像打趣。 “你管得真宽！”魏小乔斜了牛家保一眼，将头扭向了窗外。 车开进锦城医院，已经站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了，魏小乔却又停下脚步，特意叮嘱牛家保：“见到沈先生，什么都别说，这么糟心的事儿，要是从我们外人口里说出来，不是给人添堵吗？” “哎哟，就你心细，我狗屁不通！”牛家保撇了撇嘴，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魏小乔笑了起来，道：“好吧，算我说错了！” 病房里，沈义达正仰头靠在床上，视线对着天花板，像是在想着什么，脸上没多少表情。 旁边的护工注意到有人进来，对沈义达道：“沈先生，魏小姐和牛助理来了！” 沈义达先是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魏小乔，朝她笑了笑。 魏小乔小心地打量沈义达，说实话，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来病房，没看出沈义达有什么异常，只是这就有些怪了，出了那么大的事，难道没人跟沈义达通气？ “沈先生，饿了没有？”魏小乔问道，将餐盒递给护工。 “饿了，已经闻到饭菜香！”沈义达语气轻松地回答。 牛家保同护工把搁板打开，将饭菜端到沈义达的面前，随后护工说了一句，便出去吃饭了。 沈义达这时接过魏小乔递来的勺子，瞅了瞅牛家保，问道：“牛助理，默亭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总昨天还给我发邮件，不过讲的都是工作安排，没提什么时候回，大概……也快了吧！”牛家保说着，拿眼瞅了瞅魏小乔，显然他最后那一句，连自己都不信。 “也不知道他留在那儿做什么，我都好几天没见念念了！”沈义达低头嘀咕一句，这才吃起了饭。 望着病床上的人，魏小乔不免琢磨，沈义达一向袒护李世德，如果知道他这个亲信兼所谓兄弟不但杀了自己儿子，还回过来反咬一口，不知道沈义达会不会受刺激。 “小乔，要不你给沈总打个电话？”牛家保挤眉弄眼地冲魏小乔来了一句。 魏小乔正顾自思忖，猛地被点名，立马抬起头，几秒之后反应过来，牛家保把球丢到了她。 “对啊，小乔你没有问过？”沈义达也看向魏小乔，显然是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最近有点忙，没怎么联系！”魏小乔敷衍道，到底没好意思说，沈默亭没找她，自己也不敢打扰人家。 沈义达想了半天，道：“默亭……太内向，小乔，以后可能需要你多多体谅。” 魏小乔瞧向沈义达，心里终于有些动摇，疑惑自己是不是想偏了，她应该主动打一个电话，就算两人谁都没跟对方告白，就算可能被沈默亭怼回来，可作为朋友，关心沈默亭到底在干嘛，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15床家属，病人昨天检查结果出来了，你们去取一下单子。”有护士在门外提醒道。 魏小乔“哎”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倒是牛家保道：“我来吧，要到另一幢楼取，我之前去过。” 说着，牛家保便往外走。 魏小乔想了想，跟在牛家保后面出了病房，到护士站拿今天的费用清单，等到再回来，却发现沈义达已经放下了勺子。 “沈先生吃这么少啊？”魏小乔上前问道。 “胃口不太好，你放着吧，我回头饿了再吃。”沈义达回道。 魏小乔点了点头，便将饭菜收拾了，放到电视机旁边的小冰箱里。 沈义达一直盯着魏小乔在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却又似乎挺犹豫，最后是魏小乔不经意地望过来，沈义达才开了口，问道：“小乔，你和默亭有没有聊过结婚？” 魏小乔直接傻住，看向了沈义达，这问题……超纲了。 沈义达稍顿了顿，继续道：“在我回国之前，希望看到你们……至少能订婚，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想法，说来也挺不礼貌，毕竟到现在都没有拜会过你父母，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魏先生、魏太太在视频上先见一面，你觉得呢？” “沈先生……”魏小乔有些语塞，脑子转了半天，疑惑地问：“回国？” “是啊，我一直没跟你说，前天默亭打来电话，我们聊了有半个多小时，说来可笑，这是默亭给我打的时间最长一个电话，却是为了告诉我，李世德被抓了，然后我最信任的手下为了自保，指控我行贿，”沈义达苦笑了一声：“那边警方要求我回去接受调查，这是一个个都不甘心，非要让我身败名裂。” 魏小乔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该沈义达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不能不说，沈义达城府实在了得，明知情况不妙，却依旧镇定自若，这一点，一般人做不到。 沈义达忽然又自嘲起来：“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小乔，对不住，刚才要你们订婚之类的话，我收回了，闹到这步田地，我还有什么立场扮长辈，只是，我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因为我的事，对默亭有什么成见。” 犹豫了一会，魏小乔也说了实话：“沈先生，我知道冒昧，其实那边的事，我大概听说一点。” 沈义达眼睛闪了一下，笑问：“默亭跟你说的？很好啊，我这儿子平常不太愿意跟人交心，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们俩不太亲密，还怀疑过，你跟默亭会不会是在演戏。” 这下魏小乔只能讪笑了，沈义达这种老江湖，眼光真够毒。 “不过经过这次住院，看你前前后后地忙，默亭……又那么信任你，我确信，你们俩没有玩假的，我非常欣慰！”沈义达说着，便大笑了起来。 魏小乔忍不住要解释：“其实不是……” 沈义达却打断了她：“以后……你们好好的，不要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还有事，最重要的，不要轻易放弃彼此，” 魏小乔抿了抿唇，感觉她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到我这个岁数，经历过太多，好事、坏事……不瞒你说，我都做过，这一回真要坐牢，那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我也认了，如今唯一感觉对不住的，是默亭和念念。”沈义达说到这里，叹了一声。 “也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魏小乔到底想出一句，可心里也未必乐观，从沈义达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来，只怕李世德这突然一拳，正中了沈义达软肋。 “无所谓，我早该遇上这一遭，就当是还债，而且我挺有信心，肯定能活着出来，说不定我还会从头再来。”沈义达笑道。 魏小乔注视着沈义达，原来他身上的霸气从没有失去，只是这段时间，刻意地隐藏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沈义达似乎有些累，微微地阖上眼睛，魏小乔将还拿在手里的账单和以前的一块整理好，放进床边柜里。 正在魏小乔想着要不要出去，让病人睡一会时，沈义达又睁开眼，问了一句：“小乔，你父母会不会因为我的事，反对你和默亭来往？” “不会的！”魏小乔下意识地回道，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回得太急切，急切得像是在保证什么。 沈义达又笑，看向：“小乔，你这性格好啊，直来直去，不教人费心思，我儿子有运气，以后不会像我当年那么累。” 魏小乔：“……” “念念的身世，你也知道的，默亭说过，把他当儿子养，以后那孩子也请你多多照顾。”沈义达完全用托付的口吻在道。 魏小乔“嗯”了一声，再不敢莽撞地说什么了。 “你有没有问过医生，我还有几天可以出院？”沈义达问道。 魏小乔马上明白了沈义达的意思，忙道：“沈先生，您目前情况，还不适合出院，也不适合长途旅行，不如安心养病？” “回头你帮我问问，我急着要回去，”沈义达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我得去见见李世德，有些话，该要跟他当面聊聊了！” 有脚步声响起，魏小乔转头看去，牛家保回来了，拿着手机，对沈义达笑道：“沈先生，沈总打电话，让我晚上去接他，飞机六点半到达，他带着念念一块回来了。” “真的？”魏小乔猛地站起，一脸惊喜地问。 第一百三十章 善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么激动？”牛家保故意瞅了瞅魏小乔。 魏小乔意识到自己失态，瞪了牛家保一眼，便走到窗边，不用手摸都知道，自己两边耳垂都红了。 沈义达开心了半天，看向牛家保：“那就辛苦你一趟，回头接到默亭，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您放心，”牛家保忙道，随即抓了抓自己的头：“沈先生，我得先走了，工作室那帮家伙做事不牢靠，我一时半会没看住，又搞出了问题。” “忙你的吧，你是个有能力的，默亭眼光很好。”沈义达夸奖牛家保，还没忘赞一下自己儿子。 牛家保呵呵乐着，正往外走，又瞧瞧魏小乔：“要不，晚上咱俩一块去接机？” 当着沈义达的面，魏小乔还是要点矜持的，于是故作不耐烦地催道：“要走就走，话那么多！” “小乔，你跟牛家保一块回去吧？”沈义达这时道。 魏小乔往病房门口望了望，护工还没回来，不好把沈义达一个人丢下，便道：“我也不着急，等护工回来，我再走！” 这边牛家保出去了，魏小乔陪着沈义达，两人闲来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念念很像默亭小时候，反倒不像他自己爸爸，不过，念念性格活泼可爱多了，默亭打小就闷闷的，我太太还埋怨过我，把小孩子名字给起错了，所以他才沉默寡言。”沈义达陷入到回忆，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魏小乔眼前立马浮现出念念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那么可爱的小家伙搭配上沈默亭一贯冷傲的表情，该是多么违和！ “其实默亭从小挺招女孩子喜欢，严芷晴就是其中一个，可默亭不太爱理她们，甚至矫情到，除了芷仪，别的女孩都不能碰他一根指头，所以那天我看到默亭主动抓起你的手，就知道了，这小子终于动了心。” 魏小乔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莫名地生出一丝喜悦，以至于没管理好表情，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动心的不止她一个。 沈义达这时又发起了感慨：“缘份这事，或许真是老天注定，当初默亭一定要把盛世地产搬回锦城，大概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魏小乔定了定心神，瞧向沈义达，觉得他肯定误会了，之前魏小乔似乎听谁提过，沈默亭所以要来锦城，不过是为了摆脱掉他父亲，以便查出李世德背后的那些阴谋。 当然，魏小乔才不会多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沈家父子之间虽然芥蒂尚存，可魏小乔看得出来，他们都在努力地学习容忍和接受对方。 沈义达颇为健谈，之后又说起了自己当年发家的往事，话题转来转去，最后落到魏小乔那桩开打在即的官司上。 “赵律师告诉我，过几天就要开庭，小乔，你信我，这官司，你赢得十拿九稳！”沈义达这话，显得信心满满。 “沈先生这么相信我？被那些人成天鼓噪，我差点对自己失去信心了！”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问。 沈义达摇头：“你们那一行，我是门外汉，我敢这么说，是因为太了解严炳德，这家伙纯粹是个草包，做什么事都不成！” 说到这里，沈义达顿了顿，又有些恨恨地道：“我一点点做起的公司，如今落到这种人手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魏小乔忽然想到，沈默亭评价过沈义达，说他直到现在还想着东山再起，可是从沈义达此时的神态，魏小乔突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沈义达未必只是贪恋权力，或许在他心目里，沈氏是有着重要意义的，就如同御品轩之于老魏一样，只怕真的难以割舍。 正在魏小乔想得入神，沈义达望向她：“关于你那个官司，我跟你透一点底，要不要听？” 沈义达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里带了一丝鄙夷。 魏小乔心里诧异，这时见沈义达看了看旁边柜子上的水杯，便起身过去，将杯子递给了他。 沈义达接过水，喝了一口道：“严炳德靠着徐兆峰和严炳南在背后撑腰，抢了我的位子，这种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捞钱，他上台才几天工夫，就开始动歪脑筋，搞出一个所谓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会，严炳德一向吝啬，突然装起大善人，背后自然有鬼。” 魏小乔笑了笑，让她莫名其妙中枪的那次拍卖会，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会就是主办方。 “我得到确切消息，严炳德跟吴青山的女婿林维忠这回是演了个双簧，据说真的元青花一直锁在吴青山保险柜里，一般人摸不着，严炳德装腔作势，花了那么多钱标下一只赝品，无外乎一要挣面子，二是找个由头，把钱从沈氏掏出来，放进他那基金会，最后得利的，就是严炳德还有林维忠。” 魏小乔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那帮人一直不愿意对那只元青花进行检测的原因。 沈义达哼了一声：“都说李世德贪得无厌，严炳德比他更坏，徐兆峰为了拉拢严炳南，把我踢出沈氏，自以为好处都归了他，结果现在有意思了，李世德把行贿的事给捅出来，徐兆峰比我还不干净，当初那个高官，是他介绍给我的，这几天徐兆峰只怕快吓死了！” 魏小乔忍不住问道：“用假货拍卖，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犯罪吗？” “他们可不是仗着自己在这里是外国人，法律管不到他们，”沈义达说着，便笑起来，对魏小乔道：“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回头你也别漏给默亭，我虽然被赶出沈氏，可手下跟了多年的旧部，都还向着我，他们正盯着严炳德，那笔被严炳德从沈氏挖走的钱，他要敢动一毛，我就能让这人死得难看！” 说到这里，沈义达眼中闪出了一丝精光。 终于，魏小乔得出一个结论，沈义达除了城府不浅外，还是那种就算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也要爬起来再打的人，也难怪人家能发迹，性格使然。 魏小乔今天成了问题少女，又问道：“严炳德他们一口咬定那件元青花是老货，是为了不败露他们的私下交易？” “只要法院判定那是个假东西，先闹起了的，绝对是沈氏股东，所以我特意请了赵律师来帮你，这是第一步，先把严炳德气焰给打下去！”沈义达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起来。 魏小乔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沈义达这时无意中说了实话，原本魏小乔以为，人家出于关心，才介绍这么……贵的律师，搞了半天，沈义达终极目标是干掉严炳德，看来她魏小乔有点想多。 护工这时回来，魏小乔便站起身，准备出去了。 沈义达瞧着魏小乔，叮嘱道：“你瞧见默亭，让他把念念带来给我见见。” 魏小乔点了点头，往病房外走，结果刚到门口，差点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上。 利伯平瞧着魏小乔，拿手点了点她，笑道：“前几天看到报纸上那什么陶瓷设计大赛广告，里头一个女孩长得不要太像你，结果仔细看看，还真就是你，我爸说，你前几年就开始当评委，用得着这么优秀吗？” “利先生开玩笑呢！”魏小乔笑笑，注意到利伯平身后，还站着一位个子很高的中年男士。 利伯平替两人做了介绍，魏小乔才知道，对方是沈义达在S国的律师，连律师都到了，魏小乔大概猜出，是因为那桩行贿案。 “我不打扰，先走了！”魏小乔准备告辞。 “小乔，稍等一会，我有话跟你说。”利伯平却叫住了魏小乔。 虽然不知道利伯平找自己有什么事儿，既然人家说了，魏小乔便站在门口等着。 利伯平带了那名律师走进病房，没一会，魏小乔便听到里面利伯平道：“沈伯父，那边调查人员确定明天就会出发，您要见他们吗？” 随后便是那名律师带着浓重口音，用中文问道：“沈先生，以目前您的身体状况，有理由拒绝接受调查，之前我已经和警方做过沟通……” 沈义达打断了律师的话：“没有关系，我可以见他们，好汉做事好汉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过，老齐，回头帮我算算，我最多要坐几年牢，能不能赶上念念小学毕业，我还想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门外的魏小乔长长地叹了口气，沈义达似乎是看开了，可说出来这一番话，到底带着辛酸。 正在魏小乔顾自琢磨的时候，利伯平从里面出来，轻轻带上病房的门，道：“齐律师和沈先生有些事要商量。” “这回的麻烦很大吗？”魏小乔问了一句，便跟着利伯平走到走廊另一边的窗前。 “怎么说呢，闹得的确挺凶，整个S国政商圈都被惊动，目前的态势，卷进去的人不要太多，背后掺杂了各种权利对峙和利益制衡，有些事情……未必是法律层面就可以解决的。”利伯平回道。 利伯平说得有些深奥，魏小乔也似懂非懂，不过听得出来，情况并不乐观。 “听马恒说，你的官司要开打了？”利伯平转了个话题。 魏小乔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利伯平：“不好意思啊，被告是利太太的娘家，我不想闹得这么僵，只是涉及到了原则问题，我如果不坚持，损害的不仅是我自己的名誉，还可能影响到御品轩。” 利伯平想了想，道：“在这件事上，我和我太太不站立场，不过从个人角度，我建议双方都退一步，”说到这里，利伯平打量着魏小乔：“毕竟以后你和默亭结了婚，大家沾亲带故的。” 魏小乔多少有些羞赧，却故意装作无所谓地道：“利先生，您提醒得太晚，该得罪、不该得罪的，我都得罪光了！” 利伯平直接揶揄一句：“也对，你把芷晴最中意的结婚对象给抢走，多少人恨死了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礼物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晚上九点多，御品轩店堂里灯火通明。 外面瓢泼大雨已经下了许久，魏小乔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在柜台后坐着，一会儿又起身，走到外面廊檐上，朝牌坊那头瞧几眼。 白天还一片阳光灿烂，谁会想到，天快黑的时候，突然阴云密布起来，接着大珠小珠开始落下玉盘，直到此时，变本加厉地倾盆而下。 此时魏小乔又回到店里，将手机在掌心转了转，想了好半天，把它又揣进了口袋。 门外忽然传来刹车车，魏小乔立刻转头，随后便走了出去。 御品轩的台阶下停了一辆车，有人开门钻到外面，拿手挡着脑袋，飞快地往魏小乔这边跑。 魏小乔稍有些失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后，看向此时已经到了跟前，头发和肩膀都沾上雨水的魏德平。 台阶下的车响了两声喇叭，显然是在跟魏小乔打招呼，魏小乔扬了扬手，目送着车掉头开走，才问魏德平：“你去找马恒了？” “不是我找他，下午马恒过来，然后，”魏德平用手甩了甩头上的水，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支吾道：“我跟他在市里……兜风，又在外头吃了一点。” “兜风？”魏小乔一脸好笑：“你们还真有雅兴！” 魏德平明显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反问魏小乔：“这都多晚了，还不关店啊？” 魏小乔表情淡然地回答：“有几笔账要盘出来，正好这会儿有时间，”随即打量着魏德平，又问道：“那五万块的事，你跟马恒说了？” 魏德平拿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答非所问：“这天气跟抽风一样，说下就下了！” 感觉魏德平老想岔开话题，魏小乔却不随他所愿，神情严肃地道：“赵警官刚提醒过你，这几天不要一个人行动，自己答应的事，转头就忘了？” 很难得，魏德平这回总算正面回应：“放心吧，我小心着呢，我跟马恒搭着伴。” 魏小乔干脆闭住嘴，只拿眼盯着魏德平，等着他乖乖地说出实话。 显然架不住魏小乔质询的眼神，魏德平讪笑一声：“那就……不瞒你，下午我把被坑的事儿告诉了马恒，毕竟从他那借了钱，我也不落忍，好在马恒通情达理，我俩说好，等那只花鸟瓶转出去，我第一个还他的钱！” “我很想听听，你们去哪儿兜风了？”魏小乔追着问，刚才她就听出了不对，魏德平说话藏藏掖掖。 “你猜？”魏德平倒还有心情卖关子。 魏小乔眉头一皱，掉头就往店堂里走。 魏德平这下慌了，赶紧跟过来道：“我和马恒到老三做买卖的地儿转了转，他那店上了锁，我跟旁边店家搭了几句，说我带着朋友来找老三，想买他的东西。” “你想干嘛？”魏小乔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跟马恒都觉得吧，保不齐那附近还有老三同伙，说不定我们能引蛇出动。”说完这一句，魏德平神情居然有些自得。 魏小乔忍不住摇头：“二叔，我劝你一句，别没事找事儿，警察肯定已经布控，万一照你说的，那边真有同伙，你跑过去，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到时候不是引蛇出动，那叫打草惊蛇！” “不会吧！”魏德平有些傻住。 “老实在家呆着吧，不惹事儿，就这么难吗？”魏小乔忍着怒，语气却控制不住有些冲。 虽然被教训了，魏德平看着也不生气，甚至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没错，以后那地儿，我不去了，真不再去！” 魏小乔直想叹气，感觉魏德平无时无刻地都不让人省心，与之相比，反而是小宝懂事多了。 “就这样吧！”魏小乔也说不下去了，坐回柜台，打开了电脑。 魏德平一直在窥视着魏小乔的神情，好一会后，趴到柜台上，问道：“那帮杂碎明摆着要对付我，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招，还等个什么劲儿呢？” “这事儿别问我，我又不是那伙的，你还不容人家仔细想想行动计划？”魏小乔开始是没好气地回一句，结果后来把自己给逗笑了。 “老这么干等着，我总觉得七上八下，还不如被横来一刀。”魏德平嘟哝道。 魏小乔没说话，眼神越过魏德平，瞟向对面望远斋。 眼见着已经快十点，牛家保去机场接人，到现在没见人影。 之前魏小乔已经给牛家保打过几回电话，牛家保的回复，都是天气原因，飞机要晚点，机场方面也没有确切消息。 于是，魏小乔一直在这儿等着……等到了此时。 “时候不早，打烊吧，你那账又跑不了，明天盘也来得及！”魏德平劝了一句，便伸手要关大门。 迟疑了一下后，魏小乔也没说什么，站起了身。 “沈总到现在没回来？”魏德平这时问了一句：“下午瞧见牛家保，他说晚上去接人，”说到这里，魏德平回头一乐：“你不会在等人家吧？” “没看到我在忙吗？”魏小乔义正辞严地回道。 魏德平也不纠结魏小乔是不是在等人，将头伸到外面，左右瞧了瞧，道：“这鬼天气，飞机真不好下来，瞧着有点危险。” 魏小乔这时已站到了门口，瞧着雨势好像缓了点。 “你还得打个电话问问，”魏德平提议道，随后倒好奇起来：“沈总去了那么久，你们俩平常有联系不？” “谁说不联系？”魏小乔嘴挺硬，虽然她跟沈默亭这段时间。的确没联系过。 “那就好，我放心了！”魏德平嘿嘿笑道。 魏小乔扫了魏德平一眼，道：“都几点了，你还不回房睡觉？” 这边魏德平没说几句，便先回了后院，魏小乔一边关灯，一边将电话又打了出去。 手机那头一直没人接，魏小乔反复地拨着，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后院。 雨又小了一点，水珠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砸到后院的青石板上，又被溅了起来。 魏德平已经打开东厢房的门，回头瞧得魏小乔，招呼道：“电话别打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人就回来了！” 魏小乔并不肯死心，又把手机拨了出去。 这一次，到底还是接通了。 “牛家保，怎么老不接电话，你要急死我啊，那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问过没有？”魏小乔耐心接近耗尽的边缘，干脆嚷了起来。 “在回来路上了，”对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回答：“他在开车，不方便接你电话。” 是……沈默亭的声音！ 魏小乔猛地顿住，脸上不由自主扬起了笑容，甚至心也怦怦跳起来，带着一丝无可名状的欢喜。 “还有什么事？”对面的人问道。 “你……们一路还顺利？”魏小乔声音有些打飘，她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太不可思议，跟沈默亭通电话，她竟然会紧张？ “在那边机场遇到雷暴，登机延迟了两个小时，到锦城又下暴雨，飞机绕了几圈才下来。”沈默亭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腔调，不过回答得还挺详尽。 魏小乔忽然有些卡壳，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这下直接冷了场。 对面的人也不急着挂电话，像是在等魏小乔挖掘下一个话题。 “在那边……还好吗？”魏小乔到底又问了出来。 “知道发生什么了吧，能好到哪儿去，”沈默亭竟笑了一声：“倒是念念这回满载而归，在那边得了不少红包，我估算了一下，工作室干半年，都比不上他这几天的进账。” “小家伙这么能挣，是不是你打算退休了？”魏小乔灵光一闪，开了句玩笑。 “都快要身无分文，你让我等着坐吃山空？”沈默亭倒反问。 魏小乔听出一丝不对，问题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时又想到问了一句：“念念还好吗？” “在大妈妈怀里睡着呢，这小孩一上飞机就睡，以前可不这样，感觉大了有点没心没肺，我都佩服死他了！”沈默亭又笑。 说到这里，魏小乔实在找不到新话题，冥思苦想半天，又问：“晚上吃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一点，等你们回来？” 话音没落，对面响起沈默亭的手机铃声。 “不用麻烦了，回头再聊吧！”沈默亭大概要接电话，手机里很快传来了忙音。 魏小乔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开始琢磨沈默亭那句“回头再聊”，越想越觉得，这四个字里，透着一股……亲近。 望向眼前渐渐变细的雨线，魏小乔笑着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魏小乔在屋里刚洗漱完毕，便听到急吼吼的敲门声，等她过去打开门，发现天已经放晴，而此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在面前。 “小乔姐，念念回来了！”小宝兴奋地道，举起手里抓着的一只模型飞机：“这是他送我的礼物！” “还有礼物，这待遇不错啊！”魏小乔调侃道，看向正背手瞧着她的念念：“他有没有谢你？” 念念点了点头，随即将脑袋靠在小宝的肚子上，眼睛亮得不行。 “长高了哎！”魏小乔蹲到地上，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发现才走一个多星期，好像这孩子又变了样子。 “小乔姐，送礼物！”一只小手猛地伸到了魏小乔眼前。 “我也有礼物啊？”魏小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做出惊喜表情：“我太开心了！” “这是爸爸和我一块挑的。”念念仰起头，颇为得意地道。 魏小乔心里一动，拿过念念手里那只皮卡丘钥匙扣，对着阳光看了许久，不能不说，真是……好幼稚的礼物。 “你要叫‘小乔阿姨’，又错了！”小宝在旁边纠正念念。 “小乔姐！”念念调皮起来，故意又叫一声，随即咯咯直乐。 “不跟你玩了，我得去上学了，念念你在家乖乖的，回来我找你。”小宝说着，拍拍念念的小脸，便往东厢房走去。 “等我啦！”见小宝要走，念念赶紧跟上去。 瞧着两个孩子跑到对面，魏小乔又欣赏起手里的钥匙扣。 “爸爸，小乔姐喜欢皮丘丘！”念念显突然喊了一句，还把“皮卡丘”给叫错了。 魏小乔猛一抬头，望向了已经走进后院的沈默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湖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皮丘丘？”举起那只钥匙扣，魏小乔学着念念嗲嗲的叫法，笑着问沈默亭。 沈默亭走近，拿过钥匙扣，很随意地看了看：“在地摊上拣的，不知道为什么，念念认定这东西跟魏小乔很配，坚持要送给你，钱也是他付的，不用谢我。” “知道了，不谢！”魏小乔心里吐槽沈默亭小气，伸手把钥匙扣夺回去，放在掌心又瞧一会，心想这么有设计感的黑色皮卡丘，倒是念念这小家伙眼光不错。 “听牛家保说，我们下飞机之前，你打了好几通电话，这么担心？”沈默亭将手插进裤兜，眼睛望向东厢房那头，念念正推着门，探头往里头瞧。 “那么小的孩子在飞机上，谁都会不放心！”魏小乔也望向对面，云淡风清地道。 沈默亭转头看向魏小乔，似乎在笑，魏小乔却没理他。 小宝背着书包出了屋，看到沈默亭，牵着念念的手，便小跑过来。 “沈总好！”小宝很是规矩地叫了一声，在沈默亭面前，这孩子多少有点拘谨。 “飞机喜欢吗？”沈默亭随口问道。 小宝眼睛眨了眨，道：“我爸说，那个模型飞机肯定很贵的，让我一定要谢谢沈总！” “没关系！”沈默亭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念念身上。 魏小乔瞟了沈默亭一眼，故意对小宝道：礼物是念念送你的，别谢错了人！” 小宝张着嘴看向魏小乔，又瞧瞧没什么表情的沈默亭，显然被魏小乔这话难住了。 “上学是吧，我送你！”魏小乔说了一句，便上去拉住念念另一只手，准备带着两个小孩出御品轩。 “不用送的，我一个人可以上学，昨天就是自己到学校的。”小宝一边走，一边懂事地道。 “坐我的车，我去医院，顺路送小宝，”沈默亭在身后说着，又问：“魏小乔，沈先生的早餐准备没有？” “已经好了！”餐厅门口，魏德平搭了一腔，还朝着沈默亭热情地挥了挥手。 十来分钟后，魏小乔拎着早餐，坐上了昨天还属于牛家保，今天便换了司机的车。 后座上，小宝正费劲地向念念介绍模型飞机的玩法，念念仰头听着，完全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难得小宝鸡同鸭讲，还不急不躁。 沈默亭坐在驾驶座上，眼望着前方，魏小乔从后视镜看了看他，倒也习惯了这人自带的深沉。 车子开了出去，没一会便到达小宝学校，魏小乔亲自将孩子送进校门，再折返回来时，沈默亭回头看了看她，问道：“听说你二叔又惹麻烦了？” “你还真说对了，”魏小乔无奈地想笑：“这世上有些人，就算岁数再大，也不知道消停是什么意思！” 沈默亭没有给出评价，转过头，再次发动了汽车。 没一会工夫，念念便不肯再老实地坐着，干脆横躺在后座上，头搭着魏小乔的腿，两只小脚高高翘起，还拿眼瞅着魏小乔。 这小孩圆滚滚的，实在太萌，魏小乔忍不住拿手摩挲念念小脸，倒从他眉间瞧出了一点沈义达的影子，不由笑起来，这时抬头问道：“你爸的事，还有转圜余地吗？” 沈默亭淡淡地回道：“当初他拿钱去行贿，就应该考虑到今天的后果。” 魏小乔知道沈默亭说得没错，却还是有些不忍。 “S国那边的调查人员今天会到，然后对沈先生进行非羁押讯问，”沈默亭缓缓地开着车，道：“随队会有医疗专家，他们将对沈先生伤情做出鉴定，以便确认，沈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被押解回国。” “皮丘丘！”念念朝魏小乔伸出小手。 魏小乔摸了摸自己口袋，刚才她顺手把钥匙扣揣进了兜里。 “昨天利先生带着一位齐律师过来，好象律师打算帮他申请延迟调查，不过你爸拒绝了，他后来跟我说，愿意为之前的过错承担责任，”魏小乔说着，将钥匙扣递给念念，又道：“能看得出来，你爸心情挺低落，居然说出了，希望以后出来，赶得上念念的小学毕业典礼。” “被他感动了？”沈默亭嗤笑。 魏小乔扫了沈默亭一眼：“还不能谅解他吗，去掉富豪光环的沈先生，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这时候想返璞归真，是不是迟了点？”沈默亭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讥讽。 念念这时爬起来，跪坐到魏小乔腿上，拿着钥匙扣，对魏小乔笑呵呵地道：“皮丘丘！” “是皮卡丘！”魏小乔纠正道。 “皮丘丘！”念念摇头晃脑，显然在他看来，跟大人反着来，特别地好玩。 “好吧，皮丘丘，你赢了！”魏小乔索性投降了。 念念立刻撒娇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躺下来，一个钥匙扣，已经令他足够开心。 “魏小乔，你就那么容易妥协，明知道他故意念错，就随他了？”沈默亭颇有些不满地道。。 “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魏小乔反问。 沈默亭摇头：“我一直以为，你这人挺较真。” 魏小乔从后视镜看着沈默亭的脸，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你必须要较真，可到了家人朋友跟前，你再玩这套，那就是二百五了！” “你在骂我？”沈默亭看了看后视镜。 魏小乔这下乐了：“不说了，有人喜欢对号入座。” 沈默亭突然间沉默了下来，直到车开进锦城医院，都没再开口。 沈义达病房外的走廊上，魏小乔抱着念念先下了电梯，后面是提着早餐的沈默亭。 在前面走了两步，魏小乔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也站住，瞧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刚才我提过吧，你爸心情不好，就算你不屑于安慰他，也别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不是今天有人要调查你爸吗，你别下手为强，要把他气到哪儿，那可真不用回国了！”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其实是想叮嘱沈默亭压一下自己脾气，虽然预计这家伙十有八九会不高兴。 没想到的是，等了一会，沈默亭并没怼回来，只是将餐盒递给魏小乔，随后抱过了念念。 魏小乔以为这叔侄俩准备进去了，结果沈默亭看了看她，道：“沈先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事，不足以让他像你说得那么可怜，对了，你把他当普通人，未免小看沈先生了，他是打不死的小强，不如我们等着看。” 说完，沈默亭到底进了病房。 魏小乔一脸好笑，正要跟着往里走，发现护工站在门口。 “里头来了客人，让我在外面休息。”护工指了指病房，解释道。 调查人员这么快就到了？ 魏小乔正疑惑时，身后背包里的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魏小乔走到旁边，电话是锦城博物馆的小吴打来的。 “小乔，你上回提到复原哥窑瓷的事儿，我跟馆长汇报过了，又问过馆里瓷器组几位老师的意见，他们都挺有兴趣，刚才馆长让我打电话，说是请你过来谈一谈，保不齐就为了这件事儿，有空你跑一趟，这事要能立项，你可有活干了！”小吴笑着说了一大通，完全没有停顿。 魏小乔眼睛顿时亮了，赶紧道：“我尽快过来，这种好事儿，让我跑十趟都乐意！” 那边小吴有事要忙，匆匆挂断电话，魏小乔本想转身就走，又想到自己跟着沈默亭过来的，不进去打一声招呼，也不合适，便思忖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边魏小乔刚踏进去，便听到里头有人在说：“看到沈先生精神这么好，我们就放心了，我大哥一直惦记您受伤的事，只是现在不太方便，否则他肯定要飞过来。” 魏小乔琢磨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等过了玄关，发现病房里来了两个男人，其实一个坐在沈义达病床边，居然是严芷晴的父亲严炳德。 “我也好久没见炳南，等我回去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以后总会有机会聚到一块，你代我谢谢他！”病床上，沈义达笑着回道。 从魏小乔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严炳德正面，所以魏小乔很清楚地瞧见，严炳德表情僵了一下，随后转头，对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那人似乎会意，开口道：“沈先生，这次的风波，我们都没有想到，昨天上午和炳德出发之前，我们一块去见了无双的舅舅，他在国会多少说得上话，按他说的法，李世德不过是小人物，绝无可能让他翻了天，所以我们过来，是想和您沟通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商场上的好朋友，总要互相体谅。” “各位好意，我心领了，我虽然退隐江湖，可江湖上规矩倒是不敢忘，维忠，回头代我谢吴先生，我呢，风烛残年，时日无多，唯一想法就是儿孙平安，其他的……也无所谓了。”沈义达摆了摆手，眼睛瞧向正趴在床边，只对手里的皮卡丘钥匙扣感兴趣的念念。 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僵持，搞得急着要走的魏小乔，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倒是沈默亭一直站在窗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 最后严炳德找了个话题，看着念念道“默亭前几天带念念回去，我太忙，一直没见到孩子，倒是我太太那天从大哥家做客回来，一个劲地夸说，严家这外孙眉清目秀，日后必成龙凤，”严炳德说着，无意间一抬头，明显看到了魏小乔。 从对方那一掠而过的眼神里，魏小乔感觉出，人家知道她是谁的，便礼节性地朝严炳德点了点头。 念念大概玩够了，此刻被沈义达吊在床上的腿所吸引，拿手指着问：“爷爷，好高啊！” “爷爷受伤了，这样可疼了，”沈义达一脸慈祥地看着念念：“所以念念走路要小心，不要跟爷爷一样，摔倒就爬不起来。” 念念眨着眼睛瞅了半天，随即歪着头，咯咯笑起来。 “小淘气，这是幸灾乐祸呢！”沈义达瞧着孩子笑，也跟着直乐。 于是乎，沈义达只瞧着孩子，完全无视了病房里还有两位客人。 那个被叫做“维忠”的人，也看到了魏小乔，笑着问沈默亭：“默亭，这位就是魏小姐吧？” 魏小乔一愣，没想到自己名声在外，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她是谁。 沈默亭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看向魏小乔。 突然之间成了瞩目的焦点，魏小乔哭笑不得，随后大大方方地朝着那位维忠点了点头。 “听无双提过林小姐，我女儿一下心高气傲，很少佩服别人，倒是听她提过，魏小姐才华卓越，年纪轻轻，资历已经可以当评委，果然后生可畏！”那人居然捧起了魏小乔的场。 “小乔，严先生你应该见过，就不介绍了，这位是林维忠先生，”沈义达倒替两人介绍起来：“他是S国青山私人艺术馆的馆长，你们算得上半个同行。” 魏小乔想了半天，这一位姓林，有个女儿叫无双，所以，他自然就是林无双的爸爸。 “我对御品轩久仰大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前去拜访。”林维忠笑着客套了一句。 “十分欢迎！”魏小乔自然也以礼相回。 后头显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严炳德和那位林维忠便告了辞，自然是沈默亭将人送了出去。 魏小乔把早餐拿出来，和从外面进来的护工一起，准备把饭端给沈义达，结果发现，原本还面带微笑的沈义达，此刻表情阴沉得要命。 和护工对视了一眼，魏小乔道：“沈先生，吃一点东西吧！” “没想到，那边让这俩家伙过来，真要威胁我，就不能派个像点人样的？”沈义达恨恨地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和解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都到这份上了，沈先生还挑挑拣拣？”沈默亭送完客回来，显然听到了沈义达的牢骚，这时站到床尾，嘲弄地问道。 病床上的沈义达眼睛闪了闪，又重新笑容可掬，还关心地问了沈默亭一句：“在那边几天，辛苦了吧？” 魏小乔在旁边打量这对父子俩，沈义达脸上分明写着“讨好”二字，沈默亭却依旧是完全不掩饰的厌烦。 “不想理他们，就别说那么多，你是生怕树敌太少？沈先生的城府，什么时候跑得没了影？”沈默亭竟教训起了沈义达。 沈义达：“……” “要看花花！”念念叫了一声。 魏小乔顺着声音瞧过去，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窗边，显然是想往外瞧，无奈个子太小，念念此刻双手趴在窗沿上，踮脚望向大人们，正在等着帮忙。 魏小乔走上前，从后面把念念抱起，让他能以最好的角度欣赏楼下的花花草草。 “默亭，等我……回去以后，你带着念念留在这儿，做你自己喜欢的事，用不着去看我，没什么好看的，真到那份上，我但求一个安心。”沈义达说着话，望向沈默亭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小心。 “真能心安？”沈默亭反问。 魏小乔抱着孩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这家伙对着他父亲，好像就学不会好好说话。 “帮我……做无罪辩护？”沈义达问了一句，原来到底不甘心。 “我见过几位法律界人士，他们基本上都认为，从目前已知案情来说，抛开其他干扰因素，”沈默亭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沈先生如果真想参加念念小学毕业礼，应该赶得上。” 魏小乔忍不住回头，沈义达脸上的失望，不要太明显。 沈默亭这时也不说了，在病房里来回踱了几步，随后看了一眼在沈义达病床边坐着的护工。 显然接收到沈默亭的意思，护工连忙起身，很识相地道：“沈先生，我到外面喝口水。” 等护工离开，沈默亭坐到他刚才的位置，端详沈义达许久后，声音全无起浮地道：“我见过李世德。” “那个混账东西……”沈义达嘟囔了一句，眼神开始闪烁，接下来便慢慢垂下了头。 沈默亭还看着沈义达，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了好一会，沈义达开了口：“默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有的错，起头的都是我，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难辞其咎，我……” 沈默亭仰头望着天花板，打断了沈义达的话：“我回来前的一天，李世德承认了，是他谋划了怀阳和芷仪的车祸，不过，他的犯罪理由非常……有意思，沈先生想知道吗？” “什么理由？”沈义达猛地盯住了沈默亭。 魏小乔一直扭头瞧着，脖子有些撑不住，转过去缓了缓，等再瞧过去时，发现沈默亭半弯着腰站着，双手撑在床边，瞧着沈义达的眼神里，竟带上了些咄咄逼人。 “他说，沈先生一向贪权，以至连亲生儿子都要防备，而怀阳在公司几年，渐渐出了成绩，几位大股东对他颇为满意，甚至有人已经提出拥立少主，所以，沈先生……要除之而后快！”沈默亭话到此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此时沈义达表情完全僵住，许久之后才似乎回过神，开始不停地摇头：“他撒谎，李世德这个畜牲，我瞎了眼……” 接下来的情形，让魏小乔惊住了，沈义达突然双手捧着脸，身体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爷爷……”同样被惊住的，是在听到争执后，也看向沈义达的念念。 魏小乔瞥了沈默亭一眼，多少觉得他有点过分，似乎就在等着沈义达这一刻的崩溃。 犹豫了一下，魏小乔抱着念念走了过去。 这时候就看出来了，孙子比儿子懂事，念念从魏小乔怀里伸出小胳膊，居然用手摸了摸沈义达的头发：“爷爷，不哭哭！” 沈义达抬起了头，没有泪水，只有失神的双眸…… “我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沈义达喃喃地道，目光锁住念念，近乎发誓地道：“念念，你爸爸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对他寄予了所有期望，你信我，爷爷就算心再狠，也做不出丧尽天伦的事！” 念念自然听不懂沈义达在说什么，不过，或许是感受到大人的伤痛，念念小嘴一瘪，哭了出来。 魏小乔见状，知道这一时半会，她还真不能走了。 瞧了瞧冷眼站在旁边的沈默亭，魏小乔抱起正嚎哭着的孩子，干脆离开病房，想了想后，带他坐着电梯，到楼下散心去了。 好在念念也不难哄，魏小乔到医院外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一根棒棒糖，孩子也就安稳了。 魏小乔也没急着带念念回去，绕着医院又转了几圈后，才决定上楼。 一进病房，魏小乔看到沈默亭靠在窗边，抱着双臂，像是低头沉思，沈义达仰头半躺着，早餐已经拿走，父子俩也没交谈。 大概听到脚步声，沈义达朝着进来的人看了看，随后长叹一声，略带愧疚地问魏小乔： “刚才吓到念念了？” 听出沈义达声音有些沙哑，魏小乔不由疑惑，难道父子俩吵过一架了？ 将念念放到地上，魏小乔拿过床边的水杯，倒了些热水，端到沈义达面前。 “小乔，让你看笑话了，”沈义达接过水，很是沮丧地道。 魏小乔赶紧打岔，问道：“沈先生，刚才早餐吃过了吗？” “默亭给我热了粥，我吃了一点。”沈义达回道，神情比之前缓和多了。 都帮着热粥了，看来沈家父子不算闹得太僵，魏小乔松了口气，打算要告辞了。 沈义达倒像是想在她前头，道：“回去吧，我这边有人，你们忙自己的事。” 这边沈义达话音刚落，沈默亭抬脚过来，抱起念念，直接朝门口走去。 “下午……你会来吗？”沈义达又开了口，巴巴地望向沈默亭的后脑勺。 明摆着很不情愿的，沈默亭“嗯“了一声。 魏小乔猜测，刚才她带着念念走开这大半个小时，这父子二人应该聊了些什么，似乎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 “小乔，以后默亭和念念都要拜托你……”沈义达这话对向了魏小乔，可旋即又顿住，似乎想了想，才有些抱歉地道：“我好像说错了，应该是，以后你跟默亭互相扶持，念念就拜托给你们了。” “呃……”魏小乔不明所以，看向背对着她的沈默亭。 没人跟她解释什么，沈义达看样子也不打算多说，只瞧着魏小乔微笑了一下。 医院停车场外，魏小乔叫住抱着念念走在前面的沈默亭：“我不跟你们一块了，我得去得别的地儿。” “哪儿？”沈默亭回头问道。 “锦城博物馆，我跟人约好了，”魏小乔回道，为免沈默亭客气，还特意道：“那边离这里不远，我自己走，你们先回去吧！” 魏小乔刚要转身，有人道：“上车，我带念念到博物馆转转！” 魏小乔回过头，瞧着沈默亭笑起来。 念念坐进车里，又想往魏小乔身上躺，虽然样子可爱，魏小乔还是提醒沈默亭道：“你要不要给他买个儿童座椅，好像不太安全。” “你去买，到时候让牛家保帮忙装上。”沈默亭头也不回地道。 魏小乔好笑，这事又落到她头上了。 “别提钱的事，用沈先生的卡。”沈默亭又补了一句，倒是不劳烦魏小乔要钱了。 “知道了！”魏小乔回了一句，用手摸摸念念的小脸，这时忍不住道：“你爸……我觉得他心没那么狠，我听冯罗尔说过，你大哥大嫂的事，跟他没关系。” “李世德海外账户已经全部清理出来，确认他曾经给车祸肇事者打过钱，而车祸发生不到十分钟，一笔同等金额的钱进了李世德另外一个账户，”沈默亭一边开车，一边道：“那笔钱来自沈远名下一间空壳公司。” “凶手是沈远？”魏小乔问道，却并不太吃惊，那种赌徒做什么恶，都不出人意料。 沉默了片刻之后，沈默亭道：“姑且可以这么认为，现在只有抓到沈远，才有可能知道，谁是真正凶手。” “除了沈远……你还是怀疑你爸？”魏小乔真想叹气。 沈默亭这时说出一个名字：“周子蕙。” 魏小乔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来沈默亭还怀疑周子蕙，只是比起毫无存在感的周秘书，她认为沈远嫌疑更大。 好半天，魏小乔想起来，差点把一个重要的问题漏掉了：“你跟你爸，刚才和解了？” 沈默亭似乎没听到，魏小乔觉得他大概不愿说，也就没有跟着追。 车没一会开进了锦城博物馆，魏小乔带着念念下了车，等着沈默亭出来，把孩子交给他，自己就走了。 沈默亭下来得很慢，等关上车门，看着念念道：“从道义上讲，沈先生遇到麻烦，我有义务帮他处理，但这并不是你所说的和解，我希望你能清楚我的想法。” 念念傻傻地看着沈默亭，显然没听懂意思。 “如果……”沈默亭看向魏小乔：“我是说，能让我和沈先生和解的唯一可能，就是我母亲死而复生。” 说完这一句，沈默亭抱起念念，带着他往博物馆大楼走去。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魏小乔摇了摇头，跟在了后面。 锦城博物馆一楼办公区，魏小乔敲响了馆长办公室的门，没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馆长坐在办公桌后，见魏小乔进来，朝她点了点头：“来了？” “馆长，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啊？”魏小乔笑着问了一句。 馆长并不急着开口，等申魏小乔坐到对面了，又盯着她瞧了好一会，才道：“听小吴说，你有兴趣做哥窑青瓷烧制技法复原，这个想法不错，前两天我去参加一个文物保护会议，也有人提议恢复传统陶瓷生产工艺，我计划近期请几位业内人士过来开个座谈会，深入讨论一下立顶的事。” 魏小乔开心地一拍手：“馆长，我最敬佩您的，就是这一点，做什么事雷厉风行，难怪都说您是锦城博物馆的指路明灯！” “你这孩子，拿我开玩笑呢！”馆长到底笑了一声。 “我是从内心崇拜您，”魏小乔回道，这时起身问：“就为这事啊，到时候需要我，您招呼一声就成！” 说着话，魏小乔便打算走了，沈默亭带着念念在外面看展，魏小乔急着跟他们会合。 “小乔……”馆长叫住了魏小乔。 魏小乔又坐下，笑着问道：“还有事啊？” 馆长似乎被问住，想了想后，很小心地问道：“小乔，有没有考虑过，索性再参加一回比赛，以你在艺术上的天赋，我们都期待你的新作品。” “馆长，有话直说吧！”魏小乔心里突然一动。 明显纠结了半天，馆长叹了几声，问道：“对这次青年陶瓷设计大赛……你有什么想法？” 魏小乔不明白，馆长突然问自己那么抽象的问题，想了想，半开玩笑道：“真要让我下场比试，其实也没什么， 好长时间没练手了，不过老拿第一，挺没劲的！” “同意参加比赛了？”馆长突然眼睛亮了。 魏小乔没有回答，看了馆长好一会。 打从很小，魏小乔便跟着老魏四处拜码头，跟馆长不要太熟，而此时瞧见对方既无奈又期待的表情，她到底猜出了些什么。 “别是有人不乐意看我当评委吧？”魏小乔开门见山地问。 馆长顿了片刻，苦笑道：“聪明人也瞒不住，这样说吧，有权威专家对你担任这次比赛的评委，表达了不同意见，他觉得，你资历尚浅，会造成比赛不公平，甚至引起参赛者的不满，所以，上面要我们重新考虑评委人选。” 虽然不痛快是有一点，魏小乔也没打算难为馆长，索性爽快地道：“也是巧了，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您请假，这段时间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参加评审，馆长您行个方便，我主动辞去评委职务，怎么样？” “小乔，对不住，”馆长这下干脆站了起来：“本来我是该坚持的，可……小乔，这回算于叔叔对不住你！” “小事一桩，您放在心上干嘛！”魏小乔反倒安慰起了馆长，心里到底愤懑，不知道哪个好事的，专门来针对自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 糟粕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一脸若无其事地跟馆长告了辞，然后费了点功夫，找到在博物馆迷了路的沈默亭，又带他和念念到处转了转，总之心情如常，毫无波澜。 快到中午，沈默亭载着魏小乔和躺在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念念，一块回到瓷器街。 望远斋门口，魏小乔蹑手蹑脚地抱着孩子下了车，刚准备亲自送到里头，没想到这时，背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念念“吭哧“了一声，小眉头蹙起，显然是有点被惊到。 魏小乔转头，用眼神向正关车门的沈默亭求援，沈默亭抬脚过来，也没说话，轻轻地将念念抱过去，直接进了望远斋。 在魏小乔从包里掏出手机前，电话断了一次，又再次响起。 来电人是锦城博物馆的小吴，魏小乔感觉，人家这时候打过来，肯定有话要说，便赶紧按下接听键，刻意笑着“喂”了一声。 听到魏小乔回应，对面的小吴也来不及招呼，直接说了一句：“刚开完会，我气得胃疼，饭都吃不下了，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凭几句闲言闲语，就把你的评委给抹了？” 魏小乔不由咬了咬下唇，就算她从刚才出馆长办公室，就告诉自己不必在乎这些小事，可此刻终于听到一句公道话，心里到底浮起了委屈。 不过魏小乔向来识大体，没打算把小事搞得满城风雨，稳定了一下情绪后，尽量语气轻快地道：“没事啦，是我想偷懒，对了，吴姐，我正想谢你，馆长跟我说了立项的事，多亏你从中帮忙，回头真要把这事干成，我要好好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小吴说着，叹了一声：“魏小乔是喜欢偷懒的人吗，不开心就说出来！” “好吧，是有点不开心，”魏小乔干脆承认了，随即又道：“不过，接到你电话，我现在感觉好受多了。” 小吴似乎又气了起来：“不瞒你说，刚才开会，馆长一宣布你放弃评委资格，我就觉出不对，问了坐我旁边的馆长助理，才知道前因后果，要不是会议草草结束，我当场就跟馆长拍桌子了！” “馆长跟我谈的时候，看着也挺为难，”魏小乔顺势靠在望远斋门口石狮子的基座上，半开玩笑地道：“其实没这个评委的名头，我魏小乔还是魏小乔，唯一遗憾吧，就是这回拿不到评委酬劳，这点让人肉疼！” 小吴像是哭笑不得：“真服了你，我以为你魏小乔是个快意恩仇的，根本用不着装大度，我觉得你应该跟李伯庸好好辩论一回，凭什么只许他大放厥词，不让你们说话！” “李伯庸？”魏小乔诧异，小吴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一位。 “这回大家伙对馆长有意见，就是因为，他居然屈从于李伯庸的压力，把你撤下来，那位老先生……说实话，人如其名，一辈子平庸无奇，靠着混资历混成了权威，其实他那点底子，我们馆里的人心知肚明，这回根本就是李伯庸倚老卖老，说三道四。”小吴说到这里，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魏小乔恍然大悟，背后捅刀的人出来了！ 对于李伯庸其人，魏小乔算是有所耳闻，这位号称“用半个世纪投入瓷器研究”的老专家，据说桃李满门，在行内算是能带动风向的，不过此人向来风评不高，老魏就不买他的账，觉得李伯庸好为人师，鼻孔朝天，却没有真材实学。 “我说，你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小吴这时反问。 魏小乔一脸好笑，自嘲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权威，我够都够不着呢，基本上，我没跟他打过交道，谁想到，人家能惦记上我！” “刚才开完会，我们大家伙都在琢磨，李伯庸怎么会突然之间向御品轩发难，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小吴似乎又有些疑惑。 “连御品轩也带上了？”魏小乔心里一沉，眉头也锁了起来。 小吴道：“这段时间不是在开文物保护交流会议吗，我们有同事跟着馆长一起去参加，李伯庸在会程最后一天，做了中国古文物脉络的主旨演讲，说到激动处，开始痛批古瓷的商业修复派，还特别把御品轩提溜了出来，说你们在商业修复方面做得出神入化，貌似在夸奖，听过讲座的人都说，李伯庸根本就是在冷嘲热讽。” “这位老先生别是吃太饱了吧？”魏小乔忍不住讥讽一句。 “按李伯庸的说法，商业修复派将瓷器修得找不出一点毛病，甚至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然后放到市场交易，误导不知内情的消费者，他最后得出结论，商业修复是对整个艺术品市场的伤害，而御品轩就是其中代表。” 魏小乔到底有些愤懑，在古瓷修复界，很早之前就有博物馆派和商业派的分歧，其实这两派各有优劣，本来就是可以讨论的事，没想到，有人现在借此给御品轩扣起了帽子，连魏小乔都吃惊，什么时候御品轩能量大到，可以伤害到艺术品市场了。 “你听听就好，也别太生气，对了，之后的提问环节，就有不少人当面质疑他的论点，有个小伙子甚至把老头子辨得哑口无言，指责他缺乏艺术上的包容性，听说李伯庸当时脸都气白了，只是没想到，后头他会找到馆长，硬要求把你撤掉，那么大岁数的人，心胸未免太狭隘了！”小吴说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没什么，别人的嘴，我们也管不了，反正问心无愧！”魏小乔不由摇头，莫名其妙被人追着打，实在滋味莫名。 “我今天多嘴了，实在控制不住情绪，让你跟着不高兴，你别介意啊！”小吴这时又道了一声歉。 “瞧你说的，”魏小乔倒笑了：“你是站我的，我还听不出来吗，反正吧，以后要是出门碰到那位李老，我惹不起，还躲不起，送上门给疯狗咬，不是我的作风！” 小吴这下被魏小乔逗笑了，两人又说几句，便结束了通话，魏小乔没有立刻回御品轩，而是站在望远斋门外，顾自想了好半天，只觉得一口气窝在心里，就是出不来。 “怎么还在这站着？”沈默亭的声音传了过来。 魏小乔先是一怔，掉过头，原来沈默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里面出来了。 “小家伙把这钥匙扣藏得还挺紧，我趁他睡着，才摸了出来。”沈默亭上前，从口袋掏出刚才被念念当玩具拿走的皮卡丘钥匙扣，递给魏小乔。 “喜欢就拿去玩呗，反正是地摊上捡的，”魏小乔接过钥匙扣，套上自己手指上转了转，看着沈默亭问道：“这种藤原浩与皮卡丘联名限量版，哪个地摊上拣的？” 沈默亭顿了顿，也没再坚持什么地摊的说法，只轻描淡写地道：“有朋友喜欢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念念顺手抄来，非要送你！” 明摆着沈默亭在说瞎话，魏小乔却突然因此，心情好了一点。 话说，刚才魏小乔在车上，闲来无事搜了搜这种钥匙扣，才知道是只有玩家才会有兴趣的限量藏品，而念念这么小的年纪，自然成不了玩家，倒是某个画素描都要用皮卡丘落款的家伙……嫌疑很大。 打量了魏小乔片刻，沈默亭问道：“感觉不太高兴？” “你哪只眼看到我不高兴了？”魏小乔笑嘻嘻反问，倒没料到，沈默亭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沈默亭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停在近处的汽车走去。 魏小乔跟了过去，诧异地问：“怎么又要走？” 沈默亭打开车门，看向魏小乔：“调查人员已经到了病房，我现在就得赶去医院。” 说着话，沈默亭已经坐进车里。 迟疑了片刻，魏小乔伸手敲敲车窗：“你还没吃饭呢，要不我给你拿点饼干？” “那就快点！”沈默亭似乎不太耐烦，却将车窗打开了一点。 魏小乔转身跑进御品轩，没一会，拎着一袋饼干和一盒洗干净的草莓，又跑了出来。 沈默亭也没下车，从车窗接过东西，吐槽了一句：“没想到沈先生怕成这样，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催我赶紧过去。” 魏小乔笑了笑，目送着沈默亭关上车窗，朝着牌坊那边开了过去，然后就有些懊悔，刚才忘了拿瓶水出来。 “小乔，有事跟你说！”御品轩的台阶上，魏德平站在那儿叫了一声。 魏小乔看了魏德平一眼，便往回走。 等进了店堂里，魏小乔发现，本该午休的时间，却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刚才自己匆匆忙忙跑进跑出，居然没有注意到。 从魏小乔一进门，所有人都在瞧着她。 “怎么了？”魏小乔稍稍有些心虚，以为这帮人要取笑她刚才给沈默亭送吃的。 不过，魏小乔很快发现，是自己多心了。 “小乔，看看这视频，我们今天肺都要气炸了！”一名店员将自己手机拿到魏小乔面前。 魏德平在旁边催魏小乔：“你赶紧瞧一瞧，回头咱一块想个辙！” 魏小乔不解地接过手机，里面正在放一段视频，像是开会的场景。 “什么狗屁不通的专家，凭什么骂咱们御品轩，有本事，他直接说，咱们是制假造假窝点算了！”魏德平气哼哼地嚷起来。 魏小乔低头，很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 虽然李伯庸的长相，她记得不太清楚，可看到上面的人，便对上了号，况且主席台上，还搁着李伯庸的铭牌。 显然，这就是刚才小吴所说的，李伯庸做的那个主旨演讲。 魏小乔索性靠在柜台边，耐着性子看下去。 视频快要结尾的时候，李伯庸开始大谈特谈御品轩，果然极尽嘲讽之能事，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李伯庸跟他们有多大的仇。 “御品轩之类的旧式铺子，打着宣扬传统文化的旗号，却带有不良商业目的，一直在从中牟取暴利，我强烈建议，这种封建糟粕，就应该把它永久关闭！”说到最后，李伯庸兴奋到，手臂都挥舞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举报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虽然这次被李伯庸搞得实在火大，可魏小乔也懒得跟无事生非的人打什么嘴炮，毕竟这种关于修复技术的批评，魏小乔又不是没听到过，至于想踩死御毕轩的人，打从她祖辈那会儿就有，身正不怕影子歪，也没见御品轩伤到哪里。 话说，有这闲功夫置气，魏小乔觉得，还不如用心多挣点钱。 然而没过多久，魏小乔发觉，自己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几乎称得上一夜之间，李伯庸那段diss御品轩的视频，跟病毒复制一样蹿红了，不仅挂上各大网站搜索前列，甚至有电视台为此把李伯庸请去做专访，李伯庸自然不放过机会，继续不遗余力地抹黑。 一来二去，李伯庸……成了网红。 在魏小乔看来，事情的发展到这样，未免荒谬可笑，然而又不能不承认，御品轩到底遇到了麻烦。 除了网上的攻击外，没多久，工商、税务甚至城管上门，该查的都查了一遍，虽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不过借此，魏小乔还是听到了风声，似乎有人对御品轩表达了……关切，再后来，便是生意额明显下降，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到底伤到了财路。 好在这世上明眼人还是有的，老魏几位朋友主动致电，力挺御品轩，又问魏小乔需不需要帮忙，不过魏小乔统统谢绝了人家，她还是信那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歪。 此时魏小乔的工作室里，马恒趴在窗边，朝院子另一头瞧了好一会，这才转头对正在工作台前忙碌着的魏小乔道：“刚才进来，我特意到正屋那边看了看，人家全部是手描，连个喷枪都不用，现在要找手艺这么正的彩绘工匠，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听说他们之前只给宫里干活，沈默亭有点本事，居然连这样的人都能找到。” 魏小乔被马恒那一句“给宫里干活”给逗笑了，不过他的意思也没错，沈默亭跟魏小乔提过，这些师傅们主要从事古代宫殿的彩绘修复，一般人请不到，也不愁没活干，所以，要的工钱自然是天价。 从昨天开始，彩绘团队正式进场，原本魏小乔以为，沈默亭现在忙得焦头烂额，调查沈义达的人到现在没走，只怕他顾不了这么多，说不定御品轩的工程还得延后，没想到，不仅御品轩的彩绘如期开工，街上还有两家老屋的修缮也出了活。 马恒还望着外面，啧啧两声：“沈默亭这家伙是做事的人，对细节要求太过完美，难怪牛家保跟在后头累成了狗。” “沈默亭亲自画了彩绘复原图，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素材，传到我爸那边，我姐说，看到这些图，我爸差点哭了，说是跟他小时候在御品轩见过的一模一样。”魏小乔说这话时，脸上有些忍不住的小骄傲。 “沈默亭这一出手，算是把老爷子收服了，”马恒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瞧着魏小乔：“不过吧，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我到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有了新人，就把我甩一边，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美国一趟，在老爷子跟前尽个孝，也刷点存在感。” “你行了吧！”魏小乔好笑地道，脑海中不自觉地浮出沈默亭的身影，心里有那么一丝甜甜的。 “小乔，作为姐夫，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马恒摸了摸自己下巴，道：“你跟沈默亭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个个都说你俩是一对，可我瞧着吧，不那么像哎，知道你跟沈默亭站一块，给人什么感觉吗，用一句成语，那就是……相敬如宾。” “你今天过来，就为了说闲话的？”魏小乔立马打断马恒，她怕再说下去，自己脸要红了。 “当然有正事，”马恒呵呵笑道：“不过得让我先把闲话说完。” 魏小乔故作生气地瞪过去一眼，马恒却完全没有被吓住的意思，继续在那儿道：“人家正经男女朋友，难免会情不自禁，比如互相拉拉小手，要不就偷偷抛个媚眼，再进一步……那就是儿童不宜了，不过你们俩，说实话，像一对好哥们儿。” 说到这里，马恒嘿嘿乐了好一会，也不管魏小乔射过来的眼刀，继续道：“知道你以前没谈过恋爱，肯定缺少经验，我把你当妹妹，才肯跟你说心里话，一个男的吧，他连你的手都不想碰，就别指望这人对你有什么企图，聪明的，就得赶紧撤了！” “谁说他没有拉过我的手！”魏小乔顿时急了，立马反驳道。 于是，马恒瞧着魏小乔，也不再说了，停了一会，最后扑哧笑了出来。 “我要干活，给我出去！”魏小乔猛地回过了神，自己这是说漏了嘴，可不是给马恒递话说。 大概见魏小乔脸拉得老长，马恒到底憋住了笑，又咳了一声，才道：“好了，闲话到此结束，该到正题了！” 魏小乔冷眼瞧着马恒，打算正题一结束，立刻将人赶出去。 马恒将一进门就扔在旁边的公文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摞材料：“这是为大后天开庭，赵律师准备的证据复印件，你抽个时间看一看，顺便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将资料接到手里，随便翻了翻后，魏小乔便下了逐客令：“我一会就看，正事结束，那就不送了！” “别急，”马恒神色却忽然严肃起来，还满有架势地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魏小乔跟前：“那个姓李的老家伙搞出来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我那天特意旁敲侧击地问过我爸，跟李伯庸有没有过节，结果我爸告诉我，二十多年前，有藏家拿了件陶器让李伯庸修，结果修得太烂，藏家就找了我爸，大概是那会儿结下了梁子，”话说到此，魏小乔少不了嘲讽一句：“李伯庸报仇，十年不晚，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我告诉你，李伯庸搞事，背后有人指使，你相信吗？”马恒盯着魏小乔问道。 魏小乔：“……” “这么说吧，这件事前前后后，李伯庸充其量是个棋子，”马恒摇了摇头，道：“我托几位朋友介绍，认识了给李伯庸做专访的那间电视台一名制片，他跟我讲了这里头的道道，有些专访，你瞧着挺高大上，其实只要肯给钱，就能上去当嘉宾，这跟那些在电视上卖假药的一个道理，李伯庸这回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顺便还出了风头。” “谁？”魏小乔愣住。 “你是问李伯庸背后是谁，自己心里没个谱？”马恒居然反问一句。 魏小乔摇头：“想不出来！” 马恒一乐：“我说是严家父女，你会不会意外？” “怎么又是他们？”魏小乔脱口而出，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嫌恶之色。 “这事得看动机，李伯庸就算记恨你爸，大半辈子想要报仇，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凶，除了上电视，还到处买热搜，找水军制造舆论。”马恒道。 魏小乔长地吐了一口气，网上那些攻击御品轩甚至直接指向她的言论，刻薄、尖酸甚至恶毒，刚看到时，魏小乔气得一天心情都恶劣到极点，还是沈默亭发现不对，然后劝她不要看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魏小乔想想也对，凭什么拿别人的无耻惩罚自己，这才克制住，没再去翻网上的言论。 所以，口出恶言的……都是藏在键盘后的水军？ 魏小乔只觉得无语，随即又疑惑起来：“不过是一场小官司，他们费那么大劲做什么？” “这就得问那帮人了，在你看来小事一桩，人家未必这么认为。”马恒一摊手。 蓦地，魏小乔想起沈义达对严炳德的那些说法，现在看来，应该都是事实。 严炳德拿着沈氏的钱，借慈善名义，背地中饱私囊，结果中间出了这么一段……如果他们败诉，就表示的确用假元青花行骗，只怕股东先不会放过，后头那些落进口袋的钱，还得硬着头皮掏出来，人家肯定不甘心啊！ 这下，魏小乔被气得直接笑了出来。 “我跟赵律师探讨过，这场官司，严炳德那头完全打不起来，又不乐意受死，干脆玩起旁门左道，这些日子，人家攻势多猛啊，就为了制造御品轩造假的形象，按照赵律师的说法，只要御品轩社会评价度降低，自然会影响到我们所有证据的可信度。”马恒道。 魏小乔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有缺德的，不知道有缺德到这份上的！ 马恒这时一笑，故意问道：“要不要咱们花两个钱，也到电视台坐坐，把那帮人给撕了？” “脑子有毛病啊，再有钱也不能丢水里，”魏小乔立刻回道：“说我们牟取暴利还有造假是吧，等跟姓严的官司打赢了，我再同李伯庸算账，我打官司还上瘾了呢！” 马恒大乐，一拍大腿：“沈默亭猜对了，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魏小乔看向马恒，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沈默亭。 “这么说吧，我跟沈默亭聊过这几天的情况，是沈默亭说的，应该把李伯庸的事，跟你这个官司放在一块考虑，一语惊醒梦中人，否则我还真想不到，要从根子上去查。”马恒说得眉飞色舞。 原来是沈默亭出的主意，魏小乔笑了笑，可想了一想，又忍不住问道：“那些人故意坑咱们，会不会影响到法官判决？” “那倒不至于，御品轩商誉一向很好，除非真被人逮到什么违法犯罪的证据，不过我相信，根本没这可能。” 虽然马恒很有信心，魏小乔心里到底有些嘀咕，没判下来的官司，谁能拿得准呢！ 两人正说着，工作室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魏德平几乎冲了进来。 “二叔，中彩票了，这么兴奋？”马恒好心情地调侃道。 可以看到，魏德平这会儿双眼亮得出奇，冲着魏小乔道：“刚才接到赵警官电话，有人举报咱们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戏精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六马桥派出所的会见室里，魏小乔坐在会议桌边，打量魏德平好一会，故意问道：“二叔，下定决心，晚上留这儿了？” 魏德平神情少有的严肃，声调高昂地道：“既然赵警官说要留我，我就……就全力配合！” “老魏，咱别紧张！”隔着会议桌，坐在两人对面的赵警官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你就当来在做警民共建，到咱们这儿体验一下生活。” “非要蹲号子里？”魏德平看来还是有点怕，问出这一句后，脸皮子陡然绷紧。 马恒挨魏德平坐着，这时一伸手，拍拍他肩膀：“好戏得做全套，二叔，就委屈个两天，你可以这么安慰自己——赵警官之前答应过，回头等案子破了，给我发一面大锦旗，等到旗子送过来，就让小乔插在御品轩门口，只要来回经过的，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那会儿，可要出大风头了！” 这根本不像安慰，魏德平的表情开始要垮。 魏小乔斜了马恒一眼：“什么意思，你当我家开酒馆，还插个招风旗！” “我又没犯法，想到要住那里头，晦气啊！”魏德平又做仰天长叹状。 “拘留室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我们也不敢违犯纪律，”赵警官笑道：“晚上委屈老魏你，就睡我值班室那个床，而且我这儿好吃好喝，一日三餐都管着！” 听到赵警官这么说，魏德平看上去稍稍松了口气，又琢磨半天，很勉强地回道：“那就全听赵警官安排。” 说到这里，魏德平却又得寸进尺：“有酒没，赵警官，晚上咱俩喝几杯？” “成，回头我送你一瓶好酒，不过真不能奉陪，这还得工作着呢！”赵警官回得倒是爽快。 魏德平终于心满意足，神情也阴转多云，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笑道：“警民共建，不就两天吗，忍忍就过去了。” “二叔，小乔前头在赵警官这儿住过几天，出来之后，水色不要太好，说明里头伙食不错，而且还免费，你这可是有福，吃警察的饭，喝警察的酒，又占了警察的床，别人求都求不到呢！”马恒还在逗魏德平。 “说你的话，别带上我！”魏小乔朝马恒瞪了瞪眼，她也是要面子的，当初被治安拘留的事，最烦被人拿出来说嘴。 “你这就不对，当初错了就错了，不承认也不行，别是那回警察叔叔教育得还不够？”马恒又来调侃魏小乔。 魏小乔望向赵警官，义正辞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上一回揍了三秃子，我认为警察叔叔处理得对，我现在明白了，凡事咱得讲理，不能用拳头说话！” 瞧着魏小乔和马恒一唱一和，赵警官忍了半天，还是笑出来，这时站起身，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你们聊完，别忘了把我这会见室的门给带上，”说到这里，赵警官又再次感谢魏德平：“这回辛苦老魏，只要能帮我们把举报御品轩的‘热心群众’找出来，送锦旗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锦旗……那是说着玩儿的，您当笑话听！”魏德平笑呵呵地回道，又毕恭毕敬地起身，目送赵警官走出会见室。 马恒和魏小乔齐齐地看向魏德平，没一会，马恒又乐起来，冲着魏德平道：“二叔，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搞清楚啊，你是线人，不是犯人，能不能轻松活泼一点？” 魏德平讪笑，又坐了回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渐渐七情上面，最后似乎不太高兴，恨恨地道：“那帮坑我的家伙，就是没种的杂碎，有本事实名举报啊，鬼鬼祟祟在背后搞鬼，老子为了钓他们出来，还得在派出所待两天！” “不就是留置48小时吗，刚才马恒也没说错，这儿的伙食不错，少油少糖少盐，要是你能忍住不喝酒，就等于做一回轻断食，对你身体有好处。”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 魏德平看向魏小乔，叮嘱道：“我这两天不在，你跟小宝说，我出去找活了，别又吓到他，然后，晚上帮我陪陪孩子，他胆子小得很！” 知道魏德平心里放不下儿子，魏小乔拿眼扫了扫马恒，出了个主意：“这样吧，这两天让马恒住在你那间屋，给小宝做伴？” “行啊，就当我提前尝尝养儿子的滋味。”马恒没含糊，直接答应下来。 “那也……行吧！”魏德平想了想，又道：“小宝明天期中考，你们记着，别让他复习得太晚，这孩子昨天就说了，这回要考个双百，让我高兴高兴，我无所谓啦，别累着他就好，然后晚上两点小宝要起夜，马恒你记着，一定把他叫起来。” “不会吧？”马恒一脸哭笑不得，转头瞧向魏小乔：“瞧你给我找的什么活！” “还说想养儿子，小孩子起个夜，你就受不了了？”魏小乔直接怼了回去。 “你们说，要是抓不着那些人，我是不是也出不去了？”魏德平忽然又忐忑起来。 “二叔，你这理解能力实在是让人无语。”马恒胳膊肘搭在会议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魏德平：“赵哥刚才讲得多清楚啊，他们一会就要在网上发《警情通报》，寻找嫌疑人替犯罪分子销赃的确切线索，知道底细的，肯定猜得出嫌疑人指的是你，只要把舆论造出去，姜太公钓鱼，自然会有人上钩。” “那帮人不上勾怎么办？”魏德平纠结地看向马恒。 魏小乔笑道：“警方为了拿到证据，开出10万悬赏，说实话，要不是早知道这是假的，我都恨不得马上报名！” 魏小乔的话刚一说完，另一边的马恒已经趴在桌子上，笑得抬不起头。 十多分钟后，在魏德平苦巴巴眼神的注视下，魏小乔和马恒离开了派出所，表情凝重地一块往瓷器街那边走。 之所以表情凝重，按马恒的说法，是为了防备那帮坏蛋，说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盯梢，不过一路走过来，魏小乔用余光观察半天，也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等两人一路穿过牌坊，马恒凑过来，对魏小乔道：“对不住，我演不下去了，怕还没到御品轩门口，我就得笑出来，先走一步啊！” 这边一说完，马恒还故意把眉头又皱了皱，随后快步朝着停在不远处他那辆车走去。 魏小乔板着脸，瞧马恒的车从自己面前开过，心里大骂马恒不讲义气，你怕笑出来，不知道我魏小乔也快憋不住了吗！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魏小乔继续往前走。 念念“哇哇”的嚎哭，冷不丁在前方响起，听着声音，还颇有点“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 魏小乔抬头，正看到沈默亭从御品轩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就回了望远斋，而孩子的哭声……传自御品轩。 这下，魏小乔纳闷了，念念哭成这样，沈默亭耳朵这是出毛病了？居然都没听到？ 魏小乔加快脚步，等踏上御品轩台阶，发现念念正坐在门槛上，哭得差不多撕心裂肺了，两只小手死劲地揉着眼睛。 保姆蹲在门槛后，明显试图哄住孩子，不过念念耍起了小脾气，根本不理睬保姆，哭到后头，两条小短腿还直扑腾。 “这是怎么了？”魏小乔问了一句，眼睛看着念念，她过来就注意到，这小家伙哭归哭，却没忘记隔着手指缝，用一只眼偷偷地窥视她。 虽然心里好笑，话都说不太全的孩子原来是个小戏精，魏小乔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只弯下腰，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 “这孩子要跟小宝玩，小宝说得复习功课，没时间陪他，念念就不高兴了，沈总刚才训了他两句，后头小家伙干脆坐在这儿了！”保姆说着，一脸好笑。 “就为这事啊！”魏小乔淡淡地道。 念念哭得依旧很凶，小脸却仰起来，继续在那窥视魏小乔，显然是在等她的反应，看来已经寄希望于魏小乔出手，帮自己达成目的。 老吴从店里走出来，对着孩子哄了一句：“念念，小宝明天考试，他真没空跟你玩儿，咱不哭了，回家好不好，小宝明儿肯定会去找你！” 魏小乔实在想乐，又怕影响孩子情绪，这时接过保姆手上的小毛巾，要替念念擦擦满脸的鼻涕眼泪。 “不行的，你也不行的！”念念将小脸扭来扭去，满是抗拒地嘟囔道。 “好，我不行！”魏小乔顺着念念的话，想了想后，抬起头对老吴道：“我说，事情是小宝引出来，吴叔，您帮我把他叫出来吧，对了，我爸当年打我用的戒尺还在吗，让人找一下！” 老吴显然没听明白，问道：“要那东西干啥？” 魏小乔盯住念念，一字一句地道：“念念闹脾气，这可不对，得罚他一下，按老魏家的规矩，挨一顿揍，就老实了，可他到底是街坊家的孩子，咱也不能打，既然是小宝把他惹急的，就揍小宝，”说到这里，魏小乔还故意征询了一下念念的意见：“你觉得，是打手心好呢，还是打屁屁？” 眼见着，念念的嚎哭戛然而止，两只小手垂下来，一双泪眼眨都不眨地瞧着魏小乔，小嘴直接成了“O”字形。 对视片刻之后，念念一下子从门槛上爬起，转身往御品轩里头跑。 “你慢一点！”保姆忙在后面叫道。 “给吓住了！”魏小乔笑着摇头，原来小孩子这么好糊弄，感觉自己以后能做教育专家了。 此刻天快暗下来，到后院看过，知道念念没事了，保姆便急着回去给孩子做晚饭，于是把念念托付给魏小乔，先回了望远斋。 魏小乔不慌不忙进了店堂，到了里头又停下来，对老吴道：“吴叔，我二叔这两天被留在派出所，假如有人说要找他，你让他们到那儿去找！” 老吴听得一愣，靠近魏小乔，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儿？刚才不是瞧着你们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吗？” “这事儿吧，您先别问，反正多留意着，看有谁过来打听二叔，要是知道对方底细，您回头告诉我一下。”魏小乔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嘱咐一句，便进了后院。 此时东厢房门口，念念后背紧贴在门上，一脸警惕地瞧着魏小乔，显然是怕她真要揍小宝。 “过来吧！”魏小乔站到院当中，朝着孩子招了招手：“我带你去洗脸，瞧你都成小猴子了。” “不打小宝哥！”念念梗着小脖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劝降的。 “这小孩不错，会心疼人，这一点，比你那爸爸可强多了！”魏小乔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作妖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最终降服念念的不是魏小乔，而是听到动静，从东厢房里出来的小宝。 小孩对付小孩显然更有办法，将念念从地上抱起，带他转了几圈之后，小宝又跑去餐厅，拿来洗好的葡萄，两个孩子坐在东厢房台阶上，小宝细心地替念念剥葡萄，又陪他说起了话。 快到晚餐时间，魏小乔没敢让孩子多吃，不过，明显能看出来，念念的小心情神速般地拨云见日，这时候魏小乔再要帮他洗洗小脸、擦擦小手，简直不要太听话。 为了让小宝安心复习功课，达成他期中考拿双百的志向，魏小乔没一会便哄着念念，要送他回望远斋。 这一回念念再没发小脾气，勾住魏小乔的手往外走。 快到后院门口，念念却突然停住。 正当魏小乔以为这小孩又要变卦时，却看到念念转过头，对着还没回屋的小宝道：“小宝哥，你答应的哦，明天陪我玩！” 小宝立刻郑重其事地回应：“男子汉说话算话，敢作敢当！” 念念也挺直小胸脯，跟着重复：“男子汉说话……敢……当！” 不明白小宝怎么会想到用这成语，魏小乔差点喷笑了出来。 这边带着孩子进了望远斋前院，瞧见沈默亭办公室的门开着，魏小乔念头一闪，对念念道：“去吓一吓你爸爸，好不好？” 这种恶作剧的游戏，小家伙自然喜欢得不得了，刚要大声叫好，魏小乔一把捂住他的小嘴，低声叮嘱道：“别让他听到了！” 随后，魏小乔拉着念念，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遗憾的是，还没等她们付诸行动，里头有人扔出来一句：“有事进来说，鬼鬼祟祟的，想带坏小孩？” 看来沈默亭有千里眼，魏小乔朝念念耸了耸肩，泄气地道：“哦，被发现了！” 念念再次鹦鹉学舌，也来了一句：“被发现了！” 一大一小互相看着，笑了好一会，才一块进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的沈默亭头都没抬，眼睛盯着面前电脑屏幕，神情严肃地问：“知道自己错了？” 这话显然是在问念念，不过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较真……魏小乔很不以为然。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错，还是根本不明白沈默亭问的什么，念念小手扒在跟他一般高的办公桌边，眼睛闪闪地望向沈默亭，兴奋地汇报：“爸爸，看到小宝哥哥了！” 沈默亭还算赏脸，瞥了念念一眼，却还紧追不放：“说说，错在哪儿？” 魏小乔终于没忍住，替念念怼了回去：“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呀，犯了错，你告诉他哪里不对就行了，问个半天，有意思吗？” 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淡淡反问：“你有何指教？” “没有！”魏小乔瞪了回去。 本来魏小乔过来，是有话想问沈默亭，不过现在……放弃了。 “小乔，念念回来了吗？”外面传来保姆的叫声。 魏小乔再不理沈默亭，抱起念念朝外面走去。 保姆站在院子里，瞧着魏小乔怀里的的念念，笑道：“刚才我过去，他们说你把念念带回来的，这小家伙雨过天晴了？” “可不是吗，念念现在心情好到飞起，对不对？”魏小乔伸手捏了捏孩子肉肉的小脸。 念念前仰后合地要躲，最后咯咯笑着，将头埋在魏小乔的肩上。 “小孩子家最简单，哭一时，笑一时，不开心的事，转头就忘了。”保姆拍了拍念念的后背，感慨了一句。 “可不吗！”魏小乔侧头看向孩子，心里忍不住在想，某个小时候长得跟念念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过的是多么寡淡的童年，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成天寡淡着一张脸，不懂一点情趣。 这边保姆抱过念念，要带他到后院，跟牛爷爷和牛奶奶共进晚餐，等瞧着她们进去了，魏小乔本来想走的，却忍不住又朝沈默亭办公室望了一眼。 于是魏小乔看到，沈默亭提溜着西装从里面出来，手脚很重地关上办公室的门，从台阶上下来，径直越过魏小乔，显然是要出门。 “要出去啊？”魏小乔跟了上去问道。 “沈先生又作妖了。”沈默亭没好气地道，说话间，已经头也不回地转出了照壁。 魏小乔心里诧异，自然追过去，等到了外头，见沈默亭要上车，她也没多想，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你上来做什么？”沈默亭看了魏小乔一眼，系上安全带，直接发动汽车。 既然车都已经开了出去，就是沈默亭没有赶她的意思，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来。 沈默亭很专注地开着车，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条线，魏小乔评估，这是暴怒前的征兆，加上沈默亭那句“作妖”，很可能沈家父子又要大吵一场了。 这样想着，魏小乔给了自己非要上车的理由，那就是……回头沈默亭跟沈义达怼起来，总得有人在旁边拉架吧！ 车开进锦城医院，沈默亭终于开了口：“应该是因为李世德猝死，沈先生受了刺激，作天作地，把护工给吓到了。” 魏小乔一惊，盯住沈默亭，问：“李世德……死了？” 沈默亭没有回答，这时已经将车停了下来。 沈义达病房外，护工坐在门口长椅上，瞧见沈默亭和魏小乔一前一后地过来，表情如同见到救星，立刻站起了身。 “里头怎么样？”沈默亭站住，眉头紧皱地问道。 “沈先生接了一个电话，就激动起来，坐在床上骂了好半天，然后他脸胀得通红，我怕出事，赶紧叫来护士，量过之后，血压飚到190，赶紧打了降压针，”护工说着，往病房里探了探头，又道：“沈先生吼到现在，把水杯都砸了，我怕出事，才找了沈总您。” “知道了。”沈默亭点了点头，便往里走。 魏小乔没有跟进去，倒是向护工道起了歉：“不好意思，病人难免会有情绪。” “没事的，”护工脾气挺好，对魏小乔摆了摆手：“比沈先生难伺候的，我见得多了，沈先生平常也不是这样，早上齐律师带着人离开之后，他还有说有笑，就是刚才，沈先生突然接到电话，然后就这样了。 魏小乔琢磨，肯定是谁在给沈义达通风报信，看来他在S国那边的确有眼线。 “默亭，他们早就盘算要干掉李世德，那家伙知道得太多，我现在是怕了，杀一个跟杀两个有什么不同，说不定等我回去，也让我来个心脏病猝死，我沈义达绝不能让人当狗给宰了，老子这回哪都不去，就留在锦城保命！”病房里传来沈义达的叫嚷声。 迟疑了一下，魏小乔到底抬脚，朝病房里走去。 此刻天已经黑下来，病房里暗黢黢的，并没有开灯，魏小乔走进来，伸手按下病房墙壁上的开关。 瞬间明亮的房间里，魏小乔注意到，沈义达半躺在床上，一条腿还吊着，两只手搁在胸前，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五官都有些狰狞。 “我还是蠢啊，忘记徐兆峰那只老狐狸从来不是吃素的，开始我想着把这事全担下来，算是报了徐家当年提携之恩，安安心心坐几年牢，照样能回来颐养天年，今天才知道……有人见不得我好，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 沈默亭显然没有被带入到沈义达激动的情绪当中，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沈义达。 “有些人的嘴脸，我已经看透了，”沈义达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我死都要死在锦城，谁都不能让我离开这里，你告诉徐兆峰，让他好自为之，大不了我跟他鱼死网破！” 魏小乔靠到窗边站了，还不准备插什么嘴，她猜测，沈义达今天说这么多，应该是想让沈默亭知道他的态度，或者……还有试探沈默亭的反应。 毕竟，沈义达到了这步田地，可以依靠的，也就剩这个看着冷若冰霜，却又不愿意丢下责任的儿子。 “李世德不是早就该死吗？”沈默亭终于开了口，冷淡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讥嘲。 沈义达一下子定住，到底暂停了喋喋不休。 “怀阳过世的时候，沈先生比现在平和多了，”沈默亭仰头望向天花板：“我都不记得，你为怀阳夫妇流过一滴眼泪，怎么，死了一个害死你儿子的亲信，就如丧考妣了？” 魏小乔低下头，用手挠挠自己鼻尖，沈默亭的成语水平跟小宝也差不多，还如丧考妣……他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对了，谁说李世德是被人害死的，”沈默亭站起身，手插在裤子里，围着病床来回走了几步，最后站到沈义达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杀人不用偿命，我都打算派人把李世德干掉，那混蛋害死我大哥，让念念那么小就成了孤儿，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沈先生，你听明白没有，他该死！” 说到最后一句，沈默亭几乎怒吼了起来。 原本靠在窗边的魏小乔，几乎下意识地站直了，而沈义达整个人抖了一下，随后表情里竟有一丝恐惧，原本握紧的拳头，慢慢地张开了。 “你还是……怀疑我？”沈义达声音怯怯地问。 “如果我查到你参与其中，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我先跟你鱼死网破！”沈默亭冷冷地道。 “那个……”魏小乔到底忍不住，还是插了一句：“沈先生被蒙在鼓里，他不会害自己小孩的。” 沈义达瞧向魏小乔，像是想感激她替自己说公道说，朝她咧嘴笑笑，可那神情，其实比哭还难看。 顿了片刻之后，沈默亭没有继续沈怀阳的话题，又坐回到椅子上，注视了沈义达许久之后，道：“不要借着李世德的死，又想什么歪点子，你不过是后悔答应回去投案，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李世德死得恰如其时，让你有了赖账的借口。” 沈默亭话真够狠的，魏小乔不免在心里嘀咕，感觉沈义达都被他吓住了。 “你舅舅……”沈义达张了张嘴，虽然已经气势全无，却似乎还想争辩。 “冯罗尔……你还记得吧，那名调查怀阳死因的前警察，他早上就跟我说了李世德的死讯，并且人家亲自到监狱，旁观了法医尸检，李世德的确死于突发心脏病，”沈默亭冷笑一声：“或许真有人想动手，只是没来得及。” “你也觉得，有人想动手了。”沈义达似乎抓到了沈默亭话中的漏洞。 沈默亭抱起双臂：“舅舅有什么理由要杀你？他已经在国会接受质询，承认曾经参与过行贿，甚至因此被收回了大荣誉勋章，很可能之后要身陷囹圄，可他肯认错，就这一点，他徐兆峰比你敢作敢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平和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站在锦城医院病房大楼外，拿着手机犹豫好一阵，不确定要不要给沈默亭打电话。 一个小时之前，痛斥过沈义达，沈默亭拔腿就走，留下一地……鸡毛。 旁边病房的人还有医生护士，大概都听到了沈默亭的咆哮，纷纷过来打探，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这种情况下，魏小乔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心里不免要骂沈默亭，这家伙混起来，字字句句都跟淬了火一样，感觉恨不得把沈义达烧了。 想到这里，魏小乔将手机放回口袋，沈默亭气性这么大，估计早就离开医院了。 一辆眼熟的车，不知道从哪里开了过来，停在魏小乔跟前。 魏小乔弯腰朝车里看了看，黑乎乎的车窗里，一个人影目不斜视地坐着。 绕过车尾，魏小乔走到副驾驶那边，开门钻了进去，心情瞬间不要太愉悦。 沈默亭摆着思考的姿势，连魏小乔上车，人家都没心情瞧一眼，视线直勾勾地望向前方。 接下来，沈默亭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准备好，就此要在车里安营扎寨。 还是魏小乔先打破沉默：“沈先生已经用过晚餐，胃口看着还她，虽然中间又骂了你舅舅几句，不过没刚才那么亢奋，后来他又让护工把电视打开，说是晚上有斯诺克大奖赛的直播，没想到，你爸还好这一口。” 说到这里，魏小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今天魏小乔算是大开眼界，看到沈默亭再次把沈义达diss得哑口无言，然后孩子气地转头就走，还有被沈默亭骂过后，沈义达反应异乎寻常的平静，等魏小乔要离开病房了，沈义达像是已经满血复活，和过来看他的医生有说有笑。 话说……沈家父子，还都算得上性情中人。 “当年威风八面的沈先生，也有怕的时候。”沈默亭终于出声，口气里满是不屑。 “在你面前，他哪敢威风，简直怕死你了！”魏小乔顺势调侃。 沈默亭却很认真地纠正：“把‘你’去掉，他是怕死！” “提个建议好吧，”魏小乔看向沈默亭：“毕竟他是你爸，别老这么凶巴巴的，刚才他被你吓得，话都不敢说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你就当可怜可怜他？” “沈先生有权有势的时候，可没你说的这么可怜，”沈默亭讥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刚才凶巴巴，那是你没见过沈先生的狠，狠到……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魏小乔侧头看向沈默亭，不由自主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当年我七岁生日，收到舅舅送的《精灵宝可梦》，我甚至来不及打开，一脸暴怒的沈先生就夺了过去，不顾怀阳阻止，狠狠地踩碎了我的礼物，顺手把我扔进杂物间，关了一个多小时。”沈默亭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魏小乔不由皱了皱眉头，怎么在沈默亭口中，沈义达会这么变态？ “我到现在还记得，杂物间里什么都看不见，唯一的动静是我自己的呼吸，当时我甚至以为自己快死了，”沈默亭说到这里，闭了闭双眼：“从那天起，我开始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全是拜沈先生所赐，直到成年之后，我才明白，沈先生对徐兆峰积怨如此之深，以至于恨屋及乌，可以伤害到自己儿子。” 不自觉地被代入到沈默亭讲述的情境中，虽然是旁听者，魏小乔也不由自主地汗毛竖了起来，然后便想起，当初她和沈默亭一块被困在电梯时，沈默亭那惊恐却又死撑的神情，也就是说，魏小乔当时已经猜对，沈默亭的确有幽闭空间恐惧症。 这下魏小乔多少能理解了，为什么沈默亭和沈义达面对面时，总带着绝不掩饰的疏离和淡漠。 不能不说，沈义达没有当好爸爸的角色，要是老魏敢这么来……魏小乔眨了眨眼，心想老魏才不舍得这样对孩子，而且，还有她亲妈在旁边盯着呢！ “你妈不来救你？”想到自己亲妈，魏小乔念头一闪，脱口问了出来。 沈默亭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魏小乔的问题，好一会后，貌似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 魏小乔立刻会意，这问题人家不爱答，具体原因不明，不过看在沈默亭此刻一脸不痛快的份上，魏小乔食指竖在唇前，以示自己主动封嘴。 或许是因为魏小乔不识相地打岔，沈默亭思路被打乱了，低头想了好一会，居然请教了魏小乔一句：“我今天的样子……很难看吗？” 魏小乔故意反问：“你是说，跟小孩子置气的样子？当然不好看，不过我们念念人小气度大，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默亭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片刻之后，又接上刚才的话题：“很多年后，我对沈先生的恐惧慢慢地变成了鄙夷，我一度逃离他的生活圈，以为可以就此摆脱只会让我痛苦的原生家庭，然后……怀阳和芷仪突然之间走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的工作室又被人强行收购，到底我还是被推了回去。” “可你现在赢了哎，”魏小乔拿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真不习惯沈默亭卖惨，索性给他打了打气：“现在的沈先生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已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要不你学一学念念，什么不开心的事，转头就忘掉它？” 沈默亭盯了魏小乔半天，也不说话。 “好了，你继续，我不说了！”看出沈默亭不高兴，魏小乔赶紧放下身段。 “不想听，你现在可以下去了！”沈默亭冷冷地道。 魏小乔：“……” “你话不是挺多，继续啊？”大概是魏小乔真闭嘴了，沈默亭又显得很不乐意。 “那就继续，”魏小乔的好脾气坚持不了半分钟，见沈默亭还来了劲，不耐烦地催道：“还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讲出来，绕了半天，不怕浪费时间啊，我还得回家干活挣钱！” 沈默亭看来被堵了回去，沉默半天后，又问一句：“我是不是很像沈先生？” “不像，”魏小乔摇头，实话实说道：“念念更像他爷爷。” “我一直认为自己性格平和，不会如沈先生那样，任意放纵自己情绪，动不动地就想用威势震住别人，”沈默亭将两只手背到脑后，竟苦笑了一声：“今天终于确定，我是他亲生儿子，无论早上对念念，还是刚才对上沈先生，我只是急躁地想让他们遵从我的想法，直到失了控，你看，不知不觉间，我继承了沈先生所有的缺点……” 魏小乔一抬手：“打住，我能说一句吗？” 沈默亭斜眼看看魏小乔：“不说更好！” 这回轮到魏小乔不买沈默亭的账了，直接道：“你像你爸，那也没办法，这是血缘还有基因问题，谁都控制不了，不过，你前面那一句，我实在不能苟同。” “哪一句？” “你确定自己真的……性格平和？”魏小乔抿了抿唇：“这世上吧，我见过唯二平和的男性同胞，是我爷爷还有我爸，所以呢，有时间的话，你需要去了解一下‘平和’的真正定义。” “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半靠在座位上的沈默亭一下子坐起，随即发动汽车，完全忽略掉了魏小乔不太客气的批评。 “到我家吃呗，我来做，外面的东西味精太多，”魏小乔眼睛一亮，觉得有了一试身手的机会，还非常周到地问：“喜欢吃什么，咱们先去买菜？” 沈默亭也没坚持，却问了句：“确定不难吃？” “小瞧我！”魏小乔朝着沈默亭抛过去一记白眼。 车子开出医院，刚拐过两条马路，魏小乔便看到前面有家超市，立马指了指，道：“去买点菜啊，让你见识一个我的手艺，今天便宜你了！” “下碗面就可以，回头我还得干活挣钱！”沈默亭学着魏小乔刚才的话回道。 “好啊，那我省事了！”魏小乔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炸酱面太复杂，肯定来不及，或者做个葱油手擀面，再准备点小菜？ 车子开出去好一会，沈默亭冷不丁问道：“你刚才来找我，是有话要说？” “什么？”魏小乔没反应过来。 沈默亭：“……” 一分钟之后，魏小乔回过神，沈默亭指的是，下午她送念念回望远斋。 既然话到这儿，魏小乔自然发出了问题：“马恒跟我说，是你提醒他，李伯庸到处拆御品轩的台，同我和盛世地产那个官司有关，马恒后来找人打听，果然其中有阴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沈默亭回道。 魏小乔带着点嫌弃地看着沈默亭，最烦他动不动就摆出傲娇嘴脸。 车子再次转弯，魏小乔远远望过去，已经快到瓷器街了。 “其实也是巧合，”沈默亭主动揭开了谜底：“上次回S国，跟我舅舅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林维忠领着李伯庸过来给我们做介绍，说他是吴青山私人艺术馆的名誉馆长，还吹嘘这位仁兄称得上锦城瓷器古玩界泰斗级大师，我当时就在想，要是魏小乔听到这话，不知道服不服？” “当然不服！”魏小乔笑道，随即叹一口气，看来多亏沈默亭见过李伯庸，否则到现在，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车子穿过牌坊，停在望远斋外。 沈默亭往外面看了看，道：“马恒来了！” 魏小乔一抬头，果然瞧见对面马恒的车，以及从车里下来的人。 “又跑来？”魏小乔走到外面，随口招呼道。 “先去公司忙了一会，又回家拿换洗衣服，不是说好，我晚上给小宝侍寝吗！”马恒笑着道，朝从另一边下车的沈默亭挥了挥手。 魏小乔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别说，马恒虽然佻脱了一点，做事其实还挺靠谱。 “小乔，我正找你！”牛家宝忽然从御品轩跑了出来，看到魏小乔，急吼吼地嚷道：“二叔是不是进局子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挖坑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小子抽风了！”马恒冲魏小乔递了个眼色，便朝牛家保那边走去。 “你们还不知道？”牛家保一脸惊愕，接着倒责备起魏小乔：“我刚问了小宝，他说放学就看到他爸，小乔，家里丢了一个大活人，你都不管不问？” 魏小乔“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她下午从派出所回来，后面乱七八糟全是事儿，结果……忘了帮魏德平给小宝带话了，亏她还带着念念，跟小宝玩了一会。 “我这个笨脑子！”魏小乔顾自嘀咕，想着得赶紧去跟小宝知会一声，那孩子心思重，别把他又吓到。 这边魏小乔刚要迈步，沈默亭在旁边来了一句：“这时候骂自己，是不是晚了？” 魏小乔没管沈默亭的吐槽，小跑着要回御品轩。 马恒早站到牛家保跟前，先往四下观察片刻，随后忍着笑问道：“你从哪儿打听到这事的？” “网上铺天盖地了，也不知道谁那么神通，连二叔的照片都贴了，御品轩也跟着被骂成贼窝，你们都不上网看的？”牛家保一脸的焦急。 马恒干脆一把勾住牛家保脖子，要将人往御品轩里带，口中还道：“我说，家丑不外扬，你嚷个什么劲，等着街坊们都来看笑话？” 这边牛家保被马恒带得一转身，然后两人一块停住脚步，齐齐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御品轩门口的小宝。 魏小乔越过两人，走到小宝跟前，弯下腰问：“你怎么出来了？” 小宝仰头瞧向魏小乔，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小乔姐，我爸怎么还不回来？” “对不住啊，是我粗心，你爸让我告诉你，他出去找活……”魏小乔话说到一半，注意到小宝那双充满担忧甚至惧怕的双眼，到底编不下去，想了片刻之后，拉住小宝的手，贴在他耳边道：“走吧，我带你去瞧你爸，他好着呢！” 一个小时之后，魏小乔领了小宝从派出所出来，后面是硬要跟上的牛家保。 小宝情绪早就平稳了下来，一路上，同魏小乔有说有笑地聊着学校里的事儿，手里还抓着赵警官送他的一盒牛奶。 到了已经打烊的御品轩门口，趁魏小乔拿着钥匙开门的工夫，牛家保凑上来，低声道：“你跟马恒不够朋友，二叔的事，都不让我知道，亏咱们街坊这么多年。” 魏小乔推开门，让小宝先进了里头，等牛家保跟过来了，魏小乔关了门，道：“牛家保，就你这大嘴巴，什么都能被你捅出去，真要爱打听，怎么不去查一查，什么人给二叔下套，害得他有家不能回，晚上还得跟赵警官挤一张小破床。” 牛家保无言以对，又自我安慰道：“不过吧，沈总也被蒙在鼓里，冲你不偏不倚，我不跟你计较了！” “你计较谁呀？”魏小乔伸手在牛家保后头推了一把。 小宝这时呵呵笑了两声，颇有点骄傲地道：“我爸说了，能睡警察床的，肯定是好人。” 三人刚踏进后院，一个大嗓门从餐厅那头传了过来：“默亭，以后不叫你‘沈总’了，迟早咱俩会是连襟，今天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马哥还攀起亲戚了！”牛家保撇了撇嘴道。 魏小乔倒站住了，听着马恒道：“我家小乔聪明大气，人长得漂亮，外面真找不着这样的女孩，真要论缺点，就是脾气稍有点暴，可架不住她爽快啊，跟你直来直去的，不要太省心，你知道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女人是哪种吗，就是非要你猜她心思的，比如我老婆……” “马恒，背后说我姐坏话是吧，”魏小乔立马冲着餐厅那头吼了一句：“我姐可没让你猜她心思，她就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餐厅里的大嗓门戛然而止，牛家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小宝也捂着嘴直乐。 东厢房，魏小乔替小宝拿好睡衣、毛巾，冲着又坐回到书桌上苦读的小宝道：“给我洗澡睡觉，你爸刚才不都说了吗，你拿九十分，他都得乐坏了，双百多累啊，别难为自己！” 小宝转过脸，抓了抓自己的头，小心地求证：“姐，我爸后天真能回来？” “你不信你爸，不信我，连警察叔叔都不信？人家还送了你酸奶，”魏小乔走过去，轻轻拧了拧小宝的耳朵：“刚才赵警官都亲口跟你说了，你爸正帮着他们查一桩盗窃文物的大案，那可是光荣的事，咱们都得配合。” 小宝眼睛亮了亮，补充道：“我爸还说，等破了案，会得大锦旗。” 魏小乔被逗笑：“可不，这两天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晚上早点睡觉，白天认真考试，就等着你爸回来吧！” 小宝实在乖得很，这下直接摁灭桌上的台灯，然后朝着魏小乔歪了歪小脑袋：“其实我都复习完了！” “感觉你还挺有信心，好好念吧，回头你要是跟小君姐一样厉害，考到外国念硕士，小乔姐来供你，读到博士也没问题！”说到这里，魏小乔却又朝小宝挤挤眼：“不过，这话别跟你爸说，真怕他赖上我！” 等小宝拿上衣服去洗澡，魏小乔便出了东厢房。 站到后院，魏小乔很清楚地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打从下午跟着沈默亭跑出去，到现在还滴米未进，本来还想给某人做一碗面，看来泡汤了。 魏小乔走进餐厅时，牛家保已经坐到沈默亭旁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听到脚步声，回头对魏小乔举了举杯：“早知道就不跟你去派出所，这边有酒有肉，马哥跟沈总都喝到一半了！” 此时的餐桌上，除了一瓶魏小乔只看出年份是1998的红酒，便是各种方的、圆的一次性餐盒，菜色琳琅满目，这排场一看就是马恒的风格，不亏待自己又爱显摆。 魏小乔刚坐下，旁边马恒立刻将两个餐盒挪到她面前，谄媚地道：“知道小乔辛苦，姐夫特意为你要了份炒蟹，还有松菇汤，还热乎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魏小乔笑纳，打开餐盒，又戴上一次性手套，直接拿手抓着，香香地吃起来。 魏小乔这边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桌上三个人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没一会，马恒逗起魏小乔：“我说，你就不能吃得优雅一点？” 听到这一句，魏小乔抬眼看了看马恒：“优雅得看地方，我在家里，用得着装模作样？” “这吃相……真少见。”沈默亭居然也批评了一句，甚至还摇摇头。 魏小乔拿眼看向沈默亭，有那么半秒钟，犹豫要不要端一端身姿，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魏小乔低下头，继续双手齐发，啃个痛快。 “对了，小宝见到二叔了？”马恒问了一句。 “我们到的时候，二叔一边眯着小酒，一边在跟赵警官吹牛，可比在外头惬意多了！”魏小乔忍不住笑起来。 “而且二叔说话也比从前硬气，果然是有警察撑腰的人，”牛家保跟着道：“瞧见他，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尽是那些给御品轩抹黑的谣言，我看得就火大，跟黑子干了好几仗，下午我一打开贴子，瞧见有人点名道姓，说二叔替盗卖文物的罪犯销赃，还被警察给抓了，我那个冲动啊！” “刚才我和默亭在讨论这事，”马恒朝着沈默亭一举杯，随即继续道：“警方的通报里头，没一个字透露二叔的信息，结果网上神速地就猜出‘嫌疑人’是谁，又攻击御品轩是销赃窝点，默亭的意思，背后……藏着阴谋！” “什么阴谋？”魏小乔问了一句，目光投向坐在她对面的沈默亭。 之前怼上沈义达，沈默亭气势汹汹，后来坐在车里，这人又对着魏小乔絮叨了半天，倒是此时，人家似乎又变回惯常的傲娇样子，轻轻地抿着酒，目光落向餐厅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地神游天外。 吃到半饱，魏小乔摘掉手套，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费了一点时间，魏小乔扫过那份跟魏德平有关的《警情通报》，又看了看网上那些出现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热搜。 按《通报》的意思，警方收到举报，有人暗中从事文物销赃，然后警方对嫌疑人进行了审讯，但因证据不充分，无法对有关人等立案，希望知情人士尽快与警方联系，查明真相，维护社会安全和秩序。 的确，通篇果然没提魏德平和御品轩一个字，然而……网上矛头却对得极为精准，就跟有人把警察的活都干了似的。 “默亭，考虑到现在了，要不要说说你的高见？”马恒探头看向沈默亭，一副虚心求救的神情。 沈默亭依旧心不在焉，最后是也等着听“高见”的魏小乔拿起手边一副筷子，用力敲敲桌沿，总算把人家惊动地回了神。 “问你高见呢！”魏小乔又重复了一遍马恒的问题。 沈默亭定定地瞧了魏小乔许久，终于开了口：“御品轩流年不利，到处树敌，你不觉得该检讨一下自己的原因？” “怪我咯？”魏小乔哭笑不得，早知道不多问这一句，谁想到人家会把问题推到她身上。 “冯罗尔曾经跟我聊过一件事，他在警校受训的时候，一位刑侦学教授曾经讲过，确定犯罪事实，最有效的方法是从案件结果推导出犯罪者的动机，如果只把关注点放在做案过程，很容易将自己陷入死循环。”沈默亭说到这，将手中酒杯举起，对着头上的灯照了照。 魏小乔叹了口气，沈默亭的确智商高得惊人，就是有时候说话云山雾罩，不知究理，让人实在听不明白。 虽然魏小乔不明白，这时却有人已经恍然大悟了。 “对呀，我才想到！”马恒放下酒杯，紧瞧着沈默亭道：“小乔跟盛世地产的官司后天就要开庭，我们这头十拿九稳会赢，对方不愿输得难看，这种时候干脆垂死挣扎一下，原本以为他们黔驴技穷，没想到人家带着后招。” “要降低御品轩的社会评价度，让法官对我们的证据产生怀疑，所以是……严炳德？”魏小乔终于会意了，按照这个思路，那些心底阴暗的人只怕打着主意，把御品轩踩到泥里，他们就能干净了。 沈默亭瞧着魏小乔，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没有笨到家！” 倒是牛家保显然没回过味，还在那问：“啥意思？” 魏小乔此时心里透亮了，也就是说，对付魏德平的，只怕跟严炳德他们是一伙，就算不是一伙，至少得有某些联系，不过，认真一想，那些人实在可恶，为了一桩小官司，费尽心机挖那么大一个坑，不惜给人栽上罪名。 马恒一下子站了起来，对魏小乔道：“赵警官晚上在派出所是吧，我跟他聊聊去，这可是重大线索，姓严的别不是跟文物大案还有牵连吧！” “要有证据哦！”魏小乔到底谨慎。 马恒笑着，一把抓起还坐在位子上的牛家保：“证据不是找出来的吗，把这小子带上，他跟人怼了那么久，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说着，马恒带着还有点懵的牛家保，便往餐厅外走。 “早点回来，二叔还指望你叫小宝起夜！”魏小乔提醒道，见马恒站住，顺手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扔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分歧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马恒和牛家保两个聒噪的家伙一块走了，魏小乔顿觉清静不少。 这样安逸的夜晚，和煦的风穿过餐厅半开的门窗，似有似无地拂过，有喜欢的人坐在对面，这时候就算不说话，都让人心里浮着喜悦。 正陷入诗情画意当中的魏小乔，却被某人一把拉回到现实—— “给我下碗面，胃有点疼。”沈默亭说着胃疼，却没忘记，拿起面前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胃疼还喝酒？”魏小乔故意嫌弃地道，起身找了围裙系上，走到冰箱那边，依旧惦记着她那葱油手擀面。 不过这个时间了，做手擀面显然来不及，魏小乔退而求其次，觉得葱油面也是可以的。 在冰箱里寻摸半天，魏小乔找到几根还算嫩绿的小葱，这时转头，特意问沈默亭：“还疼吗，我先给你拿点药吧？” “没那么麻烦。”沈默亭不耐烦地嘟哝道，两只胳膊肘搭在桌上，手扶着额头，半天一动不动。 魏小乔一边在水池边洗葱，一边不停回头看，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又走过去，弯下腰瞅了沈默亭半天，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要命，眉头也拧成了川字。 “胃疼就说呀，死撑着有意思？”魏小乔气道，转身出了餐厅。 魏小乔再折回来，手上已经拿了一板Nexium，递到沈默亭跟前，不等他开口，魏小乔先问：“有朋友从国外给我带了这个，能吃吧？” “拿水！”沈默亭瞥了一眼魏小乔手中的药，随即伸手，几乎是把药抢过去，急吼吼地拆开后，从里面拿出一瓶，又拧开盖，倒出药片。 就着魏小乔端来的水，沈默亭一口吞下药片. 魏小乔在旁边瞅着，她这药是前段时间从某宝海淘来的，当然是要送给某个胃疼只认Nexium的家伙，可又不能没事送人药，才一直放在家里，结果……今天居然出手了！ 吃过药的沈默亭，原本紧锁的眉头，明显松了松。 见沈默亭没事了，魏小乔捋起袖子，风风火火地打开了炉灶。 一碗颇费魏小乔心思的葱油面被端到餐桌上，也不过才十分钟，沈默亭看来已经缓过来了，此时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面。 见沈默亭看上去津津有味，魏小乔不免有所期待：“味道……不错吧？” “一般。”沈默亭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应。 忙半天只得了中评，魏小乔很想投过去一记白眼，可惜人家低头专注吃面，根本看不见，她也不想浪费表情了，索性开始收拾满桌也没怎么动过的菜品。 魏小乔擦桌子的时候，沈默亭也将一碗面吃得精光。 指望这一位吃人嘴短，说两句好话，明摆着不可能了，魏小乔有点赌气地送起了客：“吃饱喝足，不送了！” “按你姐姐的说法，有多远，滚多远？”沈默亭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眼睛眨了一会，魏小乔到底也笑了，还主动解释：“我姐吧，跟我完全两种不同的风格，没见过比我姐还温柔、软糯的女孩了，所以，‘有多远，滚多远’这种话，当然是我说的，马恒这家伙就是只孙猴子，得有五指山压着，要不他能大闹天空，我姐压不住他，我亲自出马喽！” “马恒挺怕你，头一回见，我就看出来了,后来发现，居然连牛家保也是如此.”沈默亭抽出一张餐巾纸，很优雅地抹了抹嘴。 魏小乔盯住沈默亭，感觉他嘲讽人的劲头又要上来了。 然而，魏小乔却猜错了，沈默亭也没说下去，注意力落到了魏小乔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那半瓶红酒上。 “够了没有，还喝呀，多少胃药也治不好你！”魏小乔看出了沈默亭的意思，伸手要那瓶酒拿走，没想到有人手更快. 结果是，魏小乔的手握在了……先一步抓住酒瓶的沈默亭手背上。 顿了几秒后，魏小乔猛地将手松开，一时间尴尬得要死，干脆拿起抹布，继续擦着桌子，可心里控制不住地咂摸着，刚才两人双手触碰间，自己掌心的那份冰凉。 “82年的拉菲，我现在买不起了，马恒这种土豪的便宜，不占就是吃亏！”沈默亭突然道，语气完全就是在模仿魏小乔。 魏小乔瞪了沈默亭片刻，没忍住笑了出来。 等笑够之后，魏小乔干脆又坐到沈默亭对面，问道：“ 你爸的事儿，还要管吗？” “我不管，谁会管？”沈默亭双手抱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反问。 这回答符合魏小乔预期，不过魏小乔还想将问题深入：“你在病房怼天怼地，我还以为你打算跟他决裂了。” 沈默亭笑了一声，没做出回应。 “如果他真不想回去呢？”魏小乔觉得，这显然就是父子间目前最大的分歧。 沉默了片刻之后，沈默亭道：“沈先生真不想投案，我也不能绑着他回去，不过任性的后果，他心里应该明白，就算不在乎成为逃犯，沈家的资产大部分都在S国，现在全部被冻结，无论动产还是不动产，他一毛钱都拿不到，以沈先生的调性，他能舍得放弃？” 魏小乔不解地问：“真像你爸说的，回去会遭人报复，有生命危险吗？” “你以为在演《监狱风云》？”沈默亭一脸好笑：“从李世德被抓，到沈先生行贿丑闻曝光，好几个大家族都牵涉其中，你以为沈先生是大咖，其实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虽然挣点钱，却从没被重视血统的顶级精英阶层所接受，完全进不了核心圈，那些所谓的内部隐秘，他沾都沾不上边，人家干掉他做什么，给自己找麻烦？” “沈先生要是听你背后这么评价他，肯定得气到血压又飚上去，”魏小乔笑叹一声，到底劝道：“既然你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下回去病房，稍微耐心一点，让他放宽心，别成天胡思乱想。” “最近我不会去，烦都烦死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还学小孩撒娇，没事就作点妖，我有时间，挣钱还来不及，没工夫哄他。”沈默亭抱怨起来。 魏小乔实在忍俊不禁，虽然沈默亭带得些气性说的这话，不过，把沈义达的某些特质，描述得还挺准确。 “走了，还有活要干！”沈默亭这时站起了身。 见沈默亭很快走到了餐厅门口，魏小乔拿过还放在桌上的药，赶紧追了过去。 御品轩外，魏小乔也不说话，将那盒Nexium递到沈默亭面前，沈默亭同样不开口，接过药揣进口袋，便下了台阶。 正在魏小乔转身准备回御品轩的时候，身后传来沈默亭的声音：“你哪天去医院，告诉沈先生，调查就快结束，我已经替他缴过罚金，检察官会酌情考虑求刑时长，让他别再想什么歪点子，把麻烦解决掉，说不定……不用等念念上学，他就能回来。” “你缴罚金……这么大方？”魏小乔故作惊讶地问道。 “别说好听的，我现在没什么钱了，”沈默亭居然反过来威胁道：“别忘了下个月的一百万，赶紧转给我，要不然，我带着念念在你家一日三餐！” 打量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石狮子前的沈默亭，魏小乔禁不住笑起来。 这家伙面对沈义达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字字句句地噎死他，可背过身，就算沈义达在他心底种下多深的伤痕，就算父子间有解不开的芥蒂，沈默亭到底还想着，要尽全力去救沈义达。 “跟你爸心平气和，很难吗？”魏小乔又问。 “管那么多！”沈默亭回了一句，到底掉过头，推门进了望远斋。 第二天上午，魏小乔抱了一大束鲜花来到医院，既然受人所托，她自然得忠人之事，把沈默亭那些话给带过来，好让沈义达安心。 刚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魏小乔手机响了起来。 护工正好站在门口，瞧见魏小乔，忙迎过来招呼：“魏小姐来了，沈总病房来了客人。” 魏小乔冲人家笑笑，把花递过去，然后指指手机，示意自己先在外面接个电话。 “喂”过一声之后，魏小乔听到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乔啊，忙着呢？” “不忙，倒是馆长您日理万机，还劳您给我亲自打电话。”魏小乔客气地跟人寒喧。 虽然被撤了大赛评委，魏小乔多少有点不痛快，可在她心里头，凡事皆有轻重，毕竟馆长主动说了，要帮她做青瓷立项，这可比当那什么评委带劲多了。 魏小乔可一直记着，答应等老魏健健康康地回来，给他烧一把大茶壶，借着人家的光，事情好象有点眉目了，所以，馆长就是她必须要敬着的人物。 顿了片刻之后，馆长感慨一句：“你这孩子果然有心胸，说真话，我刚才还担心你不肯接我电话，上回的事，是我心虚啊！” “多久的事儿，我早忘了，于馆长，您是长辈，我要是套近乎，得喊您一声‘叔叔’，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接您电话，我爸要是知道，更得骂死我！”魏小乔忙笑道。 “那就这样，跟你说个事儿，明天下午两点，博物馆开哥窑青瓷烧制技术复原立项座谈会，请行内专家过来聊聊，也是增加这个项目的影响力，我已经把你列入立项小组名单，回头聘任你做副组长，你实至名归！”感觉于馆长心情变得忒好，说到后来，哈哈大笑起来。 “成，我明天准时到，不过吧，”魏小乔颇点心想事成的小开心，不过这时候，她还记得要谦虚一下：“那个‘副组长’就算了，我不是当官的料，回头有活，您随时安排！” “对了，上回跟你提议参加比赛的事，考虑得怎么样？”馆长这时问了一句。 魏小乔回绝得毫不含糊：“不啦，当了那么多次冠军，万一这回输了，可不是晚节不保！” 又客气一番，魏小乔挂了电话，蓦地想起，明天下午两点，正好就是她那个官司的开庭。 本来魏小乔还准备跟过去听审，话说早上她打车过来，一路都在看网上那些关于魏德平的贴子，今天传得更玄乎了，又是说魏德平销赃证据确凿，已经被正式批捕，又是有“热心群众”帮警方发出消息，说警察立案，把御品轩给被查封了。 要不是女孩子，魏小乔看到后来，差点要骂赃话了，这些贴子的背后，就是有人要赶在开庭前放出舆论，置御品轩于死地而后快。 话说人心险恶，不过如此！ “小乔，电话打完了？”病房门口，有人朝魏小乔招了招手。 “利太太？”魏小乔稍愣，随即笑着走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猛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义达病房里，被利太太领着，魏小乔见到了一位久闻大名的人物——严炳南。 利太太的脸型很像她父亲，一看便知道是一家人，而这位严先生个头不算高，看上去偏干瘦，不是徐兆峰那种，一出场便能以势夺人的，相反，严先生很有几分儒雅气质，配上有些斑白的头发和金丝眼镜，更像一位学者，而非……富豪。 对方毕竟是长辈，又是利太太的父亲，魏小乔自然恭敬地招呼了一声：“严先生，幸会！” “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听到魏小姐的名字。”严炳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脸是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 很简单的一句话，魏小乔却立刻听出点意思，没事谁提她干嘛，无非是和严炳德这场官司，惊动到了严家的大家长，不过严炳南用上“经常”两个字，不知道是随口还是刻意，如果是后者，多少代表……严炳德慌了。 如果严炳德不慌，就不正常了，魏小乔早上出来，还接到赵律师电话，据说那件元青花的第三方检测报告出来了，会在庭审时启封宣布。 所以说，有钱人的面子和利益，比她魏小乔和魏德平这种小人物的清白自由重要，魏小乔越想，越觉得讽刺。 这边魏小乔因为严炳南的话，低头思忖半天，倒是利太太打破冷场，笑着对她道：“有段时间没瞧见念念了，听说越来越好玩了！” “可不嘛，已经成了小人精，会跟他叔叔闹小脾气了，倒是沈默亭也不知道让着小孩。”魏小乔接话道，眼前不由浮现出昨天在望远斋，沈默亭跟一个小孩斤斤计较的架势，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有这事？”病床上的沈义达开口问。 魏小乔看向沈义达，趁机道：“沈默亭这人吧，谁跟他认真，谁就输了，他呀，就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很会骗人的。” “这话怎么说？”严炳南很有兴致地问。 沈义达却已经明白了魏小乔的用意，笑道：“昨晚的事，我没放在心上，自己儿子，他心里到底向着谁，我肯定有数，默亭压力很大，能冲着自己老爸发泄出来，也是应该的，小乔，以后拜托你多开导他，还有……你帮我问问，他回头方不方便送我回去？” 魏小乔笑着点了点头，沈义达果然还是精明的，有些话，一点就透了。 一道探询的目光，在魏小乔脸上逡巡了许久，魏小乔知道严炳南一直在瞧自己，不过心底无愧，继续谈笑风生，心里却不免琢磨，严炳德这回过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小乔啊，给我倒点水！”沈义达吩咐了一句。 魏小乔应声走到床边，倒了一杯水，递到沈义达手边。 “你怎么想到带这么一束花？”沈义达接过水杯，望向被搁在电视柜上的鲜花，心情很好地道：“我一个糟老头，头回有小姑娘送花，年轻时都没这待遇！” “正好碰上打折，顺手买了一束！”魏小乔跟沈义达开了句玩笑。 病床边的严炳南似乎被逗笑了，道：“我发现，魏小姐很有意思。” 这应该是夸奖，魏小乔转头，对着严炳南笑了笑，随后在屋里找起了花瓶，结果半天没发现能装花的容器，于是趁着沈义达和严炳南又聊起来，抬脚往病房外走，打算到护士站去问一问。 “我儿子向来眼光不错，”沈义达看了看魏小乔的背影，颇带意味地道：“他告诉过我，除了小乔，没考虑过别的结婚对象。” 令人遗憾的是，沈义达平这话，魏小乔因为出了病房……完美错过。 “看来芷晴枉费了心机，”严炳南笑了一声，似乎又有些无奈：“炳德一家三口在国外生活多年，芷晴也不经常回来，到底多娇纵孩子，我并不了解，当初觉得她和默亭年貌相当，又陪在默亭旁边，就武断地以为两人都有这意思，所以才会乐见其成，没想到……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老沈，在这件事上，我没考虑周全。” “令弟怎么教女儿，跟我们没关系，我也管不了，不过吧，现在他们父女欺负到我家小乔身上，那就两说了！”沈义达笑着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多少便有些不客气了。 于是，严炳南沉默下来，朝着自己女儿看了一眼。 利太太见状，忙跟沈义达解释：“沈伯父，我爸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事，我叔叔也知道错了，不该这样宠女儿，任由她为了一点女孩子家的小嫉恨，搞得满城风雨，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沈义达呵呵笑了两声：“老严，你真心要解决这事，得和小乔说，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就是个半残，后头还有一堆麻烦，自顾不暇，什么忙都帮不上。” 严炳南面带微笑，稍稍点了点头。 今天魏小乔运气不错，居然从护士长那儿借到一只花瓶，此刻兴冲冲地抱着往病房走。 刚到门口，魏小乔听到严炳南在里面道：“其实我早想跟你聊聊，炳德接手沈氏之后，屡次三番出状况，几个大项目被搁置，流动资金告急，我这人好面子，怕被背后说闲话，只能拿自己的钱贴补，说来脸红啊！” 沈义达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老严，我就觉得吧，你比我那大舅子实诚，他还一直跟我打马虎眼，说沈氏目前发展得不错，当别人傻子呢！” 严炳南也笑了几声，随后道：“回头想想，我那弟弟才干庸常，德不配位，当时老徐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力推荐他上位，当然，我没拦住，也有私心，到底炳德这么大岁数，一事无成，既然有机会，我也想让他试一试……” “老严，算了，令弟的事，我听得头疼，”沈义达似乎有点不耐烦，“不过，有件事，我得求老严你帮个忙。” “说什么帮忙，你直接嘱咐我！”严炳南还客套了一句。 沈义达一笑：“我留在沈氏那些股份，打算要留给儿孙的，就请令弟行行好，给你严家的外孙守住一点，别拆腾光了，要不老子跟他严炳德拼命，谁都知道，那老小子屁股后面可不干净！” 病房里传来了笑声，带了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靠到走廊对面的窗前，里面二位聊的绝非家长里短，不适合外人随意闯入。 魏小乔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利太太也从病房里来，瞧见魏小乔，朝她笑笑，随手将病房的门关上了。 “沈伯父今天算拣到了，把我爸怼得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利太太笑道：“想想我还是出来，给我家老严先生留点颜面。” 魏小乔呵呵两声，聪明地没有多嘴。 利太太却打量了魏小乔半天，最后眼睛闪了闪，问道：“你现在都不去看我们了，是不是因为我小叔和芷晴搞出来的那些事，打算跟我家也疏远了？” 既然利太太主动把话挑出来，魏小乔便也坦率回应：“利太太也知道，我们魏家人不爱惹事的，可真要事到临头，也不做缩头乌龟，到底发生过什么，找我们麻烦的人心知肚明，闹到这种地步，我只能奉陪到底。” “我就想跟你说这件事，”利太太朝病房那边瞟了一眼，又低头想了想，才道：“今天我爸搭了最早的班机过来，就想把你们的事解决了。” 魏小乔这下倒好奇了，一个并不严重的名誉官司，值当严家的大家长都亲自出面？ “事情的起因……在芷晴身上。”利太太说着，看向了魏小乔。 严芷晴……难道是她先找人软硬兼施，接着一步步地给魏德平设好陷阱，还买通李伯庸在一旁擂鼓助威？ 魏小乔实在不相信，严芷晴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感觉芷晴喜欢默亭，都快魔怔了，”利太太转身，望向窗外，道：“我小叔和小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爱如珍宝，正如我爸说的，也纵容得很，开始家里长辈撮合，给她介绍了一位富家少爷，芷晴虽然答应了，却不太愿意，私下跟我说，一定会分手，结果那男孩子自己也不争气，被我堂妹抓到错处，两人为此还动了手。” 魏小乔还记得那个叫薛宇的人，瞧着是有点邪气。 “谁都没想到，前面的事刚解决，芷晴居然又怂恿他父亲去找我爸，说喜欢默亭，”利太太说着，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摇了摇头道：“她提出这想法的时间点也巧，我爸和默亭舅舅的公司有一个很大的合作项目，老辈人的观念，认为儿女联姻是对商业互信最大的保证，不能不说，芷晴用了很多心思，不仅说服我父亲，连徐家人都给予她支持，甚至莫太太更是极力撮合，认为芷晴是念念姨妈，孩子以后才不会受苦。” 好吧，魏小乔忍不住想笑，感觉严芷晴真够生猛，左右逢源都打点好了，就等着请沈默亭入瓮。 “可惜，她忙得不亦乐乎，却忘了一点，就算是联姻，至少得让当事人先同意，”利太太又叹道：“默亭直接拒绝了联姻，大家都认为是因为你，芷晴向来心高气傲，当然不会服气，可我们都没想到，她居然因妒生恨，搞出了后来的事。” 魏小乔：“……” 利太太说到这里，不免发了一句感慨：“其实就算没有小乔你的出现，我也不认为，默亭会喜欢上芷晴，虽然她是我堂妹，可我不得不说，男女之间，女孩子表现得太过急切，很容易引来对方反感。” 虽然知道利太太说的是严芷晴，魏小乔却不由自主地检讨起来，在沈默亭面前，自己是不是也……太过急切了？ 病房的门这时从里面打开，严炳南走了出来。 利太太立刻迎上去，抱住严炳南的胳膊，带了几分调侃地问道：“爸，沈伯父出完气了？” “他说累了，把我赶了出来，”严炳南自嘲了一句，随后看向魏小乔，很是和蔼地发出了邀请：“魏小姐，晚上伯平要为我接风洗尘，他给默亭打了电话，让他请魏小姐一起过来，正好今天在这里巧遇，我也问一声，不知道魏小姐是否赏光？” 魏小乔有些怔住，晚上人家那是家宴，把她也叫上？ 利太太也道：“我爸一直欣赏默亭，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非常替他开心，一块去坐坐吧，回头念念也要去，我把儿子带上，两个小兄弟见面，一定热闹！” 似乎注意到魏小乔还有点犹豫，严炳南很是诚恳地道：“不瞒你说，我这次过来，看望老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希望和魏小姐当面谈一谈，我知道，你和芷晴父女有一点误会，既然是误会，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话都到这份上了，魏小乔只能点头。 病房里，沈义达睁大眼睛，看着从外面进来的魏小乔。 “小乔，严炳南晚上让你过去吃饭？”沈义达问了一句。 魏小乔耸了耸肩：“那就去呗……长辈都发话了。” 沈义达赞许地点了点头：“去是对的，严炳德看来彻底怂了，把严炳南都请到台面上，你们那场官司明天开庭是吧，现在打不打全看你的了，不过，我要是你，就把官司打到底，以我的经验，严炳南不是轻易给人做和事佬的，后面绝对还有好戏。” 魏小乔心里诧异，不过一桩小小的官司，甚至她提出的名誉赔偿金也不过十万，怎么瞧着，越来越兴师动众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被魏德平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只胭红地开光花鸟瓶，今天总算完成了粘接。 御品轩的工作室里，魏小乔用白布带将已经恢复原形的花鸟瓶捆绑好，打算等上面的粘合剂固化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补配，简单地说，就是把瓶子上缺掉的部分，用适合的材料给填充上。 忙了一个下午，屋里尽是粘合剂的刺鼻味道，即使一直开着窗，也没法散干净，魏小乔拉下口罩，打开工作室的门，站到外面透气。 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念念总算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小宝，两个小家伙正愉快地一起玩着模型飞机。 此时飞机晃晃当当地离开地面，不到半米，便跟泄了气一般，直挺挺栽下来，在小宝指点下操作遥控器的念念也很泄气，嘟着嘴道：“它不乖乖！” 正屋那边传来笑声，几名彩绘的工匠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从梯子上爬下来，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瞧着两个孩子。 “哎呀，你不能着急嘛，要慢慢往上拉！”小宝劝念念不要着急，自己却在抓耳挠腮，大概最后也明白了，操纵模型飞机是念念这个年纪完成不了的任务，干脆从后面兜住他，按着念念的小手，转起了遥控器。 没一会，模型飞机终于再次升起，这回飞得稳当多了，念念立刻眉开眼笑，索性把摇控器交给小宝，举着两只小手，道：“它又飞了，要高高的！” 魏小乔也笑起来，随后和经过旁边的工匠们招呼道别。 “玩得够开心啊，从外头都听得到念念的小嗓门。”没一会，马恒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魏小乔看向魏德平。 “二叔让我给他拿换洗衣裳，我正好过去聊了一会天，”马恒说着，朝小家伙们那边道：“小宝，你爸明天就回来了，他怕你着急，让我跟你说一声！” 小宝“哦”了一声，注意力还在头顶的飞机上。 “二叔在里头还好？”魏小乔问出这一句，不免想笑，这话听起来，挺像魏德平真被拘留了一样。 “去的时候，他跟我诉苦，说派出所的床硬梆梆的，膈得他老骨头都疼，好像昨晚还有出警，把二叔给吵得，据称一夜没睡着。”马恒好笑地道。 魏小乔可以想像到魏德平的狼狈，不由摇头，又问马恒：“对了，还没人提供线索？” “暂时没有，八成没人会来，另外两成……毕竟是10万悬赏，万一有动心的呢！”马恒抱着双臂，瞧着飞得越来越高的飞机。 “没人会来？”魏小乔一时没明白马恒的意思。 昨晚警方通报出来之后，网上闹腾得不要太厉害，感觉个个都是目击证人，争先恐后要揭穿露魏德平替盗卖文物者销赃的犯罪事实，以彰显社会正义。 不过，这一天都快过去了，看来是没什么进展。 魏小乔忍不住嘀咕道：“严炳德那伙人布那么大一个局，几乎把我二叔推进监狱，戏喝到一半，他们就打算收手？别告诉我，那些网军费了这么多天的劲，就为了嘴上说着好玩的？” 马恒拿手指了指工作室：“到里头聊聊？” 工作室的窗边，马恒捂着鼻子，问：“你这屋味儿真重！” “是粘合剂的气味，已经散不少了，是你非要进来的。”魏小乔回了一句，伸手把窗户开大了点，随后催道：“快点说，搞这么神秘！” 马恒将鼻子伸到窗栏杆外，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昨晚我们跟赵警官聊到快半夜，”话说到这里，马恒忽然又顿住，对魏小乔笑道：“后来回御品轩，我可没睡好，满脑子是要叫小宝起夜，都快做噩梦了！” “别把话岔开，跟赵警官聊了什么？”魏小乔睨了马恒一眼。 马恒干脆转过身，背靠在窗框上，看向魏小乔道：“我们找出了对方一个破绽，你猜是什么？” 魏小乔看都没看马恒，这时走到工作台边，低头打量那只花鸟瓶好一会，只等着马恒自己再开口。 马恒有些扫兴地挠挠鼻梁，继续往下说：“昨天在这儿，大家伙猜出来，二叔那事是严炳德他们下的套，可咱们都忽略了另外一点……二叔拿五万块钱兑回来的梅瓶，是登封窑的被盗文物，而且二叔说过，在老三店里，他亲眼瞧见的文物可不止一、两件，我不信他们做戏这么下本钱，所以……只怕严炳德跟盗卖文物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魏小乔抿了抿唇，她还记得魏德平抱回来的那件珍珠地划花婴戏纹梅瓶，基本可以判定跟被盗文物属于同一批，其实认真一琢磨，也挺让人后怕的，要是魏德平当时不把梅瓶拿给她看，就差一个晚上，魏德平也不用嫌警察的床太硬，直接就进拘留室了。 马恒笑得直摇头：“那帮人想害咱们，结果倒自己露了马脚，也有意思！” 魏小乔看着马恒，不免在想，如果严炳德的确暗中参与了盗卖文物，这回岂不是因小失大，为了保住所谓的面子，被人察到了背后的隐秘，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有人为了10万块，出来提供那什么线索，不过，那帮人如果蠢成这样，也不会那么大案子到现在还僵着，”马恒摸了摸自己下巴，道：“你有没有感觉，咱们在跟那帮坏蛋斗智斗勇？” 魏小乔：“……” “越来越有意思了吧，”马恒这下又笑开了：“最有趣的是，那帮人根本不知道，咱们同警察是一队的！” 魏小乔却笑不出来：“网上流言不少，个个来势汹汹，就算我们问心无愧，可这事要是不能尽快水落石出，御品轩可就名声扫地了，我最担心的是这个，口水都能淹得死人，要让我爸知道这事，还不得吐血，反正，别指望我能忍多久！” 这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小宝的叫声：“小乔姐，飞机掉上头了！” 马恒立马转过身去，魏小乔则抬脚走到门外，顺着小宝手指的方向，看到模型飞机稳稳地落在正屋顶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念念有点傻眼，先是瞧着飞机那边，随后看向了魏小乔。 马恒也出来，冲着小宝道：“这种男人的事，你叫女人有什么用，把遥控器给我！” 小宝眼睛一亮，立刻朝马恒跑过来。 马恒接过遥控器，走到正屋下面，像模像样地试了起来。 在两个孩子期待的注视下，马恒表现得信心满满，只是在遥控器上转了半天，屋顶上的飞机却纹丝未动。 “你会不会啊？”魏小乔跟过来，嫌弃地瞧瞧马恒：“费你这时间，还不如我爬上去够！” “急什么，一会就下来了！”马恒并不肯服输。 魏小乔性急，也不理马恒，从正屋廊下拿过一部工匠留下来的人字梯，确定立稳了，便要往上爬。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薅住魏小乔的后领，把她从梯子上扯了下来。 “马恒，最烦你……”魏小乔以为是马恒自己办不成事，还要拦着她，立刻回过头，正要骂过去，却发现扯住她的是沈默亭。 “爸爸，救飞机！”念念跑过来，显然又把希望寄托在了沈默亭身上。 “这种事，用得着女人做？”沈默亭说了一句，脱下身上笔挺的西装，连脖子上一条挺显眼的粉色领带也摘了，兜头扔给魏小乔。 等魏小乔拿下居然正好盖住她脸的西装，沈默亭早上了梯子，眼看着爬到了一半。 马恒走到魏小乔旁边，跟她一块仰起头，这时瞧着已经上了房顶的沈默亭，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他刚才那话，是在骂我？” 魏小乔转头看看马恒和还在他手上抓着的遥控器，递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马恒讪笑，又往上望了一会，凑到魏小乔耳边，小声道：“小乔，你们俩个这算是结了对子？” “你管那么多？”魏小乔又瞪过去一眼。 “不就爬个梯子嘛，值得你这么骄傲，当初咱妈那只老猫在的时候，好几次爬上屋顶，还不是我上去救的。”马恒又开始替自己辩解。 魏小乔没搭理他，冲着上面道：“沈默亭，你小心点！” “爸爸，小心点！”念念也跟后面喊道。 “那么矮的屋顶，至于你们担心，”马恒又来了一句，随即继续对魏小乔喋喋不休：“我说，真没见过你们这种谈恋爱的，稀里糊涂就混一块了，打听一下，二位到底谁追的谁，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话那么多，扶着梯子！”魏小乔训道，此时沈默亭拿着飞机，已经要从上面下来了。 “爸爸！”念念拍起小手，一脸的小骄傲。 沈默亭从上面下来，将飞机递给小宝，说了一句：“卡在瓦片上了，以后飞的时候，别挨着屋子。” “谢谢沈总！”小宝规矩地谢了一句，双手接过飞机。 沈默亭对小宝笑了笑，随即进正屋里洗手，再出来时，冲魏小乔问了一句：“准备好没有，利太太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愣了几秒，魏小乔蓦地想起，晚上严炳南有约，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回屋匆忙梳洗打扮之后，魏小乔再从屋里出来，头发已经洗了又吹过，蓬松地挽了个髻，脸上略施脂粉，还是上回去利家时穿的那件祖传淡绿色暗花镶边旗袍，不过她已经找裁缝改过，今天瞧着还挺合身，刚才临出屋前，魏小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腰身收得很好，她表示非常满意。 “不错啊，以前你姐出门，没一个半小时打不下来，小乔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女汉子就是不一样！”马恒调侃道。 魏小乔看了看马恒，沈默亭在场，她暂时放过马恒。 “你……”沈默亭瞧着魏小乔，像是欲言又止。 “好好看！”念念最实诚，先夸奖了一句。 魏小乔朝着念念一笑，随后看向沈默亭，捋了捋自己头发：“放心吧，我不丢你的脸。” “你就一件旗袍吗？”沈默亭摇了摇头，抱起念念出了后院。 魏小乔一头雾水，马恒笑得有些忍不住，左右看看，对魏小乔道：“男人说这种话，就代表吧，他对你这形象不满意。” “我又不是穿给他看的！”魏小乔昂了昂头，迟疑一下，却又钻回了西厢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挑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等坐着沈默亭的车，来到利伯平设宴的芸湖山庄，又被工作人员用电瓶车送到一处掩映在绿树葱茏下的小楼外，魏小乔欣赏着四周全数正装礼服的男男女女，这才明白她搞错了，今天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家宴。 “二位姗姗来迟啊！”利伯平亲自迎出了楼外，上前和沈默亭握过手，又摸了摸正抱着沈默亭大腿，好奇地看向他的念念脑袋。 而此时，魏小乔已经东张西望好久，心里要后悔死了。 刚才出门前，就为了沈默亭那一句听不出褒贬的评语，魏小乔匆匆脱掉旗袍，结果试了几件都不满意，思来想去，觉得反正是家宴，便换上一套淡紫色休闲西服，以为这样不过不失，却没想到还是失误了。 “这里环境不错！”沈默亭称赞了一句。 “我岳父在这儿投了点资，对了，二位以后要搞什么有纪念意义的活动，比如……订婚、结婚或者满月宴之类的，我让他们给最好的折扣。”利伯平这话说得带了分明的调侃，还朝沈默亭挤了挤眼，随后又看看魏小乔。 沈默亭笑笑，将念念从地上抱了起来。 魏小乔并没注意到利伯平在说什么，倒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人工湖。 此时天色还亮着，可以瞧见衬映在余晖下的波光粼粼，这地儿魏小乔还挺熟，上一回她过来，就是参加那场给御品轩惹来太多麻烦的拍卖会。 一名酒店女服务生走到利伯平跟前，背着双手，恭敬地道：“利先生，台球厅已经打开，客人可以随时前往。” “把车准备好，回头我带人去消遣一下。”利伯平兴致勃勃地嘱咐道。 此时魏小乔的视线，忽然被正跟利伯平说话的服务生所吸引，而且还盯着人家好久。 “不错啊，撞衫了！”有人贴到魏小乔耳边，低声揶揄。 魏小乔睨了沈默亭一眼，这家伙明明幸灾乐祸，脸上表情还一本正经。 服务生讲完之后，便转身离开，利伯平走过来，伸出胳膊揽住沈默亭肩膀，问道：“回头一起玩两局？” “看时间吧！”沈默亭回道。 “有女朋友果然不一样了，难道还要我帮你跟小乔请假？”利伯平笑着，转过头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魏小乔装没看见，过去把念念抱进怀里，指望着这小家伙能帮自己挡一挡衣服，主要是小楼门口站着好几名服务生，都是跟自己同色同款的……制服，看得魏小乔好尴尬。 往里走的工夫，连念念瞧出名堂，兴奋地扯住魏小乔的衣领，还大声道：“一样一样的！” “你话可够多的！”魏小乔用手捏了捏念念的脸颊。 这下，前面的利伯平和沈默亭都停住脚步，齐齐地看向魏小乔。 利伯平对魏小乔开了句玩笑：“你不会是故意要穿成这样吧？” “是故意的，会玩吧！”魏小乔自嘲了一句。 利伯平上下打量魏小乔一会，忍着笑提议道：“没想到这都能撞上，要不我让他们立刻换工作服，不能对客人不礼貌！” 魏小乔故作淡然：“没关系啊，我就当今天来参加制服派对。” 利伯平顿时仰头大笑，利太太正好从里面出来，一脸好笑地问自己丈夫：“至于这么高兴吗？” 说完，利太太同沈默亭、魏小乔打了招呼，又抱过念念，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没出意外，女人的眼睛最尖，利太太很快注意到了魏小乔的衣裳，倒是很克制地没笑出来，还替魏小乔想解决办法：“小乔，我那边还有裙子，要不要换一下？” 魏小乔立马谢绝了，她今天过来，主要为了听听严炳南打算怎么谈，别的都是小节，沈义达说得没错，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魏小乔想着，是要为御品轩扳回一城。 这边魏小乔和利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往小楼里走，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一个穿着亮片礼服的中年女人已经打量了魏小乔许久，之后也没跟进去，而是走到旁边，打起了电话。 小楼里，利伯平领沈默亭去见他们共同的朋友，利太太要抱念念去她儿子待的房间玩，魏小乔自觉造型尴尬，不想招摇，便没跟上，只就近站到一处靠窗的高桌边，侧过身去，作眺望风景状。 “躲这儿干什么，怕被人当服务生？”沈默亭不知道从哪里过来，将一杯饮料递到魏小乔跟前，嘴里却在调侃。 睨了沈默亭一眼，魏小乔接过饮料，又将视线转向窗外。 “你穿那件旗袍也还凑合，换掉做什么？”沈默亭一脸好笑地问。 魏小乔眼睛顿时瞪圆，忽然感觉自己被沈默亭涮了！ 沈默亭今天话还挺多，又来一句：“你还不如换套运动装，绝对不会撞衫。” 魏小乔没理他，小小地抿了一口饮料之后，想着这事只能怪自己脑子缺根弦，多余把沈默亭一句闲言碎语当了真，向来她魏小乔挺有主意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傻的时候，好像跟沈默亭认识以后，她就有点傻了，由此可见，沈默亭这家伙有毒！ “默亭，过来聊聊！”有人远远地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回头一块去见严先生。”沈默亭叮嘱了魏小乔一句，转身走开。 魏小乔手里拿着饮料，胳膊肘搭在高桌上，又顾自思忖起来，等见到严炳南，到底要怎么应对。 “饮料给我！”一个经过魏小乔面前的中年女人，用下巴指了指魏小乔正握在手里的饮料，颇有些颐指气使。 魏小乔愣了一下，注视着面前这个通体blingbling发亮的女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片刻之后，魏小乔举了举杯，耐心地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喝过了！” 对方头昂得很高，斜眼看着魏小乔：“真是笑话，服务生可以随便喝客人的饮料？你们经理呢，我要向他投诉！” 摸了摸鼻子，魏小乔疑惑，自己这是撞衫撞出境界了？ “这间酒店都不搞培训？像你这样没有服务意识的，还有脸待在这儿，给我立刻滚！”中年女人干脆教训起了魏小乔，随后又气势汹汹地道：“还有，你必须当面向我道歉！” 魏小乔终于被气笑了：“女士，我没有必要跟你道歉，我也是这里的客人，你无故想要我的饮料，不礼貌的是你。” 中年女人猛地激动起来，拿手点了点魏小乔，随后冲着四周的人嚷道：“都看看啊，这些穷鬼跑这儿冒充客人，真够不要脸的，瞧这一副寒酸样，跑这儿来骗吃骗喝，酒店的人呢，还不把她拖出去！” “把话再说一遍！”魏小乔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将手中饮料往窗台上一放，对那女人道：“你有什么资格侮辱别人，再说一遍，我也是这里的客人，现在我要求你马上道歉……” “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客人，这里谁认识你呀？！”那女人冷笑地抢起了话。 “太太，你别闹了，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她是御品轩的魏小乔，和利太太是好朋友。“有客人在旁边道。 “御品轩的？原来是那个专卖假货的地方，成天坑蒙拐骗，听说他们还帮人销赃，这种人应该去坐牢，跑这里来做什么，脏了这儿的地！”中年女人的话越来越难听。 魏小乔这时却不说了，这女人到后面就露了馅，搞半天，人家完全知道她是谁，所以故意来挑衅的。 “这位女士，”看了半天表演，魏小乔拿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摄像头：“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被录下来，御品轩遭到恶意诽谤这事呢，我们早就在搜集证据，今天赶巧，你讲了那么多，回头要走法律程序了，我会通知你，留下你的姓名、电话，回头自然有人跟你联系！” “你是警察啊，我还告你恐吓我呢！”中年女人不以为然地道，脸上更是不掩鄙夷。 “怎么回事？”沈默亭从围观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中年女人瞧向沈默亭，脸色一变，完全不见外地教育起了沈默亭：“默亭，这个姓魏的女人一门心思要害芷晴父亲，眼看就把人逼上绝路了，大是大非面前，你要站稳立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我们芷晴。”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没想到他还跟这一位还认识，更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还有逼死严炳德的能力，这指控真教人消受不起！ 沈默亭扫了中年女人一眼，转头问旁边人：“她谁呀？” 人群里立刻响起笑声，有人回道：“好像是利太太家什么亲戚吧！” “跟利太太说，有人无理取闹，立刻请她离开！”沈默亭对站在他旁边的一名酒店安保人员叮嘱了一句，便拉住了魏小乔的手。 魏小乔正生着气，完全没反应过来跟沈默亭牵了手，只瞧着那个中年女人，糟心今天还遇到这一出！ 完全被沈默亭无视，不知道中年女士是不是觉得大伤面子，明显从脸“腾”地红到了脖子，这下矛头直指沈默亭：“沈总，这是不给严家面子啊，你以为你们沈家还是以前那么风光，我们芷晴哪里配不上你，你现在根本就是高攀……” “尹太太，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过来了，这里人太多，你不如先回去吧，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利太太已经到了跟前，还算客气地劝了一句，不过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怎么，合起欺负我们严家？”那位尹太太还在嚷嚷。 利太太转过头，朝着不远处几名安保人员看了一眼…… 那位尹太太气性还挺大，此时就算被安保围住，依旧大吼大叫，说什么欺负她，就是欺负严家。 利太太脸色阴沉，语气嘲讽地道：“她再不肯走，直接报警，居然好意思拿着别人的请柬进来，以后别打什么严家亲戚的幌子，我们没这个荣幸！” “走就走，以后我一辈子都不来了！”尹太太看来还不服气。 魏小乔正被沈默亭带出人群，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旋即感觉脸上被泼了什么，惊得一下子闭住了眼睛。 小楼东侧的贵宾休息室，魏小乔在里面整理了半天，依旧闻到身上一股果汁味。 魏小乔刚才那杯只喝了几口的饮料，最后被那尹太太当成武器，全泼到她脸上和身上，现在脸洗干净了，可身上的衣裳肯定不能再穿，利太太送过来的裙子，魏小乔也穿不下，此时站在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一身狼狈，魏小乔哭笑不得，只叹人生处处皆是陷阱。 门从外面被敲了敲，魏小乔伸头应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利太太，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试一下这件吧，看合不合适！”利太太将袋子递给魏小乔。 “利太太，我衣服尺寸比你的大，穿不上的。”魏小乔摇摇头，以为又是利太太的衣服。 利太太笑了，解释道：“默亭特地去山庄的服装店给你挑的。” 魏小乔眼睛亮了亮，立马从洗手间探出头，只是接过纸袋展开一看，她便有些失笑了。 居然是……运动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蓝颜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是一间装修得颇具品位的书房，低调而奢华的墙纸，款式简单又不失厚重感的红木家具，还有错落点缀其间的各色绿植，以及墙上浓淡相宜的古风山水，无不透着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宁静雅致。 沙发上的魏小乔欣赏过一遍书房，目光落到坐在不远处书桌后的严炳南身上。 严炳南显然也正在打量魏小乔，两人视线对上之后，都顿了顿，随即彼此礼貌地递出笑容。 十分钟前，穿着袖子没过手腕，裤脚无可救药扫到地面的运动装，魏小乔跟着利太太一起上了二楼这个房间，不出意外的，严炳南由利伯平陪着，正在等她。 “今天我们招待不周啊，”此时和利太太一块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利伯平冲魏小乔笑道：“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我记得根本没有邀请什么尹太太，酒店方面已经证实，这位尹太太出示的入场请柬，受邀人是林无双。”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林无双……真挺巧的！ “刚才那场闹剧，我也觉得十分遗憾，尹太太的确是我家什么亲戚……”严炳南说着，拿眼看了看利太太，显然是想求证尹太太的出处。 利太太接过话：“她是芷晴的舅妈，我也只在小婶的生日会上见过一回，据说芷晴舅舅在锦城做点小生意，那次见到，我就觉得她一身的市井气，这一回算是长了见识。” 严炳南好笑地摇了摇头，嘱咐利太太：“芷因，回头给你小婶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以后他们还是要注意一下。” “尹太太明摆着故意闹事，”利太太颇为不屑地道：“后来她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说得倒挺委屈，什么看不得芷晴被人抢了老公，才要替她出一口气，甚至觉得我不该站在小乔这边，让自家亲戚下不来台，最后又讲到，小乔要是告她，要我看在芷晴的面上，帮忙做证，我差点给笑死！” 严炳南朝自己女儿摆了摆手：“算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相信魏小姐大度，不会做那种无谓的计较。” 魏小乔微笑地听着，心里却大不以为然，虽然比起那些网上攻击，尹太太今天的战斗力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一件西装算是毁了，她魏小乔可大度不起来。 “小乔，你真不计较？”还是利伯平了解魏小乔，这时半开玩笑地问道。 魏小乔抬眼瞧了瞧利伯平，没有说话。 上楼之前，芸湖山庄的总经理亲自过来跟魏小乔道歉，她没想表现自己心胸多宽广，直接请人家协助，将刚才那段监控视频拷贝下来，表示会保留法律追诉的权利，同时她也让人家把自己这说法，转达给已经被驱离的尹太太。 显然尹太太是被吓到了，魏小乔很“小气”地想，回头把严炳德那帮人的事解决了，再一块对付李伯庸、尹太太这些帮凶之流，就算法庭不能立案，她也得想办法出一口气！ 书桌上响起手机铃声，严炳南对众人点了点头，拿起手机，起身去了外面。 大概是自家岳父走了，本来还算正襟危坐的利伯平，立马放松下来，手搭在利太太身后沙发背上，上下打量魏小乔一会，笑道：“刚才你进了了休息室，默亭问服务生，哪里可以买到女士衣服，我猜他要借机献殷勤，别告诉我，你身上这件，是他送你的。” 魏小乔下意识地伸手，整了整身上运动服又搭下来的肩袖，沈默亭难得如此有心，只是这件运动装码数太大，魏小乔想不明白，在沈默亭眼里，自己有这么壮实吗？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没给她随便找一块麻袋片披上，魏小乔已经很庆幸了。 和利太太对视一眼后，利伯平又笑了起来，道：“作为过来人，我可以跟小乔你保证，默亭一定没有给别的女人买过衣服，至于理由……有经验的男人看女人的尺码，比仪器还精确，默亭……只怕还是个雏！” “说什么呢！”利太太拿手推了利伯平一把，嗔道：“当着小女孩的面，你讲这些？” 魏小乔有点脸红，将脸扭到一边，装着没有听见。 书房的门开了，严炳南又走了回来，身后居然还跟着沈默亭。 沈默亭一进到里面，便朝魏小乔瞟了瞟，魏小乔蓦地想起，好像之前沈默亭说过，要跟她一块来见严炳南，所以……他是给自己壮胆的？ 想到这里，魏小乔嘴角控制不住翘了起来。 利伯平突然“噗”地笑了出来，连利太太都被逗乐了，两个人齐齐地瞧向沈默亭。 魏小乔知道利家夫妻在笑什么，到底是带了颜色的笑话，她不能跟着起哄，于是魏小乔整了整表情，用力地扮着淡然。 “在说什么，感觉魏小姐跟你们俩夫妻倒挺聊得来！”严炳南问了一句，再次坐到书桌后面。 “这人成天疯疯癫癫的！”利太太斜了还在乐不可支的利伯平一眼。 严炳南一脸的不赞成，拿手点了点利太太：“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夫妻之间要互相尊重，尤其在外人面前评价自己丈夫，绝不能有任何贬低之词，你妹妹芷仪在世的时候，就对怀阳非常尊重，你这一点做得不好。” 利太太嘟了嘟嘴，果然不敢说了，倒是利伯平颇为得意地冲着自己太太挑了挑眉毛。然而几秒之后，利伯平表情一变，魏小乔正好看见，利太太借着严炳南看不到，偷偷踩了自己老公一脚。 魏小乔不由笑起来，觉得这对夫妇实在有趣。 “魏小姐，”严炳南再次开了口：“恕我直言相问，你和炳德之间的误会，魏小姐认为，在什么情况之下，才有转圜的余地？” 严炳南完全没兜圈子，便说到正题，魏小乔立时坐直身体，坦率地回道：“如果严先生听过来龙去脉，就会明白，我和严炳德先生之间并不是误会，我只求真相，而严炳德先生非常不理智地要隐瞒真相，转圜并不在我，自始至终都是。” 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人家非要弄得那么复杂，手段还越来越下作，魏小乔向来遇强则强，无论如何，总要奉陪到底。 严炳南暂时停住，微低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桌面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利太太朝严炳南那边看了片刻，转头对魏小乔道：“中午的时候，我爸把芷晴叫了过来，她亲口承认，因为默亭一再拒绝联姻，她认定是你的原因，所以总想找机会报复。” 魏小乔听得想笑，虽然并不信严芷晴的理由，却又故意问沈默亭：“难道是……蓝颜祸水？” 明知这句是对他说的，沈默亭也只是眉头拧了拧，却看都不看魏小乔。 “听我说完啊！”本来利太太说得挺认真，结果被魏小乔这句话又给逗笑，好半天才继续道：“正好那次在这里搞慈善拍卖，你也去了，并且无意间对我小叔拍下的那件元青花表达了意见，有记者听到后，拿这话去问芷晴，芷晴一时冲动，就想借此给小乔你难堪，所以怂恿记者故意把事情闹大。” “她的意思，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件元青花是假的？”魏小乔不免好奇，想想严芷晴也有可能不知情，否则明知故犯，只能说明她智商堪忧了。 没等利太太回应，严炳南抬了抬手，道：“魏小姐，炳德已经承认，那件元青花的确是赝品。” 魏小乔这下愣住，当初严炳德那帮人咬得死紧，而且明知道第三方检测结果一出，他们的谎言肯定会被戳破，却还在那硬撑，甚至借着对付魏德平，又向她和御品轩发动另一拨攻势，然后今天……轻飘飘地就认了栽？ 太好笑了吧！ “我已经建议炳德，如果认识到自己做错，就立刻由盛世发布声明，将真相公布出来，并向魏小姐正式并且发自内心地道歉，”严炳南看向魏小乔：“至于后面如何继续，魏小姐有权做出决定。” 从一进来，就没说过话的沈默亭冷不丁问出一句：“严总裁为什么突然说肯实话了？” “应该是撑不下去了，”严炳南表情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刚才就是炳德给我打的电话，按他解释，吴青山老先生曾经同意捐赠他的那只元青花梅瓶，不过临到要签协议，吴老先生又反悔了，毕竟是老人家，脾气比较倔，没人劝得了，而当时炳德他们已经对外宣传了捐赠的事，所以骑虎难下，才想到用赝品充门面。” 魏小乔：“……” “小叔也是……够了！”利太太嗤笑。 貌似又想了片刻，严炳南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魏小姐，只要盛世的声明一出来，就算没有法庭判决，炳德也是声誉扫地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这件事可不可以到今天为止，炳德现在精神压力很大，如果法庭判决下来，后面可能会有一系列法律上的麻烦等着他，你看……” “严伯父,我们爱莫能助！”沈默亭代替魏小乔开了口：“严总裁应该没有告诉您，当初为了向小乔施压，他们利用各种可能的管道进行攻击，无所不用其极，小乔不过想从法律层面证明自己清白，在这点上，一纸声明的份量完全不够，声明随时可以收回，而只有法庭判决，才能堵悠悠之口。” 魏小乔愣怔地看得沈默亭，这家伙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再没有任何可以退让的理由。 “小乔是这么认为的？”严炳南看向魏小乔，可能还是希望她能让步。 “当然，”魏小乔索性站起身，笑道：“严先生，麻烦您带话给严炳德先生，当初既然下了那么大一盘棋，就走到最后，不就剩一天的时间了吗，我都撑到了现在，再没理由放弃。”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效果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芸湖山庄外的停车场，魏小乔抱着念念坐进了沈默亭车里。 念念用胳膊夹着一只维尼小熊，将头靠在魏小乔胸前，打了一个长长的小哈欠。 “累了呀？”魏小乔低头问道，干脆把念念横抱在怀里，她看过保姆这么哄孩子睡觉，便也有样学样。 “这小子电量耗完了吧？”沈默亭回头，瞧着孩子揶揄了一句。 魏小乔被逗笑，小孩子也有意思，刚才在山庄里头，知道快回去了，念念一把抱住连走路都不稳的利伯平儿子，非要带回家，差点吓哭了利家的宝贝金孙，那时候这孩子活灵活现，劲头很大，此时到了车上，还真是没电了。 沈默亭从前面拿过念念的水壶，魏小乔接过，喂孩子喝了几口水，随后看着车徐徐地发动了起来。 车外阔大的柏油路边，路灯落下刺目的炽光，便衬出周遭空旷极了，远远看去，那座芸湖山庄孤立其间，显得有十分突兀。 朝外面看了一会，魏小乔回过头，瞧向前方驾驶座上的人，到底问了出来：“我刚才在书房里，是不是表现得……太生硬了？” “你说呢？”沈默亭头也没回地反问。 魏小乔：“……” 书房的谈话，或者说是谈判，到最后也没有什么避讳了，严炳南主动表示，除了盛世地产会向外界发出声明外，严炳德也愿意亲自出面，向魏小乔道歉，同时支付一笔可观的和解金，只要……魏小乔能在明天开庭之前撤销起诉。 魏小乔当时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居然在想，所谓的“可观”能到什么程度，当然，条件就算再诱人，她也没傻到打算接受，魏小乔清楚得很，面前是毒苹果，吞下去就算死不了人，御品轩以后也不用再开了。 除了法律，没人能还他们御品轩清白。 严炳南毕竟是老江湖，大概最后也看出魏小乔宁折不弯，等将该说的都说完，便淡定地转开了话题。 原以为就此不欢而散，没想到魏小乔跟着沈默亭提前告辞的时候，严炳南居然亲自出来相送，并且谈笑风生，完全没有谈判破局后的不快，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魏小乔这人吧，吃软不吃硬，就像上回跟徐兆峰正面交锋，人家没给她好脸色，魏小乔也该杠就杠，倒是今天，严炳南一直那么客气，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了。 “你什么时候瞻前顾后过？”沈默亭似乎觉得好笑，从后视镜看了看魏小乔：“如果觉得自己错了，我现在把车掉头，让你去跟人道歉，我相信，严先生答应的和解金，一分也少不会少给你。” “我就贪那点和解金？你太小看我了吧！”魏小乔不高兴了，声音不自觉放大。 怀里小小的身子动了一下，魏小乔低下头，才发现念念头枕着她的胳膊，眼皮子控制不住地往下耷拉，刚才还紧抱着的维尼小熊，此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沈默亭似乎笑了一声，继续开着车。 “严先生……我后来想，这事跟他没关系，人家只是来当说客，就算严炳德父女做得再不像话，也怪不到严先生头上。”魏小乔瞧着沈默亭的后脑勺道。 沈默亭：“……” “主要是吧，人家出来送我们，我看他抱起念念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念念的亲外公，”魏小乔不由感慨：“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其实你爸也是如此，我呢，挺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事。” “提沈先生做什么！”沈默亭嘟囔了一句。 “你就当我是看在念念份上吧，回头你有机会见到严先生，代我道一声歉，不过搞清楚啊，是为了我当时的态度道歉，不为别的！”魏小乔把心里话说出来后，感觉舒服了一点。 沈默亭撇了一下头，调侃道：“没想到念念脸这么大，不过，你是真心话？” “没妈的小孩，真让人心疼！”魏小乔叹息道，小心地抚了抚念念睡着的小脸。 沈默亭突然间沉默下来，魏小乔还以为他是懒得再说了，结果没一会，沈默亭冷不丁来了一句：“芷仪过世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魏小乔多少有些吃惊：“这么年轻啊，比我大不了多少！” 沈默亭声音忽然有些干涩：“活着的话，她不过二十六，人生其实才刚开始。” 魏小乔不觉念头一闪，问道：“听你爸说，小时候，你只和念念的妈妈玩得来，对别人都不爱搭理，所以，她是最好的朋友？” “魏小乔，你刚刚表现得的确硬气，只是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话传到严炳德那边，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沈默亭咳了一声后，截断了关于严芷仪的话题。 魏小乔思绪被沈默亭带了过去，道：“后来你们聊别的事，我用手机上了上网，你不知道吧，关于御品轩的流言又更新了，说得越来越玄乎，指控我们是靠盗卖文物起家的，我二叔在帮自家人销赃，他们真心要和解，至少谈判的时候，该消停一下吧，结果冷箭放个没完没了，真教人醉了！” 说到这里，魏小乔到底冷笑一声。 “你还真不傻！”沈默亭递过来一句。 “感觉你在嘲讽我？”魏小乔不由皱了皱眉头。 沈默亭摇了摇头：“他们应该是着急了，明摆着想软硬兼施，招法却乱了。” 魏小乔长嘘了一声，忍不住想跟沈默亭开一句玩笑：“我说，现在连严先生都知道，你站在我这边，不怕绝了你和严家联姻的路，对了，不是你舅舅还打算让你当他接班人吗，你越走越偏啊！” “谢你替我着想，我不是沈先生，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都敢出卖！”沈默亭嘲讽了一句，顺手打开车内的音响。 魏小乔笑了笑，沈默亭说着话，还把他爸又提溜出来，沈义达这时候在医院，不知道会不会耳根发热。 将头靠到车背上，魏小乔静静地听着车载音响里流出的钢琴曲，她对音乐没什么研究，却听出来，这是《阿甘正传》的主题曲，至于名字，魏小乔就叫不出来了。 望远斋外，沈默亭停好车，将念念从魏小乔那儿抱了过去。 孩子被惊醒，猛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头顶的沈默亭。 “到家了！”沈默亭安抚道，声音竟有一丝温柔。 魏小乔瞧向沈默亭，看着他在孩子额头上吻了吻，就像所有疼爱孩子的父亲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魏小乔看得有些入神，目光迟迟没有挪开。 “回去吧！”沈默亭说了一句，显然是在跟魏小乔讲。 魏小乔傻傻地“哦”了一声，正要转身，却又回过头，发自内心地道：“今天谢谢你，愿意陪我去见严先生！” “别告诉我，你魏小乔会怕见谁？”沈默亭轻轻拍着怀里的念念，眼睛看向魏小乔。 “当然不怕，可当时你能过来，我觉得挺够朋友！”魏小乔说着，不由自主笑起来,随后又道：“然后……” 说到这里，魏小乔却故意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沈默亭问，明显在等着魏小乔的后续。 魏小乔一笑，抬起两只胳膊，甩甩可以遮住双手的袖子：“这件衣服实在丑得要命，没形没款，大到能再装半个我，穿着都能唱戏了……” “这样吧，戏服250块，从你还欠着的工程款里扣！”沈默亭颇带些威胁地道。 “你才二百五呢，小气死了，提点意见不行啊，”魏小乔不住地摇头：“我就不明白了，建筑设计师的服装品位有这么差吗？” “整个商店转了一圈，就这件最便宜，反正你穿什么都一个效果，为什么要乱花钱！”沈默亭瞥了一眼魏小乔，掉头往望远斋走。 “什么叫‘一个效果’，后面没好话是吧？”魏小乔不满地道，却抬脚走过去，替沈默亭推开了望远斋的门，好方便他抱着念念进去。 脚已经踏过门槛了，沈默亭又看看魏小乔，忽地朝她笑了一下。 等沈默亭进去了，魏小乔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在想，沈默亭那笑……到底几个意思啊？ 正在这时，对面传来“吱呀”一声，魏小乔一愣，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有人从御品轩里头快步走了出来。 “哟，你跑人家门口站着，走错门了哎！”马恒自然也看到了魏小乔，笑呵呵地朝她跑过来。 “刚送念念进去，”魏小乔随口回道，明白马恒晚上又过来陪小宝，于是说了一句：“明天二叔就回来了，辛苦你再折腾一天！” “二叔……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马恒凑近魏小乔，小声地道。 “是不是有进展了？”魏小乔心里立刻一动。 “猜对了！赵警官刚打电话给我，鱼儿上了钩，有人打专案组的电话，说是可以提供二叔的犯罪证据，那边专案组已经派警察去见举报人了！”马恒眉飞色舞地道： “我觉得吧，这戏还得唱几天！” 瞧着马恒，魏小乔思忖起来，难道是因为严炳南和她没谈成，所以那伙人又出了这招，或者他们觉得，魏德平是手里最后的王牌，该到打出来的时候了？ 只是……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下狐狸尾巴要自己露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委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真没让魏小乔失望，对方果然扔出了王牌。 第二天一早，魏小乔被赵警官亲自开车去了他们警局，理由是……协助调查登封窑文物被盗案。 到了地方，赵警官直接领魏小乔去了后面办公区，虽然之前算是派出所常客，可头一回进警官内场，魏小乔下意识缩起脖子。 走在前面的赵警官回头看看魏小乔，开了一句玩笑：“小乔，记住啊，到了这里，别的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本来我进来还不紧张，您这么一说，我心里直哆嗦！”魏小乔很想故作轻松，可放眼望去全是制服警察，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有些僵。 一名中年警官过来，赵警官和人家握了手，便跟魏小乔介绍，这位是专案组的郑组长。 魏小乔瞧着这位郑组长有点眼熟，却没敢说出来，怕人家以为自己在套近乎。 郑组长也在打量魏小乔，然后一笑，道：“我见过魏老师，上回在锦城博物馆。” 被一位看上去年长自己至少二十岁的警察叔叔叫成“老师”，魏小乔自觉汗颜，忙举起双手摆了摆，不过这时候再瞧人家，魏小乔终于想起，郑组长就是上回在博物馆，为大家讲解登封窑案情的那一位。 看来对方还挺和气，魏小乔拿手挠挠额头，心情比刚进来时轻松了一点。 一间办公室里，魏小乔和赵警官跟着郑组长走进来，等大家都坐到沙发上，又有人端上茶水之后，郑组长便切入正题：“前段时间，魏老师和你叔叔为我们这次侦破工作提供了重要线索，今天正好魏老师过来，我不如先说说目前的进展？” 魏小乔乖巧地点头，做认真聆听状，心里却在嘀咕，一早赵警官通知她，说是专案组的领导要接见，魏小乔被搞得一头雾水，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魏德平说不定还瞒着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实，被所谓知情人捅出来，真要如此，她这二叔的麻烦就大了。 “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昨晚有人主动和警方联系，我们现在手里拿到了一些‘证据’，然后，觉得有必要跟魏老师谈一谈，我记得你是御品轩的负责人吧？”郑组长说着，从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搬来一台笔电，放到腿上操作了起来。 魏小乔努力做出坦然表情，甚至还微笑地道：“郑组长，您请说！” “是这样，那人自称和老三是朋友，说他之前去了外地，才回来不久，结果发现家里收到一封快递，里面装着一个U盘，他看过以后，便立刻报了警，对方还说，老三曾经跟他提过，正在跟御品轩做鬼货生意，”郑组长说到这里，倒请教起了魏小乔：“对了，‘鬼货’是什么意思？” 魏小乔脸上笑容到底撑不住了，咬了咬唇，道：“就是贩卖盗墓文物，不过那是造谣，我们家祖祖辈辈不沾这事，嫌太脏了！” 郑组长笑了笑，将笔电转向并排坐着的魏小乔和赵警官。 魏小乔弯下腰凝神看着，此时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监控画面，两个男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了，屋里明显拉着窗帘，只开了一盏不太亮的灯，不过镜头效果非常之好，以至于魏小乔一眼便认出正对着镜头的魏德平，以及他面前搁着的那件……珍珠地划花婴戏纹梅瓶。 魏德平似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什么，推向他对面那个男人，魏小乔看得直想冷笑，猜都猜得出来，人家早预谋好，要把交易场面拍下来，就留着当罪证呢，那帮给魏德平下套的人，准备得有多周到啊！ 没想到，除了令人拍案叫绝的画面，更绝的，还有如身临其境一般的音质。 “二爷，咱俩虽然认识不久，可我觉得吧，大家一见如故，说不定上辈子就是好兄弟，既然是兄弟，也不讲什么吃亏上当，这东西你拿走，要是觉得不错，还想再拿，随时来找我！”隔着桌子，那男人扯着嗓门道。 “兄弟，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回头搞到钱，我再来拿货！”魏德平这时候还一脸的得意。 那男人又道：“说实话，我真羡慕二爷，背后靠着御品轩，不瞒你说，我这小本生意，就为了找路子，头发都快愁白了，对了，听说御品轩了不得，跟你们拿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不二爷您帮把手，让我借借御品轩的光？” “这人就是老三。”赵警官指着视频里的人，对魏小乔道。 “这个嘛，我还得问问我家小乔，不过……以后再说吧！”魏德平似乎有点犹豫了。 “二爷，怎么提到您侄女，还胆战心惊的？”男人拿手指了指魏德平，声音颇有不屑。 “这话怎么说，”魏德平显然受了刺激，大声回道：“成了，我回去就问她有没有兴趣，不过……我们御品轩在锦城，谁不卖一个面子，真不成，你跟我后头干得了！”、 说到这里，魏德平居然把自己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魏小乔眉头拧着，倒佩服起那帮人精明，知道魏德平满身槽点，最好下手。 “二爷爽气，以后我就跟着你您混了，”老三嘿嘿一笑，又凑近魏德平：“听说，御品轩背地里也做……鬼货？”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魏德平到底收敛了一点。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二爷，咱们谁跟谁，您可是行家，能不知道，这满锦城做古董生意的，有几家手上干净。”老三伸手，在魏德平肩上拍了一把。 “这样吧，别的就不说了，只要你跟上我，有什么好货，都不会烂在手里！”魏德平看来已经被捧得，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看到这里，魏小乔气得拳头不自觉握紧，想着回头见着魏德平，非得臭骂他一顿，那帮人阴险得很，魏德平也愚蠢得很，什么话都敢乱说，要是警察当了真，御品轩还不得关门大吉，静候调查了！ “我的魏二爷哎！”赵警官嘟囔一句，笑着摇了摇头。 魏小乔半天说不出话，憋得脸通红。 “小乔，先消消火，这种视频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你二叔吹吹牛，”赵警官倒转头劝魏小乔：“我来六马桥十来年，论起这片的人物，最敬重的就是魏爷，老爷子人品正直不用说了，就他那耿介性子，真做不了不干净的买卖，我都信你们，你怕什么！” “魏老师，今天请你过来，并不是要查御品轩，”郑组长看向魏小乔，特意道：“老三承认，这些话，是有人让他故意引魏德平上钩。” “那个……”魏小乔长嘘一声，平静了一下情绪，冲郑组长笑道：“您叫我‘小魏’就好了，‘老师’这称呼，我真不敢当。” 郑组长被逗乐：“那就叫‘小魏’，上次去博物馆，我对你印象不要太深，开始我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博物馆工作人员，后头看你在鉴定书上签名，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么年轻居然就是瓷器鉴定专家，而且还是于馆长亲自推荐给我们的。” 被夸了这么一大通，魏小乔本来心中那点不痛快，多少消了一些。 “郑组长，小乔既然过来，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您尽管提，这小丫头跟魏爷不要太像，个性刚得很，向来嫉恶如仇！”赵警官也趁机称赞了魏小乔一句。 “小魏，这么说吧，的确有些工作，我们需要你配合，”郑组长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赵警官，继续道：“我之前一直和赵警官保持联络，对于你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听说为了你的名誉侵权官司，御品轩受了不少攻击，好像下午就要开庭，有人这时候拿出所谓证据，的确值得探究。” “可不是吗，他们软硬换着来，就想让我撤诉，能出这一招也不稀奇啊，看来打着主意，想让我被警察抓起来，以为这样就开不了庭？以为严炳德的脸就能保住了？这帮人智障啊！”魏小乔没忍住吐槽了几句。 “我们目前有了基本的侦查方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巩固证据，”郑组长笑着问魏小乔：“要不要咱们合作？” 魏小乔毫不犹豫：“当然合作！” “那个提供线索的人离开之后，我们提审了老三，按照老三供述，那人就是指使他搭上魏德平的人，至于监控视频，也是那人授意偷拍，”郑组长说着，便笑起来：“案情正向明朗化的方向发展，或者说，现在应该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 “郑组长，是要迷惑住对方吗，没有问题，我就在警局待几天，不过，回头案子破了，警方能不能给御品轩发个平反通报，各种媒体都发一遍，至于别的，都无所谓了！”魏小乔虽然说得从容不迫，可到底体会出，魏德平硬着头皮留在派出所的委屈。 “用不着，”郑组长摇摇手，笑道：“小魏你要是住进来，咱这戏还没法唱了！” 魏小乔听得一愣，没太明白郑组长的意思。 警局外，魏小乔独自从里面出来，阳光有点刺眼，魏小乔伸手挡在额前。 这会儿虽然临近中午，也没到下班时间，不少办事的人从魏小乔旁边走过，魏小乔有意无意地往四周扫了几眼。 握在手心的电话这时响了，魏小乔马上接了起来。 “小魏啊，你可以离开了，我们派的便衣已经跟上，你别紧张，后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照常！”手机里传来了郑组长的叮嘱。 “我……”魏小乔这下再不敢再左右乱看，脊背有些僵硬地往警局外走，没一会，又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小声问道：“要不要我让御品轩歇业两天？” “咱们是警民合作，别搞成了扰民呀，刚才不是商量好了吗，都跟平常一样！”郑组长笑了，再没说几句，便挂了电话。 魏小乔拿着手机，眼睛眨了半天，到底又拿起手机，给马恒打了过去：“说个事啊，帮我请赵律师给那头律师放个话，我下午亲自出庭，这官司要是不赢，我跟他们绝对没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匀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电话那头，马恒忽然笑起来，魏小乔很不高兴，她说得有那么可笑？ 没等魏小乔开口质问，马恒道：“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刚接到法庭通知，被告方提出，有重要证据需要补充，法官已经同意庭审延期，该忙什么，你就忙什么，这边别管了！” “什么意思？”魏小乔吃了一惊。 “我猜……是能拖一天，就算一天的意思。”马恒语气里有些不屑。 魏小乔半天没说话，心里琢磨着，昨晚刚蹦出一个证人，今天又来了延期开庭，严炳德那帮人花样真多，或许郑组长真说对了，人家后头还有戏要唱，只是这场戏，可能不像警方预期的，会在今天开庭之前上演。 马恒这时问了一句：“对了，你那头结束了？” 知道马恒指的是她在警局的情况，魏小乔谨慎地用余光扫了扫四周，压低声音道：“还好，这事回头再说！” “没什么大事？”马恒显然还是有点不放心。 魏小乔笑了笑，当然有大事，她如今可是在跟警方合作，要是一切顺利，盗卖文物大案一破，别说什么锦旗了，按刚才特意留在警局，没跟她一块出来的赵警官说法，回头御品轩不定还能受到表彰，想想都有排面！ 马恒也没再追问，又说去瞧过魏德平，确定他还得在派出所多住几天，魏德平情绪还算稳定，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宝，所以马恒晚上还会来御品轩，林林总总讲完，两人各自挂了电话。 这头电话刚断，魏小乔手机立马响起来。 看到号码，魏小乔直接乐出来，却又故意等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然后声音无比清脆地“喂”了一声。 “能接电话，看来没事。”沈默亭的声音传过来。 沈默亭应该是在表达关心，虽然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温柔。 魏小乔也习惯了这人的别扭，索性故意问道：“我没事，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手机那头，似乎某人轻笑了一声，随后，魏小乔听到沈默亭在说：“一早牛爷爷和牛奶奶被吓到了，他们正要去买菜，在家门口瞧着你上警车，还以为出了大事，急吼吼跑到御品轩去问，马恒也不敢多说，只能跟他们解释，你是搭顺风车出去办事，老人家半信半疑，你回头给他们打个电话。” “知道了！”魏小乔笑着回道。 “友情提醒你，以后警车不能乱上，有街坊还跑到御品轩，打听你是不是被铐上警车的。”沈默亭又补了一句。 魏小乔一脸好笑，嘀咕道：“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 “还在里头？”沈默亭又问。 “刚出来，准备回去了。”魏小乔回着话，又忍不住往前后看了看，还是没瞧出来，到底哪一位是跟着她的警察叔叔。 手机那头，沈默亭忽然道：“在门口街边等十分钟，我开车过来。” “不用了吧？”魏小乔矫情地假意拒绝，脸上不由自主笑开了花。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沈默亭挂电话的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也没到十分钟，沈默亭已经将车开到了站在马路边的魏小乔跟前。 这边魏小乔刚钻进车里，沈默亭第一句便问：“给牛爷爷他们打电话了？” “都说过了，我一会就到家，”魏小乔颇为得意地道：“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街上的人处得可好了，牛爷爷和牛奶奶打小把我当亲孙女看待，可心疼着呢！” “心疼到，还想让你当亲孙媳妇？”沈默亭脱口而出。 魏小乔不说话了，侧过身看了看沈默亭，感觉这话有点像在吃醋，可沈默亭表情又太过平淡，搞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沈默亭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前，好像也就是随口问一问。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觉得刻意回应沈默亭，反倒显得她心虚，干脆闭住了嘴。 “我刚从医院出来，沈先生的调查结束，确定半个月后回国受审。”过了一会，沈默亭又开了口。 “真要回去？”魏小乔吃惊地问道。 “他签了《自首承诺书》，”沈默亭回道：“这是律师团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尽快回国，在刑期量度上，会对他更有利，沈先生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魏小乔手托着腮，头靠在车窗上，看向沈默亭：“是你劝他的？” “太高看我了，”沈默亭摇了摇头：“我没这个耐性。” “也对哦，”魏小乔这下笑了，揶揄沈默亭道：“你还真不是那种乖儿子，不过吧，我劝你以后稍微收敛一点，否则被念念看在眼里，小孩子有样学样，等你老了，也有个儿子成天冲着你鬼吼鬼叫！” “话真多！”沈默亭斜了魏小乔一眼，随后问：“听马恒说，有人提交了你二叔的‘犯罪’证据，所以你才跑这边来的？” 魏小乔这下得了提醒，索性请教起了沈默亭：“最新的消息，严炳德那边申请延期开庭了，你觉得，他们目的是什么？” “目的……”沈默亭完全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以时间换空间，先用你二叔的事给你施加压力，这种情况下，你肯定要权衡利弊，是救你二叔免受牢狱之灾重要，还是赢一场名誉侵权官司重要，你就当对方‘好意’，要给你一点考虑时间。” “好意？”魏小乔“嚯”地笑了出来，讥讽道：“这么说，我还得去谢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沈默亭放慢车速，抬眼朝后视镜瞧了瞧，然后才道：“如果你二叔当时没听你的话，及时交出赃物，或者他从头到尾把你蒙在鼓里，最后导致你们陷入被动，这种情况下，你会为了救你二叔或者保住御品轩名声，就此做出退让？” “这个问题……”魏小乔仰头想了想，道：“打小我就听我爷爷说，咱们做瓷器，匀净的才是上品，出手的东西得干干净净，教人看不出杂质，做人也得匀净，御品轩能撑到现在，靠着就是这点讲究，话说，真要出了事，二叔该受什么处罚就得受着，即便我也被连累到要进去了，也不跟魔鬼交易，白白把自个儿弄脏！” “还真是一身正气！”沈默亭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夸奖魏小乔。 魏小乔也没计较沈默亭的态度，此时顾自思忖片刻，还真觉得庆幸，自己及时发现魏德平不对劲，否则就算不怕坐牢，后头不定多少麻烦，如此一想，魏小乔决定，等这事过了，要把魏德平看得更紧点。 “有人跟着我们。”沈默亭语气异常平静地道。 魏小乔愣了一下，立刻转头，朝她那边的后视镜看去。 的确有车一直开在他们后面，魏小乔瞧了一会，倒想起来，刚才在警局里，郑组长特意安排便衣警察暗中跟随，一是保护魏小乔人身安全，二是观察有什么人会和她接触，当然，第二点是最重要的。 “没事啦，是保护我的警察，警方已经把严炳德列为登封窑文物被盗案的嫌犯，他们分析，很可能有人会找我谈撤诉的事，而这个人将为破案打开重要线索，警方是要引蛇出动。”魏小乔解释道。 “挺厉害的，你还成了线人，”沈默亭笑了笑，随后道：“不过，跟着我们的至少有两辆车，你确定都是警察？” 魏小乔又有点傻了，这下干脆扒在座位上，扭头从后车窗往外瞧。 “不是说有警察保护，你怕什么？”沈默亭故作嫌弃地问：“能不能坐回来？” 想了想后，魏小乔到底又坐正了，拿出手机给郑组长发了一条信息，出警局前，她已经跟人家约好，但有风吹草动，立刻向上汇报。 郑组长回复得很快，表示他的同事已经发现问题，一辆行迹可疑的轿车已经处在监控当中，让魏小乔放轻松，继续走自己的路。 看完短信，魏小乔松了口气，嘴里不服地道：“他们想干什么，还打算绑架我然后逼我撤诉？这是锦城哎，不信有人可以无法无天！” “感觉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厉害关系。”沈默亭将车停了下来，原来前方亮起了红灯。 “我怎么不知道，你爸跟我分析过，严炳德怕输了官司，丢了面子，还有好像严炳德拍下元青花的钱，进了他搞的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他舍不得吐出来，”魏小乔说到这里，又觉得可笑：“没想到我这种小人物，还有本事让那帮有钱人急得跳脚，也是够好玩的！” 沈默亭仰头，朝后视镜又看了看，道：“严炳德父女已经确定退出沈氏，目前严炳德正在交接阶段，他上位不过几个月，完全不得人心，有人在咬盛世慈善基金会暗箱操作，只要严炳德在锦城的官司一输，沈氏股东还有一些管理层就会就会发起清廉调查，有传闻说，盛世慈善基金会目前账上已经没钱了。” “被严炳德拿去乱花了？”魏小乔好笑地道：“区区900万，你们有钱人会在乎这点？不是严炳南自己说，在帮他弟弟补亏空吗，偷偷填进去不就行了？” “没有证据，我不能乱说，应该不止900万，听说他上任以后，搞了不少慈善拍卖，不过目前重要的不是金额大小，而是钱的去向。”沈默亭耸了耸肩：“严重的话，可能涉及经济犯罪。” 魏小乔蓦地灵光一闪，道：“我好像明白了，沈氏的钱是股东的，严炳德看得见，要拿出来却不容易，所以他想了个鬼主意，利用拍卖，把钱弄到基金会里，以为这下钱就有归自己了，可没想到，有人不肯放过他！” 沈默亭看向魏小乔，虽然不说话，却像默认了她的说法。 魏小乔心里在笑，她不要太知道，绝不肯放过严炳德的，正是沈义达。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锦城博物馆外，沈默亭刚停好的车边，有人挪过来，脸几乎贴在副驾驶座的窗玻璃上，一个劲地往里头瞅。 魏小乔注意力完全在另一处，抻着脖子正往后车窗外瞧，琢磨着已经是下午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跟他们的车，因此完全没察觉，窗外出现了一个大家伙。 “带零钱没有？”沈默亭倒是观察车外的人好半天，问了魏小乔一句。 “要钱干什么？”魏小乔看向默亭，不解地问。 “把要饭的打发走！”沈默亭不耐烦地翻了翻仪表盘的置物架，大概是在找零钱。 魏小乔转过头，到底发现了外面的人，石化几秒之后，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那人敲了敲车窗。 “在外面磨蹭好一会了，现在连乞丐都这么敬业？”沈默亭嘲讽了一句。 “是欧阳于青哎！”魏小乔一脸好笑，打开车门钻了出去，没注意到，车里的沈默亭伸过头看了看，随后开了车窗。 “你怎么会在这儿？”车外，魏小乔招呼了一声，随后上下打量起，算来好久没见的欧阳于青。 这家伙还戴着那顶千年不变的渔夫帽，身上冲锋衣脏得快看不出颜色，行头里自然少不了那只大到夸张的登山包，也难怪沈默亭以为他是什么要饭的，这形象的确让人没法恭维。 “我来开会，哥窑青瓷冰裂纹烧制技术复原项目座谈，我们陶瓷研究所也有份参与，”欧阳于青说到这里，眼神闪了闪：“所长告诉我，你也是项目组的，太好了，咱们这回真能合作了！” “对呀，我没想到是你！”魏小乔也有些惊喜，随后拿手指了指欧阳于青，好笑地问：“你这身打扮，确定是来开会的？” “没办法，我中午才从外地回来，一下火车就往这边赶，”欧阳于青用手抓抓自己后脑勺，露出腼腆笑容，随即又道：“我刚才就感觉，坐在车里的女孩像你。” “好眼力！”魏小乔顺势夸了一句，心里直想乐，只有欧阳于青这种如假包换的书呆子，才会大大咧咧趴在别人车上，这回是被沈默亭当成要饭的，下回要是碰上个暴躁的车主，说不定得挨一顿胖揍。 “你朋友送你？”欧阳于青弯腰看了看车里，还知道从打开的车窗，朝着里面的人招一招手。 魏小乔转过头，突然有些顿住，脑子里居然在想，如果现在说，送她来这儿的是男朋友，沈默亭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魏小乔神思不属的几秒间，有人在车里摁了摁喇叭。 知道沈默亭有话要说，魏小乔冲着欧阳于青比了个手势，随后从车尾绕到驾驶座那边，看了看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枕着头的沈默亭道：“辛苦了，你回去吧！” 话说，沈默亭今天真把魏小乔感动到了，人家不仅上午专程跑一趟警局接她，后来知道魏小乔下午还要到锦城博物馆，又主动当起司机。 要知道沈默亭向来把赚钱视为第一要务，耽误人家这么长时间，魏小乔还真有点忐忑，怕回头被要误工费。 “什么时候能出来？”沈默亭瞟了魏小乔一眼。 “不用等了，结束我说自己回去，”魏小乔忙道，随后又跟沈默亭开了句玩笑：“车费回头一起结啊！” “车费啊，多少钱？”欧阳于青从另一头转过来，直接掏出了钱，又往车里望了一下，很谨慎地问道：“这车怎么没装计价器？” “不用了！”魏小乔赶紧伸手要拦欧阳于青，知道他是误会了，又用余光瞟了瞟沈默亭，感觉他脸有点挂下来。 “100块钱够吗？”欧阳于青躲开魏小乔的手，已经将钱递了过去。 “他是我朋友，我们开玩笑的啦！”魏小乔啼笑皆非，沈默亭居然被当成开黑车的了，感觉他已在暴躁边缘。 结果是，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竟将那100块抽了过去。 欧阳于青反射弧显然有点长，钱都脱手了，才看向魏小乔，问：“你朋友？” 沈默亭慢条斯理地将钱塞进置物架，随后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瞧着欧阳于青。 “把钱还人家啦！”魏小乔好笑地催沈默亭。 沈默亭根本无动于衷，看样子打算昧下这钱了，此刻，他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又问：“几点结束？” 瞧着车里的人，魏小乔只得道：“大概五点左右吧，你不是挺忙吗，我自己能走，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说到这里，魏小乔才反应过来，还没给这两人做介绍，便对欧阳于青道：“他是沈默亭。” 欧阳于青倒是主动，冲着沈默亭道：“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才误会了，我叫欧阳于青，是小乔的好朋友，那个……我到时候送她回去！” 沈默亭显得没什么礼貌，瞥了欧阳于青一眼，面前的车窗缓缓阖上。 眼瞧着沈默亭的车到底开走了，魏小乔莫名有些忐忑，想着沈默亭离开前的那副明摆着不高兴的表情，所以……这家伙不高兴了？ “他……”欧阳于青似乎想说什么。 魏小乔看看欧阳于青，拉下身上的双肩包，从里头掏出钱：“不好意思，我朋友跟你开玩笑的，我现在还你。” 欧阳于青忙摆手：“没关系，你朋友就是我朋友，大家都在开玩笑，不用还了！” 魏小乔钱拿在手上，犹豫了一下，到底大庭广众的，跟一个大男人为了钱推推搡搡，实在不好看，索性她又把钱收了，说了一句：“那就……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啊！”欧阳于青立刻点头，笑得十分开心。 “吱呀”一声，一辆车停在了两人旁边。 “小乔，来这么早啊？”有人从车里下来，问道。 看到来人，魏小乔不由笑起来：“吴姐，真巧！” “上车呀，”小吴招呼一声，随后打量了一下魏小乔身后的欧阳于青，问魏小乔：“陶瓷研究所的欧阳博士？” “啊？”魏小乔不解其意。 “你好，我是欧阳于青。”欧阳于青倒上前自我介绍了一句。 小吴隔着车，特意跟欧阳于青握了一下手，随即对魏小乔道：“一块吧，我带你们去会场。” 博物馆西边一幢年代有些久远的“U”型小楼里，有工作人员提着厚厚一沓材料进了二楼一间会议室，此时长型会议桌的一隅，欧阳于青正坐在带来的电脑前，心无旁骛地忙着准备稿子，魏小乔从流程表上看到，欧阳于青被安排了发言。 小吴趁着忙过一会的空档，拿了两瓶水进会议室，在欧阳于青手边放了一瓶，又带着水，走到坐在会议室角落，正拿着会议资料在看的魏小乔。 “谢谢！”魏小乔接过水，冲着小吴笑道。 小吴坐到魏小乔旁边，视线望向正拿着水猛灌的欧阳于青：“原来你们认识啊，难怪那回文物保护交流会上，李伯庸在台上乱讲，别人都不吱声，就欧阳于青起来跟他怼，原来是为了帮朋友，还挺够义气的！” 魏小乔吃了一惊：“我的天，帮我们御品轩说话的居然是欧阳于青，我才知道，这家伙自己都没讲！” “看来是个老实孩子，虽然当时我没在现场，不过，跟去的同事拍了视频回来，特别夸赞欧阳于青，说这小伙子看着有点愣头青，可话说出来有理有节，不像李伯庸，满嘴大话，扯哪儿算哪，读到博士的就不一样，每个论点都让人找不出漏洞，他还挺直接，批评李伯庸缺乏兼容并包的科学精神，是狭隘的权威主义，李伯庸听到最后，脸都气青了！” 魏小乔捂嘴大笑，推了推小吴：“回头把视频给我拷一份，我好好看一看！” 小吴倒瞧着魏小乔，表情认真地道：“开始我们也没想太多，觉得圈内探讨而已，没想到李伯庸的发言居然上了网，被炒得不像话，关键是里头内容明显剪辑过，后面提问环节，欧阳博士反驳他的那一段完全不见了，明显有倾向性。” “可不吗，就是对着我们来的！”魏小乔笑了一声。 “现在对李伯庸有意见的不少，觉得他是故意在挑弄学术对立，怎么说呢，”小吴凑到魏小乔跟前：“记住四个字——谨防小人！” 魏小乔点了点头，心里叹气，现在不但要防小人，还要防小人拉帮结派。 没一会，小吴又有事要忙，魏小乔闲着无聊，便走到欧阳于青旁边坐下。 “等我一会，就结束了！”欧阳于青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居然还有空招呼魏小乔。 “忙你的吧！”魏小乔盯向屏幕，里面都是一组组的分析数据甚至还有公式，看着非常复杂，博士果然不同凡响，说来欧阳于青还真低调，倒是魏小乔眼拙，以为人家不过青铜，没想到居然是王者。 欧阳于青这时长长吐了一口气，魏小乔随意地看看他，忽然发现，欧阳于青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 “不舒服啊？”魏小乔关心地问。 “有点低血糖，还没吃饭，一会就好！”欧阳于青说着，手指还在键盘上不停地点着。 “你不早说，”魏小乔立刻起身：“我到外面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魏小乔转身就走，欧阳于青起身想拦，魏小乔已经出了会议室。 博物馆里有附设的便利店，魏小乔挑了面包和巧克力，又要了一杯酸奶，便匆匆往小红楼那边走，打算赶紧把吃的给欧阳于青送过去。 会议室外的L型走廊上，此时已经有人过来，不急着进会场的，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块。 看到有认识的前辈，魏小乔礼貌地上去跟人聊两句，随即继续往里走。 这边快要拐过走廊，魏小乔却猛地停住脚步，她听见……有人谈论“御品轩”。 “李老给你打过电话了吧，他还是坚持，要把御品轩这一类的百年老铺封杀。” “你不觉得，人年纪大了，思想就有点……怎么说呢，拐不过弯，到底怎么回事，也没听说御品轩得罪过他呀！” “算了，给他一点面子，毕竟人家现在还有能量，我们得罪不起。” “你的意思，回头一起提，把魏小乔赶出项目组，有点过份了吧，魏德山在这一行里的名望到底还在，这么赶尽杀绝……” “反正这事，咱们先按兵不动，关键还是看于馆长的态度。”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折腾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小红楼的座谈会，此时已经进行到一半，欧阳于青手中拿着激光笔，正在发表最新的研究成果。 “通过对釉的化学成分、结构、胎釉间弹性模量及应力进行计算分析，我们做出初步判断，‘冰裂纹’的成因，很可能在于制作过程当中，釉坯之间出现应力差异，导致釉层内出现开裂，裂纹在伸展时，又遇到釉层中的气泡阻挡，发生方向偏折，最终形成晶花状图案……” 参加座谈的专家们，并不是个个都听得专心，有些在窃窃私语；有的拿着手机刷得入神；更离谱的是魏小乔对面那位，抱臂低头做思考状，可要仔细看，能发现人家其实在闭着眼打盹。 发言的人并不太在意现场反应，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甚至在接近尾声时，语带激动地道：“我们目前还处在理论研究阶段，急需投入实践，以验证我们的推论，我和我的同事们都非常期待，这一次能和瓷器界的专业人士合作，让千年之前冰裂纹青瓷的制造工艺，能在我们手中复活。” “太棒了！”魏小乔听得兴奋，脱口叫了一声好，更站起身，为欧阳于青这场不要太精彩的发言鼓掌。 与魏小乔的热情相比，整个会议室便有些冷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这会儿反而落在了魏小乔身上。 直到主持会议的于馆长也拍了手，掌声才渐渐响起来。 “后生可畏啊！”于馆长看向欧阳于青：“欧阳博士的研究成果已经走在我们前头，让我对这个项目越来越有信心！”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欧阳于青，被夸奖后，倒腼腆起来，冲着于馆长笑了笑，随即收拾好电脑，准备回归原位。 魏小乔一直瞧着欧阳于青坐到她旁边，眼睛闪亮地道：“真没想到，你们连数据都出来了，欧阳于青，我之前的制作方法肯定是失误在哪里，回头我去你们研究所，咱们好好探讨一下？” 于馆长朝着魏小乔和欧阳于青这边看了看，发出一句感慨：“果然到了年轻人的时代，我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什么事情，想到就要做，一刻都不能耽误，那种朝气……一去不复返了。” 于馆长又说了几句，便宣布到了茶叙时间，众人纷纷离座。 “上回我去了龙泉，真正的旧窑址已经无从查找，不过听当地人聊过，龙泉青瓷都是当地的取土，我近期想过去一趟……”欧阳于青跟魏小乔一起站到门外，还在意犹未尽地聊着。 “我要不是有那么一大堆事，真想跟你搭个伴！”魏小乔叹道，心里已经在打算，真要进不了项目组，就找个方式跟陶瓷研究所合作，反正她唯一的目的，就是为老魏烧一把上好的青瓷茶壶，别的……也无所谓。 于馆长手拿着电话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正好从两人跟前经过，可以听到他在说：“李老，年轻人也不容易，她要有错的地方，我亲自带那孩子去跟您道歉，要不您……” 区区几句，魏小乔便听出了意头，略微想了想，对欧阳于青道：“不好意思，我去跟馆长聊聊！” 也没等欧阳于青回应，魏小乔立刻追了出去。 于馆长直接下楼，在小红楼前不大的广场上，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远远瞧了于馆长半天，看到他终于放下手机，魏小乔抬脚走过去。 开会之前，魏小乔该听的，都听到了，无非是李伯庸扯起虎皮做大旗，暗示如果魏小乔进了项目组，后果可能是整个项目还没开始就得黄，此人缺德到这地步，也算至贱无敌了。 于馆长显然注意到魏小乔朝他走去，微拧着眉头，背手在那儿站着，魏小乔知道，于馆长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魏小乔先开了口，甚至特意改了称呼：“于叔叔，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于馆长表情有点意外：“你……” 魏小乔却放松语调，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您用不着纠结，进不进项目组，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回头您用得上我，我还会随叫随到，就是这个项目真要做成了，您记得把配方工艺借我抄一抄，让我糊弄老魏！” 顿了好一会，于馆长摇头叹道：“是啊，我真纠结，现在想做点事，怎么这么难！” “难什么呀，”魏小乔反而安慰起了于馆长：“这是我们御品轩跟李伯庸的梁子，您不用夹在中间受气，我呢，跟我爸一个脾气，向来不信邪，李伯庸有本事明里暗里祸害御品轩；有本事把我挤兑出项目组；我不信他就有本事砸了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饭碗，李伯庸也就是一势利小人，我真不信他通了天！” 于馆长打量着魏小乔，老半天都没说话。 “成了，我话说出来，大家也都放下了，回头您让我继续把会听完，今天还真受益匪浅，尤其是欧阳于青，他快成我偶像了，对了，我也是于叔叔您的粉丝！”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朝于馆长摆了摆手，便回了小红楼。 座谈会的最后环节，于馆长正式宣布项目组成立。 “各位都是业内顶尖的专家学者，今天能够莅临博物馆，就是对我们这个项目最大的支持，借这机会，我宣布，宋代哥窑青瓷制作技术复原项目小组正式成立，我老于呢，就腆着脸担任组长。”于馆长笑着道。 免不了众人一片喝彩，欧阳于青凑到魏小乔耳边，道：“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要不晚上一块庆祝？” 魏小乔笑而不答，请欧阳于青吃饭倒没什么，‘庆祝’这事就两说了。 “今天各位都听了锦城大学陶瓷研究所欧阳于青博士的发言，相信对这位年轻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这个项目，完全就是苦差使，所以，我希望将更多的重任交到年轻人身上，我在此特别邀请，锦城大学陶瓷研究所欧阳于青担任本次项目的副组长。” 现场人的都有些惊讶，倒也没人反对。 于馆长说到这儿，环顾一下全场，又道：“还有一位副组长，我经过慎重考虑，觉得非御品轩的魏小乔莫属，这个项目最初发起人就是小乔，而以她的能力，成为项目组的技术骨干实至名归，我对两位年轻人都寄予了很高期望，也希望他们把那种对事业的热情，带给项目组的每一位成员。” “于馆长，副组长人选，不如以后再商量？”有人立刻提出反对，就是刚才在欧阳于青发言时打盹的那位。 魏小乔多少有些怔住，没想到于馆长还有这么刚的时候，明目张胆地不把李伯庸放在眼里了。 “选人是我作为组长的权力，年轻人干劲这么足，都想好好做事，我们没理由不支持，”于馆长大手一挥，道：“小乔还有欧阳，放手去干吧，我给你们做后盾，立项的事，我会尽全力争取，你们只管攻克难关！” “于馆长，还是要三思啊！”那人并不放弃：“李老的意思，这个项目得到不少关注，如果能搞成功，对中国瓷器发展史将是一个巨大贡献，于馆长，可别事还没开始干，就折在用人上！” “选人必须德才兼备，‘德’是在前面的。”又有人附和了一句。 魏小乔听到这儿，火到底蹿了上来，这可不是指她鼻子在骂了吗？ “这么说吧，我一向尊重老人家，不过李老的说法……我并不敢苟同，”于馆长笑着摸了摸自己快要谢顶的脑袋：“我们小乔……” “对不起，馆长，我可能不太礼貌，不过，能让我先说两句吗？”魏小乔直接打断了团长。 一时间，所有人再次看向魏小乔。 既然到了这份上，魏小乔当然不打算忍气吞声。 “先要感谢于馆长信任，能让我今天有机会来这里，在场有好几位是我尊敬的前辈，他们看着我长大，也应该了解我为人，我魏小乔不敢自称人才，只有一点养家糊口的小手艺，做的每一个活，挣的每一分钱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所以，既然馆长敢用我，我就有底气进项目组，”魏小乔声音清亮地说着，背脊挺得笔直：“这活儿……我接了！” “说得好！”欧阳于青一直侧头瞧着魏小乔，这时一拍桌子，给她捧了一个场。 于馆长赞成地点了点头，会议桌边，也有不少位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这些日子，李伯庸老先生气不顺，老拿着御品轩说嘴，到底人家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妄自揣测，现在多说没用，迟早会真相大白，大家等着瞧呗，”魏小乔拿眼扫了一下全场，道：“刚才听到有老师提到‘德才兼备’，我不能这么夸自己，不过呢，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如大家就坦率一点……” 现场一时间没了声音，魏小乔气势高昂，微微一笑，又道：“如果谁拿出证据，可以证明我们御品轩有倒卖文物，卖假货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让咱们洗都没得洗，没有关系，我就代表御品轩宣布，姓魏的从此没脸再做这行了！” 现场顿时哗然。 “可话说回来，您信口雌黄，明着暗着诋毁我家百年老铺，打主意要封杀我们，我魏小乔就跟您没完，您会玩舆论攻势，我就走法律程序，咱们谁都别怵着谁！”魏小乔说到这里，还觉得不解气，索性点了名：“哪位受累，把我这话带给李老先生，我还年轻，也不怕折腾！” 第一百五十章 大神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接到郑组长电话的时候，座谈会早已经结束了。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正用手机看着欧阳于青刚才那份发言稿的魏小乔，和埋头电脑间，已经进入工作情境的欧阳于青。 两个小时多前，于馆长宣布散会，便急吼吼出去了，倒是小吴打来电话，请魏小乔和欧阳于青稍等片刻，说是馆长出去办事，回来有话跟他们说。 结果，这两人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看到手机来电人的姓名，魏小乔心里一动，立马按下接听键：“郑组长！” “小魏啊，跟你说一件事儿，”郑组长开门见山地道：“那辆跟踪你的车，我们通过车牌查到一些信息，车是在一间贸易公司名下，公司法人代表有走私前科，曾经因为文物走私服刑八年。” 魏小乔直接乐了：“文物走私……我怎么一下子想到登封窑，难道引出了一条大蛇？” “我们也觉得意外！”郑组长好笑地道：“而且有人居然嚣张到，在警局外头就把人给盯上，真没把我们警官看在眼里，真是火大，小魏，可能超出我们原先计划，需要多跟你几天，你觉得行吗？” “没问题，我全力配合！”魏小乔回得一点都没犹豫。 “老赵应该跟你家人挺熟吧，他说给你姐夫打过电话，这几天，你保持正常出行节奏，你姐夫答应陪在你身边，我们的同事也会尽量保证你安全。” “听您的安排，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吧？” 说心里话，魏小乔虽然很乐意与警方合作，可成天后面跟着人，还分不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要对自己下手的，到底有些惶惶。 郑组长笑道：“理解你着急，不过有人比你更着急，昨晚给我们提供线索的人，刚才打来电话，问警方对魏德平的处理进展，甚至还提议我们，尽快到御品轩搜证，很笃定你们窝藏了赃物。” “贼喊捉贼啊！”魏小乔嚷了一声，以至于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的欧阳于青，这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魏，还是那句话，发现有任何不对，立刻和警方联络，六马桥派出所那边，也会加强对瓷器街周围的巡查，从目前来看，那些人使用暴力手段的可能性还不大，联系你的那个名誉侵权案，很可能只是对方借此对你施加压力，”郑组长分析到这里，停了片刻，道：“我们非常期待，后面还会有谁出场。”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也期待，什么大鱼小虾的，赶紧蹦到跟前来！ 结束和郑组长的通话，魏小乔直接拨出马恒的号码，等对方一接听，便道：“马恒，帮忙来接我一下，我在锦城博物馆，准备回家。” “哟，还要我来接，这回知道害怕了？”马恒声音听起来，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不接是吧，算我没说，挂了！”魏小乔故作不耐烦，却拿着手机等着。 果然，马恒立刻道：“姐夫能不管你死活？我已经让司机过去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司机是我特意找来的，人狠话不多，不开车的时候就当保镖，如果你同意，二十四小时跟着也行，你就放心地用，别跟我客气！” “什么时候变大方了，保镖都给我配上了，多少钱一天，我可不给哦！”魏小乔这下笑起来。 “咱一家人，提钱就俗气了，回头你最多管个饭，住的地方也不用操心，他自己解决。”马恒大喇喇地回道。 魏小乔促狭心起，问了句：“长得怎么样，太抽象的我可不要，脾气得好一点，这几天正不痛快，别败我心情！” 马恒也在那儿跟魏小乔逗：“比你姐夫差一点，勉强看着不恶心，至于脾气，你又不是找老公，不关大局！” “就这么说吧，谢了！”魏小乔笑了半天，挂了电话。 无意间一转头，魏小乔注意到，欧阳于青居然定定地看着她。 回想一下刚才那两通电话，魏小乔倒能理解，为何欧阳于青此时一脸的迷惑，里面那信息量，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 还没等魏小乔想好，怎么给欧阳于青解惑，于馆长带着小吴走了进来。 “让你们久等了！”于馆长笑着走到两人跟前，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副组长魏小乔和欧阳于青一块站了起来，乖巧地等组长发话。请网 “都坐下吧！”于馆长随和地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自己先坐了，然后掉头对小吴道：“把那些资料交给他们，有两位副组长不用，还要我这个老家伙忙前忙后，没这个道理！” 小吴笑着点头，把手里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到魏小乔面前：“这是立项申报材料，需要你们填的地方，我都已经打了勾，我们一周之内要上报，就辛苦你们了！” 魏小乔接过材料，翻了一下后，便递给了欧阳于青，心里多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馆长，您坚持要我进项目组，不担心李伯庸会动用关系，在背后把这事给搅黄了？” 于馆长仰头大笑，拿手点了点魏小乔：“是不是现在后悔，刚才话说太多了？” 魏小乔耸了耸肩，就算李伯庸今天站在她跟前，魏小乔也会当面怼过去，没道理让李伯庸以为自己只会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如果因为她魏小乔，连累到于馆长还有大家齐心协力想要做成的项目，还真就是她的过错了。 “小乔，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李伯庸一顿消遣，知道我想到谁了吗？”于馆长打量着魏小乔：“你真像老魏啊，你父亲从年轻时，脾气就直到学不会拐弯，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有什么看不惯的，想说就说了，图的就是个痛快！” “是啊，有其父必有其女。”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算是自嘲。 “你父亲当年要是身段稍微放下一点，成就绝不只限于御品轩，性格决定命运，也说不上对错，不过从心底，我欣赏老魏身上那股子侠气，可惜我……做不到啊！”馆长说到这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魏小乔向来会抓机会，这时赶紧吹捧：“馆长，您说我爸有侠气，可我觉得吧，你才是大神，平时收住锋芒，让人看不出棱角，等到关键时刻，该出手时，您就出手了！” 一旁欧阳于青偷偷瞧了瞧魏小乔，显然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这话恁谁听了都会受用，于馆长脸上控制不住露出得意笑容，倒是站在于馆长身后的小吴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也憋不住乐了。 于馆长作势咳了一声，神情又严肃起来：“你们放心，李伯庸把自己本事看得太大，用资历熬出来的权威也就那么回事，我刚从外面回来，该请示的，我都请示过，上面对我们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催促我们提交立项资料，现在就看你们两位副组长，到底有没有真功夫了！” 小吴忙道：“看到没有，咱们馆长这效率，真不是盖的！” “可不是吗！”魏小乔附和，随即笑道：“李伯庸哪是馆长的对手，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别这么说，”于馆长一脸谦虚，又指示了一句：“这事解决了，你们好好做吧，不要让大家失望。” “听您的！”魏小乔一个劲地点头。 这边跟于馆长道了别，魏小乔和欧阳于青跟着小吴一块往外走。 快到博物馆大门了，小吴先转回头往身后看看，随即挽住魏小乔的胳膊，对她道：“咱们馆长大半辈子看人脸色，做事谨慎小心，还有点唯唯喏喏，上回撤你那评委的事，我们好多人对他有意见，真难得啊，今天馆长脊梁骨总算挺起来，不但当场宣布你担任副组长，刚才会议一结束，他直接带着我们去找上面汇报，我都要当他‘大神’了！” 魏小乔捂嘴笑了出来，虽然“大神”之类的话是在开玩笑，不过老魏早前就说过，于馆长为人忠厚，虽然有时稍嫌软弱，可到底是个能拿得住事的，要不也不会成为锦城博物馆的一馆之长，今天魏小乔终于领教了。 “什么评委？”跟在后面的欧阳于清，凑过来打听道。 “上回呀……”小吴转过身，很耐心地解释起来。 魏小乔已经走到了前面，往博物馆大门外张望，刚才忘记问马恒，接她那司机开的什么车，她魏小乔糊涂，马恒居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这边魏小乔正准备给马恒打电话，手机却响了，于是魏小乔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拿着手机，笑问：“馆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先是顿了片刻，于馆长才开口道：“小乔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回头找个机会，你跟我去见见李伯庸，我想了半天，到时候找个能镇住他的前辈在场，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你是小辈，就给他点面子，道个歉算了，省得这老家伙一天到晚在外面乱说！” 魏小乔脸上笑意收住，很认真地道：“我今天在会场上那些话，没一个字是虚的，等前面的事处理掉，回头我得跟李伯庸说道说道，于叔叔您也知道吧，他在媒体上讲的那些，单是骂我也就算了，可李伯庸的言行，已经严重损害御品轩声誉，这事不能得过且过，我得跟我爸还有把御品轩一点点建起来的祖宗们有个交代！” 于馆长到底无语，想了半天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不住，于叔叔，我有点任性了。”魏小乔抱歉地道，她明白于馆长是好意思。 “不用，不用，”于馆长这时却笑了：“小乔，我尊重你的想法，只是年纪大了，难免考虑得太多。” “您是好意，我真的心领……”魏小乔回道，余光却扫向一辆正朝她笔直开过来的车。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逻辑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接到郑组长电话的时候，座谈会早已经结束了。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正用手机看着欧阳于青刚才那份发言稿的魏小乔，和埋头电脑间，已经进入工作情境的欧阳于青。 两个小时多前，于馆长宣布散会，便急吼吼出去了，倒是小吴打来电话，请魏小乔和欧阳于青稍等片刻，说是馆长出去办事，回来有话跟他们说。 结果，这两人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看到手机来电人的姓名，魏小乔心里一动，立马按下接听键：“郑组长！” “小魏啊，跟你说一件事儿，”郑组长开门见山地道：“那辆跟踪你的车，我们通过车牌查到一些信息，车是在一间贸易公司名下，公司法人代表有走私前科，曾经因为文物走私服刑八年。” 魏小乔直接乐了：“文物走私……我怎么一下子想到登封窑，难道引出了一条大蛇？” “我们也觉得意外！”郑组长好笑地道：“而且有人居然嚣张到，在警局外头就把人给盯上，真没把我们警官看在眼里，真是火大，小魏，可能超出我们原先计划，需要多跟你几天，你觉得行吗？” “没问题，我全力配合！”魏小乔回得一点都没犹豫。 “老赵应该跟你家人挺熟吧，他说给你姐夫打过电话，这几天，你保持正常出行节奏，你姐夫答应陪在你身边，我们的同事也会尽量保证你安全。” “听您的安排，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吧？” 说心里话，魏小乔虽然很乐意与警方合作，可成天后面跟着人，还分不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要对自己下手的，到底有些惶惶。 郑组长笑道：“理解你着急，不过有人比你更着急，昨晚给我们提供线索的人，刚才打来电话，问警方对魏德平的处理进展，甚至还提议我们，尽快到御品轩搜证，很笃定你们窝藏了赃物。” “贼喊捉贼啊！”魏小乔嚷了一声，以至于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的欧阳于青，这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魏，还是那句话，发现有任何不对，立刻和警方联络，六马桥派出所那边，也会加强对瓷器街周围的巡查，从目前来看，那些人使用暴力手段的可能性还不大，联系你的那个名誉侵权案，很可能只是对方借此对你施加压力，”郑组长分析到这里，停了片刻，道：“我们非常期待，后面还会有谁出场。” 魏小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也期待，什么大鱼小虾的，赶紧蹦到跟前来！ 结束和郑组长的通话，魏小乔直接拨出马恒的号码，等对方一接听，便道：“马恒，帮忙来接我一下，我在锦城博物馆，准备回家。” “哟，还要我来接，这回知道害怕了？”马恒声音听起来，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不接是吧，算我没说，挂了！”魏小乔故作不耐烦，却拿着手机等着。 果然，马恒立刻道：“姐夫能不管你死活？我已经让司机过去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司机是我特意找来的，人狠话不多，不开车的时候就当保镖，如果你同意，二十四小时跟着也行，你就放心地用，别跟我客气！” “什么时候变大方了，保镖都给我配上了，多少钱一天，我可不给哦！”魏小乔这下笑起来。 “咱一家人，提钱就俗气了，回头你最多管个饭，住的地方也不用操心，他自己解决。”马恒大喇喇地回道。 魏小乔促狭心起，问了句：“长得怎么样，太抽象的我可不要，脾气得好一点，这几天正不痛快，别败我心情！” 马恒也在那儿跟魏小乔逗：“比你姐夫差一点，勉强看着不恶心，至于脾气，你又不是找老公，不关大局！” “就这么说吧，谢了！”魏小乔笑了半天，挂了电话。 无意间一转头，魏小乔注意到，欧阳于青居然定定地看着她。 回想一下刚才那两通电话，魏小乔倒能理解，为何欧阳于青此时一脸的迷惑，里面那信息量，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 还没等魏小乔想好，怎么给欧阳于青解惑，于馆长带着小吴走了进来。 “让你们久等了！”于馆长笑着走到两人跟前，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副组长魏小乔和欧阳于青一块站了起来，乖巧地等组长发话。请网 “都坐下吧！”于馆长随和地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自己先坐了，然后掉头对小吴道：“把那些资料交给他们，有两位副组长不用，还要我这个老家伙忙前忙后，没这个道理！” 小吴笑着点头，把手里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到魏小乔面前：“这是立项申报材料，需要你们填的地方，我都已经打了勾，我们一周之内要上报，就辛苦你们了！” 魏小乔接过材料，翻了一下后，便递给了欧阳于青，心里多少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馆长，您坚持要我进项目组，不担心李伯庸会动用关系，在背后把这事给搅黄了？” 于馆长仰头大笑，拿手点了点魏小乔：“是不是现在后悔，刚才话说太多了？” 魏小乔耸了耸肩，就算李伯庸今天站在她跟前，魏小乔也会当面怼过去，没道理让李伯庸以为自己只会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如果因为她魏小乔，连累到于馆长还有大家齐心协力想要做成的项目，还真就是她的过错了。 “小乔，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李伯庸一顿消遣，知道我想到谁了吗？”于馆长打量着魏小乔：“你真像老魏啊，你父亲从年轻时，脾气就直到学不会拐弯，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有什么看不惯的，想说就说了，图的就是个痛快！” “是啊，有其父必有其女。”魏小乔呵呵笑了两声，算是自嘲。 “你父亲当年要是身段稍微放下一点，成就绝不只限于御品轩，性格决定命运，也说不上对错，不过从心底，我欣赏老魏身上那股子侠气，可惜我……做不到啊！”馆长说到这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魏小乔向来会抓机会，这时赶紧吹捧：“馆长，您说我爸有侠气，可我觉得吧，你才是大神，平时收住锋芒，让人看不出棱角，等到关键时刻，该出手时，您就出手了！” 一旁欧阳于青偷偷瞧了瞧魏小乔，显然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这话恁谁听了都会受用，于馆长脸上控制不住露出得意笑容，倒是站在于馆长身后的小吴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也憋不住乐了。 于馆长作势咳了一声，神情又严肃起来：“你们放心，李伯庸把自己本事看得太大，用资历熬出来的权威也就那么回事，我刚从外面回来，该请示的，我都请示过，上面对我们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催促我们提交立项资料，现在就看你们两位副组长，到底有没有真功夫了！” 小吴忙道：“看到没有，咱们馆长这效率，真不是盖的！” “可不是吗！”魏小乔附和，随即笑道：“李伯庸哪是馆长的对手，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别这么说，”于馆长一脸谦虚，又指示了一句：“这事解决了，你们好好做吧，不要让大家失望。” “听您的！”魏小乔一个劲地点头。 这边跟于馆长道了别，魏小乔和欧阳于青跟着小吴一块往外走。 快到博物馆大门了，小吴先转回头往身后看看，随即挽住魏小乔的胳膊，对她道：“咱们馆长大半辈子看人脸色，做事谨慎小心，还有点唯唯喏喏，上回撤你那评委的事，我们好多人对他有意见，真难得啊，今天馆长脊梁骨总算挺起来，不但当场宣布你担任副组长，刚才会议一结束，他直接带着我们去找上面汇报，我都要当他‘大神’了！” 魏小乔捂嘴笑了出来，虽然“大神”之类的话是在开玩笑，不过老魏早前就说过，于馆长为人忠厚，虽然有时稍嫌软弱，可到底是个能拿得住事的，要不也不会成为锦城博物馆的一馆之长，今天魏小乔终于领教了。 “什么评委？”跟在后面的欧阳于清，凑过来打听道。 “上回呀……”小吴转过身，很耐心地解释起来。 魏小乔已经走到了前面，往博物馆大门外张望，刚才忘记问马恒，接她那司机开的什么车，她魏小乔糊涂，马恒居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这边魏小乔正准备给马恒打电话，手机却响了，于是魏小乔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拿着手机，笑问：“馆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先是顿了片刻，于馆长才开口道：“小乔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回头找个机会，你跟我去见见李伯庸，我想了半天，到时候找个能镇住他的前辈在场，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你是小辈，就给他点面子，道个歉算了，省得这老家伙一天到晚在外面乱说！” 魏小乔脸上笑意收住，很认真地道：“我今天在会场上那些话，没一个字是虚的，等前面的事处理掉，回头我得跟李伯庸说道说道，于叔叔您也知道吧，他在媒体上讲的那些，单是骂我也就算了，可李伯庸的言行，已经严重损害御品轩声誉，这事不能得过且过，我得跟我爸还有把御品轩一点点建起来的祖宗们有个交代！” 于馆长到底无语，想了半天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不住，于叔叔，我有点任性了。”魏小乔抱歉地道，她明白于馆长是好意思。 “不用，不用，”于馆长这时却笑了：“小乔，我尊重你的想法，只是年纪大了，难免考虑得太多。” “您是好意，我真的心领……”魏小乔回道，余光却扫向一辆正朝她笔直开过来的车。 第一百五十二章 葬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瞧着沈默亭背影，马恒在那儿呵呵笑了半天。 魏小乔抬脚往御品轩走，马恒立刻跟了过来，嘴里道：“这司机不错吧，我为你千挑万选，姐夫算是尽力了！” 也没理马恒，魏小乔直接进了御品轩。 第二天一早，魏小乔用完早餐出来，便准备到工作室，那厚厚一沓立项资料，还等着她去填坑。 刚走到院子里，魏小乔便瞧见马恒懒洋洋地站在东厢房门口，整个人还是没睡醒的样子。 “去送小宝上学？”魏小乔问道。 “可不，养儿子真不容易，尤其是我这种，帮别人养儿子的！”马恒很做作地抱怨一句，顺势打了个呵欠。 话音没落，小宝背着书包，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小乔姐，我爸还不回来啊？”小宝一看到魏小乔，便上前巴巴地问道。 “得过一段时间，你爸没事，在那边吃得好，喝得香！”魏小乔回道，她还真拿不准，魏德平什么时候能回来，隐约觉得，总有等警方拿到某些人盗卖文物的证据之后了。 马恒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瞧着，直到小宝嘟了嘟嘴，多少显出不开心，他这才把孩子扯过去，揉揉小宝的脑袋：“你以为锦旗那么好拿，你就这样想，你爸这是给你挣脸，以后咱们让赵警官到你学校给你宣传宣传，你魏小宝可就红了！” 魏小乔也笑起来，又在一旁加码道：“昨天我可得着消息，要是这事顺利的话，不止锦旗，回头咱家还能得表彰，到时候，小宝跟你爸一块上台领奖，瞧着多有面儿啊！” 小宝眼睛闪了一下，神情倒是有了几分憧憬。 催着小宝去吃早餐，马恒跟在魏小乔后面，走到工作室门口，倒跟她聊了起来：“昨晚我去沈默亭那儿坐了一会，分析到后头，得出一个结论，你那桩名誉官司其实就是整个大案的关键，想不想听？” 魏小乔不耐烦地地道：“想说就别卖关子，不想说就拉倒！” “每次都来这一句，”马恒先是埋怨，随后又冲魏小乔挤了挤眼：”庭审被推迟一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帮人哪有什么新证据，不过想拖延时间，私下把这事解决掉，所以他们肯定会来找你，不管是恐吓还是利诱，他们想到达到的目的，就是你主动撤诉，所以，这几天有戏看！” “利诱不太可能，”魏小乔淡淡一笑：“我选恐吓！” “你还笑得出来，我可担心死了！”马恒叹了一声，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人家迟早会找上门，对了，我跟吴叔商量，御品轩歇业几天，咱们不如静观其变！” 魏小乔看看马恒，故作不满地道：“什么时候这边归你做主了？” “大家伙都担心你安全，对了，昨天给你安排那司机，想必小乔你满意得不得了？”马恒又调侃起来。 魏小乔却一脸正色地道：“别麻烦人家了，沈默亭刚替他爸交了巨额罚金，最近手头应该有点紧，忙着要挣钱。” 说完一句，魏小乔又推开工作室的门：“我这两天哪都不去，就在御品轩等着，看那帮人有没有胆子闯进来！” “这也行！”马恒笑道，随即又跟魏小乔解释：“还真不是我要麻烦沈默亭，本来昨天下午赵警官给我打电话，我说好亲自保护你，结果咱们沈总正好过来瞧工人们干活，在旁边听到，跟我打听出了什么事儿，以你们俩的关系，你有危险，我也不能瞒着他呀，结果人家话没听完，就直接跑去接你了，我拦都拦不住！” 说到这里，马恒还扮起了委屈：“你还真以为，我能指使得了沈默亭？” 魏小乔笑了一声，便进了工作室里。 “你不出门也好，这边人多，不怕他们使坏，话说，你要是在外面真出什么事儿，回头我没法跟咱爸妈和你姐交待。”马恒站在门口道。 “前天我打电话过去，我爸说这段时间治疗得不错，又跟我提想回国的事，还抱怨我姐管得太紧，天天盯在医院。”魏小乔顺口道。 马恒直笑：“二老这是被两个女儿管得严，什么都得听你们的，这样算算，还是生女儿中用，最好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商有量，老俩口也好几享清福，回头我跟你姐商量，也生女儿，儿子真难侍候，搞得我天天晚上失眠！” “小乔，你什么时候骂的李伯庸？太痛快了！”一个年轻店员嚷嚷着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手机。 魏小乔从工作室探出头，没明白人家的意思，马恒直接走过去，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片刻之后，魏小乔才明白过来，她在座谈会上痛斥李伯庸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放到网上，居然还进了热搜。无忧 “太过瘾了，那老家伙就该好好骂一顿，半截子都入土了，还在那儿上蹿下跳！”马恒看完视频，大声笑起来。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视频既然都放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现在倒有点期待，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毕竟离庭审没几天，那些人的确有可能在盘算如何逼她退让，他们应该没有料到，魏小乔无意间先出了一拳。 有脚步声传来，魏小乔转头，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沈默亭，这家伙现在进御品轩如入无人之境，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今天打算得特别讲究，一身黑色西装……配了黑色的领带。 “你这打扮？准备去参加葬礼？”魏小乔好笑地问了出来。 “利老夫人昨晚突然过世，我现在和牛家保去利家，马恒你帮我一个忙，到医院接沈先生，他也要过去吊唁。”沈默亭匆匆说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魏小乔完全惊住了，倒是马恒不解地问：“利老夫人……之前没听到一点消息啊？” 沈默亭没有回应，急着要出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魏小乔终于回过神，在沈默亭身后道。 马恒却拦住魏小乔：“默亭是过去帮忙，没时间等你，沈先生行动不太方便，你正好跟我走，在旁边照应着。” 似乎觉得马恒说得有道理，原本已经停住脚步的沈默亭朝两人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请老吴帮忙送小宝去学校，马恒回屋换了件衣服，便到外面发动汽车。 魏小乔准备好奠仪，出来坐进马恒的车，将替马恒准备的一份递给他。 马恒接过纸包塞进口袋，随后道：“我刚才给利先生打过电话，听说老太太是心脏衰竭，在医院里过世的，当时全家人都在身边，据说走得还算安详，利家人也早有心理准备，倒是利老先生老来失伴，非常难过，利先生说他回到家，在书房坐到天亮。” 魏小乔听着，心里不免有些伤感，利老夫人一生心地善良，见到谁都和和气气，把她也当自己家孩子疼，可惜人生无常，利老先生少年夫妻，白头偕老，却也逃不过生离死别。 “听说老太太前一段时间就已经不好了，利老先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几乎住在医院陪着，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留住利老夫人，可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马恒说到这里，颇有些感慨：“人生苦短，重要的，还是抓住现在。” 魏小乔转头望向车外，忽然想到，那一回利伯平在芸湖山庄设宴，的确没有看到利老先生身影，当时她也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候，利老夫人已经情况不好了。 一个多小时后，魏小乔和马恒陪着沈义达来到利家大宅，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此时大宅外的车停得看不到头，不少人正拥挤着往里走，显然都是得到消息前来吊唁的。 两人将沈义达扶下车，又帮他坐上轮椅，盖好了毯子，魏小乔在后面推着，跟着人群往前挪。 前面人很多，他们只得耐心地排着队，沈义达早已没有了当年前呼后拥的威势，倒也心平气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马恒聊着。 没想到沈义达这时主动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国了。” 魏小乔并不觉得吃惊，自然明白沈义达话中是什么意思。 “沈先生腿还没好，这么着急走？”马恒倒是挺诧异。 “回去坐牢啊，还我当年欠下的债。”沈义达倒是答得坦然。 马恒有些愣住，看了看魏小乔。 魏小乔对马恒摇摇头，注意到盖在沈义达腿上的毯子有些往下滑，便走到前面，替他整理。 “小乔知道这事吧？”沈义达看向魏小乔问道。 魏小乔点了点头，想了想，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默亭说了，等我出狱那天，会带着念念亲自去接，小乔啊，希望到时候你也能过来。”沈义达竟笑了起来，甚至眼中带了一丝期盼。 “沈先生，默亭一直知道的，他是您儿子。”魏小乔想了许久，到底说出了一句。 沈义达朝着前面望了过去：“默亭答应我，等把这个债还了，他会给我养老送终，我儿子一向说话算话，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我才知道，最后只剩一个儿子，为了他和念念，值得我再拼一次。” 魏小乔听得心里一酸，不免看了看脸上浮着笑意的沈义达。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奉承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牛家宝陪着利伯平迎出来的时候，魏小乔推着沈义达的轮椅在往里走，马恒拿着手机，正伸长脖子四下张望。 “这儿呢！”马恒先看到牛家保，立刻朝他吼了一嗓子，随后抱怨：“打你半天电话，都听不到啊！” 牛家宝上来，讪笑：“里头人多！” 利伯平同马恒、魏小乔点了点头，便站到沈义达跟前，弯下腰，一脸歉意地道：“沈伯父，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没想到今天来那么多人，我们失礼了！” “不要紧，家里出了那么大事，也难为你们，我就为送老夫人最后一程，尽一点心意，不讲没用的规矩，”沈义达说着，拍拍利伯平肩膀，又劝慰道：“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这一关，节哀吧，想必这回是你父亲的一道坎，以后多陪陪他！” “我父亲……到现在还把自己关在书房。”利伯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走得还安详吗？”马恒在旁边问道。 利伯平直起身，表情有些怅然：“我母亲到后来，除了我父亲，谁都认不出了，昨晚走之前，她始终抓着我父亲的手，可能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他。” 沈义达听得一叹，再没问什么，利伯平走到沈义达轮椅后面，要亲自推他进去。 魏小乔让到一旁，眼前不由浮现利老夫人生前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也觉得心有凄凄焉。 有人从后面拉了魏小乔一把，魏小乔回头看了看，马恒拿手一点她的背包：“有电话！” 魏小乔一愣，这才听到背后的铃声，拿出手机，原来是魏德平打来的。 “小乔，在干啥呢？”电话一接通，魏德平便在里面笑呵呵地问道。 “利老夫人过世了，我正在利家吊唁。”魏小乔这时已经走到旁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道。 “哎哟，出这事了？”魏德平立马惊叫出来。 魏小乔想了想，道：“二叔，这几天难为你,现在也搞不清楚了，到底你连累到我，还是我连累了你。” “一家人，说这种话干啥，”魏德平被逗得直乐，随即关心地问：“你在外头，旁边都跟着人吧？” “马恒和牛家保都在。”魏小乔回道，又朝沈义达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我听赵警官说了，昨天有人盯梢你的车，你可得小心啊，”魏德平叮嘱道，忽地又压低声音，道：“我下午没事，在赵警官办公室坐着，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什么？”虽然觉得魏德平不该把人家内部的事乱传，不过魏小乔还是想听一听。 “专案组正在监视一个有文物走私前科的家伙，知道警察现在厉害到什么程度吗，不到一天功夫，他们居然调到那人的账户，然后拐来拐去的，查到里头有几笔钱，是从盛世地产一个账上打过去的，明白意思了吧，这叫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魏小乔低头听着，到底笑了一声，其实也理当如此，那帮人既然露了马脚，背后那些事，迟早要被挖出来。 “胜利在望，今晚我能睡个好觉了，”魏德平越说越开心，索性又跟魏小乔吹了起来：“你不知道吧，我在派出所也算一号人物了，他们特意给我买了一张床，我现在别的不想，就担心以后回到家，日子过不习惯怎么办！” 魏小乔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鼻子，道：“那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记得少喝点酒，然后……派出所里头的事，你也别瞎打听。” 挂断了电话，魏小乔便往里走。 利老夫人的灵堂，设在利家别墅外的一处特意搭起的白色帐篷里，四周堆满了鲜花，客人们进进出出。 进了灵堂，魏小乔注意到，沈义达居然从轮椅上起来了，马恒和牛家保一左一右在那扶着，一起站到了利老夫人的遗像前。 “大嫂，我来送你一程！”沈义达声音洪亮地说了一句，随后规规矩矩地鞠了三个躬，神情肃穆庄重，只是礼毕之后，明显可以看到，他额前冒出了汗珠。 利伯平恭恭敬敬回了礼，随即和马恒他们一块扶着沈义达坐回轮椅。 魏小乔赶忙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交给马恒，让他帮沈义达擦擦头上的汗。 利伯平犹豫了一下，请求道：“沈伯父如果不急着走，可不可以到我父亲书房坐一会，他现在心情不好，从医院一回来，几乎没说一句话，您的他老朋友，相信他愿意跟您聊一聊！” “送我过去吧！”沈义达毫不含糊地回道：“我这位老哥哥是性情中人，一辈子重情重义，光明磊落，我老沈最敬佩这样的人！” 沈义达被利伯平推走，魏小乔跟马恒还要送他回医院，自然得等着。 几个人走到来宾席，找了位置坐下，马恒在这种人多的场合向来如鱼得水，没一会便瞧见认识的朋友，上去打招呼，牛家保也是个待不住的，跟着马恒跑了，这样一来，魏小乔便落了单。 百无聊赖地坐了半天，魏小乔惦记着自己那些材料都还没填，心里多少有些着急，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到处瞅，忽然想到，来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看到沈默亭。 严炳南就在这时出现在灵堂，看上去颇有些风尘仆仆，后面跟着的随行人员，有的还提着包，无意之间，魏小乔看到了站在随员当中的严芷晴。 说来挺巧，严芷晴居然正好看向魏小乔，两人对视片刻，很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 认真算一算，魏小乔跟严芷晴也有很久没见了，她还真搞不清，严芷晴是回了S国还是一直留在锦城，不过这个人的名字总被时时提起，魏小乔觉得烦，严家父女都让她烦！ 利伯平夫妇这时出现，和严炳南说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他往利家别墅里头走，应该是去见利老先生，严炳南那些随员也散坐到了来宾席上。 “来了？”严芷晴令人意外地直接坐到魏小乔旁边。 魏小乔看了看严芷晴，惊讶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气，随之淡淡一笑：“你也来了？” 严芷晴没瞧魏小乔，目光落到正前方利老夫人遗像那边，好一会后，问道：“魏小姐，一定要把官司打下去吗？”鱼鱼 “这种场合，似乎不适合谈这种话题。”魏小乔回了一句，心里却一动，不知道严芷晴是来利诱，还是恐吓的。 严芷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话说得硬气：“庭审延期，代表法庭认可我们提供的新证据，就算你现在不想打了，也没有回头路。” 魏小乔：“……” 结论出来了，严芷晴是来恐吓的。 “魏小姐，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人。”严芷晴斜眼扫了扫魏小乔，话越说越挑衅。 “我就当这是奉承。”魏小乔托着腮望向前方，沈默亭终于现身，陪着莫太太和一位陌生女士走进了灵堂。 一条带着椭圆吊坠的银链，被一只手拎着，在魏小乔眼前荡来荡去。 “什么意思？”魏小乔抬眼看了看，这条链子明显是旧的，而且保养得不太好，颜色已经发乌，吊坠上雕着拿弓箭的小胖子，细节做得挺精致，应该是有点年头的老物件。 严芷晴紧紧地盯着魏小乔：“那就麻烦你，把这东西交给二哥，一位老朋友留下的纪念。” “严小姐，沈默亭就在你九点钟方向，几步路而已，用不着支使别人。”魏小乔干脆站起，她实在讨厌极了此时严芷晴眼中的算计。 魏小乔抬脚走出灵堂，一时间又不能走，想了想，便在花园里随意遛达了起来。 刚才被魏小乔随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响了一声。 魏小乔拿出来看了看，是魏小君打来的，似乎是想要发起视频通话，不过已经掐断。 本来魏小乔想打回去，可看看手机时间，此刻美国那边是深夜，魏小乔疑惑，或许是魏小君无意间碰到了按键。 正在魏小乔打算把手机再塞回口袋，结果又响一声，接着……再次挂断。 这下，魏小乔觉得肯定有事了，立马拨了回去。 “小乔！”魏小君接起电话时，声音里有些钝钝的。 “没睡啊？看你老打我电话。”魏小乔说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草坪，被保姆护着，坐在一个秋千架上的利家金孙和和，正玩得不亦乐乎，几个月大的孩子，显然感受不到此时家中的悲伤气氛。 魏小君在那头问道：“你在哪儿啊？好像那边挺吵。” “利老夫人昨晚过世了，我正在利家吊唁。”魏小乔回道。 “啊？”魏小君吃了一惊：“什么病啊！” “心脏衰竭，你也知道的，利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魏小乔叹了一声。 “回头你帮我送一束花吧！”魏小君忽然伤感地道：“人老了，真可怜！” “知道了，”魏小乔应了一声，随即问：“这时候打来，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睡不着，我突然想跟你说说话，可又怕打扰到你。”魏小君忙回道。 “这话好笑，怕打扰到我？”魏小乔笑了一声：“咱们不是亲姐妹？” 正因为是亲姐妹，彼此有一点异样，就算不说出口，也能感受得到，魏小乔此刻早察觉出不对。 魏小君似乎有些迟疑，好半天道：“真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确定不是想马恒？”魏小乔故意打趣。 魏小君完全没有笑，又想了片刻，道：“今天在医院，跟爸有些不愉快，他想回国，然后说什么，死都得死在家里，我听得……心里好难受，一直翻腾到现在。” 说到这里，魏小君像是呜咽了一声。 “哭了啊？”魏小乔心里不由一紧。 魏小君抽了抽鼻子，很努力地笑道：“小乔，你早就知道了吧，家里有个挺没用的姐姐，什么事都帮不上忙！” “你没喝酒吧？”魏小乔抿了抿唇，又问。 魏小君：“我挺好的，就是有些感慨，对不起啊，我今天把爸妈惹不高兴了，然后我就发现，一直以来，我都是给家里找麻烦的人。” 这边魏小君说到最后，话竟有些颠三倒四，魏小乔有些心焦，不由自主地在来回踱步，却没打断魏小君的话，她想等着，等魏小君什么时候说出实话。 “小乔，我想让爸继续在这里治疗，你帮我劝劝他们，好不好！”魏小君说到最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如果……”魏小乔想了片刻，道：“爸妈真想回来，你就顺着他们吧！走了这么久时间，我也想你们了。” 魏小君：“……” “姐，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魏小乔循循善诱地道：“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块担着，好不好？” “小乔……”这下，魏小君终于哭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趣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结束与魏小君的通话，刚才还很镇定地安慰姐姐的魏小乔，像是身体突然被掏空，整个人一下子懵住了。 一名年轻女子缓步走来，快到魏小乔跟前时，女子停住了脚步，魏小乔能感觉有人站在对面，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魏小姐？”年轻女子主动问了一句。 用力地咬了咬唇，魏小乔终于将目光迎向了对方. 女子看起来比魏小乔大不了几岁，一头利落的短发，样貌清丽，身姿挺秀，注视魏小乔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魏小乔记性一向很好，从女子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认出来，她是刚才跟莫太太一起走进灵堂的那位。 “你好！”女士对魏小乔笑了笑。 既然人家态度和气，魏小乔嘴角微微翘起，算是回应。 旁边传来孩子“呀呀”学语的声音，魏小乔和那位女子一起转头，原来是莫太太抱着和和走了过来。 女子朝着和和招了招手，随后对莫太太道：“上回瞧见，还小小一坨，这才多久啊，都变了样！” 莫太太看着怀里的孩子，笑道：“小孩子就是见风长，诗雨，赶紧生吧，你们这一辈，最早结婚的是你，他们一个个都当了爹妈，你到现在没有消息，不知道你爸妈着急呀！” “姑妈，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女子不以为意地一笑，又瞧了瞧魏小乔，似乎也没什么顾忌，回道：“我和我老公都有问题，先天的毛病，就是生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呢！” 要不是心里有事，魏小乔差点要被这女子的话给逗笑了。 女子和莫太太你来我往，女子还时不时瞧瞧魏小乔，倒是莫太太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和和盯了魏小乔一会后，拿手指了指她。 莫太太终于赏脸扫了魏小乔一眼，随后对女子道：“诗雨，她就是魏小乔。” 这样的介绍实在敷衍，甚而带了几分轻视，不过魏小乔此刻根本无心计较，朝两人点点头，抬脚要走。 “一直听默亭提到魏小姐，今天终于见到，”女子却叫住了魏小乔，还朝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绍：“我叫徐诗雨，默亭的表姐。” “徐小姐，幸会！”魏小乔只得站住，和女子握了握手。 “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了？”这位徐诗雨小姐显然有着不一般的洞察力，似乎看出了魏小乔努力压抑着的焦躁。 “哪里，很高兴认识徐小姐！”魏小乔尽可能语气平缓地回应道。 又打量了魏小乔片刻，徐诗雨看向莫太太道：“姑妈，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的魏小乔，跟您口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呢，人家不但漂亮，而且很有气质啊，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心机，所以呢，百闻不如一见，我相信默亭眼光不会差的。” 魏小乔到底笑了笑，感觉徐诗雨像在故意拆莫太太的台。 莫太太偷偷对徐诗雨递了个眼色，大概也觉得尴尬，这会儿趁着和和转头要找保姆，便抱他往秋千架那边走去。 “默亭去机场接我们，我还以为他会带上小女友，虽然今天场合不对，不过我很想看到你们同框哎，我那个寡淡无趣的表弟居然有喜欢的人了，真是奇迹！”见莫太太走开，徐诗雨倒跟魏小乔开起了玩笑。 魏小乔：“……” 没有魏小乔的回应，徐诗雨依然兴致勃勃：“我爸和姑妈管得太宽了，都把我表弟当自己儿子，对他指手划脚，还要给他硬塞女人，老人家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太不懂事了，你用不着在意！” 初次见面，徐诗雨居然将话题聊得如此深入，甚至当着她的面吐槽起自家人，引得魏小乔多看了她几眼。 一个熟悉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魏小乔余光无意间瞄到，不由望了过去。 徐诗雨显然在注意魏小乔的一举一动，这时顺着她视线往身后瞧去，随即笑道：“刚才我说想见见你，默亭一脸不乐意，感觉是怕我跟姑妈联手欺负你，不过，能把我爸怼得七窍生烟的，你应该不会那么弱吧！” “诗雨姐！”有人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 魏小乔有些意外，刚才大概是被沈默亭挡住视线，她居然没有发现，严芷晴跟在沈默亭的后面。 “芷晴，跟默亭说一声，他女朋友在这儿！”徐诗雨直接扬了扬手臂，简单一句话里，却带着不同意味。 严芷晴明显顿了一下，魏小乔有些惊讶地瞧向徐诗雨，只能说，徐诗雨还真会玩儿。 大概是因为沈默亭过来了，莫太太将和和交给保姆，也走了回来，还对着徐诗雨埋怨道：“不是说默亭去书房见利老先生吗，跑出来做什么？” 徐诗雨朝着莫太太一乐：“您看不出来吗，他跟怀阳还真是一个妈生的，以后肯定疼自己太太！” 显而易见，莫太太的脸沉了下来。 “姨妈，我送你们去酒店。”沈默亭很快到了几个人跟前。 “刚才就听二哥说，姨妈您和表姐一块过来了！”严芷晴一脸惊喜地上前，搂过莫太太之后，似乎也想给徐诗雨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徐诗雨笑着按住了严芷晴的肩膀，以至于严芷晴后面的动作被迫打断。 魏小乔冷眼旁观，严芷晴做戏未免有点过，明明在灵堂里早已经看到了莫太太她们，还在这装模作样。 只尴尬几秒，严芷晴立马从徐诗雨给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和莫太太问长问短，那神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姨妈，你们不如到我家别墅去住吧，反正客房都空着，佣人天天打扫，好久没跟诗雨姐聊天，还有姨妈，回头让二哥把念念送过来，让孩子晚上陪着您！” “诗雨……”莫太太似乎动了心，看向徐诗雨。爱我吧 站在一边的魏小乔瞧瞧手机，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不必了，酒店已经订好。”沈默亭终于开了口。 严芷晴一脸遗憾，莫太太忙拉了拉她的手，道：“下回再说吧，我们很快就走了。” 徐诗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魏小乔身上，这时问道：“魏小姐有事？” 既然人家说了，魏小乔便顺水推舟地：“对不起，我的确有点事，失陪了！” 说着话，魏小乔冲着徐诗雨笑笑，也没管其他人，转身朝着利家大宅外走去。 一边走着，魏小乔一边拿手机，给马恒打了过去。 马恒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魏小乔又去打牛家保手机，好在这下倒很快通了。 “我有事先走，你帮一个忙，回头跟马恒一块送沈先生回医院。”魏小乔嘱咐一句。 “你一个人走啊，太不安全了，”牛家保在那边嚷了起来：“你等我，我用车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挂了！”魏小乔现在没心情多说话，干脆直接挂了手机。 利家大宅的马路边，魏小乔靠在一根灯柱上，一会看看手机，一会抬抬头，观察四下有没有出租车经过。 有车停在了魏小乔前方不远处，抬头看一眼之后，魏小乔走上去，打开副驾驶的门，直接钻进里面。 “走那么急？”驾驶座上，沈默亭问了一句。 魏小乔“嗯”了一声，眼睛紧盯手机，正查着前往美国的机票。 最近的一班飞机是今晚10点，魏小乔看了看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发动汽车之前，沈默亭看了魏小乔一眼，问：“刚才我姨妈还有表姐，有跟你说什么？” 魏小乔摇了摇头，翻起隔天的航班，第二天的选择似乎多了一点，然而没一会，魏小知又泄了气，她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去美国的签证。 这回又找起电话簿，魏小乔口中还催道：“开车吧，我下午还有事儿！” 沈默亭将车子缓缓开了出去，魏小乔也打通了一位旅行社朋友的电话，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不太妙的消息，那就是……想要在短时间拿到签证，以魏小乔去美国探望父母的理由，可能性几乎为“零”。 放下电话，魏小乔无奈地长叹一声，将头靠在椅背上。 “去看你父亲？”沈默亭又问出一个问题。 魏小乔依旧没有回答，将头扭向窗外，眼睛在不知不觉模糊了起来。 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魏小乔完全没有感觉到，还靠在座位上，沉浸在自己的低沉情绪中。 直到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魏小乔猛地一震，抬头看向车门外站着的沈默亭。 “有事就说，你哭什么？”沈默亭皱着眉头问道。 魏小乔不明白沈默亭的意思，只觉得沈默亭的脸有些看不清，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魏小乔立马转过身，拿过车里的纸巾盒，连抽几张，直接按到了自己脸上。 确定泪水被吸干了，魏小乔才将纸巾拿下来，长嘘了一声，尽量克制住哭腔，道：“赶紧开车吧，要不我就下去打车！” “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沈默亭不为所动，紧盯着魏小乔。 魏小乔坐在车上，没有理会沈默亭，目视前方，没有心情给人答疑解惑。 “你魏小乔什么时候这么矫揉造作了？”沈默亭站在车外，似乎越发不高兴了。 “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上车吧，我下午真的要出去！”魏小乔继续催道。 “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然后，你的事与我无关？”沈默亭丢过去一句，随即“怦”的一声关上车门。 魏小乔愣愣地看着沈默亭从车头绕过去，又瞧着他重新坐进了驾驶座， 近乎对峙了五分钟后，魏小乔终于开了口：“我去美国！” 沈默亭不假辞色：“废话，要去就去，用得着这么激动？” “我爸……在那边治病，我们都以为情况在好转，可昨天医生告诉我姐，我爸身上病灶转移得太快，他们已经……无能为力，继续治疗没有任何意义，我姐给我打电话，她都快崩溃了！”魏小乔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哽咽起来。 又抽了几张纸巾塞到魏小乔手里，沈默亭问：“然后呢？” 顿了片刻之后，魏小乔接过纸巾，道：“我得把我爸接回来啊，没多长时间了，我们再陪不了他了，我爸多好的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我现在心里疼死了，比刚知道他得病的时候更疼，我真没用，根本救不了他，太没用了……” 一只手伸过来，在半空停了停，随后轻轻地拍了拍“嘤嘤”哭泣着的魏小乔的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吓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好一会后，大概见魏小乔哭得没那么厉害了，沈默亭又抽了几张纸巾，也不说一声，直接在魏小乔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沈默亭那手劲就跟在搓砂纸一样，魏小乔一抬胳膊，挡开了他的手。 “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去美国，他们就回不来了？”沈默亭悻悻一笑，问道。 魏小乔抽了抽鼻子：“你根本不明白，我爸妈还有姐是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他们老的老，弱的弱，但凡家里有事儿，我就得担在前头。” “你是不是太看重自己了？”沈默亭这话说得，带了一丝嘲讽。 “你过来是想安慰我，还是瞧笑话？”魏小乔这下倒不哭了，转头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将头扭到另一边：“我没那么闲，牛家保开马恒的车去送姨妈他们，临走前，姨妈说想念念，我正好回去接孩子，只是顺道把你带上。” 魏小乔：“……” “魏小乔，你应该明白，以你目前的情况，不适合现在出国，”沈默亭发动了汽车：“你才答应警方，配合他们调查那件文物大案，做人总得讲点信用，你这一走，人家计划怎么实施下去，还有锦城博物馆那个什么项目，昨天还看你跟博士劲头十足，今天就说请假？” 这下魏小乔彻底没话说了，头靠在车窗上，心里烦得要命。 此后一路，沈默亭也没再招魏小乔开口，最后将车停在御品轩门口。 魏小乔打开车门下去，一只脚已经站到地上了，又转回头，对沈默亭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沈默亭没搭魏小乔的茬，却还抓着刚才的话题：“还是想去美国？” 魏小乔苦笑地摇摇头：“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朋友跟我说，签证一时半会办不下来，我再想想吧！” “用脑子想，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沈默亭不客气地指点了一句，随即催道：“还不关车门？” 之后，魏小乔看着沈默亭掉转车头，居然直接开出瓷器街，心里有些纳闷，他不是说来接念念吗，这就忘记了？ “小乔，回来了？”老吴从御品轩的台阶上走下来，招呼了一句。 见老吴像是要出去，魏小乔问道：“吴叔，去哪儿啊？” “接小宝放学，”老吴说着，倒停下脚步，问魏小乔：“利家那头去过了？” 魏小乔点了点头，不免叹道：“利老先生受打击不小，我去吊唁的时候，听说他一直闷在书房。” “利家老俩口夫妻感情真好，我还记得，当年他们有几回到御品轩，坐在后院跟你爸喝酒，尝你妈炒的拿手小菜，那光景……好像就在眼前。”老吴感慨着，便往牌坊那边走去。 听到老吴提及老魏，魏小乔低了低头，心不由自主地又揪了起来。 “吴叔，这边急着出货了，您得等一时！”有店员从御品轩探出头叫道。 老吴转过身，刚要开口，魏小乔朝着他道：“吴叔，您忙吗，我去接小宝！” 魏小乔走到小宝学校的时候，放学铃声还没响，不少家长已经等在外头，把学校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大中午的，太阳有点晒，魏小乔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了，时不时跟众人一起朝学校那边瞧一眼，脑子却还在想着老魏的事。 这时候魏小乔已经冷静下来，明白她之前的想法确实有些冲动，沈默亭在车上说得没错，她跑这一趟美国并没多大意义，而且冷不丁地出现，有可能老魏会觉出些什么，要知道在那边语言不通，对于治疗效果，老魏都得听魏小君传达，而魏小君跟当初魏小乔一样，该瞒的……都瞒着。 只是，魏小乔现在不仅担心老魏两口子，更担心自己姐姐，刚才在电话里，魏小君泣不成声，这才让魏小乔失了方寸。 “哎哟，总算放了！”有人喊了一声。 魏小乔回过神，到底放学了，孩子排着队在往外走。 小家伙们井然有序地出来，有的手拉着手，聊得开心；有的瞧见了自己家长，兴奋地跑过去，到处都是孩子的笑闹声。 小宝那个班出来得很晚，魏小乔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在一帮小萝卜头的末尾，看到了小宝。 今天的小宝显得特别萎顿，缩着脖子，头几乎搭在肩上，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魏小乔，明明人站在那儿，小宝竟直接绕过了她。 “没瞧见我呀？”魏小乔拍了一下小宝的后背，问道。 小宝明显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魏小乔，几秒之后，突然抓着她的手就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似的。 魏小乔有些莫名其妙，跟着孩子跑了几步后，到底将小宝拉住，蹲下来问道：“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了？在哪儿呢，躲有什么用？” 小宝呆呆地看着魏小乔，嘴微微张着。 就在此时，魏小乔视线从小宝的脸，挪向了他身上的浅绿色校服，在小宝胸口位置，汪着一大片暗红色的。 是……血迹？看书阁 魏小乔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问道：“怎么会有血，伤到哪儿了？” “没……没伤，是蹭到的！”小宝一脸紧张，随后便要哭了。 半个小时之后，魏小乔提着从御品轩拿来的小宝换洗衣物，走进六马桥派出所的值班室。 小宝裹紧被子，盘脚坐在一张小床上，魏德平背着手，正在床边走来走去。 “洗过澡了？”魏小乔将衣服递给魏德平，问道。 “从头到脚洗了两遍，”魏德平接过衣服，没忍住骂了一句：“贼孙子，有本事冲老子来，拿个死兔子头吓我儿子，断子绝孙的家伙！” “爸，别说了！”小宝惨叫一声，干脆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 知道孩子吓得不行，魏小乔走过去，拍了拍床上小宝：“不怕了，咱们在派出所，有警察叔叔坐阵，坏人不敢进来的。” “小宝不怕，今儿咱不上学了，这几天都不去，咱爷儿俩就守在一块，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进来害我儿子！”魏德平也站到床边哄道。 没想到的是，小宝带着哭腔回道：“不行的，下午还有数学测验，不能不去！” 魏德平一脸无奈地看向魏小乔，显然安慰不好儿子，就等着她支招。 “测验是吧，”魏小乔忙顺着小宝说道：“那就去吧，下午我跟马恒哥一块去学校，就坐教室外头，给你当保镖，你觉得成吗？” 似乎魏小乔这主意还可以接受，小宝终于将脸又从被子里露了出来，问道：“真的呀？” “我不骗小孩。”魏小乔郑重地点了点头。 魏德平松了口气，坐到床边，对小宝道：“儿子，回头跟你小乔姐就在派出所吃中饭，这里饭菜可香了，还不要钱，你要是害怕，晚上就到爸这边睡觉？” “老魏，不带这样吧，在我们这儿白吃白住，还携家带口了，别是打主意把派出所给吃倒闭吧！”赵警官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魏德平忙上前问道：“赵警官，学校那头怎么样？” “我们和校方的人一块进了教室，的确……”赵警官说到这儿，看了看小宝，才继续道：“情况如小宝所说，他们校长还有班主任知道你们在派出所，打算一会过来看看孩子，也向家长亲自道歉，他承认是学校管理疏漏，然后教室会让人重新打扫，桌椅也搬走，给小宝换一张新的。” “人家挺忙的，不用过来了。”魏德平看来还算满意处理结果，又笑着摆了摆手。 赵警官拿出手机，又对魏小乔道：“我们在小宝书桌里，还发现一张字条，现在已经取证，送到了专案组。” 魏小乔自然明白意思，忙接过了手机，打算看看上面的字条。 没过一会，凑在魏小乔旁边，也跟着瞧手机的魏德平便嚷了起来：“不用说了，肯定是严炳德那帮人干的，他们好大口气，敢叫御品轩‘不要把自己路堵死’，够猖狂的！” 魏小乔这时却注意到了，小宝又是一脸惊恐，将手机还给赵警官，魏小乔看着小宝，镇定地道：“告诉你一个大人的秘密，叫得越凶的，胆子越小！” 小宝眼睛眨了一下，瞧了瞧魏德平。 “初步调查，应该是上午最后一次课间休息，有人趁孩子们不在教室，偷偷把东西放进来，我们已经调取学校监控，正在排查嫌疑对象，之后几天，派出所会在校内加强巡查，校方也表示会全力配合，”赵警官冲着魏德平道：“话说回来，老魏，你家这小子还挺能忍，当时瞧出不对，也不吱声，硬是上完一堂课，这才没吓到别的孩子。” “您瞧出来了，我儿子打小就胆大！”魏德平立马骄傲地回道。 赵警官被逗乐，又问小宝：“后来放学，你怎么不告诉老师？” “我……怕!”小宝想了想，胆怯地道。 魏小乔摇头，魏德平刚吹一点牛皮，几秒之内就被自己儿子戳破。 “用不着怕，咱们这儿治安一向不错，赵叔叔在六马桥干了这么多年，可不能让人砸了招牌！”赵警官笑了起来。 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值班室，一进来便吼道：“哪个兔崽子对付我小舅子，老子回头卸了他的一条胳膊！” “马恒你够了吧，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别忘了这儿是警局，”魏小乔直接呵斥了马恒一句：“你是不是想留下来陪二叔住几天？” 马恒抬眼正看到赵警官，忙嘿嘿一笑：“赵哥，我嘴上出出气，别当真啊，我不是义愤填膺吗，那帮人一天到晚生事，这回连小孩都不放过，太缺德了！” 这边正说着，果然校长带着人过来，先是向着魏德平道歉，随即听取赵警官对事件的情况分析。 魏小乔在旁边站了片刻，马恒过来，悄悄伸手拉了她一下。 接收到马恒递过来的眼色，魏小乔跟着他一块走到外面。 “沈默亭刚才到医院，跟我讲了咱爸的事儿，听说你哭得挺厉害，你也别急，我已经定好明天一早的机票，你放心吧，我这就过去，把二老还有你姐平平安安接回来。”马恒难得一本正经地道。 魏小乔瞧瞧马恒，好一会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气：“马恒哥，谢谢你！” “你要叫一声‘姐夫’，我听得更高兴，”马恒眼睛亮了亮，随后又给魏小乔打气：“外国医生治不好，那是他们本事不够，回头咱们再找国内专家，我还不信了，老爷子瞧着一脸有福之相，这点小坎还能过不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火力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说话算话，下午真就跑去学校，征得小宝班主任同意，抱着她从博物馆带回的那沓材料，趴在教室外石栏杆上，填着坑，等了两节课。 小宝测验结束，满脸紧张地从里头出来，看到外面站着的魏小乔，立马笑得如释重负。 此刻，姐弟俩坐在御品轩台阶上，一块等着按牛爷爷的说法，下午被牛家保带出去走亲戚的念念。 小宝刚吃完一盒冰激凌，情绪明显轻松不少，不免话也多起来，很是得意地对魏小乔道：“袁老师在课堂上说了白天的事，现在同学们都知道我临危不惧，没有影响学校正常教学秩序，他们还给我鼓掌了呢！” “临危不惧……这评价挺高的，”魏小乔忙鼓励道：“如果是我遇上这事，肯定当时就吓得跑出去了，难怪赵警官都说佩服你。” 又得到夸奖，小宝咧嘴笑起来，魏小乔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着了冰激凌。 魏小乔起身到店里拿来纸巾，替小宝擦了擦，随后嘱咐道：“记住啊，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别再咬牙忍着，马上向周围大人求助，忍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给你下绊子的人得意。” 小宝瞧着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忽然问道：“他们还会往我抽屉里放兔子头吗？” 知道孩子还心有余悸，魏小乔语气肯定地道：“警察叔叔已经查到线索，我相信很快就会破案，他们有胆子再来一次，那就是自投罗网！” 看过那张字条，谁都明白了，这事就是针对御品轩还有她魏小乔的，只是魏小乔无法理解，怎么对方的招式越来越滥，其实从一开始，那帮人的路数便又坏又蠢，以为这样就能逼退她，让她乖乖撤诉？ 话说，也难怪沈义达瞧不起严炳德，连作恶都做得没有水准。 “小乔姐，你明天还会来吗？”小宝巴巴地问。 打量着小宝，魏小乔心里叹气，这孩子性格内向，明明还没缓过来，却因为怕大人担心，还要装样子，也是够不容易的，魏德平倒是有福气，有这么个体贴懂事的孩子。 “要不要帮你请假？”魏小乔问道。 几乎是立刻，小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要上学，班里同学都说了，不能被恶势力吓倒，他们还发誓，再有坏人要欺负我，大家都会帮着我上！” “发誓……”魏小乔到底笑了，在小宝额头上捋了一把：“真没想到，你的圈子混得挺不错！” 小宝也被逗得笑起来，魏小乔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说了，请他多关注一下你，明天上下学，吴叔会去接送，我有空也会过去，不过，你以后会长大，所以，咱们还是要慢慢学会，自己勇敢地面对问题。” 低头想了片刻，小宝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对魏小乔道：“小乔姐，知道了，我会勇敢的！” 两人正说着，沈默亭的车从牌坊外开了过来，听到动静的魏小乔和小宝一齐望了过去。 车子从他们面前开过，又掉了个头，随后停在望远斋门口。 “念念回来了！”小宝眼尖，大概已经看到车里的念念，兴奋地站了起来。 保姆先从车里下来，朝着魏小乔招招手，随后又指了指车里。 魏小乔不解其意，便往车里看看，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牛家保和他后面几乎把脸贴在玻璃上的念念，似乎后座上还有旁人，看得不太清楚。 “小宝哥。”车里传来念念的小奶音。 保姆打开车门，从里面把孩子抱了出来，而与此同时，车的另一头，一位女士走了下来，也没往魏小乔她们这边看，拿着手机走到旁边接起了电话。 原来保姆是在暗示魏小乔，莫太太也过来了。 魏小乔看了那位一眼，心里还真有点发怵，她敢直接怼徐兆峰，可每次见到莫太太，却多少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是因为莫太太看上去柔柔弱弱，毫无锋芒，还是魏小乔早感觉出，在沈默亭心目中，莫太太比其他长辈甚至沈义达更亲近，或许，这才让魏小乔有所……顾忌。 念念一站到地上，便扭着小屁股，朝小宝跑过来，小宝也跳过去，把念念一下抱了起来，随后竟带他转了个圈，眼瞧着念念双脚离地，作腾空飞起状。 明白小宝是把念念当朋友，借这个动作舒一舒心头闷气，魏小乔看着就笑了。 本来小宝应该只是想意思一下，很快将念念放回到地上，结果那小家伙上瘾了，扒着小宝的手，催道：“小宝哥，转转，我要飞飞！” 小宝从来抵抗不了念念的要求，也没多想，又把念念抱起来开转。16 两个孩子玩得高兴，可动作到底瞧着危险，魏小知正想上去阻止，站在两个孩子旁边的保姆已经开了口：“小宝，赶紧把他放下，小家伙现在份量可不轻，你抱不住的，可别摔着！” 话音未落，就像是为了验证保姆的话，两个孩子猛地一起歪倒，念念整个人趴在了小宝身上，大概以为是小宝耍的新花样，在那咯咯地大笑。 保姆一惊，马上过去抱起念念，随后转过头，下意识朝莫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魏小乔也上去扶小宝，先摸了摸他后脑勺，问道：“磕着头没有？” “没有！”小宝借着魏小乔的手，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正被保姆上上下下摸着检查的念念，取笑道：“你还乐呢，都摔倒了！” “疼不疼啊？”魏小乔又问还调皮地在保姆怀里耸来耸去的念念。 “他好重的，全栽到我身上了！”小宝这在旁边抱怨。 “魏小乔，孩子摔了，你这么高兴？”莫太太不冷不丁冲了过来，对着魏小乔大吼一声。 本来还挺轻松的氛围，这下直接僵住。 魏小乔摸了摸自己的脸，真不知道莫太太什么眼神，居然觉得她高兴。 “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莫太太几乎是从保姆怀里抢过孩子，盯了小宝一眼后，却转头训起了念念：“姨婆有没有跟你说过，平常不许乱跑，不许乱跳，走路一定要小心，这下摔到了吧，是不是很疼，回头又要吃药药！” 念念明显傻眼，愣愣地瞧了莫太太半天，才想起反驳道：“不吃药药！” “你叔叔太粗心，随便把你扔给别人，到底不是亲的，谁会真心疼不是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长大，以后还不成了野小子！”莫太太不悦地道，还有点要把事情无限上纲的意味。 这话未免刻薄，魏小乔终于有点不高兴了，想要克制住情绪，却还是带着情绪回了一句：“莫太太，小孩子在一块玩，难免磕到碰到，也没谁成心要如此，我们平时都很小心，这次的确是我们没看住，我认错，不过，这好像跟环境没关系吧？” “魏小姐，我教育自家小孩子，你有什么立场要跟我吵？”莫太太气势完全上来了。 不能小看孩子察颜观色的能力，就比如此刻的念念，先瞧瞧魏小乔，又看向抱着他的莫太太，念念小嘴一瘪，明显要哭了！ “男人汉都是从小摔打出来的，只有小丫头才会没事抹眼泪！”一直靠在车边瞧热闹的牛家保，笑着来了一句。 魏小乔正在火头上，干脆拿牛家宝开刀，盯着他道：“不知道小时候谁挨谁的揍，谁哭得最大声！” 牛家保看来立刻明白了魏小乔的意思，不过是嘲笑他小时候永远是魏小乔手下败将，不过牛家保倒是会自己找补，冲着魏小乔道：“我当年的英雄事迹，还担它干嘛，欺负女孩是不对的！” 魏小乔直摇头，倒是牛家保似乎要打圆场，上前对莫太太道：“莫太太，到里面坐坐吧，沈总打来电话，说一会就和徐小姐回来。” 念念瞧了瞧牛家保，抽抽小鼻子，开始在莫太太怀里扭啊扭，直到莫太太控制不住他，不得不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小宝也似乎被吓到，非常小心地观察着莫太太，一脸的无措。 终于获得自由的念念直奔小宝，一把拉住小宝的袖子：“小宝哥，我不疼的，也不哭哭！” 牛家保“扑哧”乐了出来，莫太太的脸却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 念念很不明事理地打了莫太太的脸，保姆忍住笑，上去拉住小家伙的手：“好啦，小宝哥要读书，我们该回去了。” “念念也好勇敢！”小宝伸出手，小大人似地拍拍念念的肩膀。 两个小孩似乎有默契，说完之后，念念听话地跟着保姆走了。 倒是小宝又怯怯地往莫太太那看了一眼，好一会后，鼓足勇气道：“奶奶，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让念念摔跤的，我不是野小子，他也不会变成野小子。” 魏小乔站到小宝身后，用手搭在他的肩上，看在某人面子上，还是对莫太太服了点软：“小孩子家玩起来，有时候可能不知道轻重，莫太太，是我没有先做好提醒，以后会慢慢教他们。” “小孩不知轻重，大人就不懂？”莫太太似乎捡到了枪，又冲着魏小乔喝道。 魏小乔愣了愣，也明白莫太太不喜欢自己，不过今天她感觉吃了枪药，火力凶猛。 第一百五十七章 蚂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小宝紧张地往后一缩，整个人靠到魏小乔身上，甚至还背过手抱住她的腰，显然被莫太太震惊住了。 “没事，”魏小乔低下头，在小宝耳边小声安抚道：“人家在教训我，跟你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带念念玩的时候，别再做那么危险的动作。” 小宝没有说话，直勾勾盯着莫太太。 似乎莫太太挺忙，手机这时又响了，她也没时间趁胜追击，转身走进望远斋。 瞧着望远斋的门打开又阖上，魏小乔听到小宝轻轻地叹了口气。 牛家保还站在原地，满脸的好笑。 “你不进去！”用手摸了摸小宝的耳朵，魏小乔抬头问了牛家保一句。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吃瘪的时候，刚才我都准备好唱白脸，趁机在莫太太面前讨个好，你连机会都不给！”牛家保故意埋怨。 魏小乔瞪了瞪牛家保，随后没忍住笑也来，她承认，因为有了顾忌，到底影响发挥。 “家保哥，那个奶奶会不会以后不让我跟念念玩了？”小宝担心地向牛家保求证。 牛家保抓抓脑袋：“这事还得问沈总，不过刚才在外头，听莫太太的意思，她是想把念念带走，小家伙要是回了S国，你还真见不着他了！” “带走？” “念念要走？” 魏小乔几乎和小宝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只是听说，别当真啊！”牛家保忙摆了摆手：“莫太太提出这想法的时候，沈总也没搭腔，应该还在考虑当中。” 迟疑了片刻，小宝仰头看看魏小乔，问：“小乔姐，是因为我今天差点摔到念念，他才要被带走的吗？” “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听出来，带念念走这事儿，是他们之前商量的，”明白小宝舍不得朋友，魏小乔索性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咱们俩赌，念念会一直留在这儿，除非是沈默亭要走。” “也说不定哦！”牛家保有些故意地拉长了音调。 魏小乔不免抬头，朝着牛家保瞧了一眼。 打发了一脸不舍的小宝回去写作业，魏小乔立马问牛家保：“莫太太这回过来，不仅为了吊唁利老夫人，还有别的事吧？” “我们小乔就是聪明，一猜就中，”牛家宝一竖大拇哥，又往身后望远斋看了看，凑到魏小乔跟前：“你已经听说了吧，徐先生死活要把家业送给沈总，沈总死活不肯答应，听说这次加了码，连着沈氏都给他拿回来。” 魏小乔笑了：“沈默亭这运气好到飞起，不过沈氏回来，高兴的大概只有沈先生，沈默亭可不一定在乎。” “你还成沈总肚子里的蛔虫了？”牛家保嘻嘻笑问。 魏小乔作势伸脚要踢过去，牛家保早已熟能生巧，立马往旁边一闪。 “你自己都不想想，怎么被莫太太盯上的，她可认定了，就是你拖沈总后腿，才让徐家后继无人，搁在古代，你这叫红颜祸水！”牛家宝冲着魏小乔挤了挤眼。 “没想到我这么厉害！”魏小乔嗤笑一声，转身要回御品轩。 “哎，别走啊，我怎么觉得，在莫太太跟前，你有点故意保存实力，这就没意思了，该怼就怼，谁让你非要跟沈总在一块，”牛家保跟在后头，居然絮叨开了：“话说这是眼光问题，别看沈总没妈，他这姨妈可不是吃素的，真不像我家，我妈哪回见你，不把你当亲闺女看。” “得了吧，你妈哪回瞧见我，头一句都是问——我家那臭小子还欠你多少钱！”魏小乔停下来，睨了牛家保一眼。 “不说了，你也就在我跟前霸道，对了，小宝早上被人暗算那事，我听马恒哥说了，后来怎么样？”牛家保关心地问。 魏小乔摇了摇头：“已经有结果，是一名高年级学生趁着课间休息，偷偷潜进教室，往小宝抽屉塞了这么个恶心的东西。” 牛家保摸摸自己下巴：“不可能是恶作剧，没那么巧！” “当然是故意的，派出所到学校见了那名学生，听说他家长也过去了，最后小孩说了实话，”魏小乔又笑了笑，道：“说是在上学途中碰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给他200块钱，让他去干这事，指定三年级四班的魏小宝，听说那小孩还是问了小宝同班同学，才找到他座位。” “真够缺德！”牛家保不由啧啧两声。咚咚 望远斋的门这时开了，有人从里头出来，听到声音的魏小乔和牛家保一齐望了过去。 “魏小姐，过来谈谈！”莫太太站在石狮子旁，面无表情地丢过来一句。 魏小乔瞧着莫太太，心里嘀咕，这场景怎么跟演过一回似的？ 这一回的谈判，莫太太起了主导，先是把牛家保赶回望远斋，随后带着魏小乔，走到近处墙根。 “就算我们没办法劝默亭回心转意，也不可能就此接纳魏小姐，”莫太太显然也不耐烦绕什么圈子了，开门见山地道：“我不认为你适合默亭，更不相信，一个外人会对念念视如己出，今天的状况更加确定我的想法，所以，如果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念念必须跟我走！”莫太太神情十分严肃。 魏小乔瞧着莫太太，脑子却开起了小差，想到昨天沈默亭将她从利家大宅送回来，好像主动认下……她魏小乔算女朋友，可真要琢磨起来，魏小乔又感觉和沈默亭根本没有开始过，好像只是因为大家把他们看作一对，他们自己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叫谈恋爱？ 完全没有经验的魏小乔毫无把握。 “念念是我过世姐姐的孙子，我不能看着他受到任何伤害。”莫太太又强调一句，及至用提防的眼神瞪向魏小乔。 魏小乔已经从沉思中醒过神，想了想，道：“莫太太想多了，没有人要伤害念念，自从来到瓷器街，无论是牛爷爷一家还是这儿的街坊，都挺喜欢那孩子，而且念念还有了说得来的小朋友，莫太太没有发现，这孩子特别爱笑，孩子的笑容是不会骗人的。” “你不用跟我狡辩，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真心假意，你装一装，就把他哄住了。”莫太太显然是认了死理。 魏小乔干脆不说话了，她终于发现，莫太太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所以说多了也没用，她完全听不进去。 “我大哥勉强让步，放弃同严家联姻，”莫太太又开了口：“不过，魏小姐不用高兴太早，以你的资质，永远成为不了徐氏家族成员，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缠着默亭……” “对不起，打住啊！”魏小乔直接一抬手。 “你有什么想说的？”莫太太仰了仰头，看来不太高兴被插了话。 此刻打量着莫太太，魏小乔很想说，她有手有脚，自食其力，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或者什么家族，一来不知道有几个用处，二来就算可以当饭吃，也不是她好的那一口。 顿了片刻，魏小乔放弃这一局，笑道：“莫太太，请继续！” 莫太太又冷冷地道：“在徐家，虽然默亭只是外甥，可大家都知道，我大哥最看重的就是这孩子，很久之前，我大哥就跟我姐夫提到，想要过继默亭，自然是觉得他沉稳踏实，日后可堪重用。” 重用……用来联姻？还是用来维护家族利益？ 魏小乔只觉得好笑，不免庆幸沈默亭做人明智，没为了来得太容易的荣华富贵，甘心去做棋子，沈默亭要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魏小乔才不愿搭理呢！ 或许瞧出了魏小乔眼中的不屑，莫太太也没掩饰自己的嫌弃：“我还是认为，你不适合我家默亭，我们希望他选择一位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良贤惠，于内于外都对默亭有所助益，魏小姐显然没有达到标准。” “没错！”魏小乔竟点头承认了。 在莫太太眼里，达标的自然是严芷晴……魏小乔不乐意跟这样的人比较。 魏小乔的态度，让莫太太不由停了三秒，才又继续道：“如果你聪明，就不该为了怕默亭离开，逼他放弃大好前程，有没有想过，等老了以后，默亭悔悟过来，他可能会因此恨你。” 莫太太说得越来越义正辞严，魏小乔长长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跟自己说：“我忍着，就当给沈默亭一点面子。” “没话说了？”莫太太似乎感觉自己占了上风。 魏小乔回得挺中肯：“我唯一能说的是，没人可以影响沈默亭的决定，包括我。” “敢做不敢当？”莫太太面露轻蔑：“那我问问你，严家的事，你为什么要闹到满城风雨，来锦城之前，我见了芷晴妈妈一面，听她的说法，严董被外头传言压得喘不过气，整个严氏家族也受到连累，搞得大家都不开心，你听得高兴了？现在都知道，是默亭的女朋友在跟严家打官司，徐家和严家多年的交情，这是要被你断送了！” 魏小乔叹了一声，不由提醒道：“莫太太刚才好像说过，徐氏家族不会接受我，所以，我的事同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徐家只需要跟严家表个态，这交情肯定断不了。” “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莫太太拉着脸，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徐严两家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严家声名扫地，一损俱损，最后伤到的，不仅是徐家，还有默亭，果然出身不行，完全搞不懂厉害。” “所以，莫太太有何指教？”魏小乔耐着性子问。 “事情的源头都在你身上，你要懂点事，就该跟人家和解，主动撤销官司，”莫太太果真指教起了魏小乔：“真想被我们认可，言行举止就该大度从容，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要是你，现在就给严董……至少给芷晴打个电话，诚恳表达歉意。” 听到这里，魏小乔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是严家那头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入赘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想说什么？”莫太太眉头皱了起来。 “莫太太，错不在我，我跟他们道什么歉呀！”魏小乔叹了口气：“严炳德和严芷晴哪里需要人家可怜，从事情一出来，他们使的手段层出不穷，还下作无底线，别的不说了，今天居然让人把一个血淋淋的兔子头，扔到我堂弟上学的教室里，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到底谁不饶过谁？” “你怎么血口喷人？”莫太太直接嚷了起来，看来无论魏小乔说什么，她都不打算相信。 魏小乔觉得，再说下去，她真得急了。 耐着性子，魏小乔好言相劝一句：“莫太太，再做出任何判断之前，似乎应该了解一下来龙去脉，否则我们谈不下去的。” “不用你教我，以你这种态度，完全不懂尊重长辈，不知道你家教在哪儿？”莫太太似乎先急起来。 魏小乔有些头疼，伸手指了指御品轩：“我家就在跟前，至于家教，我爸妈养出来的女儿，这一片街坊再到认识的亲朋好友，没人背地说过坏话，如果您觉得我回应得不合您心意，我可以就我说话的方式跟您道声‘对不住’，不过原则性的问题，我绝会不让步的。” “原则，你的原则是什么？”莫太太哼了一声。 魏小乔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既然您都挑明了，我就直说吧，严家父女做出来的事，损人不利己，他们有没有违背道德底线，有没有触犯法律，问他们更清楚。” 魏小乔话说到这里，注意到不远处开过来一辆看着有些眼熟的车，略微琢磨了一下，她反应过来，这车是当初沈默亭在盛世地产的座驾，倒是好久没见了。 莫太太此刻气不打一处来，死盯着魏小乔，还在道：“你这是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这样执拗，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某些人最终将受到法律严惩，严炳德拿了赝品元青花套取沈氏资金，还企图粉饰太平，把事情压下去，免得让人查到他们背后的底，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他不可能逃得过去了，这是原则，也是公平！”魏小乔这一次再没有忍让。 那车已经停在不远处，沈默亭和徐诗雨一起从里面下来。 莫太太背对车那边，又全神贯注地在怼魏小乔，自然什么都没察觉，顾自下起最后通牒：“我不管你什么原则还有公平，要真为了默亭着想，你就别让他众叛亲离，做事要知道轻重，就算芷晴喜欢默亭，想要联姻，你也不应该因妒生恨，故意兴风作浪，人家都主动说不计较了，你就不能适可而止？” “众叛亲离？没那么严重，严炳德搞出来的事，犯不着徐家跟着背锅，”徐诗雨上前，一把揽住莫太太肩膀：“姑妈，您喜欢严芷晴，也不至于什么都听她的，别被人家带进沟里了，我爸不是说了吗，不需要掺和姓严的事。” 魏小乔朝着徐诗雨眨了眨眼，目光落到了沈默亭身上，沈默亭似笑非笑，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怎么帮起外人了？”莫太太瞪了徐诗雨一眼，转头对走到她旁边的沈默亭投诉：“默亭，魏小姐还真厉害，纵容她家里孩子欺负我们念念，差点把念念弄伤，你还跟我说什么，以后让她来照顾念念，你教我怎么能放心？” 沈默亭愣了愣，和魏小乔对视了一眼，立刻往望远斋走，显然是担心念念真出了事。 “亲爹也没他这么疼儿子！”徐诗雨笑了一声，故意问魏小乔：“你还真虐待我家侄子了？” 魏小乔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我从小看着默亭长大，这孩子什么品性，我当然知道，可惜遗传他爸爸的毛病，识人不清，被别人骗了还不知道！”莫太太这话，很像指桑骂槐。 徐诗雨被逗得直乐：“姑妈，您对默亭评价不太高啊，我怎么觉得，那小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只是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罢了，他哪是随便什么人就能骗住的！” “诗雨，”莫太太越发不高兴起来：“临走之前，你爸爸交给我们的事儿，你难道忘了，徐家的产业总得有一个男丁撑着，现在你爸爸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默亭身上，咱们一定要把他劝回去。” 徐诗雨笑笑：“这种事儿吧，要讲你情我愿，默亭并不乐意，你们就算是强扭，瓜也不甜啊！” 莫太太又转头瞥了一眼魏小乔：“默亭以前多听话呀，怀阳死之后，你爸一句话，他就回了沈氏，现在倒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魏小乔明白，自己就是莫太太口中那个“墨”，也懒得反驳，只表情淡然地站在那儿。 马恒的车开了过来，停在御品轩前头。 “不好意思，我家来人了。”魏小乔对徐诗雨点了点头，便朝着车那边走去。 “什么时候出发？”瞧着马恒下了车，魏小乔问了一句。 “一会就走，我上回给爸妈还有你姐买的衣服，不是搁在你这儿吗，不用寄了，我直接带过去，回头你帮我下一碗面，吃完我就走！”马恒到了车外，随口说了句，眼睛却瞧向对面。 接着，马恒脸上堆起笑容，抬脚走过去，先客气地对莫太太招呼一声，随即主动朝徐诗雨伸出手：“徐总，听说您过来主持盛世地产，祝贺啊！” 魏小乔不免诧异，倒是徐诗雨大大方方和马恒握了握手：“昨天在利家大宅也没时间详谈，听说马总是默亭好朋友，从他到锦城，就多亏你们这些朋友照应，马总在锦城深耕多年，如果有时间，不如到我办公室来坐一坐，毕竟我刚来这里，各方面都不熟悉，正想找人请教。” “有时间，当然有时间！”马恒咯咯笑了出来，随即又道歉：“只是我马上要去一趟美国，接我岳父母，等到回来，我必当登门拜访！”九零看看 眼睛闪了一下，徐诗雨似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小乔姐姐的男朋友。” “是啊，”马恒一脸开心，又瞧瞧魏小乔，笑道：“严谨一点说，是马上要进门的未婚女婿。” “你速度比我表弟快呀！”徐诗雨调侃了一句。 魏小乔哭笑不得，一转头，发现沈默亭抱着念念从里头出来。 莫太太迎了过去，哄着孩子问道：“念念，跟姨婆回家好不好，姨婆家有一个好小好小的妹妹，可以陪你玩儿，以后她还能叫你哥哥！” “不要！”念念立场十分坚定，甚至直接掉过头，抱住沈默亭脖子，用后脑勺对向莫太太。 “姑妈，好啦，您别吓着他，这一大一小拆不开的！”徐诗雨在旁边好笑地道。 莫太太多少有些悻悻，于是矛头又对准魏小乔，盯着她道：“小孩子懂什么，就怕有大人在背后捣鬼！” 马恒有些莫名其妙，对魏小乔递了个探询的眼神。 “姨妈的意思，是魏小乔背后教坏孩子？”沈默亭冷不丁接过了莫太太的话：”刚才的事，我已经问过保姆，虽然只是小孩子做游戏，不过魏小乔目的实在阴险，成心想吓住念念，逼着他离家出走，魏小乔越这样干，我越不会让她得逞，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定，念念成年之前，必须跟在我旁边，一步都不离开！” 魏小乔啼笑皆非，没想到沈默亭玩得一手声东击西。 马恒似乎猜出了意思，又瞧瞧魏小乔。 这下莫太太碰到软钉子，脸色沉了沉，却还据理力争：“默亭，念念是我亲手带大，让他跟我走，只会对孩子好！” “马总，这条瓷器街不错啊，”徐诗雨这时开了口，显然是要岔开莫太太的话。 “是啊，几百年的风水宝地，多少开发商想拆，最后丢盔弃甲，”马恒忙回应道，随即问了句：“徐总怎么看？” “拆了多可惜！”似乎徐诗雨对瓷器街的风景很感兴趣，四处张望片刻后，目光落到御品轩那块高高的门楣上：“六马桥的项目如果能顺利重新启动，或许按默亭的说法，可以从瓷器街着手，挖掘出六马桥更有多的价值。” “听默亭提过，您是做城市规划出身，六马桥交到徐总手里，我相信一定能活起来！”马恒顺势拍了一个十足的彩虹屁。 魏小乔被徐诗雨惊艳了，没想到她不仅要接手盛世地产，而且停了那么久的六马桥改造，似乎又要开始了。 “以后结婚，打算在这附近买栋房，还是干脆入赘，在岳父家挤一挤？”徐诗雨忽地问了一句，眼睛是瞧着沈默亭的。 沈默亭像是笑了笑，伸手摸摸念念的头。 “诗雨，你说什么，默亭怎么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莫太太反应有些激烈。 “徐总，有一个已经说好要入赘了，”马恒呵呵乐道：“就怕我岳父养不起两个女婿，不如请沈总三思？” “你怎么老是迟了一步！”徐诗雨继续打趣沈默亭。 聊到这个地步，魏小乔有点脸红，赶紧催马恒：“不是要走吗，进去拿东西，回头我送你去机场。” 马恒当然要给魏小乔面子，笑着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家是小姨子当家，我就不奉陪了！” “默亭，你不要送送吗？”徐诗雨在旁边怂恿道。 “晚上还要去利家，”沈默亭回了句，随后不见外地对马恒道：“让牛家保和小乔一块去送，回头你那车借我用用！” “没问题！”马恒爽快答应。 “没车，我给你买呀！”莫太太心疼地道：“用不着借人家的！” 说着，莫太太便翻起了随身手包。 “小乔，姨妈要是给钱，你就收着！”沈默亭说了一句，将念念交给后面跟出来的保姆，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就这一句，莫太太已经掏出来一张金卡，立刻收了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狐狸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后来没去给马恒送机。 沈默亭临上车前，把所有人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他和莫太太一块前往利家大宅，利伯平请了几位亲朋到家中坐一坐，其实就是为了陪稍稍缓过来一点的利老先生说说话；牛家保去送马恒，顺便把他的车开回来；至于魏小乔，和徐诗雨一起，去医院探望沈义达。 魏小乔忍不住怀疑，沈默亭难道是担心，沈义达对徐家人都没好脸色，才让她去镇场？ 不过等沈义达见到徐诗雨，魏小乔发现，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此刻病房里，徐诗雨坐在床边，正说得眉飞色舞，当着沈义达的面，居然调侃自己的父亲徐兆峰：“我爸这回气坏了，尤其是董事会开到最后，姑父您的代表投下最关键一票，他那脸拉得不要太长，大概以为咱俩在背后联了手，我这次过来之前，我爸找姑妈和我谈话，瞧他那表情，还是没缓过来。” 半躺在床上的沈义达笑得十分惬意：“可惜我没在场，我就喜欢看你爸不痛快，他不痛快了，我就特别痛快！” “知道二位是天敌，”徐诗雨继续吐槽：“所以四个女儿里面，我这个老二最不受待见，大概是之前有一回，我爸在背后骂您，我替您说了几句，他就记恨到现在，我爸……其实就是小心眼！” “诗雨啊，你家几个姑娘，你最有主见，又最出息，上次看了董事会推荐的盛世地产总裁人选，一瞧见上面有你名字，我就跟他们说，除了徐诗雨，我谁都不选！”沈义达的神情，完全是把徐诗雨当成自己这头的了。 魏小乔靠在电视那边，看着两人直笑，跟沈义达接触多了，魏小乔对他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在商场打拼多年，沈义达自然深有城府，不过这城府倒是只对外面，如果他认定你是自己人，便全心信任，甚至有求必应。 想来当初沈义达一力捧着李世德，肯定也不把他当外人，结果将自己给坑了。 徐诗雨跟沈义达开起了玩笑：“姑父，我记得大姑妈在世的时候，有一回跟我爷爷抱怨过，说您做人太过深沉，还口不对心，总猜不透您在想什么，姑父，为什么要投我的票，说说您真实想法呗，咱不玩虚的！” “扑哧”一声，魏小乔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喜欢死了徐诗雨的直白坦率。 沈义达听到笑声，朝着魏小乔看了看，随后跟徐诗雨推心置腹地道：“论起口不对心，那也得分谁，对付徐兆峰那种老狐狸，我要是不防着点，早被他嚼得渣都不剩，不过诗雨，你应当看得出来，徐家人里头，我也就跟你能说上几句心里话，姑父能算计你？” 倒是魏小乔突发奇想，沈义达口中的“徐家人”，有没有把沈默亭过世的母亲算在内，毕竟做太太的说猜不透丈夫想法，并不那么有趣。 “姑父，您这话，咱们就私下说说，回头被我爸听到，真以为我是您这边的，回头说不定一气之下，把我赶出家门，”徐诗雨说到后面，倒有些认真了：“不过，我其实挺佩服您，就凭着白手起家这一点，您这大半辈子，可比我爸那二世祖活得励志多了！” 徐诗雨的话，沈义达看来非常受用：“这倒没错，你爸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要不是默亭外公打好了地基和人脉，就他那成天用鼻孔看人的德性，能混到今天这地步，早被人干掉了！” 徐诗雨笑了半天，道：“我可听您把我爸骂狠了，不想我去打小报告，给点建议啊，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觉得该怎么烧，我可不想跟严炳德一个下场，才干几个月，便灰溜溜地下台鞠躬，我可是诚心诚意来讨教。” 沈义达瞧了徐诗雨片刻，问道：“你过来之前，沈氏那几名高管有没有找你聊过？” “不但聊了，又送了我一份大礼，我今天过来，也是当面向姑父道谢，”徐诗雨瞧向沈义达：“我还跟默亭聊到这件事，我爸是老狐狸，姑父您不遑多让，感觉严炳德身边暗线不要太多，只怕他从坐上你的位子起，就注定得败下阵来！” “称不上暗线，严炳德在沈氏多年，有他不清楚的事？他也想过要做掉这帮家伙，可惜没这本事，严炳德搞错了，以为靠着严炳南，就能在沈氏横行霸道，这回咎由自取，怪不到别人头上！”沈义达满是不屑。 徐诗雨抱起双臂，故作神秘地道：“下午我和默亭带着会计师去了盛世地产，跟中高层见过面，第一件事就是查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会的资金账户，姑父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当然是严炳德的小辫子！”沈义达笃定地道。 魏小乔这下有了兴趣，走到徐诗雨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自然也想听一听，毕竟那个所谓的慈善基金会，后面埋了不少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徐诗雨转头看了魏小乔一眼，忽然道：“这事儿吧，我和默亭都觉得，跟小乔有关。” 魏小乔笑了笑，满是不解，这里还有她的事儿？ “您手下高管给我的资料里，严炳德巧立明目，将沈氏钱弄进慈善基金会，然后塞进自己口袋，所以我们开始都认为，基金会的账面上可能已经空了，然而结果是，我们发现了将近一亿的资金，您认为会是怎么回事？”徐诗雨又把问题抛给沈义达。人人 “钱回来了？”魏小乔脱口问了出来。 “够怂的啊，严炳德最后还是想保命！”沈义达大笑，随即一拍床沿：“果然是无用鼠辈，敢做不敢当，我一辈子最瞧不起这种人！” 徐诗雨起身，走到不远处窗边，往外瞧了片刻，继续道：“流水记录显示，上周五之前，基金会账上余额不到五万，随后几天，钱陆陆续续打进来，时多时少，对比此前支出，应该归还了将近85%，甚至今天下午又进了一笔150万，有意思的是，这些资金是通过严炳德个人账户转进来的，跟当时转出的……是同一账户。” “以为把这个洞给补好，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沈义达鄙夷地道。 略微思忖一下，徐诗雨转过身道：“姑父，在我得到董事会正式任命之后，有人找到我，中心意思是，希望能让严炳德全身而退。” “徐兆峰还是严炳南？”沈义达立刻问道。 徐诗雨摇头：“是我一位朋友，他开始还不想说代表谁过来的，到最后才透露，是受林维忠委托。” 沈义达呵地一笑：“是林维忠就不稀奇了，他跟严炳德可是一伙的！” 魏小乔却在一旁陷入深思，上周五……这个时间点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答应了？”沈义达又问徐诗雨。 徐诗雨耸了耸肩：“严炳德挪用资金早已经成了共愤，我才刚走马上任，股东们一个个盯着，要看我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我要是循私，岂不自毁前程，为了一个严炳德，十分不值得！” “严炳德有本事硬扛到底啊，还偷偷把钱还回来，”沈义达说到这里，蹙了蹙眉头：“老子被这种人暗算下台，真是奇耻大辱！” 徐诗雨又坐了回来，瞧着沈义达笑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姑父当年主持沈氏，如果不那么行事强势再加上任人唯亲，或者至少能听进去别人一点点意见，也不会……” 这边徐诗雨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剩下那一半，自然是让沈义达自己体会。 魏小乔一脸惊奇，徐诗雨还真敢说，简直冲着沈义达心窝狠戳，也不怕惹恼人家。 不过，等了片刻，沈义达表情平静，完全没有生气样子，只是到最后，苦笑地摇了摇头。 “话说，以前谁敢这么批评老子，我心里得恨死了他，不过诗雨，你爸在外头老是吹，对默亭视如己出，心里其实带着算计，我才是把你看成亲生女儿，你说什么，我还都愿意听，”沈义达拿手点了点徐诗雨：“我一手创建沈氏，只怕它有闪失，诗雨，我把盛世地产托付给你，好好做吧，让你爸瞧瞧，他女儿比儿子还中用！” “姑父，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爸拿默亭气您，您就想拿我气他，二位势均力敌！”徐诗雨呵呵笑起来。 沈义达也乐了半天，道：“诗雨，你这一招要是出得漂亮，就算在盛世地产站稳脚跟了，我头一个支持你。” 魏小乔心里一动，猛地抬头看向沈义达，她反应过来了，上周五正好是严炳德一方申请延期开庭的日子。 “小乔看来想到了什么？”沈义达也注意到了魏小乔。 魏小乔迟疑一下，道：“上周五，严炳德他们申请延期开庭，都知道用意是要拖几天，大家的关注点，全盯着这些人后面会出什么幺蛾子，却没料到，严炳德是在争取时间，忙着补他的窟窿，听沈先生提过，只要这边官司一输，严炳德在那头就会四面楚歌，看来他是在找退路，如果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后面不了了之了？” “针对盛世地产的外部审计，今天下午正式开始，等到结果出来，我会向董事会正式提交报告，就算严炳德把从沈氏挖走的钱又还回来，可私挪公款的行为已经是事实，如果证据充分……”徐诗雨想了想，道：“如果确定对沈氏造成不利影响，我们肯定要启动法律程序。” 魏小乔看着徐诗雨，琢磨好一会，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毕竟严炳德牵扯进文物盗卖案的事，还在警方不公开侦查阶段，这时候她不能对外讲什么。 “有话要说？”徐诗雨似乎注意到魏小乔的犹豫神色。 第一百六十章 相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有人从外面进来，魏小乔先瞧见了，出于礼貌站起了身，刚才的话题，自然被打断了。 “姑妈，您怎么过来了？”徐诗雨也瞧见来人，笑着问道。 “过来看看你大姑父，”莫太太说着，站到床边，微微弯下腰，关切地问沈义达：“姐夫，早上在利家也没看到你，你的伤好一点没有？” “好了不少，”沈义达笑呵呵地回道：“上回大哥特意飞过来，这回又是小妹你，徐家的深情心意，我实在感激不尽。” 这话乍听上去还挺真挚，魏小乔却从中觉出一丝不屑和讥讽。 莫太太显然没咂摸出意思，在那劝了起来：“姐夫，到底岁数大了，以后走动还是要当心，好在默亭懂事，这些日子多亏他照顾。” “何止默亭，还有小乔，跟着跑前跑后。”沈义达又把魏小乔提溜出来。 莫太太显而易见地冷了脸，就在这时，沈默亭也走到里面。 魏小乔望过去一眼，略有些惊讶地发现，沈默亭后面还跟着一位。 “伯父，我来看看您！”严芷晴面带微笑，站到了莫太太身侧，不忘对徐诗雨点了点头，却在视线越过魏小乔时，直接放了空。 沈义达淡笑地瞟了严芷晴一眼，便瞧着沈默亭问：“晚上去利家的人多吗？” 沈默亭摇了摇头，习惯性地靠到窗户那边。 “也就严先生带着芷晴过去，还有利家几位老朋友，然后就是我们，”莫太太代替沈默亭回道。 沈义达不免感慨：“少年夫妻老来伴，利老的心情，我还是能理解的。” “沈先生能理解什么？”沈默亭忽然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挑衅。 “二哥，说这些干什么呢？”严芷晴反应极快，很识大体地打断了沈默亭。 本来沈义达愣了一下，听到严芷晴这句，拿眼看了看她，索性问道：“你父亲现在还好吗？自打上次来过一回，就没见了，这是不敢来锦城了？” “他最近身体不好，一直留在国内。”严芷晴微笑地回道，虽然笑得有些不自然。 “姐夫，听默亭说了，你可能最近就要回去，”莫太太看向沈义达，用开导的口吻道：“你也不用纠结，听大哥说，时间应该不太长，我们也都会去看你……” “探监？”沈义达明显不高兴了，摆摆手道：“心意领了，你们不用去，就算去了，我也不会见！” 莫太太傻住，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惹毛了沈义达，后便直接噎住。 徐诗雨自然看出了莫太太的尴尬，这时站起身，替她解围：“姑妈，时间也不早，让姑父休息，我们回酒店，明天还要送您上飞机。” 沈义达大概也发觉自己刚才语气生硬，转脸又笑着问莫太太：“这么急着走，不多待几天？” “家里有小孩子需要照顾，”莫太太元神归位，随后倒开心起来：“姐夫大概没看过我家外孙女，真不要太好玩，像个肉团团一样！” “现在姑妈见到谁，都想炫耀一下她家的肉团团。”徐诗雨在一旁打趣。 “可以理解，当初念念出生的时候，我也是拿着他照片到处给人看，想着谁的孙子都比不上我家的，这就是天伦之乐！”沈义达感叹。 倒是莫太太似乎想到什么，眼睛闪了闪，对沈义达道：“我这次过来呢，想把念念带回去照顾，大哥也同意的，反正家里一个孩子也是养，两个也是养，不如一块照顾，姐夫你放心，念念是我从小带到大，我比谁都心疼，而且，等你回去，孩子以后还能离你近一点，你看……” 感觉莫太太没有死心，这是在争取沈义达支持，连条件都摆出来，魏小乔心里好笑又无奈，感觉莫太太挺执拗。 “这怎么行，念念是沈家孙子，没道理交给别人养，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就让他跟默亭待一块，我去坐牢，他们叔侄俩还能做个伴！”沈义达飞速拒绝，脸又沉了下去。 “姑妈，您这事儿还没完啊？”徐诗雨揶揄道，暗暗对莫太太递了个眼色，让她适可而止。 莫太太表情有些讪讪，总算没再说下去，不过目光一转，落到了魏小乔身上。 “芷晴，你不是过来想跟魏小姐见一面吗？人就在跟前，你有什么话就说。”莫太太转头对严芷晴道。 而此时，严芷晴在进入病房之后，头一回直视了魏小乔。 病房里所有人也都看着严芷晴，等她开口。 “是啊，我今天过来，除了探望伯父，也是想同魏小姐当面聊一聊。”严芷晴表情有些微的变化，先是低头迟疑，然后貌似沉吟，最后一抬眼，朝着魏小乔微微笑了笑。九六味 “这些日子，魏小姐肯定恨死我们了，现在想想，我们的确有做错的地方，我父亲是要面子的人，本来和魏小姐之间不过是小误会，如果他当时退让一下，不至于演变到今天这种局面。”严芷晴这话讲得，似乎挺通情达理。 魏小乔好整以暇地看着，等严芷晴何时说到重点。 “我父亲现在也非常懊悔，当初不该太意气用事，本来只是口舌之争而已，如果忍让一点，也不会给我们自己还有周围人造成困扰。”严芷晴说到这里，语速开始加快：“我今天代表我父亲，来向魏小姐正式道歉，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处理不当。” 魏小乔也不说话，心里只觉得好笑，道歉有用，还要法院干嘛？ 几分钟后，没等到魏小乔回应，严芷晴很急切地补充一句：“如果魏小姐坚持官司有打下去的必要，我们也会接受，并且坦然面对结果。” 严芷晴这是在递白旗了，就那么轻飘随便，在上午还派人惊吓过小宝之后？ 魏小乔觉得不可思议。 “魏小姐，人家都说对不起了，大家就各让一步！”莫太太明显是站严芷晴的。 “怎么让？”魏小乔看向莫太太，请教了一句。。 严芷晴眉心很明显地皱了皱，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底全是冰霜。 莫太太显然生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听不懂道理？” “姑妈，这是她们两个的事，我们外人看看热闹就好。”徐诗雨在旁边劝了一句。 莫太太显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盯住魏小乔，又道：“人家女孩子都低声下气了，魏小姐这样未免太过分，刚才在利家，严先生对芷晴说了，该认错的就认错，让她态度务必诚恳，这种事情又不难解决，为什么非要闹上法庭，伤了两家和气。” “我们不怕伤和气，官司都打到现在了，我就等着看结果了！”沈义达很有些兴致盎然地道。 “沈先生自作多情了，姨妈指的是严家和徐家，跟姓沈的无关！”今晚话少到约等于无的沈默亭扔过来一句。 沈义达立马不悦了：“我家小乔的事儿，跟徐家怎么又沾上关系了，开什么玩笑！”说着话，沈义达看向徐诗雨：“我就烦你爸这样，默亭姓沈，从头到尾我都说得清楚，我儿子不送人的，你爸能不能别老憋着劲跟我抢！” 徐诗雨似乎被逗乐，捂着嘴笑了半天。 “严小姐，这跟过不过分没关系，我只知道，没几天就会有结果，我忙了那么久，花了贵得肉疼的律师费，不能全扔水里了，而且你自己都说，坦然接受结果，那就让整个程序走完吧！”魏小乔绝不退让。 倒是莫太太一脸的不痛快：“严总被你们逼到都病倒了，你就不能善良一点？” 魏小乔：“……” “对不起，我父亲……前段时间查出有血液问题，就算他千错万错……”严芷晴神色变得伤感起来：“能不能请魏小姐高抬贵手，至少让他能安下心治疗？” 看了严芷晴一会，魏小乔问道：“不是你们拿到新证据了吗，如果有信心打赢官司，何必还要我高抬贵手。” 莫太太不悦，抓住严芷晴的手：“不说了，我们帮你们再请律师，用不着求她！” “魏小姐，就算我求你，”严芷晴显然不想走，盯紧了魏小乔，声音哀求地问：“我知道这件官司，对你也不是件愉快的事，其实大家都不开心，尤其我父亲，很长时间以来，他的压力很大，身体上的毛病，就是因为这些外在因素引起的，魏小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才会放过我父亲，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生病就好好治，官司归官司打，用不着混为一谈！”沈义达冷冷地道，旗帜鲜明的站魏小乔。 严芷晴怔了一下，看向沈义达。 “今天就到这儿了，姨妈，跟表姐回去！”沈默亭终于从窗边走过来，站到了魏小乔身边。 “二哥，可不可以帮我劝劝魏小姐，”严芷晴这时有些哽咽了：“是，我刚才逞能了，我们不想继续打官司，我爸都累病了，万一他有三长两短，就算赢了官司，又有什么意义！” 魏小乔面无表情地瞧着严芷晴，没料到严芷晴会用出卖惨这一招，只是她演技不太好，心疼父亲的女儿，这时候不会光哽咽，连眼圈都不红一下。 “芷晴，你们就想不通了，不是过几天就会有结果，等拿到判决书，你父亲自然可以安心养病了，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坎都过不去？我还真不信。”沈义达这话说得稍嫌轻蔑，以至于严芷晴又瞧了他一眼。 “刚才芷晴不是说，可以给魏小姐相应补偿，具体的金额，魏小姐尽管提出来，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你们何必苦苦相逼，”莫太太气得脸都青了：“魏小姐，当着默亭的面，你非要表现得这么心胸狭窄！” 魏小乔终于又开了口：“我不要钱，要的只是一个来自法律的公正判决，严小姐心疼你父亲，我也心疼自己家人，他们这段时间遭了不少罪，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名誉重要，我们御品轩就一钱不值，该由你们使劲泼脏水？严小姐，开庭也就几天，拖不了多久，如果心底无愧，何需怕什么！”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严芷晴又变得一脸愕然。 “不明白就算了！”魏小乔心里窝火，到底在这儿待不下去，转头对沈义达道：“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急什么，等客人先走。”沈默亭直接拉住了魏小乔的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秘色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魏小乔一坐进沈默亭车里，视线便对向了右后镜。 从镜子里，魏小乔看到，莫太太弯着腰站在一辆车边，似乎对里面的人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可见严芷晴的脸在车里闪一下，到最后，莫太太又将手探进车里，似乎和严芷晴握了握。 虽然对严芷晴有诸多不屑，不过人家能够如此招人喜欢，甚至成为莫太太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侄媳妇人选，可见是有点本事的。 徐诗雨的车这时开到莫太太身后，又是打开车灯，又是按下喇叭，自然是想引起莫太太注意。 莫太太好一会才回过头，朝徐诗雨那儿看了一眼，又转身继续跟严芷晴说着，很有点同徐诗雨赌气的意味。 魏小乔早看出来了，徐诗雨对严芷晴并不欣赏，加上中间还夹着个严炳德，自然不会跟莫太太同一条战线，只怕这一点惹到了莫太太。 徐诗雨大概也没了办法，从驾驶座开门下来，过去拉住莫太太的胳膊，看似连哄带劝。 放在口袋的手机响了，魏小乔收回目光。 电话是博物馆小吴打来的，魏小乔刚接起，便听到对方问了一句：“小乔，最近忙不忙？” “呃？”魏小乔没明白意思，心里猜测，难道是催她把立项资料赶出来？ 小吴笑了起来：“慈溪那边在开掘古墓，从里面出土了一批秘色瓷……” “我的天啊！”没等小吴说完，魏小乔已经惊呼出来。 说来外人不明白，内行人却一清二楚，秘色瓷一直被认为是越窑青瓷的极品，从唐代到五代时期，一直为皇家御用，它的制作工艺非常高，釉面薄到以微米计量，色彩青翠，光滑温润，不过烧制极少，传世便有些罕见了。 千年以来，大家对秘色瓷只闻其名，却未见其形，以至于这种瓷是否存在，也成了疑问，直到三十多年前，在陕西法门寺地宫考古中，发掘出一批秘色瓷，才让人们有机会见识到了瑰宝。 小吴继续道：“这批文物残损严重，急需进行修复，当地考古部门正在各地遴选高手，问到于馆长这边，他二话不说推荐了你，都来不及问你接不接这活，生怕好事被人抢了，刚才慈溪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请你过去一趟，有没有时间？” 魏小乔迟疑了，这样近距离接触秘色瓷的机会，实在可遇不可求，然而…… “你考虑啊，我们瓷器组明天早上6点半出发，博物馆这边开车过去，一个个都想去长眼呢！”小吴又道。 “几天能回？”魏小乔问道，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马恒去接老魏他们了，到时候爸妈回来，她却跑外面去了，心里过意不去，再者几天后还有一个开庭，万一马恒回不来，总得她亲自过去。 “最多三天，其实这一次去，只是跟那边的考古专家谈一谈，对方要求带上你之前修复的作品？” “时间……还好，那就没问题，我能过去！”魏小乔到底答应了，实在是拗不过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做他们这一行的，谁不希望能遇上好东西。 跟小吴确定好，明天博物馆的车七点左右来接她，魏小乔挂断电话，再一抬眼，发现徐诗雨和严芷晴的车都已经不见了。 魏小乔望着车外，心里思忖，如果带样品的话，就选刚给魏德平修好的那只胭红地开光花鸟瓶，当时为了哄魏德平，魏小乔修得格外用心，也绝对拿得出手。 旁边突然有人咳了一声，魏小乔猛一转头，才发现，沈默亭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车里。 “要去哪儿？”沈默亭随口问道，显然听到了魏小乔刚才那通电话。 “慈溪那边，去接一个修瓷器的活。”魏小乔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不免得意，在瓷器行里，修过秘色瓷的肯定没几位，回头这活真接下来，再要给它做漂亮了，御品轩名声更上一层楼不说，也是给老魏长了脸。 “现在这种情况，你还出去？”沈默亭似乎不太赞成。 “三天而已，回头我给郑组长打个电话，应该问题不大吧！”魏小乔心里稍纠结一下，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 沈默亭又追问：“一定要去？” 魏小乔赶紧点头，很认真地回道：“不去后悔一辈子！” 瞧了魏小乔片刻，沈默亭有些无奈地道：“想去就去吧，谁都拦不住你，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个……挺关心我的嘛！”魏小乔盯住了沈默亭。 沈默亭没再开口，靠在车座上，目光望向前方。 魏小乔倒一直注视着沈默亭，此时车里没有开灯，外面透进来的光，印出了沈默亭轮廓分明的侧颜，尤其是他下巴中间那条美人线…… 好吧，魏小乔必须承认，沈默亭这家伙是真的帅！020读书 “用得着这么虎视眈眈？”沈默亭斜过来一眼，显然发现被偷窥了。 魏小乔立刻坐正，表情有些讪讪。 沈默亭又开了口：“不是说给那位郑组长打电话吗，现在打吧，我也跟他聊两句。” “严炳德的事？”魏小乔立刻猜出了沈默亭的想法。 沈默亭“嗯”了一声：“刚才在诗雨车上，我想了想，还是把严炳德可能牵涉进文物盗卖案的事跟她说了。” “你还真够大嘴巴！”魏小乔拨出号码，却突然灵光一闪，拿着手机对沈默亭道：“我好像听过，说是盛世地产曾经和一间有文物走私嫌疑的公司有过资金往来。” 沈默亭眉头猛地一蹙，看向魏小乔。 很快，手机里传出郑组长的声音，解释过不得不离开锦城几天的原因之后，魏小乔便把电话交给了沈默亭。 沈默亭两句话介绍完自己，便言简意赅地跟郑组长提到了严炳德以及盛世地产慈善基金会，随后跟人约好，明天会前去拜访。 看着沈默亭挂了电话，魏小乔揶揄道：“严芷晴已经求到这种程度，你都不高抬贵手？” “她好像是在求你，又没有求我，刚才你们吵得厉害，我就在想，如果把严炳德偷偷退钱和文物盗卖的案子放在一起考虑，他的某些行为，似乎就有逻辑多了。”沈默亭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 感觉沈默亭没讲完，魏小乔将头靠在车窗上，道：“继续呀！” “有可能……那笔钱的确被用到了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地方，严炳德衡量利弊得失，觉得主动认栽，远远好过被人掀开他最后底牌。”沈默亭回道。 “你不觉得奇怪，严炳德都开始还钱了，严芷晴还过来求我，他们父女这是要双管齐下？” “他们或许认为，上策就是你主动撤诉，如果达成这个结果，那些想要修理严炳德的人师出无名，也就不会揪住他不放，严炳德说不定可以顺利过关。” 魏小乔直接笑出来，严炳德父女机关算尽，大概上中下策都想好了，却没能挡住，徐诗雨一上任就要查慈善基金会的账，而且似乎是要一查到底了。 这会儿心情不错，魏小乔瞧向沈默亭，忍不住又调侃道：“今天严芷晴哭成那样，你都没一点怜香惜玉，心可真硬啊！” “把她惹哭的又不是我！”沈默亭回了一句，随即问道：“马恒这时候上飞机了吧？” 知道沈默亭岔开了话题，魏小乔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应该已经登机，真难为他，时间那么赶，连商务舱都没买到，1米8的大男人只能窝在经济舱里。” “你不用歉疚，他挺乐意的，”沈默亭笑了一声：“早上把你送回瓷器街，我又去了利家大宅，正巧马恒还在那儿等沈先生，我就跟他随便聊了几句，然后马恒挺激动，当即表示要赶去美国，还把票都订好了。” “所以，是你告诉他的？”魏小乔恍然大悟，不过想一想，虽然沈默亭是替她找解决办法，可怎么感觉，有点像是算计马恒呢！ “你暂时去不了美国，马恒可以帮你跑这一趟，就算辛苦一点，却能提升他在你们一家心目中的形象，何乐而不为！”沈默亭似乎猜出了魏小乔的想法，还解释了一句。 魏小乔托着腮，最后叹一口气。 “在想你爸的事？”沈默亭今晚似乎特别善解人意：“在很多事情上，我们的确无能为力，人生就是如此，你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一时之间，魏小乔有些沉默，老魏回来之后，该如何安抚他的情绪，魏小乔觉得快难死了，可后面的路，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两人的话题，就此戛然而止。 魏小乔被人推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在沈默亭车上睡着了。 猛的睁开眼睛，魏小乔打了个哈欠，往车外看看，嘟囔道：“这么快就到了？” “是我的车开得太稳，还是你这两天都没睡好。”沈默亭侧身望向魏小乔。 “给你提个意见，”魏小乔揉了揉眼睛，道：“关心别人，有话直说不行吗，非要出个问句，还让我二选一呀！” “还不下车，话那么多！”沈默亭一笑，随手打开他那边的车门。 魏小乔却没动，眼睛朝窗外看去，在沈默亭下车前，鼓起勇气问道：“咱们……到底什么关系？” 沈默亭没有回答，不过倒坐了回来，重新关上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凑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也不知道这问题有多难，沈默亭一脸思索状。 等了好一会，没听到沈默亭开口，魏小乔有点沮丧，抿了抿唇，道：“别把我当成严芷晴，非得赖上你，虽然我承认，对你是有那么一丁点好感，可还不至于强买强卖，这话说当我没问！” “扑哧”一声，沈默亭突然笑了出来。 “我那么可笑吗？”魏小乔越发不舒服，心里甚至升腾起一丝愠怒。 沈默亭立刻收住表情，道：“我三十五岁前，不考虑……” 根本不耐烦把沈默亭讲了无数遍的陈词滥调听完，魏小乔直接推开车门，走到了外面。 等魏小乔绕过车尾，准备往御品轩走时，沈默亭也下了车，在她身后问道：“不高兴了？” “沈默亭，我明白你意思，拒绝就拒绝呗，用不着绕什么圈子，又不是非你不可，”魏小乔虽然失望极了，可这时候到底还要维护一下尊严，于是又警告一句：“回头跟你身边的人解释清楚，咱俩啥都不是，老利用我演戏挺没意思，学会尊重别人，不是困难的事吧？” 说完，魏小乔走上台阶，强忍着心里不甘，拿出钥匙开门。 “话说一半就走？”沈默亭居然笑着问了句。 魏小乔一下子回过头，瞪了沈默亭片刻，随即很是大度地道：“今天这事翻篇了，咱们还是街坊，平常见面客客气气，该互相帮忙的继续帮，我还不至于像你姨妈说的那么心胸狭窄，对了，明天我把你家那花盆还你，好几千万东西，万一搁我那儿有个闪失，我赔不起，然后……” 魏小乔很想一次性把话说完，可这会儿心里有点乱，于是再没有然后，直接开门进屋。 沈默亭一直站在台阶下，直到瞧着御品轩的门关上，才嘟囔了一句：“性子太急，话全给她讲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因为一早就要出发，魏小乔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便提着行李箱出了家门。 刚出了御品轩，魏小乔迎面看到，对面望远斋门口站了人。 沈默亭靠着一只石狮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正瞧着蹲在台阶下的念念，此时念念一脸兴致勃勃，也不知道低头在看什么，表情极为专心。 清早出门遇到街坊，魏小乔自然大方地主动打了个招呼：“沈总，吃了吗？” 沈默亭抬眼看了看魏小乔，根本没搭理她，注意力又回到小孩子身上。 魏小乔讨了个没趣，拉着箱子走到念念旁边，蹲下来看了看，笑道：“起那么早，就为了瞧蚂蚁搬家？” 念念比沈默亭懂事多了，仰起小脸，朝着魏小乔咯咯笑起来：“好多蚁蚁！” “这就要走？”沈默亭到底开了口，瞟了瞟魏小乔拉着的行李箱上。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点头笑了笑：“是啊，沈总，那我先走了！” 说完，魏小乔拉着箱子，便准备去牌坊那儿，她跟小吴约好，博物馆的车在那儿接她。 几步之后，魏小乔却停了下来，回头冲着沈默亭道：“昨晚不是说到花盆的事儿吗，今天实在来不及，过几天我回来，亲自送到你工作室。” 交代完了，魏小乔又要继续走。 “站住！”沈默亭忽然叫了一声。 魏小乔只得站住，耐着性子道：“你那花盆，我给放到库房最里头，不容易找出来，我不会赖你东西的！” “闭嘴行不行，阴阳怪气的！”沈默亭竟然训了魏小乔一句，随即伸手捞起地上的小家伙，也不管念念乐不乐意，抱着到了魏小乔跟前。 “沈总，我好好说话呢，什么叫阴阳怪气？”魏小乔脸挂了下来，沈默亭这是得寸进尺，昨天被气得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她都要走了，这人还想来添堵？ “下来，我要下来！”念念的小快乐被打断，比魏小乔更不高兴，在沈默亭怀里扭来扭去。 “要是听话，下午带你去动物园，”沈默亭对孩子施以利诱：“大象、猴子、长颈鹿，还有那什么……” “熊大和熊二！”念念太好骗，此刻整个小脸都亮了起来。 魏小乔实在没忍住，瞧着孩子笑了，那天念念跟小宝看动画片，瞧见电视上那两只会说人话的狗熊，简直不要太高兴。 “行，就去看它们！”沈默亭总算稳住念念，掉过头，又对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干脆就不走了，想看看沈默亭又要说什么，问题是……这家伙又半天不开口。 “有箱箱，”念念注意到了魏小乔手边行李箱，拿手指着，嘟起嘴道：“不走！” “是她走，跟咱们没关系！”沈默亭还跟念念解释了一句。 “你有什么话快说，我还得赶车呢！”魏小乔拉着脸道。 沈默亭明显观察了魏小乔片刻，才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魏小乔故意不说。 沈默亭：“……”二五万 魏小乔今天正好带了表，索性抬起手腕看了看，以示自己没有时间了。 “我姨妈不喜欢你。”沈默亭这话题开始得完全没有前因后果：“昨晚我回去，她又打电话来，跟我说了大半天，全都在吐槽你，说你心机太重，明明看上我家世，却偏要扮清高，挺佩服啊，我姨妈一向和善，你是第一个有本事招她讨厌，还让姨妈骂两个小时，都不觉得累的人。” “她想多了，你心里明白的，”魏小乔扫了沈默亭一眼，忍不住讥讽道：“你那所谓家世，比起御品轩又算得了什么，看在我们魏家人眼里，也就是个暴发户。” 沈默亭似乎很同意魏小乔的说法：“没错，我舅舅也常说，沈先生是暴发户。” 魏小乔故意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沈默亭亦步亦趋地跟在魏小乔后面，像是转眼变成了牛皮糖。 没一会，魏小乔站到牌坊外，往左右看了看，等着车来接她。 “出发之后，每隔一小时发一个定位，到了那边一切小心，不管去哪儿，记住旁边必须有人跟着，”沈默亭抱着念念，顾自絮叨着：“还有，早中晚都要发信息，手机不许关机……” “打住！”魏小乔听不下去了，转头瞧瞧沈默亭：“沈总，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我当然会跟吴叔联系。” “跟我装什么，真不懂我意思？”沈默亭倒瞪了魏小乔一眼。 魏小乔反瞪回去：“你走吧，别让人瞧见咱俩站一块，又要起误会，我以后还得找男朋友的，你就当放人一条生路？” 沈默亭似乎被噎住，看了魏小乔老半天，就在魏小乔打算换个地方站时，她扶着箱子的手，被人给一把攥住。 “就这样，咱们以后一块凑合！”沈默亭一副终于下定了决心的表情。 魏小乔：“……” “不过，你得改改毛病，昨晚不等人把话说完就走，害我想了一晚！”沈默亭竟抱怨起了魏小乔。 “你要说什么？” “就是……要凑合啊！” 魏小乔冷冷地问：“什么叫凑合？” “凑合，呵呵！”念念鹦鹉学舌地来了句。 “别以为你是两岁小孩，揣着明白装糊涂，”沈默亭说着话，却又没敢看魏小乔，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魏小乔索性瞪住沈默亭，她当然明白这家伙的意思，可用“凑合”两个字，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不高兴！”念念拍了拍沈默亭的脸，眼睛却瞧着魏小乔。 沈默亭掉回头，瞅了魏小乔半天，最后摇了摇头：“非要我说肉麻的话，难度太大了！” “你什么也不必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用得着随便找个人凑合？我乐意，我爸妈也未必肯！”魏小乔傲娇地回了一句，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辆徐徐开来的商务车，索性道：“不奉陪了！” “我收回‘凑合’两个字，你魏小乔，从今天开始正式和我交往，以结婚为目的，我带着最大诚意……如果你觉得三十五岁结婚太晚，我可以适当调整计划，不过，得给我几年时间适应。”沈默亭瞧向魏小乔道。 魏小乔眉头拧紧，只觉得沈默亭这口气，根本不情不愿嘛！ 商务车停在了不远处，魏小乔直接甩开沈默亭还攥着自己的手，连箱子都不要了，便穿过马路。 “走喽！”念念叫起来，手还指着魏小乔那边。 “女人真麻烦！”沈默亭嘀咕了一句，一手抱念念，一手拖着箱子跟了过去。 商务车的门被从里面打开，站在车外的魏小乔，意外看到了从副驾驶座伸过头的欧阳于青。 “巧吧，我也一道过去，你材料带了吗，我们正好把立项的事也做了，”欧阳于青笑道，随即跳下车，接过沈默亭拉到魏小乔身后的行李箱：“沈先生，行李交给我吧！” 见欧阳于青到车尾去放行李箱了，沈默亭低声道：“他跟去做什么？” “你走吧，话那么多！”魏小乔没好气地道，却又站在外面，也不急着上车。 沈默亭眼睛一直朝欧阳于青那边看，眼神有点复杂了。 “小乔，这小孩哪来的，好可爱啊！”车里有人笑着问道。 魏小乔转过头：“是街坊……” “亲亲你妈！”沈默亭直接打断了魏小乔的话，抱着孩子往魏小乔跟着凑。 魏小乔直接愣住，倒是念念真就伸过小脑袋，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那个……是干妈。”魏小乔还算机智，忙又回头跟人家解释。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伸过来，魏小乔完全猝不及防地栽进一个滚热的怀抱。 接下来，魏小乔听到沈默亭朝着她身后道：“博士，帮我照顾一下女朋友！”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调教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没想到的是，到达慈溪的当晚，她便遇上一位……“熟人”。 此刻考古研究所剧场式会议厅里，慈溪古墓发掘成果通报会即将开始，魏小乔一行人匆匆赶到时，里面已经快坐满了。 找到自己的位置，魏小乔坐了下来，拿出在签到处领的报告资料，正打算先翻一翻，结果，肩膀被人轻轻地一拍。 魏小乔和坐在她旁边的欧阳于青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后排的人。 “魏小姐，真是好巧啊！”林无双笑着招呼了一声。 魏小乔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回神，主动起身，对林无双伸出手：“林小姐，好久没见！” 同魏小乔握了握手，林无双转头对她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道：“邹老师，她是锦城御品轩的魏小乔，你们是同行，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魏小乔瞧向那位被林无双称为“邹老师”的男人，的确感觉有些面熟，或许之前在什么活动上见过，不过一时半会，她叫不出名字来。 “当然不用介绍，我对御品轩多少有所了解，老魏以前还请我吃过饭，话说老魏的手艺算是不错了，在业内有点名气，没想到现在小魏也出了师，”邹老师探过身，屁股都没抬，同魏小乔握了一下手，完全是长辈的架势，还关心地问了句：“听说你父亲身体不太好，现在怎么样了？” 既然人家问候，魏小乔便谢了一声，也没怎么再寒喧，又坐了下来，心里琢磨，这一位邹老师不知道水准得有多高，才会觉得老魏的手艺……“算是”不错。 “谁呀？”欧阳于青凑过头问道。 “见过的。”魏小乔随口回道，继续看自己手上的资料。 魏小乔和林无双的确只能算是“见过”，算一算两人也只见过一次面，并且最后都不太愉快，所以林无双今天如此主动，魏小乔还需要适应一会。 这只不过是一段小插曲，随后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会议开始，魏小乔顿时心无旁骛，尤其是当主席台两侧的显示屏亮起，展示此次挖掘出来的文物时，魏小乔手扒在前排靠背上，脖子伸得老长，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前面出来的基本上是些金银器物，秘色瓷放在最后，只是并没有大家想象那么精致华美，映入眼中的，是铺散在地上，沾满泥土的残件甚至残片，只有一只算是品相比较好的银棱茶盏，经过初步清洗后，到底露出了一些真容。 现场不少人发出惊叹，魏小乔紧咬着唇，此刻恨不得立刻看到实物，亲手洗去沉积千年的尘土，释出那深藏其中的一抹温润。 身后传来说话声：“当年我刚入行，有机会观摩到陕西那边第一批出土的秘色瓷，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你就看秘色瓷的造型，优美至极，艺术品味非常高，要修复这种东西，没有扎实的功底和几十年磨练，绝对不行的！” “邹老师，您有信心接到这个项目吗？”是林无双在问。 非常豪气地笑了一声之后，那位邹老师回道：“本来我手头上还有不少工作，不太想过来，结果李老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实在推辞不了，早上到了这里，考古所的所长特意过来跟我聊，据说上面对这次修复的要求很高，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我邹怀山出马，绝对不辱使命！” 邹老师说得快要气吞山河，就算刻意压低声音，还是被前排的魏小乔听得一清二楚。 魏小乔这下倒有些纳闷，听后面人说话的意思，像是修复的人选已经内定，那还叫一大帮人过来做什么？ “感谢大家不辞辛苦，从全国各地赶过来支持，让我们看到了瓷器修复的人才济济，这一次被推荐或者自荐承担秘色瓷修复工作的老师们，从明天开始，我们会统一安排面谈，名单已经在各位手中的资料里，上面有面谈具体时间，因为人数比较多，每个人限二十分钟，请各位提前做好准备，千万不要迟到。”台上主持人宣布道。 “小乔，你是上午11点。”欧阳于青从自己的资料中找到那张面谈时间表，提醒过魏小乔之后，又看了好半天，嘀咕道：“怎么又有他？” “谁啊？”魏小乔不解。 欧阳于青伸过手，指了指魏小乔名字后几行的一处推荐栏，上面赫然写着“李伯庸”三个字，而李伯庸推荐的人叫邹怀山，应该就是跟林无双坐在一块，那位“被李老打了好几个电话”的邹老师。 “这回过来的不少啊！”林无双又开了口。图播天下 “这批出土文物非常受重视，能被叫到这里的，至少都得有点技术，不过说实话，青瓷是所有瓷器中最难修的一种，秘色瓷更是难上加难，单靠技术可不行，必须有深厚艺术审美，”邹老师说到兴奋处，嗓门不免又大了点：“我不是吹嘘，在青瓷方面，李老研究多年，心得颇丰，我师从于他，自然从中受益匪浅，还是很有把握的。” 林无双倒挺会捧场：“邹老师技艺高超，否则李老也不会让我拜您为师，今天有机会过来长见识，我受益莫匪浅，如果您不嫌弃我没什么经验，我很愿意当您的助手。” “修复工作太辛苦，你们年轻女孩做不下来的，无双，你上次拿来给我看的那件瓷瓶，瞧得出是学过一点的，我相信，以你的资质还有艺术修养，只要稍经调教，再加上李老帮你运作，这一次陶艺设计大赛，你肯定能够崭露头角。”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心里颇不以为然，从来没有信手拈来的成功，任何事只能靠埋头苦练，魏小乔几岁上就跟着大人后面拉坯，一练就是好多年，她真不相信，还有稍经调教，就能一蹴而就的成功。 会议结束，魏小乔和大家一起回酒店，到了地方，她也没进房间，同欧阳于清一块坐到一楼大堂的休息区，两个人因陋就简，趴在茶几上，填写起了冰裂纹青瓷烧制技术复原的立项资料。 林无双走过来的时候，魏小乔和欧阳于青都太过专心，完全没有查觉，直到林无双笑着道：“你们好认真哦，现在还在工作。” 魏小乔抬头瞧向林无双，对她点了点头，随即看了一下手表，惊讶于时间过得飞快，居然已经是午夜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魏小乔对欧阳于青道。 欧阳玉清还埋头在电脑前，嘴里嘀咕：“你休息吧，我要再做一会，有几个数据得核对明白，否则后面会有问题。” 魏小乔站起身，她可得去睡了，昨晚被沈默亭气到快天亮才眯上眼，今天又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魏小乔收拾好东西，打算回房间，结果一转头，林无双居然还在那儿站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还不算太晚，”见魏小乔望过来，林无双对她发出了邀请：“我知道楼上有间咖啡馆，不如去喝杯咖啡，你的朋友也一起啊！” “谢谢，没时间！”欧阳于青头也不抬地道。 魏小乔心里好笑，千金大小姐的夜生活大概从12点开始，所以理所应当地以为，别人也是如此。 “就在那边坐吧！”魏小乔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对面的一组沙发 能感觉出来，林无双无事不登三宝殿，魏小乔只打算敷衍个十来分钟，然后回去睡觉。 林无双也还随和，跟着魏小乔走向另一边的沙发。 等坐下之后，林无双似乎并不急着开始，先是欣赏了一下大堂中央，如瀑布一般垂挂下来的水晶灯，这才道：“刚才拿到资料，看到参选名单里有魏小姐的名字，真的很让我佩服，好像你是这一次所有人里面，岁数最小的。” 魏小乔笑了笑：“过奖了！” “我本身学雕塑，因为前次的锦城之旅，让我对瓷器产生很大兴趣，以前是随便学着玩，不过我前几天正式拜了邹怀山先生为师，对了，严格来说，我现在是李伯庸老先生的徒孙，邹老师是他的入室弟子。”林无双看向魏小乔道。 “挺好的。”魏小乔淡淡地回道，刚才林无双和那位邹老师的话，她全听到了。 “我参加陶瓷设计大赛的作品，已经在设计当中。如果有机会，可否请魏小姐帮忙指点一下？”林无双又客气了一句，随即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我听说你已经辞去陶瓷设计大赛评委职务，我这样不算走后门吧！” “当然不算。”魏小乔回道，心里不免思忖，林无双这话，到底是不是在讽刺。 “我没有什么意思啦，是真的想请教，”似乎猜出了魏小乔在想什么，林无双又赶紧解释：“其实我一直希望当面跟你道歉，那次在博物馆，我说了些不太礼貌的话，后来证实，魏小姐的确受了冤枉，我父亲身涉其中，也挺无奈的，当时元青花的事情出来后，他一直劝严叔叔坦然面对问题，可严叔叔太过固执，根本听不进去。” 魏小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林无双居然是来道歉的，倒是令人惊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探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林无双继续看着魏小乔：“虽然我和严芷晴是朋友，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是来当说客，当然我也觉得，这样的纷争，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果不是之前跟林无双有过交手，此时听到这里，魏小乔一定会认为，这个女孩真心是因为过意不去，才跑来跟她解释一大堆。 然而现在看来，不可能有这么简单的事。 魏小乔这会儿困得很，只恨不得用牙签撑住眼皮了，却又很想听听，林无双后面到底要说些什么。 “好像从没女孩像你这么刚，跟严叔叔的官司，居然打到了现在，”林无双笑起来，似乎挺好奇地问：“你都不怕的吗？” 魏小乔摇摇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林无双似乎看不出魏小乔已经疲倦到极点，还在那顾自说着：“我爸爸一直关注这个官司，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就比如……严叔叔可能为了尽快平息事态，背后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听说你家有亲戚，这段时间惹上了麻烦？” 魏小乔直接愣住，这还是第一次，除了警察之外，有人把魏德平的事跟严炳德联系到了一块。 “我二叔也说了，是有人坑他，原来是严炳德，太阴了吧！”魏小乔索性做起了戏，满脸的惊诧，随之又是愤恨。 明显观察了一下魏小乔神色，林无双却又把话收了回去。“都是道听途说，你不要当真，你大概不知道，严叔叔有一些对头，总喜欢在背后传一些没影的事。” “原来不是他呀，那就算了！”魏小乔又摆了摆手，道：“冤有头，债有主，总能找出是谁在后面下的黑手。” “一定会查出来的，”林无双居然勉励起了魏小乔：“你不要气馁！” 魏小乔这时看向林无双：“我说，你爸交的什么朋友啊，多大岁数，还做这种不靠谱的事，当初肯承认元青花是假的，道个歉也就行了，你们以为我闲得，跟人打官司消遣？” “我爸也觉得无奈，他们是多年老友，本来我爸只为支持严叔叔做慈善，没想到后面掀起这么大风浪。”林无双貌似哭笑不得。 魏小乔叹了口气，这时候已经没了困意，谁让林无双有意无意地要跟她泄底呢，感觉聊这一下子，还是挺有意思的。 “希望你二叔能尽快洗刷清白，”林无双一脸真诚地看向魏小乔，随即眼睛闪了闪，问道：“对不起啊，我多嘴一问，似乎外面有传言，你们认识警方的人，所以多少得到一些袒护，就算你二叔那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全，警方与没对他采取进一步措施。” “太瞧得起我们，”魏小乔呵地一笑：“我们不过是做瓷器的平头百姓，哪来那么大的脸，能让警察多关照，这谣言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我二叔本来就被人下了套，说不定是那些下套的人手法不利索，破绽太多，才被警察识破了呢！” “识破？”林无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望了望头顶：“那些人得有多蠢啊，其实我真心欣赏魏小姐，感觉你从来都是充满自信，所以才会无所畏惧。” “多谢夸奖！”魏小乔面带微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林无双大晚上抓住她瞎聊，只为了跟她打探消息，而且打探的……还是警察的消息 “魏小姐和……李伯庸老先生，似乎也不太愉快。”林无双忽地又换了话题。 “看过网上那么东西吧，如果大家就事论事，发表各自看法，也无可厚非，不过李老先生……情绪有点过分激动了。”魏小乔说着，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讥讽。 林无双打量魏小乔半天，笑道：“我父亲挺敬重李老先生，觉得他博学多闻，治学严谨，称得上古玩界的大师，只是上了点岁数，观念难免有些老旧，表达方式也太过直率，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里，反正，别跟老人家计较啦！” 魏小乔摇了摇头：“学术争论无所谓，上升到攻击就没意思了，请他好自为之吧，反正我会继续奉陪！” 林无双似乎又被逗笑，随后话锋一转：“其实，李老的有些观点，我也不同意，比如，他对于御品轩的评价，不太合宜。” “他那叫没有证据，在胡说八道！”魏小乔立刻回了一句。 林无双又是大笑：“魏小姐，回头你遇见邹老师，千万别说李老的不是，他可是不要太崇拜李老先生了。” 这之后，林无双都是在闲聊，话题东一下，西一下。 魏小乔也不着急，一边应付，一边琢磨着林无双每一句话的背后，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 “对了，你二叔牵扯进的那件文物盗卖案，也不知道查到什么程度，魏小姐有没有消息？”林无双又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魏小乔摊了摊手：“你还真以为，警局是我家开的，我哪有本事打听到内部消息，反正……” 说到这里，魏小乔故意顿了一下。 “反正什么？”林无双紧盯着魏小乔追问。 魏小乔抬头，想了想道：“我二叔遇上这种麻烦，说白了也是他活该，感觉警方调查不结束，他就得关在里面，谁教他倒霉，反正……嫌犯不已经在抓了吗，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有人给抓到了？”林无双问得急促，笑得天真。 “谁知道呢，希望如此，那么大的案子，总不能一直没进展，我二叔有罪没罪，就看……这几天了，”申小芙特地送了林无双一个悬念，随后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我得去睡了！”追哟文学 等魏小乔抬脚进了不远处的电梯，隔着缓关上的门回头看，林无双还坐在沙发那儿，似乎低头在想着什么。 面谈在第二天正式开始，魏小乔一早就把自己带来的那件胭红地开光花鸟瓶送到位于考古所的工作组办公室，然后就跟着众人一起，在院子里耐心地等着叫号。 快到11点了，欧阳于青也过来了，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挤到了魏小乔跟前。 “不是说去发掘现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魏小乔笑着叹了口气：“要不是今天有事，我真想亲眼去看一看。” “要想的话，咱们再去一趟，”欧阳于青安慰道，随后坐到魏小乔旁边，见周围人都捧着资料，做低头苦读状，唯有魏小乔拿着手机在玩，不解地问：“你都不准备？” “准备了二十多年了，好不好？”魏小乔好笑地道：“再说了，又不是考大学，临阵磨枪有什么用啊！” 欧阳于青被逗乐，嘀咕道：“你还真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魏小乔拿手点点欧阳于青：“不许说我坏话！” “我是说，昨晚找你的那位林小姐，今天她居然跑到挖掘现场做直播，人家都在工作，她老是站在旁边问长问短，又摆Pose照相，最后带我们去现场的老师上来阻止，林小姐的助理还差点跟人吵起来，”欧阳于青直摇头：“现在的女孩都喜欢当网红吗，够闹腾的！” “好了，这么喜欢在背后议论女孩啊，回头找不着女朋友的。”魏小乔好笑。 “小乔，你那个男朋友，不太好相处吧？”欧阳于青突然关心起了魏小乔。 “你看出来了，我都被他烦死了！”魏小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是，欧阳于青颇有些同情地看着魏小乔，魏小乔很想笑，又使劲忍住。 有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叫了魏小乔的名字。 “不聊了，”魏小乔起身，将随身背包塞给欧阳于青，感叹道：“所以呢，我还得靠自己的事业，男人靠不住的！” “他……应该还好吧！”欧阳于青疑惑地道。 魏小乔到底笑了出来，朝着面谈的办公室走去。 进到里面，魏小乔其实也没被问什么，人家显然对她那件花鸟瓶的兴趣更大，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又敲敲打打，随口问了一下修复过程，便让魏小乔带着她的瓶子离开了。 等到了外面，魏小乔看看腕上手表，从进去到出来，也不过十来分钟，这下，她感觉大概没什么戏了。 欧阳于青迎了过来，问道：“面试怎么样？” “就那样吧，不行的话，打包袱回家呗！”魏小乔多少有些悻悻的， “我觉得你一定行呢！”欧阳于青马上鼓励一句，又将魏小乔刚才寄存在他那边的背包递了过来：“沈先生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好意思打开你的包，后来他又打给我，似乎很不高兴，让我告诉你，出来立刻回电话。” “别理他，那家伙一天到晚不高兴，可难侍候呢！”魏小乔满不在乎地道，却又忙接过包，在欧阳于青稍带些同情的目光中，拿出了手机。 怀里抱着花瓶，魏小乔拨出号码，等对方一接通，直接问道：“你那么闲，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不是跟你说过，早中晚必须报备，你当耳旁风？”对面的人倒抱怨起来。 “昨天我到的时候，又发定位，又打电话，还不够殷勤？”魏小乔说着话，不由想笑：“一早上也没见你打来，我到里头面谈，你倒拨个不停，专挑这时间呢！” “人家让你修吗？”对面问道。 “我怎么晓得，没说几句就让出来了，感觉不太被重视啊！”魏小乔叹了口气。 “那就回来，是他们有眼无珠！”沈默亭傲娇地道。 “邹老师，祝您好运啊！”院子里有人在道。 魏小乔看了过去，那位邹老师正带着一身的意气纷发，从她眼前走过，往里面而去。 魏小乔忽然想到一个人，问电话那边的沈默亭：“林无双……你认识吗？” “突然提她，是什么意思？”沈默亭反问。 “当然有意思，”魏小乔说着，往左右看了看，随后站起身：“先挂吧，等回酒店，我再跟你聊！” 关于林无双，魏小乔发现，有不少值得聊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 蝇营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天用完早餐，魏小乔便拖着行李箱走出酒店房间，他们原本只定三天行程，又延一天，不过遴选结果还是没出来，魏小乔也不想再等，打算跟着大家伙一块撤了。 其实昨晚就已经有人先行离开，实在是传出来的消息让人听着不痛快，都说人选在面谈前就已经定下，确定是业内权威李伯庸最得意的大弟子邹怀山，本来大家都抱着凭本事公平竞争的想法而来，结果发现是来陪太子读书，这下全被浇了一盆凉水。 魏小乔当然也遗憾，那么罕见的秘色瓷，却无法亲手复原它的光华，真是手痒难忍，如果技不如人，她就认了，可现在看来，有人是用手段拔到头筹，没法让人服气。 好在电梯下到一楼时，魏小乔接到魏小君电话，得知他们已经订好回国的航班，差不多明天就能到锦城，即将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到底将那丝遗憾和不服给压了下去。 步入大堂，魏小乔迎面看见，欧阳于青和博物馆一块过来的几位专家坐在休息区沙发上。 以为是自己迟到，人家急到进来等她，魏小疾步走到跟前，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早知道不在上面磨蹭了，让各位久等！” “没事儿，”沙发上的一位瞿老师朝魏小乔摆了摆手：“本来我们要上车了，结果馆长打来电话，他已经搭早机过来，说是先去办事，让我们在酒店等他，大概要跟咱们一块回去，小乔你先坐吧！” 魏小乔有些诧异，瞿老师顺口开了句玩笑：“出来的时候，我们劝他一块儿来看宝贝，他就是不肯，转头就改主意，老于有时候跟个小孩没两样！” 众人都笑，趁着于馆长不在又闲来无事，纷纷学瞿老师，拿着馆长吐槽。 倒是欧阳于青显得不太合群，此刻抱着他那电脑，看得全神贯注。 魏小乔瞧了欧阳于青好半天，打趣道：“知道你是博士了，别老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用功好不好，显得我们天天都在虚度光阴。” “我再核对一下资料，基本上就差不多了。”欧阳于青回了一句，眼睛还盯着屏幕。 魏小乔也没再打扰欧阳于青，转头拿出手机，决定给沈默亭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去了。 魏小乔现在有点小小的后悔，早知道不该跟沈默亭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好了，魏小乔发现，她这位刚认下的男朋友，事儿比以前更多。 魏小乔出来四天，电话一个接一个，除了前天中午那通，算是说了点正事，别的都在闲聊，更确切一点，根本就是在互怼，她不知道别人恋爱是怎么谈的，反正感觉自己找了这种口舌犀利的男朋友，跟找虐差不多。 “矍老师，你们也要回去？”有人走到他们这堆。 魏小乔抬头看了看，认出对方也是过来参加遴选的，似乎是姓汪，昨天正好排在她前头进去面谈，两人一进一出，还聊了几句。 “这次时间太紧，汪老师，下回咱们好好聊一聊。”瞿老师似乎跟对方挺熟，起身跟人家握了握手：“你也准备离开？” “留在这儿也没意思了，”那位汪老师耸了耸肩膀，又和众人打过招呼，随后坐到魏小乔对面，跟她聊起来：“好多年前，我去锦城办事，记得还是瞿老师带我到博物馆参观，当时正好在搞陶瓷大赛，我有机会提前看到参赛作品，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件《执手》，作品线条优美流畅，整个造型富于生活气息，又不失艺术感染力，我本来以为，作者应当有很丰富的人生阅历，结果瞿老师告诉我，这是出自一个小姑娘的手笔。” “小乔的几件获奖作品，这段时间又在锦城博物馆展出，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再看看。”瞿老师笑着发出邀请。 “那一定得去，好的艺术作品，必须能触动灵魂，我比小魏大了快二十岁，可做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没办法感动，”汪先生自嘲一句，随即感慨道：“话说到这次出土的秘色瓷，单就那一个个残片，就能让人感受到岁月沧桑，不知道复原之后，会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听到最后一句，魏小乔深以为然，心里到底可惜，这一次与秘色瓷失之交臂。 “对了，听说你们准备复原冰裂纹烧制技术？”汪老师又向瞿老师打听。 “你对面俩年轻人就负责这项目，”瞿老师拿手指了指魏小乔和还在忙碌的欧阳于青：“很佩服他们，有拼劲，有想法，更有朝气，难怪于馆长说，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年代了。” 汪老师打量魏小乔，问道：“我们学院对这个项目也有兴趣，要不让我们轧一脚？” 魏小乔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人家怎么问到自己头上了。 “魏副组长，汪老师是想跟咱们合作，他们大学在古瓷研究方面，可是出过不少轰动性成果的。”瞿老师在旁边乐呵呵地道。 魏小乔回过神，想到自己也算是小负责人了，当然得有负责的态度，略一思忖，魏小乔从身后背包取出名片，起身递过去：“我们也希望借助更多专业力量，让已经失传的中国传统瓷器烧制技术得以重现生机，非常感谢汪老师支持！”德德 这边两人交换过名片，欧阳于青忽然抬头，趁着汪老师跟瞿老师说话的工夫，头挨到魏小乔旁边，小声道：“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挺像于馆长在做报告，用的都是书面语。” 魏小乔瞪过去一眼，随后余光扫到，隔不远的另一处休息区，林无双和她那位师父邹怀山坐在那儿，旁边还有几位，正围在一块聊得热火朝天，不时可以听到邹怀山的哈哈大笑。 “邹怀山这回春风得意，”汪老师也朝那边瞧了瞧，很着些不屑地道：“昨晚人家已经在摆庆功宴了，听说酒喝到上头，邹怀山透了个底，考古所的所长当年得过他师父李伯庸帮忙，所以这回算是卖了一个面子。” “邹怀山此人，我略有些了解，手艺大概有一点，人品也还凑合，就是做事不踏实，喜欢走捷径，还有那张嘴……把不住门！”博物馆的一位老先生评价道。 “反正慈溪这地儿，我以后再也不来，真是灰了心，本来多好的事，给这帮人搅和了，”汪老师说着，又摇了摇头：“那么美的秘色瓷，千万别糟蹋在乌合之众手里，邹怀山的技艺不过尔尔，这回要求本汁本味地还原器型，或许邹怀山可以把东西拼起来，可要让他恢复秘色瓷本身的莹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说到这里，王先生又转头看向魏小乔：“听说李伯庸最近跟御品轩干上了，顺便把商业修复骂得一无是处，结果你给怼回去了？” 魏小乔被逗得一乐，半开玩笑地道：“是啊，不怼不行，我就觉得吧，李老先生是想破坏咱们瓷器界的团结！” “所长，哎哟，您太客气，怎么能让您亲自过来，小邹我受宠若惊！”邹怀山大嗓门冷不丁响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望过去，原来是考古所的所长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邹怀山小跑着迎了过去，后面还跟一帮人，里头自然少不了林无双。 “无趣！”汪老师摇头，干脆站起身，冲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实在受不了蝇营狗苟之事！” 汪老师看来是个耿介的，起身便离开，经过邹怀山旁边里，都懒得看他一眼。 邹怀山全部注意力都在所长身上，热情邀请人家到他们那边坐一坐。 魏小乔望了片刻，正打算收回目光，却发现一道视线投过来，魏小乔看了看对方，笑着点点头，算是跟林无双打了个招呼。 前晚和林无双午夜长谈的内容，魏小乔自然告诉了沈默亭，而沈默亭则回了她一个消息，警方的调查取得阶段性成果，一直隐藏幕后的S国籍主嫌，在慢慢地浮出水面，专案组已经联系我国驻S国大使馆，希望他们能给予协助。 也就是说，对于文物盗卖案的调查，这算跨出国门了。 “所长，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邹怀山又亮了一嗓子，魏小乔感觉，回音在整个大堂里直绕。 于是乎，前后左右，不少目光被邹怀山吸引了。 所长背对着魏小乔她们这边坐着，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所长，老哥，您这样，我不好回去跟李老先生交代的呀，大家这么多年交情，总不能为一点小事就断了吧！”邹怀山嚷得山响，回声嘹亮。 魏小乔跟着大家一块瞧过去，邹怀山死盯着所长，那神情跟方才截然两极。 “老汪怎么走了呢，”瞿老师嘀咕道：“感觉后面还有戏啊！” “都在等我呢？”于馆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大概也没注意到别处的动静，笑呵呵地看向大家。 众人转回头看看于馆长，马上站了起起，就连欧阳于青也抱着他的宝贝电脑抬了抬屁股。 “都坐，这几天辛苦大家，回去之后，放你们一天假！”于馆长说着，便坐到魏小乔旁边。 “您放假，我可享受不到福利！”魏小乔玩笑道。 于馆长不急着说话，笑眯眯地看了魏小乔片刻，随即跟逗小孩一样，拍了拍她后脑勺：“我就知道，没看错你这孩子，小乔出马，绝对马到功成！” “您拿我开玩笑，这回什么功都没成。”魏小乔回道，眼睛又往不远处看去。 原本围在邹怀山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面色复杂地走开了，只有林无双还坐着没动，淡然地看向此刻完全七情上面的邹怀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博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馆长早上过来的？”有人问道。 “前期你们工作都完成了，后头签协议，当然要我亲自出马！”于馆长愉快地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顶。 瞿老师一脸不解：“馆长来签什么协议，之前也没听您说过。” “李老先生对咱们秘色瓷的发掘十分关注，这才让我过来，就希望助所长您一臂之力，我要是这么回去，不好跟他交代吗！”邹怀山又嚷了一句。 “你们陪着邹老师聊一聊，我到那边坐坐。”所长站起身，嘱咐一起过来的工作人员一句，便在邹怀山明显带着不满的注视下，抬脚离开。 “如果试修顺利，最快月底前，考古所会将第一批秘色瓷残片送到咱们博物馆，”于馆长说着，笑着看了一眼魏小乔，又继续对大家道：“至于这次修复组的组长，咱们也不论资排辈，人家认可小乔，小乔就应该当仁不让，咱们一块把活儿干好，也算是替博物馆争光！” 魏小乔直接乐了：“馆长又在给我封官，帽子太多，您不怕把我给热坏……” 话说了一半，魏小乔突然怔住。 此时怔住的不仅是魏小乔，连同欧阳于青和其他几位，全呆呆地看向于馆长。 “一个个都傻了？”于馆长笑得开心，以至于干脆两手一拍。 大家伙终于反应过来，魏小乔甚至握起双拳，高兴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已经在庆祝了？”所长居然到了他们跟前，看着正一脸兴奋的魏小乔，本来稍有些绷紧的脸，终于松弛了一点。 “当然高兴，”于馆长拍了拍自己胸口：“我老于推荐小魏，敢拿半辈子名誉担保，你们那些残片交到她手上，回头给你的，绝对是惊喜！” “馆长，给我留点面子，压力很大的！”魏小乔哭笑不得地劝道。 所长找了个位子坐下，打趣道：“老于，我也没别的要求，回头送到您那儿的残片，不管能修成什么样，好歹一块不少，您给我送回来。” “这话说的，还防着我呢！”于馆长故作不满。 所长到底笑出来，转头看向魏小乔：“果然是后生可畏，你的功力不输你父亲，其实最初我们希望请到魏德山先生，打电话给于馆长，才知道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好，然后于馆长就提到你，按他的说法，你现在可是锦城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平时舍不得拿出来，这还算是给我面子！” “可不就是镇馆之宝吗！”于馆长笑着伸手拍拍所长肩膀，随即招呼大家重新落座。 “所长，不是说已经内定……那谁了吗？”瞿老师心直口快地问道。 “我没有内定任何人的权利，前天的面谈已经保存视频资料，绝不会存在任何作弊情况，昨晚到十一点，结果才出来，我立刻通知了于馆长，大家的目的，都想让几千年前的器物恢复生机，展示在世人面前。”所长坦荡地回道。 魏小乔握紧的拳头一直没松开，实在是激动坏了。 “这次修复秘色瓷是重要任务，我们要求非常高，所以你们稍等一会，会有人送一部分残片过来，小乔回去试修一下，让我们看看效果，怎么样？”所长看向魏小乔。 “绝对没问题！”于馆长性急地代魏小乔打起了保票：“修好之后，我亲自送过来。” 所长笑了笑，继续道：“记住，釉色和器型上不能失真，还有，修出来的器物必须做到气韵相通，这是关键，那天小乔带来的花鸟瓶，当时我用手敲了敲，听到那声脆响，我就知道了，小乔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您过奖了，我还有好多方面需要学习。”魏小乔忙谦虚道，可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酒店外的候车区，于馆长带着大家一块在那儿等博物馆的商务车，考古所送来的一盒残片被于馆长亲自捧着，瞿老师几个站在他旁边，全是小心翼翼的表情。 魏小乔拉着行李箱站在后面，此时心情已经平复，已经开始琢磨修复方案了。 “准备回去了？”有人站到了魏小乔身后。 魏小乔猛一抬头，看了一眼林无双，便下意识往她身后瞧了瞧。 “邹老师被气坏了，回房间破口大骂，”林无双说着，又笑起来：“我离开的时候，还听邹老师打电话给李老先生，抱怨他被人摆了一道。” “被谁？”魏小乔只觉得好笑。 “你以为是谁呢？”林无双看向魏小乔：“都知道你和李老先生之间的纠葛，所以，难道这不是你们之间的博弈，最后殃及了邹老师吗？” 魏小乔仰头望天，叹了一声后，道：“太高估我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靠手艺吃饭的，被人欺负了，唯一会做的，就是直接怼回去，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什么博弈，有这闲功夫，我还不如多找点活挣钱！” 林无双笑了笑，低头想了片刻，道：“难怪芷晴会是你手下败将，魏小乔，你有点过分聪明了！” 说完这一句，林无双朝魏小乔挥挥手，便转身走开，上了不远处一辆车。 瞧着林无双的背影，魏小乔琢磨着那句“过分聪明”，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而且还带了点，让人听到耳朵里很不舒服的嘲讽。奇书 一行人回到锦城，已经是晚上10点多，车子停在牌坊外，魏小乔独自拉着箱子往里面走，快到门口，远远看见有人靠在御品轩外面一根廊柱上。 “别告诉我，你只是偶尔出来散散步，然后顺便在我家门口休息一会。”魏小乔看向沈默亭，停住了脚步，心里窃喜，她也是有男友关心的人了。 “工作到这时候，才发现没吃饭，算算时间差不多，等你给我做。”沈默亭说着，走下了台阶。 “望远斋又不是没有厨房，你跑我家蹭饭，都蹭成习惯了？”魏小乔故意反问。 “不好麻烦牛奶奶她们，我好歹交了女朋友，这点福利都没有？”沈默亭理所当然地道。 “好，你说的都对！”魏小乔只得认输。 “感觉你情绪不错，我还以为灰溜溜地就回来了。”沈默君已经站到魏小乔跟前，拉过她的行李箱。 “我干嘛要灰溜溜，这次大获全胜，”魏小乔眼睛亮了起来：“告诉你哦，博物馆已经跟对方签了初步协议，我后天开始就得朝九晚五，去博物馆上班！” “这边不管了？”沈默亭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魏小乔看着沈默亭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作为男朋友，不是应该替我高兴吗？” “谁说我没替你高兴？”沈默亭上下打量了魏小乔片刻：“又不是念念，还需要我举高高，转圈圈？” “也行啊！”魏小乔挑衅了一句。 结果沈默亭放开行李箱，往魏小乔跟前走了一步，魏小乔以为他真要来抱自己，这下慌了，忙往后退了几步：“说着玩的！” “就这胆子？”沈默亭笑了出来。 “讨厌！”魏小乔睨过去一眼，便往台阶上走。 进了御品轩，魏小乔连箱子都来不及放，直接朝着餐厅走去。 “我说，你晚上不吃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魏小乔一踏进餐厅，便忙活开了。 “有时候会忘记，随便给我下一碗面，我后面还有事要做。”沈默亭坐到餐桌边。 “又熬夜，不要命啦！”魏小乔训了一句，她现在已经有了身为女朋友的自觉。 “不赚钱，人生多没意思！”沈默亭笑了起来。 “也对！”魏小乔回头瞧瞧沈默亭：“不过，拿命赚钱，更没意思！” 没一会，两碗面便做好，魏小乔将面端到桌上，和沈默亭对面坐着，吃了起来。 沈默亭大概也饿了，魏小乔刚挑起几根面，人家都已经吃完了。 “吃饱喝足，就回去吧！”魏小乔抬眼看了看他，没打算把自己的面，让给直盯过来的沈默亭。 “严炳德今天下午因为涉嫌文物盗卖、走么，被S国警方传唤，”沈默亭看了看手表：“诗雨昨天回国，她将作为盛世地产总裁，配合警方调查。” “效率这么高？”魏小乔问道，也就一两天时间，事情进展称得上神速。 “两国警方已经达成合作意向，将联手打击文物走私犯罪，根据这边抓到的嫌犯交代，他们的走私活动已经持续多年，并且确定流向是S国。”沈默亭拿过一张面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忽地问了一句：“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魏小乔回道：“明天晚一点，你不用过去，让牛家保跑一趟就行了。” “为什么我不能过去。”沈默亭似乎不高兴了。 魏小乔瞧向沈默亭，眼睛眨了眨：“我是怕耽误你工作，你愿意去就去呗，就是到时候，你别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开什么玩笑！”沈默亭嗤笑一声：“沈先生原本后天出发，不过听说你爸妈快回来了，他决定推迟两天，说想跟他们见一面。” 魏小乔愣了一下，嘴巴比脑子转得快，这时已经问了出来：“不会吧，这么快就见家长？” “想多了，只是单纯见个面。”沈默亭直接回了一句。 “哦，街坊认识一下！”魏小乔随口回道，随即斜沈默亭一眼。 沈默亭突然伸手，隔着餐桌，拍了拍魏小乔的头：”我不是跟你说过，给我几年时间适应，现在谈婚论嫁，有点太早了！” 魏小乔嘟了嘟嘴，沈默亭就差说他是恐婚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怀疑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虽然魏小乔推迟了一天才回锦城，还好没错过开庭，此刻，她坐在庭审室，看着明明到了法庭辩论阶段，严炳德那方的律师却完全不说话，便知道了，最终结果不会出人意外。 审判长宣布庭审结束，择期宣判之后，魏小乔跟着众人走出庭审室，也不急着离开，在走廊上耐心等着。 没一会，赵律师出来，魏小乔立刻上前，主动朝赵律师伸出手：“赵律师，这段时间，多谢您费心！” “魏小姐不用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这个官司……说实话，也没多大难度，”赵律师笑着跟魏小乔握了握手，随即又道：“沈先生一直很关心这件事，刚才开庭前，还给我打来电话，给我丢了一句，这官司只许赢，不能输！” 魏小乔有些失笑，严炳德输了官司，最高兴的未必是她魏小乔，肯定非沈义达莫属。 “本来我还以为，他们真能拿来什么有力的新证据，结果雷声大，雨点小。”赵律师说到这儿，却突然停住，目光落到了庭审室那边。 魏小乔顺着赵律师视线望了过去，原来是严炳德的律师从里面出来，脸上还笑盈盈，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他们赢了官司。 “把他叫过来聊聊？”赵律师提议道。 魏小乔点了点头，而那位律师，也已经看向他们。 赵律师显然跟对方挺熟，伸手招了招，那律师也就大大方方朝他们走过来。 “老弟，本来以为咱俩得唇枪舌剑一番，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害得我昨晚担心到失眠。”赵律师半真半假地打趣道。 “赵律师开玩笑，哪有案子能让您这位大律师睡不着觉，”对方律师赶紧回道，又朝魏小乔笑了笑，随后一摊手：“这官司早就没有打下去的意思，今天也就走个流程，说实话，拖到现在，我也烦够了！” 赵律师好笑地拿手点了点对方：“你们这么办事，一来对不住客户，二有点藐视法庭啊，不怕审判长听到，回头申斥你，对了，不是说有新证据吗，也没见你们拿出来。” “新证据当然递上去了，总得应个景，不过无关痛痒，审判长根本没有采信，我也就没费那唇舌了。”对方回得倒很坦白。 “你们明显是故意拖延，到底打什么主意？”赵律师很有兴致地打听道。 “这得问严先生自己，我可不能乱说，不过他现在也没工夫理这边的事儿，赵律师看到新闻了吧，严先生在S国被警方请去喝咖啡，不少人分析，他这回大概率挑不掉了，极有可能被起诉，话说他还真让我吃了一惊，盗卖还有走私文物，在咱们这儿，严重的可以打头，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啊！”对方说到这里，直接乐了起来。 “这位严先生玩得是挺大。”赵律师显然非常赞同。 “跟您透个信儿，听说前几天沈氏已经在锦城找律师，只等咱们这次庭审结果出来，马上起诉严先生挪用公司财产以及职务侵占，反正吧，他现在两头都是官司。” 赵律师直接笑出来，挑了挑眉毛，道：“不才，找的正是在下。” 愣了片刻，对方律师立马一脸羡慕：“大律师就是不缺生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赵律师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这回又胜一局，不过赢得没多大意思，有机会，咱们真刀实枪地来一场。” “回头我去问问那边，严先生还要不要辩护律师。”对方朝赵律师一挤眼睛，笑着转身走了。 赵律师看着人家背影直乐，随后他有电话过来，似乎有急事找，和魏小乔道了别，赵律师也匆匆离开。 人都走了，魏小乔却还在原地站着，心里琢磨，严炳德果然是故意拖延，看来他的确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窟窿给补上，避免股东紧盯着那些转到慈善基金会的钱，再查到他背后的非法交易。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魏小乔看看手表，才十点多钟，之前沈默亭送她过来，预计庭审11点左右能结束，说好到时候来接，不过今天太过顺利，居然时间提前这么多。 想到这里，魏小乔拿起手机编起信息，准备告诉沈默亭不用来接，自己可以回去。 今天一早，魏小乔亲自去接魏德平回家，赵警官就说了，该抓的都已经被抓，理论上讲，那些缠绕着魏小乔的危险因素已经消失，不过沈默亭似乎并不放心。夭夭文学网 魏小乔越来越发现有男朋友的好处，不过，到底独立自主惯了，这会儿魏小乔也没犹豫，将编好的信息发了出去。 法院大门外，一辆车停在路边，魏小乔走出来时，不免觉得这车眼熟，随便瞅了瞅，便瞧见林无双从司机打开的车门里钻了出来。 之前在庭审室，魏小乔就已经看到坐在另一边的林无双，令她不解的是，林无双居然是独自过来的，而且好像被告那头，今天也只到了一个林无双。 对于这几天跟林无双频繁见面，魏小乔觉得实在没趣，不过到底还是冲着人家点了点头。 “原本应该是我陪着芷晴来听审，不过一早天没亮，她接到电话，严叔叔被发现服药自杀，严家让她尽快赶回去，芷晴已经坐最快的班机走了，所以我一个人过来，然后在这儿，等了你有一会。”林无双说着话，走到魏小乔跟前，似乎已经熟到不用招呼，便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 魏小乔眉头已经蹙起来，猛地听到严炳德自杀的消息，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严叔叔在我心目里，一直是一个老实平庸，又缺乏决断的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和文物倒卖、还有走私沾上什么关系，”林无双此时表情有些无奈：“这两天，我们都震惊了！” 魏小乔自然也震惊，才刚听说严炳德被传唤，今天突然间又传他自杀，让人实在无语。 “严家暂时封锁了消息，可到底瞒不了多久，所以，”林无双看着魏小乔道：“我想，应该跟你说一下。” “为什么要跟我说？”魏小乔声音一冷，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挑衅，难道林无双在暗示，是她魏小乔逼死了严炳德，真是够荒谬的！ 林无双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今天凌晨，有人出来晨跑，看见地上躺着人，还一动不动，被吓了一跳，立刻打电话报警，然后查到了严叔叔身上的证件。我们都明白，他身体出现状况，又面临如此大的压力，肯定非常煎熬，可谁都没有想到，严叔叔会选择轻生。” 出于人道关怀，魏小乔到底问了一句：“人现在怎么样？” “已经进ICU，还在抢救当中，情况……不太乐观，芷晴得知消息，整个人都懵住了，我送她上飞机的时候，最后是靠空乘下来，才把她扶上舷梯。” 魏小乔朝远处望了望，某种程度上，她能体会严芷晴的心情，只是严炳德的做法，又挺让人无法理解。 “我相信，魏小姐应该对内情有所了解，比如严叔叔为什么突然被唤去警察局，然后就成了刑事嫌犯。”林无双突然来了一句，明显又带了指责意味。 魏小乔抬眼看向林无双，脑子一闪，意识到，林无双多半又想来套自己的话。 林无双面带微笑，眼睛却盯紧了魏小乔：“刚才我坐在旁听席，上面到底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控制不住地想，难道是那天我跟你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话，才令严叔叔莫名其妙地变成调查的对象？” 魏小乔忍住心中浮起的不悦，反问：“林小姐，你到底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我觉得挺好奇。” 两人目光此时交织到一起，没有人打算先挪开。 到后来，林无双嗤笑了一声：“算了，我想魏小姐也不会跟我说实话，或者话说得太多，连我自己，不久也会变成了被怀疑对象。” 魏小乔：“……” “谁都无法想象，严叔叔那样循规蹈矩的人，会铤而走险，文物盗卖、走私……这种指控不但荒唐，而且滑稽，”林无双抱起双臂，做出深思状，片刻之后，道：“而且他被警方传唤，恰巧是在我出于好奇，向魏小姐打听了几句文物盗卖案后的不久，对了，这次的调查，是锦城警方与S国警方共同进行，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发现了，林小姐是一位怀疑论者，开始的时候，认为警局是我家开的，现在又质疑警方胡乱抓人，我建议，你直接找警察求证，比较直接……也更有效率。”魏小乔终于开了口，语气带着讥讽。 不远处响起车喇叭的声音，魏小乔转头看去，居然是沈默亭开着马恒的车过来了。 “沈二公子……好久没见他了，”林无双哼笑一声，眼盯着车那边，问了一句：“感觉两位恋爱挺甜蜜？” 魏小乔瞧了一眼林无双，对方和自己不是可以诉说私事的关系，尤其是在这么令人不愉快的气氛中。 “芷晴有点可怜！”林无双长叹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已经感觉出来，就算林无双此时表情十分克制，其实已经恼上心头，想找点什么话题来刺激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匠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林无双似乎在等魏小乔回应，结果魏小乔完全不理，林无双明显斟酌了一下，又顾自继续：“除了过世的芷仪，以前任何女孩都接近不了沈默亭，那样的翩翩佳公子，可望而不可及，才会把芷晴迷得神魂颠倒，本来芷晴以为，机会总该轮到她，没想到又出现了魏小乔，可沈默亭跟你在一块后，事业不顺，父亲又出了事，有没有考虑过，你们属于不同阶层，真的能长久吗？” “林小姐，我们不熟，应该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对于你，我无意深入了解，同样我也没兴趣分享我的恋情，还有，别拿我男朋友被觊觎的事说嘴，有人一厢情愿，强求而不得，那是她自己问题，至于你所说的阶层，大清国早就亡了！”魏小乔终于不耐烦和林无双继续搞这些有的没的，回得干脆利落。 说完，魏小乔转身就走，懒得管身后的林无双，这时候会是什么样表情。 “来这么快？”魏小乔坐进车里问道。 “接到信息前就出来了，”沈默亭说着，朝车外看了看，问：“跟她聊什么？” “这位林无双小姐疑心病太重，不断暗示严炳德被传唤，是我在背后做了手脚，然后被我怼了，又打算把严芷晴提溜出来，找我不痛快，你们这个圈子里的女孩都这么自以为是，还自认聪明吗？”魏小乔不悦地道。 “我跟她不是一个圈子的，还有，你不需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沈默亭随口回道。 林无双的车，没一会从他们旁边开了出去，魏小乔观望片刻，看向沈默亭：“严炳德自杀的事，你听说了吧？” 沈默亭点了点头，眼望着前方，倒反问魏小乔：“知道严炳德自杀的地点在哪儿？” “这还有讲究？”魏小乔呵地一笑。 “在吴青山私人艺术馆外面的草坪上，被发现时，人已经奄奄一息，”沈默亭想了想，道：“作为艺术馆的馆长，林维忠已经被警方叫去调查。” 魏小乔一下子恍然大悟：“严炳德非挑那地方自杀，他跟林维忠关系好到不行哎，何至于给人添这个堵，我现在明白了，林无双想跟我打探的，是他爸爸有没有被扯进案子里！” “很有意思吧，”沈默亭也不急着开车，双手背到后面，搭住后脑勺，道：“上次你告诉我，林无双对你旁敲侧击，想打听文物盗卖案，我跟郑组长他们分析过，觉得这可能意味着，中间多少涉及到了林维忠，而这一次严炳德又把自杀地点选在艺术馆外头，越发现出蹊跷。” “看来林无双猜对了，还真跟我有关，”魏小乔不由笑出来：“暗中调查严炳德的事，之前应该一点风声都没露出去，结果林无双还专找这事来问我……如果是跟她没关系，也用不着操这个心！” “感觉你逻辑分析能力不错，”沈默亭伸出手，又在魏小乔头顶拍了一下，半开玩笑地道：“这么聪明，要不要开个侦探社，就在御品轩里摆张桌子，多挣一点是一点。” 魏小乔将头躲到一边：“没错，林无双也说我‘过分聪明’，虽然是在骂我，我反话正听！” “我还说过你笨，你也反话正听？”沈默亭故意问。 魏小乔打量沈默亭，突然想起林无双刚才那些话，便问了出来：“不是一个圈子的，林无双对你还挺了解啊，都知道你除了你大嫂，不爱搭理别的女孩。” “我比较洁身自好。”沈默亭说着，发动了汽车。 “吹吧！”魏小乔笑了起来：“我现在对你大嫂不要太感兴趣了！” 沈默亭明显眉头皱了一下，好一会后，才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只觉得严芷仪是很神秘的存在，总是听到人不停地提起她，而且似乎都知道，她是你唯一愿意接近的女孩，”魏小乔侧过头，故意瞧着沈默亭：“难道是……严芷仪满足了你对女性最初的梦想？” “别胡说，她只是我大嫂！”沈默亭抛过来一句，将头往左边车窗外看了看，似乎有些不耐烦。 魏小乔也没继续，随口问道：“你真打算，晚上跟我去接机？” “定下来的事，还要反复问？”沈默亭开着车问道。 “我还是觉得……”魏小乔伸头看着沈默亭，“扑哧”笑了出来：“要不，你给我爸妈一点思想准备的时间？” “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吧？”沈默亭斜了魏小乔一眼。 “够倔的，”魏小乔被逗得直笑，又坐回去，调侃道：“想去就去呗，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保持一点神秘感，沈总最适合这个调性。” “闭嘴！”沈默亭到底笑了出来。芦竹林 回到瓷器街，魏小乔刚从沈默亭车里下来，便瞧见御品轩的台阶上，魏德平搬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 “二叔，不是刚回来吗，不好好歇着，搁这儿当门神？”魏小乔打趣地问。 “你这就不懂了，”瞧见魏小乔过来，魏德平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这几天受了多大委屈，得让街坊们知道，我可是守法公民，啥坏事也没干过，我从一起头就清清白白！” “回去吧，大家伙都忙着，谁有闲工夫听你演讲，”魏小乔揶揄魏德平：“等过几天，等派出所的锦旗送到，你掌着旗子坐在这儿，都可以说书了解！” 魏德平嘿嘿一笑，这时朝着已经下车的沈默亭招了招手，搭讪道：“沈总，送我们家小乔回来啊？” 沈默亭又变回了那副矜持模样，冲着魏德平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御品轩。 看着沈默亭回去了，魏小乔转身进了店堂，魏德平也跟过来，道：“沈总人瞧着还不错，就是太闷了一点，少了马恒那点机灵，我还挺担心，你以后跟他一块，会不会被急到哪儿！” “我乐意，怎么了，二叔还打算拆散我们？”魏小乔直接白了魏德平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 “我怎么给忘了，咱小乔护短，知道了，回头再不说沈总一句不顺耳的话。”魏德平赶忙哄起了魏小乔。 魏小乔眼光一扫，注意到，正对着门的柜台上搁了一只盒子，随口问道：“那是什么呀！” “我一朋友刚送来，要不要看看？”魏德平故作神秘地道，抬脚上前，替魏小乔打开了盒盖。 魏小乔上前看了看，盒子里放着一件青色镶花瓷盘，就算魏小乔见多识广，也头一回看到如此别致的物件。 椭圆形的瓷盘上，浮着一簇簇盛放中的荷花，花瓣与荷叶凹凸有致，层次分明，如此高高落落，瓷盘为塘，花叶为景，满是意境。 魏小乔看得入了神，只觉得匠心独具，唯一可惜的是，有几处花瓣和叶子出现了缺损。 “跟我一块做生意的老李，他儿子打小喜欢捣鼓这些，自个儿摸索着做出来的，”魏德平指了指瓷盘上几处残损的地方：“前段时间，老李跟儿子吵起来，一不小心，差点把这东西给碎了，后头儿子被气到离家出走，这回好不容易自己回来，老李想讨好小李，一早找过来，说是请我侄女给帮帮忙。” 魏小乔还在研究这瓷盘，看得出来，虽然整体造型优美，不过某些细节处理上还是不过关，即便如此，也不能否定，这件瓷盘的作者，在创作上极具灵性。 魏德平瞧着魏小乔，笑道：“我知道，你一般只修旧东西，现在又忙，没工夫管这种小事，不过，小李也不容易，打小腿脚不好，初中毕业就回了家，成天困在家里瓷器坊，唯一爱好就是做这些东西，也没人有功夫教他，自己给学出来了，不过他爸挺瞧不上的，觉得还不如安心做几个碗碟，还能卖几个钱。” “修就修吧，你非得搞个苦情戏出来，”魏小乔睨了魏德平一眼：“我收费的事，你跟人说了？” “钱不是问题，”魏德平忙道：“老李就想跟儿子卖个好，那父子俩也是相依为命，都不容易，我瞧着他们，就跟看到我跟小宝将来一样。” “为什么吵到要离家出走？”魏小乔用手摸着挂盘上的残面，随口问道。 “老李想把家里的店给盘了，为儿子买房娶媳妇，小李不乐意，说他以后只守着店，不浪费钱结婚，一来二去，父子俩都说急了，小李平常挺懂事，也是头回跑出去，”魏德平说到这里，颇有些同病相怜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也不难修，过一个星期，让他们来拿吧！”魏小乔说着，便往后院走去。 “我就知道，咱们小乔心眼好着呢，这得多少钱？”魏德平一乐，抱着瓷盘跟在了后面。 “不用给钱，看在二叔的面上！”魏小乔回了句。 “哎哟，我侄女太给我面儿了！”魏德平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魏小乔一脸好笑，这时已经站到后院，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跟过来的魏德平道：“跟你说件事儿，我爸妈晚上就回来了，我爸倒没什么，我妈可不一定待见二叔，你就低调一点，必要时，在我妈跟前装低声下气，回头你要是把我爸妈又给气着了，我也只能翻脸不认人。” “听小乔的，”魏德平一个劲点头：“回头我跟你一块儿接大哥大嫂？” “在家陪小宝吧，以后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忙一点，回头我爸要是去医院什么的，就拜托二叔了，记住，少说多做，大家和和气气！”魏小乔叮嘱到这里，接过盘子，便往自己工作室走去。 “咱是一家人，啥事都好说！”魏德平笑着在院子里回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脱贫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离开近一年之后，老魏两口子终于又回到御品轩。 西厢房里，魏小乔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意外地瞧见，本该回房休息的魏母，此刻却坐在她和魏小君房间的沙发上，正跟靠在门边的魏小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魏德平也好意思赖在咱家，我一瞧见他，就想到当初他跟李月兰冲到你爸病房，鬼吼鬼吼要分拆迁款的德性，跟强盗土匪没什么两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还好意思‘大嫂长、大嫂短’，我没立刻把他赶出去，算是客气了！”魏母气哼哼地道。 “妈，当初小乔要收留二叔和小宝，您和爸不也没说什么吗，这会儿倒气上了。”魏小君笑着劝道。 “妈那是菩萨心肠，心疼小宝，跟二叔没关系，”魏小乔搭了一句，笑着坐到床边，用毛巾擦着湿发，道：“别说，刚才妈眼一瞪，二叔差点吓得蹦起来，您这下马威给得漂亮！” “光会说好话，以为我不清楚，你现在偏到魏德平那边去了，”魏母起身，走到魏小乔跟前，夺过毛巾，替她擦起头发：“我还不是心疼你们姐妹，这都多大的人了，还得挤在一个屋里！” “没事，是我亲姐，她不嫌我的。”魏小乔呵呵笑道，随后只觉头皮一疼，立马求饶：“妈，手轻一点，疼死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魏母恨恨地将毛巾扔到魏小乔脸上，嘟囔道：“跟你爸一个毛病，但凡瞧着人哪处可怜，心马上就软了，你会当老好人，可不委屈了自己！” “没那么严重，”魏小君笑道：“不过是跟小乔挤挤，就跟小时候一样，挺好的！” “姐妹俩倒是齐心，我现在拿你们没法儿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事儿，你两个合伙瞒着我们。”魏母抱怨一句，又抢过毛巾，朝浴室走去。 魏小乔不免与魏小君对视一眼，随后都看向浴室。 没一会，魏母从里头出来，手里拿了吹风，把魏小乔扯到有插座的地方，替她吹起了头发。 等摸着魏小乔头发干了，魏母关了吹风，才问道：“你爸刚才告诉我，回来的路上给他开车的小伙子，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魏小君先笑了起来：“我说呢，妈您大晚上不睡，跑过来跟我讲半天，矛头对的是小乔啊！” “这事还是马恒在车上揭出来的，他都知道了，小君你还能一点都不晓得？你们姐妹可不是同声同气！”魏母斜了魏小君一眼。 “妈，是我不对，其实我也只是隐隐绰绰知道一点，完全没想到他们发展得这么快，都肯带来见你们了，不过，大家都是街坊，早晚也得抬头不见低头见，”魏小君忍不住笑起来，看向魏小乔：“瞧吧，被你连累得，妈都怪上我了。” 魏小乔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直接爬上床，侧躺在那儿，用手搭着脑袋，道：“妈，这事以后再说，您还是回去倒时差吧，别忘了吃两片褪黑素，能睡得好一点！” “我能睡得着？”魏母走到床边坐了，一伸手，在魏小乔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今儿在机场，你是故意看我笑话吧，瞧着妈把他当成司机，也不提醒我。” 故意装作被打疼了，魏小乔拧住眉头，却到底没憋住，扑哧笑了出来，随后一脸委屈地道：“我推着爸的轮椅在后面，哪想到前头还有这一出啊，我真冤枉！” “那你呢，就乐得妈出丑？”魏母又对向魏小君。 “哪有什么出丑，我当时不是劝您，别麻烦人家吗，是您不肯听我的。”魏小君解释一句，随后也转过头偷笑。 几个小时之前，沈默亭同牛家保各开一辆车，魏小乔坐在沈默亭车上压阵，三个人一块去机场接人。 牛家保从小是魏家老俩口看着长大的，等飞机落地，瞧见二老出来，他自然亲热得很，完全不保存实力的讨好卖萌，倒是沈默亭，搞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在外人面前抹不开面子，只默默站在一边，完全放弃自我展示。 感觉马恒和牛家保合计好了要作怪，故意不介绍沈默亭，结果到了机场外，魏母乔瞧着沈默亭把马恒的车开过来，又主动下车，把行李一件件地放进后备箱，便断定他是司机，不免责怪了一下沈默亭，说他行李摆得不周正，结果沈默亭二话不说，将已经放进去的行李搬出来，又重来一回。 老魏一见到魏小乔，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女儿身上，坐在轮椅里，便用他那多少还有些不利索的口齿跟魏小乔问长问短，魏小乔只顾着陪老魏说话，自然忽略了其他。顶点 再然后，马恒陪着老魏坐进他的车，沈默亭像模像样地继续当司机，女士们上了牛家保的车，直到看着沈默亭把车开出去了，牛家保才挤眉弄眼地跟魏母和魏小君介绍，那位“司机”是他老板兼……魏小乔的男朋友。 “那小伙子听着口音不像咱们这儿的，人老不老实啊，有没有恶习，尤其是女人方面的，家境怎么样，有几个兄弟姐妹，做什么工作，在锦城有房有车吗，还有他家里人你见过没，对你评价怎么样？”魏母发出了丈母娘一款的灵魂拷问。 “沈默亭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爸以前是做生意的，现在……不做了，然后沈默亭有一个哥哥，前几年因为车祸，夫妻俩双双过世，留下一个孩子，由他来抚养，”魏小乔说到这里，忍不住开起玩笑：“他是当包工头的，开了家小店，租着牛家的前院，至于车……就是牛家保今天开的那辆，还是二手的。” “这条件得多差呀！”魏母立刻皱紧眉头：“没钱就算了，还养着个小孩，想过没有，要是这事成了，你以后结婚，刚进门就得给人做后妈。” “妈，您说法有点不对啊，那是侄子，跟后妈沾不上边，”魏小君在旁边笑着纠正：“马恒对沈默亭挺欣赏，单就他愿意把侄子带在身边，我觉得沈默亭应该挺看重亲情，对了，上次我好像在马恒的视频连线里看到了那孩子，跟小宝玩得特别熟，小小的，挺可爱！” “不成，不成，负担也太重了，我女儿为什么要过得这么累！”魏母直摇手，脸上一百个不乐意。 魏小乔并没把魏母的话放在心里，反倒觉得有趣，还在那继续道：“他爸对我挺不错的，就是沈默亭的舅舅还有姨妈，感觉特别瞧不上我。” “谁敢瞧不上我女儿！”魏母立刻怒了，大声嚷道：“这事不成！我家那么好的姑娘，当然要配更好的，这个沈……叫什么亭的小子，我对他印象不好，小乔，你得听妈的，终身大事不能轻率，你要多考虑。” 见魏母真的急了，魏小乔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得有点过，忙解释道：“我逗您玩的，他条件不错的，对我也挺好，我要求不高，这样凑合也成！” “包工头……这条件还不错？你那什么眼光！”魏母很是不满，明显琢磨了好一会，道：“前头我陪你爸在外国治病，实在没法顾你这一摊，如今回来了，我得替女儿长长眼，可不能瞧着你糊里糊涂挑了个不合适的。” “哎哟，妈，我发现您跟沈默亭那位姨妈有得一拼，莫太太才见我第一面，就认定我配不上她宝贝侄子，非要给沈默亭塞个富家千金。”魏小乔不由想到莫太太不停吃瘪，又不肯放弃的样子，不免乐了出来。 “后来呢？”魏小君好奇地问。 “后来啊……沈默亭投奔我了呗！”魏小乔得意地道。 “气死我了，我女儿差到哪儿了，沈……什么亭不就那样吗，话不会讲，连笑都不会，”魏母怒火中烧：“他家到底有钱还是有势啊，居然拿鼻孔看人，回头你跟他姨妈说，我还看不上沈……” 话说到这里，魏母顿住，显然就是记不住人家名字。 “叫沈默亭，”魏小乔提醒一句，随即道：“对了，沈默亭他爸诚心诚意想跟您和我爸见一见，而且还为此改了回国的行程，要不给个面子？” “就他那经济条件，好意思谈什么结婚，不见！费这神干啥？”魏母想都不想，便回绝了。 魏小君一脸好笑，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 “妈，我可就看上他了，这回死活得抓到手里，关于经济条件，虽然这家伙现在口袋被掏空了，不过他当包工头还挺能赚，单单修咱们御品轩，他就能拿走400万，当然，以后我会给您把钱要回来，”魏小乔笑呵呵地道：“按他这样的挣钱法，用不着多久，可就脱贫致富了！” 魏母瞧着魏小乔，越发地不高兴：“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包工头有什么文化，你好歹是大学生，你跟他能谈到一块？不行，就是不行！” “妈，您和爸刚才到家，不是也夸咱们御品轩变得不认识了吗，这都是小乔男朋友的功劳，对了，当初我给你们看的御品轩效果图，听说是沈默亭亲自画的，人家可是响当当的建筑设计师，有牌照的，别听小乔逗您，哪来什么包工头！”魏小君笑着解释。 “是他……”魏母看来有些吃惊。 魏小乔在床上翻了个身，这回倒认真起来：“妈，我挑男朋友，可挑剔着呢，就想找个心眼好，有责任感的，沈默亭这人吧，缺点不要太多，有时候瞧着他，我也挺讨厌，不过，就凭沈默亭那两点长处，我也就认了！” “你可别委屈自己呀！”魏母又心疼起魏小乔。 “小乔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魏小君啼笑皆非地道。 第一百七十章 操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母叹一口气，这会儿瞧瞧魏小君：“你倒是会替你妹说话，可你跟马恒的事儿，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么多年了，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我们都瞧得出来，以前的事早都过去，你就不能放下，赶紧结婚生个孩子，让你爸高兴高兴？” “妈……”魏小君原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这都几点了，您盘问到现在，不累呀！”魏小乔瞅到魏小君表情，翻身从床上爬起，从后面抱住魏母，撒着娇道：“我困死啦，母后娘娘，请速速回宫！” 拿手在魏小乔头上拍了一下，魏母到底起身，想了想，又说一句：“我就生两个女儿，都当是心头肉，虽然恨不得把你们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我们老了，也陪不了孩子们多久，总想看着你们有好归宿，身边的人知冷知热。” “妈，您不用担心，我跟姐要是都嫁不出去，回头姐妹俩白头到老，绝对知冷知热！”魏小乔调侃。 “非得气我？”魏母瞪了瞪魏小乔，又看向魏小君：“马恒到美国接咱们的时候，你爸特意让我把你带开，他单独跟马恒谈了谈，虽说老爷子的病现在算是好了一点，可他心里也明白，时间没那么多了，” 说到这里，魏母到底哽咽了一下，叹道：“生老病死，哪里由得了人，你爸其实也看开了，他跟我说过，这辈子也算没白活，真要走了，留不下遗憾，可他好想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姐妹出嫁，要是瞧得见外孙，你爸就更舒心了！” 魏小乔原本还想打趣，可此时瞧着魏母，却说不出话了。 魏母到底出了西厢房，魏小君也进浴室洗澡去了，魏小乔躺在床上，一直在琢磨魏母刚才的那一番话。 “还没有睡呢？”魏小君穿着睡衣出来，走到床边坐下。 魏小乔“嗯”了一声，侧过身，看向魏小君：“爸……是知道什么了吗？” 魏小君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怅然。 “没事，马恒跟我都在找朋友帮忙，说不定咱爸走运，遇到一位好医生，怪我当初太迷信外国的医疗技术，其实咱们这儿也挺好的。”魏小乔倒安慰起了姐姐。 “小乔，对不起，我吓到你，”魏小君竟道起了歉：“回来之前，马恒告诉我，你现在麻烦缠身，可接到我的电话，以为出了大事，当时都急哭了。” 魏小乔笑了笑，急哭这事，指不定是沈默亭透给马恒的。 “我这个当姐的，只会逞能，却没帮上什么忙。”魏小君自嘲地道。 “说什么呢！”魏小乔伸出手，拍了拍魏小君后背：“姐，其实我挺感激你，这段时间，你放下事业，跟到美国照顾爸妈，刚才在机场看到爸时，他精神状态好到出乎我意料，人也胖了不少，还有说有笑，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功劳。” “现在做什么，都已经不够了，临出院的时候，医生建议我，减少创伤性治疗，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最重要的是，是提高爸的生活质量。”魏小君低头想了片刻，躺到魏小乔旁边。 “好，”魏小乔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道：“那我们就尽量让爸开开心心的。” 姐妹俩各自躺在床上，几分钟之后，魏小君问道：“你和沈默亭……定下了？” “差不多吧，”魏小乔颇有些抱怨地道：“还是我先提出来的，感觉就像我在追他一样。” 魏小君笑了出来：“他很喜欢你的。” 魏小乔：“……” “喜不喜欢一个人，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魏小君道：“之前在机场，虽然一群人里头，就沈默亭话最少，看上有些孤僻，可有好几次，我都瞧见他在默默注视你，那叫什么感觉呢……” 停了一会之后，魏小君笑道：“应该是依赖吧，茫茫人海中，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不再孤独。” “是吗？”魏小乔突然想跟魏小君聊一聊沈默亭：“刚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这家伙冷冷的，不太好相处，我跟沈默亭头一回见面，两个人直接吵起来，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家伙太矫情，没想到，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发现……” 见魏小君停下来，魏小乔忍不住问道：“发现什么？” “发现这家伙……是真矫情。”魏小乔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魏小军也被逗乐，看向旁边的魏小乔：“实锤了，我可爱的妹妹恋爱了！” “那你呢，”魏小乔在被子里握住魏小乔的手：“马恒单恋多久了，你还不给他机会？” “你知道的，我不想害了他，”魏小君低声道：“在美国那边，我瞒着爸妈，又治疗了一段时间。” “怎么样？”魏小乔略抬了抬身。678 “医生的说法，跟从前那些没有二致，我受孕的几率几乎等于0。”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魏小君的声音十分寂寥。 “这次有没有告诉他？”魏小乔问。 魏小君：“……” “姐，你就这点不好，”魏小乔直接从床上坐起：“你跟他说出实情不就完了吗，如果马恒介意，正好让他走人，如果他觉得无所谓，两个人就一起，你老是把话搁在肚子里，他又死缠着不肯放……反正吧，我现在觉得，马恒真不容易！” “我……”魏小君欲言又止。 魏小乔瞧着背过身的魏小君，道：“姐，我知道你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埋怨你，这不正说明，你还爱他吗，爱一个人，不是就要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对方吗，我真担心，拖到后面，马恒真要灰心了！” “不说了！”魏小君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嚅嚅地道。 瞧了魏小君半天，魏小乔再次躺下，这会儿望向头顶的天花板，道：“我都瞧不下去了，干脆回头我跟马恒谈，反正就凭他对咱爸妈尽心尽力，他要是骂我一顿，我也认了，老魏家从来不做亏欠人的事！” “别，我自己跟他说！”被子里，魏小君的声音有些呜咽。 “这样吧，给你一个星期，你要是还开不了口，我帮你说，我姐哪点都好，就是做事太纠结，”魏小乔说完，伸手扯了扯被子：“给我盖一点，哎哟，真操心死我了！” 魏小乔的朝九晚五，从老魏夫妇回来的第二天正式开始了。 一大早，匆匆用过早餐，魏小乔背上包便要往院外走，心里盘算着，出去转两条街，还能搭上博物馆的班车。 “小乔！”有人在后面叫住了她。 魏小乔回过身，看到老魏坐在院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的一张太师椅上，旁边背手站着魏德平。 瞧着魏德平在那毕恭毕敬，一副旧时候大管家的姿势，魏小乔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时走到老魏跟前，问道：“爸，倒过来时差了？” 没等老魏回话，魏德平已经在旁边道：“我劝大哥再睡一会，他说已经休息好了，这一回自个儿家，精神头全来了！” “爸，博物馆接了秘色瓷修复的活，专门成立修复组，我呢，当上了小组长，就是活干完之前，得天天过去上班。”魏小乔弯下腰，颇为骄傲地道。 “听默亭……说了，还有那个青瓷，小乔，我……高兴。”老魏朝魏小乔笑着，说话比之前算是利索了一点。 “那就这样，晚上回来，我再陪您聊！”魏小乔说完，便准备走了。 “这就出去啊？”魏母正好从屋里出来，问了一句：“吃过没有？” “吃了，妈，您跟爸这两天都在家好好休息啊！”魏小乔不免叮嘱。 “小乔，你放心，家里头的事，我替你看着。”魏德平立刻插了一句。 “他二叔，你太费心了，我们家里都齐全呢，没有让外人给看着的道理。”魏母不留情面地刺了一句。 魏德平立马一缩脖子，脸上有些讪讪的，哪里敢回嘴。 “是一家人……啊！”老魏瞧着老伴直摇头。 魏德平偷偷瞟了魏小乔好几眼，那神情……自然是找她救场。 本来魏小乔急着要走，这下只得站住，笑道：“爸、妈，本来我的想法呢，爸现在腿脚不方便，妈得照顾一家人，最好有一位能陪在爸旁边，有空带他出去散散步，见见朋友什么的，我看来看去，二叔做人活泛，又是亲戚，他最合适，而且咱也不用给工钱，就拿房租还有饭钱来抵，是不是觉着我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这边魏小乔一说完，魏德平立刻顺竿往上爬：“小乔既然信得过，我义不容辞，不过我和小宝住在御品轩，房租、饭钱还是得付的，我也有手有脚，不好总是仰仗着大哥大嫂。” 老魏赞许地连连点头，魏母又瞪了魏德平几眼之后，显然是看在父女俩面子上，也就没再说什么。 “德平，我们送……小宝上学！”老魏这时说了一句，还拿手指了指外头。 魏小乔看着老魏，不由笑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缘吝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下午，一间博物馆专门为秘色瓷修复组腾出来的办公室里，魏小乔带着两名组员蹲在办公室的阳台上，一个拿着一块瓷片，用软刷在那细细地刷着。 毕竟在土里深埋上千年，这些瓷片的外面早已布满土沁，今天的初次清洗之后，瓷片还要经过长时间浸泡，以便去除附着在残片上那些顽固的尘垢和氧化物，而这也仅是修复的第一步。 “小魏老师，刷了快一天，还不行吗！”阳台上，年轻的男组员到底不耐烦了。 魏小乔摇了摇头，拿起手上的瓷片，对着头顶的太阳照了照：“给你们灌一点心灵鸡汤，秘色瓷代表着千年之前中国瓷器制造的高峰，这每一块瓷片，都蕴含悠久的历史，换言之，我们将修复的，是一段历史，所以心里一定要抱持着虔诚，万物皆有灵，说不定这瓷片也会知道，谁在用心呵护。” “哇，小魏老师，你说得太走心了！”另一个女组员惊叹道。 魏小乔呵呵笑了出来：“好啦，我想说的意思是，做瓷器修复，要沉得住气，从最初的环节入手，是为了通过你手指的触觉，更直观地感受器型的形态。” “果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瞧你们有说有笑的！”办公室那边传来于馆长的声音。 魏小乔她们转过头，看到于馆长出现，不免都站了起来。 令人没想到的是，跟在馆长后面的，居然是坐在轮椅上的老魏，还有他的刚就任的“助理”魏德平。 魏小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细汗，拿起手上刚清洗出来的瓷片，从阳台走进屋里，双手捧到了老魏面前。 老魏眼睛明显亮了，转头对魏德平道：“要……老花镜！” 魏德平二话不说，从背在身上的包里取出眼镜，很是周到地亲自替老魏带上。 盯了那块秘色瓷残片许久，老魏脸上浮出笑容，随即却又无奈地道：“太好……我再没机会……以后看年轻人的！” “老魏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得空你就过来，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一生的经验别只传给小乔，给我们这边新来的年轻人指导指导，话说，现在搞瓷器修复的越来越少，”于馆长亲自将老魏推到办公室中间硕大工作台边，又道：“别说修复，有志于瓷器制作的年轻人也没以前多了，这样下去，人才真要断层，祖先留下的好东西就得消失了。” 老魏直点头：“我……乐意！” “接下来，我要夸一夸咱们小乔了！”于馆长笑着看看魏小乔：“开始我跟慈溪考古所那边推荐小乔，人家还觉得这孩子太年轻，居然笑我不靠谱，结果等瞧见小乔拿过去的修复件，他们简直稀罕坏了，最后所长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催我跑一趟慈溪签协议，老于我头回觉得长了脸！” 老魏代魏小乔谦虚了一句：“她差……火候，老于，以后拜托……多指点，我可能……顾不了多久了。” 正将瓷片放到工作台上的魏小乔，手一下子顿住，却没有转头去看老魏。 “大哥开玩笑呢，瞧您这身体，准定长命百岁！”魏德平立刻在一旁说了句。 “不就生个病吗，回头治好就得了，用不着想那么多，我也是一身毛病，到这个岁数了，”于馆长宽慰老魏：“这人啊，活着靠一个精气神儿，我可盼望，你再多蹦跶几十年，帮我们搞人才培养，那么好的中国传统艺术，咱们有责任，让更多的年轻人能接上！” 老魏看来颇为赞同：“用得着……我就上，我也遗憾，御品轩传……到小乔，也就她一个了，当初我也带……几个徒弟，有……转行，有资质……不够，是我失误啊！” “老魏，别自我检讨啊，我今天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给你添堵！”于馆长笑了起来。 “馆长，一位邹老师想见您！”有工作人员推开门，从外面探进头道。 犹豫了一下，于馆长对老魏道：“你就在小乔这儿待一会，我有点事要忙，回头让人开我车，送你们回去。” “你忙……不打扰，有人来……接！”老魏回道，目送着于馆长出去了。 “谁来接啊？”魏小乔随口问。 “是沈总，都已经讲好了，回头他来接你下班，咱们一块走，也就一个多小时了。”魏德平瞧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他？”魏小乔吃了一惊。 魏德平笑起来：“上午我陪你爸去了对门望远斋，大哥跟人家聊了好久，然后说好了，晚上带着你，一块去医院探望沈先生。” 魏小乔愣住：“……” “沈总说了，他父亲打算明后天过来御品轩，算是正式拜见，你爸寻思着，人家住在医院，礼节上总得去先探望一下，”魏德平笑着道，随即冲魏小乔挤了挤眼：“你爸挺喜欢沈总。” 老魏看着魏小乔，颤微微地举起大拇指，比划道：“小乔……眼光好！”豆豆盒 眼睛闪了闪，魏小乔倒不谦虚：“从我老爸那儿遗传的。” 快到下班的时候，沈默亭果然给魏小乔打来电话，说是马上就到了。 魏小乔收拾好东西，跟手下组员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开办公室，推着老魏的轮椅到楼下，不急不慌地往博物馆大门那边走。 “好久没来……都变了。”老魏一路朝四周瞧着，不免感叹一句。 “沈默亭……他跟您说什么了吗？”魏小乔忍不住低头问道。 “说了……经历，很坦率！”老魏笑了笑。 魏小乔眨了眨眼，完全想像不出沈默亭是怎样的坦率，不过老魏应该是不反感他，魏小乔心里庆幸，要知道，沈默亭那傲娇性格实在不讨喜，她虽然没说出来过，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小小担心，怕父母瞧不上沈默亭。 “老魏，这是要走啊！”于馆长从后面小跑了过来。 “你也……下班？”老魏等着于馆长到跟前，问了一句。 “没办法，还有人要过来！”于馆长说着，颇有些无奈地笑笑。 “感觉馆长晚上又有应酬了？”魏小乔笑问。 于馆长摇头：“唉，没办法！” 魏小乔无意间一抬眼，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位……邹老师？”魏小乔很想笑，她还记得，最后一天在慈溪，酒店大堂里那实在好笑的一幕。 “馆长，不好意思，去了趟厕所，”邹怀山已经走到众人面前，看到魏小乔，还算客气地冲她笑笑，随即瞧向轮椅上的老魏，明显思索了片刻，问于馆长道：“这位是……魏先生？” 老魏打量着邹怀山，那表情，似乎没认出对方是谁。 最后是于馆长给两人做了介绍，可老魏听到邹怀山的名字，还是一脸的陌生。 “幸会，久仰魏先生大名，一直缘吝一面，没想到今天碰上了！”邹怀山颇显热情，伸出双手，跟老魏握了握。 魏小乔不免诧异，不久前才听邹怀山说，老魏请他吃过饭，这转头……就“缘吝一面”?别是邹怀山连自己吹过的牛，说是老魏请他吃过饭，都给忘了吧! “不敢当！”老魏同人家笑了笑。 一辆黑色轿车从外面徐徐开过来。在他们旁边“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众人都看了过去，而这时，有人从车后钻了出来。 魏小乔简直哭笑不得，只闻其名，一直未见真人的李伯庸，居然在此时此地现身了！ “老魏，怎么坐起了轮椅？”李伯庸站到老魏跟前，劈头问了一句，眼中带着几分倨傲。 于馆长笑着解释道：“老魏到我这儿做客，多年老友，好久没聊过了。” “老李啊，久违！”老魏微笑地看向李伯庸，神情不卑不亢。 李伯庸嘴角抽了抽，目光又落到魏小乔身上，眼睛明显地眯了眯，随后收回目光，道：“老魏，最近你女儿很出风头，后生可畏啊，我们眼见着都要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李伯庸说话，带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怨气，魏小乔神色平淡地打量着他，想象不出还有这样的权威，讲话阴阳怪气。 老魏瞧了李伯庸半天，到底笑了一声：“老李，人生就是……如此，下一辈当然要比我们……强，这是……社会进步，得……高兴啊？” 魏小乔差点没笑出来，老魏给李伯庸递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很明显可以看出，李伯庸的脸阴沉了至少两个色号，完全再懒得搭理老魏，转头对于馆长道：“晚上一块聚聚，怀山的个人作品展，我觉得，还是放在你们这里最合适，希望于馆长给予大力支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默契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于馆长表情有些讪讪，用手摸了摸头顶。 “今年是怀山入行二十周年，这个作品展对他具有重大意义，我已经答应，担任本次个展的总顾问，选择在锦城博物馆举办，也是我反复斟酌后，做出来的决定。”李伯庸神色严肃地道。 魏小乔旁实在受不了李伯庸那表情，干脆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怕憋不住又要笑，不知道这一位是自视过高，还是被人捧习惯了，魏小乔感觉他这口气，是把自己当博物馆的太上皇了，他说什么，别人只能照办。 “邹老师要在我们这里举办作品展，是锦城博物馆的荣幸，只是客观情况……不允许啊，刚才我跟邹老师解释过，我们所有展馆，提前一年就已经全部订出去，实在找不到地方，不过隔壁的现当代艺术馆还有空地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跟那边协调。”于馆长耐心地回道。 “于馆长，是不是我老李越来越不中用，话也没人听得进去了，请你办个事，还要推三阻四，非让我亲自跑这一趟？”李伯庸这句，基本就是在质问。 “这谁呀，够霸道的！”魏德平凑到魏小乔耳边问。 “李伯庸。”魏小乔小声回道。 “是他？”魏德平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上上下下打量起了李伯庸。 “您老开玩笑了，”于馆长还在陪着笑，道：“这样吧，如果邹老师同意，明年展馆排期，我们第一个考虑他，现在突然要加展，而且还订在下月初，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你打算让他搞个入行二十一周年展？老于，你这么大的地方，我就不信，容不下一个邹怀山！”见于馆长不肯让步，李伯庸便有些气势汹汹。 “老师，要不我们先上车，晚上找个地方，大家边吃边谈？”邹怀山看看于馆长，又瞧了瞧李伯庸，小心地问道。 李伯庸背手沉着脸，就跟人欠了他钱似的，魏小乔目测，他应该是刚刚把自己架上去，现在等着人递把梯子，好让他爬下来。 “晚上我来做东吧，请李老先生和邹老师喝几杯！”于馆长到底递过去了梯子，只是脸上多少有些悻悻。 “说好我请的，于馆长您别客气了。”邹怀山笑道，又转头瞧向老魏，很周到地问了一句：“魏先生，要不要一起去坐坐？” “多谢，我们还有……别的事。”老魏回了一句，随后侧过头，道：“德平，我们走吧！” 本来魏小乔跟上老魏，打算先走一步了，却没想到，有人并不肯省事。 “于馆长，听说秘色瓷的修复已经开始，”李伯庸又摆起了谱：“你们打算如何进行，说给我听听！” 魏小乔眉头皱起，李伯庸给人家塞邹怀山不成，还不肯消停？ 本来魏小乔打算当没听见，然而邹怀山来了一句：“小魏，先别急着走，李老先生很关心你们的修复进展，过来聊一聊吧？” 这可不是找上门？魏小乔心生不悦，盘算着逼急了，直接过去怼他一回。 老魏突然咳了一声，魏小乔看去，瞧见老魏停了下来，朝她摇了摇头。 李伯庸斜眼看了看魏小乔，随后哼了一声，冲着于馆长道：“我向来低调，慈溪考古所的所长是我得意门生这事，从来没跟外人说过，他一直对我非常尊敬，这次秘色瓷出土，我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也提供了很多宝贵意见，最终也是在我推荐之下，他们才决定，把修复任务交给锦城博物馆，我现在关心一下，无可厚非吧？”起点 “是，是。”于馆长敷衍地点了点头。 带了几分故意，魏小乔“噗嗤”笑了出来，现在她明白了，有其师必有其徒，难怪邹怀山吹起牛来，眼皮都不带眨的，原来是他师父有样学样。 “我说的……有这么可笑吗？”李伯庸转过头，一记眼刀冷冷地射向魏小乔。 于馆长忙对魏小乔递了个眼色，把话接了过去：“我代表博物馆感谢李老先生的信任，能承担修复秘色瓷的任务，我们觉得非常光荣，看来他们指定小乔负责，应该也是李老先生的引荐。” 魏小乔咬住唇，这回是真心想笑，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所以馆长才会出言，暗戳戳嘲讽一下李伯庸。 “关于魏小乔入选，他们问过我，我当时的态度，是持保留意见的，”李伯庸骄矜地道：“我认可的，只是锦城博物馆自身技术力量，至于御品轩后来加入了进来，完全在我计划之外，于馆长，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们御品轩怎么了，还得看你脸色？”魏德平冷不丁出了声，瞪着李伯庸道：“小乔能接这个活，那是靠她手艺好，我说你贵姓啊，还持保留意见……有本事你把我们御品轩一脚踩死啊，尽在人背后捣鬼！” 本来魏小乔已经准备还击了，可到底老魏在跟前，她还是忍了忍，哪里想到，会是魏德平先出了手，而且直接把李伯庸骂到愣在了原地。 “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你可能不了解，李老先生是瓷器界的权威，对中国陶瓷业的研究与发展作出过突出贡献，在业内德高望重，你这样对他说话，实在有失礼貌。”邹怀山这时候当然要替李伯庸说一句。 “他不就是李伯庸，往御品轩泼脏水的，就是这老家伙吧？我怎么不了解，”魏德平一脸的不屑：“狗屁权威，我只知道，咱御品轩不说是在锦城，就是全国也数一数二，这可都是魏家几代人辛苦苦苦干出来的，要是吹牛也能当权威，老子现在就是权威！” “德平……不说了！”老魏出言阻止道。 “怎么不说，”魏德平故意摆出混不吝的架势：“我早就听说了，有小人老盘算着把咱们御品轩搞倒，他以为没了御品轩，自己就能风光了？把话撂这儿，没那么容易的事儿！” “先生，这样说就过头了，没有谁想对付你们御品轩，你的指控不合适！”邹怀山感觉是硬着头皮上阵，早没了跟人吹牛时的得意猖狂，在魏德平步步进击下，倒显得有几分无措。 于馆长后面一句话不说，颇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谁长坏心眼的，自个儿心里明白，”魏德平拍了拍胸口：“我魏德平，魏小乔的叔叔，今儿把话说明白了，之前我遭人陷害，一时帮不上忙，让我侄女受委屈了，现在我平反昭雪，后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没文化，讲不了那么多道道，不过拳头管用！” 魏德平其实也在吹牛，不过他在市井里学到的那点江湖戾气，看来还是能镇得住人的，就比如此时，邹怀山闭嘴了。 “老魏，你们御品轩什么时候耍起流氓了？”李伯庸亲自下场了：“我不过在公开场合表达一下对瓷器修复的个人看法，就算御品轩在业内真是数一数二，有点批评都不行？，你们何至于这么霸道，剥夺人家的话语权！” “李老说得没错，正常的艺术争论还是该有的，我觉得小乔后来回应得也挺好，大家都能发表意见嘛！”于馆长貌似和稀泥，可仔细听，却带着偏袒魏小乔的意味。 李伯庸瞪了瞪于馆长，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道：“就算当着老魏的面，我依旧坚持自己观点，在瓷器修复上。我们应当尊重历史，不需要做任何的矫饰和遮盖，御品轩的修复方法完全是画蛇添足，不，根本在哗众取宠！” 魏小乔长长吸了口气，又瞧瞧老魏，老魏正注视着李伯庸，然后微微点点头。 凭着父女之间长久养成的默契，魏小乔明白，这是老魏让自己出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父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李老先生，现在是开放的信息社会，没人能抢谁的话语权，既然李老先生有个人看法，那我也代我父亲说几句，”魏小乔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御品轩承继祖辈留下的技艺，在修复方面，我们的理念一直就是，让每一件曾经受过创伤的器物，恢复它最初的风采，令后世有机会见证先人的匠心与智慧，这难道有错？” “有道理！”于馆长立刻在旁边点了点头。 “话说，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特意找了李老先生几本论著拜读，似乎你当年也试过商业修复，甚至在一本书里，可以看到李老先生很得意地展示自己作品，质量如何，辈份摆在那儿，我就不评论了，只是我很疑惑，兜来转去，你到底是反对商业修复，还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魏小乔问得有理有节。 “你在调查我？”李伯庸这下气到不行：“你们的行为，助长了假冒伪劣的东西在古玩市场上横行！” “说调查就言重了，只是拜读论著，对了，在你指责别人之前，是否应该给出明确证据？”魏小乔借此机会，自然要一抒胸臆：“目前国内外艺术品市场上，对于修复件的拍卖，都会做出标注，这是行规，李老先生能不知道？如果只是因为我们修复水准高到几乎不露痕迹，就让你臆想出什么不法行为，我觉得你应该去写。” 李伯庸彻底恼羞成怒了，拿手点着魏小乔：“成啊，魏小乔，不是说你年纪轻，不怕折腾吗，咱们走着瞧！” “不许指我女儿！”没想到的是，老魏这时大喝了一声。 魏小乔一愣，转回身去，竟瞧见老魏扶着轮椅想站起来，魏小乔忙上前，和魏德平一人一边，将老魏搀住。 “你有什么话要说？”李伯庸冷声问道。 “长岁数了，要……心平气和，”老魏瞧着李伯庸：“这些年……谁造过假，你知……我知之外，应该还有几位……记得。” “魏德山，你什么意思？”李伯庸很明显地眼角抽搐了几下。 “听着，没人可以威胁我女儿！”老魏这一句，说得异常顺畅和坚定。 “哎呦，还有造假的事儿呢，原来是贼喊捉贼，”魏德平将老魏按坐了回去，扯着嗓门道：“我大哥是厚道人，可一是护犊子，二是见不得御品轩被人污蔑，刚才谁说跟我侄女走着瞧，问过家里大人答应了吗？” 有人从远处走过来，站到了魏小乔身后。 魏德平眼尖，已经瞧见沈默亭，先是回过头朝他一乐，随后指着李伯庸：“你这糟老头子坏到家了，当着我大哥的面，还敢恐吓小乔。” 沈默亭眉头蹙了一下，倒是瞧了瞧李伯庸。 “老师，不要做口舌之争，别气坏身体，”邹怀山劝李伯庸道：“我们还是上车吧！” “老魏，你都没教会女儿，做事之前先做人，她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懂，你觉得御品轩能长久下去？”李伯庸看来输人不肯输阵。 “李伯庸，你跟我们说做人？笑话吧，回去照照镜子，看你自己有没有人样！”魏德平直接怼过去。 “李伯庸？”沈默亭忽然开了口。 被叫到名字的李伯庸愣了一下，目光挪到沈默亭脸上，似乎想了一下，突然间表情一变，笑容在脸上挤出好几道褶子：“哎呀，沈总怎么过来了，您还记得吗，上一回在林维忠先生举办的慈善拍卖上，我们是见过。” 说着话，李伯庸主动上前，朝沈默亭伸出手：“今天真是幸会，徐兆峰先生还好吗，那天我和他聊得非常尽兴，在非职业收藏家里，徐先生的艺术品味出类拔萃，令我十分钦佩！” 沈默亭敷衍地跟李伯庸握了握手，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李先生有没有得到消息？林维忠被S国警方传唤，似乎牵涉进轰动锦城的文物走私案，外传有可能是里应外合，对了，这一次是两国警方联合行动，他的私人艺术馆被暂时查封，感觉林维忠有点焦头烂额。” 李伯庸猛地一怔，本来已经收回来的手，顿在了半空。 几分钟后，李伯庸带着邹怀山，近乎仓皇地上车离开，同于馆长那场饭局，自然不了了之。 于馆长朝着那李伯庸的车瞧了半天，不免摇了摇头，道：“早听说李伯庸玩得很大，这样下去只怕晚节都不保，不过小乔，宁负君子，不得罪小人，以后不要搭理他，有事你跟我说。” 老魏好笑道：“老于，你也得罪李……了。”127 魏小乔看向老魏：“有我老爸和于叔叔，还有二叔替我撑腰，今天真解气，爸，您得健健康康的，想要欺负我的人，可不少啊！” 这话一出，老魏便笑起来，只是笑到最后，眼中到底浮起几分苦涩。 离锦城医院不远的超市，老魏打发魏小乔和魏德平进去买鲜花和补品，意思是得讲究点礼数，到医院总不能空着手。 超市太大，魏小乔在里头转了没一会，便和魏德平走散，索性自己捧着一束鲜花，从里头先出来了。 走到外面沈默亭车边，魏小乔正准备拉开门进去，便听到半开的车窗里，传出老魏的声音：“我家小乔看着……坚强，到底是女孩儿，我不想她……压力大，是我们拖累……到她了，本来她想……出国的……” 迟疑一下，魏小乔松开车门把手，往车后站了站，主要是好奇想听听，沈默亭是如何与老魏交流的。 沈默亭似乎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脾气急，不过讲……道理！”老魏又道。 “她是……够急的，好几次都不肯听人把话说完。”沈默亭回了一句，这回明显是在笑了。 “小乔把亲情……看得重，对家人……能忍让，我女儿……人品很好的。”老魏很认真地夸奖起了魏小乔。 魏小乔心里叹气，老魏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如此不遗余力地自卖自夸，此时肯这么说，无非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疼惜，可听到这些，魏小乔却又觉得酸楚。 “可能我说这话……不合适，万一以后你跟小乔……吵起来，就让一让她，行不？”老魏这一句，竟像是在请求。 “伯父，您放心，我不会跟她吵的。”沈默亭正面做出了回应。 魏小乔撇了撇嘴，沈默亭这是低估自己，还是高看了她？两人每回发生争执，被气到半死的，好像都是她魏小乔。 老魏似乎真放心了，笑了几声后，道：“好啊，小乔也有……男朋友了，这是我回来……听到最好消息。” “伯父，”沈默亭像是有话要说了：“我外公在中年的时候就罹患癌症，他有一位忘年交的医生朋友，后期一直在替他治疗，最后我外公过世，已经八十多岁，如果您相信我，或许我可以去陪您去见那位医生？” 魏小乔听得眼睛亮了，没想到沈默亭还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在美国折腾太长时间，我也累了，”老魏却道：“我现在能吃能睡，心情舒畅，哪都不去了，只想守着家人。” “您昨天不是跟我说，希望看着女儿们结婚吗？”沈默亭问。 顿了许久之后，老魏道：“我……不想让老妻和女儿们……再累了！” 车外，魏小乔低了低头，觉得嗓子眼有些哽住。 “既然还有机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您能恢复健康，才是她们最乐见的。”沈默亭又道。 魏小乔深吸一口气，立刻做出决定，这一回，她必须亲自陪老魏出国治病。 身后的车窗，突然被人敲响，魏小乔转头看看。 车里的沈默亭说了句：“站那久，不嫌累？” “什么时候……回来了？”老魏显得有些诧异，从车窗里望了出来。 魏小乔笑了笑，而这时魏德平提着大包小包远远过来，魏小乔朝他招招手，便弯腰钻进了车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分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沈义达居然拄着双拐，等在了病房大楼下。 老魏被魏德平用轮椅推到沈义达面前，听说这一位就是沈默亭的父亲，扶着魏德平的胳膊，费力地站起身，笑道：“沈先生，久仰，我是……魏德山，不嫌弃的……话，叫我老魏。” “在下沈义达，您是老魏，我就是老沈！”沈义达乐呵呵地伸出手，在护工帮忙下，同样有点费力地跟老魏握了握手。 “大哥，沈先生可是大老板，不过人家没有一点大老板的架子，我没出事儿前，得空就喜欢跑过来跟沈先生聊天，陪他下下棋，”魏德平笑着介绍道：“那会儿我就说了，沈先生这性格跟我大哥像得很，都重义气得很，回头二位见着，肯定能做朋友。” “老沈我阅人无数，到底投不投脾气，一见就知道，”沈义达笑道，侧了侧身，比了个“请”：“老魏这朋友，我交定了！” 沈义达和老魏果然一见如故，再加上魏德平在其中穿针引线，此刻病房里，三个老男人聊得倒是十分投机。 沈默亭进病房没一会，就接到了电话，拿着手机出去，好一会没有回来，魏小乔不时伸头往门那边看，最后沈义达开了口：“小乔啊，我跟你父亲讲几句心里话，你和默亭到外头等一会。” 魏小乔立刻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走廊上，沈默亭正靠在一处窗边，眼睛望向外面，一副正在想心思的表情。 “发什么愣啊？”魏小乔上前，笑着问了一句。 沈默亭一下子转回头，看了看魏小乔，道：“接到诗雨电话，严炳德抢救无效，中午走了。” 魏小乔稍有些吃惊，随后摇了摇头，其实她觉得无法理解，就算做了错事，认罪伏法就是，何至于严炳德要选择轻生。 “据说下午家属把严炳德的遗书交给了警方，在遗书里，严炳德承认挪用沈氏资产，从事非法文物交易，他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表示与其他人无关。” “这就真相大白了？”魏小乔嘀咕，闹了那么久，结局却如此仓促。 沈默亭看向魏小乔：“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严炳德身上唯一的疑点就是账户往来，而之前专案组曾经把他的照片拿给几名嫌犯辩认，都说没见过他，很显然，严炳德不是那个S国主嫌，还有另外一个人。” “所以……是林维忠？”魏小乔嗤笑：“刚才在博物馆，你提到林维忠，居然把李伯庸给吓跑了，感觉他们是同伙啊！” “缺乏证据，猜测没多大意义，”沈默亭摇头，又道：“因为严炳德死亡，警方宣布正式结束对他的刑事调查。” “这就不管了，真凶不是没抓到吗？”魏小乔不解。 “我刚才给郑组长打电话，他们的人已经准备回来，锦城这边调查并没有结束。”沈默亭回道。 魏小乔立刻点头：“可不能结束，那么大的案子呢！” “诗雨中午以沈氏股东和盛世地产总裁名义发出声明，追究严炳德任职沈氏及盛世地产期间，给公司造成的损失，然后要求民事赔偿。”沈默亭又说了一句。 魏小乔直接笑出来：“你表姐好刚哦，我感觉你舅舅不会答应。” “没错，”沈默亭也笑了：“诗雨在电话里跟我说，她爸爸的理由，是不想伤了与严氏家族的和气，诗雨并不认同，现在事态已经演变成，她和我舅舅之间的战争。” “你要站队吗？”魏小乔问。 “当然站诗雨，你发现没有，我们都喜欢跟自己老爸斗，其乐无穷！”沈默亭颇有些自嘲地道，随后看向魏小乔：“过两天我送沈先生回国，顺便去找我外公那位医生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把人请过来，这样也免去你父亲舟车劳顿。” “哎呀，你这么用心，会把马恒比下去了！”魏小乔笑起来，想拿手去拍沈默亭肩膀。 “你难道不觉得，有我这样的男朋友，很有面子？”沈默亭直接抓住了魏小乔的手。广西 “说吧，你是怎么收服我爸的？”魏小乔索性问道：“聊了一上午，我爸就那么喜欢你，马恒之前可没这待遇，我爸考验了他至少仨月。” “‘收服’这个词不好，你爸不是孙悟空。”沈默亭一脸好笑。 “跟你说件事儿啊，”魏小乔抿了抿唇，故意皱起眉头道：“我妈不喜欢你哎，昨晚跟我说了半天，吐槽你都不讲话，在机场全程不给她笑脸，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我爸妈对你的印象会截然相反？” “是吗？”沈默亭捏着魏小乔的手心，故作思忖地道：“看来我还需要努力，不过别指望我跟马恒一样，整天嬉皮笑脸，会逗人开心。” 魏小乔嘲笑：“反正你好自为之，魏家是我爸当家，我妈做主，基本上当家的还得听做主的，回头我妈对你观感扭转不过来，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什么意思？”沈默亭拧了拧眉毛。 魏小乔故意想了想：“就是……我也得听我妈的意思呗！” 虽然魏母口口声声瞧不上沈默亭，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沈默亭接沈义达到了御品轩，魏母依旧使出全身本领，亲手做出一桌丰盛的家宴。 沈义达一口一声“嫂夫人”，把魏母的手艺夸上了天，惹得魏母眉开眼笑，虽然时不时，还会不满意地瞟沈默亭一眼。 魏小乔在旁边瞧着，实在哭笑不得，感觉要让自己亲妈接受沈默亭的存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为了表示郑重，今天的家宴摆在了正屋，牛爷爷老俩口也被请过来，少不了还带上牛家保，有个会搞气氛的牛家保，两边宾主尽欢，这下更显得沈默亭太过清冷。 趁着带魏小乔去餐厅端鸡汤的功夫，魏母忍不住抱怨：“那个沈默亭怎么都不会来事儿，敬完了酒，就在那儿干坐着，也不知道招呼长辈，别是脑子有问题吧？” “没问题！”魏小乔忍着笑，往餐厅那头看了看。 “现在瞧瞧，还是马恒不错，虽然有时候闹得慌，可瞧着舒心啊，你不高兴，他还能逗你两句，就那一位吧，我怕回头，还得我去逗他！”魏母继续表达着不满。 “妈，你这样可不对，他怎么就比不上马恒了，那叫稳重矜持，非得个个都像马恒那样上蹿下跳，那就好了？”魏小乔有点不乐意了。 大概瞧见魏小乔挂上脸，魏母反倒哄起了她：“小丫头还跟我使性子，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就怕你跟他性子合不到一块，等到木已成舟，后悔都来不及。” “你怎么知道合不到一块，我就喜欢他那样的，怎么办呢？”魏小乔故意摇头晃脑。 “儿大不由娘，”魏母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你爸也跟我讲了，马恒家里单传，总是要让他们照顾那头的，以后我肯定得跟着你过日子，可不盼着你找个疼你又和气的好女婿，我也跟着沾光。” “你才认识他多久，怎么知道他不是好女婿？”魏小乔还在据理力争。 这下魏母终于偃旗息鼓：“成了，我不说了，你打个电话催一下你姐跟马恒，今天家里有客人，说好要早点回来的，怎么到现在瞧不见影子，别让沈家人觉得，咱家没啥规矩！” 魏小乔这才反应过来，满桌的客人，居然就少了马恒和魏小君。 等将鸡汤端进正屋，魏小乔赶紧出来，走到西厢房门口，先给马恒打了电话。 电话好一会才接通，魏小乔听到里头“喂”了一声，便立马催道：“你跟我姐去哪了？赶紧回来，今天沈先生到家里做客，等着你陪呢！”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也没有回应。 “就这么说吧，赶紧着，妈都催了！”魏小乔说完，便要挂电话。 “小乔，跟你说件事，”马恒到底开了口：“对不起啊，我过不来了，我跟你姐已经正式分手！” “你有毛病吧！”魏小乔脱口叫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道歉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边魏小乔话音刚落，魏小君便出现在后院门口。 夜色之下，灯光昏暗，魏小乔看不清魏小君的脸，可那一身的落寞和沮丧，无言而喻。 魏小君微低着头往西厢房这边走，明明正屋响着欢声笑语，却似乎完全没有惊动到她。 魏小乔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犹豫一下，压低声音，问电话那头的马恒：“我姐跟你说了？” “原来你也知道，魏小乔，你可真厉害，跟你姐合起伙来骗我，这么多年，都当我傻子呢！”马恒在那边冷笑一声。 魏小乔想了想，道：“家里来了客人，现在脱不开身，如果你肯听，一会儿我过来跟你聊聊。” “别来！来了我也不见，还有，这个电话之后，你们家所有人的号码，我全都拉黑，以后见到是个姓魏的，我躲远远的！”马恒气哼哼地说到这里，头一回挂了魏小乔的电话。 魏小君已经到了跟前，却还没注意到魏小乔，就这么直接撞上来，最后是魏小乔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魏小君才像突然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魏小乔。 姐妹俩对视片刻之后，魏小君往正屋那边望了望，颇带自责地道：“对不起啊，我有事耽搁，回来晚了，是沈默亭爸爸来了吧，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就过去！” 几分钟后，魏小乔陪着魏小君一起进了正屋，魏小君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方得体地跟沈义达打着招呼，在沈义达问及马恒的时候，笑着表示他因为急事，实在赶不过来，甚至还代马恒向客人致歉。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魏小君有什么不对，也是魏小君表现得太过自然，该说的时候说，该笑的时候也跟着笑，在家宴结束后，镇定自若地跟魏德平一块，把已经腿脚不稳的牛家保扶进望远斋，后头又回来同魏小乔一块收拾残局。 魏小乔怕触到魏小君痛处，什么都没去问，可心里却直叹气。 御品轩外的台阶上，魏小乔正踱来踱去时，听到对方门响，抬头看去，沈默亭从里面出来了。 “你爸休息了？”魏小乔走上前，问了一句。 话说沈义达早上办了出院手续，沈默亭虽然满心不乐意，到底把他接回到望远斋前院，答应让沈义达跟念念相处两天。 沈默亭点了点头，随即问：“什么事，这么晚打电话叫我出来？” “车钥匙带了吗，送我去找马恒！”魏小乔说着，往身后御品轩看了一眼，她是等自称不太舒服的魏小君躺到床上睡下后，才到外头给沈默亭打了电话，让他十分钟后从家里出来。 “现在？”沈默亭看了看腕上手表：“我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 魏小乔想了想，道：“那行吧，我叫二叔陪我！” “我又没说不陪你去，到外头打车！”沈默亭丢下一句，转身朝牌坊那边走去。 魏小乔一笑，抬脚追了上去。 沈默亭在前面走得很快，又是天生长腿，以至于魏小乔到后面得用小跑的，结果某人还回过头，不耐烦地道：“你就不能快点！” 虽然话说得不客气，不过人家靠行动取胜，这时朝着魏小乔伸出了手。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站到了牌坊下面。 抬头看看牌坊青石匾额上的“匠心百年”，魏小乔忍不住想笑，对沈默亭道：“我记得你以前有雄心壮志，要在上面挂上‘酒吧街’，不知道误入红尘之后，现在作何感想？” 沈默亭紧了紧抓着魏小乔的手：“酒吧街是开玩笑，当时看你为了拆迁的事跟我跳脚，觉得挺有意思，想再刺激你一下。” 魏小乔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沈默亭：“够恶趣味的啊！” 沈默亭笑了笑，问道：“为什么急着找马恒？” “马恒和我姐分手了，刚才给他打电话，那家伙心情糟得很，我去劝劝他。”魏小乔回道。 这些年来，马恒不时地出现在御品轩，魏小乔也习惯了有事就找马恒，潜移默化之中，在心底，她已经将马恒当成了家人。 “这事儿你都管？”沈默亭直接笑出来：“打算劝合不劝离？”笔下中文 魏小乔摇了摇头：“分就分吧，我们尊重马恒的选择，其实理亏的是我们家，又不能让爸妈去跟他道歉，只能我硬着头皮撑这个场了。” 沈默亭似乎觉得好奇：“怎么个理亏法？” 魏小乔没回答，从沈默亭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拿起手机，再次拨出了马恒的电话。 虽然叫嚣着要挂魏小乔的黑名单，到底只是马恒虚张声势，电话没响多久，那边便接了起来。 “说个地址吧，我跟沈默亭过去看你。”魏小乔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道。 “不说！”马恒直接顶了回来，随后想了想，又道：“我现在只想找个公的陪我喝酒，你让沈默亭过来！” “没得你挑，地址告诉我！”魏小乔断然拒绝。 “我跟你姐以前那房子。”马恒说了一句，再次挂了电话。 坐上出租车，魏小乔和沈默亭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处叫“万胜豪庭”的高档小区，魏小乔对这儿完全不陌生，很多年前，为了结婚，马恒在万胜豪庭买了四居室，还兴冲冲地给魏家另外三口都准备了房间，而这里，也是李丽丽演了一出“小三入室”戏码的地方。 魏小乔熟门熟路地上了25楼。直接按下了门铃。 马恒过来开门时，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一个大男人偷偷哭过，眼眶明显是红的。 给马恒留点面子，魏小乔对他的形象不做任何评价，进到屋里，说了一句：“你这里变样了！” “当年你姐走了后，我嫌李丽丽进来过，重新装修一遍，后来你姐回来，我想着，这下总能复婚了吧，又找人重新设计，尽在瞎折腾，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马恒说到这里，转头对沈默亭道：“作为过来人，我友情提醒，魏家姐妹都是害人精，看到我下场，你就知道了！” “马恒！”魏小乔听得不顺耳，正要朝马恒怼过去，却瞧见了他那张苦巴巴的脸，到底挥了挥手：“行了，我今天过来就为了让你解气，你随意！” 沈默亭在旁边笑了一声，过去伸出手，安慰似地拍了拍马恒肩膀。 “别来，我现在瞧见姓魏的就堵气，”马恒一脸不屑，喝了一口酒，看向沈默亭：“这房我不打算住了，你不是要给你爸找房子吗，我这儿卖给你，价钱好商量，市折打八折。” “你这风水有问题。”沈默亭很不领情地说了一句，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在人家屋里，一间间地转了起来。 “怎么可能风水不好，当初我特意选的，南北通透，前面完全没有遮挡，往远处能看到海景，冬暖夏凉，你白天过来瞧瞧，视野不要太开阔。”就这样，马恒的注意力，居然转到了卖房上。 沈默亭随便走了一圈，便坐到客厅中间沙发上。 魏小乔走到客厅北面一处吧台边，抬头看看上方挂着的一只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跟着挤兑马恒：“我也觉得你这儿风水不好，尤其是李丽丽进来过，晦气得要死，没想到你还留着，这是纪念谁呢？” “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姐夫了，说话能不能客气点？”马恒把脸往下一拉。 魏小乔笑了笑，找了把圈椅坐下，想了片刻，道：“对不起啊，都习惯这么跟你说话了，大不了以后我改喽，马恒，我先代我们全家向你道一声谢，这些年我爸妈还有御品轩得到你不少照应，然后……我也正式向你道歉。” 话说到这里，魏小乔停住，心里实在惋惜。 “都结束了，你说再多也没意义，心都伤透了！”马恒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表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魏小乔又开了口：“就算以后成不了家人，希望咱们还是朋友，之前总是你在帮我们，回头有什么事用得着，尽管打电话，我绝不推辞，对了，等你找到合适对象，准备要结婚了，不介意的话，我们也会去喝你喜酒。” 这一番话，魏小乔说得发自肺腑。 然而，马恒却越发不高兴了：“魏小乔，老早我就看出来，你一直盼着我跟你姐一刀两断，现在真断了，又来装好人？” “我装什么好人啊，就是来道歉的，”魏小乔哭笑不得：“刚才过来的路上，我也在检讨自己，如果当时不顺着我姐的意思，把她一直不肯复合的原因说出来，你也不会执着到现在，讲心里话，开始大家都没想到，你对我姐这么痴心。” 马恒忽地激动起来，仰头将自己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即走到魏小乔旁边，拿起吧台上一支还放在冰块里的红酒，近乎发狠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沈默亭走过来，也不用客套地取下一只水晶杯，从马恒手里拿过酒瓶，浅浅地斟了小半杯，晃了晃后，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老子的青春被狗吃了，耗费在那么恶毒的女人身上，”马恒开始大骂：“魏小君把我孩子害死了，居然瞒这么多年，我还一直以为，错在我身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冷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马恒要是骂魏小乔，她听听也就算了，可这回魏小君成了马恒口中“恶毒女人”，魏小乔就不乐意了，直接对着吼起来：“马恒，你会说人话吗，我姐怎么恶毒了，当初她难道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才跟你领证结婚，你觉得她是想害你？” 拿眼瞪着魏小乔，马恒这时却闭了嘴。 “当年都以为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姐提出离婚，你倒是答应得痛快，她扛不住，自己一个人跑到乡下想躲几天，等发现有流产症状时，才知道自己怀孕，要想找你的茬子，我就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咬死了不离？” 魏小乔这一声吼，到底打灭了马恒的气焰。 瞧着马恒有些木呆呆的神情，魏小乔叹了一声，缓了缓口气道：“她是大出血，那地方偏僻，被送去乡卫生院，人家束手无措，我当时接到电话赶过去，把我姐带到外面大医院，已经耽误好几天，你以为她故意想害死孩子？你听到这事难过，我可以理解，她比你还难过，你不记得，我姐刚跟你领证，就说要赶紧当妈妈，想看你带孩子的怂样，结果后头就出了李丽丽那么恶心的事！” “回头我撕了李丽丽！”马恒咬着牙说了一句，可转过头，又不服气地抱怨：“当初……我想找她，你就不告诉我，她去了哪儿，现在又来怪我！” 魏小乔伸手，将沈默亭一直拿着闻味的酒夺过去，喝了一口，道：“马恒，我姐是有错，我也要担一部分责任，怪我瞻前顾后，没把事情处理好，可你也别什么事儿全推到她身上，尤其……用‘恶毒’来形容她，我听不得这些！” 马恒抿了抿嘴，这时坐到魏小乔旁边的圈椅了，看上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亢奋了。 “你喜欢我姐那么多年，不会不了解她性格，她就那样，沉默内向，什么事都不讲出来，最后一个人崩溃拉倒，她当年孤零零躺在卫生院，以为自己快死了，才肯给我打电话，她流产的事，不仅是你了，连我爸妈都还被瞒着，甚至当时出事，我都是扯谎，说是陪我姐到外头散心。”魏小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她……”马恒欲言又止，看了看又欣赏起他家酒柜的沈默亭，凑近魏小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姐的病……真像她说得那么严重？” 魏小乔低头想了片刻，道：“马恒，如果你实在气不顺，就这么想，老天已经代你惩罚过她，那种惩罚，是每一个想做母亲的女人，最无法承受的，所以，后来知道了真相，我姐才会觉得无法面对你，远走法国。” “我……没想惩罚她。”马恒嗫嚅道。 魏小乔看向马恒，小声道：“我姐今天肯跟你说实话，是不想再连累你，她之前还抱一线希望，想治好那病，或许两个人还能在一块，她现在……已经绝望了。” 马恒背靠着吧台，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行，以后我得生儿子，这事不能妥协！” 魏小乔从圈椅上站起，转头看了看酒柜那边的沈默亭：“别瞧了，就算瞧到眼珠子里，这些酒也不是你的，走啦！” 沈默亭瞟了一下魏小乔，这时对马恒说了一句：“你要真想卖房子，回头我们在谈，”说着，沈默亭又往客厅看了看：“感觉你这儿不利姻缘，不过沈先生要住进来，正好可以挡挡烂桃花。” 马恒：“……” 魏小乔已经走到门口，也没管沈默亭，直接开门出去了。 外面走廊上，跟出来的不仅有沈默亭，还有马恒。 “小乔，回头跟你爸妈说一声，我以后……”马恒犹豫了一下，道：“就算再当不成女婿，还是魏小乔的朋友，逢年过节我会去看二老，还有你爸那病，我继续给他找医生。” “谢了，不过你跟我姐这事，还没来得及知会我爸妈，”已经站在电梯外的魏小乔，望着前方面板上不停跳动的数字，苦笑道：“你们都别管吧，我来善后！” “那个……”马恒眼睛闪了闪，走到魏小乔身后：“过几天，我亲自去说，别把咱爸……你爸给急到哪儿！” 魏小乔转头看看马恒，想了想道：“有适合的女孩，就赶紧成家，当爹要趁早。” 马恒嘴角抽了抽，突然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小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马恒是问魏小君失去的那孩子，摇了摇头道：“那时候只想着救我姐的命，哪顾得上这些，后来我也没敢问，怕我姐伤心，她……其实到现在没缓过来。” 电梯一响，魏小乔抬脚便往里走，沈默亭也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阖上，魏小乔看着外面的马恒，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就像是多年的朋友，终于到了走散的一天。 就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伸进来，挡开了电梯的门。 “小乔，你姐以后打算怎么办？”马恒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盯着魏小乔。3a阅读网 魏小乔看向马恒：“放心吧，至少有我陪在她身边。” 到了楼下的小区花园，沈默亭四下望了望，道：“这里的确不错，可以考虑把马恒的房子买下来。” “别告诉我，从进马恒家里，你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魏小乔哭笑不得。 “是马恒自己说要卖的，我觉得房型不错，环境还可以，沈先生回头出狱，给他再装修得金碧辉煌一点，让沈生生继续做他的富豪梦。”沈默亭说着，拉住魏小乔的手，往小区外面走。 魏小乔跟在后面，忍不住吐槽：“感觉你有点冷血哎，我们说了那么多，没发现，到最后马恒都快哭了吗，你不但无动于衷，还盘算人家房子。” “丢了个姐夫，感觉挺不开心的啊！”沈默亭反而取笑起了魏小乔。 “说句肉麻的话，我一直把马恒当成自己亲哥，有什么事一找到他，准定帮你办成，不高兴的时候，跟他聊一聊心事，有时候朝马恒发脾气，他也不生气，我姐……只怕再遇不上这样的男人了。” 魏小乔说到这里，心里有点堵，觉得这大概就是缘份，无人可以左右。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出租车也不好打，魏小乔想拿手机叫车，却被沈默亭拦住：“咱们去搭公交？” 魏小乔抬眼看看沈默亭：“这是要体验一下我们平民的生活？” “只是觉得今晚月色不错，心情舒畅，不想那么早回家，又没钱花天酒地，不如带女朋友穷游一回。”沈默亭笑道。 魏小乔呵了一声，挽住了沈默亭的手臂，两个人一起朝着街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 “后天机票订好了吗？不是说要陪你爸一块回国。”魏小乔问道。 “订好了，沈先生还想多赖几天，我没理他，”沈默亭刻意地放慢脚步：“他该回去坐几天牢了，让我也清静一下。” 魏小乔被逗得笑起来：“你只要不管他的事，立马就清静了，既然做不到袖手旁观，你就认了呗，埋怨有用吗？” 沈默亭拧住眉头：“交女朋友，不就是为了有人来听我抱怨，你可以闭嘴吗？” “我可以不听吗？”魏小乔笑着反问。 “不可以！”沈默亭回斩钉截铁。 魏小乔伸手，在沈默亭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沈默亭也没躲，唇角弯了弯，随后道：“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被沈先生收买了，一直在帮他说话。” “我就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对着你爸，就是‘沈先生’三个字，叫他一声‘爸爸’，会要你命？”魏小乔转头看着沈默亭的侧颜。 “从我妈过世的那天起，我就叫不出口了。”沈默亭望着前面的马路，回道。 “放下吧，就当放过你自己！”魏小乔想了想，还是劝了句。 魏小乔以为，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接下来沈默亭肯定要岔开了，却没想到，他倒顾自说了起来：“你家真热闹，我从没见过的热闹，在我记忆里，沈家大宅总是静悄悄的，连佣人们走路，都没有一点声音，沈先生和我妈各忙各的，几乎是互不相干，偶尔同框，我妈都会提前告诫我们，要保持安静，因为爸爸不喜欢吵闹的孩子，我真以为沈先生是如此，直到有一次家族聚会，无意中听沈先生喝多了跟人抱怨，家里就跟冰窟窿一样，小孩也跟他不亲。” 魏小乔也回忆起来，她印象中童年，好像天天都是喧闹而有趣的，再怎么淘气，老魏俩口子都会一笑置之，倒是魏奶奶在世的时候，怕她疯到以后没女孩样子，有一两次拿擀面杖想制住她，却都被护犊子的老魏拦下。 “其实今天……我真的挺高兴。”沈默亭又开了口。 “马恒跟我姐分手，你高兴个什么劲？”魏小乔故意道。 “他们根本不会分手，瞎操什么心！”沈默亭随口回了一句。 魏小乔一脸好笑地看向沈默亭：“别告诉我，你还会算命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记恨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马恒真要死心了，反应不会那么大，还让你别跟你爸妈说，这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沈默亭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挺可笑。 魏小乔叹了一声，觉得也挺矛盾，她从心底希望魏小君能跟马恒在一起，可是，这对于一直想要儿子的马恒，又有些不公平。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分手的！”沈默亭冷不丁说了一句。 魏小乔笑了出来，这时干脆抓住沈默亭的手，故意开玩笑：“别光说人家，谁知道咱们会不会分，我好像没多少信心呢，今天你爸过来，我妈背地还在说，你一点都不活泛，感觉她实在不喜欢你这一款，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没看出，你今天高兴在哪？” “你希望我高兴起来，跟牛家保一样手舞足蹈？”沈默亭好笑地摇了摇头，带着魏小乔在斑马线外站住，等着红灯变绿。 “就试试手舞足蹈呗，这叫开放天性！”魏小乔成心怂恿。 沈默亭转头，嫌弃地道：“我难道找了个傻瓜当女朋友？” “什么意思？”魏小乔故意板起脸，装着要甩开沈默亭。 “从小我和哥哥就接受严格的礼仪训练，我母亲继承了徐家的教育观念，在她的认知里，男人的模板就应该是我舅舅那样，矜贵淡然，处变不惊，不怒自威，而我母亲最瞧不上，就是沈先生那副……” “暴发户的嘴脸？”魏小乔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我听过徐家人一句很刻薄的评价，沈先生骨子里透着他原先那个阶层的穷酸和世故，这是与生俱来的俗气，用再多的钱也洗不掉。” “商量一件事，以后别把我带到徐家人那边好吧，”魏小乔听得汗毛要竖起来了：“要是谁当我面说这种话，我怕会直接跟人怼起来，回头让你脸上难看。” “你不是说，没把握以后会不会分手吗，说不定你没这机会。”沈默亭又傲娇了。 “成啊，就这么定了！”魏小乔故作无所谓地道，却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父母性格相差这么大，就算是联姻，之前总得确认一下，两个人合不合适吧？” “他们的婚姻不过各取所需，沈先生想往上爬，而我外公看上了他手里的资源，然后两个人被硬凑到一块。”沈默亭想了想道：“正是这段婚姻，将我母亲推向死亡，其实沈先生曾经提出过离婚，我母亲也动了念头，可舅舅坚决不同意，理由是离婚会造成两方利益损失，也有违徐家的名声。” “我怎么越来越不喜欢你舅舅了！”魏小乔笑道。 “沈先生也不值得你喜欢，他很早就有了外遇，那个周秘书甚至偷偷生下儿子，我母亲知道这事，却不得不隐忍下来。”沈默亭说到这里，似乎冷笑一声。 周子蕙这个名字，魏小乔好久没听到了，似乎这位周秘书自从沈远潜逃，也跟着销声匿迹。 “很久以来，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我母亲为什么要用结束生命，来反抗那个捆住她的婚姻，这样的反抗，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意义。”沈默亭低声道。 两人已经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台，三三两两有人站在那儿，魏小乔挽紧了沈默亭的手臂，带着他离人群远了点，将头靠在沈默亭肩上，默默地听他倾诉。 “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机能足以与沈先生对抗时，曾经动过干掉他，替我母亲报仇的想法。”沈默亭似乎叹了一声。 魏小乔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沈默亭。 “你放心，只是想法而已，我没那么大的胆量。”沈默亭倒笑了一声：“之前我一直耿耿于怀，确定我母亲的死是被我父亲逼迫，直到怀阳去世后，在整理他遗物时，我竟发现了母亲当年的日记，才知道了……她死亡秘密。” 魏小乔眼睛眨了眨，实在想听听，那些秘密是什么。 顿了片刻之后，沈默亭继续道：“我母亲的字里行间，都在讲述对我外公还有舅舅的怨艾，到了后面，怨艾已经变成无法自拔的怨恨，她说，为了家族利益，没有人把她当成家人。” 魏小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默亭对成为徐家继承人这事无动于衷，未必只是清高孤傲，或许，这份坚持来自于对他母亲那个家族的厌恶，而这厌恶，大概已经赶超过了对沈义达的嫌弃。 “这次你们回去，我觉得，你舅舅跟姨妈还得围上来。”魏小乔替沈默亭感到无奈。 “你又不跟我一起去！”沈默亭直接吐槽：“我需要你口头同情吗？” “求放过，我不蹚浑水！”魏小乔笑起来，仰头看着沈默亭：“大不了我去送机，给你加油？” 锦城国际机场，沈默亭和牛家保办理完值机和行李托运，就凑到了一块，沈默亭开着电脑，向牛家保交代工作上的事。美女窝 怕影响两人，魏小乔特意陪沈义达坐在另一边，隔着过道，遥遥相对。 “你母亲做菜的手艺真好，虽然我经常言不由衷，不过这一句夸奖绝对出自真心，你务必转达给魏太太，我甚至想建议她开个魏家私房菜馆。”沈义达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主意很棒，”魏小乔笑着道，随即摇头：“可惜我们家最不耐烦挣钱的，就是我妈！” “等我出狱回来，不如一块投资开个餐馆，不用你们拿钱，也不用你妈掌厨，只要她偶尔过来点拨一下就成。”沈义达笑呵呵地道。 魏小乔不免观察一下沈义达，似乎对于即将失去的自由，他已经坦然了。 沈义达却瞧向沈默亭那边，许久之后，问魏小乔：“你妈对默亭好像……并不太喜欢。” “沈先生看出来了？”魏小乔直接乐出来，果然是老江湖，了透人心。 “做生意的，习惯察言观色，不过可以理解，谁家遇到这么个闷不吱声，不会讨好卖乖的女婿，也高兴不起来。”沈义达这话，居然像是幸灾乐祸。 “没有关系啦，我妈只是嫌他话太少，相处时间长了，习惯就好。”魏小乔笑道。 “我也曾经被嫌弃过，倒不是因为话少，而是钱少，嫌弃我的那一位，差点成了我丈母娘，”沈义达叹了口气：“当时感觉挺不好受，年轻小伙子都爱面子，当年我那位前女友要是不被她母亲钳制，说不定我现在老老实实在做小生意，像老魏一样，家庭和睦，儿女孝顺。” 魏小乔眼睛不由睁大，沈义达还真是什么私事都愿意跟她讲。 沈义达打量着魏小乔，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我岁数大了，总想找人聊聊以前的事，也是奇怪，我就愿意说给你听。”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到底笑了起来。 “我那位前女友，温柔善良，乖巧顺从，愿意陪着我吃苦，可到底还是被我这个老混蛋给辜负了。”沈义达像是陷入到了回忆。 魏小乔：“……” 蓦然之间，魏小乔闪出一个念头，难道沈义达那个被拆散的前女友，是……周子蕙。 “她过世的时候，不到27岁，”沈默亭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是徐兆峰把人害死的，这家伙偏执得很，那女孩当时得了重病，我已经有点能力，便出钱给她治，徐兆峰知道了，认定她会影响我的婚姻和两家合作，逼着病中的女孩子出国，最后人家客死异乡，徐兆峰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当然我也是，大家半斤八两！” 魏小乔听着，只觉得这样的悲情故事，对那个女孩太过残忍，不过，周子蕙到底被排除在外。 “小乔，帮我一个忙。”沈义达又道。 魏小乔看向沈义达：“您说吧！” 沈义达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有一年默亭生日，徐兆峰送了他一个叫宝什么梦的玩具，那孩子喜欢极了，可那一天我冲他大发雷霆，甚至把他关进了杂物间，因为我的暴躁，给默亭造成了心灵伤害，为此我……后悔到现在。” “我……听他说过。”魏小乔实话实说地回答，当年的事，沈默亭的确也记恨到了现在。 沈默亭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朝沈默亭那儿看了过去，好一会道：“其实那天，我刚刚得知，那个女孩过世……” 对面的沈默亭似乎结束了工作，阖上电脑，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恨透了徐兆峰，于是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在亲生儿子身上出气。”沈义达说到这里，用力地闭了闭双眼：“默亭恨我是对的，不仅是为这件事，还有之后，我一错再错，在混蛋的路上越走越远，等我醒悟过来，我太太已经过世，大儿子和媳妇也没了，我终于把自己人生……过成了悲剧。” “会好的，默亭正学着重新接受您，给他一点时间，他得一步步走出来。”魏小乔忍不住安慰道。 “没听见机场广播，该进去了！”沈默亭已经站到两人跟前。 沈义达抬头看了看他，脸上又堆起讨好的笑容：“默亭，这次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回头你们也不用经常来看我，就是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带小乔还有念念过来，让我当面祝贺你们。” “把自己的事管好！”沈默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提起沈义达放在旁边的随身行李，径直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撺掇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几天来，秘色瓷的修复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经过初步清洗，又在药水里长时间浸泡之后，瓷片终于洗脱了积攒千年的尘埃，显出它们最本真的光彩。 此刻，在所有人注视之下，魏小乔拿着无纤毛巾，如同对待初生婴儿一般，轻轻地拭干瓷片，再将它们按裂面排列组合，而接下来魏小乔要做的，是把这些瓷片粘合在一起。 这些天的忙碌，魏小乔几乎对每一块瓷片都已经了如指掌，她现在神情从容地用小胶布将瓷片粘在一起，动作却又小心翼翼，务求严丝合缝。 当一只看上去还是伤痕累累的四瓣花口碗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引来的一片惊叹。 “真像一朵海棠花！”有女孩兴奋地叫起来。 魏小乔朝这个叫严颖的女孩笑笑，轻轻将碗放到了工作台上。 这只秘色瓷花口碗造型清雅，釉色温润，呈现出玉一般的质感，虽然只是被简单的拼接，却已初露芳华，令人不能不感叹古人在陶瓷制作方面的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魏小乔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将胶水滴在瓷片粘接的缝隙处，以使它们得以真正粘合在一起，随后，她又用特殊药水，迅速将溢出缝隙之外的胶水稀释，以免胶水凝固到瓷片上。 “你们好好观摩小魏老师如何操作的，于馆长把人家请来，可不是白请，也是想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修复高手，平常这种修复过程，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的。”小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在旁边笑着说了一句。 “我刚才手机都举酸了，最佩服小魏老师，快一个小时都没抬头，太专注了吧！”有人在旁边道。 又有人笑嘻嘻地问：“吴秘书，看得手都痒了，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亲手实践？” “回头有的是实践机会。”有人在旁边挤眉弄眼起来。 “你们别想歪了，指望回头那些瓷片送来，让你们练手，于馆长才舍不得，他跟那边考古所签了协议，一片都不能少，别东西没修好，砸你们手里了！”小吴调侃道。 严颖一眼不眨地瞧着魏小乔的手，嘴里嘟囔：“小魏老师的手法，要让我们练出来，只怕得有几年的时间。” 小吴摇头道：“何止几年，你问问小魏老师，人家学了至少有20年！” 一直埋着头的魏小乔终于完成粘合，仰头冲着小吴一乐：“吴姐，不要暴露我年龄，我今年才18，多那两年怎么算？” 办公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笑声。 小吴拿手点了点魏小乔：“难怪呢，都说现在咱们博物馆最热闹的，就是你们修复组，今天好几个同事过来跟我打听，问这边还有没有名额，全知道了，小魏老师和蔼可亲还诲人不倦。” “别毁人就行！”魏小乔眨了眨眼睛，这时直起身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后颈。 “严颖，还不赶紧帮小魏老师揉一揉，这种拍马屁的机会不抓住，更待何时？”小吴半开玩笑地道：“馆长正打着主意，想说服小魏老师从你们几个里，挑一两个当徒弟。” 那个叫严颖的女孩也才二十出头，还有些孩子气，吐了吐舌头，真就过来要替魏小乔按摩。 魏小乔忙往后一闪，笑道：“别，还没到七老八十呢！” 近处一个男孩子抖起了机灵，也凑过来：“师父，要不就让我伺候？” 魏小乔直接瞪过去：“小方，想让我踢你？”118 又是一阵哄笑之后，魏小乔走到水池边洗起了手。 小吴弯着腰在工作台前瞧了好一会，问魏小乔：“这只碗好像缺了几块，后头补起来不轻松吧？” “明天开始倒模，然后上瓷泥，其实我也是头一回修，也要摸索着来。”魏小乔说着，抬头看了看时间，发现一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因为今天也要搭班车，小吴回自己办公室拿了包，便又过来等魏小乔，看着她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不免又说了一句：“收徒这事，不是开玩笑哦，馆长可认真着呢，瓷器组瞿老师他们几位陆陆续续要退休了，后面得有年轻人接上。” “我爸到四十岁才在外面收了第一个徒弟，我阅历还浅，现在当师傅，自己也忐忑，反正以后他们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就行了呗，我不会藏着掖着。”魏小乔笑着回道。 小吴点头，拍拍魏小乔后背：“你这话我信，以前请的老师傅，做事都收着，倒是你大大方方地让人在旁边瞧。” 两人原本准备搭电梯，结果按了半天没有反应，小吴以为是出故障了，便拉了魏小乔去走楼梯，结果刚到一层，她们便瞧见，大厅的电梯间，高高低低堆着不少箱子，几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人堵着电梯门，正往里面塞着。 “这边是客梯，你们怎么跑这儿搬东西？”小吴见状，立刻上前制止道。 “客户让我们从这儿搬的，说是今天一定得把东西送上去，有事你找他去！”一名搬运工拿眼打量了一下小吴，口气生硬地回道。 小吴不悦，拿出手机，问道：“你客户是谁，我跟他谈！” “邹怀山！”那人说了一个名字。 听到“邹怀山”三个字，魏小乔心里不免好奇，于是看了看最近一个箱子上印的字，居然是写着——“邹怀山从艺二十周年陶瓷作品展”。 “邹老师，我是锦城博物馆的小吴，”小吴看来有邹怀山电话，直接拨了出去，而且一开口就没跟他客气：“不是已经说好，明天上午开始布展，你们突然提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现在已经下班，你让人送东西，博物馆的安全谁来保障？”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小吴眉头开始皱紧。 片刻之后，小吴音量提高：“不管什么理由，你们用的是博物馆的场地，总得守这儿的规矩吧，而且很过分的是，你们还占用我们的客梯，本身电梯就有承重极限，你们可以只顾自己方便，随意破坏公物吗？” 这边正说着电话，魏小乔注意到，那些搬运工已经将一处电梯塞满，然后直接开了上去，显然根本不在意有人上前阻止。 “我们就事论事，我不管你车在不在半道上，今天不许送过来，至于邹老师能不能向李老先生交代，那是你们之间沟通的问题……我会通知工程部立刻关闭检修电梯，理亏的在你们……我不怕得罪谁，你违反我们的制度，我就有权制止！”小吴说到这里，直接挂断电话。 魏小乔朝沉着脸的小吴比了个大拇指，小吴看看魏小乔，到底笑了出来，随后道：“那个邹怀山，你知道吧，非要在我们这儿搞二十周年个展，我们解释多少遍，已经没有地方，人家靠李伯庸撑腰，软硬兼施，最后馆长还是让了步，腾了二楼最里头一间仓库出来，搞得这两天大家都跟着忙。” “前几天李伯庸和邹怀山过来谈借馆的事，我正好碰见，感觉于馆长被气到了。”魏小乔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想笑。 “我们在国内是第一流的博物馆，通常展出的都是名家名作，现在二、三流的也要挤进来，已经有人跟馆长抗议，这根本就是在拉低我们的水准和格调。”小吴说到这里，看上去是有些生气。 “于馆长不容易呀！”魏小乔感慨。 小吴似乎想到什么，将魏小乔拉到旁边，低声道：“都在说，邹怀山的个展是李伯庸撺掇出来的，根子还在秘色瓷上，李伯庸本以为打好各处关节，修复的活儿肯定能落到邹怀山手里，他也借机给自己脸上贴金，结果那边选了你，李伯庸咽不下这口气，就想找不痛快，故意给博物馆下马威。” 魏小乔觉得好笑，李伯庸的格局，她早就知道，能干出这事也不稀奇。 “李伯庸年轻时就争强好胜，喜欢面子，活到这把岁数了，更是变本加厉，”小吴对说到这里，又往左右看了看道：“我们青瓷烧制技术复原的立项不是已经报送上去了吗，李伯庸憋着劲要搞黄呢，可又没有支撑得住的理由，他就说配方散佚多少年，根本不可能恢复过来，立项就是瞎搞，反正就是，怎么拆台怎么来！” 魏小乔这下到底急了，脱口道：“他这是没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水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小吴被逗得直乐，干脆拉起魏小乔往外走，道：“李伯庸这样搞下去，只会败他自己声誉，可架不住人家不在乎啊，于馆长这几天正到处协调立项的事，同意给邹怀山搞个展，多少也是稳住李伯庸的意思，让他别跟跳梁小丑一样，一个劲想坏咱们的事。” “不会到后头，真被他给搅了吧？”魏小乔又有点担心了。 “放心吧，馆长比咱们还紧张，一直盯着呢，下面就是好消息，下午刚接到通知，审批已经进入最后流程，差不多能拿下了。” 魏小乔立马松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边秘色瓷的修复，计划是10个月，如果立项下来，她很可能得去窑厂待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恐怕有些分身乏术。 “跟你说个笑话，李伯庸还出了幺蛾子，人家放话要担任秘色瓷修复的顾问，好意思说是给年轻人把把关。” 魏小乔直接一脸嫌弃：“他还真瞧得起自己！” “你猜于馆长怎么应付他的？”小吴还没说出来，便已笑得前仰后合：“慈溪考古所已经发了聘书，正式聘请你父亲魏德山先生担任秘色瓷修复总顾问，然后人家再问李伯庸的意见，愿不愿意加入魏先生的顾问组，你知道结果喽，别跟外头说，这是于馆长想出来的主意。” 魏小乔也觉得可乐，从这点看，于馆长也是个老奸巨猾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楼外，正瞧见一辆货车开过来，小吴立刻不满地道：“邹怀山听不懂人话吧，又来？！” 货车停下，有人从驾驶座跳到地上，朝着她们这边看了看，便跑了过来。 “吴秘书，实在不好意思，我特意过来跟你解释，主要是我老师明天说来看布展情况，我才急着要连夜把东西运到，请多多谅解！”邹怀山陪着笑道。 魏小乔看向邹怀山，这一位倒和之前一样，时刻带着笑模样，注意到了魏小乔，还不忘打了声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魏小乔也跟对方点了点头。 看着时间，还有一会班车才开，小吴二话不说，领着邹怀山回了大厅，自然是要跟他交涉一番。 魏小乔在楼外站了一会，突然想给某人打个电话。 “下班了？”电话一接通，沈默亭在那头直接问道。 “准备坐班车呢，你今天那边忙吗？”魏小乔不禁笑了起来。 “下午庭审结束，已经到家，”沈默亭回了一句，又道：“对了，早上我去参加了严炳德的葬礼。” 魏小乔“哦”了一声，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问的。 “盛世地产的审计结果正式出炉，严炳德任职期间，不仅挪用沈氏资金，连盛世地产的钱也动了，现在锦城那边在准备起诉，要求严炳德的法定继承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现在就看严炳德妻女是否应诉。”沈默亭道。 “你舅舅什么态度啊？”魏小乔第一时间想到了徐兆峰。 沈默亭笑了一声：“舅舅气坏了，觉得诗雨故意不给严家面子，决定召集沈氏临时股东会，以能力不足，严重损害公司形象为由，要求撤换全资子公司盛世地产总裁，沈先生也想轧一脚，正在楼下书房打电话，请托支持他的股东反对我舅舅的动议，同时要求沈氏也同样向严家索赔，严炳南暂时没有发话，预计到时候会支持我舅舅，诗雨眼看要下台了，不过她并不在乎。” “真是遗憾！”魏小乔叹了一声，盛世地产好不容易来了个肯做事的，却要被她爸给踢出去了。 沈默亭并没做太多评价，又道：“我上次跟你提到我外公的那位医生朋友，回国后，我才知道他已经退休，几年前移民瑞士了。” 魏小乔愣住，心里顿生失望。 “我向他孙子要了老先生的邮箱，早上给他发过信，请他能帮忙看一下你爸的病历，看有没有好的办法解决，后面的事……我们一步步走吧！” 犹豫了一会，魏小乔低头回道：“好吧，谢你费心了！” “跟我说谢？”沈默亭问了句。电子书坊 “那就不谢了，过几天陪我爸去医院复查，希望如他希望的，靠精神的力量战胜疾病。”魏小乔无奈地道。 “你爸精神状态是还不错，你不用太担心。”说完这一句，沈默亭忽然打听道：“马恒之后有没有去找你姐？” “他一直就没来御品轩，应该没戏了，我觉得你算命不太准啊，”魏小乔想了想，道：“就让他们分吧，说不定对大家都好。” “昨晚马恒跟我连线，聊了好半天，他看来真急着要卖房子，我爸金卡不是在你那儿吗，我跟马恒说了，按照市价，不需要打折，我全款一次性给付。”沈默亭这时倒财大气粗了。 “花你爸的钱，还真不心疼，”魏小乔好笑地道：“不过抱歉，我早把卡还你爸了。” “没事，我回头再要回来了，给他买房，总不能让我掏钱，”沈默亭说了句，又道：“马恒絮叨半天，还是没离开你姐，我劝了劝他，不就是孩子没了吗，以后再生。” “不只是……还有别的原因。”魏小乔到底没有把话说得太深。 沈默亭也没追问，笑道：“马恒也有意思，感觉他信了我们说的风水，一个劲地追问会有什么影响，真当我是风水先生呢！” 魏小乔哭笑不得，到底岔开话题：“你爸庭审到现在，还没结果吗？” “我爸已经认罪，现在是刑期量定上有分歧，检查官求刑五年，我们这边的律师挺乐观，短则一年半，长则三年。” “希望大家都好吧！”魏小乔说着，瞧见班车已经开出来，对沈默亭说了一句：“不聊了，我要上车，替我向你爸问候一声，你没事也别老拉着脸对他，每回瞧见你爸处处对你讨好，我就会想，几十年后你在念念面前也这副样子，居然替你心疼。” “你到底心疼谁呢？”沈默亭故意问道。 魏小乔笑了起来：“我没有你那么不愉快的经历，认识沈先生的时候，他就是个挺不计较的大老板，花30万冤枉钱让我修花盆，时不时找个借口，到瓷器街偷偷看一眼儿子，然后被人坑，丢了自己创办的公司，后头还得坐牢……反正吧，他就是一个过得挺不顺心的老头，别指望我跟着你一块恨他。” “这样看，我真要慎重考虑一下未来，省得以后沈先生利用我老婆，想再度控制住我。”沈默亭又笑一声。 “请便吧！”魏小乔回了一句，没再多说，两人挂了电话。 小吴坐到魏小乔旁边时，魏小乔正在闭目养神，被拍了一下，魏小乔猛地睁开眼。 “差点没赶上班车，邹怀山废话不要太多！”小吴抱怨着，伸头朝车外望去。 魏小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博物馆外，邹怀山正站在那儿，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低头讲着电话，而此时刚才停在那儿的货车正在掉头，徐徐地开了出去。 “事情解决了？”魏小乔问。 “跟这人沟通不来的，我说博物馆制度，他和我讲李伯庸德高望重，最后气到我大骂，邹怀山看来吃硬不吃软，立刻让人撤了，”小吴笑得直叹气：“李伯庸脑子有问题，他这徒弟也让人无语，后来邹怀山居然又嬉皮笑脸，请我关照这次陶瓷设计大赛001号。” “001号……”魏小乔先是诧异，然后灵光一现，想了起来：“是林无双？” 小吴一脸好笑：“猜对了，邹怀山说了半天好话，就为了请我帮忙，引荐这次比赛的评委，表示过两天林无双过来，要请人家到外面坐坐，说是想听听老师们的意见，还不是为了拉拢，他们要走捷径，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魏小乔也忍不住讥讽：“不找捷径，他们大概就不会走路了。” “问题在于，001号到现在都没提交作品，还让人家提意见……”小吴一脸头疼的表情：“其实这些年的比赛，都有想通路子的，不过像这么着急的，还头一回见！” 魏小乔之前当过几届评委，自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在比赛办了好几年，有严格的评选规则，想钻空子并不容易。 “我记得好像是下个月底报名截止，应该有不少作品过来吧？”魏小乔毕竟是从设计大赛出来的，虽然这段时间顾不上，这时候还是想关心一下。 “馆长之前老想游说你参赛，就是因为目前收到的作品质量平平，不过现在你那么忙，肯定不行了，我们每年都希望能够挖掘出一两个有才华的年轻人，至少水准不能降啊，”小吴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担忧：“真怕有些人把比赛当做一夜成名的跳板，还在背后玩小花招，要这样搞下去，以后也没得办了！” “不是还有时间吗，说不定好的在后面。”魏小乔笑着拍了拍小吴的手。 第一百八十章 路窄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回到瓷器街上，太阳已经西斜，魏小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神太好，刚要拐过牌坊，竟无意中发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停着一辆不要太眼熟的车，魏小乔怕自己看差了，特意走过去瞧了瞧，便确定是马恒来了。 马恒突然出现，魏小乔其实挺高兴的。 快步走到御品轩外，魏小乔看见魏德平站在台阶下，立刻上前问道：“是不是马恒来了？” 魏德平摇头：“没瞧见。他可好几天没见了。” 这下魏小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免又问一句：“我姐在家吗？” “在东厢房辅导小宝写作业，我家小宝就是有福气，还有专职家庭老师，以后我不用再为他学习头疼了。”魏德平嘻嘻笑道。 “我姐回头去法国，要不要让她把小宝带上，好就近辅导作业？”魏小乔故意问道。 “那可就太好了，让我儿子也见见外头花花世界！”魏德平显然没明白魏小乔是在揶揄他。 魏小乔啼笑皆非，见魏德平一直往牌坊那边瞧，便问：“你到外头等人啊？” “我那朋友老李一会就到，来拿你修好的那只盘子，人家还说要当面谢你，都没要他钱。”魏德平忙道。 魏小乔随口回道：“没事，有什么好谢的！” “小乔，正有事找你呢！”对面望远斋门里，有人朝这边叫了一声。 魏小乔回头看看从里面探出头的牛家保：“什么事儿？” “过来坐坐呀！”牛家保朝这位小乔招了招手。 “这么鬼鬼祟祟，别是又没钱了吧，沈默亭不给你发工资啊，不发工资总有房租吧，现在一堆人里头，也就你挣得最安稳。”魏小乔干脆拿牛家保打起了趣。 “搞半天牛家保现在是财主啊，”魏德平跟着起哄：“二叔我现在手头紧，借我两个花花？” “跟钱没关，”牛家保嘿嘿一乐，干脆从门后出来，走到魏小乔跟前：“有个家伙跑我那儿待了一下午，赶都赶不走，你帮个忙，我今儿活太多了，都快干不完，真没功夫侍候他。” “别是马恒吧？”魏小乔立马猜了出来。 魏德平明显嗅出了一点味道：“这就有意思了，他来咱这儿不找小君，跑去跟牛家保混着……别是两个人吵架了吧？” “感觉是吵架了，马哥这样可不行，老得脸上都有褶子了，还耍少爷脾气，真不怕小君姐一脚把他踹开？”牛家保幸灾乐祸地大笑。 “吵什么架，别瞎琢磨！”魏小乔立刻回道，马恒和魏小君分手的事一天没公开，她就得帮忙盖着。 魏小乔到底掉头进了望远斋，绕过照壁，直接吼了一嗓子：“马恒，出来冒个泡！” 没一会儿，马恒的声音从牛家保那间办公室传出来：“怎么哪都有你？” 魏小乔笑了，随后看到牛家宝指着沈默亭的办公室，便会意了，说了一句：“找你单独聊聊，到沈默亭这儿来！” 没一会，马恒真就进了沈默亭办公室，也不用人招呼，直接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随手拿了一本桌上的设计杂志翻了翻，头都不抬地问：“聊什么？” “牛家保刚才还跟我诉苦，说有人老赖在他这儿，死活不走，影响他干活，你们有钱人能不能体谅一下穷人疾苦。”魏小乔调侃道。 “是你说的？”马恒目光落到了靠在门口的牛家保身上。 牛家保显然有些怵马恒，倒责怪起魏小乔：“你怎么把话都说出来了？” 魏小乔没搭理牛家保，向马恒发出邀请：“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我爸妈今天早上还在问我姐，马恒有几天没来了，赏脸去露个面？” “她在吗？”马恒又翻起杂志，貌似随口问道。 “这是自己家，我姐能去哪儿？”魏小乔说着，还偷偷观察马恒的神色。 “我就这儿待着。”马恒立刻回应。 “还真吵架了？”牛家保在旁边乐了，结果被魏小乔瞪了一眼。 魏小乔想了想，对马恒道：“不勉强你，不过雅克打来电话，好像是他们有一个挺重要的艺术活动，问我姐，有没有时间回法国一趟，我姐正犹豫要不要走……” “不回来了？”马恒闷着头问。 “小君姐要走啊？”牛家保这下倒不忙了，乐呵呵地在那儿搭话：“马哥这不又得打光棍了，哎呦，太让人同情了，难怪要吵架！”600 “牛家保，忙你的去！”马恒到底抬起脸，不耐烦地训了一句。 牛家保耸了耸肩，看来不敢不听马恒的，转身走开了。 “别这样吗，就算做不成夫妻，大家当朋友相处，也未尝不可啊，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就走，还是到我家去吃个晚饭？”魏小乔抱起双臂，冲着马恒问道。 “不去你家，我是来见沈默亭，不是要买房子吗？我卖给他，听说他出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马恒这时将手里的杂志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他回来，给我打电话！” “这么好的房子真要卖啊，不过这想法没错，你以后的太太肯定不愿意住前任的房子。”魏小乔说着，不免想笑马恒做作，昨晚他才跟沈默亭在网上遇到，今天倒不知道沈默亭出国了，这瞎话编得可以！ 马恒皱了皱眉头：“不说了，没事儿也别再给我打电话。” 魏小乔并不拦他，往旁边让让，看着马恒走到了院子里。 “哇哦，我是牛爷爷！”一个小孩冷不丁蹦到马恒面前，把马恒吓得往后一退。 魏小乔走出来一看，有些忍俊不禁，不知道是谁，给念念嘴上贴了个假胡子，这会儿看吓到马恒，念念咯咯直乐。 到底被逗得笑了出来，马恒弯下腰，把小孩抱进怀里，故意训道：“几岁了，还玩这个？” “两岁小家伙，不玩这个，玩什么啊！”魏小乔在后面笑道。 “马恒哥，找小宝！”念念一边捂着自己的假胡子，一边往大门口指了指。 “你自己去！”马恒立刻又将孩子放到地上，似乎要坚决跟魏家划清界线。 没想到的是，念念一把抱住马恒的腿，仰起小脸，表达着自己的倔强：“都去！” “不难为马恒，”魏小乔在旁边好笑道，走上前冲念念伸出手：“我带你过去！” 念念倒是不执着，立马牵住魏小乔的手，便要拉着她往外走。 “小乔，帮我带一会儿孩子，给他做了晚饭，我就过去！”保姆在身后叫了一声。 就连牛家保也从他办公室探出头：“马哥，不送了！” “这是在赶人？！”马恒一脸的悻悻。 魏小乔带着念念到了外头，转身看看跟在后面的马恒，道：“那房子的事，沈默亭跟我说了，等他回来就给钱，他会全款买，也不占你便宜……” “看来两个人都通过气，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让我留了？”马恒反倒控诉道。 心里觉得马恒矫情，可魏小乔也挺矛盾，她希望马恒能跟魏小君重归于好，可因此连累马恒，或许再没机会当父亲，又于心不忍。 “她……不回来了？”马恒又问一句。 “我姐就算走，也不会多久，毕竟我爸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我们都不想离得太远。”魏小乔回道。 “别是她都找好下家了，那个雅克糖，从来没死心过！”马恒哼了一声。 “你们都……”魏小乔瞪了回去,话说一半，见远近都有人，又咽了回去，这时压低了嗓门，道：“彼此祝福不好吗？” “我恨着呢，祝福谁呀！”马恒愤愤地道。 “快走啊！”念念急吼吼就要过马路，用出吃奶的力气扯着魏小乔的手。 “马哥，你可好几天没来了。”一个店员从御品轩伸头出来招呼。 马恒抬眼望过去，随意招了招手，却又突然顿住。 魏小乔看过去，没想到魏小君会在这时从里面出来，然后，她和马恒不约而同愣在那儿。 把念念抱过御品轩的门槛，看着他兴奋地跑进去了，魏小乔才回过身，问魏小君：“姐，要出去啊？” 魏小君回过神，先是犹豫地冲马恒笑了笑，随即扭头看向魏小乔：“我去买点东西。” 魏小乔心里感叹冤家路窄，便掉头去催马恒：“不送了，你不是还有急事先走吗？” “上哪儿买东西，坐我车！”马恒手插进裤兜，朝着魏小君冷冷地，又不容回绝地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侠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虽然知道马恒没胆子欺负魏小君，不过看着此时魏小君就这么乖乖跟在马恒后面走了，护姐心切的魏小乔还是忍不住尾随了一段，直至走到牌坊，她才停下来，看着两人先后上车，然后从自己眼前开了过去。 瞧着车跑远了，魏小乔禁不住叹了口气，自嘲地想，明明她是做妹妹的，怎么会操着当妈的心？ “魏小乔……老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魏小乔脚下响了起来。 乍听到有人离那么近喊她名字，魏小乔全无防备地吓了一跳，低头看去，一个瘦巴巴的小伙子蹲在牌坊的石墩边上，她刚才站了好久，居然没瞧见这么一个大活人。 “我可不是什么老师，有啥事儿吗？”魏小乔问道，心里却想着，这些日子尽被人“小魏老师长，小魏老师短”地叫，感觉一只脚已经跨进中年人行列了。 同魏小乔对视片刻后，小伙子羞涩地避开魏小乔的目光，随后用手揉了揉自己鼻子，扶着石墩站了起来。 魏小乔这才发现，小伙子的腿不太对劲，右腿膝盖微微地有点外翻，立起来时，身体控制不住要晃荡，靠扶着石墩，才勉强稳住。 “我……我……我叫李大侠。”小伙子支吾半天后，报上了名号。 魏小乔不认识这个李大侠，不过能感觉出来，这小伙子并无恶意，于是冲他笑笑：“你这名字好啊，听着就有气魄！” 或许看出魏小乔还挺和气，这个名字听起来有几分威武的小伙子张了张嘴，似乎又思忖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我去看了陶瓷设计大赛历届作品展，其实每一年大赛，我都会去看的，这回又瞧见魏老师的作品，对了，你今年怎么不当评委了？” 魏小乔用手背掩住控制不住弯起来的唇角，心里嘀咕，自己这是遇上粉丝了？ “没办法，我出场费越来越贵，他们请不起我了！”魏小乔摊摊手，半玩笑地来了一句。 李大侠稍有些怔住，片刻过后，到底笑了出来。 几句之后，李大侠看着比刚才放松多了：“今天在博物馆，我特地关注了魏老师的《月下浮舟》粉彩瓶，我个人觉得，这才是你最好的参赛作品，那种用淡笔轻描勾勒出来的的意境，比浓墨重绘高明多了，留给观众很大的想象空间。” 李大侠有模有样地点评起她当年作品，魏小乔不免多看了对方两眼。 这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感觉还没到二十岁，似乎个头还没蹿上来，长了一张挺清秀的娃娃脸，一双眼睛出奇的清亮，汪着如大海般的蔚蓝。 “喜欢瓷器？”魏小乔问道。 李大侠立刻点头：“我家里开了间小瓷坊，专替人家做餐具，可我不喜欢，我想从事纯艺术创作，用我的作品陶冶观赏者的审美情趣，甚至震撼人的心灵。” “真有志气！”魏小乔直接笑了，倒挺羡慕李大侠这个年纪，可以做无限的想象，就算会有一些浮夸，都是挺可爱的。 “你有作品吗？”魏小乔这时问。 “我……做过一两件，不知道好不好。”李大侠说到这里，表情又不太自信了。 “如果真想从事瓷器这一行，又相信自己天赋够用，那就坚持下去，不过，得脚踏实地，还有……静得下心，”魏小乔向来不愿意打击人，何况是个陌生的喜欢瓷器的孩子，于是又鼓励了一句：“你不是大侠吗，拿出侠客一往无前的气势来，说不定你日后真能成功呢！” “我听魏叔叔说过，魏老师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别人费心费力学了几十年手艺，都赶不上你的皮毛。”李大侠看向了魏小乔。 “我可不敢这么吹，对了，魏叔叔哪位啊？”魏小乔随口问了句，旋即反应过来，不免又打量起李大侠：“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二叔，所以……那个荷花瓷盘是你做的？” 李大侠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 “既然过来，怎么不进去？”魏小乔又问了句。 “我……”李大侠面露迟疑，似乎被这不要太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 “儿子，这回算成了！”一个中年人从御品轩那头跑过来，一脸兴奋，冲着叽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快点儿，今儿咱爷俩运气好，没瞧见魏家二姑娘，倒撞上他家老爷子，人家瞧见你那盘子，瞧着还挺喜欢，我就趁机说了，你一直想拜魏老爷子为师，回头见着人，你照着我这话，这回好不容易攀上魏家，你机灵着点，人家收不收你当徒弟，全看你小子表现，爸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魏小乔眼睛顿时睁大，怎么感觉有人在算计他们魏家？ “爸……”赵大侠表情一下子局促起来，偷眼瞧了瞧魏小乔。 “赶紧着，别让老爷子等急了，”中年人一把扶住儿子的胳膊：“原本我还盘算着，能认他们家姑娘做师父，就烧高香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有造化的，日后要是能挂上魏德山徒弟的名号，谁都得高看你一眼，老爸可就等着你出息了！” “爸，别说了，她就是魏小乔……老师。”李大侠红着脸，嗫嚅着道。 中年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姑娘，再听说她是魏小乔，扭头直勾勾地望过来，神情是彻底傻住了。 御品轩后院的正屋，老魏打量着一瘸一拐走到跟前的李大侠，目光自然先落到他腿上，问了一句：“打小就……这样？” 李大侠神色一下子尴尬了，倒是他爸老李在旁边接过话：“生下来就这样，到六岁还不会走路，原本我跟他妈不打算让他上学，怕到学校没人照顾还要被欺负，没想到这小子对自己挺狠，为了念书，趁我们在外头挣钱，一个人搁家里练走路，摔得鼻青脸肿，虽然他现在没别人灵光，还是能自理的。” “有……毅力。”老魏夸奖了一句，眼睛看看放在他旁边桌上的荷花瓷盘，又问：“这是你……琢磨的？” 李大侠低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站在门边的魏小乔一直在观察这小伙子，知道这是生理缺陷被人说出来，他李大侠多少有些不痛快。 “这孩子吃得了苦，以后不得了！”站在老魏旁边的魏德平夸了一句。 魏小乔走过来，对李大侠道：“我说你可是大侠，能不能亮亮嗓门，瞧你爸给你费这么大的劲，你就不能替他省点力气。” 老李转头看看魏小乔，脸上尽是心虚，刚才一路回御品轩，老李一路赔着不是，直到进了屋，还一直拿眼瞅魏小乔。 魏小乔走到放瓷盘的桌边，问了句：“李叔，大侠这盘子，别是故意碎了拿过来的吧？我二叔把故事说得够煽情，我就想知道，真的假的呀？” 老李缩了缩脖子，呵呵讪笑了两声。 魏德平脸色也有点变，往后退了两步，将头扭向旁边的窗户。 “是……是我自已砸的，就想找个由头，让魏老师看看我做的东西，要是您觉得不成，我以后……”李大侠突然开了口，却依旧低着头。 “我觉得不成，你以后就不做了？”魏小乔立马反问。 明显想了片刻之后，李大侠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地道：“还得做，除了瓷器，我喜欢不了别的。” 老魏有些混浊的老眼，忽地亮了一下。 “我觉得成，”魏德平这时又插话了：“我家小乔可不随便给人修东西，能入得她眼的，能差到哪儿去啊！” 老魏看向李大侠，道：“这孩子灵气是……有点，底子……差了，东西……有点飘,没稳住，做咱们这行……心要沉得下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李大侠猛地抬起头，一眼不眨地瞧向老魏。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拜师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笑起来：“大侠，明白意思吗，我是冲你那点灵气，才帮你把盘子补了，不过灵气这东西可吃不了一辈子，咱们这一行里，最靠得住的，还是功底，”说着，魏小乔指了指瓷盘道：“你这创意一百分，大体形态也出来了，不过经不住内行琢磨，根茎部的线条是僵硬，明显是在敷衍，说白了，咱们是匠人，做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人家看得着的，还是看不着的，都得精益求精。” 李大侠竟听得入了神，到后头抬脚走到他那瓷盘跟前，捧起来里面瞧了半天后，看向魏小乔，倒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没把东西做活。” 老魏这边打量着李大侠，微微点了点头。 “老爷子，这孩子可喜欢这行当，虽然东西没做好，到底用了心，这回是我不实诚，挺招人烦，跟孩子绝对没关系，我也没法子，他快二十的人了，总得有条出路，要是大侠能学到手艺，回头我走了，他也不至于饿死。”老李苦巴着脸道，说话间，还对李大侠直递眼色。 “我……我想学门手艺，日后养家糊口。”李大侠脸一下胀得通红，犹豫好一会，才开口道。 “如果你们想……找个糊口饭碗，这孩子的手艺……够了，回头守着店，安安稳稳过日子。”老魏这时开了口，却似乎拒绝了老李的请托。 李大侠明显一愣，刚才还红着的脸，此刻竟有些僵住。 “魏先生，”老李神情不要太沮丧，搓了搓手道。“还是这孩子福气薄，让您瞧不上了，可……能不能让他留在御品轩当小工，他走路不行，可扫地、抹桌子、打下手还是可以的，这孩子是真勤快，我们也不要工钱，他只要天天搁瓷器堆里，就觉着高兴，我就想儿子开开心心。” “大哥，要不就让李大侠留两天，瞧瞧他是不是干活的料？”魏德平也帮忙打圆场。 魏小乔叹了一声，对着李大侠道：“大侠，到底为什么要入这一行，你自己想清楚没有，刚才在外头，我可听见你那些志向，还琢磨着，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么到这会儿，你只想糊口了，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不？我爸收过几个只想学手艺糊口的徒弟，结果都没成，他后来不收了，就是因为找不着一个真心喜欢瓷器的。” 这下李大侠神情有些复杂了，好一会后，用力笔直地站住，朝老魏深深鞠了一躬：“魏先生，其实我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做的东西不比别人差，只是怀才不遇，才想拜师，也就为了能走捷径，让人家知道我李大侠是谁，可今天听到您和魏老师这一番教诲，我知道自己走偏了。” 魏小乔这下笑了，发现李大侠还挺有意思。 “本来我是想认魏老师当师父，不巧遇上了魏老爷子，我又起了贪念，刚才说想学手艺糊口，是觉得您老一定爱听，现在收回这话，您不收我是对的，不过回去我还继续做瓷器，我相信自个儿是做这块料。”李大侠这回说得诚恳多了，又恢复了在牌坊遇到魏小乔时，身上那股子自信。 大概觉着说完了，李大侠又朝老魏鞠了一躬，拉着他爸的手，转过身要走。 老魏打量着李大侠的背影，伸出手，在那只瓷盘上点了点，魏小乔瞧了瞧老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东西没拿呢！”魏小乔在父子俩身后叫了一声。 老李忙停住，嘿嘿笑了笑，便走过来，想抱回瓷盘。 “慢！”魏小乔拿手一挡，看向侧身站着，脸上尽是失意的李大侠：“做瓷器这一行，最要紧要有一颗赤子之心，玩得起泥巴，就得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没过我爸这一关，先就是不自信，腿脚不好怎么了，不是什么罪过，你那么抗拒做什么，还有，你想拜师，又把心里话藏着，还得师父去猜？” 李大侠整个身体面向魏小乔这边，一副低头听训的表情。 “你这件瓷盘的问题，归根到底在于太过心急，若是任这性子下去，你练不出来的。”魏小乔说到这儿，停下来，在老魏耳边讲了几句。 等老魏点头，魏小乔掉头问了一句：“大侠，你现在说清楚，到底想拜谁做师父？” 老李先反应过来，直接乐了，跑回去扯住李大侠的胳膊，倒是比谁都急，催道：“快说啊！” 这一把用的力挺大，李大侠往前面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是魏德平过来帮忙扶了扶，李大侠才算稳住，道：“我想拜魏小乔做师父，魏老爷子高山仰止，我够不着，怕自己不成，辱没了魏老爷子。” “你倒不怕辱没我？”魏小乔直接斜过去一眼。我爱看中文网 李大侠一愣，头又低了低。 “让他……去吧！”老魏对魏小乔嘱咐了一句。 “李大侠，我爸给你机会，不过师父没那么好认，你要真有这个心思，我给你一个地址，去我们御品轩在乡下的窑厂，找那头的余爷爷，跟着他和工人们一块干活，本来规矩是要做两年的，就给你半年，不白干，给你工钱，不过可有人盯着，余爷爷回头说你不成，这拜师的事儿就黄了。” “挺苦的吧？”老李立马不放心地问。 “成，我就做两年，”李大侠倒是回得干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半年就半年，你废什么话，我爸收徒弟，头一条得是个听话的。”魏小乔又训道。 愣了一会之后，李大侠抿了抿嘴，看来不敢再说话了。 老李这时上前，按住李大侠的头，道：“懂点规矩，这是拜师，给你师父磕个头！” 屋外响起孩子的笑声，魏小乔转头看去，小宝和念念从门外偷偷地伸进了头。 李大侠虽然腿脚不便，还真就不含糊地跪到地上，没等魏小乔上来拦住，已经脆生生在地上磕了一下。 念念早从外面跑过来，新奇地看着李大侠片刻，居然有样学样，也跪地给老魏磕了个头，嘴里还说：“拜师！” “又在淘气！”小宝过来，从地上把念念抱起，替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小大人似乎地教训念念：“大人说正事儿，小孩子不许打扰！” 老魏被逗乐，朝着念念招了招手，那孩子嘻嘻乐着跑过去，直接靠在了老魏身上。 魏小乔伸手念念头上拍了一下，对已经站起来的李大侠道：“你这头白磕了，先过了窑厂那一关，才能回来说拜师。” “我一定能过关，师父我也认定了！”李大侠大声地道。 这边老李又上前，站到老魏跟前，满带诚意地给鞠躬九十度：“魏先生，您对我家大侠有再造之恩，日后他不仅给您当徒弟，也当儿子，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把店关了，陪着他去窑厂。” 魏小乔听出不对，立马说了一句：“李叔，给他收拾东西就成，让大侠自己去窑厂，这么大的孩子，您不可能处处帮着他，要是您过去，这事又得黄！” 老李明显有些犹豫，倒是李大侠上去拉了拉他爸的袖子，随后高声道：“师父、师姐，我一个人能过去！” “他没出过远门……”老李还是有些不放心。 魏德平倒在旁边劝起来：“孩子大了，总得放手，等我家小宝到大侠这岁数，我也想把他扔窑厂去，小子们都得去淬一淬，才能瓷实。” 这边老魏留李家父子吃了晚饭，最后魏小乔和魏德平一块，将人送到了外头。 到了街上，魏德平跟老李在前头走，魏小乔带着李大侠在后面，倒是魏小乔忍不住问：“大侠，你几岁？” “17岁。”李大侠回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痴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爸叫你17岁就娶媳妇？”魏小乔心里惊叹，想想自己比李大侠大了不少， 这小孩都盘算成家立业了，这么一比，自己岂不是老了？ 老李怀里抱着那个装了瓷盘的盒子，回过头，嘿嘿笑道：“一定是德平告诉魏老师的吧，当初我一门心思就想儿子成家，才把他气跑了，我们做老一辈的，可不想让孩子早点成家立业，身边有人照应，不过这孩子倔得很，在网吧住了十来天才回来，我斗不过他，干脆遂了大侠心愿，德平他那时候还在局子里，一口答应帮忙，又给我出了这么个主……” “老李你说什么呢！”魏德平一把捂住老李的嘴，不肯让他讲完。 “我刚才就觉得，这主意太像是我二叔能想出来的，不错，会用苦肉计了，这瓷盘可是大侠心爱的东西，我要是不肯修，你们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魏小乔有点好笑地问魏德平。 “我知道小乔心软，又瞧这孩子聪明，一定能成！”魏德平笑道。 “魏老师，大侠这瓷盘能卖得上价吗？”老李这时打听起来。 “不卖，做坏的东西，别拿出去丢脸。”李大侠立刻反对。 魏小乔随口问道：“你这东西还是有看头，我爸觉着不行，那是他要求高。” 李大侠不好意思地笑出来，倒是老李瞧着他道：“不卖就不卖，回头我搁店里当装饰品，这总成了吧！” 魏小乔转头对李大侠道：“到窑厂那头，就是两个字——吃苦，我打小也是这么过来的，撑不撑住，看你自己，然后……认师这事还早得很，你到了地方，让余爷爷从我屋拿书给你，都是我我留在那儿的，你好好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打电话问我。” 李大侠连连点头：“师姐，我知道了！” “这会儿‘师姐’两个字，只是叫着玩儿的，对了，御品轩最重的是人品，别跟我搞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余爷爷在那盯着呢，他瞧不顺眼，你就没戏唱了，知道吗？”魏小乔又说了一句。 李大侠一脸郑重：“师姐，我不是叫着玩的，到窑厂也是学本事去的，绝不丢奸耍滑，本本分分地干活。” “我儿子是本分人。”老李立马在旁边道。 “李叔，想儿子，去看看也成，不过别陪在那儿，让孩子养成依赖的习惯，日后不会有出息。”魏小乔又对老李说了句。 老李忙点头：“他师姐，我想好了，隔仨月瞧一回，不耽误孩子学本事。” 送完了客人，魏小乔回到店堂里，打发了看店的人下班，自己守在那儿，准备等着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的魏小君。 魏母从后院出来，端着一盘葡萄，放到坐在柜台后面的魏小乔面前，问道：“你姐刚才说，到外头给我买治疹子的药，后来又打电话，说见朋友，不回家吃饭，怎么还不回来，见什么朋友啊？” “马恒正好过来，两个人一块出去，说不定在外头吃了，别管他们。”魏小乔随口回道。 “这好几天马恒没过来，我还担心他们闹矛盾呢，这就行了。”魏母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魏小乔装着吃葡萄，避开了这话题。 魏母倒是朝对门又看了看，问道：“那小子还没回来？” “哪个小子啊？”魏小乔故意拉长声调问道：“他有名有姓，好不好？” 见魏小乔嘟起了嘴，魏母忙哄道：“知道，他叫沈默亭，这都去了多久，别是不想回来了吧？” “等他爸的事处理完，他当然要回来，我还在这儿呢！”魏小乔剥了颗葡萄，抬起身，塞进魏母嘴里：“跟您商量件事，别老瞧他不顺眼成吗，沈默亭也不容易，打小妈就没了，跟他爸也不太亲，他走前还跟我说，可喜欢咱们家，亲亲热热的。” 魏母一听，不免得意：“可不是嘛，当年我嫁进来后，上上下下和和睦睦，就算你奶奶有时候跟我杠上几句，谁也没记仇，可不是我持家有方！”去听书网 瞧着魏母，魏小乔不由乐了出来：“谁不夸您贤妻良母啊，连沈先生对我妈都赞不绝口，说您做菜手艺好，等他回来，开餐馆，请您当顾问。” “沈先生……怎么会去坐牢？”魏母这下放低了声音问道。 “生意方面的事，他也知道错了，才愿意回国受审。”魏小乔回道。 魏母打量着魏小乔，想了想，道：“你是有主意的，要真喜欢那小……沈默亭，我也拦不住，不过妈总觉得不放心，不说他爸的事，他家里环境不好，从小没妈的孩子，我怕他心里会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不一定好相处……” “什么谬论啊，”魏小乔哭笑不得：“就因为缺少家庭温暖，我才觉得他以后会更爱自己的家，妈，您从哪儿学来的偏见，难道单亲家庭的小孩，都不要结婚了？” “哎哟，我说不过你，成，沈默亭好，沈默亭棒！”魏母有点赌气地道。 魏小乔这下笑出来，起身上前，抱住魏母的胳膊：“沈默亭帮我爸找到名医了，那一位还是国际知名的大夫，难得机会凑得巧，人家正好过来开学术会议，沈默亭跟那大夫说好，到时候让我们带爸去见一见。” 魏母想了想，嘀咕道：“还算知冷知热，就是人太不机灵了。” “母后，您回宫吧！”魏小乔又开始赶人了：“以后记住啊，别当我面，老说我男朋友坏话，你要把我们给拆了，我可一辈子当女光棍啊！” “你敢！”魏母立马瞪过去一眼，到底还是被魏小乔哄了回去。 魏小君回到御品轩，已经快晚上9点了。 “聊得怎么样？”一瞧见魏小君，魏小乔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还不打烊？”魏小君也问了一句，转身去关御品轩的大门。 魏小乔过来帮忙，等将门关紧，熄了店里的灯，姐妹俩一块回了后院西厢房。 “姐，还没跟我说呢，你们俩聊什么了？”魏小乔进到屋里，又急着问道。 “没什么，就是随便讲几句。”魏小君说着，便去拿衣服，准备到浴室洗澡。 “随便讲几句，到现在才回？”魏小乔打量着魏小君，其实她刚才就感觉出来，魏小君情绪似乎缓过来一点，至少眉头没那么拧着了。 “是不是说好不分手了？”魏小乔跟在已经进了浴室的魏小君后面问道。 魏小君想了想，道：“他问我去法国的事，刚才送我回来，他说要一块儿走。” “什么意思啊？”魏小乔被搞糊涂了。 魏小君顿了顿，看向魏小乔道：“我们俩商量过了，给对方半年的时间，再试着处一处，如果真觉得不成，就此分道扬镳。” “你们两个好像不是感情上的问题吧？”魏小乔直接点出了关键。 魏小君半天不吱声，随后叹了口气：“马恒说，就算以后生不了孩子，他也没那么在乎，他只是恨我一直不信任他，跟他隔着心，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的确是我没给过他充分信任，所以，当初丽丽闹出那事儿，我才会一时冲动……错在我身上。” “还有吗？”魏小乔立刻追问。 “还有……”魏小君沉默了好一会后，道：“这些年，我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可总有那个死结……你说得没错，我早该跟马恒说出实情，造成今天局面，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我想……就算只有半年，我也得好好地补偿他。” 魏小乔不由摇了摇头，原以为马恒是痴心的，没想到最痴的……还是魏小君。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仓库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完成了蜡片倒模，再上瓷泥补坯，确认瓷坯表面平整，没有任何凹凸，也没有和原瓷发生错位之后，秘色瓷四瓣花口碗的修复便进入了打磨阶段。 此刻魏小乔戴着防护口罩，小心地拿着木质砂纸轻轻在坯面上磨着，之所以要小心，是为了避免伤到旁边原瓷薄到只有0.2mm的釉面，而这样的打磨只是第一步，之后她还需要更换不同砂纸，进行多次打磨，直到瓷坯与原片真正合为一体为止。 “小魏老师，你不是说过，这些修复技巧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吗？难道几百年前的人，也是这么修瓷器的？”同样带了口罩的严颖趴在工作台的另一边，看了好半天，忍不住问道。 “我是我爸教出来的，而我爸是跟我爷爷学的，魏家的手艺就是这样代代相传，”魏小乔停下来，看向严颖道：“不过，你要说跟几百年前的修复方式一模一样，也不可能，技术肯定在不断推陈出新，比如我爸在处理土沁的时候，用上含有化学成分的药水，而我们这一代在修复过程中，开始运用数据分析，从技术层面了解我们要修复的器物，甚至包括电脑配色，我相信，今后技术发展，将是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想象的。” 说起来严颖是修复组里的问题少女，每天都有无数个为什么，追着魏小乔在问，魏小乔也不厌其烦，她想起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如果人家没兴趣，大概也不会问了，而有兴趣，便是入门的第一步，就像那个李大侠。 魏小乔前几天特意给余爷爷打了电话，听到的尽是对李大侠的称赞，魏小乔也挺高兴，老魏说了，要收李大侠做关门弟子，难得遇上这么个好材料。 话又说回到技艺传承，老魏在考虑这事，于馆长也是如此，他为魏小乔选来的这些年轻组员素质都还不错，也都愿意认真学，而这个叫严颖的女孩，就是其中表现最上进和投入的一位。 就比如今天，锦城博物馆有重大活动，据说是接待一个高等级的参访团，按照馆里安排，工作人员都过去参加欢迎仪式，作为编外的魏小乔忙着抽不开身，便跟小吴请了假，没想到的是，严颖也主动留了下来，只为了不错过观摩魏小乔修复的每一个过程。 外面响起敲门声，严颖抬头看了看，起身过去开门，等看到来人，拉下口罩，笑着招呼：“瞿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魏小乔也起身，是瓷器组的专家瞿老师，上回他们一块去的慈溪。 “下面吵得慌，我到楼上来躲清静，看见你们这屋里亮着灯，我想大概有人在，结果是你们两个小姑娘。”瞿老师走进来，站到魏小乔身后，微低下头，瞧她手里那只花口碗，叹道：“都已经成型了，不错啊！” 魏小乔索性将碗递给瞿老师：“您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瞿老师接过，前后左右瞧得极认真，最后将碗小心放到工作台上，又就着光比了比之后，感叹道：“难怪有祖师爷赏饭的说法，我再说改进，就是画蛇添足了。” 严颖一进博物馆就跟着瞿老师，说话自然随便一些，这时笑问：“听说今天来参访的都是国际一流博物馆的馆长级别人物，瞿老师不去求个合影，回头放在朋友圈里，多长脸啊！” “那是你们年轻人喜欢干的事，”瞿老师也不介意被小姑娘调侃，走到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仪式结束之后，馆长带着客人们去看历届陶瓷设计大赛作品展，有几个老头围着小乔那件《执手》瞧了半天，最后还有人干脆站到作品前拍照，那才真叫长脸！” 魏小乔也摘掉口罩，笑道：“感觉这是潜在客户啊，早知道我就过去了，给大家介绍一下御品轩的外销瓷，包他们满意！” 瞿老师被逗得直乐，拿手点了点魏小乔：“你在这儿呆了快一个月，别说，我差不多忘了，你还是御品轩的小老板。” “这都快要下班，肚子饿了，不知道今天叫外卖能不能送进来，我刚才从窗口往外看，都拉警戒线了。”严颖在旁边嘀咕一句。 “吃什么外卖，”瞿老师立刻道：“于馆长为了表示对同行们的欢迎，这回下了大本钱，请来五星级酒店的名厨，在后面小红楼办冷餐会，咱馆里的人都能去，不去就是不给馆长面子了，还用得你们自己点外卖？回头两个跟我一块走，小乔也忙完了吧？” “我去不了，今天有事儿呢！”魏小乔笑了笑。 “不去啊？”严颖一脸遗憾。360文学网 “约好见朋友的。”魏小乔说着，收拾了一下桌子，拿过相机，对着放在工作台上的花口碗拍起了存档照片。 “小乔做事细致，我看过之前魏先生替博物馆修复古瓷的几份档案，全是厚厚一沓，每个步骤都用图片和文字详解得一清二楚，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瞿老师又夸赞了一句。 “就算这样，还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呢！”魏小乔随口抱怨道。 瞿老师显然明白魏小乔说的是谁，这时冲她一笑：“李伯庸此人格局太小，你不必在意，不过，他还真不是一般人，今天大大方方地就过来了，出示一张请柬，还想带身后一帮人进来，被门口安保直接给拦住，他还想跟人摆架子，完全没人理他。” “然后呢？”严颖立刻打听。 “这次的安保不归我们，馆长乐得管不了，”瞿老师说着，脸上多有鄙夷：“然后他那些所谓学生生，都给挡在外面了！” 魏小乔有些想笑，都这种时候了，李伯庸居然还会出来蹦哒。 那桩文物盗卖及走私案并没有因为严炳德的死亡而落下帷幕，就跟电视剧一样，这回又演到了下一季。 虽然S国那边基本确认严炳德参与了文物走私，不过因当事人死亡，他们的调查便宣布结束了， 锦城警方却没准备就此作罢，毕竟虽然抓了一堆喽罗，死了一个金主，可那个S国籍的主嫌，至今踪迹全无，问题的重点在于，还有一批登封窑文物下落不明，如果不盯紧了，随时都还有可能被犯罪分子偷运出去。 借林无双的“提醒”，魏小乔对林维忠产生了怀疑，不过警方已经暂时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据说跟严炳德的情况类似，已经在押的嫌犯在看过林维忠照片之后，都表示没见过这人，另外，也的确缺乏林维忠涉案的直接证据。 然而，就在大家都觉得案子要查不下去的时候，却又有新的线索出来了， 前不久，本地一个富豪的私人聚会上，一件登封窑珍珠地划花瓷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做东的富豪新收来的东西，一时忍不住得意，便拿出来炫耀，大概知道来路不对，富豪特意叮嘱在场的人不要对外宣扬，然而，还是有人拍了照片放到网上。 接下来就有趣了，警方根据网上线索找到那位富豪，很快确定瓷枕是被盗文物之一，再问下去，居然是李伯庸居中介绍，按富豪的讲法，卖主是一位不知名的人，他甚至没有亲自见到，还有就是，这次交易付的是现金。 所以，此时称得上在风口浪尖的李伯庸还能这么高调，魏小乔不知道，他是心理素质太好，还是根本没把警方调查放在眼里。 “李伯庸前段时间刚跟警察交过手，搞得灰头土脸，这时候不韬光养晦，反倒又跑出来现眼，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更好玩的，刚才客人在一楼参观得好好的，李伯庸突然跳出来，非要把人请去仓库。”瞿老师提到李伯庸，满是嘲讽。 魏小乔知道，“仓库”已经成了这段时间博物馆内部暗语，指的就是特地给邹怀山辟出来的那间临时展厅。 说来也有意思，邹怀山办这次二十周年个展，下了很大本钱，不仅在各大媒体上造势，开幕当天，他还搞了一个挺盛大的招待会，那叫一个轰轰烈烈，请了不少名人明星捧场，居然引来一大堆粉丝，直接把博物馆这个本来很庄重的地方，变成了明星见面会现场。 大家之前都烦着邹怀山，这下更是引起公愤，邹怀山到底步李伯庸后尘，达到了人人嫌恶的程度。 拿钱堆起来的热闹终究不持久，几天之后，邹怀山的个展基本上就没什么动静了，甚至魏小乔听到说，他那展览有时候整天看不到一个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系里有一位邹老师，是李伯庸的得意大弟子，在校内挺有名，也有争议，平常不带课，只在学校重大活动时亮相，每回都跟在校长后头，”严颖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前几天我头一回看到他作品，真的……说句刻薄的话，无论技法还是构图，只能称得上业余爱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横空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小丫头，告诉你一个人生经验，那些算日子混出来的权威啊，还有不上课的老师啊，牛皮吹得越大的，肚子里越没有货，这年头到底还是要看真材实学，有些人迟早会变成笑话！”瞿老师十分犀利地评价道。 说到这里，瞿老师看了看手表，道：“冷餐会差不多开始了，小乔，真不去啊？” “是啊，小魏老师一起吧？”严颖也跟着问。 魏小乔再次婉拒：“有朋友从国外回来，约好中午聚一聚，车一会就来接我。” 今天中午，魏小乔要见的朋友是徐诗雨，而开车来接的，自然是沈默亭。 转眼沈默亭回来也好几天了，沈义达最终被判一年零7个月，不长也不短，而沈默亭那边的事忙完，便直接回来了锦城，按照庭审结束后，徐诗雨打给魏小乔电话里的说法，沈默亭跟在载着沈义达的警车后面，一直等他爸进了监狱门里，然后转头就走，完全不给又想找他谈话的徐兆峰机会。 至于徐诗雨，令人意外地并没有被她爸轰下台，原因居然是严炳南选择站在了徐诗雨这一边，公开表示，尊重她维护沈氏利益的想法与做法，于是徐兆峰的动议，最后以压倒性的多数被否决了。 这边魏小乔收拾好东西，跟在瞿老师和严颖后面，准备出办公室了，便看到小吴从电梯那儿跑了过来。 “小乔，稍等一下啊，有几位客人一会过来，人家想见一见你。”小吴拦住了魏小乔。 “我有什么好看的呀？”魏小乔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了展出品。 “刚才客人们在一楼参观，被你的作品吸引，于馆长亲自为大家讲解，说到兴奋处，就不会低调了，告诉他们，创作者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瓷器专家，恰好人正在馆内，都是一帮老头子，当然想看美女喽，你等一会！”小吴调侃一句，又急着往电梯那这走。 瞿老师这时乐了：“花香蝶自来，小乔，馆长早说了，你可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 说着话，瞿老师便跟上了小吴。 既然人家要来参观，魏小乔也不能拦着，赶紧给沈默亭发了条信息，让他到的时候，在外头等一会，随后又带着严颖一块，打扫起稍有些凌乱的办公室。 没想到客人们来得挺快，看到于馆长陪着几位不同肤色的客人进来时，魏小乔一只手居然还握着拖把。 这间修复室本来就不大，客人一来，再加上陪同人员，整个屋子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 于馆长拿手点了点魏小乔还攥着的拖把，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将拖把放到水池边，又飞快洗了洗手，又跑了回来。 站在客人最前面的是一位金发老者，于馆长态度恭敬，显然这位是主宾。 魏小乔注意到，金发老者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听得出是法语，虽然当初魏小乔为了出国恶补过这门语言，现在差不多也都还给老师了，不过底子还有一些，她很精准地听到一句“美丽女郎”，知道在夸自己，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主动向金发老者伸出了手，魏小乔说了一句法语：“欢迎来中国！” 金发老者稍有些惊讶，随即很绅士地行了一个吻手礼，笑道：“魏小姐的法语说得很好！” 魏小乔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突然被人吻了手，倒也镇定自若，还落落大方地回应：“我曾经计划去法国留学，很遗憾，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成行，不过我对法国的浪漫主义艺术风格，一直有着很强烈的兴趣，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去感受一下那里的风土和文化。” 因为单词有点多，魏小乔聪明地没再卖弄她那塑料法语。 于馆长给双方做了介绍，魏小乔这才知道，对方居然是国际博物馆学会的副秘书长。 “阿方索先生，请允许我邀请您看一下魏小姐正在修复的这件秘色瓷四瓣花口碗，秘色瓷器是中国唐至五代年间专供皇家的器物，目前存世稀少，它的制作工艺高超，器形优美，尤其是釉色极薄，因此对于修复者的水平要求非常高，当然，这难不住我们的魏小姐。”于馆长说到最后，眉心一挑，尽是得意。 客人们自然有了兴趣，围上前来，都在瞧那只被孤零零放在工作台中央的碗，为了让人家有更形象的认识，魏小乔索性打开电脑，将这只碗的前世今生，用图片展现给在场的人看，倒是引来不少惊叹。 过了片刻，瞧着该她介绍的，都介绍完了，魏小乔便退到旁边，给别人让出更好的观赏视角。蛋疼 “你退出来干吗，这可是你的主场！”小吴走到魏小乔旁边道。 魏小乔笑了笑，抬头看一眼对面墙壁上的钟，心里想着，这时候沈默亭该过来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急了。 “人家可是带着看美女的想法过来，你回去啊！”小吴又笑着催道。 魏小乔朝小吴耸了耸肩，坚决不去凑这个热闹。 严颖不知道从哪儿钻过来，凑近魏小乔，指了指外头：“我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邹老师老在那儿探头探脑。” “邹怀山也进来了？”魏小乔好笑：“不是说，非受邀嘉宾和工作人员，杜绝进入吗？” “他是借着有作品在这儿出展的名义，硬是找我们要的请柬，”小吴朝门口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刚才李伯庸喧宾夺主，硬是把人带去了仓库，结果人家在里头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这二位也真不怕丢脸，居然还想拉着客人拍照留念，最后被参访团的安保人员不客气地请到后面，那场面……也是让人醉了。” “至于搞这么难看吗？”魏小乔有些不解。 小吴不屑地道：“都猜得出来他们在想什么，邹怀山的个展根本没人来瞧，人家指望靠这次高等级参访团过来，搞出点影响力，说不好听的，他们这样做反而是露怯，内行的一看就知道，邹怀山那水准……我当初说他二、三流，都算是给面子了。” 魏小乔也觉得好笑，李伯庸的言行举止越来越没有权威风范，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不过，我倒挺奇怪，就邹怀山那种水平，教出来的徒递居然不错。”小吴却又突然道。 “谁呀？”严颖好奇地问。 小吴看了看她：“听说过那个001号吧，就是捐了一幅张大千，很高调地宣布要参加这次陶瓷设计大赛的林无双小姐，今天人家把作品交上来了，当时看到东西，在场的人全惊住，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有创新力的作品，甚至有人说得夸张，第二个魏小乔横空出世了！” “那个……别带上我好不好！”魏小乔笑道。 “就事论事，林无双做的那只盘子的确不错，除了细节方面稍嫌粗糙，不过考虑她是学雕塑出身，倒也可以理解。”小吴很认真地道。 魏小乔心里生出好奇，正盘算着，找机会去欣赏一下林无双大作，工作台那头，有人叫了一声：“小乔呢，怎么走开了，过来陪阿方索先生聊一聊！” 又被点了名，魏小乔只得穿过人群，再次走到了里头。 “这只碗修好之后，会是图片上这样吗？”阿方索说着，用手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那里有魏小乔做出来的效果图。 魏小乔也没瞎谦虚：“基本能达成一致，我们从事这项工作的原则，就是修旧如旧，从釉色、器型乃至气韵上，恢复它原有风貌。” 阿方索打量魏小乔片刻，提了一个问题：“魏小姐从事瓷器修复多少年了？” 这一句法语，魏小乔居然听懂了，等站在老头旁边的人翻译完，回道：“我从四、五岁就在接受系统训练。”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倒是馆长迫不及待地道：“她才二十五岁，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这就是童子功。” “刚才上来之前，于馆长领我欣赏了你修复出来的两件馆藏珍品，我的确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一直以来，我对中国古瓷修复技术非常有兴趣，西方的修复理念中，会刻意将修复痕迹保留下来，因为他们觉得，这代表着修复品所蕴含的沧桑历史，而你们的理念却完全不同，有机会的话，我很想让各国的修复师能够坐在一起交流，这一定会产生有趣的文化碰撞。” 于馆长在旁边笑道：“阿方索先生的想法，我也非常同意，艺术本无国界，文化交融是自然的进程，我希望能有更多彼此沟通的机会。” 有客人在阿方索的耳边说了几句，阿方索笑了笑，又看看魏小乔，转头对于馆长道：“我在法国曾经担任过馆长的一间国家博物馆，它的仓库里一直放着几件中国瓷器的残损件，到现在没有遇到合适的修复专家，或许我们今后有合作的可能。” 魏小乔眼睛不由自主亮了，要不是此刻站在博物馆地盘上，她差点忍不住要掏名片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脸色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然而这个话题蜻蜓点水地就结束了，有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醒于馆长，已经到了午宴时间，于馆长便盛情邀请客人一起去就餐。 等客人全走光了，魏小乔赶紧锁门下楼。 结果刚到一楼，小吴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冷餐会都开始了，你跑哪儿去了？”小吴催问道。 “吴姐，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有事，去见朋友，吃上不博物馆这一口了！”魏小乔赶忙推辞。 小吴笑了一声，道：“还记得刚才盘问你老半天的那外国老头吧，人家对你不要太有兴趣，刚才进冷餐会现场，还特意问了，为什么没看到魏小姐芳踪，那位可是在世界博物馆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你真不给人面子啊，告诉你，此时此刻，李伯庸正往阿方索身边凑呢，这脸皮厚的，怎么不拿去补瓷器！” 魏小乔也觉得可惜，倒不是因为没机会跟这种真正的权威人物共进午餐，或者一块照个相，而是遗憾没法向人家展示自己修破盆破碗的手艺，感觉生意都到跟前了，却就差那一步。 “要不，回头吴姐帮我请馆长去打听一下，问那位金发老爷爷，需不需要中国顶级修复师替他修瓷器，最好强调一下，是那种技术一流，什么都敢修的师傅。”魏小乔想想，还是有些放不下。 “我说，你做得过来吗，立项的事都批下了来，还有那一堆的秘色瓷片等着你去拼，你现在算是卖身给博物馆了，别指望再出去赚钱！”小吴故意取笑。 魏小乔叹了口气：“知道了，回头老爷爷真要有这想法，可别急着推掉，过个一年半载，我还是能做的，正好也让我免费出国玩一趟。” “成，我这就给馆长递话，”小吴笑着答应，这时候又说了：“知道吗，这次世界博物馆馆长峰会，有一项是讨论要举办各国博物馆藏品联展，这事儿要真能成，我感觉，你的作品绝对能有一席之地。” “那就太好了！”魏小乔说着，已经看到严密警戒的博物馆大门外，有车颇有些委屈地停在黄线后。 “哎哟，那对师徒到底凑上去跟人照相了，”小吴又在电话里讥讽道：“都在传李伯庸跟登封窑的大案有关，他怎么还好意思抛头露面，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想的，面子早丢光了，以为借几张照片，就能找补回来？”小吴嘀咕一句，到底跟魏小乔道了再见。 魏小乔笑着走到外面，沈默亭正靠在车边，看见魏小乔过来，一伸手拉开车门，动作倒挺绅士，表情却不太高兴：“搞什么名堂，你们这儿出事了吗，今天连门都不让进！” “博物馆来了重要客人，”魏小乔看看沈默亭，故意揶揄：“不过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拦沈总的道，你怎么不骂他们一顿。” 说着，魏小乔还故意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几名安保人员。 沈默亭笑了一声，等魏小乔坐进车里，“怦”地关上车门，又从另一边坐了进来，道：“诗雨跟我打电话，她早就到了。” “我现在跟她说一声，一定等急了吧，刚才客人在我办公室讲了好一会，这边不是御品轩，我又人微言轻，也不好赶人的。”魏小乔解释着，便拿起了手机。 “现在打什么电话，让她等着呗，一会就到了。”沈默亭拦住魏小乔，直接发动了汽车。 魏小乔忙了一上午，觉得脖子又有些酸，用手揉揉后颈，随口问道：“你跟马恒手续办完了？” “话讲清楚，”沈默亭嗤笑一声：“听你的意思，是在问我跟马恒的婚手续？ “是啊，你们婚离完了吧，这下说明白了？”魏小乔故意顺着沈默亭的话说，心里有些好笑，沈默亭以前可没这么喜欢贫嘴，不知道跟谁学的。 “早上签过合同，刷了沈先生的金卡，剩下的就是过户，后面交给马恒那边去处，”沈默亭说到这里，不免好奇地打听道：“昨天他和你姐一块来的望远斋，两个看上去还真像和好了，怎么又急着卖房？” 魏小乔转过头，好笑道：“还不是你说的，那房子风水不好，马恒有点迷信，再加上你给的价钱也不错，他乐得脱手。” 沈默亭也笑了半天，朝魏小乔这边伸出胳膊，看来要帮她按摩，魏小乔直接拿手一拍：“开你的车！” 沈默亭缩回手，继续道：“马恒也有意思，你不是说，他跟你姐还搞什么半年之约，花样真多啊，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我发现马恒这人挺矫情。” 魏小乔摇了摇头，她也觉得马恒搞半年之约没什么诚意，甚至私底下瞎琢磨，会不会是马恒要占魏小君便宜，非得拖人家半年才高兴。315中文网 现在魏小乔已经看出一个问题，魏小君和马恒之间的关系，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处在主导地位的是马恒，魏小君却变身了受气小媳妇，事事都听马恒，有时候魏小乔在旁边瞧着，也觉得魏小君太过委曲求全。 到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魏小乔也不好多嘴，当然，谅马恒也不敢造次，还有她魏小乔盯着呢！ “早上我陪你爸去见了许教授，他和锦城大学附属医院联系过，明天让你爸住院检查，他需要看到一份详细报告。”沈默亭这时说了一句。 魏小乔吃了一惊：“你都没告诉我这事，许教授的会议不是还要开几天吗，早知道提前了，我陪我爸去呀，你那么忙！” “我也是早上才接到消息，许教授今天正好是休会一天，打电话问我，要不要送病人过去，我直接问你爸妈，他们也同意了，当时你姐也在，何必再叫上你。”沈默亭无所谓地道。 这位许教授，是沈默亭外公那位医生朋友的学生，被引荐来替老魏看一看，这是前几天沈默亭回来，给魏小乔带来的最好消息。 打量了一会沈默亭，魏小乔凑过脸，笑道：“就欣赏你这样，闷不吱声地把事儿办了，我妈什么态度？这回总该给你好脸色了吧！” 沈默亭瞟了魏小乔一眼：“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讨你妈欢心吗？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好吧，我小看了你，我们沈总是做大事的人，从来不拘小节，尤其不在乎中老年妇女的脸色。”魏小乔调侃道。 沈默亭笑了一声，趁前面亮了红灯，停下车，再次伸出手，在魏小乔脸颊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魏小乔没有躲开，片刻之后，索性抓住沈默亭那只总有些冰凉的右掌，捂在了自己的双手之间。 一间酒店顶层的餐厅里，魏小乔跟着沈默亭进去的时候，坐在靠窗位置的徐诗雨正埋头在电脑前，瞟了两人一眼后，随口问道：“怎么现在才过来？” “诗雨姐不会处处都是办公室吧。”魏小乔打趣着，坐到了徐诗雨旁边，又好奇地往落地窗外看了看，另一边是一处阔大的露天阳台，也有客人坐在那里。 徐诗雨一笑，阖上了电脑，道：“我现在不要太忙，任何碎片时间都得利用上，你不知道，我老爸虎视眈眈地在找我毛病，半年之内，盛世地产要是任何起色，感觉他会再发起一轮进攻，徐先生对我，可比对竞争对手狠多了！” “我觉得你一定行！”魏小乔发自内心地道。 魏小乔听沈默亭说过，徐诗雨几乎到了和徐兆峰闹翻的地步，虽然表面上，徐诗雨还挺嘻嘻哈哈，不过能感觉出来，她其实压力很大，不过魏小乔始终想不明白，徐诗雨这么有魄力又能干，为何徐兆峰就死硬地瞧不上女儿，非要找个男丁继承家业。 “是吧，我也认为自己一定行！”徐诗雨说出这一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沈默亭坐到两人对面，看了看他们：“你们俩还挺像，难怪说得来。” “哪里像啊？”魏小乔立刻求教。 “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沈默亭说着，拿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低头看了起来。 “自我感觉良好是成功的第一步，我骄傲着呢！”徐诗雨笑答。 “回来后的工作计划定了吧，别光喊口号。”沈默亭话说得也不客气。 “我正在看你之前对六马桥做的规划，争取这个项目尽快活过来。”徐诗雨道。 沈默亭点了点头：“耽误太长时间了，尤其是严炳德主掌盛世地产的那几个月，整个公司完全成了一滩死水。” “对了，刚接到消息，严炳德财产的继续承已经确定要应诉，”徐诗雨朝着沈默亭道：“被他拿手的钱，就算是一毛，我也得要回来。” “你不怕被人背后骂你没同情心，人家一直要求私下和解，舅舅也说要卖了严炳南一个面子，唯独你不依不饶。”沈默亭笑道。 徐诗雨瞧了沈默亭片刻，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我在意的是沈氏的利益，和股东以及员工的权益，在商言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听着两人聊天，视线却落向窗外，原本还挺安静的阳台上，这时变得嘈杂起来。 一群背着摄像器材的人走进阳台，挑了一处空着的桌子，开始拉电，搭起设备，魏小乔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穿着的背心后，印着某网络媒体的LOGO。 似乎不满意桌子上摆放的鲜花，其中一个人叫来服务生，交涉了好一会，开始还心平气和，后头不知道怎么被惹到，居然嚷起来，声音大到连室内都能听得见。 阳台上其他桌子的客人显然被骚扰到，转过头朝他们看去，有人指责了两句，那些人似乎并没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眼看着快要发生争吵了，一个餐厅经理模样的人出现，居中调停，又向客人们道歉，事态才得以平息。 “看什么？”沈默亭顺着魏小乔的目光望了出去。 “看热闹呗！”魏小乔回了一句，转过头，对徐诗雨表达起了支持：“诗雨姐，如果我是你，也一定会这样坚持原则。” 徐诗雨笑了，伸手拍拍魏小乔的后背：“从今天开始，小乔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沈默亭正要收回视线，却似乎又看到什么，又朝外望了一眼。 魏小乔拿手在沈默亭眼前左右摆摆，揶揄道：“看美女是吧，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 沈默亭抓住魏小乔的手，不以为然地道：“你要是打扮起来，也称得美女。” “哎呀，我家万年冰块的表弟居然会说甜言蜜语了，”徐诗雨大笑，随即感慨一句：“看来男人还是需要女人调教，回头我得在我老公身上多下点功夫了。” 冷不丁被沈默亭夸了一句，魏小乔直觉开心，不过又立刻闻出了不对：“什么啊，我不打扮也是美女好吧，这叫清水出芙蓉！” “是她？”徐诗雨侧过头，也往外瞧了瞧，这下笑了出来。 魏小乔跟着望出去，此时阳台上，刚才那张被折腾了半天的桌子，不但重新摆上鲜花，还坐下了两位装扮精致的女士，其中一个，魏小乔还挺眼熟，是有段时间没露面的林无双。 不能不承认，林无双担得起美女名号，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透视纱裙，袖口上零零次次点缀着鲜花，魏小乔多看了几眼，觉得那条裙子真漂亮。 围着两位女士，至少开了三个摄像机，还打起反光板。 不知道跟坐在她对面的女士在聊什么，林无双笑靥如花，偶尔还羞涩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风情。 再然后，大概是动作幅度有点大，从林无双前襟掉下什么东西，马上有人上前帮忙，把东西又给别回到林无双身上，魏小乔后来才看清，那是一只微型话筒，看来这是在做节目。 徐诗雨评价了一句：“林无双是出了名的高调，我记得，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被众星捧月，据说是先天性公主病，绝不能被人抢风头，否则她就不开心，而且闹起来没人能哄得住，搞得后来没小孩愿意跟她玩，也就严芷晴肯乖乖地在旁边当小妹。” 魏小乔听着便乐起来，总是打扮娇嫩的林无双，走的还真是公主路线。 “好像严炳德死后，林维忠就没什么声音了，连被警方传唤，也没对外界做任何交代，我还以为一向高调的吴氏家族打算沉潜一段时间，没想到啊，他家小外孙女又跑锦城这边风光起来。”徐诗雨这话说的，多少带了些调侃。 没一会，徐诗雨起身去卫生间，沈默亭将点好的菜单交给服务生，大概注意到魏小乔还在扭头往外面看，随口问了一句：“对她那么有兴趣？” 魏小乔又坐了回去，问沈默亭：“林维忠……最近对他的调查，有进展吗？” 有服务生重新上了茶，沈默亭替魏小乔斟了一杯：“警方查阅林维忠出入境记录，他最近出境，是和严炳德一起走的，自此再没踏足锦城，专案组正持续关注此人。”uu书库 “要不要打赌，他就是主嫌。”魏小乔凑近沈默亭，压低声音道。 “打赌有什么用，现在找不到任何林维忠涉案的证据。”沈默亭好笑地看向魏小乔。 魏小乔不肯服输：“就做一个假设，如果我搞到一批重要文物，指望着发一笔大财，结果却被警方发现，差点前功尽弃，可到底我手里还留着不少东西，看似烫手山芋，不过要是能找到卖家，那可赚大了，正常人的思维，我当然愿意铤而走险，尽快把货处理掉。” “你的意思是，李伯庸就是那个处理烫手山芋的人？”沈默亭笑问。 魏小乔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林维忠同李伯庸的组合，真是绝配吗，不过，警方怎么就把李伯庸给放了呢？” “据说李伯庸接受调查的时候，先装失忆，然后又扯东扯西，郑组长他们看到问不出什么，就让他走了。”沈默亭说着。 “不会那么容易吧，”魏小乔眨了眨眼，凑近了沈默亭：“放长线，钓大鱼？” 沈默亭反问：“你说呢？不过林维忠不容小觑，在S国，我听到过传言，林维忠表面上是清清白白的艺术商人，暗地操控古玩黑市，这人绝对是老狐狸，才会玩到现在，让人抓不着把柄。” “不是说严炳德留有遗书吗？里面都没有蛛丝马迹？”魏小乔又有些不解了。 沈默亭摇了摇头：“专案组收到过那份遗书的电子档，上面没有任何怨怼之词，看似临终忏悔，但是从心理学上讲，一个刚刚尝到权力滋味，又突然间发现自己将面对牢狱之灾，打算自我了断的人，怎么可能像遗书上表现得那么从容？” 魏小乔仰头想了想，笑道：“大概是我阴谋论，我怎么怀疑，这封遗书不是严炳德写的呢？” “S国警方已经对这封遗书迹做了笔迹鉴定，确实是严炳德的字迹。”沈默亭笑道：“这背后太多疑点，让人猜不透了。” 魏小乔笑了笑，再回过头时，外边的热闹已经散去，林无双似乎也撤了。 然而，几分钟后，林无双态度俨然地站在了沈默亭和魏小乔面前。 “刚才在洗手间外面碰到诗雨姐，知道沈总和魏小姐也在，我来打个招呼。”林无双笑盈盈地道。 徐诗雨跟在林无双后面，自然发出邀请：“既然来了，坐下聊聊？” “会不会打扰呢？”林无双客套一下，便坐到了沈默亭旁边的空位上，很周到地问候了一句：“听说了沈伯父的事，我们都替他庆幸，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 沈默亭又恢复了平常对着外人时的漠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无双似乎等了片刻，没听到沈默亭回应后，又抬眼看向魏小乔：“刚才在外面，就觉得里面坐着的像魏小姐。” “在接受采访吗，你们名媛的生活还挺丰富多彩！”徐诗雨在旁边玩笑道。 “诗雨姐笑话我了，哪来什么名媛，”林无双一脸无奈地道：“我是朋友太多，都变成了负担，知道我准备在锦城开公司，我做媒体的朋友为我安排了这个访谈，说是现在做生意都要事先推广宣传，我婉拒了好多次，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要开公司？”徐诗雨诧异地问：“做哪一行啊？” 林无双优雅地将脸仰成了四十五度角，想了片刻，道：“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受我外祖父熏陶，除了在艺术方面有一点点小天分，没有什么都不会，所以呢，我打算在这里开间艺术品咨询公司，好歹我爸爸和家里不少长辈都从事这一行，我可以近水楼台地汲取一些经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翻篇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艺术品咨询？”沈默亭终于开口，似乎很有兴趣地问：“咨询什么？” 林无双对沈默亭笑了笑，耐心解释：“比如参与艺术品拍卖，还有组织展会之类的，对了，也包括瓷器鉴定这一项，以后说不定还要请魏小姐帮忙，可以吗？” 说到最后一句，林无双望向魏小乔，一脸的真诚。 “你抢魏小乔生意，还找她帮忙？”沈默亭反问一句。 林无双似乎被逗得笑了：“我觉得魏小姐一向大方呢！” “我是大方呀！”魏小乔无所谓地道，反正林无双根本不会请她。 结果林无双倒挺开心：“那就说定了哦！” “你胆子挺大，一个女孩跑到陌生地方开公司，而且之前都没有工作经验，年轻真好，什么事都可以任性！”徐诗雨笑道。 林无双捋了捋额间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羞涩：“诗雨姐在笑话我呢，我也不是胆大，这边有不少朋友，比如你们啊，让我觉得安心，其实我是喜欢这个城市充裕的艺术氛围，生活步调也简单，相比之下，S国那边太过商业化，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没有时间在艺术上的进行沉淀。” 倒是徐诗雨又问：“你爸妈同意吗？” 林无双笑道：“他们当然不同意，认为我是突发奇想，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对这件事已经考虑很久，然后我跟他们说，我只想走自己的路，就算注定失败，我也想试一试。” “我小妹妹也是这个论调，都拿她没办法。”徐诗雨看向林无双：“不过万事开头难，你得有心理准备。” “谢谢诗雨姐忠告，”林无双回应着，目光又转向魏小乔，似乎想了片刻，道：“有一件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芷晴不久也要过来，她初逢家变，状态不太好，所以我跟她建议，到这里来和我一起打拼，就当是换个环境。” “无双，介意这话有些多余，”徐诗雨很直率地回道：“沈氏那件追偿案，本就是法律纠纷，不涉及私人恩怨，我们无意对别人的事指手划脚。” 大概感觉出，徐诗雨因为她的话有些不悦，林无双赶紧解释：“对不起，诗雨姐，是我表达有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芷晴当初同意以严叔叔财产继承人的身份应诉，是她伯父的要求，严先生的意思，不乐见严家因为她们这一房而名誉扫地，让她们自己承担责任，所以，芷晴现在压力很大。“ 徐诗雨淡淡一笑：“很多人都对严家母女抱以同情，认为她们不应当承担这种连带责任，然而从法律上讲，既然她们想要获得严炳德留下的权益，当然不可能逃避义务，我觉得严先生的做法没有错。” “可是芷晴到底家破人亡……”林无双一脸的疼惜。 “如果她们以后真的需要救助，相信会有亲朋好友施以援手，但是，处境艰难并不是放弃责任的理由，”徐诗雨皱皱眉头：“沈氏目前还有大笔资金，在严炳德任职期间去向不明，不瞒你说，沈氏几位大股东已经达成共识，会继续进行调查，不排除申请法院介入的可能性。” 林无双脸上虽然还堆着笑容，可魏小乔很碰巧地抓到，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沈默亭忽然问了一句：“林先生最近还好吗？” 林无双这回直接抖了一下，愣过片刻后，朝沈默亭笑道：“我外公那边有些藏品最近需要整理，我父亲正忙着这事。” 沈默亭似乎很随意地问了句：“都知道林先生和严炳德先生是好友，不过葬礼上，好像没有看到你父亲。” 魏小乔越发有兴趣观察林无双，尤其是她脸上那一闪即逝的紧张。巴山爱 “这也是我父亲的遗憾，”顿了片刻后，林无双回道：“当时他正在接受警方调查，思前想后，怕到场之后，会让葬礼失去焦点，于是忍痛放弃送严叔叔最后一程，其实他心里很自责。” 也没人催林无双，不过三个人都看向她，自然是等着听，林无双后面会说什么。 “严叔叔出事那晚，曾经打过我父亲电话，似乎想要聊聊天，可我父亲因为之前跟几个朋友喝酒，醉倒在艺术馆他的办公室里，也忘了在电话里跟严叔叔说过些什么，而严叔叔为什么又会独自来到艺术馆，后来发生的事……”林无双说着，叹了口气：“到现在我父亲还经常说，如果当时不是醉到人事不醒，也许严叔叔也不至于会走上那条路。” 魏小乔心里琢磨，这样的解释看似符合逻辑，可又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林先生都没有发现端倪？”徐诗雨快人快语地问。 林无双苦笑：“我父亲其实心很粗的，而严叔叔又是出了名的内向老实，似乎一切都是那么不巧，又是那么巧合。” “真遗憾啊！”徐诗雨摇了摇头。 林无双像是吐了一口气，魏小乔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的疑窦……反而更多了！ “魏小乔为什么要笑呢？那么悲伤的事。”林无双冷不丁来了一句。 魏小乔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确定自己并没有笑，林无双这话，还真是无端指责。 林无双似乎突然不高兴起来，低头许久之后，看着魏小乔道：“芷晴……不是什么坏女孩，只是在感情上过分执着，再加上父亲以这种方式离世，那天的葬礼上，我们都没料到，她最后会抱住沈总，你们大概觉得她可笑，可我看着，心里很难过。” “还有这事？”魏小乔转头问沈默亭。 林无双又补了一句：“我跟芷晴说得很清楚，我带她一起过来创业，陪她重新开始，前提是，以前的感情纠葛必须放下，如果因此招来什么麻烦，我真的帮不了她！” 魏小乔已经听出来，林无双突然提到严芷晴，明摆着带了故意，这下魏小乔有些哭笑不得，刚才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怎么被林无双当成了攻击目标。 当然，魏小乔得要回击：“感情纠葛？” 林无双不回答，只朝着魏小乔笑了笑，唇角带了一丝挑衅。 注视林无双片刻之后，魏小乔也笑起来：“我反应过来了，不就是严芷晴想要联姻，结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里称得上纠葛，这事儿我记得已经翻篇，林小姐好象每回见到我，都要提一次，是有什么特殊用意？” 林无双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严芷晴想去哪儿，那是她的自由，林小姐不用提醒她，也不用提醒我们，反正以后大家各不相干，”魏小乔说到这里，又看向林无双：“对了，还有一句，麻烦这事……它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找它。” “不明白魏小乔的意思。”林无双回道，火力明显没能跟上。 有服务生开始上菜，徐诗雨客套一句：“无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的团队还在下面等我，没有办法，现在是创业阶段，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林无双说着，便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脚步极快地离开，倒像是早不耐烦着要走了。 等着林无双身影消失，徐诗雨一下子笑出来：“我们那个所谓上流圈子的女孩，天生被调教，遇到人要带上三分假面，别好好说话，留半句让别人自己体会，以为这样才显骄矜，其实就是矫情，林无双完全不是小乔的对手，看来她学的套路，根本套不住小乔。” 第一百八十九章 招赘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笑了笑，问沈默亭：“我现在挺好奇，严炳德死的那晚，到底有没有见到林维忠，难道那间艺术馆里都不装监控的？” “是有点巧，出事当晚，监控头失灵了。”沈默亭笑了一声。 魏小乔这时话锋一转，又问：“还让我好奇的是，那天在葬礼上，严芷晴抱了你，你就任人轻薄了？” 沈默亭正瞧着魏小乔，看上去，就点被问得愣住。 “刚才林无双被我们盘问到后面，强忍着不高兴，又不敢得罪我们，只好把矛头对向小乔，不过，我兴趣被勾上来了，”徐诗雨明摆明在那儿起哄：“默亭，严芷晴占你便宜这事，你就算了？” “我不回答八卦问题。”沈默亭面带不屑地回道。 徐诗雨拿手点点沈默亭：“自己都承认了，果然是八卦！” 沈默亭：“……” “小乔，是可忍，孰不可忍，”徐诗雨又来怂恿魏小乔：“我老公要是被外头女人占了便宜，我直接把人给撕了？” “撕谁？”魏小乔笑问：“是你老公还是外头女人？” 徐诗雨索性上下打量沈默亭片刻，大声道：“一块撕！” “刚才没看到你们这么兴奋！”沈默亭朝两人皱起了眉头。 徐诗雨大笑，伸手拍了拍魏小乔的腿，挨近了她，却又故意放大声音：“小乔，友情提醒，默亭容易招蜂引蝶，以后看住点啊！” 魏小乔故意叹了口气：“谁知道看不看得住，脚长在他腿上。” “要是真跑了怎么办？”徐诗雨笑问。 魏小乔很认真瞧了瞧沈默亭：“那还不简单，直接把腿打折，看他往哪里跑！” 沈默亭啼笑皆非，直接在魏小乔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倒是徐诗雨这时已经笑得趴到了桌上。 随后几天，老魏住进了锦城大学附属医院，魏小乔白天有事要忙，只能晚上去医院陪陪老魏，累是够累的，不过沈默亭为他们请来的许教授，对老魏病情做出了不同之前的诊断，似乎情况又有了转机，这无疑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爸，刚才许教授临离开前，可都当着你的面说了，只要病人自己有信心，他就有信心帮你们。”老魏的病房里，魏小乔笑着开导道。 “我配合……治疗，多活一年……是一年，还有好多事……没做！”老魏的心情显然也好了不少。 魏母拿了条热毛巾从浴室出来，替老魏擦着脸，转头又不放心地问魏小乔：“那个许教授不是说明天一早就回国吗，医生走了，这以后谁给咱们治啊？” “妈，刚才人家说那么半天，你都没听明白呀，”魏小乔一脸好笑：“许教授在这边不止我爸一个病人，他过十天半个月就会飞过来一趟，不在的时候，让留在这边的医疗团队负责，而且他们每天会开远程医疗会议，有什么问题，立刻就到许教授跟前了！” “你这样说，我差不多明白了，就盼着你爸赶紧好起来。”魏母嘟哝道。 “天晚了……跟你妈回去！”老魏在那催促道。 “急什么呀，”魏小乔说着，把老魏床上的隔板放下，将自己带过来的电脑放到老魏面前，打开之后道：“给你看看，那件花口碗就要上釉了，向咱们魏顾问汇报一下进展。” 听到魏小乔这么说，老魏立马来了精神，嘱咐魏母为他拿来老花镜，坐在床上，认真瞧了起来。 “我在别人跟前不敢说，谁教魏顾问是老爸，自然不能瞒你，到上釉这个阶段，我还真有点把不稳，毕竟秘色瓷的釉色看似单一，可如何实现它的通透性，又不损失厚重感，想得我头疼。”魏小乔请教起了老魏。全本 “我……看看。”老魏专注地瞧着电脑屏幕。 魏家父女只要在一块讨论瓷器，都会有点物我两忘，以至于后来沈默亭进到病房里，两个人都没有发觉。 “注意它的层次感，你一层一层地上釉，还有原瓷这些颗粒物也要保留，不仅要整体色泽融合，那些细小颗粒也必须复原出来，这都得靠你自己用眼睛去体会，”讨论到最后，老魏鼓励了魏小乔一句：“你是爸爸带出来的，我对你有信心！” “老爸都这么说了，我没信心也不成啊！”魏小乔笑道。 “什么时候到的？”刚才怕打扰父女俩，站到病房阳台上透气的魏母，反而先看到了沈默亭，推门进来问道。 沈默亭看向魏母，微微低着头，很乖巧地回道：“伯母，我刚到。” 魏小乔这才听到沈默亭声音，转头看了看，埋怨道：“你干嘛呀？走路都不出声，我还当你是飘进来的！” “有这么说话的吗？”魏母直接训起魏小乔：“女孩子讲话不可以轻佻，有一句说一句，别让人家以为，我们魏家教出来的的女儿不稳重。” “妈，话得说明白，什么叫轻佻啊？”魏小乔立刻不乐意了。 “不吵了，不吵了，正好默亭过来，你们跟着他一块儿回去。”老魏赶紧打起圆场。 “魏伯父，今天感觉怎么样？”沈默亭走到床边问道。 “多谢你，帮我找到这么厉害的医生，我感觉一天比一天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要住在医院，行动完全没自由。”老魏抱怨了一句。 沈默亭笑了笑：“是这样，我刚和许教授打过电话，您这个疗程需要二十天左右，然后就回家里休养，隔三个月复查一回，听许教授的说法，他有治疗成功的案例，也希望您一定要保持信心。” “我有信心，以后还要看着女儿们出嫁。”老魏说着便笑了起来。 魏母似乎想起什么，问魏小乔：“我今天问你姐，什么时候跟马恒结婚，怎么她跟我讲，还得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拖个什么劲儿啊？” 魏小乔摊了摊手：“这话问错人了吧，我又不是姐，她要不要结婚，不归我管的。” “那你们两个呢？有没有结婚打算？”魏母这话，是直接问沈默亭的。 “我跟他才认识多久啊，哪谈得到结婚的事儿，想太远了吧！”魏小乔打算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沈默亭那35岁前不结婚的调调，她可不想被魏家夫妇听见，免得沈默亭又失了分。 “我说，你什么想法呢？”魏母一脸严肃地看向沈默亭，显然是等他的答案。 “我和小乔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沈默亭回得滴水不漏，魏小乔偷偷朝他递了个眼色，让他不需要再多说了。 “趁今天这个机会，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应该听说过吧，御品轩以后得让小乔撑着，你们的小孩，至少有一个得姓魏，按照老话说，我们家这是要招赘，你明白吗？”魏母特地强调了一句。 “妈，什么年代了，还招什么赘，放心吧，不管以后我嫁给谁，都带着您二老过日子，再生个姓魏的。”魏小乔脱口回答。 沈默亭朝魏小乔看了一眼，低头想了片刻：“我希望拥有一个大家庭，能一家老小住在一起，我觉得挺好，结婚的事，我已经在考虑当中，以后孩子的姓氏，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就这一句，连魏小乔都得听愣住，沈默亭会着急结婚，糊弄人的吧！ “还有，我以最大的诚意和小乔交往，也希望她给予同样的回应，就比如……‘不管嫁给谁’这话，我不希望再听到。”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 “叫你说话不把门！”魏母雷厉风行，一伸手在魏小乔耳朵上拧了一把：“回头人家不说我教不好孩子啊！” 魏母这一拧，功力太过强劲，魏小乔疼得眼圈直接红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怀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把车开出医院老远了，坐在后面的魏母还扒在车窗上，巴巴地望向夜色中的病房大楼。 “妈，这都几天了，您还不放心啊，爸那边有护工照顾着呢，那一位挺尽心尽力，当时沈先生住院，也是人家守着的。”坐在沈默亭旁边的魏小乔转头对魏母道。 “再尽心尽力，也不是自家人，这么多年，我照顾惯你爸了，你爸也只习惯我照顾。”魏母终于坐了回来，叹了口气。 注意到魏母情绪有些低沉，魏小乔劝道：“我爸心疼你，怕你在病房休息不好，才不肯让你陪床，这两天血压又高了吧？” “老毛病了，”魏母回道，目光落在正开着车的沈默亭身上，思忖片刻，伸手拍了拍魏小乔椅背：“我说，今天那位许教授讲那么多，听着倒是舒心，可……不会是哄你爸的吧！” 魏小乔哭笑不得,侧过头道：“算我怕你了，人家是世界知名肿瘤医学专家，成天忙得要命，哪来闲工夫，为了哄我爸，还把他折腾进医院？” 旁边的人忽然咳了一下，魏小乔转头看过去，沈默亭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眼睛只望向前方。 知道沈默亭这是觉得她反问得不合适，魏小乔朝他瞟了一眼，随后又耐心地跟魏母道：“妈，许教授是默亭费了好多周折请来的，他老师以前是默亭外公的医生，我跟您说过的吧，他外公当初也得了跟爸一样的病，活到八十多呢，咱们现在的想法，可不就想让爸多活几年，然后提高生活质量，能做到这两点，可不就够了？” 魏母眼睛闪了闪，也没说什么了，扭头又看向车窗外。 过了好一会，魏母再次开了口，这一回，她是对着沈默亭说的：“小沈，多谢你，替我们老魏花了不少心思吧！” “伯母，用不着客气！”沈默亭回了一句，看了看后视镜里的魏母。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魏小乔往后探过身，轻轻地握了握魏母的胳膊。 “谁不想他好呀，我嫁给你爸，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熬到两个女儿长大，我们也老了，”魏母喃喃地道：“在美国那段时间，我和你爸跟谁都说不上话，没事儿就两个人在一块聊，说了不怕你们笑话，那是我跟你爸最亲近的时候，他不归那些瓷器，不归御品轩，不归小君和你，只归我一个。” 魏小乔笑了起来：“放心吧，没人跟您抢我爸，他现在还有以后都归您！” “我还记得，你爸有一次就跟我说，心疼我大半辈子跟着他困在瓷器街，只要能过了这道坎，他什么都放下，只陪我到外头走走，一块安享晚年，我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可当时心里……只想哭，”魏母声音哽咽了：“我不要他陪我到外头走，我只要你爸能多活几年！” 沈默亭的车忽然靠边停下，魏小乔看了他一眼，随后默契地打开车门，掉头坐进了后面的魏母身边。 “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的，”魏小乔揽住魏母的胳膊，低声道：“等这回他身体好一点，我陪着你们到外面旅游，要是嫌我碍眼，我躲远远的，就当你们过二人世界。” “其实我也知道，你爸那病……是早晚的事儿，从他倒下那天，我这颗心啊，就悬到半空，就怕哪天人就……今天听了许教授的话，我总算有了一点盼头，人跟人的缘分不易啊，这辈子能在一块，下辈子未必见得着了。”魏母说着，用手抹了抹眼角不知不觉流下的泪。 接过沈默亭从前面递来的纸巾盒，魏小乔轻轻替魏母拭去的泪水，随后将头靠在魏母肩上，眼睛却看向前面驾驶座上的沈默亭。 魏小乔在想，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幸运，像爸妈他们一样，和相爱的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车到了地方，魏小乔先把魏母送进后院，随后便去了餐厅，用袋子装了一堆酸奶、面包还有水果，又跑出御品轩。 刚才在医院上车的时候，魏小乔听沈默亭随口提到晚上要加班，想着这家伙习惯性不吃晚饭，自觉要尽一下女朋友的义务。第一文学 魏小乔走到外面的时候，沈默亭正从车里下来，看到她还挺诧异：“有什么要说？” “晚上吃点东西，别把胃弄坏了，另外不许熬夜，容易猝死的。”魏小乔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嘴里却忍不住想挤兑一下。 沈默亭拿过袋子，往里面看了看，立刻一脸嫌弃：“以后别给我面包，全是碳水，吃多了这种东西，也会猝死。” “还挑挑拣拣呢，”魏小乔斜了他一眼，却又问道：“要不到我家去，给你做一点热的？” “开什么玩笑，被你妈看到……”沈默亭说着话，朝魏小乔身后的御品轩看了看。 “我妈怎么了，你对她还挺有意见？”魏小乔这下可不干了：“继续说啊，这是跟林无双学吗，话留一半让我猜！” 沈默亭瞧了魏小乔片刻，笑道：“你妈偏心这事儿，总是客观事实吧，前两天我也站在这个位置，准备送马恒和你姐他们去机场，亲眼目睹，你妈对着马恒眉开眼笑，一路跟到车边，简直跟着送亲儿子一样。” 感觉沈默亭这是在投诉，小眼神还委屈得很，魏小乔忍俊不禁：“你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还有心思琢磨这个？话说回来，你要老带着这种心态看我妈，咱俩只怕走不了多远，我以后肯定得带着他们过，可不能让我爸妈看你脸色。” “到底谁看谁脸色，不过……”沈默亭盯住了魏小乔：“或者你的确考虑过，随时可以换人？” 这下魏小乔倒得了提醒，刚才在病房里，魏母经不住沈默亭挑唆，六亲不认地拧她耳朵这笔账，还没跟这家伙算呢！ 一不做，二不休，魏小乔直接伸手，一左一右扯住沈默亭的耳垂：“我妈也就是一单纯天真中老年妇女，哪里算计得过你啊，我都忘了沈总是奸商出身，刚才挺厉害，支使一个老太太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毒手！” 沈默亭伸手想拉开魏小超的手，魏小乔却扯着不放，两个人僵持片刻之后，沈默亭使出了杀招…… 魏小乔在猝不及防中，被摁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干嘛，还占我便宜？”魏小乔故作不满地道，作势挣扎了一下，却在几秒之后，将脸深埋到了沈默亭胸前。 “你就不能闭嘴！”沈默亭训了一句，将手放在魏小乔后脑勺上，将她搂紧了点。 两个人依偎在御品轩的台阶下，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路灯桔黄色的光斜斜照过来，在他们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沈默亭，我都没对你一见钟情，别指望我妈刚瞧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不过总是日久见人心，我妈今天不还谢了你吗！”魏小乔到底安慰了沈默亭一句。 沈默亭显然并不这么想：“她难道不是把我当外人，才会道谢吗，也没见她谢过马恒！” “我妈要谢马恒，还得当你的面？感觉你越来越有出息，都吃上马恒的醋了，”魏小乔取笑道，又抬头看向沈默亭：“沈总你那么傲娇的人，怎么跟我家老太太飚上劲了！” “你觉得为什么？”沈默亭故意用手扯了扯魏小乔头发，嘟囔道：“都是被你害的！” 魏小乔双手搭在沈默亭的肩上，笑道：“其实马恒刚出现在我家人跟前时，我妈对他也不怎么感冒，说这小伙子嘴太碎，瞧着就不靠谱，果然没多久，就出了李丽丽的事儿，后来我姐出了国，有好一段时间，我妈一瞧见马恒，那真叫恨得咬牙切齿！” “马恒那副油腔滑调，刚认识的时候，我也烦他。”沈默亭深表赞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将计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拿手点了点沈默亭的额头：“相比油腔滑调，我妈更不喜欢笑脸都没一个的闷葫芦，你就不能拿出咱俩在一块的状态对我妈吗，我瞧着你这张嘴还挺能说的呀！” “这事装不出来，我只有对着你才能放松下来，要不干嘛找你当女朋友。”沈默亭这话说得倒是坦白。 瞧了沈默亭片刻，魏小乔好气又好笑：“被沈总找上了，我是不是要谢主隆恩？” “不谢，”沈默亭又摆出一副傲娇表情，随即跟魏小乔提起了条件。“为了咱俩能走得远一点，你应该确保，在我进了你们家之后，能有马恒相同的待遇。” “听你的意思，是要我妈不管真不真心，都要表现得特别喜欢你，想得还真美，”说到这里，魏小乔伸手捏了捏沈默亭的下巴：“待遇要靠自己挣，马恒这几年在我们家跑前跑后，任劳任怨，当然，最主要人家就是嘴甜，别说我瞧不起你，不管以后过多少年，你在我妈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比不上马恒。” 沈默亭拉下脸，把魏小乔的手扒拉开，又把一直提着的袋子放到车头上。 似乎沈默亭又有点不高兴，魏小乔暗自琢磨，她前头哪句话说错了？ 然而，只在愣神间，魏小乔唇上蓦地一热。 几乎是本能，魏小乔将沈默亭往前一推：“干嘛呀！” 魏小乔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两边脸颊已经发起了烫。 “还需要我解释？”沈默亭明显忍着笑。 魏小乔好歹也25了，又不是生活在古墓里，没吃过猪肉，猪跑肯定见过，对于初吻呢，她多少有那么一点期待，不过没想到，就这么给敷衍过去了。 好吧，那感觉……五味杂陈，魏小乔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可暗暗的，又有一丝丝的小甜蜜慢慢在心间浮起。 沈默亭左右看了看，转过头，嘲弄了魏小乔一句：“一点经验都没有？” “就没经验，怎么了？”魏小乔昂着道，这种时候输人不能输阵。 “这样啊……”沈默亭摇了摇头,又笑起来。 “看来你挺有经验啊？”魏小乔盯住沈默亭，按她听来的说法，沈默亭其实跟自己半斤八两。 沈默亭没有回应魏小乔，举了举手：“回去吧，我还得干活，没想到啊，有一天我得靠自己挣老婆本……” 有车急刹的声音冷不丁在不远处响起，尖利到刺人耳膜，以至淹没了沈默亭后面那半句话。 魏小乔和沈默亭同时望过去，一辆白色敞篷几乎滑停在了几十米开外，占住了整个路的当中，看着不要太嚣张。 “搞什么名堂？”魏小乔嘀咕。 没一会，车门开了，有人从里面钻出来，脚步踉踉跄跄，径直朝两人这边走来。 看着夜幕里出现的严芷晴，魏小乔很觉头疼，这还真叫冤家路窄！ “二哥是在等我吗？”严芷晴到了两人跟前，只一眼不眨地看着沈默亭，最后咯咯笑了出来。 魏小乔闻到严芷晴身上一股浓重酒味，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车，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你先回去！”沈默亭侧过头，在魏小乔耳边道，手还搭在魏小乔后背上，带着她往御品轩台阶上走，完全将正直勾勾望过来的严芷晴视为无物。 “别是你招来的吧？”魏小乔冲沈默亭问道，又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一脸怨恨的严芷晴。 “我这么闲？”沈默亭似乎觉得好笑，这时拿起手机，也不知道要给谁打电话。 等电话接通，也不通名报姓，沈默亭直接对着里面的人：“严芷晴喝醉了，开车跑到瓷器街上，给你二十分钟，过来把人弄走，否则让警察去处理。” “二哥，为什么这样对我？”严芷晴显然听到了沈默亭这番话，也显然是成心过来闹场的，酝酿好情绪，便开始发作：“这个女人无论学识家世，哪一点比得上我，我一心一意喜欢你，什么事都为你考虑，她能给你什么？魏小乔接近你就别有用心，你到现在都不明白！”398 御品轩门外，已经拿钥匙开了门的魏小乔听着“腾”了起来，转过头想怼过去，却被沈默亭拉住。 伸手拉开门，沈默亭轻轻拍了拍魏小乔的头：“这边我来处理，你回去好好休息！” “躲什么，心虚了？魏小乔你敢做不敢当，过来对质啊！”严芷晴大喝，气势汹汹的样子倒是摆得十足。 不知哪家的街坊被吵到，吼了一嗓子：“谁晚上不睡，在那哭丧！” “严芷晴，给我闭嘴！”沈默亭回头扫了严芷晴一眼，低声警告道。 严芷晴盯着沈默亭，顿了几秒后，开始嚎啕大哭，哭得还撕心裂肺，最后很戏剧性地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眼前这个严芷晴，在魏小乔看来，就跟不认识一样，想当初人家那气质多高贵啊，出入司机代步，时时刻刻都是一副职场女精英的架势，哪会像现在这样，成了醉酒的泼妇。 “沈总，出什么事儿了？”牛家保从望远斋里开门出来了，显然是听到了外头动静。 “把她弄回车上，再耍酒疯就报警！”沈默亭拿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敞篷。 前后有街坊从各自家中探出头，往这边瞧着。 虽然严芷晴摆明了过来丢人现眼的，她魏小乔可没兴致陪绑，正打算进屋，不想御品轩的门从里面被打开，魏母和魏德平一前一后出来了。 “吵什么呢？”魏德平四下张望，好奇地问。 “没事，有人喝醉。”魏小乔说着，便拉住魏母的胳膊，准备把她带进去，她不太想让魏母看见严芷晴，有些事情，解释起来会麻烦。 “严小姐，大晚上跑人家门口哭，可不合适，吵着街坊也不好啊，没瞧见沈总不高兴了吗，要不你起来，我送你上车，你那车真不错，又换了啊？”牛家保站到严芷晴旁边，弯着腰，又哄又劝。 “谁呀？”魏德平自然不肯放过热闹，抬脚下了台阶，走过去打量地上的人。 “严炳德的女儿。”牛家保回道，虽然是笑呵呵的，眼睛却盯紧了严芷晴。 哭到此刻，严芷晴大概也没劲了，一抬头，居然魏德平脸对着脸。 “滚开！”严芷晴喝了一句，从地上爬起，眼神凶狠地瞪向另一头的魏小乔。 显然是怕严芷晴打什么坏主意，牛家保干脆挡在了她前面。 “牛家保，给我闪开！”严芷晴一脸倨傲地道。 魏德平脸色早就变了，死瞧了严芷晴好一会，拿手点着她，大声道：“姓严的是吧，老子没去找你算账，你倒送上门了，严炳德厉害啊，拿钱买通老三，往我身上栽赃，想把我拖下水，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一帮歹毒东西，严炳德畏罪自杀，这是死得好！” 严芷晴怒目而视：“你什么人，不许你提我爸！” “你管我是你哪代祖宗，严炳德干的缺德事，怎么就不能提了，现在就告诉你，你们当初那些阴谋，老早就被我们小乔识破，连我进派出所住那么多天，也是将计就计，特地演给你们看的，严炳德落到这下场，不为别的，是他太蠢！” 严芷晴猛地怔住，直直地看向魏德平，许久之后，几乎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你听得懂吗，想给别人下套，结果把自个儿套进去了，蠢货，我就再说一遍，”魏德平说到这里，还不过瘾，又补上一句：“就这智商，还学人当贼，到最后把自己作死，真是活该！” “魏小乔，原来是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严芷晴突然间嘶吼了起来，抬脚就要冲向魏小乔，却被牛家保直接挡住。 “总有一天，你听着，魏小乔，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严芷晴接近不了魏小乔，不甘心地朝牛家保腿上踢过去。 “你再动手，我可没那么好脾气！”牛家保板起脸，警告了一句。 “严芷晴，你在恐吓我？”魏小乔忍到现在，终于不能忍了，正要捋起袖子下场，却被沈默亭一把拉住。 第一百九十二章 恭听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明白沈默亭不想让她跟严芷晴发生正面冲突，魏小乔却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躲闪的必要。 “你父亲为什么轻生，别说你一直蒙在鼓里，谁害你家破人亡，你还真有受害妄想症，归根到底，是你们自己心术不正，想发不义之财，结果害人害己，感觉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好意思找别人报仇，你那脸皮什么做的？” “不说了，小乔，带你妈进去，这头二叔帮你处置了！”魏德平说着，直接拿起手机，一边往外打，一边瞪着严芷晴道：“回头警察来了，你跟人解释，刚才怎么威胁我侄女，瞧把你厉害得！” “报警就报警，别以为我怕你们，”严芷晴冷冷地回道，又望了望四周开始围上来的人：“还想围攻我？魏小乔抢我未婚夫，又害死我父亲，我为什么不能找她报仇，一个个想助纣为虐吗，也对，只有你们这种下贱贫民窟，才养得出魏小乔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你称几个臭钱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敢骂我们小乔，你有脸吗？”魏德平对着骂了过去：“你们姓严的倒有钱，干得尽是挖坟掘墓、走私文物，以后断子绝孙的事儿！” 说着话，魏德平站到旁边接起了手机。 严芷晴看来不肯示弱：“一帮穷鬼耍什么威风，好意思在外头自称制瓷世家，说白了就是臭工匠、下九流，魏小乔不过就是个贱货，这辈子注定小三的命……” 严芷晴的话音没落，有人忽然冲过去，照着她的脸，便要甩过去。 倒是牛家保反应快，转身架住对方，劝道：“魏婶，这事用不着您亲自伸手！” 魏小乔愣住，这才发现，原本还站在她旁边的魏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严芷晴那头去了。 “嘴巴放干净点，你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杂碎，跑这儿满嘴喷粪，瞧我女儿好欺负？你信不信，再敢胡说八道，老娘直接撕烂你的嘴！”魏母被气得不轻，朝着严芷晴大骂，又抬起胳膊，还要往前冲，却到底被又走回来的魏德平在一旁拦住。 见魏母气得脸都红了，魏小乔赶紧下去，将她又扶到了台阶上，想把魏母往回带，魏母却死活不肯走。 “这女的哎，前头沈总给我家修房，我就瞧见过她，那时候老子就看她不顺眼，鼻孔朝天，搞得她有多高贵一样，都听见没，她刚刚可是把咱一条街上的人都骂了，这是欠揍！”有街坊嚷起来。 立刻有人附和：“大晚上喝成这德性，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 “恨起来，老子也想抽她！” “二爷不是报警了吗，让警察来治她！” 说着话，众人已经围了上来，就算有酒壮胆，严芷晴这时候也大概知道怕了，往后退了几步，还故作嚣张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沈默亭对魏小乔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下去，随即穿过人群，对里头的严芷晴道：“没有人欠你，你父亲的死完全咎由自取，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请立刻离开！” “二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严芷晴嘴一瘪，又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这世上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当初芷仪姐去世，你忘了是谁陪在你身边，我可以接受你别有所爱，可我绝不能接受你跟魏小乔在一块，她算什么东西！ 台阶上的魏小乔莫名地心一跳，只觉得严芷晴这话里，别有深意。 “跟她废什么话，真不成来几个街坊，咱一块把人扭送到派出所，让她有话跟警察说！”魏德平吼道。 “芷晴，跑这儿来做什么？”有人在不远处大叫了一声。 “无双，快来救我，他们打人，帮我报警！”严芷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得伸长脖子，隔着人群四处在瞧。 魏小乔觉得可笑，原来严芷晴还是知道怕的。 没一会，在几名保镖开道下，林无双挤到了严芷晴跟前。 “芷晴，不是叫你在家乖乖呆着，干嘛喝了酒还出来？不怕出事！”林无双责怪地道。 有警笛声这时响起来，人群中有人嚷道：“警察来了，这女的大半夜跑这儿闹事，必须拘留几天！” “前头那没盖的车是她的吧，醉酒驾车，这得判几年吧！” 人群里传出哄笑，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严芷晴，这时候却装起了胆小，死抱住林无双的腰，哀求道：“无双，你救我，他们都是魔鬼，刚才魏小乔亲口承认害死我爸，她现在还想害死我！” “瞎话张口就来啊，小乔什么时候说杀了你爸，你爸是自己作死自己的，脑子不清楚啊！”魏德平吼道。 林无双拉开严芷晴的手，视线越过人群，盯住了魏小乔，语带谴责地道：“魏小姐，这又何必，她终究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你不喜欢，别理她就好，何必发动这么多人一块对付她？” “林小姐，你哪只眼看见我们对付她了？明明就是严芷晴跑这边来发疯，鬼吼鬼叫，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我可头一回被人戴上小三的帽子，请问她以为自己是谁呀，就凭这一点，我可以告她公然污辱！”魏小乔立刻怼了回去。 “魏小乔，你们跟警察是一伙的，你不是嫌我还活着吗，我绝不会屈服！”严芷晴居然又来了劲，这时指向魏小乔扶着的魏母：“这老太婆打人，我也报警，警察你得给我公道！” “早知道刚才就不拦着，这种女人，不挨顿揍，不会老实！”魏德平骂了一句。 两名警察从人群外走了进来，问道：“谁报的警！”7问 “是我，有人酒驾，骚扰街坊睡觉，”魏德平说着，跟警察笑着招呼：“有日子没见二位了！” 众人都在笑，目光全落到了终于嚣张不起来的严芷晴身上…… 魏家的餐厅里，魏小乔做好两碗面，端到了并排坐在餐桌边的沈默亭和牛家保面前。 “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福利，”牛家保嘿嘿一笑，却在转头接收到魏母冷冷扫过来的眼神时，立刻闭住嘴，作势往门那边看了看，嘟囔道：“二叔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又被警察留下过夜了！” 沈默亭低垂着眼坐在那儿，拿着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慢地吃着。 瞧了他半天，魏小乔忍不住关心地问：“胃又不舒服了？” “没事。”沈默亭头也不抬地回道。 魏母正坐在沈默亭对面，眼睛紧盯着他，魏小乔突然明白过来，谁吃个饭被人盯着，都不会自在。 “天都这么晚了，妈，你去睡吧，明天不是还得到医院陪我爸吗？”魏小乔打起了马虎眼，想着把魏母赶紧请回屋。 “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儿？”魏母没理魏小乔，直接冲着沈默亭发问。 “她和沈默亭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是想借着套牢他，当所谓豪门少奶奶，结果沈默亭……我男朋友立场站得稳，不惧淫威和利诱，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太优秀，沈默亭眼光也不错啦！”魏小乔挨着魏母坐下，插科打诨了一句。 “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魏母呵斥魏小乔。 平时魏小乔并不怕她妈，不过事情也得分情况，就比如此刻，魏母真发起雌威，魏小乔也有点小憷。 “母后娘娘，您说！”魏小乔摆了个请的手势，再不敢造次。 “沈先生自己说的，你家的生意早黄了，哪来什么豪门，”魏母又开了口：“要是你们把自己看得这么金贵，我们家也没打算高攀。” “我目前开工作室谋生，名下连房子都没有，一点也不金贵。”沈默亭低着头道。 大概这态度还算低调，魏母“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沈总快30了吧，这个岁数以前有过女朋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我们家也没那么矫情，非要女婿如何如何。” 魏小乔心里直喊糟糕，几个小时前，在魏母口中，沈默亭还是“小沈”，这会急转直下，变成“沈总”了。 沈默亭抬眼看看魏母，这时索性放下了筷子，做洗耳恭听状。 “我要说的是，魏家两个女儿，大的那个婚姻不顺，结了又离，后面这个小的，我可不想她再遭什么罪，”魏母神情严肃地道：“冷不丁跑出一女的，在我们家门口大吼大叫，骂小乔小三，我总不能不问吧？” 牛家保抬眼看看魏母，呵呵笑道：“魏婶，严芷晴无足轻重，我跟她共过事，沈总都不怎么搭理她。” “她刚才说什么，我女儿害死她爸爸？这又怎么回事？”魏母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严芷晴那个爸爸搞文物走私，被警察查出来，怕坐牢就自己寻了短见，这女的受刺激了，才会乱说，小乔要是有害死人的本事，这会儿早该登基当女皇了！”牛家保嘻嘻哈哈地在那儿胡扯。 魏母眉头紧蹙，又看向沈默亭：“本来我觉得你家里挺简单，要说最中意的，也就这一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看来我想偏了。” “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那女的自己贴上来，又能怎么办？”魏小乔这下着急起来。 “有你说话的份吗？”魏母一瞪魏小乔。 面对魏母的逼视，魏小乔只得偃旗息鼓，嘟了嘟嘴，干脆看着沈默亭。 “这一回小乔爸爸瞧病的事儿，我打心底感谢，”魏母想了片刻，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日子过得称心如意，人过得顺不顺，多半得看婚姻，以前有不少棒打鸳鸯的事，那也是当爹妈的不得已，毕竟我们岁数放在这儿，见识得比你们多，怕孩子们走错道。” “铺垫这么多，别不是想棒打我们吧？”魏小乔猛地站了起来。 “魏伯母，我和小乔之间不存在任何第三者，所谓小三，更是无稽之谈，我也没什么太过复杂的家庭关系，这一点请您放心，至于今晚的事，我会和严芷晴亲属沟通，不许她再来骚扰，必要时，让他们将人带走。”沈默亭到底看向了魏母。 魏母似乎思忖了片刻，最后站起身，又看了看魏小乔，拿手朝她脑门上推了一把：“原本以为你比你姐聪明，看来也是个笨的，结婚的事儿，这几年先不考虑，再处一段时间，互相了解明白，再决定后头怎么走，还有，御品轩从来没过这种乱子，别让你爸知道！” “放心吧，严芷晴要再敢跑这条街上，我跟沈默亭直接吹了！”魏小乔立刻笑了，一把扶住魏母的胳膊，奉承道：“我妈一向大人大量，我送您回屋！” 魏母不客气地甩开魏小乔，转头对餐桌边的两个人道：“你们吃完赶紧回去，哪有大晚上，跑人家姑娘家里混的！” 魏小乔陪着笑，转过头朝沈默亭递了个眼色，随后一脸恭顺地陪着魏母走出了餐厅。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偏心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经过前后将近两个月的修复，秘色瓷四瓣花口碗终于在魏小乔反复的摸索与改进中，恢复了它本初的模样。 此时博物馆的修复室里，围着工作台站满了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于馆长手里小心托着的那件花口碗上。 “器物巧夺天工，修复天衣无缝，美轮美奂啊！”于馆长大概除了溢美之词，再讲不出别的，又回头看向坐在他旁边轮椅上的老魏：“别老是我在夸，你也夸夸自己女儿啊，对孩子就得多表扬，我那孙子才出生俩月，肯对我笑一笑，我都给他捧上了天！” “馆长，您三句话不离孙子，是让魏先生夸小魏老师好，还是夸您家孙子她啊！”有人在旁边打趣。 众人都在笑，唯有老魏半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件碗，眼神里不仅是喜悦，还有一丝……渴望。 魏小乔正坐在电脑前整理图片，无意间一抬头，注意到了老魏的神色。 因为脑中风落下了手颤的毛病，对着喜欢了一辈子的瓷器，老魏再不敢轻易拿起，那感觉……就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失手，伤到心爱的孩子。 趁着于馆长这会儿将碗放下了，魏小乔站起身，把碗捧在掌心，端到老魏眼前：“爸，这么多年，我都养成依赖了，您给我把好最后一道关吧！” “我……瞧见，好，很好！”老魏看向魏小乔，欣慰地道。 魏小乔朝老魏点了点头，随后便轻轻地转着碗，让老魏能从各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一点。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对父女的互动，于馆长满是感慨，转头对围在四周的人道：“传统中国匠人，无论做哪一行，归根到底讲求一个‘心’­——用心做事，用心做人，凭着这种为人处事的精神，他们一代代投身在自己行当里，以精益求精的诚意，将技艺发扬光大，姑娘小伙子们，希望你们可以体会到这些！” “我记得前段时间为了上釉，小魏老师不知道调了多少遍色，又刷了多少层釉，甚至连哪一层有颗粒，她都要复原出来，后来我都觉得，完全看不出破绽了，她还不满意，拿着花口碗，天天站阳台上，对着光瞧来瞧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不对啊，那不对的，”严颖在一旁道：“就为这一点，我佩服死了小魏老师！” “佩服就佩服，提‘死’干嘛？”魏小乔将碗举起，向大家解释道：“这件碗的原瓷，经过岁月侵袭，颜色和光泽度与新上的釉面，会有很大差异，商业修复的成败，很大程度在于做旧，这就是常说的修旧如旧，让新旧之间完成融合，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过，一旦做成了，会很有成就感！” 严颖此刻看着魏小乔，目光几乎称得上崇拜了。 “我向慈溪那边推荐小乔，就因为相信，她一定能完成任务，这孩子从不让人失望，这一次比我预期完成时间还提前了，什么时候能多几个聪明又上进的魏小乔，何愁咱们老祖宗的绝活传不下去！”于馆长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老魏，弯下腰，笑嘻嘻地问道：“老魏，不考虑再收几个徒弟？真不行，收几个徒孙也行啊！” 说到这里，于馆长又去问魏小乔：“这帮年轻人跟着你也有一段时间，总有一两个入眼的吧，你尽管挑！” 心里好笑于馆长的“老奸巨滑”，魏小乔把球又丢了回去：“团长，您可成心想让我得罪人，我现在要真听您的话，挑两个出来，其他几位肯定心里要嘀咕，合着我们还不入魏小乔的眼了，您说我是不挑呢，还是不挑呢？” “小魏老师，收我当徒弟吧！”严颖先嚷了起来，一脸的虔诚。 陪着老魏过来的魏德平，在轮椅后头冒出来一句：“这帮小年轻，我瞧着都有诚意，不过透个底啊，当御品轩的徒弟可不容易，我还是姓魏的呢，当年也想入师门，结果我伯父一句资质不够，直接没戏唱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瞧向了魏德平。 “不吓唬你们，御品轩的规矩，入师门之前，得到下面窑厂干上两年，我大哥前不久刚收一位，腿脚还不利索呢，照样给发配过去了，一视同仁！”魏德平越说越乐。 于馆长听得好奇：“老魏。什么时候又收徒弟了？” 老魏笑道：“没……多久，小孩资质……不错。” 魏小乔索性逗起老魏：“爸，不带您这样的，徒弟还没正式进门，您就夸起来，我跟您学这么久，才得几个赞啊，这偏心，也偏过了头吧！”好吧 “难得啊，老魏，回头有机会，让我瞧瞧你那徒弟，话放前头，咱们博物馆可把人预订了！”于馆长摆明了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老魏却谨慎地道：“你知道的……几个徒弟都……不做了，后头得看孩子……自己。” “当徒弟……真要到窑厂做两年？”显然严颖并不肯死心。 魏德平瞧了瞧她：“窑厂那地方可偏着呢，活也苦得很，你这样的小姑娘，更不合适。” “不对啊，小魏老师不也是小姑娘？”严影反应倒挺快。 “她四岁就去窑厂，上学以后，每年寒暑假都住那儿。”魏德平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嘀咕道：“不成，我可舍不得让儿子吃这苦！” “小宝不成，我瞧过了，这孩子只喜欢念书，还有点小洁癖，玩不了泥巴！”魏小乔回了一句，作势抱怨老魏：“我爸这心也真狠，我那时才几岁啊，就跟瓷片泡上了。” 老魏直笑，还辩解了一句：“我也是……打小……被扔进窑厂，你爷爷……喜欢你，才让……你过去！” 这边于馆长已经将花口碗放进盒子里，道：“明天一早，我亲自给慈溪那头送过去，小乔，趁着这空当，你还得忙几天，欧阳于青他们那边又出了新数据，你们好好讨论一下，等立项资金一到位，马上就能动起来。” 魏小乔点点头，又跟老魏打趣：“爸，您等着呗，咱们这青瓷烧出来，我假公济私，头一份，给您烧一把茶壶。” “假公济私？小乔，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于馆长啼笑皆非地道。 小吴从外面进来，左右看了看，道：“够热闹啊，走廊上就听得到笑声。” “小吴，来的正好，给青瓷项目组下会议通知，从明天早上开始，在小红楼开工作会议，由魏副组长亲自主持，讨论下一步工作计划。”于馆长转头吩咐了一句。 “哎哟，魏副组长！”魏小乔自嘲，用手摸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知道了，”小吴被魏小乔逗乐，笑了一会后，对于馆长道：“设计大赛评委会第一轮淘汰结果出来了，馆长，那边等您过去签字确认呢！” “小乔，一个副组长而已，你还嫌累了？老于我头上戴了多少顶帽子，我喊过累吗？”于馆长拿手点点魏小乔，转头看向老魏：“既然今天都来了，要是不急着回去，老魏，一块去瞧瞧今年的参赛作品，借你慧眼，帮我挑几个有潜质的？” “当然……要去！”老魏痛快答应，显然是兴趣多多。 小红楼二层会议室，此刻中间一张大会议桌上，青年陶瓷设计大赛的作品全摆在那儿，看着琳琅满目，评委正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品评着其中的优劣。 魏德平推着老魏的轮椅走在前面，魏小乔和于馆长跟着旁边，本打算静悄悄地进去，却没想到，刚一进门，便有人回过头。 瞿老师立马迎上前，朝老魏伸出双手：“好久没见我们魏大师了，瞧着脸上水色不错，看来身体康复了？” “多谢关心，身体是……好一点，老瞿，你才……老当益壮。”老魏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生了病的人，都喜欢听人说他脸色不错。 没一会，其他评委全围上来，有人看到魏小乔，冲她玩笑道：“都合作那么多年了，突然之间小乔不做评委，大家真不习惯，咱们可说好，下回还得一块干活，也拉低一下咱们评委会的平均年龄。” 魏小乔笑笑，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都清楚这里头的是非对错。 “去瞧……作品！”跟大家伙寒喧过后，老魏还有些迫不及待。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冒用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来到会议桌前，作为评委会主任的瞿老师，亲自为老魏介绍这一次的参赛情况。 “目前收到共计80多件作品，水平有低有高，不过刚才大家都在说，这一次评审给我们最大的感受，创意优于之前几届，年轻人的思维丰富、跳跃，手法大胆，感觉我们这些老家伙快赶不上了。” 说到这里，瞿老师指着面前一套茶具：“老魏，你看这一套，整个造型古雅，釉色稳重又不失通透，看这薄如糯纸的胎体，现代瓷器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已经可以称得上高手。” 魏小乔伸手，拿过其中一只圆盏，递到了老魏的跟前。 老魏就着魏小乔的手，仔细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好……手艺！” 魏小乔轻轻拿手敲了敲盏沿，有清脆的声音响起，竟还有一线余音。 “还有什么好的，赶紧拿过来，让老魏好好瞧一瞧！”于馆长催着道。 众人还真就忙起来，把各自中意的作品放到老魏跟前，都想听听他的点评。 魏小乔这时退到了旁边，有电话打进来，怕影响到别人，她干脆拿着手机，去了外面走廊上。 “我已经到博物馆外面了，你们什么时候下来？”沈默亭在电话里问。 “你怎么过来啊？”魏小乔有些惊讶。 刚才她从修复室出来，特意打了魏小君的电话，准备让她开车来接老魏。 话说马恒和魏小君从法国回来，看上去应该和好如初了，马恒又成了御品轩的常客，不嫌累地替大家伙张罗，自然，引来了沈默亭的嫌弃。 抛开瞎吃醋的沈默亭，马恒讨魏母喜欢，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比如，他用卖房的钱，给魏小君买了辆车，说是方便老魏出入。 魏小君领了他的情，却又把车钱打回到马恒账上，这是魏小君私下里告诉魏小乔的，魏小君的想法居然是，两人相处还剩几个月了，她不想再欠马恒什么。 “你姐那新车出故障了，牛家保陪她去4S店，让我帮忙跑一趟。”沈默亭回答。 “那就辛苦你了，”魏小乔笑起来，随即鼓励道：“你看看，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马恒可没那这么好的机会，回头到我爸面前，你好好表现！” 电话那头，沈默亭笑了一声：“跟你说一件事，我姨妈来了，有没有感觉后背发凉？” “哎哟我的妈呀！”魏小乔直接叫了出来，她何止后背发凉，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感觉莫太太对她魏小乔的印象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以至于魏小乔相信，她已经用不着主动修补两人之间僵硬的关系，因为……完全不可能！ 沈默亭在那边说得还幸灾乐祸：“我姨妈的外孙去美国祖父母家，她现在闲下来，就说想念念，我又不能拦着，晚上就去接机，你有没有想过，回头我姨妈跟你妈要碰到一块，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帮帮忙，别把你姨妈往瓷器街带。”魏小乔也想到这一点，那二位一碰上，各自又都护着犊子，回头能有什么好事！ “那多没意思，我很有兴趣，两强相遇，谁会是赢的那位！”沈默亭说到这里，直接在那边哈哈大笑。 “够恶趣味的，”魏小乔皱了皱眉头：“别不是你故意请莫太太过来，好替你出一口气的吧，就那么讨厌我妈？算了，你姨妈来锦城这段时间，咱们就当临时分手，让我躲点清静！” “这什么话，”沈默亭明显不满起来：“还敢威胁我了，放心吧，姨妈早跟我强调了，她住在诗雨那边，让我把念念带过去，看不出来，她也不想见你吗？” 这下魏小乔倒笑了：“那就不分手了，不过你记住，这头我还有个妈，我都不敢惹她，你好自为之！” 等挂断电话，魏小乔盘算着，回头万一莫太太一时兴起，又跑到瓷器街，要跟魏母碰上，准定火星撞地球，看来得跟念念的保姆知会一声，让她到时候提前递个信。 正思忖时，魏小乔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魏小乔一惊，猛回过头，发现是魏德平站在身后。v3书院 “二叔，你这什么表情啊？”魏小乔打量着魏德平问。 魏德平这会儿不停地往后面的会议室里看，眼珠子乱转，感觉像是有话想说出来，又十分犹豫。 魏小乔一脸好笑，索性就等着魏德平，看他能犹豫到什么时候。 终于，魏德平开了口：“李大侠那件荷花盘子……我瞧见了！” “没听说他要参赛啊？”魏小乔不解，倒也没太在意，这种大赛本身就是开放报名，李大侠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不对。 “挂着别人的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魏德平眉头拧巴起来了：“这小家做事也不靠谱，都不跟咱们提前通气，我瞧见你爸脸有些沉下去，这可不是犯了御品轩的忌讳吗！” “什么？”魏小乔这下觉出不对了，抬脚便往会议室里走。 话说哪一行都有不守规矩的，别人家的事，魏小乔管不了，不过李大侠以后是老魏的徒弟，而老魏最恨的就是做假。 以前魏小乔有个师兄，就是犯了这种错，直接被逐出御品轩，李大侠可还没正式进门，真要做了这种事，可就自毁前程了。 魏小乔站到里头，没费功夫便瞧见，瞿老师正捧着一件她眼熟极了的荷花瓷盘，眉头不由皱紧，走上前问：“这是谁的作品？” “林无双，邹怀山那个女徒弟，上回在慈溪，我瞧你还跟她聊过几句，”瞿老师笑道：“看来人不可貌相，我看那小姑娘，整天花枝招展，网上还有不少她的新闻，而且又是刚从雕塑转行，觉得水准高不到哪，没想到，这次参赛作品里，最让我惊艳的，就是她这个瓷盘。” “我们一致公认，这是所有作品里最具有创新意义的一件，无论是技法、整体造型，都表现出作者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一位评委更是大加夸奖。 老魏盯着盘子，并没有发表任何态度，魏小乔抿着唇听着，居然是林无双？ 于馆长也表达了赞许之意：“当年小乔也是这样一鸣惊人，有才华的年轻人越多越好啊！” 魏小乔接过瓷盘，托在手里，上下看了看许久，又摸了摸它几处花瓣，最后确认，这个东西除了是李大侠做出来这一件，没有别的可能性。 “刚打过电话了，”魏德平这时从外头进来，贴在魏小乔耳边，小声道；“有人在老李店里看上这盘子，出了2000块，老李贪那几个钱，也没知会大侠，直接给卖了。” 魏小乔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庆幸，这事到底跟李大侠无关。 “小乔，你觉得怎么样？”瞿老师看着魏小乔问。 魏德平看来忍不住想说：“东西是好东西，可……” “二叔，”魏小乔直接打断，对魏德平递了个眼色，道：“默亭在下面等着了，要不你送我爸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自己回去。” “走吧，让小乔……处理！”老魏显然明白魏小乔的意思，转头看了看魏德平。 于馆长和瞿老师亲自将老魏送出小红楼，魏小乔跟在后面琢磨了半天，如何开口说这件事。 等老魏被扶上车，远远开走，魏小乔瞧着那二位准备回去了，在后面说了一句：“刚才那件荷花瓷盘，真正的创作者另有其人，不是……林无双。” 于馆长和瞿老师不约而同停住脚步，表情都有些愣住。 “我是从设计大赛出来的，对于这项赛事，有很深的感情，有人弄虚作假，伤害到了其他参赛选手的权益，我既然发现……不能不说出来，”魏小乔索性道：“前段时间，有人拿着这件荷花瓷盘来找我修，馆长也知道我的习惯，每件修复品都会留下影像还有文字资料，所以我有证据，也愿意提供给大赛评委会参考。” 这下三个人都没再往里走，于馆长皱着眉头，背手原地踱了好几步，转头对瞿老师道：“这样吧，你辛苦一下，亲自跟小乔跑一趟，如果的确存在冒用他人作品问题，务必严肃处理，不能让任何人损害咱们馆还有大赛的公信力。” “成，我这就过去！”瞿老师回道，想了想，又跟于馆长开了句玩笑：“不过，感觉您那还没捂热的张大千敦煌摹本，怕是留不住了！” “堂堂国家级博物馆，不至于为一点小利，把自己名声给败掉！”于馆长大手一挥，这事算是定下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告密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之后几天，魏小乔都是在博物馆开项目组工作会议，这天讨论得太过投入，快到下午一点，众人才吃上了午餐。 餐厅里，魏小乔和欧阳于青打了饭菜，找到一张桌子坐了。 “我已经让余爷爷替我们安排了，要不要按你们的配方，先试一下？”魏小乔笑着问欧阳于青。 “不用再讨论了？”欧阳于青问。 “这几天光坐着讨论，手都痒了，我要是能坐得住，早就去当专家了，实践才出真知，”魏小乔拿胳膊肘顶了顶欧阳于青：“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去跟馆长说一声，带上几个人一块过去？” 还没等欧阳于青回答，瞿老师坐到了两人对面。 “瞿老师也忙到现在？”欧阳于青招呼一声。。 “可不吗，最新消息，林无双参赛资格被正式取消，十分钟前，我们评委会一致投票做出的决定。”瞿老师颇有些得意地道。 “瞿老师，怎么说呢，你们还是慢了半拍，”魏小乔一乐：“刚才我们开会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林无双在她个人账号上宣布，鉴于对本次“锦城杯”青年陶瓷设计大赛公正性及公平性的质疑，人家主动退赛了。” 在魏小乔意料之中，瞿老师一脸的愕然。 “不会是消息提前走漏了吧？”魏小乔调侃道。 想了好一会，瞿老师啧啧两声：“看来是玩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早上我们把林无双请过来，虽然证据已经确凿，总是要听一下当事人的解释，林无双自然不承认冒用他人作品，我们希望她提交与作品有关的原始资料，她又一口回绝，说是都放在S国，拿不过来。” “那怎么办？”欧阳于青好奇地问。 瞿老师摇了摇头：“我们要求林无双中午之前提供原始资料电子档，否则只能取消资格，陪林无双过来的邹怀山答应得挺干脆，没想到啊，她后头玩了这一招，本来我还心怀同情，觉得可能是小女孩子虚荣心强，旁边的人在出谋划策，给个教训就好了，看来……不知悔改！” “有点搞笑！”魏小乔摇头。 “别说，邹怀山更有意思。”瞿老师又道：“谈完之后，他们就走了，没过一会，邹怀山打我电话，把我叫到他车上，你们猜，他要做干什么？” “他答应给瞿老师您多少钱？”魏小乔笑问。 瞿老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邹怀山比较关心的是……他问我，到底谁把这事捅了出来，他想跟人家当面聊聊，就凭这一句，冒用他人作品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魏小乔好笑。 这边瞿老师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也没什么胃口了，站起身道：“这事只怕还没结束，我这就去见馆长，林无双摆明倒打一耙，我们要是没有反应，不等于承认我们比赛不公正了！” 瞿老师说完，转头就走，瞧着多少有点不高兴了。 下午项目组的会快到尾声时，有人来敲门，把魏小乔叫到了馆长办公室。 魏小乔进去的时候，发现瞿老师也在，正靠在办公室窗前，而于馆长和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士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来了啊，有事跟你说！”于馆长指了指他旁边一张单人沙发。 等魏小乔坐下，馆长将茶几上放着的一张纸，挪到了魏小乔面前。 拿起纸看了一眼，魏小乔立刻讥讽道：“没想到啊，他们还有理了，发律师函吓人，好有威风哦！”书仓网 瞿主任走过来，坐到男士身边，对魏小乔道：“评委会已经对外发出声明，驳斥林无双对我们缺乏公平公正的质疑，要求她立刻道歉，然后，他们就发了律师函。” “效率不错！”魏小乔耸了耸肩，心里十分不屑，觉得林无双这种网红，习惯了什么事都能拿来炒一炒，以增加曝光机会，看来这回让她拣着了，正好拿大赛来替自己挣点流量。 馆长为魏小乔介绍起了那位中年男士：“他是我们博物馆的常年法律顾问秦律师，既然收到律师函，我们打算作侵犯名誉权起诉，然后律师通常比较严谨，所以他想见一见你，以确定林无双是否真实存在冒用他人作品的问题。” “我相信，以御品轩移交给博物馆的那件瓷盘修复资料，足以说明问题，”魏小乔镇定自若地道：“还有就是，经过我手修复的东西，会有独一无二的记号，而我们做商业修复，很强调可逆性，我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件荷花瓷盘重新拆解。” 于馆长笑着看向魏小乔，随即对秦律师道：“比起林无双似是而非的回应，小乔所提供的证据，我完全相信！” 和魏小乔交流过几句之后，秦律师道：“现在出现一个问题，那位卖家老李，我刚才去见过，他矢口否认，家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瓷盘以及发生过与此相关的交易，我们分析，可能林无双那一方已经和老李提前做过某方面的‘沟通’。” 魏小乔有些无奈地道：“可能他有什么苦衷吧，回头我再问一下。” 前几天，魏小乔和魏德平便商议去见见老李，不过实在太忙，魏小乔也没时间。 “你们说的原作者李大侠，能不能让我见一下？”秦律师又问道：“我需要确定，他的作品是被盗用，还是主动交易，这两者性质是不同的。” “没有问题，”魏小乔直接回道：“不过他正在御品轩的窑厂，可能需要律师亲自过去一趟。” 这边秦律师准备告辞，魏小乔跟瞿老师一块儿将人送到外面电梯间，目送着人家离开了，瞿老师笑道：“下午李伯庸又过来，在馆长办公室大发雷霆，按他的说法，有人是对他有意见，才把气撒在林无双身上，冒用他人作品的事，在李伯庸嘴里，完全是无稽之谈，他还要求我们立刻向林无双道歉！” “怎么哪儿都有他？”魏小乔只觉得好笑。 “李伯庸也是秋后蚂蚱，听说他退休就职的那间研究所，这几天有人出来揭露，李伯庸当年暗中将用于研究的老瓷器调包，从中牟取暴利，这家伙退下来也10多年了，到底被人扯出小辫子，感觉晚节这下真难保了。”瞿老师说道。 “上一回被警察请去聊天，人家不照样蹦跶。”魏小乔感叹。 “说来多亏小乔你及时发现真相，说实话，我们评委会都被吓一跳，其实当时我们都认定，这个盘子即便拿不到一、二等奖，别的奖项也是有机会的，如果真让她得奖，然后事情再被曝出来，我们这些评委头一个要被骂死。”瞿老师一脸庆幸地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安全门后，突然响了一声。 瞿老师听到声音，大概觉得不对，便走过去，一下子把门推开。 魏小乔也望了过去，瞧见门后一脸讪笑的邹怀山，看着有点鬼祟。 “这么巧？”邹怀山先开了口，眼神闪烁半天，又道：“刚才电梯老是等不着，我就走楼梯下来，顺便锻炼一下身体。” “找馆长？”瞿老师随口问道。 愣了一下之后，邹怀山笑着回应：“是啊，我是来向于馆长汇报，M国那边发来邀请函，近期请我去办个人作品展，机会难得，我是来问一问，在这边博物馆提前撤展，需要办什么手续，如果必须赔偿，我一定给！” 瞿老师打量了一下邹怀山，拿手指了指馆长办公室：“那你去吧，馆长那边正好没人。” 连声道过谢，邹怀山便往里头走去。 魏小乔和瞿老师互相看了一眼，正好电梯停在面前，便一前一后地上去了。 而就在两人进了电梯之后，邹怀山又跑回电梯间，眼珠子转了半天，走到角落，打出了一个电话。 “无双，知道谁告的密吗，”邹怀山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我查到，是魏小乔！” 第一百九十六章 辈份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御品轩的窑厂，此时魏小乔带着严颖还有李大侠挤坐在长条凳上，三个人齐齐望向对面不远处的窑炉。 几天前，魏小乔带着项目组驻扎到了这里，忙到现在，大家可不都盼着青瓷出炉的一刻。 “小魏老师，今天会出冰裂纹吗？”严颖满是期待表情，转头问魏小乔。 魏小乔托着下巴，道：“别说我给你们泄气啊，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办成事儿，还用得着我们专门搞个冰裂纹青瓷立项？” 严颖琢磨半天，道：“小魏老师，很少见你不这么自信哎！” 本来严颖并不在项目组名单里，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于馆长的，居然就跟了过来，魏小乔没法，自然得带着这个“问题”少女。 “自信必须建立在对自己有清醒认识的基础，否则那就叫盲目自信，”魏小乔说着，拍了拍李大侠的后背：“听明白了吧，这话也送给你，大家共勉！” 李大侠正瞧着窑炉出神，猛地察觉魏小乔在跟他说话，脸上不免有些懵。 “有记载，‘哥窑品格，纹取冰裂为上’，冰裂纹的形成，是因为胚与釉料之间收缩比例不同，釉薄了，出不了纹路；厚了，会有胚裂和变形，”魏小乔朝正从外头兴冲冲走过来的欧阳于青看了一眼，继续道：“还有其他因素，比如火候，比如窑炉中一氧化碳的浓淡，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么难，古代人怎么做到的！”严颖惊叹。 魏小乔正要说话，没想到不爱吱声的李大侠开了口：“以前的人能做出来，咱们肯定也成！” 严颖显然觉得李大侠说得有理，冲他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大侠，你真不打算参加比赛？都说了一定能得奖，我都好喜欢你的荷花瓷盘！” 不能不承认，严颖这回过来，帮魏小乔做了不少事，人又娇憨可爱，很讨余爷爷和大家喜欢，甚至跟有些孤僻的李大侠，也混得有点小熟了。 “我那件瓷盘不好，拿出来丢我师父的脸，回头等我学到了手艺，一定做出更好的，而且得跟我师姐一样，一亮相就能得冠军！”李大侠似乎有些害羞，低着头说话，可气势却一点不差。 “行啊，等你破我纪录！”魏小乔说着，便起身朝窑炉那边走去。 “开炉！”半个多钟头之后，余爷爷一声大吼。 大家伙立马聚拢过来，只等着炉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最激动的当属欧阳于青，一个劲儿地想往前勒，结果被余爷爷一把抓住，劝道：“小博士，这炉温虽然降下来了，也有100℃，会烫着人的！” 欧阳于青大概意识到自己冒失，挠挠头，乖乖退到魏小乔旁边。 炉门徐徐开启的那一刻，魏小乔和众人一样，屏住了呼吸…… 然而，结果没出魏小乔意外，虽然成形的瓷器达到了色如天青的标准，却并并未出现众人期待中的冰裂纹。 一片叹气声，随之响了起来。 严颖将头埋在魏小乔背后，抱着她的腰，沮丧地道：“小魏老师，好像被你说对了！” “我也真不想说对呀！”魏小乔其实也有一些小失望，不过侧头看到一脸呆住表情的欧阳于青，决定还是要给他打打气：“我觉得可以进一步改进配方，或者在工艺上做一些修正，这一次就当吸取经验教训，只有反复试错，才能找到正确方法，对吧？” 欧阳于青抿着唇想了半天，点了点头：“是，不怕试错，咱们下次再来，其实这一次我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些新出来的数据，正好可以拿回去做分析。” “加油！”魏小乔朝欧阳于青一笑，随即拉上严颖的手：“走吧，收拾东西，咱们该回家了！” 本来他们已经商量过，等今天这批瓷器出来，无论成败都暂告结束，总不能影响御品轩的生意。 而且一早，于馆长给魏小乔打来电话，慈溪那边已经将秘色瓷的残损件送到，魏小乔后面又要忙了，所以也得赶着回去。 魏小乔和严颖拉着行李箱从两人房间出来，瞧见李大侠独自在院子里站着。 “一直没空跟你说，在这儿养得不错，都长胖了！”魏小乔笑着走过去，对李大侠道：“我那屋里的书，可有不少孤本、善本，你尽可以借去看，不过，别弄丢，别装样子，更别囫囵吞枣，要记到脑子里，还有啊，做我们这行，不仅要有好手艺，更要有好人缘，你这闷脾气得改！” “师姐，我知道了。”李大侠听话地回道，伸手便要帮女孩们拉行李箱。 严颖有些不好意思，忙拦住：“不用了，你腿脚不好的。” 魏小乔看了严颖一眼，心知她出于好意，不过，这话怕是要伤到李大侠脆弱的自尊心了。 结果，李大侠倒淡定地回道：“腿脚不好是天生的，可我干活的时候，不比别人差！” “别吹牛，你一举一动都在余爷爷眼里，他可是我爸眼线哦！”魏小乔开着玩笑，将自己行李箱交给李大侠。 “那……谢谢啦！”严颖倒是聪明，立刻也推过了她的箱子。 李大侠把行李箱送到车上，转头回来，对跟在后面的魏小乔道：“师姐，那个瓷盘的事儿，要怪就怪我，我爸……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 “没人怪你们。”魏小乔安慰了李大侠一句，从一过来，她就感觉李大侠心思重重，好几次瞧见她欲言又止，看来是为了那件事。 “我家里生意一直清淡，当初我和我妈治病又借了不少外债，但凡有两个钱，我爸都觉得是好的，那天秦律师过来，跟我讲了情况，我立马打电话给我爸，他也承认了，是那个买瓷盘的人后来又找过来，拿了笔钱当封口费，让他不要到外面乱讲，所以……我爸的确跟秦律师撒了谎。” 魏小乔打量李大侠道：“从你爸的角度，他开始也没做错，只是卖了个瓷盘，后面……只要你爸认识到不对，也没谁怪他！” 李大侠低着头道：“我跟我爸摆了道理，这事上要卸不开，只怕我认师父的事就要黄了！” “你这话，肯定能把你爸吓住。”魏小乔被逗笑。 “师姐到这儿的那天，我爸去御品轩跟师父赔礼道歉了，他想把钱还给买盘子的人，可那人已经不接电话，”李大侠揉了揉鼻子道：“师姐，我爸只想我有出息，他收不义之财，也是盘算着回头正好拿来交学费，我爸太在意我拜师的事了！” “谁告诉你，来御品轩还要交学费的，这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非法办学！”魏小乔打量着李大侠，道：“我说，你跟你爸能不能别拐七拐八想那么多，既然答应收你，你就老实学手艺，该给你的工资，一分不会少，出师之后，你想孝顺师父，那是你的事儿，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也没人拦着，要是哪都不想去，御品轩自然有你一口饭吃！” 被魏小乔说得愣住，好一会后，李大侠抽抽嘴角，表情明显轻松下来。 严颖站在魏小乔后面，瞧着李大侠，忍不住道：“小魏老师，真不能收我当徒弟呀，我能吃苦的，你要是不信，我马上向博物馆辞职，过来窑厂做两年。” 魏小乔转头看了看严颖：“你别吓我了，要是把你带跑，于馆长还不找我算账！” 严颖乐呵呵地挽住魏小乔胳膊：“小魏老师，我的诚意不比李大侠少的，而且我思想单纯，也不给你添麻烦，考虑考虑我呗？” “不是早说了吗，想学就跟在我后头，用不着那么复杂，拜什么师父，我管自己就够累的，不想多管一个你！”魏小乔到底松了一点口。 严颖眼睛顿时一亮，干脆改了口：“以后我直接叫师父了，那李大侠该叫我师姐了吧！” 李大侠瞧着严颖，眼睛眨了眨，似乎忍不住想笑。 魏小乔瞥了李大侠一眼，道：“想得美，真要论按辈份，你得叫他师叔！” “他比我小哎！”严颖嘟起了嘴。 魏小乔瞥了瞥严颖，转头嘱咐李大侠：“别送了，好好干活去，有空就跟你爸打打电话，这年头谁都不易，你爸养你这个倔儿子更不容易！” “师姐，我先走了！”李大侠乖巧地招呼一声，转头往窑炉那边走，瞧着他有些一颠一颠背影，魏小乔不由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患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和严颖刚走到博物馆专为他们派来的商务车边，便听见车里有人道：“没想到林无双怂得这么快，咱们刚发律师函，她马上就道歉，我说，事情当初谁闹出来的呀！” “什么事儿？”严颖探过头，好奇地问道。 “林无双在个人账号上发道歉信了，说是因为一些沟通上的误解，对大赛的公正性做出了不适当的负面评价，已经认识到错误，愿意接受批评指正，”有人拿着手机，给大家伙念了几句，随后评价道：“道歉都不诚恳，怎么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这是沟通误解的事吗，到这地步了，还想给自己遮羞！” 魏小乔也不急着上车了，站在外面，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网上已经有了关于林无双道歉的新闻，还成了今日头条，只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居然还有人留言，夸赞林无双敢作敢当，不知道是脑残粉捧场，还是水军洗白。 魏小乔有些琢磨不透，以林无双的高傲个性，道歉也来得太快了点，太不符合她的风格。 一个电话突然冲了进来，看到号码，魏小乔不由自主笑起来，立刻按下接听键，甜甜地出了声：“喂！” “绝对男朋友打来的，瞧咱魏副组长笑得那么温柔！”车上有人打趣魏小乔。 魏小乔感觉不好意思，正要转身走远一点，却不小心地，和迎面过来的欧阳于青撞了个满怀。 欧阳于青迅速扶住魏小乔胳膊，却没能避开“咚”的一声，两个人谁也没讨着便宜，都疼得倒吸凉气。 “是我没注意，对不住啊！”魏小乔揉着前额，赶紧跟人道歉。 “我走太快了！”欧阳于青忙回道，下巴那一块可见地红起来。 此时电话里，沈默亭的声音传过来：“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不把我放在眼里？” “什么投怀送抱，你在哪看到的？”魏小乔嗔了一句，却突然觉出不对，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沈默亭的车就停在他们后面！ 这边欧阳于青主动帮忙，把魏小乔的行李从商务车上卸下来，又送进了沈默亭的后备箱。 车主连屁股都不肯挪一下，坐在车里，很是敷衍地跟过来招呼的欧阳于青点了点头，臭脸挂得不要太明显。 魏小乔一边跟欧阳于青道谢，一边用力敲着车顶，总算把沈默亭逼了出来，和欧阳于青握了一下手。 瞧着欧阳于青坐上前面的车，魏小乔转身钻进沈默亭车里，看看驾驶座上的沈默亭，很想教训他一句“没礼貌”。 “这是被我看到了，要是看不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沈默亭瞧着前面的商务车，倒先发了难。 魏小乔斜过去一眼：“知道了，以后当着你的面，我跟欧阳于青话都不说一句，保持五米以外距离，这下满意了？” “不当着我的面，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沈默亭倒猜出了魏小乔的后半句。 “那怎么办，我和人家是合作伙伴，为了哄你，我什么都不干了？”说到这里，魏小乔索性侧过身，上下瞧着沈默亭，道：“你这人吃马恒的醋，吃欧阳于青的醋，还有谁，你说出来，让我有心里有个底！” “什么意思？”沈默亭皱了皱眉头。 “沈默亭，你变了哎！”魏小乔说到这儿，突然笑得有些止不住，还在沈默亭手上拍了两下：“我们沈总以前多傲娇啊，那小眼神满满都是，‘躲远一点，我不跟傻子说话’，现在……” 沈默亭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我现在跟你一样，也变成了傻子！” 魏小乔伸手，在沈默亭耳朵上拧了一把：“我说，你大老远开车跑过来，就为了跟我斗嘴，是闲得慌，还是生意做不下去了？” 沈默亭没有说话，将头靠在椅背上，望向前方。天平 打量这家伙半天，魏小乔不免疑惑他有什么心事，凑近了一点问道：“谁又惹我们沈总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昨天刚结束一个项目，就想出来兜兜风，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开越远，居然跑到这里。”沈默亭说着，一伸手将魏小乔揽进怀中。 虽然迷恋这样的温存，不过魏小乔心里到底绷着一根弦，商务车距他们不远，说不定车里正有人瞧着这边。 魏小乔推开沈默亭，整整身上衣服，注意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商务车那边，便打开车门，又转头问沈默亭：“要不要见见余爷爷？从我爷爷那会儿，他就来我们家帮忙了。” 余爷爷在跟大家伙道别，欧阳于青已经从车里下来，陪着余爷爷说话。 魏小乔下了车，回头看沈默亭还坐在里头，也没勉强他，关上车门，自己朝余爷爷那边走去，沈默亭这种少爷，让他马上接地气，跟谁都打成一片，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等魏小乔走到余爷爷旁边时，后面已经跟上来某位。 魏小乔回头瞧了瞧，满意地笑出来，索性挽住沈默亭胳膊，大大方方为所有人做起介绍。 这会，沈默亭又换了副面孔，彬彬有礼和大家握手，又很是恭敬地与余爷爷攀谈，口中不时提到老魏，明显刻意表现一下自己在魏家的特殊地位。 余爷爷看来对沈默亭印象不错，听说他又是刚过来，自然邀请留下来坐一坐再走，而沈默亭也顺势表达了参观窑厂的兴致。 魏小乔却拦住道：“余爷爷，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他也瞧不明白这些，费那事儿干啥！” 欧阳于青听着偷笑，沈默亭转头看了看魏小乔，有点报复性地把她的手攥住，还攥得十分用力。 余爷爷一向听魏小乔的，这时便道：“那就下回吧，小乔记住啊，到时候把沈先生再请过来，你们路上小心，这时候也不早了，的确要赶紧走。” “余爷爷就叫我‘默亭’，下次我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沈默亭还挺会客套。 大家都上了车，商务车先开了出去，魏小乔让沈默亭跟在后面，结果开出去没多久，沈默亭就告诉魏小乔……不小心跟丢了。 魏小乔也没在意，忙了这几天，总算有一点松驰的时间，而且旁边又有一个足以让她安心的人，不知不觉中，魏小乔竟在车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伸过来，在魏小乔脑袋上推了一把。 魏小乔猛地睁开眼，嘟囔一句：“到了呀？” “昨晚去做贼了，睡得打呼噜。”沈默亭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魏小乔一愣，赶紧从座位上坐直，摸摸自己的脸，愣了片刻后，回过了神，转头瞪向沈默亭：“我从来不打呼，不许诽谤我！” 沈默亭笑得开心：“醒了就陪我说说话，看你睡着，我都要困了！” “干嘛大老远过来？”魏小乔揉了揉自己眼睛，又靠回到椅背上，问道：“真没什么事吗？” 沈默亭终于肯说实话了：“姨妈一直不肯走，我出来躲点清静！” 魏小乔拉长声调“哦”了一声，随即兴致勃勃地问：“你姨妈怎么折腾你的，从实招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你确定会高兴？”沈默亭瞟了魏小乔一眼：“这段时间，她总有各种借口，让我陪她参加这边朋友的聚会，然后见的几乎都是同一拨，今天一早她摊了牌，电话通知晚上相亲，要我必须赶到。” “相亲啊？”魏小乔直接乐了出来：“恭喜你，遇到合适的，跟我说一声，你这事儿要是能成，可是绝了我妈心头大患。” “怎么遇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沈默亭摇摇头，嘴里嘀咕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狭路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感觉这是相亲的事有谱了，开始嫌弃我，那咱们就来谈一谈，”魏小乔故意又拉下了脸：“你在外头三心二意的事，怎么交待？” 沈默亭这回笑了：“这态度就对了，刚才那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说，你姨妈怎么就不肯死心呢？”魏小乔想推一下沈默亭，不过考虑到这家伙在开车，为了公共交通安全，暂时放过他。 沈默亭没有回答魏小乔的问题，将车停在高速路口收费站外，一边排队，一边道：“姨妈的性格跟我舅舅非常像，只认定自己想法，喜欢一意孤行。” “你跑出来有用吗？”魏小乔笑问。 沈默亭伸出手，在魏小乔的秀发上轻轻摩挲片刻，道：“最重要的理由……早上起来，突然很想见你！” “过来前也不给我打电话，我们今天就要走哎，万一不巧错开，你见不着我怎么办？”魏小乔拉过沈默亭的手，将脸贴在他温热的掌心上。 “那就给你打电话，让你等着我，”沈默亭笑问：“等不等？” “傻瓜才等你！”魏小乔故意白过去一眼。 排在他们前面的几辆车往前挪了挪，沈默亭收回手，又开出去几米，这时想了想，道：“昨天晚上，马恒请我还有一帮朋友到外面喝酒。” “你不是现在最烦马恒，还跟他喝酒？”魏小乔故意问。 “别打岔！”沈默亭扫了魏小乔一眼，继续道：“然后在酒吧，我遇到了在大学时认识的一位朋友，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他是M国人，这一回……说是替他父亲过来处理一些事情。” 魏小乔却还在打岔：“我明白了，你不想听你姨妈的话去相亲，就怂恿马恒请喝酒，感觉马恒太老实了，总被你算计！” “跟你说正经的，扯什么没用的，”沈默亭拧了拧眉头：“我那朋友的父亲喜欢收藏古玩，聊到最后，他告诉我，上周他父亲收了一件登封窑的瓶子，据称……是有人从锦城这边偷偷带出去的。” 本来魏小乔笑得挺开心，猛地听到“登封窑”三个字，便有些怔住。 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这一次，其实是我朋友代替他身体不太好的父亲前来看货，卖家告诉他们，在锦城囤了不少登封窑，急等要出手，不过现在海关看得紧，一时半会不敢动，干脆就让有兴趣的买家先交定金再看货，然后他们承诺，一月之内，绝对将货物送到M国的港口。” 魏小乔眼睛不由睁大：“是那伙人又动起来了？你没问卖家是谁？” “当时只是闲聊，你觉得太深入，会不会打草惊蛇？”沈默亭反问。 魏小乔到底有些激动了：“通知警方了吗？” “这还用问，”沈默亭朝车窗外看了看：“跟那个朋友道过别，我直接去见了郑组长。” 魏小乔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又问道：“难道是林维忠来了锦城？” “过来的路上，郑组长给我打电话，没发现林维忠的最新入境记录，警方现在对林无双的公司展开监控，希望从他女儿那里，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沈默亭看了魏小乔一眼，道：“我那位朋友并不了解古董这一行，所以说好带一位行家过来，不巧的是，请的人突然有事不能来了，而这一次如果确定要货，必须当场付清70%款项，他也怕被人骗，所以跟我说，想在这边找一位，跟他一块儿去看货。” “所以，你推荐了我？”魏小乔立马明白了沈默亭的意思。 沈默亭瞧向魏小乔：“你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 完全没有犹豫，魏小乔便点了头：“确定好哪天了，真期待会遇上什么熟人。” “看货安排在明天晚上，”沈默亭回道：“我陪你一起过去，郑组长那边会派人跟着，”说到这里，沈默亭又笑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破案了！” 回到瓷器街上，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沈默亭帮魏小乔从后备箱取出行李，亲自拉着箱子，便要送她回御品轩。 “用不着这么殷勤吧，欧阳于青帮我搬箱子那会儿，你的一举一动，已经在我眼里了！”魏小乔好笑地道，又朝御品轩那边张望了一下。 御品轩还是灯火通明，魏小乔瞧见有店员在里面忙活。 “我做给你妈看的！”沈默亭大言不惭地道，另一只手又和魏小乔牵在了一块。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身后望远斋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沈默亭和魏小乔不约而同回过头，都有些意外，莫太太居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人人读 “姨妈。”沈默亭叫了一声，并没放开魏小乔的手。 “去哪儿了？”莫太太是由牛家保送出来的，本来看着还和颜悦色，等注意到魏小乔，以及她和沈默亭牵在一块的手，莫太太脸色顿时不好了。 “小乔出差了几天，我去接她回来！”沈默亭随口回道。 “好久不见，莫太太！”明知会遭冷眼，魏小乔还是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 莫太太果然懒得搭理魏小乔，只盯着沈默亭，道：“默亭，我老早就跟你说好了，今晚白先生和白夫人想同你聊聊，特意邀请我们到家中做客，你怎么可以失约？” “不认识！”沈默亭这话，挺不给莫太太面子。 “怎么不认识，不是见过两回吗，他家女儿才貌双全，气质高贵，你也见的，看不出来大家是要撮合你们？”莫太太说着，还瞟了眼魏小乔，显然这话有一部分，是讲给魏小乔听的。 “我有女朋友了，她叫魏小乔，”沈默亭说到这里，转头问魏小乔：“这样回答没错吧！” 多少被莫太太气到的魏小乔立马点头，冲着沈默亭道：“知道该守什么本分吧，别给我在外面搞什么劈腿，除非你不怕被我知道，然后直接劈了你的腿！” “噗嗤”一声，牛家保先乐了出来。 “魏小乔，这就是你的教养？”莫太太立刻发毛了。 “牛家保，送我姨妈回去！”沈默亭说着，把手里的钥匙扔给牛家保。 “默亭，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莫太太急了起来：“你舅舅和我，什么事都在替你着想，你不想跟严家联姻，我们后来也没逼你；你不想回去继承徐氏，你舅舅就把这事暂时搁置，可你的终身大事，能这么糊里糊涂吗？” 话说到这里，莫太太拿手指着魏小乔：“她绝对不适合你！” “怎么不合适啊，”魏小乔笑盈盈地道：“我不嫌沈默亭脾气差，不嫌他没房没……有一辆二手车啦，开间小工作室，随时还都可能倒闭，家里又有一帮亲戚指手划脚，我多大度啊！” 莫太太：“……” 沈默亭瞧着魏小乔，已经笑开了。 “老头子啊，我看到了，咱们家小乔回来了！”御品轩里，传出魏母的声音。 魏小乔正自得意，冷不丁听到这动静，吓得一缩脖子。 “姨妈，还是我送你！”沈默亭和魏小乔对视一眼，彼此便意会了，王不能见王，得赶紧把莫太太弄走！ “小乔，什么时候到的，赶紧进家，正好吃晚饭！”魏母这时已经走到台阶上，朝着魏小乔招手。 牛家保这下就显出了机灵，赶紧把车钥匙塞给沈默亭，又走到魏小乔旁边，拉过她的行李箱，先一步上了台阶，对明显正往莫太太那边瞧着的魏母道：“魏婶，您家今儿烧什么好菜了，我都闻着香了，让我蹭一顿呗，我奶奶成天就那老三样，我快吐了！” “你还真敢说，给你奶奶听到，不给气死，一口一口把你喂大，又嫌她做的饭不好吃。”魏母被逗乐，拍了牛家保脑袋一把。 “是魏小乔的母亲？”莫太太突然开了口，甚至挣开了沈默亭要拉着她上车的手。 魏母显然听到了这一句，朝那边瞅了瞅，低声问走到她跟前的魏小乔：“那老太太是谁？拿眼瞪还是瞪我呢？” “沈默亭他姨妈。”魏小乔只得如实回答，心里泄气，千防万防，这二位还是狭路相逢了。 魏母倒是反应得很快：“就是不肯让你跟沈默亭在一块的那位？” 魏小乔“嗯”了一声，朝着牛家保递了个眼色，让他搭把手，一块把魏母弄进御品轩。 “魏婶，咱进去吧，这黑灯瞎火的！”牛家保得到指令，哄着魏母道。 魏小乔索性揽住魏母肩膀，半带撒娇地道道：“我饿坏了，快点给我盛饭啦！” “干嘛呀，过去打个招呼！”魏母甩开魏小乔胳膊，居然朝莫太太那边走了过去。 “怎么称呼您啊？”魏母到了跟前，不卑不亢地问了一句。 “伯母，我姨妈的先生姓莫。”沈默亭挠了挠眉心，硬着头皮地回道。 “那就是莫太太了，哎呀，您过来，我们也不知道，要不请到屋里坐一坐？”魏母居然朝着莫太太发出了邀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炫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在锦城博物馆的那间修复室，此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新装的防盗门被用力地从外面关上。 “今天在地上蹲了一天，我这老腰都快折了！”严颖伸了个懒腰。 确定门关好了，魏小乔将钥匙放进背包，回头对严颖笑了笑，道：“晚上回去好好休息，真正的折腾从明天开始！” 昨晚刚到家，今天一早魏小乔就来了博物馆，带着修复组的人忙起来，任务是用一天时间，对刚送过来的几箱秘色瓷残损件进行清点。 因为瓷片珍贵，大家分成几组，占不到工作台的，便或蹲，或跪地在地上干活，到底是完成了任务。 而此时，不仅是严颖，魏小乔也累到不想说话了。 只是晚上还有重要的事等着她，沈默亭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已经从瓷器街出发，然后过来载上她，去和那个朋友汇合。 关于看货的事，魏小乔十分期待，真希望能像沈默亭说的……一不小心，就把案子给破了。 电梯似乎出了故障，按了半天不见上来，魏小乔跟严颖不约而同哀叹一声，只得去走楼梯。 两人刚拐到下面一层，便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严颖从安全门往外看了看，恍然大悟：“对哦，今天邹怀山撤展，仓库总算要还回来了！” 魏小乔好奇，也过去瞧了一眼，外面几台电梯，正有人往里塞东西，看来邹怀山屡教不改，上回布展的时候，已经被小吴抓到一回私用客梯，现在又明知故犯，大概这回打算走人，也不在乎给人留不留好印象了。 有穿着灰色工装的人正将一个箱子堆到另一个上，搞得“叮叮咣咣”，魏小乔不由腹诽，这样的搬法，里面的瓷器只怕经不住。 两人看了一会，继续往下走。 严颖道：“中午在餐厅吃饭，还看到邹怀山，逢人就说他接到M国顶尖博物馆邀请，要去做巡展，还说对方不要太礼遇了，不仅一应费用全部包下，还要请M国的大人物到场剪彩，你没瞧见，咱们邹老师那叫个扬眉吐气！” 魏小乔一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中午到餐厅扒了两口饭，便又回去工作，还真不知道有这典故。 说话间，两人下到了一楼，要从电梯出去，却发现这边情况更甚，高高低低地堆满了箱子，找个下脚的地方都困难。 心里骂这帮人没有公德心，魏小乔谨慎地绕着箱子间的缝隙往外走，不忘叮嘱咐后面的严颖小心。 然而，说着小心，都快要走出箱阵了，严颖到底被绊到，身子摇晃两下之后，人便要往右栽过去。 眼看着严颖快倒下，魏小乔立马转身去扶，结果就是，两个人同时摔到近处几个箱子上。 附近有博物馆的人看到，忙过来将她们扶起，魏小乔没什么事，很快站住，倒是严颖半天起不来，一问，才说是脚崴到了。 将严颖扶到旁边椅子上，魏小乔蹲在地上，替她把鞋脱了，想看伤到哪里。 “刚才是不是你们把箱子撞倒的，走路不长眼啊，里面东西摔坏，你们得赔！”一个穿灰色工装的人冲过来，朝两人吼了一嗓子：“都不许走，我们现在要检查箱子，真够操蛋！” 确定严颖并没伤到骨头，魏小乔这才转头，瞧向一口脏话的那人。 对方是个小个子，五官模糊，倒是眉心上长了一颗很显眼的痣，看上去气势汹汹。 “这里本来就是人行通道，你们无故占用，无视别人安全，”魏小乔最烦这种无理搅三分的，站起身，怒怼了回去：“现在我同事受伤了，你们怎么个赔偿法，今天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就是，哪有这样搞的，把路堵了，伤到了人，还好意思这么横！”自然有人帮忙说公道话。 “就是她们撞到箱子，跟老子不讲理是吧，成，你们都给我等着！”小个子居然威胁道。 “到底谁不讲理，我们等什么？”魏小乔沉下了脸。 “哎呀，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吵起来？”邹怀山不知道从哪头小跑了过来。 “邹老师，记得上回吴秘书已经提醒过你，客梯不能运货，现在变本加厉，把出来的通道都给堵上了，”魏小乔说着，看了看那小个子，转回头问邹怀山：“现在严颖摔伤了，你的人不仅不认错，还强词夺理，找我们要赔偿，对了，还威胁让我们等着，什么意思，还想打人啊？” “打你怎么了？”小个子作势要冲过来。 邹怀山忙回身拦住：“都干活，干活，和气生财嘛！”我爱搜读网 说完之后，邹怀山便问候起长椅上的严颖：“哎呀，对不住，小姑娘伤得厉害吗，我送你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严颖咬牙，扶着魏小乔的手站了起来。 邹怀山朝那小个子摆了摆手，那人就走了，完全没有任何道歉。 魏小乔不悦地盯着那人，见他带着几个工人在收拾倒下的箱子。 “摔到算我的。”邹怀山似乎注意到魏小乔的神色，对着小个子招呼了一句。 魏小乔注意到了哪些箱子上的LOGO，全印着“速丰港运”，御品轩每年都有瓷器外销，魏小乔有点印象，这家是搞海运的，往来多是东南亚一带，怪不得小个子的口音听起来有点怪，似乎是M国那边的人。 邹怀山这时倒在旁边解释起来：“这家速丰不是我安排的，态度是不太好，我说过几回了，今天也是抱歉，那边主办单位催我开展，他们一位重要的文化官员主动表示要替我主持开幕仪式，我不好推辞，结果人家有出访行程，两下凑到一块，这边搞得有点乱，我已经跟馆长报备过，你们别放在心上，对了，你们去医院看看，医药费算我的！” 感觉这不是解释，倒像在不失时机的炫耀，魏小乔瞧了瞧邹怀山，只觉得无语。 “我能走了。”严颖说了一句，看向魏小乔。 “你真没事？没事就好，”邹怀山跟在后面客套：“这样吧，等我从M国回来，请你们二位吃饭，算是我赔礼。” 魏小乔扶着严颖往外走，到了大厅外的台阶上，严颖又停下来，摸了摸自己刚才崴脚的左踝。 魏小乔蹲下来，拉开袜子看了看，发现严颖的脚已经肿了。 瞿老师正从外面过来，见到两人似乎有状况，上来问了一句：“小严这是怎么了？” 对瞿老师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魏小乔把严颖搀到旁边的水坭墩上坐了，让她等一会，然后自己到小红楼那边的医务室，打算拿点活血的膏药。 等魏小乔拿着膏药回来，正瞧见邹怀山跟瞿老师一块站在严颖旁边。 魏小乔听邹怀山道：“小严，既然你也住锦城大学教工小区，就稍等一会，我送你回去，真巧啊，没想到大家是邻居！” “不用了，回头我朋友来接，严颖坐我们的车。”魏小乔上前。 严颖自然乐意跟魏小乔走，不过沈默亭的车却迟迟没到，倒是一辆小型集装箱货车这时开到了大楼外，可以看到，车箱两边都喷着“速丰港运”的字样。 “邹老师，搞个集装箱有点正式哎，不过毕竟都是些瓷器，又要在海上飘，包装还是得注意。”瞿老师好心提醒。 “现在是我徒弟当家，无双已经给安排得好好的，不用我过问，”邹怀山脸上一副收到好徒弟的开心：“不瞒你说，我这次能到M国办展，多亏林无双请动吴青山家族在当地人脉，也是还了我多年宿愿，我一直很盼着，自己的作品能被不同地域、不同肤色的观众欣赏到。” 瞿老师点了点头：“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这次能在咱们博物馆开展，得到上上下下的支持，我还是非常感激的，我今天也跟馆长说了，过几年，等我有时间了，一定再回来办展，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锦城博物馆在我心目里，依旧是艺术殿堂。”邹怀山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朝魏小乔这边看了一眼。 魏小乔跟对方目光碰到一块，想着面子上要过得去，便也说了句：“听说邹老师作品要到国外展出，祝贺你！” 邹怀山眼睛闪了闪，突然叹了口气：“如今这瓷器界，御品轩稳占头把交椅，我们这些没出息的老家伙只得另辟蹊径，今后这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的路，大概也越走越窄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魏小乔直截了当地问：“头把交椅是什么梗？” “真不知道？”邹怀山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瞿老师似乎被逗乐了，拍拍邹怀山的后背：“邹老师，知道这说明什么吗，李伯庸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在意老家伙们了！” 魏小乔还是没弄明白，不免看向瞿老师。 “李伯庸前几天进去了，你在乡下待着，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瞿老师笑道。 “啊？”魏小乔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你们离开的第二天，”瞿老师说着，还转头征求了一下邹怀山的意见：“能说吗？” 邹怀山一脸讪笑：“都到这程度，也用不着掩饰，怪我师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栽到了钱上头，我前天去见他，老先生没精打采，可表情还挺不服，被狱警批评两句，差点又要跟人吵起来。” 第二百章 迷路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得劝劝，里头比不上外面，可没人再哄着他了，脾气到底得收敛一点。”瞿老师这话说得，多少带了点嘲弄。 大概邹怀山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没再多聊，借口事忙，朝大厅里面走去。 “都知道李伯庸贪财，不过谁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涉嫌职务侵占，被执法机关提起公诉，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受牢狱之灾，”瞿老师说着，又向大厅里看了一眼，道：“李伯庸那么多徒子徒孙，他给刑拘之后，去探望的也没几个，邹怀山居然去了，还算有点仁义。”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汽车喇叭声，魏小乔抬头望去，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来，对严颖道：“我们的车来了！” 一个陌生女孩跟着魏小乔坐进车，沈默亭表情明显诧异了一下，不过以他的性格，也只是从后视镜看了看对方，便收回目光。 魏小乔自然替两人做介绍，又说了严颖的地址。 严颖向来嘴甜，马上开口叫了一声“沈大哥”，沈默亭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好歹转过脸，朝人家点了点头，算是给面子了。 等车子发动起来，魏小乔问沈默亭：“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我朋友也在等消息，”沈默亭回道：“见面地点和时间都是对方来决定，那些人看得出非常谨慎。” “别说，我还真有点害怕。”魏小乔故意小小地撒了个娇。 沈默亭看了一眼魏小乔，也没管车上还有别人，嘲讽道：“还有你魏小乔怕的时候？” 原本以为沈默亭会说“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结果等来这一句，魏小乔丢过去一记白眼，不甘心地问道：“回头要遇上危险，你打算怎么办？” “除了赶紧跑，还能做什么？”沈默亭目视着前方道， “怎么跑？”魏小乔这下倒轴起来，紧追这话题不放。 “迈开腿跑！我要养侄子，回头沈先生从里头出来，也得我照顾，当然不能冒任何生命危险。”沈默亭回得理所当然。 即便魏小乔知道，沈默亭是在开玩笑，他绝不是关键时刻只顾自己逃命的人，可到底后面还坐着一个严颖，人家可听着呢，她魏小乔不能丢这个脸！ 盯了沈默亭片刻后，魏小乔决定，再耐心地提醒他一次：“这么危险的时候，不会只想到自己吧，我呢？” 转头看了看魏小乔，沈默亭似乎恍然大悟：“对了，还有你，咱们先说好，到时候你记得保护我！” 魏小乔直接气极，而此时，后面已经响起笑声。 瞪了沈默亭一眼，魏小乔转过头，故作严肃对严颖道：“你不是还没男朋友吗，给你传授一个宝贵经验，男朋友一定要挑老实厚道，没什么脾气的，否则，务必敬而远之！” 沈默亭扫了魏小乔一眼，继续开自己的车。 “是像沈大哥这样的吗？”严颖笑嘻嘻地问。 魏小乔又盯了沈默亭一会，继续道：“喜欢你的人，会关心你冷着、饿着；你刚觉得渴，人家已经把矿泉水瓶盖都给你打开了，不开心的时候，他会不急不躁地哄你，对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跟女朋友争谁对谁错，更没那个脸……还好意思要女朋友保护！” “标准这么高啊，”严颖很认真地琢磨起来，好一会后道：“我见过的人里头，称得上老实还没脾气的，好像欧阳博士排第一哎！” “欧阳……值得考虑。”魏小乔立刻大表赞同。 “可惜他有点闷，我喜欢活泼一点的。”严颖又笑起来，随后看了一眼沈默亭，略抬起身，在魏小乔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沈大哥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魏小乔又朝沈默亭冷笑一声：“有些玩笑不能开，我怎么感觉，我妈说得，越来越正确了呢？” “魏小乔……”沈默亭脸一沉。 这下轮到魏小乔得意，对严颖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严颖却眨了眨眼：“一定是老师要求太高了，昨天沈大哥开那么远的车，来窑厂接你，真让人羡慕死了！” 魏小乔转回身，手托着下巴打量沈默亭道：“偶尔也有表现好的时候。” 借着沈默亭在外人面前喜欢扮矜持，魏小乔后头便抓住主动权，把他调侃个够，直到严颖拿手指了指外面：“沈大哥，车就在前面那个门停下，我自己可以进去的。” “这么快就到了呀？”魏小乔意犹未尽，转头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就是锦城大学，严颖指的那个门，挂着教工宿舍的牌子。 “上回我们来送过欧阳于青，不过好像不是这个门，”魏小乔回头道：“你腿伤了，送到里头吧！”狗狗 “要不请你们到我家吃饭？昨天回来，我妈还说了，既然拜了师傅，总得请到家里坐坐，对了，她还要我带着礼物却拜访师祖和师祖母。”严颖笑道。 “拗不拗口啊，下回再说吧，对了，我们真有事，不打搅你爸妈了。”魏小乔自然婉拒。 车子开进小区，魏小乔望着外面，嘀咕道：“忘了欧阳于青住在哪一幢了。” “要不是打个电话问一下？”沈默亭故意提示。 魏小乔一脸好笑，成心道：“不用了，下次我一个人来！” 目光所及，沈默亭的脸又拉得老长。 “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儿，这小区挺大的，住了至少上万人，”严颖嘀咕着，正好瞧见近处一幢高层，便指了指，道：“邹怀山家在这上面，他在我们学校算是名人，大家都挺羡慕他，自己有一套房子了，那边教授区，还有一套他岳父留下来的别墅，最近都在传，邹怀山把房子租出去，租金每月都两万了。” “你们这儿都是知识分子，还在乎钱啊？”魏小乔开玩笑道。 “我爸说了，君子都爱财，何况我们凡夫俗子，只要取之有道就对了。”严颖呵呵笑道。 扶着严颖下车，魏小乔又陪她上了楼，和人家父母客气地聊过两句，这才下来。 魏小乔坐回到车上，沈默亭刚打完电话。 “是不是要我们过去了？”魏小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沈默亭看了看她：“那头给我朋友打电话，说是还需要准备，晚一点再通知他时间跟地点。” “不会是听到风吹草动了吧？”魏小乔疑惑地问。 沈默亭拿着手机，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道：“现在不能确定，不过警方已经派人在我朋友酒店的楼下守着，确定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那怎么确定啊！”魏小乔不解。 沈默亭看了看魏小乔：“警方多少也会有点线索。” 这边两人开着车准备出小区，好笑的事便发生了，沈默亭居然在里面迷了路。 坐在车里，瞧着沈默亭东张西望的样子，魏小乔快要笑死，揶揄道：“沈总，都说你智商高得吓人，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现在好奇，上次去那么偏的窑厂，你是怎么找到地方的？” “在外面有导航，这小区里，导航根本不管用。”沈默亭不服气地问了一句：“你既然自以为聪明，告诉我怎么走？” “搞清楚啊，是你开车，又不是我。”魏小乔好笑地道，随后拿手拍了拍车门：“停车吧！” “干嘛，这就不高兴，想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沈默亭不乐意地道。 “我没你这么小气，下车找人问问，照你这个转法，天亮了咱们也出不去，更别说是破案了，”魏小乔挤兑着沈默亭，解开安全带，等车停下，开门走了下去。 “看看附近有没有吃的。”趁着魏小乔关门之前，沈默亭又叮嘱了一句。 走到外面，魏小乔向四处看了，他们停在一条有些偏僻的小道边，东边一排都是二层小楼，大概就是严颖刚才说的教授区，除了偶尔有车辆经过，根本看不到人影。 魏小乔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有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沈默亭的车孤零零地停在一处路灯下，魏小乔看不到车里的人，却知道，那人正向她瞧过来。 这感觉就像甜蜜的牵绊，让人在略显凄清的夜里，心底也会有一丝暖意。 好不容易走到前面十字路口，魏小乔挺高兴地发现了一家便利店。 等魏小乔提着一袋食物回到车边，沈默亭正坐在前面引擎盖上，抱着双臂等着。 “不介意吃碳水吧，店里只有面包和寿司。”魏小乔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找到路了？”沈默亭接过袋子，从里面翻出一个面包，前后看了看，递给魏小乔。 “我说，你干嘛这么矫情，吃面包还能吃死你！”魏小乔以为是沈默亭嫌弃，一把夺过面包，不满地道。 沈默亭继续翻，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又送到魏小乔面前。 “不会你连水，都要我帮你拿吧？”魏小乔终于不满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鸡汤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不是要先给你饭吃，要替你开瓶盖吗，我都这么做了，你还有话说？”沈默亭嗤笑一声，又拿了一个面包，拆开外面的纸袋，大口吃了起来。 魏小乔瞧着沈默亭，随后笑起来：“不错嘛，有错必改，还算长了点心！” “商量一下，以后你要觉得，我哪里没按你的想法做，私下跟我说就行了，用不着到处宣扬！”沈默亭翻眼看了看魏小乔，吐槽道。 大概是真饿了，一个面包转瞬就被风卷残云，沈默亭又翻出里面的寿司。 “还没来电话？”魏小乔坐到沈默亭旁边，问道。 “只能等了！”沈默亭拿起寿司，看了看，又放下了。 魏小乔并不觉得太饿，慢条斯理地撕了一条面包，塞进嘴里，仰头望着天上一轮弦月，道：“你发现没有，咱俩好像都没真正约会过。” “那就当今天在约会。”沈默亭倒是很会投机取巧。 笑了一声，魏小乔将手里的面包塞给了他。 沈默亭也不客气，接过面包吃起来，大概有些噎到，转身要去拿水，魏小乔忙把自己那瓶水递过来。 “我要喝了你的水，会不会又有把柄了？”沈默亭故意迟疑道。 “你话这么多？”魏小乔斜了沈默亭一眼，随后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也不计较了，就当咱俩在约会，不需要你陪我逛街、吃饭、看电影还有吃冰淇淋，我唯一的要求是，从现在开始，你嘴巴闭上十分钟！” 沈默亭：“……” 等了片刻，见沈默亭果然不说话了，魏小乔很觉得称心，顾自说了起来：“你这人不开口吧，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身上还有股很吸引人的魅力，但是一张嘴，什么都给毁了，严芷晴就是缺乏对你的深入了解，才会被迷得死去活来，如果知道你这副德性，说不定早死了心。” 这边魏小乔侃侃而谈，沈默亭只默默地拿着水，“咕嘟咕嘟”地喝着。 “不高兴是吧，忍着啊！”魏小乔很有几分挑衅地看向沈默亭：“还有8分多钟，让我痛痛快快地讲一会，对了，就说说昨天你姨妈落荒而逃的事，我头一回知道，我妈的战斗力这么强。” 说到这里，魏小乔实在想笑：“我妈平常没什么主见的，可只要沾上我姐和我的事，马上雌威大振，其实，我妈昨天表现还算克制啦，不过夸夸我聪明能干、漂亮机灵，人见人爱，想追我的不计其数，对了，让我想想，她老人家还说什么了？” “说魏家挑女婿讲究家世人品，我从哪头看都只算一般，成不成还是两说，要是两家互相瞧不上，这事就拉倒，免得浪费大家时间。”沈默亭很不情愿地道。 “不是叫你别说话吗？”魏小乔立刻训了一句。 沈默亭将头扭到另一边，一瓶水已经喝得精光。 魏小乔感觉此刻沈默亭的小表情居然有些萌，禁不住笑了，干脆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话说昨晚魏母对上莫太太，战事称不上激烈，莫太太主要说不出什么道理，直接被气走，吵完了架，魏母心情不要太好，拉着魏小乔回去吃饭，没忘记把牛家保也叫上。 相比之下，沈默亭就有点惨了，把莫太太送走，然后回到望远斋，吃了点魏小乔偷偷替他留的，又趁着魏母不注意，悄悄送过去的的残羹剩饭，一想到沈默亭坐在办公室狼吞虎咽的场面，魏小乔就控制不住想乐。 感觉后腰被人捏了捏，魏小乔痒得往旁边一躲，笑道：“再忍5分钟啊，回就让你说话。” 沈默亭又打开另一瓶水，喝了两口之后，塞到魏小乔的手里。 “我不渴，别打扰我的约会。”魏小乔这下兴奋得如同孩子，坐在车头上摇来晃去。 沈默这时却站起身，魏小乔立刻拉住他的手：“好吧，还剩几分钟，我也不说了，一块看看月亮，咱们也学人家浪漫一下！” 正说着话，一辆货车从他们对面开了过来。 魏小乔不免多看了几眼，直到那车最后拐进了别墅区。 “怎么了？”沈默亭问道。 魏小乔跳下车头，道：“没什么，走吧，刚才便利店的人跟我说，我们一直往左开，就能出去了，人家也好奇，什么笨人，在小区里都能开车迷了路。” “不急着走……先浪漫一下！”沈默亭忽然来了一句，随后伸手扳过魏小乔两肩，微低着头，便在她唇上吻了起来。 这一刻亲昵来得出人意料，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湎其中，以至于魏小乔轻轻推开沈默亭后，脑子有些糊涂，他们到底相拥了多久…… “记住，以后再敢叫我闭嘴十分钟，我就亲你十分钟！”沈默亭貌似威胁道。 魏小乔娇嗔地推了沈默亭一把，转身便要上副驾驶座，拉开门的时候，魏小乔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街上，突然多了一辆阖上了顶的白色敞篷，离他们不过几十米。 数秒之后，那车猛地发动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魏小乔眼前开了出去。三月中文 显然沈默亭也注意到这一幕，拿眼看了看，淡淡地道：“走了！” 魏小乔上了车，心里有些疑惑。 上一次看到一辆白色敞篷，是在瓷器街上，严芷晴喝得醉醺醺地过来闹事，然后听说被行拘了七天，虽然不能确定这车到底是不是严芷晴开过来的，不过冲着刚才那一幕，魏小乔觉得差不离了。 问题来了，严芷晴怎么会开车跑到这里，难不成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 一想到这儿，魏小乔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严芷晴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半个小时后，带着魏小乔漫无目的在外面兜风的沈默亭，终于接到了电话，只是等到的……显然不是他们希望的消息。 放下电话，沈默亭转头对魏小乔道：“走吧，我朋友说，对方通知他，取消看货。” “啊？”魏小乔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那边认为有可能消息漏了，为防止被警察盯上，已经通知所有前来看货的买家，计划更改，他们会先把货物送达M国，然后在当地交易。” “货什么时候过去？”魏小乔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 沈默亭想了想，道：“似乎就在近期，因为对方最后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收现金，让我朋友尽快回国准备。” 魏小乔摸了摸额头，这案子没那么容易破了。 随后几天，秘色瓷的修复正式开始，前期魏小乔摸索出来的经验，对于大批量的修复自然有重要意义，但是在魏小乔看来，每一件瓷器，甚至一块瓷片，皆有它独有的生命力，都必须严谨对待。 “这一件秘色瓷莲花碗，造型优美生动，色泽清透，有很好的玉质感，不过釉色与其他器物有细微差别，我们可以试想，工匠在制作这件器物的时候，是不是有了什么不同以往的想法。”魏小乔举着一件残件，兴致勃勃地说着。 “修复是一种艺术再创作，它要求你在技术上遵循古代工匠的手法，而在情感上，用心触摸和倾听来自千年之前的呼唤，”魏小乔说到这里，自己先笑出来：“我只是有感而发，你们就当在灌毒鸡汤，听不听得懂，都别再问我！” 原本还全神贯注的众人，被魏小乔最后一句，逗得笑了起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跑过去打开门，随后带着点起哄地道：“于馆长驾到！” 进来的果然是于馆长，身后还跟着几位博物馆的领导，看上去浩浩荡荡。 “大家都停一下，刚接到一个好消息，我就过来了！”于馆长站到里面，朝着众人拍了拍掌。 “要涨工资了？” “发奖金更现实！” “年度旅游早该开始了！” “馆长是准备给我们修复组放几天假？” 几个年轻人在那儿笑道。 于馆长拿手点了点众人，随后目光落到魏小乔身上，笑着看了她半天，开口道：“大家还记得吧，前段时间的世界博物馆长峰会，人家来我们这里参访，当时就商量着，要做一个各国博物馆的馆藏珍品联展，现在都定下了，我们博物馆受邀去法国参展的五件珍品里，除了三件古董，另外两件自我们小魏老师之手，并且被列入重点展出作品，大家要不要祝贺她一下？” 其实根本不用于馆长说，众人已经欢呼了起来，严颖干脆抱住魏小乔：“我就知道，老师你最棒！” 魏小乔当然惊喜，转头看向于馆长，第一句就问：“我是不是有免费出国游的机会了？” “小魏老师带上我，给你当拎包助理。”那个叫小方的小伙子喊道。 “排队也轮不到你呀，小魏老师有男朋友了！”严颖笑道。 “听说有个小伙子经常来接小乔下班，什么时候吃你喜糖啊？”于馆长笑呵呵问道。 “偏题了……咱们说点别的吧！”魏小乔一脸无奈。 “别的就是,慈溪那边问我们修复进展，我直接给他们骂了回去，这么多活，指望人三两天就把它干完？”于馆长笑呵呵地道。 自然大家伙都上道，忙着感激于馆长体恤民情。 这边送走了馆里领导，魏小乔没忍住心中得意，拿起手机，准备给老魏打电话报喜。 这边还没打出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魏小乔接起电话，便听到利太太在对面道：“小乔，别忘了今晚我儿子周岁生日宴，芸湖山庄七点，一定要准时到啊！” 第二百零二章 鸽子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今天是利家金孙的大日子，而且人家好几天前就把请帖送到御品轩，魏小乔自然不能失约，天还没黑的时候，她便和沈默亭赶到芸湖山庄，一同过来的，还有利家特邀的小客人——念念。 沈默亭在山庄外找地方停车，魏小乔已经带着迫不及待要进去的念念坐上了电瓶车。 初来乍到的念念处处觉得新奇，等发现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工湖，开心得小嘴说个不停，立马发下心愿：“下次要带小宝哥哥来，看好大的水还有好大的船。” 电瓶车将她们送到一处小楼外，魏小乔立马认出来，上回利伯平请客就在这里，她记得还见着了严炳南，进行了一场并不算太愉快的谈话。 小楼门口，一个小娃娃由保姆抱着站在那儿，正有滋有味地啜着自己手指头。 有刚到的客人看到孩子，都要上前捏一捏、揉一揉，夸奖上两句，小娃娃完全无动于衷，直到看见念念被魏小乔带下电瓶车，小娃娃眼睛一亮，伸出沾满口水的小手，朝着念念开心地“呀呀”直叫。 本以为该是你侬我侬的兄弟相会，没想到，念念瞧见利家的宝宝，却是满脸拒绝，等宝宝被放到地上，摇摇晃晃地迈步过来，念念一下子躲到魏小乔身后，抱住她的腿，不乐意地道：“不要，他流鼻涕的，不跟他玩！” 魏小乔哭笑不得，弯下腰对念念道：“你看，宝宝多喜欢你，都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不流鼻涕，我们念念是大哥哥，要带弟弟玩啊！” 念念的别扭劲上来了，嘟着嘴道：“不要，不做大哥哥，我是弟弟！” 一直在后面小心护着宝宝的保姆被逗乐，看向念念：“你比我们宝宝大一岁，当然要叫哥哥！” 念念这下气急，原地蹦了起来，仰头瞧向魏小乔，明摆着求撑腰。 宝宝显然没理解，眼前这个比他大一圈的小家伙在闹腾什么，这下连手指都没兴趣啜了，伸出两只小手，便要抓住念念。 念念更不开心了，用力扯住魏小乔的腿，就往后面退，嘴里还嚷着：“我要回家，马上回家，不要他嘛！” 宝宝终于被惊到，原地站住，眨巴着眼睛看向念念。 说着话，只见念念嘴一瘪，直接蹲到地上，看着快要哭了。 弯腰把念念从地上抱起，魏小乔哄道：“咱们好歹比宝宝多喝了一年的奶，能让他看咱笑话吗，瞧见没有，他乐得多开心，咱也给他乐一个！” 不哄还好，这一下念念直接嚎啕大哭，引得周围的客人都往这边瞧。 宝宝的保姆见状，笑着跟魏小乔道：“上回莫太太带念念过来，大概是瞧见大人只抱宝宝，没有抱他，有点不高兴了！” 魏小乔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至于有这种心计，或许是初到新环境，念念有些不太适应。 请保姆帮忙给利太太打声招呼，魏小乔抱着孩子往不远处的人工湖走，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让念念的小心情平复下来。 人工湖一处岸边，有清风徐徐吹来，一轮红日悬在了湖面上，场景倒是挺美。 把念念放到地上，魏小乔带着他看余晖之下的粼粼水波，纯粹分散一下孩子的注意力。 注意到念念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魏小乔正从背包里拿湿巾，要给孩子擦脸，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跑这儿来了？”沈默亭到了跟前，诧异地问道。 念念一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默亭。 “谁欺负你了？”沈默亭皱起了眉头，立马蹲到念念跟前，捧住他的小脸。 “你还准备跟人打架啊！”魏小乔好笑地道，拿出湿巾，把沈默亭扒拉到一边，替孩子擦了起来。存书吧 “我不要跟宝宝玩，要回家！”念念还挺会看人脸色，大概知道沈默亭心疼了他，立刻提出要求。 “你不会吧！”沈默亭瞧了孩子片刻，直接笑了出来：“别告诉我，连个话都说不全的小孩都能欺负你，你小子平常那点指使小宝的厉害跑哪儿去，还哭？我佩服你！” “我不哭了！”念念见势不对，又朝沈默亭伸出胳膊，撒起了娇。 这边魏小乔替已经被沈默亭抱在怀里的念念擦干净脸，又拿出水壶喂了他几口。 大概是沈默亭过来了，孩子的情绪没一会便雨过天晴，拿手指着正在缓缓往下落的太阳，一个劲地叫：“不见了，被水吃掉了！” 利太太这时也跟过来，瞧了他们片刻，笑道：“刚才听说了，我家宝宝把念念吓哭了，我赶紧出来跟小家伙道个歉。” 魏小乔先打了招呼，沈默亭直接拿手拍拍孩子小脑袋：“你就这么点出息！” 念念应该听出沈默亭没说好话，小腮帮一鼓，将脸埋进他怀里。 魏小乔一脸好笑，伸手替念念整了整被沈默亭无意中扯到上面，露出半截后背的衣服。 “我公公刚才还问你们到了没有，他想听听你爸的情况，要不要过去聊一聊？”利太太朝着沈默亭提议。 沈默亭点了点头，把念念放到地上，便往小楼那边走去。 等沈默亭离开了，利太太转头对魏小乔道：“小君和马恒在你们前面到的，挺遗憾你爸妈不能过来，多谢他们好意，还给宝宝送了一块金牌，我们都好喜欢，我公公说了，过几天他亲自带着宝宝登门拜访。” “利太太也知道我爸身体状况，医生叮嘱他静养，现在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平常都不出门，我爸妈让我姐一定要向你们道声‘失礼’。”魏小乔笑着回道。 利太太拉拉念念小手，道：“小君说你爸现在恢复得还不错，真替你们高兴，家里有病人不容易啊，我也有过亲身体会。” 说着话，利太太把魏小乔和念念带进小楼，笑道：“我公公最近都住在这儿，我们时不时也过来陪一陪，就为了让他换个环境，别再老想着我婆婆的事了。” “老俩口感情真好啊！”魏小乔不免感叹一声。 “就因为感情太好，这都多久了，我公公心情还是不太好。”利太太说着，领着魏小乔到了一楼的休息室。 推开门，魏小乔看到，宝宝正坐在休息室地毯上，聚精会神看着面前电视里放的卡通片。 再见到宝宝，念念倒没刚才那么激动，乖巧地被魏小乔抱到宝宝身后的沙发上，也坐在那儿看起电视。 宝宝的注意力很快转到念念身上，开始的时候，小家伙趴在沙发边上，好奇地瞧着念念，然后又试探地拍拍他，念念最初只是嫌弃地往旁边躲一躲，到后头大概是卡通片太精彩，索性任由宝宝在那捣蛋，也不理会。 魏小乔瞧着孩子们，利太太却在打量着她，好一会问道：“你和默亭近期有结婚打算吗？” “还没考虑这么远，利太太怎么突然问这个？”魏小乔回应，却突然想到，老魏曾经说过，有生之年希望看到女儿们都出嫁。 支开了房间里的佣人们，利太太拉着魏小乔坐到一处沙发上，想了想，道：“默亭姨妈过来好多天了……似乎徐家对你和默亭的事，到现在耿耿于怀。” “知道啊，莫太太这次好像是要给他介绍什么白小姐。”魏小乔大大方方地回道。 利太太稍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看来不用我旁敲侧击了，是默亭跟你说的吧，白家在这儿也是有头有脸的，为了默亭放他们鸽子的事，搞得很不高兴。” 魏小乔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孩子们那边，两个小孩似乎已经和解，靠在一块，全神贯注地瞧着电视。 第二百零三章 落单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这一次的相亲，据说是徐先生亲自安排，如果长辈们一直抱持这种态度，不能排除以后还会来个什么黑小姐，黄小姐，我个人建议，两个人要是奔着结婚去的，就别再拖了，要知道，总是夜长梦多。”利太太说着，拍了拍魏小乔的手。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提结婚太早了吧！”魏小乔随便找了个借口，心里却在嘀咕，外人都看出来的问题，不知道沈默亭会怎么想。 “我跟我老公认识不到半年，互相觉得不错，就结婚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利太太这时探过身，看着魏小乔笑道：“刚才在人工湖边，我瞧着吧，你们跟一家三口没两样，对了，以后注意一下默亭看你的眼神，眼睛最不会骗人，他对谁都没这么温柔过啊！” 呵呵笑了两声，魏小乔居然有些羞涩。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俩合适，他性格被动，心里有想法，也不肯轻易说出来，倒是小乔你外向活泼，拿得起、放得下，”利太太似乎想到什么，捂着嘴笑了半天，道：“我还记得，宝宝满月宴那次，你不了来了吗，我还特意问默亭，要不要替你们俩做个媒？” “还有这事？”魏小乔哭笑不得。 “当时默亭拒绝了，可我就觉得你们有戏，果不其然，被我猜到了！”利太太拍了拍魏小乔的肩膀。 聊天也没有继续多久，利太太要出去应酬客人，魏小乔借口怕念念后面又要闹，借口在这里陪他，乐得躲起了清静。 那一大一小现在又成了好兄弟，偶尔看到高兴处，互相看看，呵呵笑两声。 魏小乔闲来无事，在休息室里转起来。 虽然是临时居所，不过利家人住了应该有一段时间，多多少少会带来些家庭生活的痕迹，就比如此时靠窗的一个高脚台上，零零落落放了几个相框。 魏小乔上前看了看，有利家的全家福、利伯平夫妇结婚照、他们儿子的满月照，甚至还有一张念念小点时候的肖像。 就在这时，一个相框引起了魏小乔的注意。 相框里，利太太和一位女子相拥站在海边，看上去两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女子的轮廓和利太太有些相似，不难猜出，她应该就是传说里唯一能得到沈默亭青眼的严芷仪，也就是念念那位已经过世的妈妈。 将相框拿在手里，魏小乔不由回头看了看沙发那边的孩子，心里感叹，人生似乎充满了无法弥补的遗憾，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来不及看到自己孩子长大，便与世界告别了。 “芷仪离开……该两年了吧！”身后传来徐诗雨的声音。 魏小乔愣了一下，回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徐诗雨，笑问：“诗雨姐刚到？” “是啊，听说你在这里，我过来看看，”徐诗雨接过魏小乔手里的相框，道：“来之前，我在家里跟姑妈吵了一架，她听说你今天也要赴宴，死活不肯跟我一起，跟个小孩子一样。” 徐诗雨说到这里，笑着打量魏小乔，调侃道：“真难得，我姑妈从来没这么介意过一个人，你魏小乔做到了！” “好吧，我非常荣幸！”魏小乔也觉得好笑，猜测自从跟魏母过完招，莫太太对她算是彻底恨上了。 不过莫太太这就有点小气了，如果问心无愧，谁也没必要躲着谁啊！ 想了想后，魏小乔决定岔开话题：“诗雨姐，六马桥项目有进展吗？” “谈得还不错，不过中间出现了一点……算是小意外吧，”徐诗雨回道：“新闻很快就要出来，市里刚出了规划，有一条地铁线要穿过六马桥，所以改造的事必须等规划正式出来，才能配合进行。”v5 “有地铁了，那是好消息，以后出门多方便！”魏小乔听着挺开心。 “对我们盛世地产可不是好消息，原本指望靠六马桥翻身，现在一时半会动不了工，”徐诗雨耸了耸肩：“我们已经在寻找地块，先做个小一点的项目，总不能干等着。” “诗雨，沈氏和芷晴母女的官司庭上和解了？”利太太也走了回来，站到两人跟前问。 “本来我们起诉的目的，就是拿回被你那位小叔从公司弄走的钱，既然她们愿意连本带利还回来，我们也乐得速战速决，到目前为止，钱已经回来大半，除了我爸，大家都挺高兴，”徐诗雨看向利太太：“都在传，严先生拉了她们一把。” 利太太摇头：“我父亲不需要被人脸上贴金，完全没有这回事，他只是承诺，以后会照顾小婶和芷晴的生活。” “听说严芷晴来了锦城？”徐诗雨转头看了一眼魏小乔，却在问利太太。 “似乎芷晴和林无双一块开公司，不过她已经很长时间不跟我联络，打过去电话，她也不接，我们也无可奈何，”利太太摊摊手：“可能是芷晴对我们多少有些抱怨。” “她今天会来吗？”徐诗雨半开玩笑地道：“据说严芷晴离开S国前，接受媒体专访，痛斥我们沈氏对他们家无情无义，还说什么罔顾严炳德这些年为沈氏所做贡献，我挺想跟她当面辩论一下！” “我看了专访，她不也说众叛亲离吗，等于骂到了我娘家，”利太太啼笑皆非地道：“毕竟还是亲戚，我让人给芷晴带过信，请她今天过来坐一坐，不过没有回复，应该不会来了。” “其实想想真让人生气，开始是李世德，后来换成严炳德，虽然名字里都有一个‘德’字，两个人缺的都是这个，还好意思说对公司做贡献，他们只知道从沈氏捞好处，沈氏现在岌岌可危，资金链随时可能断掉，向银行借贷屡屡碰壁，再往下，股票就要成废纸了！”徐诗雨说到这里，表情已经严肃起来。 魏小乔惊讶地问：“这么严重？” “我前几天回国看望沈先生，想听听他的意见，沈先生也承认，祸根是自己种下的，可到底他辛苦创建沈氏，总不忍心就此倒闭，说到动情处，沈先生都快哭了，”徐诗雨顿了片刻，道：“沈先生决定用个人资金回购股票以稳定股价，然后我刚才见了利老先生，希望能在锦城先替盛世地产筹借一点运营资金。” “你也够辛苦的。”利太太瞧着徐诗雨，叹道：“我说你又何苦，姐妹四个，就你非要跟你爸对着干，本来也可以像我这样，舒舒坦坦过日子，你却自讨苦吃。” “我跟你能一样吗，你一直是严家掌上明珠，我跟我爸那叫针尖对麦芒，他那人脑筋古板，一贯自以为是，好像什么都得听他的，我还真不能让我爸过得太顺心了！”徐诗雨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告知生日宴要开始了，利太太也不管儿子乐不乐意，让保姆关了电视，提溜起孩子，把他抱了出去。 看不到卡通片了，念念懊恼地躺倒在沙发上，徐诗雨伸手把他抱起，转头对魏小乔道：“听默亭提过你家的事，真羡慕你有一对开通父母，大大方方地把家业交给女儿，我呢，任重道远，要跟不合理的父权意识抗争到底！” “挺你啊！”魏小乔被徐诗雨的表情逗笑了。 利家金孙的周岁生日宴办得十分隆重，整个宴会厅装饰得卡通味十足，还请了不少人偶，把现场的孩子高兴坏了。 到了吹蜡烛环节，本来没念念什么事，谁想到他这时突然人来疯了，一个劲地要上台，大概误会这是自己生日。 这时候就显出沈默亭对小孩子宠溺无度了，真就厚着脸皮凑上去，甚至还找了一顶生日帽，像模像样地给念念带上。 利家夫妇也不介意，招呼两个孩子一起吹生日蜡烛。 台下，徐诗雨笑着推推魏小乔：“你也上去啊，别让默亭落了单！” “跟他去丢人啊！”魏小乔笑了一声，便退出人群外，她刚才注意到，大家正热闹的时候，魏小君走到旁边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故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宴会厅一处角落，魏小乔走过去，弯腰看了看沙发上魏小君，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只是觉得有些闷。”魏小君朝魏小乔笑了笑，说是还好，脸色却没那么好。 “不对吧！”魏小乔才不信魏小君，干脆坐下来，摸了摸她的手，掌心全是冰凉。 “今天……姨妈来了！”魏小君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很疼？叫马恒送你先回去！”魏小乔立刻道，魏小君身体本来就有些问题，这种时候真不能硬撑。 “别，利先生一位朋友手下有间楼盘，马恒挺有兴趣，跟人家聊去了。”魏小君说着，手已经捂住了自己肚子。 魏小乔站起身道：“你等等，我打电话给马恒！” “我休息一下就好，人家宴会才开始，不好退场的。”魏小君苍白着脸道。 “就喜欢忍，有意思吗！”魏小乔睨了魏小君一眼，拿着电话走到旁边。 好在电话很快接通，没一会，眼见着马恒从二楼跑了下来。 到底不放心魏小君，魏小乔陪着他们上了出去的电瓶车。 坐在两人后排的马恒倒还有点自觉性，大概看到魏小君肩膀缩着，脱了身上西装，递到了前面。 魏小乔不客气地接过，裹紧魏小君后，回过头问了一句：“又要买房子了？” “总得让我有个住的地方吧！”马恒呵呵笑道：“那个楼盘不错，我明天就去看现场。” “马恒，买房跟结婚有没有关系？”魏小乔故作随意地问道，到底还是想知道马恒的想法，半年之后，他和魏小君到底何去何从？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拉了拉魏小乔的袖子。 马恒开了口，却完全答非所问：“刚才我还跟沈默亭说，回头我专门找个风水师傅替我挑房子，我就不信了，找不到一个风水宝地。” “你是买房还是买墓地呢！”魏小乔嘲笑。 “这什么话，回头买了，带着一家老小过日子的。”马恒毫不犹豫地道。 “一家老小，这是准备成家了？”魏小乔看向马恒。 马恒沉默片刻，才道：“有这个打算。” “对象确定吗？”魏小乔忍不住要问下去。 马恒身子往后一靠，装出痞痞的样子：“趁着年轻，慢慢挑！” 魏小乔看了看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的魏小君，干脆直接问了：“你和我姐，确定半年分手？” “小乔……”魏小君几乎是哀求地叫了一声。 魏小乔心里一叹，也没等马恒的答案，又坐了回去。 “再过几个月，等爸的病情稳定下来，我打算到法国那边待一段时间。”魏小君这时说了一句。 “又跑出去独自疗伤？”魏小乔故意问道。 魏小君：“……” 后座上的人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 魏小乔伸手揽住魏小君：“姐，想去就去吧，随时都可以走，这边有我照顾爸妈，你还不放心吗，到了那里，我希望你能重新开始，遇上彼此喜欢的人，其实……雅克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要这么说，”魏小君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对魏小乔道：“小乔，如果可以，和默亭早点结婚吧，也还了爸妈的心愿，记住啊，一定要抓住幸福，不要像我这样，在傻傻错过之后，才知道后悔莫及。” “只怕有点麻烦，”魏小乔长长叹了口气：“没瞧见吗，妈挺烦沈默亭的，沈默亭家里那些亲戚也不喜欢我，这样下去，我跟他前景不妙，这样吧，成家的事还得交给你来完成，我以后负责赚钱养家。” “沈默亭的事，要不要我跟咱妈聊一聊？”马恒突然兴致勃勃地来了句。 魏小乔猛一回头：“我跟我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马恒立刻闭嘴，作势抬头看向车顶。 “小乔，不说了！”魏小君又拉了拉魏小乔。经典 山庄门外，看着魏小君坐进马恒的车，魏小乔才转回身，上了一辆电瓶车，打算再进去。 电瓶车等了一会，有两个女人进来，坐在了魏小乔前面。 魏小乔正低头看手机，等听到前面的说话声，抬头看了看，才知道遇上了熟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后面有人在看她们，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回头瞟了一眼，又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不是芷晴你告诉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默亭喜欢芷仪的事，他们瞒我这么久……”这是莫太太的声音。 “我也不理解，当初芷仪姐为什么会突然嫁给怀阳哥，”严芷晴貌似在感叹：“明明最爱芷仪姐，二哥又选择了放弃，难怪他后来一直郁郁寡欢。” 在公共场合大曝人家隐私，魏小乔觉得好笑，也就前面两位做得出来。 “芷仪姐死后，我在二哥身边陪了好几天，他当时的样子，和行尸走肉没有分别，”严芷晴深深叹道：“当时我真怕他缓不过来了。” “我当时真不知道，要不也去安慰他了，”莫太太语带伤感地道：“难怪啊，他坚持要收养念念，我以为他只是出于手足之情，却没想到，也是为了……芷仪。” “一直到现在，二哥每次回去，都会在芷仪姐的墓前献一束白百合，那是她生前最爱的花，我只要有时间，都会跟二哥一块过去，”严芷晴抽了抽鼻子：“每每看着他在墓前站着，我都心疼死了！” 严芷晴很会编故事，代入感不要太强，魏小乔想着，默默地打开了手机录音，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可以拿回去让沈默亭听一听。 “只有我知道，二哥现在已经自暴自弃，明明不喜欢那个姓魏的女人，还要勉强自己，他不过是想用这种荒唐的所谓恋爱来自的麻痹，没错了，就为了惩罚自己，当初不该放开芷仪姐！”严芷晴突然激动起来。 “这怎么办啊，”莫太太看来也急了：“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不能让默亭走进死胡同。” 前面两位一唱一和，都挺沉浸入角色，也没注意到，魏小乔正拿看戏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接下来，严芷晴给莫太太支招了：“其实二哥心里最尊敬的还是徐舅舅和姨妈您，现在他不过一时鬼迷心窍，等他发现那个女人心怀叵测，只是要从他身上攫取利益，一定会悔悟，所以你们绝不能放弃二哥，否则他的人生就完了！” “你说得没错，默亭连我姐夫都懒得理，只肯听他舅舅的，看来还得我大哥亲自劝，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看他被坏女人坑了！”莫太太这话，明显是宣示给魏小乔听的。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车外，这两位说到现在，没一句有杀伤力。 车终于停在小楼外，魏小乔先跳下去，正要往前走，却被莫太太叫住。 “魏小姐，你应该明白了吧，默亭和你在一起，是有目的性的，你这时候不该知难而退吗？”莫太太问得还有些得意。 魏小乔站住，转头看向莫太太：“多谢指教，默亭缠着我，无非觉得我漂亮、大方又能挣钱，我也是看他肯听我的话，对了，还有容易被我糊弄，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性，有什么好退的？” 莫太太直接被噎了回去，换上严芷晴上阵：“魏小乔，其实你和我并没有什么区别，我或许得不到他的心，你也一样，二哥爱的一直是严芷仪，没人可以取代。” 打量着严芷晴，魏小乔嘴都懒得张，只觉得严芷晴活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大笑话，却还完全没有自觉。 “他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是严芷仪，你没听明白吗？”严芷晴又强调了一句。 魏小乔反问：“这跟你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严芷仪。有什么资格吃我和我男朋友的醋？” “你……”严芷晴气到拿手指着魏小乔。 “严芷晴，有本事把沈默亭抢过去，光打嘴炮有什么用！”魏小乔说，转身便走。 “想不想看看芷仪给二哥的信，上面有很多内容，相信你一定有兴趣。”严芷晴跟在魏小乔身后，还在喋喋不休。 “没有兴趣！”魏小乔头也不回地道。 “没想到魏小姐这么大方，”严芷晴冷笑一声：“我还一定要告诉你，有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带着他的孩子嫁给了男人的哥哥，最后女人死了，男人独自抚养儿子，为了家族名誉，不得不对外声称，那只是他的侄子。” 魏小乔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严芷晴。 而此时，就连莫太太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严芷晴，显然，这种耸人听闻又狗血的说法，把莫太太给吓到了。 停了片刻之后，魏小乔终于道：“严芷晴，之前我只觉得你猥琐可笑，现在我只能说，你太恶毒了，为了私欲，居然侮辱已经逝去的女人！” “我说的是实话呀！”严芷晴自以为得计地道：“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对吗？” “你跑来锦城……就为了这个，难道没别的事做了？”魏小乔冷笑地看向严芷晴：“不是说来做生意吗，怎么成天尽扯这些没用的！” “你……”严芷晴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就在魏小乔转身之际，严芷晴近乎声音颤抖地问：“魏小乔，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体会！”魏小乔头都不回地道，严芷晴除了喝酒闹事、背地捣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第二百零五章 戏剧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本来魏小乔打算把手机里的录音发给沈默亭听听，可等回到宴会厅，看见将念念抱骑在自己脖子上，难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松弛的沈默亭，魏小乔又觉得挺没有意思。 严芷晴那人的德行，说白了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加妄想症，她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有个人目的，为了那几句胡言乱语去怀疑沈默亭，那是傻子才干出来的事儿，而且，就算沈默亭喜欢过谁，已然既往，何必再纠缠？ 几天之后的周六，魏小乔不用去上班，却依旧起了个大早，兴之所至，推着老魏到外头转了一圈。 今天天气不错，老魏心情也挺不错，一路跟街坊们打着招呼，或者停下来聊上两句。 这几天大家关注的焦点，都是六马桥要通地铁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可消息已经满天飞，一聊到地铁，个个都兴奋，有高兴以后到哪儿去都方便的，也有盘算着幸亏没拆，这下自家房子又要升值的。 父女俩在外头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刚进店里，有店员指了指柜台，对魏小乔道：“小乔，刚到的快递。” “谁寄来的？”魏小乔随口问道，一时想不起，她这两天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 “好像没写名字。”店员说了一声，正好有客人进来，便过去招呼。 魏德平从后院出来，倒是难得打扮一回，还穿了身西装，小宝背着书包跟在后头，父子俩都是喜笑颜开。 瞧见老魏，魏德平乐呵呵地上前道：“大哥，我这就带小宝过去了。” 这边老魏点点头，魏小乔不免好奇：“二叔要去哪儿，今天挺帅嘛！” 魏德平挤了挤眼睛：“到派出所，人家本来说要送锦旗，我哪好意思啊，干脆自己跑一趟！” 魏小乔直接乐了：“哟，你这下称心了！” “到底我跟赵警官在一张床上挤过，这关系杠杠的，我刚一开口，人家二话不说，立马就把锦旗申请下来了！”魏德平得意地道。 “二爷的意思，搞半天，那锦旗还是您自个儿去要的？”旁边店员好笑地问。 魏德平摆了摆手：“本来就是要发的，不过这回提早一点。” 大人们在说话时，小宝已经走到老魏轮椅后头，懂事地把他推进后院。 “瞧我儿子好吧，也不知道他像谁，忒会心疼人了，”魏德平抓住机会，夸起了儿子：“这回他拿了三好学生，替老子长了脸，我就想着，开家长会的时候把锦旗带过去，老子也给我儿子长长脸！” 小宝又从后院跑出来，催魏德平道：“爸，赶紧的，回头我还要上兴趣班！” “不说了，我带着小宝先走，中午别等我们吃饭，爷俩打算找间馆子庆祝一下！”魏德平呵呵笑着，被小宝拉着往御品轩外走。 “二爷，您这样可就不对了，面上有光的事儿，大家伙都替你高兴，二爷要与民同乐，请大家伙来一顿，自己偷着乐，有啥意思呢！”店员跟在后头打趣。 “回头说，回头说，等我家小宝考上大学，我大摆宴席，把咱街上的人都请了！”魏德平开出一张空头支票，兴高采烈地走远了。 这边魏小乔站在柜台里，到处找着剪刀，准备把快递拆了，口袋里手机忽然响起来，魏小乔拿起一看，是郑组长打来的。 郑组长开门见山，告诉魏小乔，今天机场海关在对一架前往S国航班的旅客分运行李进行查验时，发现有未如实申报的瓷器制品，外观特征与警方通报协查的登封窑相似，此时急需专家去帮忙鉴定。 既然人家开了口，魏小乔当然义不容辞，赶忙回西厢房拿上包，就往外面走。 还没踏出后院，魏小乔便听到魏母喊了一声：“好不容易在家休息，又要去哪儿？” “有点急事！”魏小乔随口回道。 “和对门那个出去玩？”魏母带了点不悦地问。追哟文学 魏小乔朝后头瞧了瞧，笑道：“瞧我妈跟防贼似的，我去办正事，”说到这里，魏小乔不忘嘱咐一句：“店里有我快递，妈你帮我收了，回头再拆！” 这边魏小乔正往瓷器街外走，听到后头有汽车喇叭响，转头一看，便笑了起来，不要太巧，居然沈默亭也开车出来了。 “去哪，送你！”沈默亭直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魏小乔没上车，手搭在车门上，笑着问沈默亭：“不好好在家挣钱，偷偷跑出去浪？” 魏小乔这回难得休息，提前问过沈默亭。要不要出去约个会，人家一点不客气地给推了，说是得在家画图挣钱，结果沈默亭这会儿在外面被魏小乔撞到，魏小乔自然要挤兑一下。 “姨妈突然要走，也没跟我和诗雨说，早上一个人打车去了机场，刚才突然来电话，哭着说被人打了，又说警察不让她走，让我立刻过去。”沈默亭拧着眉头道。 “那你赶紧走吧！”魏小乔立马关上车门，知道是急事，也不敢耽误沈默亭。 等到沈默亭的车都开走，魏小乔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不也是要去机场的？ 好在郑组长的车没一会就到了，载上魏小乔，便往机场高速那边飞奔。 等到了地方，魏小乔跟在郑组长后面，直接去了机场海关办公室。 一只黄色行李箱此刻被打开放在办公室中央一张长台上，里面东西都已经被拿空，箱子的一边，摆着一堆衣服，而另一边，放了四、五件瓷器。 这段时间瞧多了登封窑，魏小乔一眼便知道大概，不过还是坐到长台边，一一仔细地看过，之后朝着郑组长点了点头：“两只梅瓶，一对瓷枕还有一个吉羊瓷，都是登封窑的，批次相近。” 郑组长一拍脑袋，随即向近处几位海关工作人员伸出手，和大家握过之后，道：“谢谢各位，这几件文物被及时拦截，对于我们下一步案情的侦破，有着重大意义！” “这件行李箱申报是衣物，不过明显过重，我们开箱查验，发现几件瓷器被裹在衣服里，对了，两名嫌疑人已经被机场警察带走，目前正在审讯当中，郑组长要不要去看看？”对方提议道。 机场警局，魏小乔刚进到里面，冷不丁瞧见了坐在拐角沙发上的沈默亭， 和郑组长打了声招呼，魏小乔便朝沈默亭跑去，到了跟前，直接问道：“你姨妈的事解决了？” 沈默亭正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听到声音，猛一抬头，看了魏小乔片刻，又瞧向不远处的郑组长，好一会后，对魏小乔道：“我姨妈正在接受警方讯问，她报关的一件行李箱里，据说藏有走私文物，你跟郑组长过来，应该跟这件事有关吧？” 魏小乔直接惊愕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黄色的行李箱？”魏小乔不免求证道。 沈默亭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我只是被通知在外面等着。” “你姨妈最近缺钱？”魏小乔忍不住嘀咕：“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不要命啦！” 沈默亭苦笑地摇摇头，想了片刻，起身朝郑组长那边走过去。 好好一个休息日，魏小乔和沈默亭在机场警局从白天耗到下午，直到快五点，才将莫太太从里面接了出来。 魏小乔推着莫太太的行李车，跟在沈默亭和莫太太后头，莫太太情绪非常激动，一路走，一路哭，口中还絮絮叨叨，沈默亭在旁边扶着他，基本上不吱声。 直到进了车里，莫太太抱着沈默亭塞过来的纸巾盒，依旧不能平静下来，抽抽噎噎地给老公打了电话，随后又致电女儿，哭诉自己被人暗算了。 坐在前面的魏小乔虽然也同情莫太太倒霉，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这与嘴笨不笨无头，主要是人家一向看她不顺眼，此时又在火头上，魏小乔无意去浇什么油。 也不急着开车，沈默亭从后视镜看了看莫太太，道：“刚才警方的人跟我说了，等调查结束，确定您没有嫌疑，就可以解除出境管制，我们现在回诗雨那儿，姨妈您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能不想多吗，什么都没做，连家都不能回了！”莫太太这下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百零六章 暗算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你怎么会遇上那位尹太太，又替她带箱子？”沈默亭问了一句。 “是她在机场先看到我，跑过来跟我聊天，说她去看芷晴的妈，正好我们同一班飞机，她带了不少土特产，怕机场要加托运费，见我随身就一件箱子，让我帮个忙，”莫太太委屈地道：“我看她是芷晴的亲戚，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默亭回头看向莫太太，表情严肃地道：“以前有人在机场好心帮陌生人带行李，结果被发现里面藏毒，连命都丢了，姨妈……” 话说到一半，沈默亭又坐了回去，显然是特意留半句，让莫太太自己琢磨。 “我不一样的，之前芷晴请我到她家做客，见到过这位尹太太，就觉得她嘴巴能说，挺好相处的……”莫太太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沈默亭讥笑了一声：“您是指，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那种‘好相处’？” 这下，莫太太的怒气被激了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海关的人过来，说我托运的黄色箱子里有禁止出境物品，要让我进去解释，那箱子是尹太太的，解释的人当然应该是她，没想到她不但不认，还打算趁机溜走，等警察把她拦住，尹太太就跟我翻脸，说我栽赃给她，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这里，莫太太伸出自己的右臂，掀开袖子给沈默亭看：“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泼妇，当着警察的面，尹太把我胳膊都抓伤了，她还叫嚣要弄死我！” 魏小乔注意到了莫太太手腕上几道红印，显然是指甲掐的，一时没忍住，问道：“她到底什么人啊？” 这时候莫太太大概忘了跟魏小乔有仇，回了她一句：“芷晴介绍过，说是她舅妈。” 严芷晴的舅妈…… 魏小乔眨了眨眼睛，转头问沈默亭：“是那个在芸湖山庄泼我果汁的女人？” “刚才看到了，是她！”沈默亭点点头。 这下魏小乔控制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一位会再度出场。 “你什么意思，看我出事，就这么开心？”莫太太显然把火撒向了魏小乔。 魏小乔忙坐回去，看在莫太太今天走背字儿的份上，她不打算跟人计较。 “尹太太是不是也出来了？”莫太太又问沈默亭 “姨妈，你还关心那个女人，没听过东郭与狼的故事？”沈默亭说到这里，表情已经有些无奈。 “我才不关心她呢，”莫太太用纸巾擦了擦脸上泪痕，道：“刚才被带进审讯室前，她趁警察不注意，居然威胁我，说她家在锦城有背景，我要是敢乱讲，搞得她出事，我就没有好果子吃，就算我跑到外国，她也有办法让我不得安宁！” “她都这样说了，你怎么不把事情全担下来？”沈默亭这话显然是在嘲讽。 “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干嘛要担下来！”莫太太看来也不算糊涂到不可救药。 沈默亭摇摇头，说了一句：“警方查过机场监控，可以确定箱子是尹太太带进来的，托运的时候，才放到你车上。” “那我不就没事了？”莫太太眼睛一亮。 沈默亭没有回答，发动汽车的同时，看向魏小乔道：“你给姨妈解释一下！” 魏小乔斜了沈默亭一眼，感觉他成心要把自己拉进来。 “魏小乔，你说！”莫太太伸手拍了拍副驾驶座的靠背，居然跟着催道。 人家都主动请教了，魏小乔也就回道：“私自携带文物出境，已经触犯刑法，而在那位尹太太箱子里发现的登封窑，是警方正在大力寻找的失盗文物，严炳德此前就曾涉案，我想，莫太太应该听说过吧？” 莫太太：“……” “尹太太死鸭子嘴硬，到现在不肯认罪，不过证据清楚，她肯定逃不过去，默亭担心的是，尹太太会不会后头咬死莫太太是知情人，非要把你拖下水，如果这样的话，你还得想办法自证清白。”魏小乔说着，看了看沈默亭。老友中文网 沈默亭没有望过来，不过唇角已经勾出了笑意。 魏小乔抬眼瞧了一下后视镜，莫太太已经目瞪口呆，看来真被吓到了。 “莫太太你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那位尹太太肯定心里一清二楚，为了避开风险，才想到让你托运箱子的主意，不过，她应该没料到，在这边海关就被查到，”魏小乔瞧着莫太太，又补了一句：“交友不慎，容易害人害己。” “你在嘲笑我吗？”莫太太回过了神，不服地反问。 “姨妈，为什么要跟诗雨吵架？”沈默亭这时换了话题，显然不乐见车里两个女人吵起来。 莫太太又瞪了魏小乔一眼，才道：“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们一个个都不理解长辈的良苦用心，结婚就要讲门当户对，夫妻俩成长环境一致，才会有共同语言，你看看你爸妈，就明白我们是不想让你重蹈他们的覆辙。” 沈默亭瞟了一眼后视镜：“姨妈，这时候就别操我的心了，还记得警察跟你说的吧，电话保持畅通，随时都会需要你配合调查。” 魏小乔将脸挪到窗外，知道沈默亭故意拿话堵莫太太，省得她自己麻烦多多，还惦记别人的婚事。 莫太太：“……” 原本魏小乔以为，莫太太到此该闭嘴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她又气鼓鼓地开口道：“你和诗雨她们都是我看着长大，全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没一个肯听我的，想想真没意思，算了，以后你们谁的事，我都不管了！” 这种时候莫太太还在赌气，魏小乔哭笑不得。 沈默亭看向魏小乔，道：“给诗雨打电话，告诉她，我们一会就把人送回去。” “不许打，不去诗雨那边，我还生气呢！”莫太太立马嚷起来。 沈默亭皱了皱眉头：“那你打算住酒店？不怕‘背景很深’的尹太太晚上找人进到酒店房间，杀……” “别说了！”莫太太吓得叫了出来，大声道：“我要住到你那儿，你是我亲侄子，不能看到我有危险，还袖手旁观！” 沈默亭一脸无语，魏小乔则低头窃笑。 就在这时，莫太太手机响了起来。 “你们都不要说话，芷晴打来的，肯定是得到消息，来向我道歉的，这孩子比你们都懂事！”莫太太叮嘱一句，按下接听键。 魏小乔不要太有兴趣，故意将耳朵侧过去，想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是啊，我出来了……还好……是默亭到机场给我办了保释……暂时没有事，芷晴，你那个舅妈实在太过分……你帮我警告她，别为了自保，打什么坏主意……她说背景深……我大哥在这里也是有影响力的……她要好自为之!”莫太太说着话，声音都有点打飘，却特别强调一句：“你让她放马过来！” 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莫太太又有点生气：“我跟警察能说什么……人家都查了监控，确定是尹太太借我名义托运的箱子……证据确凿,她还想抵赖……你那舅妈就是不折不扣的泼妇，满口脏话，还动手掐人！” 魏小乔想像不出，电话那头的严芷晴，此刻会是什么表情，不过现在连她舅妈都扯到登封窑的案子里，谁能相信，严芷晴会独善其身？ 莫太太拿着手机还在那说着：“我知道，走私文物……被抓到是要坐牢的，你给尹太太递个话……别想诬陷我是同谋……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清者自清……大不了到时候打官司，看看谁家请的律师厉害！” 说到最后，莫太太完全是在给自己壮胆了，可瞧着脸上表情，却紧张得要死。 等莫太太挂掉电话，沈默亭忽然问道：“姨妈，你打算今天回国的事，严芷晴早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昨天我跟诗雨生气，就打算好要回国，让芷晴帮我定了今天的机票。”莫太太立马回道。 沈默亭长长地吐了口气，魏小乔摇了摇头，莫太太有一点说对了，她的确是被人暗算了，被……严芷晴暗算。 “尹太太是坏女人，不过跟芷晴没关系，在国内的时候，我不小心扭了腰，还是她亲自陪我看跌打大夫，我女儿都做到这点，”莫太太这时候还要维护严芷晴：“她刚刚在电话里也急坏了，说是根本不知道她舅妈会做这种事，还说有空要请我出来坐一坐，当面向我道歉。” 魏小乔回头看看莫太太，只觉得她太好骗了，连严芷晴是在安慰她还是打探消息，都分不清楚。 第二百零七章 肉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徐诗雨赶到瓷器街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魏小乔拉着在御品轩串门，顺便把晚餐一道吃了的念念回望远斋，刚转过照壁，便瞧见里面在吵吵。 “既然都不管我，我也不赖着你们！”莫太太站在院子当中，拉着行李箱，作势要走。 “姨妈要是不愿意住我那儿，回头给您订间酒店好了，默亭这里的确住不下。”徐诗雨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我不去酒店！不想半夜被人害死，我这就打电话，让芷晴来接我，从我出事，你们谁心疼过我？芷晴一得到消息，立刻问长问短，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我留！”莫太太瞧着又要声泪俱下了。 “您去哪儿都没问题，不过严芷晴……还是少接触点，”徐诗雨一脸好笑：“我就不明白了，姨妈您这亏还没吃完吗？你忘了那尹太太就是严芷晴的舅妈，不知道‘一丘之貉’是什么意思？” “尹太太归尹太太，和芷晴没关系！”莫太太固执地道。 沈默亭从屋里走了出来，冲着徐诗雨道：“诗雨姐，不用说了，我这就送姨妈到严芷晴那里，警察要是传讯，让严芷晴陪她过去，后期上法庭，人家自然会帮姨妈料理！” 这一句话把莫太太给惊住了：“默亭，你真不管我了？” 沈默亭一言不发，眼睛只盯着拿在手里的车钥匙。 这下场面尴尬了，莫太太明摆着进退两难。 “姨奶奶不走！” 没想到的是，给莫太太递上台阶的居然是念念，小家伙扭着屁股跑过去，一把抱住莫太太的腿，仰着小脸道。 不知道是因为解了围，还是被孩子感动，莫太太蹲到地上，一把抱住念念，直接大哭起来。 徐诗雨啼笑皆非地跟魏小乔对视一眼，上去把莫太太扶起来，哄道：“不想去我那儿就算了，反正我明天要回国，丢下姨妈一下人在家，也不放心，您就在默亭这儿挤一挤，不过有条件，您一定要乖一点哦！” “我就带着念念睡。”莫太太抹了把眼泪，偷偷看了看沈默亭。 沈默亭没有说话，转身回了他那间办公室。 莫太太就此住了下来，原本魏小乔还担心，门对门的，莫太太会不会跟魏母又闹出什么不愉快，好在莫太太最近应该没这心情，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莫太太的老公和女儿隔天就过来，陪她到酒店住了两天，之后父女俩离开，莫太太立马又搬回望远斋。 受委屈的是沈默亭，从御品轩搬了一张小折叠床过去，晚上睡在办公室，把房间让给了莫太太。 转眼几天过去，警察也没有来找莫太太，原本大家以为，这样下去，莫太太很快就能解套，却没想到，又有节外生枝，拘留期满，被警方要求，近期不得离开锦城的尹太太突然失踪了。 莫太太又开始胡思乱想，按她的线性思维，尹太太一逃，所有罪责肯定又落到自己头上了。 又一个周四的下午，魏小乔提前从博物馆回来，就为了警方通知莫太太去一趟，得有人陪她前往。 说来实在不巧，马恒给沈默亭介绍了一个民宿的装修工程，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沈默亭周二就带上牛家保和几名设计师过去了，而徐诗雨回S国，到现在没回来，虽然莫太太声称要让严芷晴陪她去警局，却被沈默亭训了回去，沈默亭甚至拉下脸警告莫太太，要是再跟严芷晴有来往，就让她立马搬走。 于是，护送莫太太的任务，便到了魏小乔头上。 望远斋外，莫太太从里面出来，看看等在门口的魏小乔，一脸的不情不愿。 魏小乔心里好笑，冲着莫太太道：“他们今天都有事儿，莫太太，我们就彼此忍耐一下，几个小时而已。” “你这什么态度，我不忍你，我自己去警局！”莫太太冷着脸，还在那逞强。 “那就请便！”魏小乔说说，抬脚就往御品轩走，她笃定，以莫太太那点胆子，哪敢一个人去警局，肯定得叫住她。 果然莫太太不让人失望，在魏小乔身后喝道：“魏小乔，你就这样对待长辈？” 魏小乔一脸好笑，停下脚步，对莫太太道：“走吧，到牌坊那头搭车！” “你家连个车都没有？”莫太太又挑剔起来。 “穷！”魏小乔言简意赅地回敬。 莫太太瞪过来一眼，转身朝牌坊走去。 为了让莫太太满意，魏小乔特意叫了一辆专车，一路肉疼地看着计价器的数字“噌噌”往上跳。 到了警局外，魏小乔认命地先下车，替莫太太把门拉开，感觉自己这是给莫太太当起了助理，还是那种自己掏钱，又要看人脸色的助理。 魏小乔在警局已经熟门熟路，昂首挺胸地走着，莫太太的气焰，在踏进警局大楼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乖乖跟在魏小乔后面。 快要进郑组长办公室了，魏小乔回头看了一眼，莫太太不但磨磨蹭蹭，还在小心地东张西望。 敲了敲门，魏小乔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请进！”美女窝 魏小乔提醒莫太太道：“莫太太，这边啦！” “你催什么催！”莫太太像是受了惊吓，差点蹦起来，最后拿眼一瞪魏小乔。 魏小乔哭笑不得，自己先推门进去了。 等双双坐到郑组长办公桌前，魏小乔瞥了一眼缩着身子的莫太太，代她问道：“昨天就听说尹太太跑了，我们莫太太担心，会不会她成了替罪羔羊？” 莫太太立马盯紧郑组长，看上去战战兢兢地在等对方回应。 郑组长笑了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张凤娥……就是那位尹太太在她老家乡下被抓获，我们那边的同事对她进行了突击审讯，张凤娥已经交代所有案情，莫太太，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的管制出境已经撤销。” 愣了几秒之后，莫太太一把抓住坐在她旁边的魏小乔胳膊，明明是高兴的，却又不敢笑出来。 魏小乔胳膊被莫太太拧得生疼，心里感叹，挺柔弱一老太太，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警官，我就说了，这件事跟我没半点关系。”莫太太看上去已经放松下来，开始有胆量替自己喊冤了。 郑组长点点头：“张凤娥交代，严芷晴安排她跟莫太太坐同一班飞机，然后借用你的名义托运行李，之前她们已经曾运过几批文物，因为都是单件走私，被她们逃了过去，这次因为听说风声紧了，想一次多赚一点，文物带得多，到底露出破绽。” “严芷晴……”莫太太听得有些傻住。 “除了严芷晴，还有别人吗？”魏小乔轻轻拉下莫太太的手，转头问郑组长。 “基本上没超出我们的初判，林维忠的女儿成立艺术品咨询公司，目的就是为了将一直没法脱手的登封窑弄出去，之前都是小批量带货，不过他们最终目的，是将所有赃物用船只集中运出。”郑组长道。 “不会吧，两个小姑娘，怎么敢做这种事？”莫太太表情难以置信。 郑组长看了看莫太太：“这必须等警方抓住她们之后，才能问清楚，莫太太，先去外面办手续吧！” 说着话，郑组长叫了人进来，将莫太太领了出去。 魏小乔到底还是好奇，忍不住问：“不是有证人了吗，为什么不立刻逮捕这两个人？” “张凤娥只是听严芷晴提过，她们打算用船走私文物，不过具体如何行动，张凤娥并不知道，就目前来看，对方还没有动作，所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现在所有出境港口已经被严密监控，毕竟最重要的，还是要安全地找回那一批文物。” 和魏小乔一块走出警局大楼，莫太太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刚才警察真的说，栽赃给我的事，是严芷晴搞出来的？” “是啊！”魏小乔无奈地又回复一次，一路从里面，关于严芷晴的问题，莫太太问了无数遍。 莫太太似乎顾不上魏小乔态度讨不讨喜，低头喃喃地道：“为什么呀，我那么疼她，知道她喜欢默亭，还全心全意地帮她撮合，替她劝我大哥，然后……严芷晴就这么对我？” 莫太太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连把魏小乔落下都不知道。 魏小乔赶紧追上去：“刚才郑组长不是说了吗，等严芷晴她们被绳之以法，莫太太可以亲自问。” 没想到的是，莫太太猛地一下回过头，对着魏小乔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是在幸灾乐祸？” 魏小乔：“……” “我还是认为，你根本不适合默亭，所以，无论如何经，你永远不可能嫁进徐家！”莫太太气愤地道。 “是这样，默亭姓沈，我肯定嫁不进徐家的，这一点，莫太太一定要放心。”魏小乔也有些不高兴，这位简直冥顽不灵，老自觉高人一等，虽然她是长辈，又刚遭过一场罪，也不代表魏小乔得逆来顺受。 “你就这种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魏小乔怼起来，莫太太居然来了精神。 魏小乔瞧了莫太太片刻，终于决定还是忍了，耐着性子道：“已经没事了，默亭明天就回来，到时候他会送你去机场。” “我家的事，不要你管！”莫太太瞪过来了一眼，转身就走。 “去哪儿？”魏小乔忙跟过去。 “别跟着我，我有事要处理。”莫太太头也不回地道。 “我陪你！”魏小乔回了一句。 警局外面的人行道上，莫太太嫌恶地看着魏小乔：“你不许跟着，我有话要跟严芷晴谈，她必须对我有所解释。” “你……”魏小乔气得笑出来：“莫太太，你干什么呀，警方现在就怕惊动那些人，你去报信吗？” 莫太太昂着脖子：“我没你说得那么笨，我只是想弄明白，严芷晴为什么要害我。” “明白个什么劲啊！”魏小乔这下急得叫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桀骜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想做的事儿，没人拦得住，何况是莫太太，最后她硬是挤上莫太太叫的出租车。 莫太太一脸悻悻，明知赶不走魏小乔，却还要表达一下嫌恶：“你这样很讨厌，知道吗？” 魏小乔装没听见，眼望向车前方。 “太太，要去哪儿？”前座上的出租车司机问了一句。 莫太太却像被问住了，想了半天道：“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大学小区，里头有好多楼。” 司机直接被逗乐了，回头道：“锦城那么多大学，你让我怎么找？” 魏小乔看了莫太太一眼，心想她搞不清地方最好，严芷晴猴精一样的人，莫太太真要过去，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能被她嗅出点味道，警方追了那么久的大案，总不能因为莫太太的鲁莽，最后前功尽弃吧！ 趁着莫太太没反应过来，魏小乔拍拍前面司机的椅背，道：“六马桥瓷器街，谢谢！” “你干嘛？”莫太太瞪了魏小乔一眼，道：“这是我打的车。” “车钱我付！”魏小乔不紧不慢地顶了回去。 司机显然不耐烦了，回过头道：“你们商量好，到底去哪！” “瓷器街！”魏小乔盯住莫太太，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句。 莫太太吼起来了：“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信不信我现在给沈默亭打电话？”魏小乔干脆拿出手机，朝着莫太太扬了扬，吓唬道：“他警告过你吧，要是莫太太你再跟严芷晴来往，就请搬出去望远斋，沈默亭老早就烦死严芷晴，你偏不当回事，回头我再添个油，加个醋，他真能跟你断绝关系！” 莫太太眼睛都瞪圆了，却接不上话。 这场争执，最后，魏小乔胜。 瓷器街的牌坊下，莫太太气冲冲跟在魏小乔后面下了车，随即加快脚步，故意赶到了她前面。 魏小乔没打算跟莫太太竞走，慢慢地在后面踱着，一直到了望远斋门外。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莫太太等着魏小乔到了跟前，大声质问道。 “怎么不进去？”魏小乔淡淡地反问。 “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莫太太气鼓鼓看着魏小乔。 魏小乔摸了摸鼻子，耐着性子道：“别去见严芷晴，刚才在警局，莫太太你也听不少了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找严芷晴要个说法，那是我跟她的恩怨，警察都说我自由了，你有什么权利说三道四！”莫太太完全不听劝。 “要说法有用？是想让严芷晴哄哄你，说她不忍心对付你，机场的事跟她无关，然后你的气就顺了？”魏小乔到底没忍住，朝着莫太太嘲讽了一句。 “你什么口气？”莫太太盯紧魏小乔道：“搞清楚，魏小乔，你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现在越急着表现，我们越不会同意你跟默亭在一块！” “小乔，老搁人家屋门口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家！”御品轩门口，魏母朝这边喊了一声。 魏小乔正要继续怼过去，听到声音，又看了眼一脸桀骜的莫太太，便转头朝自己亲妈道：“这就回！” “是不是觉得在家里太舒服了，跑到外头听别人教训，你问过你妈同意吗？”魏母又训了魏小乔一句。 莫太太也不进屋，靠在门边，和魏母冷冷对视几秒，才推开望远斋的门。 等魏小乔走回来，魏母打量着她，叹了口气，道：“你至于吗，用得着对她低声下气？” “没低声下气，我在跟莫太太讲道理，”魏小乔看出魏母不高兴了，赶紧哄道：“我嘴笨，老是被人欺负，还不是得靠我亲妈给罩着！” “瞎拍什么马屁，”魏母嗔了一句后，到底笑出来，随后便跟魏小乔打听：“对了，你不是陪她去警局吗，警察没请她到里头住几天？” “事情解决了，是严芷晴耍的手段，莫太太已经被解除管制，随时可以回国。”魏小乔带着魏母往里走。 “那就让她早点走啊，”魏母回头往望远斋看了看，道：“沈默亭有这种姨妈，你跟他的事得好好考虑，妈可不想你以后受那种人的气！” “有我妈在，谁怕谁啊！”魏小乔撒了一句娇，跟在魏母后头，一块进了后院。暧昧43 而街对面，莫太太拉着脸走进望远斋，一抬头，发现有人正站在照壁边上，笑盈盈地看过来，莫太太不由愣住。 “姨妈去哪儿了，问里面的人，都说不知道。”严芷晴扮出一副娇憨，朝莫太太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莫太太先是惊讶，随后眉头皱起来，自然是想到被坑的事，冷冷地又来一句：“我正要找你！” “不用您找，我不是自己过来了吗，”严芷晴上前，伸手抱了抱莫太太：“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我说过，要向您当面道歉的。” 被抱住的莫太太，身体不免有些僵硬，等严芷晴放开她，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 “我错了嘛，姨妈不高兴就骂我，我听着呢！”严芷晴乖巧又俏皮地朝莫太太吐了吐舌头，随即往照壁里头看了看，问道：“您前两天不是说二哥出差了吗，到现在没回来？” 莫太太没有回答严芷晴的问题，而是道：“我今天去了警局，人家说我没事了。” “哦？”严芷晴眉心不自觉地挑了挑，立马笑得欣慰：“原来有好消息啊，我今天真来对了！” “你舅妈把事儿全说了……是你指使她。”莫太太说到这里，也不继续了，瞧着严芷晴，显然是等她的解释。 “我舅妈？”严芷晴看上去有些吃惊。 莫太太冷笑一声：“她不是后来跑路了吗，已经被抓回来，交代出来很多事，严芷晴，你太让我失望！” “她交代什么呀？”严芷晴眼角抽搐了一下，拼命挤着笑容问。 莫太太上下打量严芷晴一会，道：“我才不说呢！” “姨妈，”严芷晴眼睛闪烁片刻，叹了口气，道：“我舅舅也被警方叫去调查，我想……还是欠您一个解释，我舅妈那人，您也知道的，向来势利刻薄，我爸在的时候，一直照顾他们，都还好说，现在我家只剩孤儿寡母，他们再得不到好处，就开始算计，比如这回出事，我舅妈为了脱罪，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真的？”莫太太似乎半信半疑。 严芷晴再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您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已经百口莫辩了，我一直把您当成自己母亲，有什么心里话都跟您说，您真觉得，我是那种阴险的人吗？” 莫太太原本有些紧绷的脸，在凝视严芷晴片刻之后，终于松了下来。 严芷晴用手指抹了抹眼角，随后仰起头，看上去在扮坚强，不让眼泪落下来。 “跟我来吧，”莫太太到底心软，拉住严芷晴的手，道：“我们单独聊聊。” 魏小乔哪里会想到，严芷晴居然跑来了瓷器街，此时她正拿着手机，靠在工作室门外，给沈默亭打着电话。 “我都佩服死你姨妈了，事实放在眼前，她还是搞不清状况，刚才出了警局，要不是我拦住，早投奔严芷晴去了，后来我软硬兼施，才把人给弄回来。”魏小乔好气又好笑地道。 沈默亭自然顺着魏小乔的话说：“这样吧，你现在给她订最早的机票，尽快把人送走！” “订机票没问题，不过吧，”魏小乔笑问：“你觉得，她肯乖乖听我的话，立马走人？” “我来跟她说，”沈默亭打了包票，随后又问魏小乔：“是不是觉得我姨妈不省心？” “太不省心了，”魏小乔忍不住想吐槽：“幸好她只是姨妈，要是你亲妈，我可能会考虑，是不是跟你继续下去！” “你这什么话？”沈默亭像是有些不高兴了。 “哎呀，说着玩儿的，我收回，好了吧！”魏小乔又赶紧找补。 电话那边的沈默亭顿了顿，道：“如果以后你不愿意和徐家那边来往，我会尊重你意见。” “小乔姐！”一个小脑袋从后院门口探进来，朝着魏小乔做了个鬼脸。 魏小乔一乐，对念念招了招手，随即道：“我没那么小心眼，非逼着你跟那些舅舅姨妈一刀两断，你爸烦死你舅舅了，不是见到面照样虚与委蛇，话说他们对你还挺心疼，别乱想了，我这就订机票，不过你自己劝你姨妈，我算是怕怕了！” 说话间，念念已经跑进院子里，直接冲向东厢房。 “在外面自己要小心，不说了！”魏小乔往念念那边看了看，便挂断电话，拿起手机，开始查去S国的机票。 “小乔，跟你说个事儿啊，严芷晴来了！”有人走到魏小乔旁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是吗？”魏小乔随口回了一句，却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明显是来报信的念念保姆：“严芷晴？” 第二百零九章 周全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工作室的人告诉我的，她跟莫太太在沈总房间里谈了半天，我过来的时候，门还关着呢！”保姆作势朝院外看了看。 没料到还防不胜防了，魏小乔急得直接抬脚，朝着院外走去。 “又去哪儿？”魏母正好过来，拦住了魏小乔。 魏小乔拿手指了指对面，抱怨道：“莫太太又招事儿了，我的妈呀，得赶紧把这位请走，要不迟早我能被折腾死！” 魏母被逗乐，拿手一戳魏小乔额头：“活该，谁教你管人家的闲事！” 望远斋里，魏小乔并没有看到严芷晴，莫太太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对着敲开她房门的魏小乔冷冷问道：“又要做什么？” 魏小乔直截了当地问：“严芷晴呢？” “你不就想问，我有没有告密？”莫太太走过来，伸手便要关门。 “所以，你跟她说什么了？”魏小乔满是怀疑地问。 “我什么都没说！”莫太太气恼地道：“请你立刻离开！” 魏小乔知道，从莫太太那儿打听不到什么，也没再揪着这话题，索性问了句：“默亭让我给你订最快的机票，我看到晚上九点有一班，你没意见吧？” “我哪儿都不去，就等默亭回来，”莫太太这下暴躁了，死盯着魏小乔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芷晴说得没错，你们这种小家小户的女孩，就想沾上豪门，一辈子好翻身，默亭中了你的毒，才会死活不肯听他舅舅的话，默亭迟早被会被你毁了！” “又听严芷晴的？”魏小乔被气得笑出来，心里却打鼓，别是莫太太真跟严芷晴说了什么吧？ “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莫太太此刻用了全身力气，到底把门给关上。 魏小乔站在门口，心里真是火大，怎么遇上这样一位！ 走出望远斋，魏小乔赶紧给郑组长发了短信，万一严芷晴从莫太太这边打听到什么，背后有所防备，岂不让警方这么多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她得赶紧知会人家一下。 想来沈默亭那边也不安静，没一会，他的电话便过来了，说是莫太太跟他联系了，控诉魏小乔给她气受，还咬死不松口，非等沈默亭回来，才肯考虑回国的事。 电话打到最后，沈默亭安慰魏小乔，他明天一早赶回来，让魏小乔暂时不用理会莫太太。 魏小乔是不想理会，然而她不理会，不代表莫太太愿意消停。 就比如此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坐在御品轩柜台后的魏小乔，眼睁睁看着对面望远斋的门一开，莫太太拉着行李箱，从里头走了出来。 感觉莫太太这是要走，就算再烦她，魏小乔还是得过去问一声。 魏小乔忽然出现在眼前，莫太太明显被吓了一跳。 拍拍胸口，莫太太呵斥了一句：“你走路没声儿的？” “去哪儿？”魏小乔眼睛盯着莫太太手里的行李箱。 “不用你管！”莫太太伸手扒开挡道的魏小乔，便朝外面走去。 “去机场吗，机票买了，你一个人走？”魏小乔连声发问。 “和你有什么关系，魏小乔，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莫太太显然不肯领情。 魏小乔跟着莫太太走了几步，不得不停了下来，御品轩还大门洞开，店员都已经下班，她要离开，可就唱空城计了。 “你等一等啊，”魏小乔叫住莫太太：“我把店门关了，要去哪儿，我送你！” 莫太太完全不理魏小乔，抬头挺胸地往牌坊那边走。 魏小乔快步跑回店里，又匆匆关上门，等追到牌坊外头时，正瞧见莫太太钻进一辆蓝色出租车。 “等我！”魏小乔刚跑到车后，那车已经发动起来。 “搞什么名堂！”魏小乔气得大叫了一声。 有车这时停到了魏小乔身边，还响了两声喇叭。 魏小乔转过头，心里一喜，这么巧，居然是魏小君回来了。 打开车门，魏小乔钻了进去，催促道：“姐，跟上前面那辆蓝色的车！” 等魏小乔系好安全带，魏小君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不解地问：“跟那车干嘛！” “还不是沈默亭他姨妈，这回玩不告而别，我都给累死了，老太太比小孩子还难搞！”魏小乔嘴里抱怨，眼睛还死盯着前面。 蓝色出租车开过两条街，便往西头拐去，速度倒是不快，足以让魏小君不远不近地追着。 一路上，魏小乔不免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魏小君，魏小君听得直摇头，最后笑着评价一句：“我家妹妹就是个操心的命，不能不说，沈默亭运气实在不错，遇上肯处处替他周全的魏小乔。”热搜 “确定是夸我吗？”魏小乔自嘲地道：“我也搞不明白，沈默亭傲娇又矫情，我怎么就看上他了呢，自打认识这一位，感觉遇上的麻烦比以前多了几倍，一想到以后……实在有点头疼！” “后悔了？”魏小君问。 魏小乔立刻摇头：“说不上后悔，我就当自己运气不好，反正不高兴了，就找沈默亭出气！” 魏小君被逗得直乐，这时瞧向前方，道：“他们进了锦城大学教工小区。” 魏小乔正看着魏小君，听到她这么说，立刻伸头往前面望去。 那辆蓝色的出租车果然正往小区里头开，魏小君紧跟其后，直到和前面的车一起，拐进了一个别墅区。 “这里是专门配给教授的小区，当时还是建筑系统一设计的。”魏小君在锦城大学读过四年书，自然熟悉这里。 魏小乔想起了，上回跟沈默亭迷路，就在这附近停过。 一幢小楼外，魏小君将车停下，两个人瞧着莫太太敲开了人家的门，然后走进去。 “谁住这儿呢？”魏小君问。 魏小乔琢磨着道：“不会是严芷晴吧，傍晚她还来了瓷器街，说不定就是严芷晴怂恿莫太太离家出走。” 小楼里看着灯火通明，魏小乔瞧了片刻之后，视线留意到，小楼外停着一辆小型集装箱货车，路灯下，隐约可以看到车身上“速丰港运”的LOGO。 “速丰港运……”魏小乔不由自主念了起来，这段时间，“速丰港运”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高，而且生活小区里停集装箱车，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魏小乔想下车瞧瞧，却被魏小君抓住挺胸：“太晚了，别到外头去了，莫太太都进了屋，应该没事，我们回去吧！” “我看看就来！”魏小乔朝魏小君一笑，到底推门到了外面，绕着那辆货车转了半圈，又注意到，一辆白色敞篷停在里面，只是刚才被货车挡住了。 这下就能肯定了，此地确实是严芷晴地盘。 站了一会之后，魏小乔又回到车上，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老抓不到头绪，魏小乔靠在座位上，打算静心捋一捋。 速丰港运……白色敞篷……严芷晴…… 速丰港运……邹怀山……M国个展…… 然后，邹怀山……林无双…… 蓦地，魏小乔想起来，那晚就在这附近，一辆集装箱车和白色敞篷一前一后从她眼前开过去，应该就是进了这里。 “还要等吗？”魏小君问道。 魏小乔长出了一口气，决定回家以后，再好好想一想。 放在口袋的手机这时突然响了，魏小乔伸手接起，“喂”了一声。 “魏小君是你姐吗？”郑组长很突兀地问了句。 魏小乔不解，看了一眼魏小君，回道：“是啊！” “她的车为什么停在林无双公司的门口？”郑组长又问。 魏小乔不免一愣，左右看了看，道：“我跟我姐正在锦城大学一个小区里，这儿没什么公司啊？” 郑组长在那头笑了：“原来你也在，林无双的公司就在你们旁边那幢小楼里，我们已经监控好几天，这样，你们现在立刻把车开走！” 魏小乔不敢耽误，立刻对旁边的魏小君道：“快开车吧！” “怎么啦？”魏小君不解，低头发动起汽车，然而问题来了，这车半天打不着火。 “怎么了？”魏小乔紧张起来，琢磨着车老是这么响着，可别让小楼里的人听到了。 郑组长又问：“你们车出问题了，怎么老不动？” “对不起啊，这时候车坏了！”魏小乔懊恼死了，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 郑组长：“……” 魏小君转身下车，打开引擎盖看看，又重新盖上，一脸的束手无策，魏小乔紧盯着小楼那边，到底后悔追过来，这回真给郑组长他们添乱了。 回到车里，魏小君正要试着再打了一次火，却被魏小乔一把按住。 “这车买了没几天，就老出毛病，都被气死了！”魏小君泄气地道。 正说着话，小楼那边突然有了动静，魏小乔看到，那辆货车驾驶室的灯亮了一下，随即又熄灭，然后有人似乎准备上车。 魏小乔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心里嘀咕着，还真打草惊蛇了？ 第二百一十章 蛇蝎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就在魏小乔紧张地瞧向外面时，前后左右突然开过来好几辆车，甚至不远处响起了警笛“呜哇呜哇”的叫声。 魏小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魏小乔的手：“怎么了？” “那个……是警察！”魏小乔眼睛眨了好半天，心里嘀咕，警方这是要提前行动啊！ “坐在车上别动，”郑组长的声音传了过来：“抓捕行动开始了！” 魏小乔这才反应过来，电话到现在没挂掉，不过郑组长说完之后，手机里便传来了忙音。 “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都不许动，双手放到头顶，全部蹲下。”有高音喇叭重复地发出警告。 魏小乔就算平常有点傻大胆，这时候也不敢动了，伸手勾住魏小君的脖子，弯下腰，把她护在自己身下，还安慰道：“没事，等警察忙完了，咱们再叫4S店的人来拖车。” “怎么遇到这种事！”魏小君多少有些抱怨。 魏小乔笑了笑，这就是她多管闲事的下场，还连累到了自己姐姐。 外面动静看上去并不大，魏小乔也没听到什么激烈的反抗，没一会，她们的车窗，被外头的人敲了敲。 魏小乔猛一抬头，隔着窗，看到了站在车边的郑组长。 “还真是你们的车！”郑组长一脸好笑地看到魏小乔从打开的车窗后伸出的脸。 “我出去一下！”对魏小君说了一声，魏小乔推门站到了外面。 车外，魏小乔多少有些局促，讪讪地瞧着郑组长：“原来您也过来了！” “今天就计划好要行动，刚才有车进入我们监控区，开始都还以为是他们的同伙，一查车牌号，在魏小君名下，再查下去，居然是你姐。”郑组长笑了起来，朝着从车里出来的魏小君点了点头。 看着郑组长轻松的表情，魏小乔松了口气，看来警察这回是速战速绝了。 刚刚拉上的警戒线里，有大灯照过去，简直亮如白昼，可以瞧见，警察们个个荷枪实弹，地上蹲了不少嫌犯，这场面还挺震憾。 魏小乔往那头扫了几圈，没看到一个眼熟的，不免问道：“没有林无双和严芷晴哎！” “两个人在高铁站被抓获，她们打算用伪造的身份证上车，看来是听到风声，”郑组长说着，拿手指了指货车那边：“要不要打赌，那批文物就在车里。” 魏小乔一脸惊讶：“确定啊？” “回头让你亲自上去瞧一眼，那帮人诡得很，打着一个叫邹怀山的人，要在M国举办瓷器作品展的幌子，暗地把文物藏在那批瓷器里面，准备从西港出去，只是这段时间海关查得紧，他们才一直没敢动，”郑组长笑了一声：“然后，严芷晴应该从莫太太那边听到了什么，和我们预估得差不多。” 魏小乔一脸惊讶：“原来您是故意把消息递给莫太太的？” 郑组长笑起来：“沈总告诉过我们，莫太太跟严芷晴关系匪浅，所以我们想试试引蛇出动。” 魏小乔摸了摸额头，这下豁然开朗了。 “到底怎么查出来的？”魏小乔好奇地问，眼睛还瞧着警戒线那头，嫌犯已经在戴械具，押送犯人的警车也停在了近处。 “那个张凤娥不知道底细，她老公却一清二楚，之前林维忠在国内组织盗卖文物，那个尹荣根就是他手下得力助手，为了这批还压在手里的文物，林维忠不惜把女儿都派过来，尹荣根也在旁协助，”郑组长说道这里，对魏小乔道：“这就说定了，一会你跟我们走，确认一下是否有文物在车里，比较急一点，你辛苦了！” “没问题，”魏小乔说到这儿，回头瞧了瞧车那边的魏小君，冲着郑组长一乐：“还得请郑组长帮忙，我姐这车坏了，要不先顺道送一送她？” 郑组长很够意思，不仅答应把人送到家，又立刻找了个懂点行的警察过来，要替魏小君先检查一下车子。 半个小时后，嫌犯被全数带走，警方又将那辆集装箱货车也开出了现场，只是警察都要收工了，魏小君那车还是趴着窝。 这边魏小乔正带着魏小君，要一块上郑组长的车，脑子忽然一闪，叫了出来：“不对啊，还有莫太太呢！” 郑组长已经坐进车里，听到魏小乔这么说，便又下来，一脸诧异地问：“莫太太？” “沈默亭的姨妈刚才过来了，我们看着她进了小楼里！”魏小乔说着，忙朝着小楼那边走。 “都查过，里面没人了！”一名站在门口的警察拦住了走到跟前的魏小乔。520 “不会的，我亲眼看到人进去了！”魏小乔急着道：“就在刚才，真没骗你们！” 郑组长走过来，说了一句：“那就打开门，再搜一遍！” 既然郑组长发话，门很快被打开，有人走了进去，魏小乔刚要跟上，却被郑组长一把拉住：“你没穿防弹衣，别进去！” 焦急地等了片刻，魏小乔跺了跺脚，一个大活人进到里头，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等了片刻，似乎没什么动静。 “会不会看错了，之前我们进去搜过，都已经空了。”一名警察在旁边嘀咕道。 话音没落，小楼里面冷不丁传出一声枪响。 外面的人都有些惊住，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的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嫌犯手里有枪！”屋里传来吼声。 就在魏小乔愣神的时候，有人从后面用胳膊锁住了她的脖子，一个还带着灼热的枪口，顶住了魏小乔的太阳穴。 “都让开，枪子不认人的！”一个刺耳的声音，在魏小乔耳边吼道：“给我准备车！” 懵了几秒之后，魏小乔牙齿开始打战，她这就成了人质了？！ “把人放开，有什么话好说，”郑组长喝道：“你不是要车吗，我们给你安排！” “都躲开！”那人吼着，枪开始朝着众人乱指。 魏小乔被带着在原地转来转去，整个脑子都乱了，只听得到魏小君惊恐的一声大喊：“小乔！” 四周有警察慢慢围了上来，魏小乔被那个挟持她的人带着不停往后退，直到靠在了那辆白色敞篷的边上。 “救命！”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小楼里跑了出来，扯着嗓子叫：“坏人要杀人了！” 魏小乔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望过去，是莫太太出来了。 “这样，我来当人质，你把她放了！”郑组长又往前走了几步。 魏小乔目光所及，发现魏小君跟在了郑组长后面，猛地一激灵，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姐，走开！” 有警察过去要拉魏小君，魏小君哪肯离开，一直在叫：“小乔，小乔……” “都往后退，我真会开枪！”绑匪的枪在魏小乔头上，用力的摁了摁。 真疼啊！ 魏小乔咬了咬唇，再次后悔，自己真是跑过来找死的！ “怎么又绑一个！”那边传来莫太太激动的大叫：“刚才我进去，他们就打我，还把我扔到阁楼上，严芷晴骗了我，没见过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 “全给我往后退！”绑匪举着枪，扣着魏小乔脖子的胳膊越压越紧。 “这个人是主谋，刚才警察进来搜查，他听到动静不动，就躲到上头了！”莫太太几乎是亢奋了。 有警察过来，将莫太太搀扶到魏小君那边，应该是要把两人一起带走。 魏小乔烦躁地闭了闭眼，都这种时候了，莫太太怎么还在聒噪。 “怦！” 绑匪开了一枪。 巨大的后座力，让魏小乔猛地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有人应声倒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活着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锦城医院外科手术室，一部担架车被众人飞速推了进去，手术室的自动门随之“轰”的一声关上。 魏小乔在最后时刻被拦到外面，怔怔地在门前站着，整个人像是冻在了那儿。 有护士走过来，拉起她血淋淋的右手，惊叫道：“小姐，你的手受伤了，赶紧让医生帮你处理一下！” 魏小乔猛地一抖，看看护士，又慢慢抬起她那两只瞧着的确有些惊悚的手。 其实何止是手，魏小乔胸前衣服上也是一滩血，都是刚才在救护车里，她紧抱着魏小君时……留下的。 绑匪那一枪，谁会想得到，正好打中魏小君，魏小乔看着她倒下，而后听到魏小乔身后，莫太太疯了一般的大叫。 大概绑匪也没想到，自己那一枪居然打了出去，以至于愣了几秒，而借着这几秒，郑组长飞扑过来，按倒绑匪，也救下了魏小乔。 好一会后，魏小乔看着护士，喃喃地解释：“是我姐的血……流了好多哦。” 于是，魏小乔的心被自己的话刺了一刀，痛得眼泪喷薄而出。 手术室外，魏小乔就这么无声地哭起来，无论护士还是郑组长派来的女警如何劝解，就是停不下来，到最后，魏小乔无力地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挡心底不断升腾的恐惧……那种将要失去亲人的恐惧。 有人从外面冲进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大声地吼道：“小君呢，魏小君！” “先生，里面在手术，请安静一点！”立马有保安走过来提醒。 “我要找人！”那人往旁边闪了闪，还在叫：“小君你出来，别吓我，魏小乔胡说八道，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中枪！” 魏小乔到底抬起头，借着女警伸过来的胳膊站了起来，几乎哀求地对那人道：“马恒，别叫了！” 显然这才注意到魏小乔，马恒抬脚过来，瞧了魏小乔片刻，目光落到她那血迹明显的身上，还有两只手上。 “看来真搞错了，受伤的就是你嘛，没事吧？”马恒咧着嘴，像是想笑：“我就说嘛，谁信小君会受伤，对了，你姐呢，替你找医生去了？” “我姐……”魏小乔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看向已经亮起灯的手术室：“在里面！” “魏小乔，不带这么开玩笑的！”马恒脸上刚浮起的笑容，蓦地僵住。 “一个小时前发生绑匪劫持人质事件，伤者颈部中枪，正在里面急救。”女警在旁边解释道。 马恒盯着女警，开始一个劲地摇头：“怎么可能，你说是小乔遇到绑匪，我说不定还能信，我家小君多乖啊，她……” 话说到一半，马恒表情便垮了，猛地冲到手术室门口，大力地拍起来：“小君，你给我出来，开什么玩笑，房子都买好了，咱们还得复婚，你跑里头做什么！” “先生，你不能这样！”刚才那名保安又过来，拉住马恒手腕，半劝告半训斥地道：“里面正在手术，你知道人命关天吧！” 马恒甩开人家，站到魏小乔跟前，气哼哼地道：“姐妹俩合起伙玩我的，是吧？你姐老说要去法国，就为了逼我主动提结婚的事，我都没搭理，她这是出杀招了？” “够了，”魏小乔大吼一声，伸出自己的双手：“你看看，这是我姐的血……她刚才血乎乎地躺在我怀里，你别闹了，给她留一条活路好吗？” 马恒的动静，此刻戛然而止。 手术室的自动门从里面打开，听到声音的魏小乔猛地转过头，一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小乔两只手立刻握成了拳头，甚至觉得全身血液都已凝固，此刻只要对方一句话，就可能判了魏小君的死刑。美食 医生摘掉口罩，翻了翻刚带出来的文件夹，低头问：“谁是家属？” “我是她老公，”马恒立刻冲到医生跟前：“是不是我老婆没事了，赶紧把她推出来！” “签一下《病危通知书》，伤者目前情况不是很好，在里面已经两度休克，血压一直在降，我们会尽力挽救伤者生命，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大概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随口说着，便将文件夹递到马恒面前。 “你说什么？”马恒猛地一扬手，医生手里的文件夹应声落地。 “请克制自己的情绪。”医生算是好脾气，弯腰从地上将文件夹捡回来，又催了一句：“尽快签字，病人还等着救命！” 谁能想到，马恒突然薅住医生的领口，拿手指着他，恶狠狠地道：“再说一遍，什么叫心理准备？老子就不要心理准备！” 此刻马恒的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大吼道：“魏小君不会死，都给我闭嘴，什么《病危通知书》，老子不签！” 远近过来几名保安，一拥而上，很快将两人拆开，马恒被拽到旁边，开始还挣扎两下，没一会便坐到地上，一个大男人……居然“呜呜”哭了起来。 “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不签字，后面的手术就做不下去。”那位医生倒也不计较，整了整衣服，朝着马恒又劝道。 “我签吧！”魏小乔走过去，接了《病危通知书》，根本不敢去看上面的文字，直接在落款的地方，“唰唰”写下自己名字。 医生指了指《通知书》上一处：“这边勾一下，‘关键时刻是否接受创伤性急救’，这种急救会有一定痛苦。” “不要，不要她疼！”魏小乔手抖半天，在上面划了个叉，眼泪也滴到《通知书》上，最后泪眼模糊地看向医生，哭着道：“拜托医生了，我姐还年轻，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小君，给我好好活着，你只要出来，就算瘫了、傻了，我都养你，快出来呀！”马恒坐在地上喊了一句，便嚎啕大哭起来。 医生看看两人，回了手术室。 此后便是一晚加半个白天的手术，这中间，魏小乔和马恒各签了一回《病危通知书》，就在两人快要绝望的时候，全身插满管子的魏小君被推出病房。 魏小君颈部被取出7块子弹碎片，按医生的说法，还有4块小的无法取出，只能留在身体里，但不会造成生命危险，而真正危及到她的，是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后面72小时，就看病人能不能熬过去了。 一出手术室，魏小君就被送进加护病房。 此时已经到中午，加护病房外的一条长椅上，魏小乔缩在那里，睡得很熟，连护士从她旁边来回走了好几趟，魏小乔都没察觉。 马恒拿着手机从外面回来，瞧见魏小君那间病房的门被打开，有护士正要从里面出来，忙跑上前，想探头看看人，却被护士挡了出去。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过了观察期，病人才算脱离危险，你们再耐心等等。”护士劝了一句。 “知道了，多谢，你们都辛苦了！”马恒终于缓过来劲，这时候还知道对着人家说两句好话。 等护士走开，马恒脸上笑容一卸，叹了口气，将头抵在病房的监视窗上，定定地看着里面的人。 魏小乔这时候已经醒了，坐在长椅上愣了好一会，随后起身走进旁边洗手间。 在水池边洗了一把脸，魏小乔抬头看看镜中的自己，随后举起双手。 手上那些血迹，昨晚已经被洗掉，沾了血的外套，也扔到了旁边，可魏小乔鼻腔里，依旧能闻到血腥的味道，那股味道已经转化成痛苦的记忆，刻在了魏小乔心里。 现在魏小乔再回想，在手术室外等候的那十几小时，简直是炼狱一般的折磨，可对于魏小君而言，却是一趟鬼门关。 第二百一十二章 观察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出了洗手间，魏小乔站到了马恒旁边。 眼睛还在瞧着病房里头，马恒开了口：“二叔一会陪着咱妈过来，那边还瞒着爸，怕老爷子着急，爸以为我带你们姐妹俩出去玩儿了，然后默亭一早就到了锦城，刚陪他姨妈去警局做完笔录，正在过来的路上，他说你关机，总打不通。” “没电了。”魏小乔声音干涩地说了三个字。 马恒转过头，这时候反而安慰起魏小乔：“你姐能从手术室出来，我就信她没事，不就72小时，一晃眼就过去了！” “马恒……”魏小乔又张了张嘴。 “什么？”马恒看向魏小乔。 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魏小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昨晚不该拉上我姐，我害到了她。” 说到这里，魏小乔忍不住自嘲：“这样看，我真是个害人精，对吧！” “胡说什么，我没怪你！”马恒一伸手，在魏小乔头上拍了拍：“昨天被吓到了吧，听那位郑组长说了，你当时被绑匪拿枪指着头，都以为你最危险，谁也没想到，绑匪子弹会走火，打到了小君。” 魏小乔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早上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郑组长过来了一趟，告诉魏小乔，博物馆派专家去了警局，已经确认，失踪的被盗文物就在那辆集装箱货车上，然后林无双对罪行供认不讳，严芷晴倒是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不过并不影响她们进入刑事拘留程序，与此同时，这边已经向S国提出照会，要求尽快引渡主犯林维忠， 如果没有出魏小君的事，魏小乔肯定要为破案欢呼雀跃，可此时的魏小乔，除了魏小君的生死，发现任何事都没有了意义。 有人走到他们身后，魏小乔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人影，便掉过头，面前是一脸风尘仆仆，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的沈默亭。 “还好吗？”凝神注视了魏小乔好一会后，沈默亭才问道。 魏小乔点了点头，又将全副的注意力，放在了加护病房里的魏小君身上。 “莫太太那边的事结束了？”马恒在一旁问。 “姨妈急着要走，刚才我让牛家保送她去机场了，”沈默亭也瞧向病房里：“小君还好吗？” “我家小君外柔内刚，不就一个观察期吗，一定挺得过去！”马恒笑着道，不知道是给里面的魏小君打气，还是在给自己鼓劲。 “说得没错，”沈默亭伸出手，揉了揉魏小乔肩膀：“你姐一定会好的！” 魏小乔没有说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姨妈的事……郑组长告诉我，如果不是你发现她还在里面没出来，之后姨妈很可能有生命危险，”沈默亭说道：“谢谢你，小乔！” “可以了，我现在后悔死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魏小乔突然间有些激动，转头冲着沈默亭道：“这下把我姐给害了，她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姐太倒霉了，遇上我这么个妹妹，非把她往死路上推！” “你姐没那么小气！”马恒赶紧劝魏小乔：“别想那么多，都是意外。” “不要把所有责任压在自己身上。”沈默亭叹道，大掌伸过来，在魏小乔脸上抹了一把。 魏小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哭了。 “小君啊，你怎么躺里头去了，昨天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魏母哭着走过来，一把扒拉开魏小乔，站到窗外，泪如雨下。 马恒忙扶住魏母，劝道：“妈，最大的难关都过了，医生说，出了观察期就没事了！” 魏母带着哭腔道：“我女儿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事，怪我没把她生在好时辰，处处落不着好，婚姻不顺就算了，这回命也差点丢掉，我都不敢跟老爷子说，要是把他急到哪儿，我们家可就完了！”113 “妈，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小君，回头等她出院，我们马上结婚，不管她后头什么状况，这事儿板上钉钉了。”马恒一脸郑重地道。 魏德平跟了过来，往病房里头看看，不免嘀咕道：“怎么就遇上这一遭，我们小君从小不惹事的。” 魏母猛地掉头，看看魏小乔，又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问道：“不是说，你当时跟你姐在一块吗，她为什么受伤，马恒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你跟我讲！” 魏小乔咬了咬唇，正犹豫着要开口，沈默亭接过了话：“昨晚警方抓捕登封窑大案嫌犯，我姨妈不了解情况，跑去那些人窝点，小乔姐妹俩追过去，想拦住我姨妈，然后，现场有嫌犯开枪，误伤到了小君。” 魏母脸立刻一变，死盯着魏小乔：“莫太太……她跟我们家有仇啊？！” “妈，是我要去追莫太太，然后姐……被我抓了差。”魏小乔低下头，声音哽咽地道：“我做错了，不该把这事扯到我姐，您打我一顿吧！” 魏母猛地抬起手，看来真要揍魏小乔了。 沈默亭见状，忙拉住魏小乔的胳膊，想把她往自己身后带。 魏小乔没有动，她这时需要挨一巴掌，否则这个关……她过不了。 “啪”的一声，魏母到底出了手，并没打在魏小乔脸上，而是在她手臂重重拍了一下，那是魏小乔小时候淘气，魏母教训她的手法。 随后，魏母背过身，瞧着病房里头一动不动躺着的人，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马恒过来，轻轻推了魏小乔一把，对她递了个眼色。 魏小乔明白马恒的意思，迟疑片刻，到底上前，从后面将魏母抱住。 “伯母，对不起，我代我姨妈向您和您全家道歉。”沈默亭走过来，低着头道。 “沈总，我们受不住，”魏母抽抽鼻子，甩开了抱着她的魏小乔，根本不屑看沈默亭，只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我小女儿蠢得很，害到我大女儿，自家的事，我犯不着跟外人计较，也不需要外人道什么歉，就想求个清静！” 沈默亭抬头望向魏母，半天没说话，倒是魏德平悄悄冲他双手合十，自然是让沈默亭不要介意。 顿了片刻，沈默亭又说了一句：“伯母，事情的确是因我姨妈而起，无论如何，我必须道这个歉……对不起，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沈默亭到底转身离开。 魏小乔战战兢兢在医院守了三天，直到医生宣布，病人情况终于稳定，暂时脱离生命危险，所有人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数日之后，魏小乔住的单人病房里，魏小乔正在用料理机给她打果汁。 魏小君靠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瞧着电视里播放的实时新闻。 “医生说了，再过两天，就能带你到外面走走，不过离出院还早，得等你这边拆线。”魏小乔说着，将打好的果汁滤出来，倒进杯子，又细心地插上吸管，递到了魏小君面前。 这段时间，魏小君除了吊水，只能吃些流质，魏小乔故意跟魏小君打趣，住个医院顺便还减减肥，一举两得。 魏小君接过果汁，指了指电视那边。 毕竟是颈部受伤，多少影响到魏小君的说话功能，不过这几天都是魏小乔在照顾着，到底同胞姐妹，有时候不需要开口，就知道彼此想法。 魏小乔转头朝电视瞥了一眼，便笑了出来。 登封窑重大文物盗卖及走私案成功告破，是这段时间锦城的大新闻，今天更是举行了表彰庆功会，而此时昂首挺胸地代表御品轩上台领奖的，正是一脸春风得意的魏德平。 魏小君似乎也想笑，嘴角刚一翘，便下意识捂住了伤口。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成就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好了，医生提醒过，你还在恢复期，凡事得小心，等咱们好了，回家对着二叔笑个够！”魏小乔劝道。 魏母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给魏小乔带来的晚餐，也没搭理迎上去的魏小乔，直接将饭菜放到电视柜上，然后走到床边，问魏小君道：“今天好点没有？” 魏小君微微眨了眨眼睛。 打量魏小君片刻，魏母伸出手，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你做手术那晚，他们都瞒着我和你爸，可我有心灵感应，一晚上没睡好，只觉得心惊肉跳，女儿啊，以后可不能再出事，真要了妈半条命！” 魏小乔替魏小君回应魏母道：“姐说她没事，一天比一天好！” “我不想跟你说话！”魏母直接冲着魏小乔喝了一声。 魏小乔立刻闭嘴，识相地走到另一边。 已经好几天了，魏母不跟魏小乔讲一句话，自然还在生她的气。 魏小君瞧瞧魏小乔，转头又看向魏母。 “你不用帮魏小乔，她什么德行，自己明白！”魏母说着，坐到了魏小君床边，继续对她嘘寒问暖，却对另一个女儿视若无睹。 魏小乔不敢惹魏母，拿过她带来的晚餐，走到屋外走廊上，低头吃了起来。 虽然魏母生魏小乔的气，不过这几天送的饭菜，倒是全按她的口味，只是魏小乔扎在医院陪床，又忙、又累兼心情不好，此时吃上几口，便没了胃口，可又怕魏母想多，以为她成心置气，只得硬着头皮，把饭往嘴里塞。 马恒从电梯那边过来，本来要进病房，无意间瞧见魏小乔，便走到她旁边坐下。 “来了？”魏小乔抬头招呼一声。 “打今晚起，换我来照顾，你跟咱妈一块回家。”马恒朝着魏小乔笑道。 “不用！”魏小乔摇摇头，继续塞着饭菜。 “我送妈从御品轩过来，走之前，咱爸让我给你带话，你已经够尽心，你姐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博物馆那头，你答应给人干的活，已经耽误好几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赶紧回去上班，于馆长虽然没催，肯定也着急。”马恒说着，显然瞧出魏小乔吃得痛苦，拍拍她肩膀：“吃不下也别硬撑啊，陪妈回去，路上好好跟她解释！” “算了，晚上你不方便！”魏小乔再次婉拒。 “她是我前妻，过几天出院，又是我老婆了，有什么不方便？”马恒嗤笑。 “真……要跟我姐复婚了？”魏小乔终于不再难为自己，放下了筷子。 马恒表情认真地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本来这半年，我不过想磨一磨她，被辜负那么久，总得让我出一口气吧，如今看在她这么倒霉的份上，前头的事都翻篇了，以后我带着她好好过日子。” 魏小乔笑了一声,可想了想，却又问道：“孩子……怎么办？” “我差点连老婆都丢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孩子，”马恒站起身：“回头我会跟你姐商量，她真想当妈，就领养一个，要不干脆丁克，谁说没孩子，日子就不能过了！” 那边马恒进了病房，魏小乔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直到魏母从里头出来。 “吃完了？”魏母到了魏小乔跟前，问了句。 魏小乔摇了摇头。 “连我的饭菜都嫌了？”魏母果然不太高兴。 魏小乔再次摇头。 魏母斜了魏小乔一眼，便朝着走廊那头的电梯走去，不敢迟疑，魏小乔赶紧追上去。 母女俩一块打车回了瓷器街，本以为魏母会丢下她，自己先走，没想到，牌坊下，魏母停下脚步，直勾勾瞧着魏小乔。 知道魏母有话要说，魏小乔不敢耽搁，忙走到她跟前。 “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盯了魏小乔许久，魏母开了口。 魏小乔不敢说话，又摇了摇头。图播天下 “你跟你爸倒是挺像，对人善得很，瞧着别人不容易的，都想帮一把，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厉害，有没有想过，你帮的那些人可未必心领，说不定还在背后笑你们傻？”魏母教训道。 “二叔已经改了，没了李月兰，他还挺正常。”魏小乔立刻回道。 “我说的不是他，”魏母哼了一声：“我就问你吧，那个莫太太是你救的？” 魏小乔抬抬头，不解地看着魏母。 “就因为她，我一个女儿被绑匪拿枪指着头，另一个，这会儿还在医院住着，那个莫太太有什么表示？你姐在加护病房的时候，人家就拍拍屁股回国了，哪管咱们死活，这样的人家，还好意思自称豪门大户，他们能教出什么好孩子？”魏母越说越生气。 “沈默亭……去看过我姐，这几天都去。”魏小乔小声辩解道。 “好，就说沈默亭，你和他在一块，我就问你，得了什么好？”魏母停了片刻，道：“婚姻是要互相成就，我怎么瞧着，一直到现在，只有你在成就他，天天给人家做牛做马，我生个女儿，就为了让人使唤的？” “我们挺好……”魏小乔刚要张口，看见魏母瞪过来，赶紧闭上嘴。 “你们……不合适，”魏母说到这里，冲着魏小乔道：“妈说这话，你可以不听，你真要跟他在一块，谁都拦不住，可别怪我把话搁前头，沈默亭他家那些长辈调性太差，真嫁过去，你日子痛快不了！” 丢下这一句，魏母便朝着里头走去。 魏小乔愣了片刻，赶紧跟上。 “我原本还指望以后跟你过，现在也没这打算了，我已经不敢想，以后你还有什么心思接下御品轩，魏小乔，爸妈这么多年的心血，就此白废了！”魏母说着，加快了脚步。 在后头磨蹭了好久，魏小乔心里从没这么为难过，甚至有些沮丧，她和沈默亭的未来，在魏母的眼中，原来如此灰暗。 御品轩外，魏小乔来回踱着，不时朝望远斋瞧上一眼。 “小乔，这可几天没回了，小君恢复得还好？”有街坊正好经过，跟魏小乔打听道。 魏小乔冲人家笑笑：“多谢，我姐好多了！” “那就成，魏家俩姑娘可是你爸妈掌上明珠，伤着谁，他们都心疼！”对方笑道，便走了过去。 这边魏小乔转身要上台阶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便瞧见，有人正靠在门上，朝她望过来。 魏小乔立刻抬脚过去，到了沈默亭跟前，惊喜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马恒刚才到我这儿坐了坐，他说晚上接你的班。”沈默亭笑道，伸出手，在魏小乔脸颊上温柔寻抚了抚。 “别啦！”魏小乔拍了一下沈默亭，小心地转头看看，到底担心被魏母瞧见。 沈默亭索性牵住魏小乔的手，问道：“累吗，怎么都瘦了！” “还好，我自己亲姐姐，有什么累的，”魏小乔说着，不由自主地往沈默亭跟前走进一步，故意眨了眨眼，问：“你不会一直在门后头偷瞧，等着我回来吧？” “我没这么无聊，”沈默亭一笑：“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心有灵犀？” “越来越会说话了！”魏小乔夸了一句。 沈默亭注视着魏小乔，不知道为何，握紧了她的手。 “那个……”魏小乔想找个话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马恒说，这几天你妈都不理你？”沈默亭又开了口。 魏小乔忙摇头：“没事啦，已经好了，我亲妈哎，怎么会跟我记仇！” “我一直在想，”沈默亭低下头，用脚尖在青石板的台阶上来回摩着，道：“这事怪我，不该把你拖进我家那些事里。” “是我自己多管闲事，你别放心上！”魏小乔立刻道。 沈默亭忽然看向魏小乔，好一会后，问道：“小乔，要不要……跟我结婚？”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开导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大概是好几天没见，一早魏小乔走进秘色瓷修复室，里头的姑娘、小伙子们惊讶片刻之后，便开始大呼小叫，严颖更是飞过来，挽住魏小乔的胳膊不放，倒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干嘛呀？”魏小乔哭笑不得。 “都知道老师家里出了事，我们正发愁，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老师突然现身了！”严颖开心地道，又拉着魏小乔走到工作台边：“这是我们按照老师教的方法清洗出来的瓷片，大家可小心呢！” 魏小乔拾起一块瓷片，对着光认真地看了半天，随后瞧瞧正屏住呼吸看过来的众人，道：“看得出你们用心了，如果真想学这个行当，我考虑以后有机会，抽一点时间给大家做系统讲解。” 话音刚落，修复室里响起一片欢呼。 正当魏小乔换上围裙，准备要开始工作，修复室的内线电话响起，有人过去接听，转头对魏小乔道：“小魏老师，于馆长有请！” 魏小乔答应一声，又给大家安排好今天任务，便脱了围裙，走出修复室。 到了外头走廊上，魏小乔突然想到，该给魏小君打电话了。 昨晚沈默亭冷不丁地跟她求了婚，搞得魏小乔回家之后直接失眠，早上出门，她就在想，得把好消息头一个告诉自己姐姐。 这都过了九点，魏子君也应该醒了，魏小乔干脆走进楼梯那儿，把电话打了出去。 那边很快接通，魏小乔似乎听到魏小君“嗯”了一声。 “姐，沈默亭昨晚问我要不要结婚，我给吓了一跳，”魏小乔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他就喜欢让人出其不意，以前沈默亭可矫情了，说什么35岁之前不考虑结婚，这一下，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提到求婚的事，魏小乔就控制不住兴奋，知道魏小君这会儿说不了话，便顾自滔滔不绝：“本来我真没想答应，然后他就说，只求这一次婚，让我看着办，我想想吧，反正就是他了，何必再折腾，然后沈默亭说今天就回国，去开单身纸，不过我现在又有点担心，万一妈不答应怎么办……” 话讲到这里，魏小乔叹了口气：“我知道妈不喜欢他，其实一开头我也不喜欢沈默亭，结果忽然就认定了他，跟鬼迷心窍一样，他对我……也不错啦，陪你在医院那几天，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是我出了事，沈默亭会不会像马恒一样伤心欲绝，应该差不多吧，除了他不会学马恒，大庭广众之下哭天抢地。” 电话那边，有鼻息声传了过来。 魏小乔又笑道：“反正……就是这个人了，姐，知道你一定会祝福我，就像我祝福你和马恒一样，大家彼此啦，记得回头帮沈默亭在妈面前说两句好话呀，我先挂电话，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下班去陪你！” 魏小乔说着，摁下了挂机键，再看手机上出现了新信息，是沈默亭刚发来的一张机场照片，后面又加了一个“爱心。” 知道这家伙急吼吼地要回S国了，魏小乔笑得甜蜜，随后又嘟囔一句：“闷骚！” 馆长办公室，魏小乔敲过门，刚一探头，便瞧见于馆长正笑呵呵地望过来。 “都说你今天来上班了，没必要这么着急，小君恢复得还好？”于馆长招手，让魏小乔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先问候了一句。 “馆长，我爸让我谢谢您，前天还劳动您大驾，亲自去医院看望我姐，然后我爸说，您肯定急坏了，让我赶紧回来干活，当然，他那意思是怕人家觉得我偷懒，坏了他御品轩的名声！”魏小乔半开玩笑地道。 于馆长笑着摸摸自己头顶，倒是承认了：“果然是多年的老哥们，想我所想，这几天都停着，可不着急吗！” “对了，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魏小乔问。 “法国那边的各国馆藏珍品联展下月初开幕，要不要跟我一块过去？”于馆长笑呵呵地问道。 魏小乔眼睛不由睁大了：“还真有我的份儿？” “这话说的，”于馆长从手边拿过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推到魏小乔面前：“于叔叔还能骗你？这是人家给你发的，你要乐意跑这一趟，把护照拿过来，我让人统一办签证。” 打开邀请函，魏小乔挺认真地看起来，虽然她的法语基本上还给了培训班的老师，可凑合着还能看明白，尤其是自己的名字。 反复瞧了几遍，魏小乔又将邀请函放回于馆长面前，遗憾地道：“虽然很想过去见识一下，不过还是算了，这边秘色瓷修复已经耽误了几天，回头还有青瓷项目组的事儿，这会儿跑出国，时机不太对。” “一周而已，不会影响到你工作……”于馆长说到这里，却又嘿嘿笑道：“好吧，这边的确离不了我们小乔，那就等下回，有好机会，第一个排到你！” 魏小乔故意抱怨：“我早猜出来，您也就为了馋馋我的！” 于馆长一脸得意：“把邀请函收好，留下做个纪念，对了，上回阿方索先生给我发来邮件，还表达了对你的欣赏，说魏小姐的作品将艺术之美与深切的人文关怀相融合，给予欣赏者一种宁静而温和的情感体验，他惊叹，你是一位天才。” “夸得真好！”魏小乔捂着嘴笑起来。 这边正说着，门从外头被人敲响。书吧达 于馆长抬头，说了一句：“请进！” 没一会，有人开门进来，大概发现办公室里有别人，还稍稍犹豫一下。 等瞧清楚来人，魏小乔有些惊讶，不过看见人家先主动伸手，到底起身，和人家握了握。 “没想到啊，邹老师今天会过来！”于馆长客气地笑道，和邹怀山握过手，便招呼他坐下。 “提前撤展的赔偿金，我刚才交到财务，然后就想到您这儿来聊两句，不打扰你们吧？”邹怀山一如往常地笑容可掬，说着，还看了看魏小乔。 “邹老师太客气，他们不是通知过你，馆务会已经决定，放弃向你索赔了吗，你这人啊，就是太耿直了！”于馆长笑道。 “我邹怀山混到这份上，已经成了业内笑柄，也就只剩一点耿直，还请于馆长成全！”邹怀山这话，多少带了点自嘲。 魏小乔忍不住打量起邹怀山，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仔细看，已经少了之前的春风得意，就连眼神也黯淡下去。 “不要这么说，谁一辈子能顺风顺水，邹老师，咱们从哪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于馆长鼓励了一句。 邹怀山肩膀一耸，苦笑道：“到我这把岁数，爬不起来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被学校停职，后续处理还要等警方最终调查结果，人生至此，一败涂地。” 于馆长笑了笑，明显劝不下去了。 照顾人家面子，魏小乔起身打算先告辞，没想到邹怀山也站起来，跟于馆长说，他也要走了。 刚走到外头，魏小乔听见邹怀山在后面叫她：“小魏，有没有空，咱们聊一聊？” 魏小乔回过身，疑惑邹怀山是受了刺激，见谁都要聊聊。 一楼长廊上，邹怀山先是瞧了瞧左右，确定没有闲杂人等经过，这才开口道：“有些话，不好跟别人说，实在郁闷！” 魏小乔不明白邹怀山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索性静听下文。 “出事的那幢楼是我租给林无双的，那时候没多想，我挂了人家师父的名头，她说要找地方开公司，我就当帮个小忙，结果现在我那房子还被查封着,”邹怀山说到这儿，朝魏小乔问道：“听说当时受伤的……是你姐，现在怎么样？” “保住一条命。”魏小乔回道。 “那就好，”邹怀山连连点头，随后又道：“这段时间我去了好几趟警局，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林无双小小年纪不学好，搞什么走私，现在的小孩，比我们那会胆子大多了！” 魏小乔有点成心地问道：“林无双是邹老师高徒，你都不知道她在什么？” 邹怀山赶紧摆手：“这可不乱说，我要知道底细，哪敢把房子借给她用，早就报警了！” “邹老师，有一件事，我倒挺好奇，”既然邹怀山想聊，魏小乔也有兴趣打听：“我一直不明白，林无双在陶瓷设计大赛上作弊，被我揭出来后，开始她不但不承认，还气势汹汹，怎么后头突然没下文了？” “这事啊！”邹怀山挠了挠头，想了片刻，道：“现在讲出来也没什么，林无双其实是绣花枕头，什么青年雕塑家，都是包装出来的人设，听她身边的人说，林无双那些所谓的获奖作品，全是拿钱买的。” “原来如此！”魏小乔失笑，不用努力得来的成功，果然不长久。 “这一点是吴青山家族的传统，那个什么大收藏家吴青山搞证券起家，后来把艺术品当股票玩，林无双能学到什么好，对了，你不知道吧，林无双挺嫉妒小魏你，她处处争强好胜，唯独在锦城，她老觉得被你压一头。” “要命，跟我有什么关系！”魏小乔笑道，发觉邹怀山话绕得太远，于是把主题又扯回来：“林无双那个关于冒用他人作品行为的道歉，让人出乎意料。” “这么说吧，参赛的荷花瓷盘是我在一家不知名的小店发现的，当时尹荣根在场，他是这次案件的主谋之一，尹荣根正替林无双找东西拿去参赛，于是就把瓷盘买下，后头的事，我也没管，都是尹荣根在操作，至于林无双道歉，是她爸让她收手，我现在才知道，他们急着要把文物弄走，已经顾不上那些小事。”邹怀山回道。 魏小乔恍悟，觉得这下逻辑对上了，显然还是林维忠老谋深算，不想因小失大，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栽了。 “听说这次破案，你们御品轩帮了大忙，还得到表彰，”邹怀山眼神闪了闪，压低声音道：“后续进展怎么样啊，我这种外围人员，别不会也要被起诉吧？” 原来邹怀山找自己聊，就为打探消息，魏小乔看了看他，忍着笑道：“御品轩不过配合了一点警方工作，哪是什么帮大忙，至于后续进展，相信在适当的时候会有通报，我个人觉得吧，清者自清，只要邹老师问心无愧，用不着担心什么。” 邹怀山眼睛眨了半天，忽然笑起来：“小魏你这话通透，我什么都没做，怕什么呀！” 说完这一句，邹怀山朝着魏小乔扬了扬手：“今天不虚此行，小魏，今天聊得愉快，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啊！” 瞧着邹怀山这就走了，魏小乔站在原地，想着自己还把邹怀山给开导了，也是有意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气数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此后几天，魏小乔专心致志地修她的秘色瓷，然后就是等沈默亭回来。 沈默亭倒是天天报备行程，按他的说法，单身纸当时就拿到了，不过沈氏那边有点事，徐诗雨让他多留几天，虽然口中抱怨，可沈默亭到底没有回来。 魏母依旧对魏小乔冷眼相待，魏小乔无奈，也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尤其是想到，回头沈默亭那头的单身纸拿来，她还要找魏母要户口本，到时候一开口，准定招人嫌弃。 魏小乔这天下了班，还没到御品轩，就瞧见一个小身影从望远斋“哧溜”一下钻出来，熟门熟路地往对门御品轩跑过去。 “念念，你倒是准时准点，”魏德平正好背手站在门槛后头，弯腰逗了小家伙一句。 念念爬过门槛，仰头问道：“小宝爸爸，小宝哥哥呢？” “在写作业，要不你先跟小乔玩一时？”魏德平说着，笑着看向从外头进来的魏小乔。 显然这才发现魏小乔，念念立马“咦”了一声，上来卖乖地抱住魏小乔的腿。 魏小乔拿手摸摸念念小脑袋，打趣道：“打算晚饭在这儿吃了？” 小宝立刻点头：“吃鸡腿！” “当御品轩开饭店啊！”魏小乔笑着拉起小家伙的手，打算一块往里头走。 老吴正收拾柜台，瞧见魏小乔过来，弯腰从下面拿出一个快递，道：“这东西一直搁在这儿，也没拆过，是不是不要了？” “什么？”魏小乔不解地上前看了看，倒想起来，这快递好几天前就到的，后头都在忙，她把这事都给忘了。 “我要看看！”念念小手扒在柜台上，朝着魏小乔道。 “猜一猜，会不会是巧克力？”魏小乔找到剪刀，故意逗孩子。 念念眼睛立刻亮了，眼巴巴地瞧着魏小乔拆快递，魏德平从旁边拿过一张小凳，把小孩站上去，好让他看个清楚。 没一会，快递被打开，里面是一个印花铁盒，不过巴掌大小，也没多重，晃一晃，似乎盒子里还有东西。 在念念急切的注视下，盒盖被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有些泛黄的信封，等魏小乔拿开信封，发现下面有一条镶着椭圆吊坠的银链。 “给我！”念念嚷了一句，魏小乔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个银链已经被念念的小手抓了过去。 魏小乔也没在意，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 “谁没事送人这东西，瞧着是旧的！”魏德平拿手护着念念，顺便瞧瞧孩子正好奇地甩来甩去的的银链，最后抓住吊坠，笑道：“这坠子应该能打开，我瞧见过，一般人家会在里头放照片。” 魏母从后院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递给魏德平道：“辛苦你一趟了，把晚饭给马恒送过去。” 魏小乔此刻正盯着信封，上面一行明显出自于女性的娟秀字体——“致默亭”。 是给沈默亭的信？为什么会发到自己这边，而且明显是拆过的？ 魏小乔眉头皱了皱，犹豫一下，伸手要抽出里面的信，可抽到一半，她却又停住…… 私自看别人的信显然不太好，而且，魏小乔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魏德平接过魏母递来的袋子，放到柜台上，冲着她笑道：“大嫂，先等一时，我把这吊坠打开，瞧瞧里头什么东西。” “快开，快开啊！”念念伸长脖子，倒是挺着急，只是魏德平显然找不到其中机关，最后差点要上手掰了。 “你这做事的样子，”魏母有些看不过眼，一把将吊坠夺过去，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开关，“啪”地一下，便打开了。 “大嫂，这也太厉害了吧！”魏德平做惊艳状，趁机吹捧魏母。 魏母笑了一声，在将吊坠递给念念之前，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表情就变了…… “我要看！”念念朝着魏母伸出了手，急着嘟起了嘴。 将吊坠给了孩子，魏母看向魏小乔，神情有些复杂。 魏小乔此时正天人交战，想着到底要不要看这封信，感知到魏母投过来的目光，便抬起了头。 “是爸爸哎，还有一个好看的姐姐！”念念开心地叫起来。 “哟，还真是你爸？”魏德平抓住念念的手，瞧着吊坠上的照片道。 “你不想去看看？”魏母问魏小乔，语调稍带了讥讽。 魏小乔到底心动了，将手里的信放在柜台上，打算转到念念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她走路带起风，信封悠悠飘到了地上，里面的信也掉出来。 念念淘气，见魏小乔过来，居然“啪”的一下，把本来分开的两半阖上，所以魏小乔一眼看到的，是吊坠上雕着的爱神丘比特。 蓦地一下，她就清楚了，这快递是谁寄来的。 魏德平笑着从孩子手里拿过吊坠，打开了机关，魏小乔接过来，看到了里面其实非常小的一张照片。无忧中文网 一个神情有些无措的少年正看向镜头，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张女孩洋溢着青春和胶原蛋白的脸。 “是沈默亭哎！”魏小乔在愣了片刻之后，笑着道。 魏小乔很仔细地看着那个女孩，她是……严芷仪。 这张照片满满都是初恋味道，魏小乔知道，严芷晴想让她看的就是这个，不过想证明什么，沈默亭和严芷仪曾经相爱过？ “这个姐姐是谁？”念念抓住魏小乔的胳膊，仰头问道。 魏小乔看着孩子，并没有揭开谜底，而是道：“等念念长大，就会知道了。” 魏德平显然跟孩子一样好奇：“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沈总以前的女朋友？” 魏小乔笑了笑，把念念放到地上，拿出包里的皮卡丘钥匙扣，借机换回了那个银链，随手扔进自己包里。 “这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魏母突然问了句。 魏小乔一愣，这才注意到，魏母手里拿着一张纸，应该是那个信封里的。 “妈，这是人家的信啊！”魏小乔多少有些急了。 “它自己掉地上的，你妈就是小人，喜欢私看人家的信，怎么着？”魏母明显生气了，将信往柜台上一拍，转身回了后院。 “你妈生谁的气啊？”魏德平笑着打听，手开始往那张信伸过去。 魏小乔眼疾手快，先将信抢到自己手里，又在地上找到信封，随即去追魏母。 “魏小乔，给我进来！”魏母此刻站在西厢房门口，一脸不悦地叫了一声。 房间里，魏小乔靠在门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魏母。 “妈，我没说你私看人家的信。”魏小乔低声下气地道。 魏母盯着魏小乔，忽然问了句：“听说要结婚了？” 魏小乔一愣，不免有些心虚。 “早上你给小君打电话，也是我这个当妈的私接的。”魏母冷声道。 “那个……”魏小乔心里惊了一下，使劲在想，早上自己不会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吧？ “沈默亭回国拿单身纸，花样还真多！”魏母又嘲讽一句。 “是法律规定的，他属于外籍。”魏小乔低着头道。 魏母打量着魏小乔，道：“上回我就说过，管不了你了，到时候去领证，跟我说一声，我把户口本给你。” 魏小乔惊愕地看向魏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要跟自己亲妈斗智斗勇，结果，这么轻轻松松的，魏母就答应了？ 不知道为什么，魏母开口得越容易，魏小乔越觉得紧张。 似乎没什么要说了，魏母站起身，朝门这边走，魏小乔忙往旁边让了让。 “回头领过证，你把户口也迁了，既然你要嫁给那个人，以后跟咱们家就没关系了，我说过，御品轩也不指望你接手，回头让你姐跟马恒试一试，真要不成，那是御品轩气数已尽，就让它倒吧，大家都安心了！”魏母说着，已经拉开了门。 “妈，何必呢？”魏小乔听完这一段，脸不免有些苍白。 “你爸时候不多了，咱们也别闹，以后大家就当个亲戚走，该你的嫁妆，一分都不会少，”魏母回头看看魏小乔：“天长日久，情份淡了，你过得好与不好，我也用不着跟着折腾。” 魏小乔咬了咬唇，道：“妈，我哪里做错了，就因为姐的事，非得让我跟沈默亭一刀两断？” “你瞧瞧你手里那信，那个写信的……叫什么芷仪的，是他以前的女朋友？”魏母咬着牙道。 “不是，严芷仪是沈默亭的大嫂。”魏小乔摇了摇头。 “大嫂？”魏母仰头瞧了瞧屋顶，冷笑道：“你认识沈默亭多久啊，了解他又有多少？” “足够……了。”魏小乔到底不肯服输。 “那你告诉我，姓沈的到底是什么人家，沈默亭的妈自杀，他爸在外头有个儿子，他大哥被他爸手下的人害死，我以为这就够了，结果呢，沈默亭跟他大嫂还有一腿，对了，念念到底是谁的儿子，”魏母气归气，到底压低了声音：“这么乱的家庭，我女儿要嫁过去，我都不敢想，她后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魏小乔猛地吸了一口气，道：“妈，什么有一腿，您这些话从哪儿听到了，沈默亭不是那样的人，至于他出身在什么样的家庭，他又选择不了，干嘛怪他头上！” “你自己看看，信上写的是什么，‘我将带着你的孩子，投入你哥哥怀抱’，写信的人得有多无耻，才讲得出口这种话，收信的呢，能干净吗！”魏母到底拉开门，冲着魏小乔道：“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跟你说一个字，回头要拿户口本，让人给我带个话，我不拦着！” 话说到这里，魏母已经出了西厢房。 魏小乔一脸惊愕，瞧着门在自己面前，被“怦”的一声关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挡枪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君的病房大楼下，魏小乔坐在一处花台上，低头想了半天，才拿起手机，打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沈默亭“喂”的一声。 “是我！”魏小乔仰起头，在听到沈默亭声音的刹那，眼睛终于有些酸涩。 “声音不对啊？”沈默亭诧异地问：“哭了吗，家里又出什么事？” “没有哭，我跟我妈闹翻了，有点不开心。”魏小乔用手摸了摸眼角，的确没有眼泪，随后魏小乔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沈默亭回了一句，又问：“为什么闹翻，她不同意我们结婚？” “她说了，到时候给户口本，然后又说，以后要把我扫地出门。”魏小乔说到这里，声音不由低落下来。 沈默亭在那边却笑了：“这么说，我还赚了，本来我以为，最后逃不了要入赘你们家。” “我不是开玩笑！”魏小乔叹了一声。 “我知道，等我回去吧，没多严重，我们一块去劝你妈。”沈默亭这回终于不笑了。 魏小乔：“……” “好像还有话要说？”沈默亭问道。 “我……”魏小乔到底不会曲里拐弯，此刻心里有话，还是控制不住想讲出来：“我收到一份快递，里头有一个带吊坠的银链，我看到了你和严芷仪的合照。” 沈默亭：“……” “还有一封严芷仪给你的信，不过我没有打开，关于你的过去，我会尊重。”魏小乔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好一会后，沈默亭问道：“怎么会收到这个？” “我猜测，应该是严芷晴做的。”魏小乔回道。 “严芷晴不是已经失去自由了吗，她怎么给你寄快递？”电话那头，沈默亭追问道。 “是前段时间寄的，我一直忘了拆。”魏小乔下意识地解释一句，却突然发觉，沈默亭刚才那一句，有点像在质问。 果然，沈默亭后面的话，明显不太高兴了：“你刚才说要尊重我的过去，然后又想让我解释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那封信……无意中被我妈看到。”魏小乔回道。 “对不起，我还有事，不想说了。”沈默亭似乎想要挂电话。 “我……没有怀疑你！”魏小乔觉得需要跟沈默亭解释一下。 沈默亭的声音却愈发冷淡：“芷仪已经离开很久，不要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猜疑，把逝者牵扯出来，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有这唯一的答案。” “你是想说，我在无理取闹？”魏小乔终于也有些烦躁了。 沉默片刻之后，沈默亭缓和了语气：“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电话终于挂断，断得干脆利落，魏小乔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 从这天起，魏小乔便在魏小君的病房安营扎寨，每天早出晚归，而魏小乔的晚归，基本上是在博物馆加班到八、九点，才回到魏小君的病房。 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小君有伤，自然开不了口，马恒想劝两句，被魏小乔瞪过两眼，便闭了嘴。 直到周六一早，老魏亲自打来电话，让魏小乔不管有多忙，都得回家一趟。 结束了在博物馆一天的加班，魏小乔到底回了瓷器街。 刚走过牌坊，魏小乔迎面遇上一辆不要太眼熟的车，对方按了几声喇叭，便停在了魏小乔旁边。 牛家保从车里钻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问：“投降了？？” 魏小乔没搭他的茬，反问：“出去？” “沈总今天回来，”牛家保装腔作势地望了望天，道：“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魏小乔没想到沈默亭回来了，这几天两人谁都没联系谁，就跟在冷战一样。 “我得批评一下你，怎么可以跟你妈较劲呢，”牛家保凑近魏小乔，道：“昨天我奶奶去你家，陪你妈说了几句，她哭得可厉害了，说要不是担心你以后日子过得不好，她何至于跟你闹得这么僵。” 魏小乔心里一紧，不由往御品轩那头看了看。 “其实吧，沈总人还是不错的，是他那位姨妈实在不上道，”牛家保说到这里，带了些不屑地道：“小君姐出事的第二天，我不是跟沈总赶回来了吗，本来要直接去医院，可莫太太打电话，说警察找她麻烦，还非急着要回国，跟火烧眉毛一样，沈总只得先回瓷器街，陪莫太太去警局做笔录。” 魏小乔叹了一声，莫太太不通事理人情，却让魏母厌恶到了沈默亭身上。 “后来从警局出来，莫太太立马要去机场，不知道为什么，跟沈总直接在警局大楼下吵起来，吵得还挺凶，沈总最后气得连车都没上，让我把莫太太送走，”牛家保叹道：“连我奶奶背地都说，沈总摊上这么一位姨妈，也是够头疼的。” 魏小乔听到这里，也没发表意见，只让牛家保路上小心，便往御品轩那头走。 后院正屋里，老魏坐在太师椅上，瞧见魏小乔进屋，问了一声：“回来了？” 魏小乔左右看看，并没有瞧见魏母。 “你妈听说你……回来，去……买菜。”老魏说着，倒是打量起魏小乔。 “爸，对不起！”魏小乔低头站到老魏跟前。 瞧了魏小乔一会，老魏叹了口气：“不说了，回来……就好。” 魏小乔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父女俩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要……结婚？”老魏又先开了口。 魏小乔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默亭……不错，你妈……想多了！”老魏说到这里，看向魏小乔：“她说……什么，别放……心上，她……疼你，你不在……几天，你妈……睡不好，血压……高了。” 魏小乔感觉喉咙有点被哽住，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 “小乔，我……迟早要走，你妈……孤单，帮我……照顾。”老魏语重心长地道。 “爸……”魏小乔只觉得老魏这话，听得人太难受了。 “回来……住，赔不是。”老魏说着，视线看向了屋外。 魏小乔转过头，魏母正进后院，两只手上，拧着的全是菜。 餐厅里，正忙碌着的魏母似乎听到脚步声，转身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魏小乔，一声不吭地又继续忙自己的。 踌躇好一会，魏小乔走到魏母身后，埋着头道：“妈，对不起！” 魏母没有理会，打开水龙头，弯着腰开始洗菜。 魏小乔傻愣愣站了许久，有些进退两难，思忖半天，往门那边退了退。TXT书屋 等她快到门口了，魏母说了一句：“地上那把青菜，替我摘了，现在岁数大了，摘个菜都费眼睛。” “好！”魏小乔心里一松，立刻又走了回来。 魏小乔坐在餐桌边上，一边摘菜，一边偷眼瞧在料理台前忙活着的魏母。 魏德平端着茶壶进来，猛一眼看到魏小乔坐在那儿，“哎呀”叫出一声。 “见鬼了？”魏母立刻掉过头，很不高兴地道：“德平你什么意思，我女儿回自个儿家，你还不乐意？” “哪会不乐意，我高兴还来不及！”魏德平忙陪着笑道，朝着魏小乔眨了眨眼。 魏小乔也笑了，能感觉出来了，魏母心头的气，似乎消了一点。 “过来洗菜，我伺候你爸吃药！”魏母说了一句，端过一杯水，便出了餐厅。 瞧着魏母走了，魏德平靠近已经站到水池边的魏小乔，问道：“这回差点家变，我说，你跟沈总的事，到底怎么个情况？” “就这样吧！”魏小乔无奈地道。 “怎么说呢，沈总人是不错，可他那亲戚……”魏德平嗤了一声，走到餐厅门口，故作神秘地往外头瞅瞅，又转回来道：“有一件事吧，我老在想，要不要跟你们说，一直拿不定主意。” “那就不说了！”魏小乔头也不抬地道。 魏德平瞧瞧魏小乔，直接笑了：“你就让二叔说吧，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让知道。” 魏小乔到底看了魏德平一眼。 “我那次代你参加警察的庆功会，晚上大家伙在一块吃饭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件事。”魏德平说到这里，故意地顿了顿。 “说呀！”魏小乔到底催道。 “一个当晚在场的警察提到打中小君的那一枪。”魏德平抓抓头，道：“他说，如果当时小君不是被人死扯住胳膊，原本她能躲过那一枪。” 魏小乔猛地停住，转头看向魏德平：“谁？谁扯住她了？” “莫太太！”魏德平小声道，随后还劝了一句：“这事无论如何跟沈总没关系，他那姨妈贪生怕死……” “确定吗？”魏小乔的声音，此刻出奇地冷静。 “听说后来做笔录的时候，警察还问了莫太太当时情况，莫太太死活不承认，可她不知道，警察都有执法记录仪。”魏德平鄙夷地道：“生死关头，拿我侄女女挡枪！” “德平，把话再说一遍！”魏母的声音，猛地在餐厅门口响起。 魏小乔和魏德平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了已经在暴怒边缘的魏母。 御品轩的门槛上，魏小乔已经独自在那坐了许久。 直到不远处有车开过来，魏小乔立刻站起身。 车子停在了望远斋外，牛家保先钻出来，朝着魏小乔笑了笑，转身走到后备箱里，去取沈默亭的行李。 沈默亭下了车，站在门边，望着魏小乔朝他走过来。 牛家保拉起行李箱，几乎小跑着进了望远斋。 魏小乔瞧了牛家保一眼，却不想近处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到底怕被人看见，魏小乔轻轻推开了沈默亭：“好了！” “还生我气吗？”沈默亭低头问道。 “没有生气啊！”魏小乔想冲沈默亭笑笑，眼前却突然浮出莫太太的脸，心里不禁一抖。 “现在太晚了，”沈默亭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又往御品轩瞧了一眼，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见你爸妈，我会让他们看到我的诚意。” 魏小乔犹豫了一下，眼神不免有些闪烁，想了想，含混地道：“明天……再说吧？” “跟你妈和好了？”沈默亭捍了捏魏小乔的下巴。 “我妈……再不高兴，也否认不了她是我亲妈的事实，就像我永远不能否认，自己是御品轩的女儿。”魏小乔终于笑了笑，神情却满是苦涩。 “这话有点深奥。”沈默亭打量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特意等在外头，自然是有话要跟沈默亭说，可此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已经晚了，你家吧！”这边沈默亭又拍拍魏小乔的脸，转身便要往望远斋走，等快要踏进去了，沈默亭回过头道：“你的证件，明天能拿到吗，我们先把手续办了。” 魏小乔：“……” 见魏小乔没有反应，沈默亭顿了一下，又走回来，问道：“有什么想法？” 魏小乔摇了摇头，依然是那个模糊的回应：“明天……再说吧！” 沈默亭却执拗起来：“既然有事，现在就说。” 迟疑了片刻，魏小终于下定决心：“你……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魏小乔从御品轩跑出来，来到望远斋沈默亭的办公室。 将手里的印花铁盒递到沈默亭面前，魏小乔坐到他对面，耐心地等着。 沈默亭的反应平淡，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信看看，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拿起银链，也没兴趣打开，直接将银链和信一块塞回铁盒，扔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随后才问魏小乔：“看过信了？” “没有，只是看到了吊坠里的照片，不过，信被我妈看过，她非常……愤怒。”魏小乔如实回应。 “你相信？”沈默亭又问，似乎面色淡定，眼睛却盯紧了魏小乔。 和沈默亭对视片刻，魏小乔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狗血的事，我认为，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沈默亭：“……” “我现在很想知道，”魏小乔说着话，不自觉地双手绞在了一起：“我姐出事的时候，是不是你姨妈拉了她挡枪。” 沈默亭顿时愣住，定定地看着魏小乔。 “有答案吗？”魏小乔也瞧向沈默亭。 好一会后，沈默亭避开了魏小乔的目光，低头看着桌面，道：“那天姨妈去做笔录，当时在场的警察提到这件事，姨妈不肯承认，等出了警局，她终于说，那时候怕极了，是本能做出的反应，她不是故意的。” “你早知道……却不说？”魏小乔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说了……你会怎么样？”沈默亭反问。 魏小乔无言，这时站起身道：“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院子里，魏小乔已经快要转过照壁了，身后传来沈默亭的声音：“明天去不去领证？” 只是稍停一下，魏小乔并没有回应，继续往外走去。 第二百一十七意 礼物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又搬回了御品轩，却继续她早出晚归的作息，未必是忙到这种程度，只是她心里虚得慌，得找个理由……躲着某人。 晚上九点多了，魏小乔还在博物馆的修复室忙着，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将一块块瓷片从药水中取出，擦干之后，按照原器大致的形状，摆到工作台上。 “小魏老师，该下班了！”门外有人喊了一嗓子。 魏小乔猛一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不好意思，我忘时间了，这就走！”魏小乔赶紧回了一声。 魏小乔天天这么加班，博物馆的人也已经习以为常，定时定点的，有人过来提醒魏小乔回家，甚至于馆长专门安排保安，每晚把她送到博物馆门口，拍下出租车的车牌，再送她上车。 而在另一头，瓷器街的牌坊下，魏母会在那儿等着迟归的魏小乔。 魏小乔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小孩，被人无微不至地保护着，虽然全无必要。 此刻魏小乔背着包走出博物馆大门，后面照例陪着一位保安大叔。 “小魏老师，你这样太辛苦，以后还是早点回家，毕竟是女孩，晚上出门不安全。”保安大叔老生常谈地劝道。 魏小乔正想回话，不远处响起车喇叭的声音。 “今天这车来得巧！”保安大叔瞧向停在前头的一辆正亮着头灯的车。 魏小乔却一下子怔住，直盯着车里正望过来的人。 “小魏老师，是你用手机打的滴滴吧？”保安大叔求证了一句，随即拿起手机，对着车拍了一张照片。 “是……我朋友。”魏小乔说了一句，抬脚朝着那边走去，直接拉开门钻进车里。 驾驶座上的沈默亭一直瞅着已经收起手机的保安大叔，这时转头问正在系安全带的魏小乔：“他那什么意思？” “开车吧，人家来送我的。”魏小乔说了一句，隔着车窗，朝外面的人笑着招招手。 沈默亭瞧了魏小乔一眼，将车掉头，徐徐地开了出去。 “忙成这样？”沈默亭问了一句。 “事情挺多。”魏小乔回道，扭头看向她那边的窗外。 沈默亭又问：“有没有空？” 魏小乔没有任何迟疑地回道：“没有哎！” “所以不结婚了？”沈默亭语气平淡，却又直中靶心。 魏小乔：“不……了！” 似乎只是在问一件寻常事，得到答案的沈默亭闭了嘴，脸色沉稳，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车一路开着，直到转进六马桥，远远可以看到牌坊了。 “今天换你二叔来接，我以为又是你妈，你现在几岁，未成年少女？”沈默亭先看到了牌坊那边站着的魏德平，略带讥讽地问魏小乔。 “天晚了，他们来接我一下，你有什么意见？”魏小乔习惯性地怼了回去。 沈默亭斜了魏小乔一眼，突然一踩油门，车子直接开过牌坊，从魏德平眼皮子底下飞了出去。 魏德平似乎注意到沈默亭的车，朝这边看了两眼，见车过去了，又扭回了头。 “有话好好说，”魏小乔往车后瞧了瞧，叹了口气，转过头，发现前方有一个刚空出来的车位，忙用手指了指：“在那边停吧！” 沈默亭也没跟魏小乔顶着来，把车停了过去，随后熄火，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瞧向了魏小乔。 一分钟后，沈默亭冷冷又问一次：“不结婚了？” “大概……就这样了！”魏小乔无奈地道。12345 不这样……又怎么办？ 魏母对沈默亭芥蒂这么深，如果魏小乔坚持跟沈默亭结婚，家里肯定鸡飞狗跳，或许有一天，魏母会改变想法，可到底需要多久，谁又能知道，只怕到时候，魏家已经伤筋动骨，御品轩也要被波及。 魏小乔不想埋怨魏母，生了她的亲妈出发点肯定是为了她好，魏小乔要是为了外人跟亲妈翻了脸，那就是没良心。 这几天，魏小乔自觉做好了心理建设，打小爷爷定下她接班，御品轩是她的责任，魏家是无法摆脱离的羁绊，基于这个前提，有一些事情……她只能退让。 然而这样的退让，魏小乔知道，对沈默亭不公平。 想到这里，魏小乔嗫嚅地开了口：“我很抱歉……” “我好像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沈默亭盯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嗯”了一声，不结婚也就意味着……两人要分手了。 “早上看到你往工作室账上打了100万，所以我今天得亲自跟你谈，是给我的分手费？”沈默亭又坐了回去。 “我在备注上写了，御品轩二期装修款，一直拖到现在，”说到这里，魏小乔吐了一口气，自嘲地道：“本来还想再拖一段时间，现在……不合适了。” “回头我让人算一下欠款的利息，会给你一个数字。”沈默亭公事公办地道。 “好！”魏小乔立刻答应，想了想，又问：“是要谈……分手费？” “你给不起！”沈默亭目视着前方道：“分就分吧，又不是离不开你。” 魏小乔很没气势地“哦”了一声，手搭在门锁上，打算就此别过：“那就这样，我先回去。” 车里“咔哒”响了一声，随后魏小乔发现，门被锁死。 沈默亭又恢复了从前的冷傲，开始批评魏小乔：“没想到你还是妈宝，周杰伦那歌里怎么写的，听妈妈的话，不让她受伤，是吧？魏小乔，你让我大开眼界，看来你妈眼里揉不了沙子，我很期待，你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极品！”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别拿我妈说事！”魏小乔看着沈默亭，脸到底沉了沉。 沈默亭：“……”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觉得我妈还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我们在一起？不算她对你那些误会，试想有一天，我妈再见到莫太太，能沉得住气，不上去把她撕了？我姐差点被你姨妈害死，这根刺已经种下，还能拔得掉？”魏小乔突然有些激动。 可话说出口，魏小乔又后悔了，本来就不是沈默亭的错，她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 “对不起，你就当……全是我的错！”魏小乔放软了口气。 “几天前，我还特意跑到沈先生那儿，跟他说我要结婚了，我当时心情好到，决定原谅沈先生，甚至还答应他，等我结婚以后，可以让他偶尔去我家住上两天，看来我是得意忘形了，回来就被人打了一闷棍。”沈默亭又开了口。 魏小乔继续低声下气：“我说过，对不起！” “我也会说‘对不起’，有用吗？”沈默亭嗤笑一声。 “你要我怎么办，”魏小乔一脸无可奈何：“为了你跟我妈决裂，然后和我的家庭一刀两断，不可能的！” 沈默亭却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两相权衡之下，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你现在能说服我妈吗？”魏小乔咬了咬唇，道：“沈默亭，你不是老说我笨，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失了方寸，你说我牺牲了你……是，我承认自己懦弱，我连权衡都没有过，就直接决定放弃你，因为我做不出为了自己幸福，伤害我家人的事，这么差劲的我，你留着干嘛？” 车里的两人，都没再说话，注视了魏小乔许久，沈默亭按了一下仪表盘上的中控。 脚踏到马路上的那一刻，魏小乔真的很想哭，那个曾让她鬼迷心窍的男人，到底被她丢弃了。 “等一等，送你一个礼物！”隔着车，沈默亭对魏小乔道。 魏小乔愣了愣，转头看向也已经站到车外的沈默亭，用力挤出笑容：“这么客气，我都没准备。” 沈默亭略带嘲弄地道：“不要想太多，我不随便让人占便宜，你没给我分手费，我也不会给你。” 话说到这里，沈默亭突然一扬手，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朝魏小乔飞了过来，然后落到了她身后的地上。 魏小乔转过头，看到了……一只纸飞机。 第二百一十八意 做客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蹲下身，将纸飞机拣起，魏小乔又瞧瞧另一边的沈默亭，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兴趣开玩笑。 沈默亭什么都没说，重新上了车。 车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中，魏小乔将纸飞机拿在手上看了半天，随后塞进背包，也掉过头，往牌坊那边走去。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魏德平终于发现了魏小乔，忙迎上前。 “走错了道，”魏小乔随便敷衍一句，不免问：“怎么是二叔你在这儿？” “你妈每天晚上都来接你，我瞧着实在辛苦，说好以后都是我来接。”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魏小乔抱歉地道，低头往瓷器街里走。 “没事，不过你记住啊，回头坐上人家的车，发现不对，赶紧打我电话，真不成就打110，外头坏人可不少！”魏德平跟在魏小乔后面道。 “知道了。”魏小乔回了一句，转头嘱咐魏德平：“别跟我爸妈说什么走错道的事，免得他们瞎担心。” “真不成，明儿起，我晚上去博物馆接你？”魏德平问道。 魏小乔：“我以后不加班了。” “那就好，省得大人们担心，”魏德平呵呵笑起来。 御品轩台阶上，魏小乔拿出钥匙开门，魏德平回头瞧瞧对面望远斋，低声打听道：“小乔，瞧着不对劲啊，你跟沈总……别不是掰了吧？” 魏小乔看了眼魏德平，淡然地点了点头。 “哎哟，真给我猜对了！”魏德平一拍自己脑袋：“别是我捣出来的吧，早知道这样，莫太太的事，我就不提了。” “跟你没关系。”魏小乔回道。 魏德平又连叹几声：“刚才我在牌坊那儿还瞅见沈总的车，直接从我眼前开过去，这样看的话，人家大概也留不了多久。” “听到什么消息？”魏小乔立刻问道。 魏德平一笑：“没消息，不过吧，我得说句心里话，莫太太作的孽，怪不到沈总头上，而且我以前听牛家保说过，沈总那些亲戚老想拆了你们俩，这回倒让他们得了意！” “那就得意吧！”魏小乔叹了一声，到底将门打开，走进了御品轩。 回屋洗完了澡，魏小乔躺到床上，决定关灯睡觉。 婚是结不成了，可日子还要往下过，黑暗的房间里，魏小乔深深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知道辗转多久，魏小乔猛地从床上坐起，赤脚走到门后的衣架边，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了那只已经被压得有些皱巴的纸飞机。 回到床边，魏小乔开了灯，将纸飞机拿在手上，来回翻了好久，随后小心地将纸飞机拆开。 那是一张S国结婚注册局签发的单身证明，被签发人是……沈默亭。 瞧到最后，魏小乔又按照原来的痕迹，将纸飞机恢复原状，往屋里四下瞧了瞧，最后将纸飞机塞进床头柜的最底层。 灯重新关上，屋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只偶尔有几声……轻不可闻的抽泣。 转眼，便是一年多后—— 大清早，魏小乔拉着箱子从御品轩出来，一眼瞧见手拄拐杖站在台阶下的老魏，忙小跑到跟前，埋怨道：“这才从医院回来几天，怎么不在家休息。” 老魏倒惊讶地看着魏小乔：“啥时……回来的？” “昨晚11点多，你们那时都睡了。”魏小乔回道。 前两天魏小乔带着严颖和其他几名学生去慈溪，参加秘色瓷修复特展的开幕，因为这边还有项目，又匆匆赶回来。 “没人陪着您？”魏小乔往左右看看，问道。 “你二叔刚跑……前头去了，打听……地铁的事儿。”老魏说着，朝牌坊那儿瞧了瞧。第一抓机 关于六马桥修地铁的事儿，吵吵嚷嚷也有好久，中间还有人到现场做过勘查，后来却没了下文，大半年前，徐诗雨被调回沈氏总部，魏小乔替她践行，听到的说法是，六马桥下面的土质特殊，需要先解决技术上的问题。 “大哥，得着信儿了！”魏德平此刻小跑着过来。 魏小乔好笑地问：“二叔，你那儿打听到的尽是小道消息，有个准点的吗？” “哟，回来了？”魏德平看到魏小乔，也吃了一惊，随后兴奋地道：“这回不会错，街道那头的人都说了，今年肯定要启动。” “可别再搞拆迁，真够要命的！”魏小乔嘀咕一句。 “拆不到咱们这儿吧，御品轩可是受国家保护的文物。”魏德平笑道。 “这又……去哪？”老魏目光落到魏小乔的箱子上。 “我跟欧阳于青跟您探讨几回之后，现在确定坯料跟釉料的配方没有问题，关键是在火候，”魏小乔说到这里，眨了眨眼道：“这一次我们再试，说不能成呢！” 老魏一脸的赞许，鼓励道：“沉下心，慢慢……琢磨，一定……成功。” “就这么说定了，我到窑厂琢磨去了！”魏小乔笑道，便打算要走了。 “小乔，问你件事儿，小宝昨天看到新闻，说你现在是外国什么博物馆的特聘专家，怎么都没听你提过？”魏德平倒叫住魏小乔。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以后多个机会到国外转一转，顺便挣点钱。”魏小乔随口回道。 说来这份特聘专家的工作，是由阿方索先生引荐，起初魏小乔只是过去帮忙鉴定几件中国古瓷，大概表现得太亮眼，又正好人家需要这方面的长才，便和魏小乔签了约。 魏小乔没兴趣张扬这事，只能老魏两口子说了一下，没料到还上了新闻。 “小宝从哪儿……知道的？”老魏问了句。 “可不是在网上查的吗，现在小家伙一个比一个聪明，昨天念念过来，开口就是一大串洋文，我半句没听懂，”说到这里，魏德平满是羡慕地感叹：“有钱人家养孩子不一样啊，舍得砸银子，念念那么小，就上国际学校。” 魏小乔稍愣：“念念来了？” 倒是老魏接过话：“老沈……回来了，住在马恒以前……房子里，昨天他特意……过来瞧我和你妈，我们留人家……吃了饭。” 听到老魏这么说，魏小乔居然担心，魏母昨天有没有给人冷脸。 魏德平明显在观察魏小乔的表情，这时抓抓自己的头：“对不住，我说漏了嘴，不该跟你提这事。” “有什么不能提的，人家来做客，我当然欢迎，过两天有空，我还去拜访一下沈先生，好长时间没看到念念，真有点想他。”魏小乔大大方方地道。 魏德平瞧瞧魏小乔，伸出了大拇指：“还是咱家姑娘大气。” “急吼吼的，衣服丢在餐厅都不知道？”魏母从御品轩里追出来，手里拿着一件风衣，到了跟前，直接挂到了魏小乔的胳膊上。 “今天还真隆重，都来送我呢！”魏小乔调侃一句，看着时间并不多了，赶紧往牌坊那边走。 “给我记着，周五下午必须得回来！”魏母跟在了魏小乔后面。 “放心吧，不就是相亲，我哪回迟到过！”魏小乔无所谓地道。 “我说，都瞧了那么多位，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魏母拉过魏小乔手里的箱子，好让她把风衣穿上。 魏小乔乖乖把衣服穿好，耸了耸肩道：“谁叫你女儿条件好，眼光当然比别人高，我可不能瞎凑合。” 魏母好笑，伸手拧了拧魏小乔脸颊：“就怕你这么想，找个差不离的就得了，别等过几年，岁数大了，想挑都是剩下的。” 说到这里，魏母又挽住魏小乔的胳膊，盯着她问：“这回又是跟欧阳博士一块？” “又打人家主意？我跟他已经多年的兄弟成姐妹了！”魏小乔说着，自己先笑出来。 魏母睨了魏小乔一眼：“我还没说，就堵我的话是吧，那孩子挺不错，真不成，就先留意着？” 魏小乔一下子睁大眼睛，转头对魏母：“妈，这话咱俩私下说说，别让人家听到，还以为我是什么人！” 第二百一十九意 魔术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母听得直笑，随后跟魏小乔絮叨起来：“你姐和马恒结婚到现在，两个人也不要孩子，动不动出国去玩，哪像在过日子，前天晚上，马恒他妈还打电话，问小君有没有动静，可把我难为坏了。” 魏小乔但笑无语，马恒说到做到，魏小君伤愈出院，两个马上结了婚，话说夫妻感情不错，可到底因为孩子的事，魏小君跟马恒怵于长辈追问，干脆常常躲去外头。” “他们两个想得开，以后大概准备丁克，其实这样也挺好。”魏小乔故做轻松地道。 “好什么呀，马家几代单传的儿子，总不能到马恒这一辈就断了，不是我旧脑筋，咱们中国人到了哪年哪月，都还讲究个传宗接代，”魏母索性发动起了魏小乔：“回头你遇到你姐，跟她好好聊聊，你们两人从小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好好说话呢，怎么又骂起我了？”魏小乔故意一脸好笑。 母女俩说着，便已经到了牌坊下。 魏小乔一个劲地催着魏母回去，魏母却不肯走，明显犹豫半天，问道：“你跟那个谁，没联系了吧？” “哪个谁呀？”魏小乔成心装听不懂。 “就是沈……”魏母说到一半，瞧了瞧魏小乔。 魏小乔直接乐出来：“哎哟，我的妈，猴年马月的事儿，你怎么还记着呢，我都快忘了！” “昨天沈先生过来了，来者是客，我也好好款待，不过他老是打听你，我就不乐意，对了，沈先生说，好像他家的公司又拿回来了，”魏母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魏小乔：“还有……沈默亭到现在没交女朋友。” “那你帮他也找一个呗？”魏小乔故意打趣，远远瞧见博物馆的车开过来，伸手朝那头招了招，又对魏母道：“别不是想把我跟他撮合到一块吧，也成啊，周六我有时间，可以一个个见！” 魏母眼一瞪，直接在魏小乔屁股上拍了一把。 魏小乔咯咯直乐，抬脚朝着已经停到不远处的车跑了过去。 等坐进车里，望着魏母往回走了，魏小乔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正式分手之后没几天，沈默亭就搬走了，开始还有牛家保过来，偶尔说一说沈默亭近况，可后头牛家保转任徐诗雨助理，跟着一块去了S国，好像有许久，都没听到某人的消息了。 然而，今天再次听到那个名字，魏小乔心里，居然还有一丝悸动。 想到这里，魏小乔自嘲地笑笑，注意到魏母这时回身看了一眼，便朝她挥了挥手。 御品轩的窑厂，因为魏小乔她们的到来，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几天之后，终于到了开窑的时间。 大概是经历过太多的失败，大家伙早没了先前的紧张，一边等着开窑，一边聊天。 始终保持严谨态度的是欧阳于青，此时他抱着电脑，盘腿坐在地上，还在演算着数据。 魏小乔这时蹲到了欧阳于青旁边，道：“我说，忙了这么多天，你就不能轻松一下，反正一会烧出来，要不就成功，要不就不成功。” 欧阳于青看了看魏小乔，眼睛晶亮地道：“要不要再打一次赌，我觉得这次能成功。” “你输多少顿饭了，省省吧！”魏小乔瞧着欧阳于青，好笑地道。 “开窑了！”不远处传来李大侠的一声大喊。 魏小乔干脆也坐到地上，瞧着李大侠那边道：“这小子有意思，本来说好半年回去，他居然就赖这儿了，死活不肯走，瞧着不是我爸收徒弟，倒是帮余爷爷收了一个徒孙。” “大侠这孩子踏实肯干，这一年多，我瞧着越来越稳当，他在我这儿，把该练的都练好了，等回你爸那儿，笃定比之前那几个徒弟出师快！”余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搭了魏小乔一句。 “管他是不是好材料，我都得把人带走，”魏小乔仰头，对余爷爷笑道：“我二叔跟李大侠他爸一块盘了家店，要忙他自个儿的事业，我爸身边没人跟着，我们真不放心，大侠这回要派上用场了。”我爱电子书 “听你爸说，他又住了一回院？”余爷爷关心地问。 “我爸目前状况还行，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我们就满意了。”魏小乔回道。 “有了魏先生指点，我对这一次炼烧程序的改进很有信心。”欧阳于青头也不抬地道。 “出来了哎！”有人这时叫了一声。 这下欧阳于青直接阖上电脑，迈腿跑到了余爷爷和魏小乔的前头。 李大侠带上厚厚的棉手套，将手伸进窑温已经降到100℃的炉膛里，从里头取出了一只小碗。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只碗上，小碗浑身透着温润的青釉色，像一个稚嫩婴儿，闪着初生的熠熠光辉，然而，却没有大家期待中的样子。 这下，有人叹气，有人摇头了。 魏小乔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只小碗，到底不肯死心，虽然嘴上说得轻松，魏小乔比谁都在乎每一次窑试的结果。 片刻之后，似乎有轻轻的炸裂声，魏小乔眼睛猛地亮了，瞧着碗身开始现出裂痕，随后就跟魔术一般，裂痕不停扩展，到最后，整个碗身层层叠叠密布着纹片。 “冰裂纹出来了，终于出来了！”第一个吼出来的是欧阳于青。 几秒钟后，现场一片兴奋的大叫声。 余老爷子今天高兴，吃晚饭的时候，特意拿出珍藏多年的女儿红，说是今儿大家伙不醉不归，就连魏小乔，也被灌了两杯。 此时堂屋里喝得正高兴，魏小乔却出来了，捧着那只碗，坐在堂屋外的长条凳上，借着头顶桔黄色的灯光，用手机跟老魏做视频连线。 “爸，瞧见没有，它有多美，我们成功了，自从入了瓷器这一行，我今天最得意，我没让您失望吧！”魏小乔已经有点醉意，嗓门不免大了一点。 “好，替我祝贺……大家伙。”手机里传来老魏的开心笑声。 魏小乔兴奋地道：“您身体好好的，回头得让您瞧着，我怎么把御品轩发扬光大，咱家百年老店还有下一个100年，再下一个100年，”说到这里，魏小乔打了个膈，笑起来：“不对啊，我能活这么久吗？” “是不是喝酒了？”手机屏幕上现出魏母的脸。 魏小乔比了个手势：“就一点点，别跟二叔说，余爷爷开了一瓶18年女儿红，让二叔知道了可不得馋死，我头回发现，喝酒真痛快，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要是日子能这样一天天地过，也挺不错！” 电话那头，老魏两口子都没说话。 “对了，青瓷茶壶……爸，我记着呢，这就给您做，让您好好长长脸，”魏小乔又笑了起来。 “小乔，心里……烦？”老魏忍不住问了一句。 “谁说我烦，我可开心呢，我爸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咱家御品轩生意兴隆，对了，我也算事业有成了……对吧！”魏小乔说着，仰头又笑两声：“回头我也跟余爷爷学，晚上二两小酒，一晃眼，大半辈子也就熬过去了！” “瞎扯什么？”魏母又开了口：“明天早点回来，妈陪你去相亲，回头等成了家，该你忙的事一大堆，也没心思胡思乱想了。” “怎么是胡思乱想？”魏小乔嘟了嘟嘴：“今儿高兴，我跟我爸说两句心里话！” 魏母摇了摇头，到底劝了一句：“天也晚了，姑娘家在外头少喝酒，赶紧回屋睡觉，瞧你今天是疯了。” “疯一点多好啊，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魏小乔又笑了半天，最后还是那头先挂掉了。 堂屋里头，似乎行起了酒令，魏小乔回头瞅了一眼，将手机放进口袋，摸了摸自己有些滚烫的脸，又顾自傻笑起来。 “我疯了吗！”魏小乔自语了一句，到底站起身，回了自己屋。 第二百二十章 领证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一家餐厅外的等候区，魏小乔坐在供客人休息的软椅上，正恭听魏母电话。 “人怎么样啊，能不能聊得来，我瞧过那小伙子照片，长得挺帅，听说自己创业开公司，年收入得上百万，挣得跟你差不多，这条件多合适啊，”魏母唠叨了半天，又开始抱怨：“我说要陪你过来，你就是不肯，妈替你长长眼多好！” 魏小乔整了整身上魏母特意替她挑选的相亲专用碎花修身裙，回道：“下次妈要过来，我就不过来了，哪有相亲还带上妈的，人家瞧见，心里不嘀咕，怎么遇上个妈宝？” “带着妈去相亲的多了去，怎么到你就不成了，”魏母不服气地道：“就你魏小乔难侍候！” “妈，我才进餐厅没多久，刚跟人家做完自我介绍，还没说到正题，你一个电话过来，我只得跑外头，陪我妈聊天，我实在纳闷，这是跟人家相亲，还是跟您老人家相亲？”魏小乔也吐槽一句。 魏母似乎反应过来，笑了好一阵，又哄魏小乔：“不说了，你赶紧进去，要是瞧着还不错，回头两个人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等你们以后处得差不多了，把人带给我和你爸看看。” “我一会就去跟人家领证，妈，这速度满意了吧！”魏小乔故意回了句。 “疯丫头！”魏母训了一句，终于挂了电话。 魏小乔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忍不住乐起来，正准备起身，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上了一位，还一眼不眨地瞧着自己。 “小乔，够巧的啊！”对方先打了招呼：“刚才远远看着就像，近看还真是你！” 魏小乔一脸诧异，随后便笑道：“好久没见，你怎么过来了？” “我说，你不会连我叫什么都忘了吧，瞧你刚才那一瞬间戒备的眼神。”对方拿手点了点魏小乔。 魏小乔被逗笑：“冯罗尔，又有新案子要破了？” “我改行了，”冯罗尔一乐，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魏小乔：“在那边混不下去，就来锦城找了个饭碗。” 接过名片，魏小乔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冯罗尔，没想到他现在成了盛世地产的行政经理。 大概注意到魏小乔的表情，冯罗尔一摊手：“你不知道我有多委屈，本来我有可能做到S国警政部长，现在却给沈默亭当起了马仔，没有办法，理想总是屈从于现实，对了，你应该知道吧，沈默亭又回盛世地产，当起了小老板。” 听到对方提到沈默亭，魏小乔心里一动，不免又瞥了冯罗尔一眼。 “难怪都说女大十八变，小乔越来越漂亮，这气质……看来跟我老板分手是对的，鲜花还是得遇上好牛粪。”冯罗尔这时又上下打量起魏小乔。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魏小乔敷衍一句，转身往餐厅里头走，免得话题最后要绕到沈默亭身上。 冯罗尔却涎着脸跟上魏小乔，口中却打听：“今天来跟未婚夫约会？” 魏小乔哭笑不得，站到餐厅门口，瞧着自己那张桌，今天相亲的周先生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失陪！”魏小乔对冯罗尔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跟了。 说完之后，魏小乔也没管冯罗尔，回到桌边，第一句话先跟人道歉：“刚才是我妈打来电话，交代一些家里的事，让周先生久等了，不好意思！” 对方摆了摆手：“没有关系，魏小姐不必客气，不介意我刚才先把菜点了吧？” “请便！”魏小乔笑着坐下，又瞧了瞧对方。 这位周先生的确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也称得上彬彬有礼，说来魏母替她找的相亲对象，一个个都还算正常，搞得魏小乔每次想拒绝的理由，都得挖空心思。 周先生挺会找话题，显然是事前了解过魏小乔的职业，跟她探讨起了对中国古代瓷器的认知，也不刻意在魏小乔面前卖弄，倒是很诚心地向她求教。 既来之，则安之，魏小乔耐心地和对方一问一答，到后来聊得居然有几分投机。 直到有人走过来，一脸严肃地道：“小乔，可以打扰几分钟吗？” 魏小乔抬起头，没想到冯罗尔又过来了。 先是朝着周先生礼貌地点点头，冯罗尔转头对魏小乔道：“沈总昨晚吐血，被送到医院，人已经昏迷，这种情况之前出过几次，可沈总都没说，然后……刚才我接到电话，医院让我通知家属，说沈总……情况不好，有人已经去接沈先生，我这就赶过去，你自己斟酌，要不要去见你男朋友最后一面。” 有几秒钟，魏小乔觉得冯罗尔是在恶作剧，然而冯罗尔语气郑重，竟听不出一点戏谑…… 魏小乔不知不觉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冯罗尔。 锦城医院消化科病房，魏小乔跟在冯罗尔后面下了电梯，用力咬着唇，压住内心的惊慌。 经过护士站，一名护士看到冯罗尔，笑着叫住了他：“冯先生，三床《出院证明》开出来了，今天吊完水就可以走，结完帐之后，别忘了拿药，还有，要管住病人，现在开始必须戒酒！” “一定把话转达给他！”冯罗尔笑呵呵地接过《出院证明》，回头冲魏小乔挤了挤眼。 魏小乔上前，从冯罗尔手里一把夺过《出院证明》，从头到尾看完一遍之后，直接将那纸往冯罗尔脑门上一拍，转身就走。 刚听说沈默亭快不行的那一刻，魏小乔脑子完全懵住，她没想到，两人这么久没见，再见面就是生离死别，一路上，魏小乔完全是忍着眼泪。 结果真相居然是……魏小乔气到要发抖了。追文 冯罗尔赶紧追上来，笑着抓住魏小乔胳膊：“老朋友见面，我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你也看到，沈默亭真的病了，那天从外头应酬回来，吐了一大盆血，虽然胃出血没生命危险，可也吃了苦头。” 魏小乔甩开冯罗尔的手，冷冷地问：“开玩笑得有个限度吧，真不把生死当回事？” “对差点进了鬼门关的我来说，没那么多忌讳。”冯罗尔耸了耸肩膀。 魏小乔蓦地想起冯罗尔那些过往，瞧了对方片刻，又发不出火了，想了想道：“就这样吧，我不进去了，代我问候一下沈默亭，我有事先走！” “都到了地方，就进去看看，分手又不是不能做朋友，想当初我最惨的时候，还是靠已经嫁人的前女友接济，瞧一眼也不会让你掉块肉！”冯罗尔看来还不肯死心。 魏小乔迈步走到电梯那儿，冯罗尔又跟过来，还在那嬉皮笑脸。 瞪了冯罗尔一眼之后，魏小乔到底问了句：“他什么时候成酒鬼了？” “男人被女人甩，很丢面子的，想找点麻醉，也可以理解，他算不错了，只是喝喝酒，有的人自暴自弃，跳楼、投河的都有。”冯罗尔说到这里，仰头大笑，感觉沈默亭倒霉，令他无比地开心。 魏小乔没搭理冯罗尔，按下电梯键。 “不开玩笑，沈氏控制权之争到现在没平息，盛世地产也受波及，这段时间为了融资的事，沈总天天都要应酬，快把酒当水喝了。”冯罗尔瞧着魏小乔道：“等他出院，后头肯定还得喝！” “求人？”魏小乔无法理解，一向傲娇的沈默亭，什么时候需要低三下四了。 冯罗尔一撇嘴：“这叫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魏小乔忍不住打听：“他工作室不开了？” “我半年前才过来，据传徐兆峰想让沈氏破产，沈先生为此变卖在S国所有不动产还有股票、基金，跟徐兆峰杠上，势要夺回沈氏控股权，当时他还在监狱，特地把沈总叫回去，说得声泪俱下，然后沈总就上了套，”冯罗尔讲到这里，颇有些意味地又来一句：“我跟沈总认识不少年，他这人以前心硬得很，现在倒扮起儿女情长，也不知道被谁传染的。” 十分钟后，魏小乔被冯罗尔领进一间病房。 病房里，沈默亭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魏小乔站到床尾，第一眼便看到，沈默亭搭在胸前的左手背，此时还插着留置针。 再然后，魏小乔视线落到了沈默亭的脸上。 一年多没见，沈默亭除了发型有点不同，脸色十分苍白，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就像两人昨天才分开一样。 “要不要把他叫起来？”冯罗尔很带几分刻意地大声问道。 魏小乔瞪了冯罗尔一眼，转身便要退到外面。 就在之时，病床上的沈默亭咳了一声。 “别走，人都醒了，打个招呼呗！”冯罗尔不愧是警察出身，眼疾手快，直接挡住了魏小乔去路。 魏小乔迟疑一下，索性走到病尾，看着正向她瞧过来的沈默亭，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病了？” 沈默亭脸上毫无睡意，直接反问：“没病，我能躺这儿？” 旁边的冯罗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魏小乔扭头瞧瞧冯罗尔，又对沈默亭道：“你手下这位行政经理告诉我，让我来见他老板最后一面，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你跟他说，我要死了？”沈默亭注意力果然转到了冯罗尔身上。 冯罗尔立马扮出委屈：“是沈总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人给骗过来，我就只好下猛药了。” “骗？”魏小乔皱紧了眉头，看来面前这两人戏还挺多。 “小乔，听说你要领证，沈总的意思，想当面祝贺你，”冯罗尔在一旁抢了一句，还朝魏小乔挑了挑眉毛：“你未婚夫看着不错，小乔会挑人，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冯罗尔偷听你打电话，说你今天要去领证。”沈默亭倒是不在乎出卖冯罗尔。 “无意中听到的，”冯罗尔这下尴尬了，讪笑道：“怎么是偷听呢？” 魏小乔看着冯罗尔，淡淡地道：“现在造谣就靠一张嘴了，有些人果然不适合当警察。” “原来是假的呀，那太好了，这下沈总放心了。”冯罗尔很做作地拍起了手。 沈默亭嘴角似乎扬了扬，然后瞧了冯罗尔一眼，冯罗尔这下识趣了，手指着外面道：“你们聊，沈总这就出院了，我帮您感谢一下护士小姐们！” 等到冯罗尔消失，沈默亭闭上眼睛，倨傲地问：“是不是冯罗尔不说我快死了，你还不乐意来？” “听说最近染上酗酒毛病，你挺出息的，这是要大胆拥抱死神？”魏小乔反唇相讥。 “我说你怎么会好心来看我，想故意气死我！”沈默亭说着，又问一句：“真不去领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包邮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到底被他弄烦了，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到床尾：“今天相亲，彼此印象还不错，还没来得及商量结婚的事，冯罗尔就出了场，听说你快不行了，出于人道关怀，我就过来送你最后一程，不过看来一时半会，你还走不了，那我继续忙了，说不定可以再把人约出来，谈一谈结婚的安排。” “你这么随便？”沈默亭眼睛又睁开了，应该是被气得。 “什么叫随便？”魏小乔瞪了过去，想了想道：“就这样吧，以后也别见了，搞得谁都不痛快。” “我见你不是为了找痛快，有事跟你说，搁在你那儿的花盆，我要拿回来了。”沈默亭道。 魏小乔看向沈默亭，那只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一直存放在御品轩库房，沈默亭不提，她真快忘了。 “没有问题，你随时可以让人去取。”魏小乔回道,心里却突然浮起一丝伤感，这是不是等于……要割断和沈默亭最后的联系了。 “花了30万的维修费，送货上门都不行？”沈默亭明显在找茬。 “行！给你包邮。”魏小乔睨了沈默亭一眼。 “我现在回盛世地产了。”沈默亭今天话特别多，甚至自嘲道：“就为了陪着沈先生，跟我舅舅赌一口气。” 魏小乔想了想，问道：“又不做建筑设计师了？” 沈默亭：“……” 魏小乔眼睛不由眨了好几下，刚才跟沈默亭斗嘴，多少是说着好玩，不过她这一句，别不会伤到沈默亭的自尊吧？毕竟当设计师，才是他真正的理想。 停了一会后，沈默亭又开了口：“马恒和你姐结婚那次，我也去了。” 魏小乔愣住，一年前马恒在芸湖山庄举办婚礼，魏小乔其实挺希望能见沈默亭一面，那时候两人分手不久，魏小乔心底那种思念的灼痛，只有某人能医。 然而，某人……没有现身。 “你那天……是伴娘里最丑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女的穿上裙子，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呢！”沈默亭说着，明显在打量魏小乔身上的碎花修身裙。 “不容易啊，那天躲着不说，还憋到现在，难怪你要吐血。”魏小乔不自觉地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裙子。 “下次相亲别穿裙子，不适合你，会把人吓跑的。”沈默亭貌似真诚地给魏小乔提出建议。 魏小乔站起身：“瞎操点心，少喝点酒，你会长寿的！” 沈默亭看着已经准备出去的魏小乔，又道：“跟你说件事儿，六马桥很快要复工，你们家这回躲不过去，确定要拆了。” 魏小乔已经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盯着沈默亭：“怎么又拆到我家了，沈总，这就不厚道了吧，当初文保单位的牌子，还是你帮我们申请下来的，这翻脸翻得也太快，原本我还打算，以后大家勉强做个朋友，你这是非拉仇恨？” 似乎就等着魏小乔这反应，沈默亭笑得不要开心，与之相比，盛怒之下的魏小乔，脸已经拉得老长。 “怎么刚说两句，又吵起来了？”冯罗尔从外面探进头问。 “没你的事儿！”沈默亭回了一句，还一脸愉悦地看着魏小乔。 “好好说啊！”冯罗尔赶紧缩了回去。 魏小乔这回真生气了，抱着双臂，将眼刀射向沈默亭。 大概是笑够了，沈默亭干脆坐起来，道：“你怎么也不能把这事怪我头上，跟盛世地产没有半点关系，新规划的地铁线，斜穿了瓷器街，结果你家后院正好就在那条线上头，反倒望远斋比你们走运，人家就不用拆。” 魏小乔：“……” “真可惜了，花那么多钱装修的房子，这下保不住了！”沈默亭这话说得幸灾乐祸，还故意气魏小乔：“是不是急得想跳脚？” “把我们家给拆了，你这么高兴？”魏小乔恨恨地道。 沈默亭居然点了点头：“你最有趣的样子，就是当初为了御品轩拆迁，非要用你那不高的智商跟我斗，很期待再来一回。” “沈默亭，那就斗啊！”魏小乔气得掉头要走。 一只大掌伸过来，一把抓住了魏小乔的手，魏小乔正要甩开沈默亭，却看到他手背上的留置针，到底下不去手。 沈默亭仰头瞧着魏小乔，突然声音温柔地道：“要不你求求我，求我的话，说不定能帮你保住御品轩。” “你那么有本事？”魏小乔嘲讽道，沈默亭脑子别是坏了，说话颠三倒四。 沈默亭立刻点头：“御品轩是我修的，我敢自信地说，我比谁都熟悉它的一砖一瓦，也有足够能力保住它，当然，你要是盼着御品轩在你面前变成瓦砾，那就悉听尊便！” “我怎么听着……像威胁。”魏小乔盯住沈默亭拉着她的手，直到对方松开，才道：“那你说说吧，怎么才能保住御品轩？” 沈默亭眼眸闪了闪，又躺回到床上，眼望向屋顶，故意卖起了关子：“我才不告诉你，好不容易得到这机会，我要实现利益最大化。”53中文网 “瞧把你厉害的！”魏小乔嘲讽了一句，转身出了病房。 魏小乔回到御品轩，头一件事便是进库房，找那个盛放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的锦盒。 刚把锦盒找到，魏小乔便听到外头魏母在喊：“小乔呢，回来就躲哪儿去了？” “师娘，刚看到师姐进了库房。”李大侠回了句。 “原来跑里头去了，”魏母道，随即嘱咐道：“大侠，回去路上小心，电动车别骑太快。” 这边李大侠应了一声，魏小乔已经从库房出来，问道：“妈，找我什么事？” 催着李大侠走了，魏母站在院子当中，一脸不乐意地看着魏小乔。 “这又怎么了？”魏小乔忙走过去，笑着问道。 “你现在长进了，去相个亲，半道就跑，”魏母板着脸道：“介绍人给我打电话，说菜都没上，你就跟个男的跑了，弄得相亲的小伙子下不来台。” “什么叫‘跟个男的跑了’，这话不好听吧！”魏小乔嘟囔。 盯了魏小乔好一会后，魏母又道：“别怪人家说得不好听，你要是不乐意去，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既然去了，就得尊重对方，现在介绍人不乐意了，问你是不是早有对象，你让我怎么跟人解释？” “是我朋友有点急事，让我去帮忙。”魏小乔敷衍道，自然不敢跟魏母说出实情。 魏母却没说话，盯着魏小乔琢磨半天，问：“那男的……是沈默亭？” 魏小乔心一虚，上来抱住魏母的胳膊：“怎么可能，沈默亭正搁医院躺着……” 话说一半，魏小乔立刻闭嘴，知道讲漏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医院？”魏母反应迅速。 魏小乔：“……” 魏母的脸越发沉了下来：“当初我也说了，你要愿意跟那人走，没谁拦着你，我现在明白了，给你介绍那么多，一个都瞧不上，原来心里还惦记着……” “惦记谁呀，今天找我有事的朋友，正好认识沈默亭，随便就聊到了。”魏小乔只得又扯一个谎，想着实在抗不住魏母的高压，干脆往前头店堂走去。 到底心疼女儿，魏母在后面问了句：“晚上吃过没有？” “不吃了，正好减肥！”魏小乔回道，便出了后院。 店堂里，魏小乔打开电脑，便瞧见一封邮件蹦出来，刚点开要看，魏德平从外面跑进来，瞧见魏小乔，忙走过去，神秘兮兮地道：“有事儿跟你说。” “说啊！”魏小乔看向魏德平。 魏德平往左右瞅瞅，又凑到魏小乔耳边，道：“听说这回地铁从我们脚下过，咱们街上有几家要拆，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魏小乔抬眼看了看魏德平，不免想到沈默亭说的那些话。 “我现在担心，万一拆到咱们这儿，你爸……舍不得这房子，回头又气到哪儿，这回不同以前，属于城市建设，统一规划。”魏德平嘀咕道。 魏小乔用手摸了摸额头：“二叔，这事儿你先别给我爸说，等确定下来，咱们再一块告诉他，我也挺头疼的。” “瞒不住的，你爸喜欢在街上逛，迟早得知道。”魏德平摇摇头。 魏小乔也觉得束手无措，想了半天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到这里，魏小乔眼前又浮现出沈默亭那张卖着关子的脸，疑惑这家伙什么时候本事大了，连城市规划都能推翻？ “二叔，这段时间你留意着，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店面，走到那一步，咱们也先有准备，房子没了，御品轩还是要开。”魏小乔已经在考虑后路。 魏德平打量着魏小乔，笑道：“我怎么觉着，你知道的比我多，还真会轮到御品轩？” “我也是听说的，不能……确定。”虽然口中这么说，魏小乔几乎已经相信，拆迁的事差不离了，毕竟沈默亭一向严谨，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然后，魏小乔又琢磨，他真能保住御品轩？ 正自纠结的魏小乔，目光落到电脑上，看了片刻，道：“过几天我又得出国了，可别那时候下通知。” “出国？”魏德平愣了愣，随即笑道：“小乔，你现在出国，就跟出趟六马桥一样。” “我那是去干活，下周就走，”魏小乔伸了个懒腰，又对魏德平道：“看房子的事，交给二叔办了！ 魏德平一脸羡慕，还腆着脸问：“你一个人走，你妈怎么放心，二叔给你当差？” “别客气，您得派上大用场。”魏小乔关上邮箱，好笑地看看魏德平。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亲情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似乎挺着急要这个花盆，没等魏小乔把东西送过去，冯罗尔已经来自提了。 这之后几天，地铁规划的事情越传越盛，老魏多少应该听到一点，瞧得出来，心情不太好，魏小乔只能小心地劝一劝，也在考虑，必要时就去问问沈默亭。 魏小乔出国前一天，沈先生给她打来电话，说是得了一件好东西，让她有空到家里来看看。 趁着还有空档，魏小乔立马答应登门。 沈先生住的万胜豪庭，魏小乔实在熟得很，也没让沈先生派车接，她自己打车过来。 魏小乔到的时候，不过下午三、四点钟，她顺便在小区外买了一束鲜花，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小区花园设计得不错，瞧着绿树葱茏，姹紫嫣红，单说环境，称得上舒适，魏小乔一边往里走，一边想笑，沈默亭一句“风水不好”，便接手了马恒的房子，想想马恒千挑万选，心血全便宜了沈默亭。 就这么想到了沈默亭，魏小乔脸上不由自主在笑，自己却丝毫不觉。 不远处就是沈先生住的那幢楼的单元门，魏小乔知道门禁密码，想要进去，不想前面一位戴着宽檐帽的女子老挡着道，也不走，魏小乔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女士，要不我来开门？” 那人回头看了魏小乔一眼，立刻转回头，随后往旁边让了让。 魏小乔急着进去，并没在意到对方将帽子往下拉了拉，见人让开，便直接开了门，等走到里面，魏小乔还回头看看，发现女子已经转身走了。 只觉得这一位有些怪怪的，魏小乔不免多瞧了两眼，虽然帽子遮住了大半个头，不过女子身形还算窈窕，不太看得出年龄。 沈先生显然正等着魏小乔，瞧见她被佣人开门迎进来，笑着上前道：“上回去你们家，听说你出差，咱们真是好久没见了！” “沈先生您客气，是我做得不周到，早就该来拜访的。”魏小乔说着，不免朝四周看看，道：“好像又重新装修过了。” “是默亭替我准备的，虽然房子没有以前大了，不过我现在安享晚年，只要舒服就成，那些排场要来无用。”沈先生说着，把魏小乔领进了一间用玻璃隔断的书房。 魏小乔点了点头，注意到一处书柜上摆着念念的照片，拿起来看了看，笑道：“又长高了！” “他在幼儿园寄宿，一个星期会过来我这儿住一天，真是不过瘾，”沈先生说到这儿，示意魏小乔坐到书桌后，问道：“听小冯说，默亭上回住院，你还去看他了？” 魏小乔笑了两声，冯罗尔那嘴真够快的。 沈先生也坐下，瞧着魏小乔道：“你和默亭分手，我当时还在里头，只能干着急，默亭有话不肯跟我讲，还是牛家保说了来龙去脉，我后来出狱，遇上莫太太，还痛斥了她一顿，上回去你父母那儿，我特地向他们道歉，也解释过，自从我太太过世，我们和徐家渐行渐远，而且现在……基本上翻了脸。” “已经过去的事儿。”魏小乔含混地回了一句。 “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男朋友了？”沈先生眼睛闪了闪，问道。 “正在寻找当中。”魏小乔只能这么回应。 “没找到啊，那就太好了，”沈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说明我们默亭还有机会。” 魏小乔：“……” 沈先生一向很会点到为止，这时站起身，打开书桌后面一个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只小锦盒，放到魏小乔面前：“我现在空闲，跟利老先生学着玩一玩瓷器，前几天刚入手一对葡萄杯，本来打算请你父亲帮忙断断，想想他是大行家，回头我走了眼，还不招老魏笑话，所以你先帮我瞧瞧，如果是真的，我拿着这东西，到你家蹭一顿饭。” 魏小乔被说得笑起来，随手打开锦盒。 锦盒里倒放着一对杯子，魏小乔先看了看款，上面写着“大明成化年制。” 魏小乔正仔细看的时候，书桌上响起手机声。 “你先看！”沈先生拿过手机，跟魏小乔招呼一声，便出了书房，去了客厅那头的阳台上。 魏小乔将杯子托在手里转了转，这是一对青花斗彩葡萄杯，典型的成化斗彩，杯身上绘着葡萄枝，釉下青花色泽柔和，釉上的彩绘生动逼真，整个造型小巧而精美，堪称上品。 “我跟你们已经一刀两断，当初该给的东西，全都给了，不要贪得无厌！”阳台那边，沈先生声量突然放高，听得出很不高兴。 隔着玻璃墙，魏小乔抬头看了看阳台那边，立刻又收回目光。 “不必了，我现在很好，不需要谁照顾，”沈先生又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当初我落难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又跑过来，拿什么儿子来跟我讲亲情，不用了，我已经失望透顶，后半辈子，我不想再见你们任何一个！” 说到这里，沈先生便挂了电话。 魏小乔装作没听见，等到沈先生过来，对他道：“沈先生好眼力，这一对青花斗彩葡萄杯非常罕见，您买对了！” “当时买下，我还有点犹豫，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沈先生又恢复了笑容，似乎刚才未曾有过勃然大怒。 魏小乔又道：“我爸很喜欢和沈先生聊天，虽然他话讲得不太利索，可要是瞧见您这好东西，肯定高兴坏了！” “你说，我过两天去拜访合不合适？”沈先生笑道，随即又添了一句：“把默亭也带上？” “随时都欢迎，不过我明天要出国了。”魏小乔居然心跳了跳。 “你要走啊，去哪儿？”沈先生立刻打听。摘书吧 “法国那边一家拍卖行，通过我签约的博物馆，邀请我去做拍品鉴定，明天就要走。”魏小乔回道。 “什么时间，让默亭去送你？”沈先生笑着提议。 “不用了，我姐夫会送我的。”魏小乔忙回道，将手里的杯子，小心放回了锦盒中。 门铃这时响起，有佣人过去开了门。 没一会，佣人到书房这边，对沈先生道：“沈先生，一位姓周的女士说要见您。” “让她离开，我不要见！”沈先生脸立刻一沉。 魏小乔好奇地朝门那边瞧了瞧，有人几乎是闯了进来，让魏小乔诧异的，来的就是刚才在单元门碰到的那位女士，而当她摘下宽檐帽，魏小乔更是吃了一惊，许久不见的周子蕙……出现了。 “沈先生，我知道自己唐突。”周子蕙低着头道。 魏小乔打量着她，发现周子蕙两鬓已经染了白霜。 “小乔，今天就不留你了，”沈先生没理会周子蕙，转头对魏小乔道，随后又拿过那只锦盒，递给魏小乔：“既然你父亲喜欢，拿去给他把玩，我过几天亲自去取。” 魏小乔知道自己不方便留下，忙接过锦盒，起身便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魏小乔不免看了一眼周子蕙，出于礼貌，对她点了点头，便踏出了沈家。 两天之后，法国巴黎市郊的一座小楼，魏小乔带着严颍一块走进了一间工作室。 今天的工作即将开始，魏小乔要对下个月即将拍卖的一批中国古瓷进行鉴别和定价。 拿到魏小乔手上的第一件拍品，是一件北宋汝窑青瓷碗，魏小乔坐在灯下仔细地看着所有细节，不敢有任何疏忽。 严颖在旁边安静地瞧着，直到魏小乔把碗放下，才开口问道：“老师，汝窑的青瓷和龙泉的，好像不太一样？” “汝窑的天青釉瓷，加入了玛瑙粉末，所以色泽有一种独有的青脆，你看它的釉质清亮，如碧玉一般，非常有质感，所谓‘雨过天晴’，就为了形容它这种色泽。”魏小乔解释。 看过几件之后，魏小乔发觉这一次拍品的质量普遍挺高，甚至她还瞧见了北宋定窑白釉印花云龙纹盘，釉色如象牙一般洁白，有极温润的玉质感，让人爱不释手。 就在这时，又一个锦盒，被送到了魏小乔面前。 看到锦盒的第一眼，魏小乔就有些愣住，等到对方工作人员将盒子打开，魏小乔讶异极了，谁能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沈家的钧窑天青釉仰钟式花盆。 晚上回到酒店，魏小乔想了半天，还是给沈默亭打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里头传来沈默亭的声音：“谁打我电话？” “我打的，”魏小乔回了一句，随即道：“真绝啊，把我号码都删了，你怎么不直接拉黑名单呢！” “就算删了，我还是记得你号码，手机上看着你名字，我心烦！”里头人大喇喇地道。 魏小乔笑了一声，道：“问你一件事儿，那件钧瓷花盆，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纪念吗，为什么要把它卖掉？” “你怎么知道？”沈默亭反问。 “我帮人家鉴定拍品，然后就看到那件瓷器，你现在这么缺钱？”魏小乔问道。 “真要关心，打算拿钱给我？”沈默亭笑了一声。 “对不起，我穷！”魏小乔回道：“我只是幸灾乐祸。” 沈默亭顿了顿，道：“为了筹措运营资金，只能把它卖掉，要不六马桥还没开工，盛世地产就直接解散了。” 魏小乔吃惊：“这么严重啊？” “没什么，做生意就是这样，时刻游走在破产边缘，”说到这里，沈默亭又傲娇地道：“我不需要你同情！” “别自作多情了，既然这样，祝你卖个好价钱！”魏小乔说着，便准备挂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沈默亭问了一句。 “把活干完以后。”魏小乔回道。 沈默亭这时一笑：“我早上去御品轩，跟你爸聊了好一会。” 魏小乔随口问：“聊什么？” 沈默亭颇为得意地道：“当然是你们家拆迁的事，今天地铁规划正式出来，总得让你爸心里有个谱。” 愣了几秒之后，魏小乔大怒：“沈默亭，你没事找事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移屋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御品轩牌坊下，刚从机场回来的魏小乔拉着行李箱，正逐字逐句地看着贴在那儿的《六马桥地铁规划及拆迁公告》。 公告是前几天出的，这会儿，大概该知道的都知道过了，热度已经消散，也就魏小乔独自瞧得仔细。 “这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有人走到魏小乔旁边，笑着问了一句。 魏小乔回头看了看，忙招呼一声：“赵警官，我刚回来，您在忙呢？” “可不又要忙了吗，回头这边拆迁、接下来修地铁，还有六马桥改造动工，治安也要跟得上去啊！”赵警官说着，也朝《规划公告》瞅了瞅。 魏小乔心里思忖，别不是御品有“前科”，赵警官这是在旁敲侧击？ “您放心，修地铁是大家伙的事儿，要让咱老百姓生活方便，御品轩肯定拥护，绝不当钉子户，回头找到地方，我们立刻就搬了！”魏小乔赶紧表起了决心。 话虽这么说，魏小乔心里到底担心，想到上回闹拆迁，把老魏给气倒了，再来一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魏小乔出国前，就已经有风声到了老魏耳朵里，看得出他情绪有些低沉，在国外这几天太忙，魏小乔给魏母打电话也不多，每回都听说老魏在家唉声叹气。 别说老魏了，魏小乔也舍不得这房子，魏家老几辈积攒下来的家业，才又重新修缮过，要眼睁睁看它成了一堆瓦砾，真是挖肝掏肺一般的疼！ 想到这时，魏小乔禁不住长叹一声。 “你别是还不知道吧，魏爷这回给大家做了个榜样，昨儿一早，你们御品轩头一个签的《拆迁同意书》。”赵警官打量着魏小乔笑道。 魏小乔顿时傻住，本以为回来之后，少不了一番折腾，然后……事情这就解决了？ “我爸真去签过字了？”魏小乔还真不敢相信。 “你自己回去问问，”赵警官被逗得乐起来，正打算走开，却又转回头道：“玉有个好消息，我们这边跟S国警方联手，已经将负案潜逃的林维忠抓到，本周之内，人就会被遣送过来受审，登封窑大案算是圆满告破了！” 魏小乔听得高兴，脱口道：“这得多判几年吧，要治治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什么事儿都得遵循法律，前头判的几个不服一审，也让他们上诉，结果出来了，维持原判，不管男的女的，都逃不过制裁，不聊了，我那边还有事。”赵警官说着，朝魏小乔挥了挥手，朝远处走去。 魏小乔转过牌坊回家，心里想着，老魏亲手把御品轩交出去了，只怕正搁家里难受着呢！ 御品轩外头，魏小乔特意围着房子绕了半圈，外墙上干干净净，还没被划上待拆的标记。 “小乔回来了？”有店员从外头送货回来，瞧见了魏小乔，便招呼道。 魏小乔应了一声，不免打听：“我爸这两天怎么样？” “挺好的呀！”店员说着，拉过魏小乔的行李箱，走到前头去了。 挺好？ 魏小乔只想摇头。 老吴这时迎出来，问道：“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都以为还得过几天。” “忙完了，在那边待不住，”魏小乔说着，走上台阶，到底忐忑，看向老吴道：“吴叔，我爸……没事吧？” 老吴显然明白魏小乔的意思，笑呵呵地道：“前几天《拆迁公告》就下来了，魏爷瞧着是舍不得，不过当时就表态，御品轩在大事上要站得稳，造福大家伙的事，咱们该搬就搬！” 听老吴这么说，魏小乔只想叹气：“我爸……说这话，得多不痛快啊！” “别担心，这事解决了，”老吴等着魏小乔进了店里，道：“后头沈总来了御品轩，在正屋陪老爷子聊了好半天，聊完之后，魏爷心情就缓过来了，昨儿高高兴兴到街道签了字。” “我爸……能高兴？”魏小乔觉得不可思议，沈默亭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甜，还能哄人了？ “沈总替咱们想了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老吴笑道：“老爷子当时就写了《委托书》，让沈总全权帮咱们办理房屋迁移的审批手续，只要上面同意，咱们就能直接挪窝了。” 正在魏小乔听得一头雾水，老吴倒瞧向外头，说了一句：“魏爷他们回来了！” 御品轩外，马恒和魏小君的车一前一后停下，魏小君先下车，走到前面，跟从马恒车里钻出来的魏德平一块，把后座上的老魏扶到外面。 魏小乔走到外面时，魏母刚好也从魏小君车里下来，一眼瞧见魏小乔，高兴地问：“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该让你姐夫去接一下！” “就是，一家人还说两家话！”马恒从车里探头道。 “我跟严颖一块坐机场大巴回来，飞机一大早落地，我可不敢折腾姐夫，怕姐心疼！”魏小乔玩笑道。 魏小君嗔了魏小乔一眼，扶着老魏上台阶，魏小乔忙过去，把魏德平拉到一旁，亲自挽住老魏胳膊。 “在那边……顺利？”老魏关心地问道。 “挺好的，”魏小乔回道，又看向魏小君：“走之前，我和雅克见了一面，他对我们复原出来的青瓷非常感兴趣，还问我要不要去办作品展。” 魏小君笑道：“雅克跟我提过，说你已经被巴黎艺术圈列入作品最值得收藏的青年艺术家名单，瞧我妹妹，现在可红了！” “大哥会调教孩子，回头我得跟您和大嫂好好请教！”魏德平趁机拍起了彩虹屁。 等大家回了后院，魏母催魏小乔去洗澡休息，便张罗着做午饭，魏小君跟着魏母，过去当起下手。 魏小乔洗完澡，一时也睡不着，打算去正屋陪老魏聊聊，顺便搞清楚状况。 刚一出门，魏小乔就瞧见李大侠过来，怀里还抱着个盒子，便笑着问他：“拿的什么呀？” 李大侠先是一愣，随即冲着魏小乔招呼道：“师姐您回来了，是师父收藏的何朝宗《披岩观音像》，他让我从库房里拿出来，打算回头送给沈先生。” 魏小乔不免诧异，这尊观音像中老魏很喜欢的藏品，平常收得紧紧的，没几位有眼福瞧见，这回老魏倒大方起来，居然要当礼物送人了。877好书网 跟着李大侠一块进了正屋，魏小乔正听魏德平在说：“大哥，下午我陪您去瞧瞧地方，那可是沈总特地挑的，听说回头前面还要挖一条人工河，两边种上树，想想就觉着美。”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魏似乎有些疑惑：“早上瞧……半天，我还是没……明白，咱们……一座宅院，怎么就能……移走？” “什么意思啊？”魏小乔诧异地上前问道。 李大侠这时将盒子端到老魏跟前，打开盖子，让他看了看，等老魏点了头，便将盒子又收起来。 示意李大侠将东西送进里屋，老魏瞧了一眼魏德平。 魏德平跟魏小乔解释起来：“小乔你大概也没听过，回头咱们这儿要做房屋平移，小宝在网上查了，说是在房子下面装上轨道，从一个地儿拉到另一个地儿。” 魏小乔听到这里，多少算是明白了，难怪沈默亭吹嘘能保住御品轩，看来是早就胸有成竹。 “沈总明白你爸丢不下御品轩，给咱们想出这个辙，说来他也是有才，当时瞧沈总把咱这儿修得那么敞亮，我就知道，小伙子不一般。”魏德平连声夸赞起了沈默亭。 马恒拿着个文件袋进来，随手递给魏小乔：“合同在这儿，你看看吧！” 魏小乔顺手接过，看到文件袋抬头上，印着“盛世地产”的LOGO。 “这是沈氏旗下的建筑公司承接御品轩房屋平移工程的合同，”马恒瞧着魏小乔，意味深长地道：“感觉沈默亭就等这天了，此招一出，谁能抵挡，费这么大心思，小乔肯定知道，他到底目的何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小乔睨了马恒一眼，从文件袋里抽出文件，从头到尾认真看过，最后目光落在合同金额上，不免嘀咕道：“他还真等着机会了，这回又能从御品轩赚一笔！” “这个算是便宜的，还有一种直接把房子拆了，跟搭积木一样，到别处组装，那个可是贵得吓人！”马恒明摆着替沈默亭说话。 “不贵……”老魏也在一旁道。 “爸，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咱们小乔身上，要不您把女儿抵给沈默亭，我保证，他不但白给您干活，回头挣来的钱，还都上交小乔。”马恒说着，还朝魏小乔挤了挤眼。 倒是魏德平忙拉住马恒，朝着餐厅那头瞧了一眼，忍着笑，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胆儿肥了，让你岳母听到你这话，指不定把你踹出去！” “马恒，成心招我妈不痛快，是吧？”魏小乔瞧着马恒道。 “我就不明白，怎么咱妈就在这事上解不开呢！”马恒摇头。 魏德平又看向魏小乔，问道：“小乔，你跟沈总别不是还藕断丝连吧，他这热心，也真没谁了！” “你们再说，我可就把太后请过来了！”魏小乔吓唬一句，瞧着那二位果然闭了嘴，这才转身出了正屋。 刚到餐厅门口，魏小乔便听到魏母在训话：“马恒说不想要孩子，你就听他的？你这岁数正该生孩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想？” “他的话，您听听就算了。”魏小君低声道。 “怎么能算了？”魏母不高兴地道：“马恒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自己没点主意啊？我生这两个，脾气也差太大了吧，也不知道哪个抱错了？” 魏小君：“……” 魏小乔赶紧进去，呵呵笑着道：“肯定我给抱错了，老早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我这样，天天要被骂，真是亲妈，哪会舍得呢！” “是，现在给我卷铺盖，找你亲妈去！”魏母瞪过来了一眼。 魏小乔对魏小君眨了眨眼，从后面抱住魏母：“亲妈，今天想吃糖醋排骨，在外头黄油面包吃得我想吐！” 被魏小乔这么一打岔，魏母果然放弃了对魏小君追根到底，转头打听起魏小乔这段时间都吃了些啥，顺便感慨一下，哪里的菜都比不上中餐。 魏小乔搭着魏母的话，注意到魏小君悄悄松了口气。 应酬完魏母，魏小乔拉着魏小君，一块回了西厢房。 “别在意妈的那些话，等她唠叨累了，也就不说了。”魏小乔舒服地躺到床上，劝了魏小君一句。 魏小君坐在沙发上，吐了口气，道：“马恒跟我提过，干脆就说我要去法国工作，然后他跟我一块到那边定居。” “要走啊？”魏小乔一下子坐起来，干脆下床，靠到魏小君身边。 “怎么可能走！”魏小君无奈地道：“两边都有老人，不能为了我们那点事儿，什么都抛下了。” 魏小乔笑着抱抱魏小君：“姐，你们不是一直在看医生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等御品轩房子的事解决了，我跟马恒准备去泰国看看，”魏小君抿了抿唇道：“他说无所谓，可我……总想试一试。” 魏小乔心疼魏小君，拉住她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马恒挺好的，这么多年都不放弃你，还愿意体谅你，那些有孩子的，也未必有你这样幸福。” 魏小君看向魏小乔：“小乔，你真放弃沈默亭了？” 魏小乔眼睛一闪，坐了回去，故作不满地道：“话题转太快了吧，提别人做什么！” “半年前沈默亭又回了锦城，马恒跟他经常一块聚会，有一回我也过去了，和沈默亭聊了几句，”魏小乔伸手摸摸魏小乔的头发：“沈默亭当时说了心里话，他很生气，觉得你很不讲道理地放弃了他，不过，他却不打算放弃你。” “你听他的！”魏小乔心里一动，脸上却装着淡定。 “你们分手，也不是感情不合，你太注重妈的感受，是对是错，我们也不好说，可到底委屈了自己，”魏小君话说得中肯，瞧向魏小乔：“也……有点对不住人家。” 魏小乔低头：“……” “小乔，”魏小君到底劝道：“沈默亭这回肯帮咱们，大家伙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你心里还有一点喜欢……就像你之前劝我的一样，不如给自己机会，至于妈那边，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回头我和马恒都会帮你说话，我知道妈介意那次我受伤的事，可这不应当是拆散你和沈默亭的理由。” “姐……”魏小乔长叹一声，将头搭到魏小君的肩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奶茶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沈默亭找过来的时候，魏小乔还在倒时差，被手机铃声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牌坊那边，魏小乔打着哈欠出来，正在左右张望，有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什么事儿？”魏小乔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问。 “听说你早上回来了，”沈默亭上下打量魏小乔：“找你聊聊！” “马恒跟你说的？”魏小乔坐到牌坊的石礅那边：“咱俩有什么好聊的，回头又吵起来。” 沈默亭上上下下打量魏小乔，拧着眉头问了句：“你就这身打扮……出来见我？” 魏小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抬眼问道：“挺好的啊，反正在你眼里，我穿什么都丑！” “倒还有自知之明，不过，真喜欢穿裙子，我就勉强一下自己，学着慢慢习惯。”沈默亭傲娇地道。 魏小乔斜了沈默亭一眼，目光无意中扫到对面生意兴隆的奶茶店，又转头瞧向沈默亭。 “看我干什么？”沈默亭问道。 “买杯奶茶，我现在困得要死，得来点喝的！”魏小乔拿手指了指街那头。 沈默亭一脸不乐意，还教训起魏小乔：“高糖高热，经常喝这种东西的，容易早死！” “我不怕死，”魏小乔盯着沈默亭：“算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不好意思劳你大驾！” 说着话，魏小乔便要站起。 “我去买！”沈默亭丢下一句，已经飞快地过了马路。 挤在一堆小姑娘里头，排了10来分钟的队，沈默亭拿了一个大杯，又走了回来。 “没买错吧，我要全家福！”魏小乔坐在石墩上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地道。 “不喝我就扔了！”沈默亭威胁道，把手里奶茶也举了起来。 魏小乔立马伸出手，沈默亭上前，将奶茶塞进她手里，又把吸管插好，还叮嘱一句：“当心烫！” “只能陪你聊一杯奶茶的时间。”魏小乔喝了一口，很是满足。 “咱们复合？”沈默亭低头看着魏小乔。 “沈默亭，别学冯罗尔，张嘴就造谣，我妈要听到‘复合’两个字，信不信能掐死我！”魏小乔说着，倒把自己逗笑了。 “掐死了，就算我的！”沈默亭坐到石墩上，跟魏小乔挤到了一块。 “谢你啊！”魏小乔笑够了，侧过头看着沈默亭。 沈默亭瞧向前方，问：“谢我还肯要你？” 魏小乔直接拿手肘捅了沈默亭一下：“我是说房子的事，原来你是等这机会啊，算计好了？” “太高看我了，觉得我还能主导城市规划？我不过是抓住了机会，”沈默亭瞟了瞟魏小乔，笑道：“今天你们全家到盛世地产签合同，感觉你妈看我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别想太多好吗，容易得妄想症。”魏小乔揶揄道。 “也不知道你妈什么时候能醒悟地来，”沈默亭感叹：“原来这世上最不好对付的，是中老年妇女。” “你是说你姨妈？”魏小乔反唇相讥。 沈默亭看看魏小乔，笑了一声，这时问道：“沈先生是不是给你一对成化斗彩的杯子？” “你爸让我拿给我爸看看，怎么成了给，好笑！”魏小乔回道。 “那对杯子，是沈先生特地从利老先生手里买下的，然后送给你爸，按他的说法，是咱们两家正式的见面礼。”沈默亭道。 魏小乔眼睛眨了半天：“什么意思？” 沈默亭瞧了魏小乔好半天，仰头笑起来：“东西还是你自己拿过去的，就等于你收了，按老早的讲法，算是正式下了定。” 魏小乔哭笑不得：“你爸当初还说过，那件花盆算是给我的聘礼，不照样被你拿去卖了？” “没关系，回头有机会，我再买回来。”沈默亭很是自信地道，差不多跟魏小乔头挨着头，问道：“那对杯子，你爸喜欢吧？” 魏小乔脑袋往旁边一侧，道：“本来我爸就不讨厌你，主要是你太招我妈烦了，力气用错了地方，要不……你把杯子拿回去？” “所以我就建议，沈先生从他保险柜里挑颗大钻石，说不定能打动你妈。”沈默亭说着，还自己点了点头。 魏小乔一乐：“没想到你爸还有钻石，真是有钱啊！”51 “他最后那点家当，全放在万胜豪庭书房的保险柜里，以后看你本事，能不能帮我挖出来，我怎么才觉得钱不够用呢！”沈默亭笑道。 魏小乔又抿了一口奶茶，故意问道：“都说好分手了，你怎么又突然蹦出来，大家各走各路，不也挺好。” “之前为了沈氏的事，我回了S国，忙得差点把你忘掉，后来等缓下来，越想越气，我沈默亭是被女人玩弄的，我得回来看着你，等时机成熟，再把人……抢回来！”沈默亭说着，作势抢过魏小乔手里的奶茶，低头喝了一口，结果眉头瞬间锁起，就跟喝了毒药一样，看着是想吐出来。 魏小乔死盯着沈默亭，直到他把那口奶茶咽进去，才问道：“我怎么听着意思，你还暗地跟踪我，有点变态吧！” “跟踪说不上，总有人主动通风报信。”沈默亭得意地道。 “谁？” “不告诉你！” “分手可是你自己提的。” “赖我身上？” “我当时想法，不过是暂时不结婚，你多傲气啊，只给我一次机会，这话……你别不承认！”魏小乔瞪着沈默亭。 “是吗？”沈默亭似乎愣了一下：“那你当时不跟我解释清楚？” “你……还常有理了！”魏小乔气得拿脚踢了一把沈默亭，正扭头偷笑，正瞧见从御品轩那头过来的魏母，吓得一下子站起来。 沈默亭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瞧见魏母走到跟前，赶紧也站起，甚至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 魏母先是看了看沈默亭，随即问魏小乔：“不是说倒时差，跑出来做什么？” “突然想喝奶茶，就买了一杯。”魏小乔赶紧举起手里的大杯，随即又解释：“无意中碰到他的，随便说两句，就聊聊咱家房子的事，他赚我们的钱，不能不问清楚的哦！” “以后出来，别穿这种衣服，”魏母表情严肃，伸手把魏小乔家居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扣子扣好，随后有些故意地道：“上次你去见的那位周先生对你印象不错，虽然当时出了点小状况，好在人家也不介意，托介绍人来问，要不要继续相处？” 魏小乔：“……” 魏母又转过头，看向沈默亭，冷淡地问：“沈先生，这回你帮了我们御品轩，我们全家都挺感谢，不过要牵扯到别的事儿，就没意思了，对吧？” 沈默亭大概想冲着魏母笑笑，抽了抽嘴角，搞成了似笑非笑。 “妈，不是跟你讲了吗？我们在聊合同的事。”魏小乔一边睁眼说瞎话，一边对沈默亭递眼色，让他赶紧走。 倒是魏母先人一步，一把拉住魏小乔，直接往御品轩那头带。 等到了御品轩门外，魏小乔忍不住朝牌坊那边看了看，沈默亭似乎还站在那儿。 “到现在了，他不肯死心，还是你不死心？”魏母放开了魏小乔。 “什么叫不死心？我们犯什么罪了，就算不能在一起，就一定要当仇人？非要看到也当不认识？！”魏小乔大概是睡眠不足，烦躁地回了一句，又瞬间反悔，看向魏母，低头道：“对不起，妈，我还好困，进去再歇一会！” 魏小乔抬脚上了台阶，魏母却没有跟上，瞧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复杂。 老魏正拄着拐杖，站在门槛后瞧着母女俩，看到魏小乔到了跟前，说了一句：“你妈给你煮……甜汤，特意去叫你……回来！” 魏母从后面进来，面无表情地从父女俩中间挤了过去。 “妈，我一会就去喝！”趁着魏母还没进后院，魏小乔赶紧喊了一声。 “快点，别凉了！”魏母略站了站，到底给了点回应。 老魏瞧着魏母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魏小乔又伸头往外瞧了一眼，随后问老魏：“爸，我上回拿来的那套青花斗彩葡萄杯，您给收下了？” “前天中午沈先生……过来吃饭，非要把东西留下，我让大侠跟去还，人家……也不收，”老魏啼笑皆非，随即道：“所以我打算……送观音，就当咱们……回礼！” 此时店里有人，魏小乔也没说什么，将老魏扶进后院，进到正屋，魏小乔才道：“沈先生的意思，这是两家的见面礼。” 老魏点了点头：“天下……父母心，我跟他说……清楚了，孩子们乐意，我……不反对，你妈那头……我再……劝。” 打量着老魏，魏小乔不由笑了，顺势撒娇道：“爸，您可继续劝，千万别停，我妈说不定就听您的，我明天就去窑厂，把欠您的那只冰裂纹的茶壶给做出来！” “认准……他了？”老魏问道。 魏小乔仰头想了想，道：“处了那么久，都已经习惯了，只想这么凑合下去。” 老魏叹了口气，拿手拍拍魏小乔的肩膀：“你妈……疼你，也拗不过……你，给她时间！” 魏小乔点头，正要说话时，老魏又道：“得空，你去……送观音。” “我换件衣裳，这就过去！”魏小乔应了一声，便进了里屋，将那只盒子抱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终篇 - 瓷美人 - 绛河清浅 魏小乔抱上盒子刚要走，被正在打扫院子的魏母叫住，听说她要给沈义达送观音像，魏母立马表示要一同前往，为了师出有名，甚至魏母跑去餐厅，用保温桶装了甜汤，说是带去给沈先生尝一尝。 明知魏母这是防着她借机去见沈默亭，魏小乔也不能不从命，到外头叫了出租车，母女俩一块前往万胜豪庭。 等到坐上车，魏小乔便给沈义达打电话,没一会，手机里传来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女声：“您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魏母问道。 都已经坐进车里了，魏小乔索性道：“先过去吧，说不定是手机没电，到地方再打。” 车子开了出去，母女俩坐在后面，一时都没有说话。 还是魏母先张了口，显然故意要套魏小乔的话：“沈先生电话不通，你不会打沈默亭的电话问问？” “妈，我不是去见沈默亭，他跟沈先生平常都不住一块儿的。”魏小乔只得解释。 “一家人为什么不住一块？”魏母立刻问道。 魏小乔看看魏母，谨慎地觉得，她要越解释，魏母就越会往下问，还不如闭嘴。 然而魏小乔的不解释，没能阻止魏母继续往下问。 “他今天为什么来找你？”魏母眼瞧着窗外，却在问魏小乔。 这个“他”自然是指沈默亭，魏小乔不能回实话，还在那硬撑：“聊御品轩的事，不是早跟您说了吗？” 魏母讥笑了一声，回过头问魏小乔：“那位周先生，你到底要不要再去见？” 魏小乔：“……” “非看上那个沈默亭，你中了他什么毒？”魏母脸色一沉，声音放大了。 坐在前面的出租车司机显然在听客人对话，还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魏小乔已无法顾及还有外人，耐着性子道：“妈，在您可以接受他之前，我会和他保持距离。” “我要到死都不接受呢？”魏母盯向魏小乔，这话问得犀利。 魏小乔无语，干脆低下了头。 “平时挺机灵的孩子，怎么就是拐不过弯！”魏母忍不住上手，戳了魏小乔额头一下。 感觉到魏母并非她想象的那么愤怒，魏小乔松了口气，摸着额头，故作轻松地回了句：“是哦，我也觉得自己挺轴，也不知道像谁，我爸脾气一向那么好……妈，确定我是您亲生的吧？”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爸跟你姐都在帮你们讲好话，你姐说得还好听呢，她居然替姓莫的女人解释，什么出事的时候，要是有人挡在面前，她也抓着不放，”魏母哼了一声：“我家教出来的孩子，才不会做那种恶毒的事！” 前方就是万胜豪庭了，魏小乔伸头瞅了瞅，道：“妈，这回搬房子，合同都签好了，我没法不跟他打交道，回头您要介意，我们就少接触一点，好不好？” “我算是看明白那小子了，心里鬼主意多得很，你哪里是他对手，我还不是怕你吃亏，”魏母说到这里，又看向魏小乔：“以后再有相亲，你还是会找借口拒绝人家？” 魏小乔无奈地叹了口气：“容我缓过来再说，成吗？” “得缓多久？”魏母追问：“你可都缓了一年多了！” 魏小乔想半天，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车子这时停下，付过车费，魏家母女下了车。 进到小区里头，魏小乔又把电话打出去，然而沈义达那头依旧回复关机。 朝着沈家那幢楼看了看，魏小乔请示魏母：“沈先生电话老是打不通，我问一问沈默亭？” “卖什么乖，想打就打！”魏母白了魏小乔一眼。 沈默亭电话接得倒快，开口便问：“什么事儿？” “你爸电话老关机，你知道怎么回事？”魏小乔说着话，拉着沈母坐到小区花园的一张长椅上。 沈默亭随口回道：“这两天忙，一直没打他电话。” 魏小乔忍不住教训：“他毕竟一个人住，你多几个电话，又不费什么事。” “以后你帮我打？”沈默亭一副赖上魏小乔的口吻，随后问道：“找他什么事？” “我爸打算把他收藏的《披岩观音像》送给你爸，我已经到楼下了。”魏小乔回道。 沈默亭直接笑起来：“是回礼吗，这么快！” “少来！”魏小乔忍不住弯起嘴角，余光却发现魏母正瞧过来，忙整理了一下表情，道：“我妈和我一块过来，要不你把沈家佣人的电话给我，毕竟是登门拜访，总要先招呼一声。” “要不我过来？”沈默亭声音愉快地问。 “不用，”魏小乔不自觉地瞅了魏母一眼，毫不犹豫拒绝了沈默亭，又催道：“赶紧把号码给我，我们正等着呢！” 沈默亭似乎在那边想了想，道：“我没佣人电话，你们稍等一会，我让冯罗尔跟那边联系。” 魏小乔只得挂了电话，发觉魏母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她。 原以为魏母会有什么话，结果她却转过了头，似乎不想理魏小乔。 魏小乔心里叹了口气，放空眼神，耐心地等着沈默亭把电话打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细瘦的身影进入魏小乔的视线范围。 一个中年女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从魏小乔面前走过，方向正是沈义达住的那幢楼。 是……周子蕙，魏小乔盯了半天，确定没有认错，除了身形和步态，主要是周子蕙那顶遮脸的宽檐帽，给魏小乔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不过，周子蕙再次出现在沈先生的小区，这一点让魏小乔想不明白。 那天在沈家，沈义达对周子蕙完全不假辞色，摆明了早就一刀两断，然后……这又和好了？ “小乔，念念到底是谁的小孩？”魏母这时开了口。 魏小乔一怔，看向魏母。 “沈默亭那点私生活搞不清楚，我绝不会点头，我女儿不能嫁给不负责任的男人!”魏母望着前方说道。 还没等魏小乔回答，沈默亭的电话打了过来，看了眼魏母，魏小乔摁下手机的接听键。 “冯罗尔打通了沈先生佣人的电话，对方说他出去旅行，到现在没回来，要不，我过来收礼。”沈默亭说着，笑得还挺开心。 “你爸和周子蕙现在什么情况？”魏小乔直接问道。 “周子蕙？”沈默亭似乎吃了一惊。 “刚才我看到她了，进了你爸住的那幢楼，手上还拎着菜，就跟在这儿过日子一样，当然，我不能确定她进的是不是沈先生的家。”魏小乔对着电话道。 “你没看错？”沈默亭似乎不太相信。 “我上回就见到周子蕙一次，她跑来找你爸，大概是弹尽粮绝了。”魏小乔回道。 沈默亭显得有些纳闷：“前天晚上我去过万胜豪庭，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刚才冯罗尔打电话，佣人也没提这事。” 魏小乔斟酌了一下，道：“反正你爸也出去了，我们先走，等他回来再说吧！” “沈先生电话……一般不轻易关机，”沈默亭道：“我马上就下班，会过去看看，要不你们等等我，我现在出发，你爸送出手的，肯定是值钱东西，我回头正好拿走，不便宜沈先生。” “你行了吧！”魏小乔笑了一声，挂了沈默亭的电话。 “刚才你说那什么蕙，是谁啊？”一旁的魏母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沈先生的……”魏小乔觉得话不好说，于是换个讲法：“是沈先生另一个儿子的妈。” “不就是小三吗，”魏母嗤笑，又开始教训魏小乔：“你没听过，有其父必有其子，有钱人家的小孩子，有几个是老实的。” “好啦，”魏小乔站起身，一手抱住盒子，一手拉上魏母的手：“咱们回家，这下放心了吧，我不去见那小子！” 魏母却没有动，倒朝着魏小乔看。 魏小乔只得催道：“走啊，你还想去见周子蕙？” “那就去瞧一眼？”魏母开口道：“反正都已经过来了！” “开什么玩笑？”魏小乔哭笑不得。 然而五分钟后，魏小乔到底硬着头皮，跟在下定决心要见识一下沈义达小三的魏母后头，来到了沈家的门外。 “这门好像换过了，我记得马恒住在这儿的时候，门是黑色的。”魏母倒是对这儿熟得很，自然是因为，这里曾经是马恒和魏小君的婚房。 “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给我们也没关系。”魏小乔还试图把魏母劝走。 “敲门啊！”魏母却一脸兴奋。 魏小乔还想据理力争：“沈先生又不在家，随便打扰，实在不礼貌！” 魏母哪肯死心，干脆训道：“磨蹭什么啊！” 感觉魏母是劝不住了，魏小乔到底叹一口气，伸手按向门铃，想着到时候在门口站一站，满足魏母的好奇心就走。 门铃响了半天，并没有人来开门。 魏小乔回头看看魏母：“没人吧，这下可以走了？” 其实魏小乔有些纳闷，按沈默亭刚才的说法，家里应该是有佣人的，怎么会没有反应，难道佣人外出了？还有，周子蕙到底住不住在这儿呢？ 倒是魏母不客气，手上还提着保温桶，耳朵已经贴到门上，居然听起了里面的动静。 没想到自己亲妈如此有求索精神，魏小乔忍着笑去拉魏母：“好了啦！” 魏母却回过头，冲着魏小乔嘘了一声，道：“你听听，里面好像有动静。” 魏小乔一愣，将怀里抱着的盒子放到墙角，然后站在魏母的位置，靠到门上。 果然，仔细听了片刻，里面似乎真有动静，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 正在魏小乔又把耳朵贴紧了一点，想听得更清楚的时候，门突然一开，魏小乔重心立刻失控，眼看就要往前栽。 一只手伸过来，扶了魏小乔一把。 魏小乔将将站稳，看向扶住她的周子蕙。 “周秘书啊！”魏小乔讪笑，毕竟听人墙角，不那么光明正大。 “魏小姐有什么事？”周子蕙还是从前那种淡漠表情。 “沈先生在吗？”魏小乔朝着屋里望了一眼，打算敷衍一下就走之。 倒是魏母在后面开了口：“这位是……沈太太？” 周子蕙似乎才注意到魏母，看了她几秒后，冷冷地回道：“我不是沈太太。” “我们就不打扰了！”听出对方口气中的不悦，魏小乔往后退了退，反正魏母也瞧见了周子蕙，好奇心总该满足。 看来周子蕙也急着关门，完全不讲什么客气，将门推过来。 就在门关到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屋里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嚎叫，甚至带了几分凄厉。 魏小乔猛地一惊，立马用脚挡住了门，而此时，叫声变大了，像是在求救，却听不清一个字。 “谁在里面?”魏小乔脸上笑容尽褪，盯着周子蕙问道，她现在确定，这是……沈义达的声音。 “没人，你听错了！”周子蕙回道，避开了魏小乔的目光，试图再次阖上门。 当再次有嚎叫声响起，后面的魏母先喊了起来：“是沈先生，这干什么啦？” 说着话，魏母便过来，同魏小乔一块，用力地推开了门。 母女同心，两人终于闯进屋里。 魏小乔一进门便四处张望，开始四处寻找。 魏母叉着腰，挡在想要去拦魏小乔的周子蕙跟前，喝问道：“我们可都听到声音，你到底在干嘛！” 魏小乔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一转头，隔着书房的玻璃墙，终于瞧见被捆绑着躺在地上的沈义达和他身边倒着的一把椅子，似乎人还有知觉，腿脚有轻微抽动，这时他不再发出嚎叫，似乎在呻吟。 魏小乔被吓了一跳，赶紧绕过去，想从另一边的门进去。 “小乔！”魏母猛地大叫一声。 魏小乔再一回头，竟发现门已经被关上，周子蕙扯住了魏母的头发，似乎想把她按到地上。 魏小乔赶紧冲过去，想去救下魏母。 这边魏小乔正要拉开死抓着魏母不放的周子蕙，完全没有注意到，从西头一个房间冲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拿了根短棍，很快到了正在争斗的几个人跟前，抢起棍子，朝魏小乔脖子狠甩下来。 魏小乔猝不及防，整个人趴到了周子蕙身上，眼睛直冒金星。 又一棍打过来，魏小乔觉得肩膀生疼，却用最后的力气推开周子蕙，护住了本就被压在最下面的魏母。 对方又敲了两棍，魏小乔快要坚持不住了，支撑她不陷入昏迷的，是耳边魏母受了惊吓后的狂喊。 “沈远，打晕就行了！”似乎周子蕙说了一句。 “她不是魏小乔吗，弄死一个算一个！”那男人恶狠狠地道。ok作文网 “别管这里，赶紧回房间，把保险柜密码找出来，别浪费时间，我怕有人会找过来！”周子蕙说着，伸过手，似乎想去捂魏母的嘴。 魏小乔眼睛睁了睁，拼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周子蕙手腕，直接用牙咬了下去。 “哎呀！”周子蕙大叫一声，显然没想到，似乎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魏小乔，居然还有后招。 “还没死？”那个男人又举起了手里的棍子，而这一次，竟是朝着魏小乔后脑勺打下来。 “别打我女儿！”魏母狂吼了一声，用力将魏小乔往旁边一堆，那根棍子扫偏，贴着魏小乔头顶飞了过去。 在陷入昏迷之前，魏小乔居然还在想，这下把自己亲妈给吓到了，回头肯定要被老魏和魏小君埋怨。 之后的事，魏小乔是完全不清楚的，就比如，沈默亭带着冯罗尔在关键时候开门冲进来，正想对魏母行凶的沈远被沈默亭飞脚踢到几米开外；又比如，魏母抱着昏过去的魏小乔，哭得六神无主；还有，沈远试图趁乱跑出去，却被冯罗尔堵得无处可逃，最后爬上阳台栏杆，想跨到隔壁窗台上，结果一个没抓稳，人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 而魏小乔更不知道的是，周子蕙看着儿子掉下楼，以为沈远死了，顿时疯狂，不知道从哪里夺过一把水果刀，竟朝着地上的魏家母女乱刺，最狠的一刀，却刺进了直接扑过来，用身体护住魏小乔的沈默亭胳膊上…… 不知道是魏小乔幸运，还是天生就皮实，被打了几闷棍，除了有点脑震荡，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她并没有被发现太严重的问题，在病房住了几天，便被要求出院了。 “真是祸害活千年，那么高的楼，沈远掉下去，被楼下的树挡了一下，居然还留一口气，”此时沈默亭的病房里，冯罗尔靠在窗边，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这小子走运，以后半死不活地住在监狱医院，吃喝不愁，不用再惦记沈先生那点身家了！” 魏小乔坐在病床边，刚削完苹果，拈起长长一整条的苹果皮，炫耀道：“厉害吧，都没断哎！” “是被打傻了。”胳膊上绑着厚厚纱布的沈默亭靠在病头，一脸嫌弃地看着魏小乔。 冯罗尔仰头大笑，魏小乔翻眼看了看他，冲着沈默亭笑着问道：“想不想吃苹果？” 沈默亭显然没上当，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小乔。 魏小乔拿起本来为沈默亭削的苹果，放到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沈默亭这下笑了，转头问冯罗尔：“问过没有，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得住两天，别说周子蕙那一刀真狠，说是连骨头都看到了，”冯罗尔说着，倒跟沈默亭打听起来：“你爸的品味真有趣，怎么看上周子蕙那种女人，瞧着就有点阴森森的，还这么心狠手辣。” 门面有人咳了一声，冯罗尔看看进来的人，笑着招呼：“牛家保，进来就进来，你还预告什么！” 魏小乔正好扭过头，又正好看到了牛家保后头，坐在护士推着的轮椅上的沈义达，再瞧瞧顿时一脸尴尬的冯罗尔，也来个仰头大笑。 “小子，背后议论长辈！”沈义达拿手点了点冯罗尔，便让护士将他推到了沈默亭床边。 “沈先生别介意，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回头一定反省。”冯罗尔立刻认怂。 魏小乔早已起身，问沈义达道：“沈先生从病房过来的？” “我不想在医院住了，打算回去，反正都是躺在床上养着，回头让护士帮忙吊吊水就行。”沈义达摆摆手。 魏小乔笑笑，不免又打量起了沈义达。 出了这么大的事，警方自然要介入调查，魏小乔这才知道，周子蕙之所以登堂入室，并非沈义达主动接纳，而是她和沈远母子俩在某个晚上强行闯入，原因是沈远的钱财已经在外面挥霍一光，以为这边风声平息，悄悄潜回，想从沈义达那里捞点油水。 此刻沈义达的脸，可以看出还有点肿，据说周子蕙母子先是设计敲开了沈家的门，随后便将沈义达和佣人都绑上。 沈远最可恶，对着自己亲生父亲拳打脚踢，逼他说出书房保险箱的密码，沈义达抵死不从，母子俩就用尽手段虐待，不让他睡觉，不让他吃饭还有随意殴打，完全没有人性。 那天魏小乔和魏母进去的时候，只瞧见书房里的沈义达，并没发现，在储物间里，佣人也被捆在那儿，甚至冯罗尔打给佣人的电话，也是周子蕙假冒，而母子俩的计划，是拿到沈义达保险箱里的东西，就远走高飞。 “小乔，回头帮我给你爸妈带话，等我养几天，亲自去御品轩登门道谢！”沈义达朝着魏小乔道。 魏小乔笑了，脱口而出：“这事多亏我妈好奇心重，想瞧一眼周子蕙……” 话说一半，魏小乔马上闭嘴，发觉自己犯了跟冯罗尔刚才同样的毛病——口无遮拦。 沈义达似乎明白魏小乔为什么不说了，自嘲地道：“没事，我沈义达的脸，早就丢光了！” 有医生带着护士进来，要替沈默亭换药，魏小乔本来想看看的，却被沈默亭直接赶出了病房。 病房外头，跟着魏小乔出来的牛家保绕着她转了一周，问道：“真没事了？” “谢你关心，这次回来，肯定不是为了探望我的吧？”魏小乔笑问。 “陪徐总过来出差，六马桥项目确定重新启动，徐总作为董事长，当然要过来安排一下，然后还要感谢一下各方人士。”牛家保回道。 魏小乔不免打听：“你跑那边，你爸妈还有爷爷奶奶舍得？” “好男儿志在四方！”牛家保来了个昂首挺胸，随即凑近了魏小乔道：“其实吧，我是沈先生派过去……” “盯着诗雨，不会吧？”魏小乔难以置信地问。 “怎么可能盯着徐总，她是我们这边的，沈先生说我机灵，让我过去，注意沈氏里头，属于徐兆峰还有严炳南那帮的人，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递消息，你不知道，沈氏到现在还天天有内斗，一个个都戴着假面具，看着挺没劲，”牛家保说到这里，冲着魏小乔挤了挤眼：“对了，莫太太已经跟徐总到了锦城，你的天敌来了！” “莫太太又想搅起一池春水？”魏小乔嘲讽道，心想这一位还有脸跑来锦城。 “小乔，我要走了，送送我吧？”沈义达从病房里出来，笑着问道。 魏小乔忙上前，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推着沈义达，往电梯那边走。 一路沈义达都没说话，直到医院楼下，沈义达的司机将车开到跟前，又下来想和护士扶他上车，却被沈义达摆手拒绝，让他们先到车上等着。 随后，沈义达转过头，对魏小乔再次表达了谢意：“小乔，你和你母亲是我救命恩人，我沈义达向来有恩必报，以后御品轩用得着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魏小乔忍不住想笑，沈义达这话说得实在有江湖气，看来真是混过的。 “沈先生，我们也是误打误撞，”魏小乔实话实说道：“要不是沈默亭和冯罗尔及时赶到，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这几天在医院，我老做噩梦，周子蕙带沈远闯进我家，简直是索命恶鬼，我又梦见默亭的妈，她冷冷地看着我……现在说什么后悔也没用了，我当年鬼迷心窍，周子蕙是我那位过世女友的表妹，两个人有一点像，我自己心志不坚，又故意要气徐兆峰，才做了糊涂事，害人害己！”沈义达声音低沉地道。 原来是这样一段过往，魏小乔叹气，真不知道沈义达是深情，还是薄情。 “我知道，你妈瞧不上默亭，有我很大一部分责任，”沈义达看向站在旁边的魏小乔：“你放心，我会跟你爸妈好好解释，如果他们介意我的存在，我可以离你们远远的。” 魏小乔：“……” 没等魏小乔回应，沈义达朝着车里比了个手势，随即让人帮忙，便上了车。 魏小乔原地站了片刻，刚要回楼上，便接到魏母电话，说是一会来接她回家，魏小乔只能实话实说，自己在沈默亭病房，魏母直接挂断电话，弄得魏小乔心跳了半天。 这几天住在病房，除了精心照顾，魏母跟魏小乔似乎没什么话讲，魏小乔一直小心观察魏母，心里多少有些担心，魏母会把这回出的事，又怪在沈默亭身上，那可就糟了。 魏小乔在病房大楼外转了一圈，琢磨半天魏母的想法，最后才回到楼上沈默亭的病房。 沈默亭不在里面，不过病床边却坐着一位，魏小乔想到会碰上莫太太，没想到人家来得这么快。 看了正望过来的莫太太一眼，魏小乔实在扮不出大方，看了看她，便准备回到外面去，倒不是躲闪，实在是一看到那张脸，就让魏小乔想起差点失去亲人的痛。 莫太太大概看到魏小乔反应冷淡，脸上有些挂不住，直接开口质问：“这什么态度，见了长辈，一声招呼也不打？” 魏小乔瞟了莫太太一眼，冷冷地反问：“莫太太真觉得自己是长辈？” “你什么意思？”莫太太一下子站起身。 魏小乔低头笑了笑，看向莫太太：“跟你说这些，真没意思，如果一个人自私自利到，把别人生命视如草芥，我会觉得，跟她多说两句，都是对自己侮辱。” “你……”莫太太脸直接铁青了，拿手指着魏小乔：“就冲你这态度，你根本没资格成为默亭妻子，我绝不会答应!” “你当自己谁呀！”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隔到了两人中间。 莫太太一惊，戒备地看向来人：“魏太太，你女儿没有家教，居然顶撞长辈，你也要护短吗？” “别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女儿怎么就没家教了，她可比你有家教多了，”魏太太大声道：“我还正要找你呢，我家小君差点被你害死这事，你有什么交代？”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莫太太眼皮明显抽搐几下，却硬是梗着脖子。 “你是脑子里有水，还是心里装着墨汁啊，什么豪门太太，不就多几个臭钱，扒了你的皮，你算个什么东西！”魏太太瞪着眼，朝着莫太太走了几步。 “你想欺负人吗？”莫太太到底被魏太太的气场吓住，看着后面退无可退，眼圈便红了起来。 “本来你态度好点，就算能认个错，我也不跟你计较那么多，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魏母冷笑三声，卷了卷袖口。 魏小乔以为魏母要动手，忙拉住她胳膊，还转头看了看跟在魏母后面进来的沈默亭，示意他赶紧上来拉架。 沈默亭靠在墙边，无动于衷地看着，似乎也没注意到魏小乔的眼神。 “默亭，你看到了吧，这对母女简直就是泼妇，合起来欺负我，你不能不管啊！”莫太太向沈默亭求救了。 “我还就欺负你了！”魏母猛地一拍旁边的床栏杆，随后居然冲沈默亭问了句：“你说吧，以后娶我女儿，还是给这没心肝的老婆子当听话侄子，两项只能选择一个，就这一次机会，选得不对，你刚才在楼下那些花言巧语，我全当没听见！” 球就这么被丢给了沈默亭，房间里所有人，这下都瞧向了沈默亭。 魏小乔最是紧张，她听出来，魏母对两人的事已经松了口，此刻就看沈默亭的态度，万一让魏母不满意，后头什么都别提了！ 几秒之后，沈默亭朝着外面说了一句：“罗尔，把莫太太送回酒店，再为她订一张回去的机票。” “默亭……”莫太太直接哭了出来：“你不能这样，我从小把你当儿子看待，什么事都在为你考虑，你为了魏小乔，真的要六亲不认？” “姨妈，回去吧，我不是你儿子，你有女儿和外孙，有自己的家，”沈默亭说着，顿了片刻，继续道：“您的确做了错事，为此受到惩罚的却是我，我从小就想有一个温暖家庭，现在我遇到了可以给我温暖的女人，如果您给不了祝福，就给我一点空间，我想，我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谢您。” 莫太太完全惊愕了，呆呆地看向沈默亭。 沈默亭没去瞧莫太太，倒是一直望着魏小乔。 冯罗尔进来，三言两语劝走了莫太太。 魏母脸上到底露出笑容，一把抓住魏小乔的手：“还不跟我走，人家的病房，你老赖在这儿干嘛？” 魏小乔看看沈默亭，到底被魏母拉了出去。 “伯母，我选的对吗？”沈默亭跟在后面，倒是直接问了出来。 魏母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别高兴太早，还得继续观察！” 御品轩平移的工程，在一个月后终于启动，开工的首日，瓷器街上热闹了一天，而此时天黑了下来，人也渐渐散去，一条小街又恢复往日平静。 魏小乔从牌坊那边过来，走到御品轩外，便站住了。 今天开始挖地基，能清楚地看到下面黄色的泥土。 魏小乔仰头，望向屋顶挂了几百年的“御品轩”匾额，只觉得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和亲切，虽然终究发生了改变。 “怎么过来了？”沈默亭从御品轩旁边绕了出来，看到魏小乔，稍稍愣了愣。 “冯罗尔说你还在这儿，今天有开工饭，就在前面饭店，沈总不在怎么成？”魏小乔调侃道。 沈默亭笑了笑，走到魏小乔身边，陪她一块站在那儿。 好一会后，魏小乔伸手搀住沈默亭胳膊：“我怎么又有点担心呢？” “担心什么？”沈默亭问道。 “不会你房子移到一半，就散架了吧？”魏小乔将头靠在沈默亭肩上：“别忘了，你还在观察期，万一出点岔子，我可保不住你。” “这么小瞧我，”沈默亭侧头看了看魏小乔，随后便抱怨起来：“我说，你妈偏心也太明显了吧，每回看到马恒，眉开眼笑，等我站到跟前，怎么看，她脸上都透着勉强。” 魏小乔抬起头，好笑地道：“你够了吧，我妈见到你，赔多少小心啊，本来你跟她就不熟，再加上你平常也没什么笑模样，你看人家马恒，能说会道，跑前跑后，不辞辛苦……两个相比，可不高下立判！” “不服！”沈默亭仰着头道。 有街坊这时从两人跟前走过，不免上来寒喧两句。 等人走后，魏小乔看着沈默亭：“就拿刚才，人家朝你笑，你就点点头，太冷淡了吧，是我也不乐意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算了，偏心就偏心吧！”沈默亭表示自己放弃了。 魏小乔捂着嘴直笑，拍拍沈默亭肩膀：“刚才在饭店，是我妈特意让我来找你，别说她不疼你啊！” 沈默亭眼睛眨了眨，吐了一口气。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我妈最介意那事，你是怎么糊弄过去的？”魏小乔主动拉住沈默亭的手，领着他一块往外走。 “你是说芷仪的事？”沈默亭问。 魏小乔“嗯”了一声：“好吧，虽然我相信你，不过，总得让我知道点前因后果吧？” “的确没什么，少年的时候，我是喜欢过她的，不过随着年纪增长，我发现两人之间无论性格还是喜好，都差别很大，所以我主动退出，”沈默亭放开魏小乔的手，揽住她的肩膀道：“后来她嫁给了我哥，就是这么简单的故事，至于那封信……是伪造的，我请郑组长帮忙，找专业人士做过笔迹鉴定，鉴定的结果已经给你母亲看过，我只能解释到这种地步，但绝不是糊弄。” 魏小乔：“……” “不相信我的话？”大概是魏小乔没有回应，沈默亭问了一句。 “不是，”魏小乔摇头，随即笑道：“原本以为是狗血故事，搞半天，是一场失败的初恋！” “小乔姐，沈总，大伯母催你们了！”牌坊那边，一个小男孩在那朝他们扬了扬手。 “知道了！”沈默亭先回道。 “今天我还听小宝说，他以后要跟你一样，当建筑设计师。”魏小乔瞧着小宝跑远，笑着道。 “这孩子聪明，你这边发生什么事，我都是通过他的邮件，第一时间知道！”沈默亭回了一句。 魏小乔恍然大悟，在沈默亭脸上点了一下：“厉害啊，在我跟前安插小间谍，佩服得你五体投地！” “时间长了，我会让你越来越佩服！”沈默亭搂紧魏小乔道。 “算了吧！”魏小乔好笑地道。 两人互相依偎着往前走，所有曾经的阴霾，似乎在笑语间化为了乌有，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而幸福的未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