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受现实 陈家村东头有一个百亩大水坑,水坑东南角矗立着一棵歪脖大柳树。柳树到底长了多少年了村里没人知道,但是遒劲的树干倒是成了陈家村孩童嬉戏玩耍的场所。 此刻在大柳树树杈顶端正坐着一个十岁左右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悠闲地把一双小腿前后摆动着,忽略掉时不时老气横秋的轻叹声,那小模样倒是让外人看起来十分怡然自在。 “安夏,你一个人爬那么高干吗?还不赶紧下来,”说话的是陈二栓家大儿子,名叫陈大牛,他肩上扛了一把破旧的锄头,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用一块儿破麻布盖着倒是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他喊了树上的女孩一声,见女孩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有些急了:“安夏,你快赶紧下来吧,待会儿你奶就该回来,让她看着就不好了。”陈大牛说的是实话,他家的地就和安夏奶奶家挨着,他提前回来一步,安夏她奶一家就在后面。 安夏她奶可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本来就对安夏一家不好,若是看着了安夏,安夏指不定会挨揍。想起前几日安夏病着还受着她奶的气,陈大牛好意提醒着。再加上他娘和方婶子平日里处的不错,所以他一向是向着安夏一家的。 “大牛哥,你先回去吧,我坐坐就回了,”陈安夏病刚好,又是到了一个这么陌生的地方,心情糟糕透了,趁着家中没人,她就偷偷溜了出来,刚坐下一会儿就听到陈大牛的喊声。 陈安夏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是看着他满头大汗,心情焦急地抬头望着她,陈安夏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知道陈大牛是对她好,就缓缓开了口。 不过,那说话的声音却是软软弱弱,还有点沙哑。想来病还没有好全。 “那……好吧,”望着陈安夏憔悴的小脸,陈大牛心生不忍,便把规劝的话全都咽在了肚子里。又想着家里还有活计等着他做,就提着篮子往家中走去,不过走之前,还是叮嘱着陈安夏早点儿回去。 自然,陈安夏满口答应着。 陈大牛走后,如陈安夏刚才答应的,就在柳树上待了一小会儿,就往家中赶去。不是她怕了她那个泼辣难缠的奶奶,而是生怕娘亲方氏因她受了委屈。 陈家村,坐落于晋国东北小镇庆安镇东南方向,世代农耕。虽说不上富裕,但日子还算是过得下去。不过,打今年立春开始,这边就只下过一场小雨,时至夏末更是旱得粮食减产不少。 要不是村子后山有一条小溪流过,估计地里的庄稼也像别的村一样颗粒无收。 “三姐,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要不是刚才遇到大牛哥,估计这会儿我都要去找村长了,”走到半道,迎面而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的,看上去干干巴巴,除了一双眼睛玲珑剔透,其他并没有突出的地方。 她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粗布的短褂,上面打满了补丁,下身穿了一件土黄色的裤子,裤角在脚踝上面三指,上面的补丁亦是满满的。 此刻,小姑娘正满脸委屈地盯着陈安夏,说出的话因激动而颤抖着,话中七分关怀,还有三分的不满。 那三分不满,估计是在怨陈安夏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吧。 “我心烦,出来走走,”知道陈安锦是在关心着她,前世身为孤儿的陈安夏心里暖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感谢的话,她一点儿也说不出口,一张脸依旧深沉,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而此刻看着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陈安夏,就算是陈安锦心里憋了再多的委屈,现在也说不出口,只好向前走两步,拉起陈安夏的手,“走,咱们赶紧回家吧,要不然待会儿咱娘回来该担心了。” 被比自己小那么的陈安锦拉着,陈安夏心里怪怪的,想挣脱陈安锦的手,但刚一动,手就被陈安锦有意无意的攥的紧紧的。 陈安锦前头走着,嘴里不时嘟囔着,大多都是在指责陈安夏出来乱跑,害得她担心挂念,像个小大人似的。而陈安夏跟在后头,权当做没有听见一般,不过从那小小手掌里传来的温暖却是让她冰冷的手渐渐回暖。 此刻,望着身前那个正絮絮叨叨的小身板儿,陈安夏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想,其实试着接受这一切,或许也不错。 回到家中,陈安锦让陈安夏上床好生歇着,又给陈安夏端来一碗水放在炕头,这才离开。 不过离开的时候,嘴里依旧念叨着,还时不时的翻陈安夏一两个白眼。对此,陈安夏不置一词。 坐在炕上,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了事实的陈安夏,打量着她住的这一间屋子。屋子呈东西向,只有两间。两间通着,门上连个遮帘都没有。 她住的这间是外间,一个小炕和里间的大炕相连,冬天烧炕倒是省了麻烦。除了小炕,地下还有一个小木床,是陈景云住的地方,陈景云是她二哥,今年只有十一岁。 里间倒是不比外间,除了大炕,还有一个木柜,木柜里装的是全家的衣服,这个陈安夏倒是知道。 低头思索间,院里就传来咚咚当当的声音,往外一看,可不就是陈家那一大家子回来了吗。 领头的一个是耳顺之年的老头,身板儿硬朗,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嘴里是常年不离的旱烟杆,烟雾缭绕,神情自得。此人便是陈安夏的爷爷,陈大年。 跟在他旁边的是一身淡褐色长褂、长裤的奶奶李氏,她手里空无一物,倒是悠闲自在,虽是跟着下地,但身上不像陈大年身上布满尘土,想来是跟去监工的,生怕是谁干活偷了懒。 接着,出现在陈安夏眼前的是大伯陈伯敬,爹爹陈仲行,三叔陈叔豪。 大伯娘刘氏和三婶娘严氏说说笑笑的走在一块儿,娘亲一个人走在一边,到了院子里径直朝厨房走去,今天轮到她做饭了。 几个大人走进来之后,身后一窝蜂跟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不过不等陈安夏数完,一群孩子一哄而散早就跑得没影了。 第二章 蛋汤风波 “三丫,你往外看啥呢?”一回到屋子,陈安宁正看到陈安夏坐在炕上伸着头往外瞅着,随口问了一句,一边取下挂在墙上钉子上的汗巾扑了扑身上的黄土。 “没看啥?”听到大姐陈安宁的声音,陈安夏扭过头来,很是干脆地回了一句。 不过这一句本来很正常很干脆的回答,却让陈安宁甩起汗巾的手顿了顿,而后抬头皱眉疑惑的盯着陈安夏。 她这个妹妹,她了解。一向是个闷葫芦,从小到大说话都像苍蝇嗡嗡般,曾几何时说话这么利落干脆了。 皱了一下眉头,陈安宁目光紧盯着陈安夏的小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缘由来。 陈安宁想从陈安夏脸上看出缘由,陈安夏却不知道,望着她家大姐盯着她的眼眸一动不动,陈安夏觉得浑身发毛,轻咳一声:“大姐,你咋这样看着我啊?”陈安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你的病好了,我心里高兴,”说完不等陈安夏开口,陈安宁接着低头甩起汗巾扑了扑小腿处的黄土,然后就转身出了门朝厨房走去帮方氏的忙去了。 她得跟娘说说,三丫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安宁一走,屋里又剩陈安夏一个。她爹陈仲行和三哥陈景云随着爷爷陈大年去了堂屋,娘亲方氏和大姐陈安宁在厨房做午饭,小妹陈安锦一个人在院子里晒着上午捡来的,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用得上的大粪。 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大约一刻多钟,大姐陈安宁返了回来,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是鬼鬼祟祟的,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儿。 “这是咱娘偷偷煮的红糖蛋汤,你喝一点儿补补身子,”陈安夏正猜着,就见陈安宁从宽大的褂子底下里掏出一个小陶碗搁在炕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碗里的汤洒出一点儿来。 见此,陈安夏心中一沉。得,还真是让她猜中了,果真,大姐干的这件事还真是见不得人,特别是见不得奶奶李氏。 “大姐,我身子都已经好了,还喝什么蛋汤啊,还是留着,待会儿五丫回来给她喝吧,”望着炕上一碗蛋汤,陈安夏心里暖暖的,口中也分泌着口水。 得病这么天来,说实在的,她一点儿油水都没见,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蛋汤,她想吃,特别想吃。 但想着她又不是真的是十岁的小孩子,再说了,家中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那可是穷的很,所以这蛋汤虽诱人,她还是想着留给年岁最小的陈安锦。 “这蛋汤是咱娘偷摸煮给你喝的,你赶快喝了,若是再磨叽下去的话,估计待会儿就该让人看着了,”见三妹安夏态度坚决,陈安宁暗道,她三妹果然是变了。 以前,要是发生了这事,顶多默不吭声的把蛋汤一推,然后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瞅着你,哪里会像现在说的头头是道的。 陈安宁轻叹一声,把碗端起来,一边坐上炕,一边手舀着碗里的蛋汤:“你赶紧喝了吧,早点儿养好身子,让咱娘少一些担心,”苦口婆心的劝着手里装着蛋汤的勺子就往陈安夏嘴边送去。 散发着香甜味道的蛋汤越发浓郁起来,陈安夏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挣扎着,抬头望了一眼大姐,看着大姐不可抗拒的眼神,陈安夏张开嘴来。 “真听话,”见陈安夏喝下一口蛋汤,陈安宁眼角都眯了起来,像哄小孩子般夸了陈安夏一句。 而陈安夏抬眸望着自家大姐的笑颜,心情不自不觉间就好了许多,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可这美好感觉不过一瞬,陈安夏就听到院子里吵吵了起来。 “一个不带巴的小蹄子,老娘就不知道咋就这么金贵了,不就是生了一场病吗,又死不了,竟然敢偷老娘的鸡蛋,老二家的,你是不是看着老娘年纪大了看着好欺负,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陈安夏虽只来几天就早已熟悉。 再说了,就这骂人的气势,除了奶李氏,整个陈家村还有谁? “赶快把蛋汤给喝完,然后把碗藏起来,我先出去看看。” 自打从刘氏嫁进陈家,多少年了,厨房里的事情,李氏再没沾过手,不过却是不定期的去厨房看看。照外头李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来看,陈安宁一下子就猜到她奶今天又跑到厨房视察了。之后,不幸的,娘偷鸡蛋的事情被奶发现了。 陈安宁想到了这些,陈安夏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不等大姐的话说完,她就三口两口的把一碗红糖蛋汤给喝个底儿朝天。 接着就把碗往炕头被子里塞,又觉得不妥,就跳下炕跑到里间,把碗塞进柜子旁的墙角。她可记得,这地方有一个比碗口还要大的老鼠洞。 藏好东西,陈安夏跑回外间,这时大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此,陈安夏利落地重新上了炕。 “老三家的,你今天是不是想和老婆子我对着干到底,你个臭婆娘,我就说你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小蹄子,快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看老娘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藏个碗的时间,李氏已经逼着方氏来到了东厢房门口,骂骂咧咧的声音没停,却没有闯进来,想来是方氏在门口挡着。 “娘,你这是干啥,我不就是给三丫煮了个鸡蛋吗,咋地啦,我家三丫生个病连个鸡蛋都不能吃就是啦?”偷鸡蛋的事明摆着,方氏不想否认,所以刚才李氏骂她,她一直忍着。 但现在被李氏都逼到门口了,想着屋里两个,一个个都是软软弱弱的,指不定门一开就挨了李氏的打。思来想去,方氏就朝着李氏解释道,声音虽大点儿,但该给李氏留得情面还是留着。 三丫这一病,她终是想明白了,做人做事不能太忍让。 想起几天前,她怀抱着身子渐渐冰冷的三丫,她心中就憋得难受。要不是三丫这丫头福大命大,指不定现在都埋进黄土堆里了。 第三章 陈家二奶 三丫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以前就不说了,从今后她一定得护好,谁也不能把她给欺负了。 所以想通了的方氏,此刻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嫁到陈家十几年,终于敢直面和老太太这么硬气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不过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她咋感觉腿软软的呢。 “呦,老三媳妇,你这是越发能耐了,竟然连老婆子我的话你都敢顶了,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小蹄子。” 方氏一番话下来,院里站的人都惊诧的望着方氏,一边想着方氏咋这么大胆了,一边还幸灾乐祸的等着方氏被老太太拿捏。反正一句话,除了震惊,就只想看热闹了。 不过,李氏果真不负大家所望。听完方氏一席话,倒是没有发觉方氏变化很多,只觉得心口憋着一口气。多少年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给她气受,今天这个方氏还真是反了天了。 李氏越想越觉得方氏刚刚下了她的面子,二话不说,张牙舞爪的就伸出手朝着方氏头发抓去。 而方氏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受李氏的气,哪里还会站在原地等着李氏教训。见李氏扑来,一个闪身就往门口一侧躲去。 因着比李氏年轻,自然手脚也要比李氏快上很多,方氏很轻松的就躲过了李氏的攻击。 可不曾想,方氏刚站好,就听到李氏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接着便看到一大家子人手忙脚乱的往东厢房外间挤去。 方氏疑惑的往屋里一看,一下子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再抬头望着大丫也一副惊恐的表情,方氏暗道,今天这一顿打是少不了了。 正房里屋炕上,李氏头上缠着一道白布,半倚在炕头的被子上。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出哪里有受伤的样子,但她偏偏做出一副病态的柔弱模样,一边呻吟着浑身酸痛,一边嘴里还时不时的骂骂咧咧。 自然,李氏口中骂的人正是跪在堂屋供养先祖牌位前的方氏和陈安宁,以及站在堂屋和里屋之间的陈安夏。 “哎呦,我老婆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哦,活了大半辈子还被人骑在头上,我真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李氏受伤不重,要是搁在平常摔倒了就是摔倒了,她也不会计较。可是今天,她被方氏那个小蹄子抚了面子不说,还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摔了个狗啃泥。这下可好了,里子面子全都没了。所以任一旁的刘氏和严氏怎么劝,李氏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先是劈头盖脸的把跪在堂屋的方氏和罪魁祸首陈安宁给骂了一通,直骂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接着喝完一碗水之后,又开始半倚在被子上,双手拍在腿上闹脾气。自然,李氏是在向陈大年和陈仲行闹脾气,想让他们替自己出气。 可是站在炕下的陈仲行,从事情发生开始到现在都处在朦朦胧胧中,等方氏和陈安宁被罚,才把刚才的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过完之后,并没有觉得方氏和陈安宁有什么错,所以只管李氏坐在炕上骂骂咧咧,他是一声也没打算吭,只等着李氏气消,能够饶过方氏和大丫。 不过,照现在这局面,以陈仲行这么单纯的想法,估计方氏被原谅这事,根本就没个头。说来说去,还是他低估了李氏闹事的本事。 至于陈大年,陈家的一家之主,从头到尾都一直抱着用了几十年的旱烟杆子一口喷出来一圈白雾,以他不管事的性子,哪里会顾忌李氏的吵吵闹闹。不仅如此,此刻他已经被李氏的吵闹声闹的心烦,要不是碍着一大家子小辈都在这里,说不定他早就大巴掌抽了李氏。 陈大年和陈仲行心里的想法,哭闹的李氏自然不知道。所以当看到自家老头子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打算,李氏心中一酸,眼泪这下还真的就流了下来。 “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到底上辈子是造了啥孽,竟然弄回来一个丧门子欺负我,”李氏觉得受了委屈,一时间哭天抢地。 严氏见了,瞅了一旁的刘氏一眼,得了刘氏眼神回应,走到炕边,劝道:“娘,您别生气了,不就是一个鸡蛋,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三丫病刚好,身子娇贵着呢,二嫂拿鸡蛋也不为好让三丫早日好起来吗?”严氏义正言辞,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陈安夏的关心和对方氏的求情。 可偏偏这话入了李氏的耳,那意思就被曲解到十万八千里外了。这不,严氏不劝还好,一劝,李氏更是来劲了。立马从被子上坐立起来,伸手咬牙切齿的一巴掌扇在严氏的头上,怒斥道:“不就是一个鸡蛋?你说的这话可大方得很,那鸡蛋是大风飘来的啊,快给我滚开,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看着晦气,一群赔钱货。” 李氏心中窝火的很,偏偏严氏往枪口上撞,所以李氏把气全都撒在严氏的身上。 而严氏突然挨了打,心里更是憋屈,倚着她平时火爆的性子,正想反口骂道,一抬头看见李氏的眼神,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就没有了,只好捂着脸退到一边。不过,转过头的时候还不忘剜了刘氏一眼。 这笔账,她算是给刘氏记上了。 陈安夏站在门口旁观着屋中发生的一切,不觉有些想笑。但知道这并不是笑的时候,只好生生的忍住。 不过看着娘亲方氏和大姐跪了快两刻钟了,爹爹陈仲行又是个不顶事的,陈安夏心疼方氏,正想上前把方氏偷拿鸡蛋的事情搪塞过去,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呦,老二家的,你这是犯了啥事,咋在这里跪着?” 来人是陈家二奶,陈大年胞弟陈二年的妻子。 她身穿一件淡青色长裙,袖口裙角都绣有红色小花映衬,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可偏偏一头长发乌黑发亮,丝毫看不出苍老的模样。 此刻,她正立在堂屋中央,身后跟了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同样一身青袍,长袍上无甚点缀,可那衣服料子却是软滑的细布。 第四章 危机解除 此人是陈二年长孙,陈景征,是陈安夏这一辈最有出息,也在十里八村最有名气的陈家子弟。年纪轻轻的,就已在去年考上了童生。 “二奶奶,我娘跪着是因为我奶,”陈安夏正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好把方氏从地上解救出来,就恰好碰见陈家二奶彭氏。 暗地里,李氏一向和彭氏不对付,所以彭氏一来,陈安夏心中便有了主意。因是站在堂屋和里屋之间,陈安夏三步并作两步就迎向彭氏,一双因消瘦而突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彭氏。 “三丫,你个小蹄子说啥呢?” 李氏向来不会在彭氏面前服软,自然更不会让彭氏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样子,所以一听见彭氏的声音,李氏赶忙慌里慌张的拾起炕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刚擦完,收拾妥当,李氏一听陈安夏竟在彭氏面前下她的面子,心中火气更盛。站起身,走到炕沿扒在里屋的门上,张口对着陈安夏骂道。 而陈安夏则对李氏的骂声充耳不闻,还打断李氏的骂声,看向彭氏道:“我奶心疼我,让我娘煮了一碗红糖蛋汤给我补身子,谁知道蛋汤煮好了,我大姐一不小心撞上我娘,这不,当时连碗带汤全都掉在了地上。” 陈安夏话说到这儿,就不再吭声。 李氏一听,浑身一滞,在陈安夏眼神扫来的时候,悻悻地回到被子那里坐好。 彭氏一听,同样也看了李氏一眼,又转回头看向陈安夏,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不过那眼角闪过的一丝失望还是被陈安夏看在眼中。 “哎,你奶做事就爱小题大做,动不动就责罚小辈,大哥也是,也不帮着劝着,”没有从陈安夏口中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彭氏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拐弯抹角的找着李氏的不是,顺便把陈大年也连带着。 不过,说陈大年那句话,彭氏是小声嘟囔着的,她可不敢明面上下陈大年的面子。 “大哥,大嫂,赶紧让老二家的起来吧,地上怪凉的,”时至夏末,天气热得很,彭氏睁着眼说瞎话,说话间来到里屋,瞅了李氏一眼,又转向陈大年:“再说了,不就是一个鸡蛋吗,若是大嫂舍不得,我这就让景征回去提一篮子过来。” 彭氏笑颜盈盈的望着陈大年,陈大年不傻,自然听出彭氏嘲讽的话,不觉间老脸一红,捻灭了手中的旱烟杆子,吐出一口白圈,正要开口说话。 一旁的李氏却率先开了口:“弟妹说的这是啥话,我家虽在陈家村算不得大户,但也不至于缺那一两个鸡蛋,我也就是生气老二家的浪费粮食才罚了她。” 说完这句话,李氏朝堂屋方向喊道:“好了,老二家的,你赶紧起来吧,回厨房再去给三丫煮一碗红糖蛋汤,我孙女身子不好,一定得好生将养着。”李氏难得大方一回,可心里却在滴血,心疼那一碗红糖蛋汤,不过看到彭氏黑了脸,李氏觉得大出血这一次,值了。 “哎,娘,我这就去,”李氏话刚落音,方氏便站起身来,一把拉起陈安宁,叫上陈安夏就出了门。 至于那碗红糖蛋汤,她可是万万不敢再去厨房煮上一碗,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方氏三人一走,刚回到东厢房,正房屋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出来了,剩下的只有爷奶,大伯,大伯娘,还有二奶彭氏,就连陈景征也被赶了出来。 爬到炕上,陈安夏从窗户外望去,只见正房那边窗沿紧合,看样子是要商量什么大事,而四郎则藏在窗沿下准备偷听,大约是听了严氏的吩咐。 陈安夏看见了四郎,自然四郎也看到了陈安夏,但他并没有一点儿陈安夏会告状的担心,反而朝着陈安夏呲牙裂嘴的扬了扬小拳头,威胁着。 此举,在陈安夏看来好笑到不行,摇了摇头,随即别过头不再理会,她可是不会找李氏小报告的。 一家人回到东厢房,方氏和陈安宁坐在炕上揉着双腿,陈仲行和陈景云傻站在炕下,五丫则围在陈安夏的身边,把头倚在陈安夏的腿上,午时刚过,她有些打盹了。 “有什么话,问就好了,”除了五丫,屋里剩下的四个人表面上是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却让陈安夏浑身不自在。索性,伸头一刀,还是痛快一点自己坦白好了,所以想清楚的陈安夏就先开了口。 “哪里有什么话要问,只不过看着我家三丫突然转了性子,娘心里开心。” 三丫以前就爱默不吭声,说话的时候也是低声细语,一看就是胆小怯懦、任人欺负的模样。而现在生了一场病之后,胆子倒比以前大了许多,不仅说话利落了,更是有条有理。 自然做娘的都盼着自家儿女好,所以陈安夏变了,方氏除了心中有些仿徨,但更多的是欢喜。 “娘说的对,我们一家都高兴着呢,”看到娘亲递过来的眼神,陈安宁把刚才酝酿在心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附和着。 “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咱们谁也不要再提了。” 方氏这句话说完,到此,陈安夏性子改变的事就这么掀篇了,自此以后也没有谁再提。 全家都是这种态度,这倒是让陈安夏很意外。 半个时辰后,正房的门打开,彭氏走了出来,大伯和大伯娘边走边陪笑着一直送到院门口才作罢。回到院里,刘氏依旧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在院里翻晾山菜的方氏,还打了个招呼。说是三丫因祸得福,生了一场大病,性子变活泼了云云,还有恭喜的话,那样子哪里像平日里的作风。 不过不管刘氏平日里的作风如何,刘氏这话倒是说到了方氏的心窝子里,所以也回笑着说了两句。 刘氏回了西厢房,李氏也没有再出门,关于红糖蛋汤的事情好像也不打算追究了,所以这件事在陈家算是告一段落。 陈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状况。妯娌三人每天轮流做家务,虽有小摩擦,但日子过得还算是平平顺顺。 第五章 后山惊魂 可平顺的日子总有坏的插曲,立秋之后,老天爷依旧没有下雨,夏末时候刨好搁置的地干得裂缝越来越大。村里的一口百年古井如今打出来的水都是小半桶小半桶的,而且水浑浊不清。 村民们无法,只好提着桶跑到山上提取溪水,可是干旱的原因,本就不大的溪流更是小了许多,能有一刻钟装满一桶水就算很不错了。 八月十五一过,溪水更是小半个时辰才能装满一桶。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村长召集全村的男人们聚集在村头的大麦场里,商议着全村人合力再打一口更深的井。 自然,这一条提议全票通过。 打井事宜决定好了之后,村长又说起一件事。那就是陈家村不远处的张家村半夜有人来陈家村后山偷水喝。 村长这么一说,大家伙议论纷纷,这才知道这些天为什么后山建的蓄水池里的水越来越少。自然,村长的话也惹恼了村里一些热血青年,当即站起来要扛起锄头去张家村寻找罪魁祸首。 不过到最后这事还是被明事理的村长给压了下去,到最后还提醒大家伙要安分守己,以免到时候把事惹大,招惹上官司。 招惹上官司,村长这么一说,倒是把村里人全都唬住了。淳朴的村民们一辈子就是求个平平顺顺,招惹官司,和官家打交道,没人敢。 偷水的事情发生了,自然要寻找解决的办法。村里年长的人和村长一商量,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会儿就想出来一个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全村上至六十下至十五岁的成年男子轮流在夜里去守后山的蓄水池。 最后,依旧全票通过。 这事是陈安夏从爹陈仲行和娘方氏谈话的时候听来的,听过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等到爹陈仲行和村长安排的三个人去守后山蓄水池的时候却是发生了大事。 九月初二,大约是夜里两点的时候,熟睡的陈安夏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陈大爷,二婶子,开门啊……” 门外的声音,陈安夏很熟悉,是陈大牛的。听他这么着急的声音,陈安夏心里清楚是有大事发生,赶忙坐起来穿衣服。 刚穿好衣服,娘方氏已经从里间跌跌撞撞的小跑出来,一边跑着,一边扣着外衣的扣子。 “没你们的事,都赶快睡下,”方氏路过外间,见陈安夏、陈安宁和陈景云已经起身,还不忘叮嘱一句,才打开门。 “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敲门声这么急,肯定有大事发生,再加上今天下午她右眼可是跳了整整一个下午,陈安夏心里不安,跳下炕来,跟着跑了出去。 出了门,陈安夏这时才看见正房的灯亮了起来,而大房和三房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大牛,咋啦,发生什么事了?”还没有走到门口,方氏便朝门外喊了一声,脚下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二婶子,陈二叔出事了,”陈大牛心里此时虽急的着火,但事关重大,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清晰地叙述出来。 “你陈二叔发生了啥事?”陈大牛回答方氏话的时候,方氏的手已经摸上门栓,听完陈大牛的话,方氏的手一顿,吓了一跳,手哆哆嗦嗦的把门打开,着急问道。 “后山有大虫,陈二叔……” “二婶,二婶……” 一听有大虫,方氏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不等陈大牛说完,腿就软了下去,幸好陈安夏及时赶过来把方氏扶住。 “帮我看着我娘,”陈大牛的话,陈安夏一字不拉的全听进耳朵里。 大虫那不就是老虎吗?爹爹在后山碰见了老虎,凶多吉少,陈安夏顾不得方氏腿软,把方氏一把推进陈大牛怀里,顺手拿起放在门口的斧头,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后山蓄水池的方向跑去。 前世,陈安夏是国情局第一号探员,打小开始受训,身上的功夫自是不低。虽说现在换了个身体,软软弱弱,还营养不良,但躲开一头老虎,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小命,就这样像只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一盏茶功夫,陈安夏便已经跑到后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过这时候,她也没精力顾及这些,就开始寻找爹陈仲行的下落。 蓄水池已经坍塌,这模样应该是大力撞击。人没有这么大力,应该是老虎攻击某个村民撞倒了墙。 周围除了蚊虫的叫声,没有其他动静,天色又太黑,陈安夏不是火眼金睛自是看不清远处四周围的状况,不过,周围隐隐传来的血腥味儿,还是让她判定出一个方向。 确定好方向之后,陈安夏寻着气味奔去,山路难走,荆棘众多,陈安夏感觉到双腿上火辣辣的疼,但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陈安夏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安夏听到前方有动静,直奔而上,攻其不备,一斧子朝着老虎头上砍去。 这一斧子力道不大,可陈安夏经过特训,用的是巧劲,所以只一斧子,老虎挣扎几下就轰然倒地。 解决了老虎,往前一看,眼下正是躺在地上满身鲜血,已经昏迷的陈仲行。 见此,陈安夏心中一滞,但又不敢耽搁,蹲下将手指探向陈仲行脖子动脉,还有呼吸。陈安夏心中舒缓一下,接着又检查了一下陈仲行的身体,发现全身上下并无致命伤害,不过右腿的伤势恐怕难以恢复了。 陈安夏放下心,但又看到旁边死去的斑斓大虎,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背起陈伯行,吃力朝着蓄水池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道,陈二栓和几个陈家村村民赶了过来,吃惊地从陈安夏背上接过陈仲行,本来是想问些什么,但看陈仲行伤势严重,陈安夏面色不好,便没有人开口。 陈仲行被接过了过去,陈安夏身上轻快不少,跟着众人往前走,并没有折还回去的打算。陈仲行受伤的地方处于深山,深山老林,又出现了大虫,估计没人敢去吧。所以打死老虎的事,陈安夏放心得很。 求收藏!!! 第六章 处理伤势 回到蓄水池那里,方氏和陈大牛已经等在那里。 方氏见了陈仲行满身血淋淋的模样,吓得翻了个白眼,向后倒去,陈大牛赶紧扶住,陈安夏急忙上前掐了一下方氏人中,方氏这才慢慢醒来。 “他婶子,二行(陈仲行在村里的外号)的伤要紧,我已经让三郎去请大夫了,咱们还是先赶紧回家吧,”见方氏腿软的躺在陈安夏的怀里,陈二栓不敢耽搁,便征询方氏的意见。 “回家,回……回家,快……快走,”方氏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心里满满的是对陈仲行的担忧。 她想放声哭出来,但也知晓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一听陈二栓的话,立马点头应道。更是顾不得询问陈安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拿的斧子又去哪里了。 陈仲行被放置在简易的担架上,村里的几个青年抬着,方氏由陈安夏扶着,小跑跟在担架一旁,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下直流,但都是闷声哭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回家的道上,一行人又碰到急急赶来的陈安宁和陈安锦,大概两人也知道爹爹陈仲行在后山遇到大虫的事。 两人看着担架上的陈仲行,一个两个都没有哭,只默默跟在后面,一脸着急。 回到家中,正房的灯依旧亮着,门也依旧关着。 陈仲行直接被抬到了外间,外间的炕铺已经收拾利落,看样子是大姐陈安宁出来之后收拾好的。 “二嫂,你先去烧点热水,给二行擦洗擦洗身子,”陈二栓遇事倒是冷静多了,刚把陈仲行放下,便转头吩咐着方氏。 “水烧好了,我去端,”陈安宁把话接过来,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各位兄弟辛苦了,都赶紧回家去吧,”陈安宁一走,看着屋里屋外围着这么多人,陈二栓眉头一皱,朝着大家伙儿说道。 自然,大家伙儿也都知道自己呆在这里碍事,就一个个的告辞了,不过走之前,都说了一声安慰方氏的话。 热水端过来之后,方氏一边流着泪,一边擦洗着陈仲行身上的血迹。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三郎匆匆领着村里的老大夫走进屋里,方氏才起身站在炕下等着。 大夫给爹爹陈仲行检查身子的时候,陈安宁姐妹三人被方氏撵到里屋,但陈安夏说胸闷就出了门在院子里等着。 院子里大房三房的屋里始终没有亮起灯来,但黑夜里,陈安夏还是看到了大房窗口缝里刘氏露出的半张脸。 正房里的灯倒是一直都亮着,可是门却是紧锁着。 半刻钟之后,东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的哭吼,声音是方氏的。大概是大夫确诊了爹爹陈仲行的伤情。 听到哭吼,陈安宁和陈安锦惊慌失措的往屋里冲去,而陈安夏则呆站在原地,刚才在后山林子里她探查过陈仲行的伤势,要是她诊的没错的话,陈仲行的右腿这辈子算是废了。 虽说和陈仲行相处不多,这些天来,搭过的话十指都能数的过来,可是陈伯行对自己的关心可是实打实的。 陈安夏不是十岁的小孩子,她看人一向很准。 所以对于陈仲行的遭遇,陈安夏心里的难过,不比陈家谁少。不过,看着整个陈家的态度,陈安夏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大房三房的人就算了,可是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做法,还真是让陈安夏寒心,这一点,是陈安夏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 “老二家的,你大半夜的这是哭丧呢?”院子闹腾了大半夜,李氏在炕上被惊醒了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家老头子点上油灯,坐在炕沿抽起了旱烟。 李氏心中焦躁万分,又不敢朝着陈大年发火。这会儿听到方氏的哭声,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下了炕,披上一件外衣,踢拉着鞋就打开门朝着东厢房怒骂一声。 “老婆子我还没死呢,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娶回来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哭哭哭,整天的就知道哭,平日里的本事哪去了?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蹄子,陈家的脸面都快让你给丢尽了。” 李氏只知道今天半夜院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陈仲行受了伤,就只管对着东厢房,指名道姓的骂着方氏。 院子里,李氏不分青红皂白的骂着。东厢房里已经昏迷的陈仲行却是清醒了,他睁眼扫了整个屋子,只见方氏哭红了眼睛,大丫五丫站在一边默默地掉着眼泪,三郎倒是没哭,但眼睛里也是红红的。 大夫在一旁酌量着药方,和他一块儿长大的二栓在一旁听候着大夫的嘱咐。 爹娘不在,更不要提大哥三弟了。陈仲行心里有些失望,又突然听到院子里李氏的骂声。陈仲行只觉得此刻胸口憋了一口血气,那血气热气腾腾,烧人得很。 “月娘,别哭了,”父母兄弟的冷落,若不是碍于儿女守在这里,陈仲行也有抱头痛哭的冲动。但又看到妻儿这么关心自己,陈仲行哪里还在乎其他,虽病重还是努力抬起手臂,抚上方氏的黑发。 “他爹……” 大夫说,陈仲行的右腿再无修复的可能。这个消息重重的敲击在方氏的心上,所以现在的心情比在后山见到气息奄奄,一身血迹的陈仲行时更加沉重。 和陈仲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别人不了解陈仲行,但她了解。在别人眼中,只知道他是个踏实能干的庄稼汉子。但她却清楚自家丈夫平日里虽闷不吭声,骨子里却是个极其好强的人。这下失去了右腿,那以后可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方氏忍不住哭得愈加伤心。任谁劝,都劝不住。 “娘,爹这会儿肯定累极了,你就别哭了,让爹好好休息休息吧,”见方氏哭得快要抽了过去,早已进屋的陈安夏憋不住了,便开口劝道。 “是啊,二嫂,二行受了伤,总得要好生休息,”送走了村里的大夫,陈二栓返了回来,正好听到陈安夏在劝方氏。 刚才大夫在,方氏哭的又厉害,他不好劝,所以这会儿见陈安夏开了口,陈二栓看了陈安夏一眼,附和着。 “恩,我知道了,大丫,三丫,五丫,你们三个今晚就睡里屋吧,我和你爹睡外间,”方氏不是不听劝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知道哭也是无用。所以听了陈安夏两人的劝,擦了擦眼泪,扭过头吩咐着。 第七章 大姐顶嘴 “二栓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送你出去,”说着,不给陈二栓阻拦的机会,率先朝门外走去。 陈二栓一走,陈家彻底安静了下来。李氏估计是骂累了,回了屋,不过一小会儿正房就熄灭了灯。 陈安夏三人睡在里间,八岁的陈安锦大约是累了,不一小会儿就睡了过去,但陈安宁和陈安夏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陈安宁睡不着是一直担心着陈伯行的伤势,心里难过。 陈安夏则比她想的要多,首先以陈家的处事作风来看,他们一家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二来,天气干旱,本来每日吃食上本就不丰裕的陈家已经在慢慢减量,那这个冬天就很难熬了。 不过,陈安夏一直相信船到桥到自然直,这世上本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想着,陈安夏不觉间唉声叹气了好几下,直到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安夏是被李氏的敲门声惊醒的。李氏敲门没有别的事,因为今天做饭的事轮到方氏的头上了。她一大早起来见东厢房门窗紧闭,又想到昨天被吵醒,心里有气,就把东厢房的门拍的震天响。 自然,口中骂人的话也不会少。 李氏狂轰乱炸的敲门声和怒骂声,陈安夏一家纷纷被惊醒。听到门外无休止的吵闹声,个个都顶着一脸疲态陆续穿好衣服。 昨天陈仲行受伤,陈家无一人来看,方氏心中本来就有气。而现在一大早就被骂,方氏心里委屈更甚,看着不吭一声躺在炕上望向自己的陈仲行一脸菜色,方氏竟闷声抽泣起来。 方氏一哭,站在炕下的陈安夏兄妹四人,个个心里都很不好受,但都清楚不好开口相劝方氏,只好把目光移向陈仲行。 而陈仲行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更是闷声不吭,说话也是笨嘴拙舌,所以张了两次嘴,始终没蹦出一个字。 门外李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更有严氏在一旁添油加醋。陈安夏听着,长眉紧皱,很想出门把李氏那个老婆子给狂揍一番,但想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又是什么身份,便把心口堵得一口气生生的压下了。 原本她还想出门和李氏理论两分,但她现在却是很想看看爹爹陈仲行到底对李氏对这个老陈家是个什么态度。 陈仲行愚孝,陈安夏清楚,所以现在李氏顶上门来让方氏去做饭。陈伯仲行的态度很重要,若是陈仲行开口让方氏听话去做饭,陈安夏就会闭口不言,等以后再慢慢摆正陈仲行愚孝的态度。 若是陈仲行说是让方氏歇着,那陈安夏觉得就要和李氏好好掰扯掰扯了。 “你要是不想去做饭,就让大丫去做吧。” 爹爹陈仲行终于开了口,不过这个答案倒是让陈安夏吃了一惊。 看来她爹还是放不下老陈家,陈安夏默默轻叹一声,不禁对她爹有小许失望。不过,陈仲行心疼方氏,维护着方氏,这倒是好苗头。 “大姐,我和你一块儿去做饭吧,”陈仲行的态度让陈安夏知道现在还不是和李氏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便忍下心中的想法,上前拉住陈安宁的手,说要帮忙。 陈安宁随了陈仲行闷声不吭的性子,但却不像陈仲行那么愚腐。从昨天晚上她就憋着一股气,现在听到陈仲行要让她去做饭,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可是这火又不能在陈仲行面前发泄,只好跺了一下脚气愤的转身把门打开。 “小蹄子跟谁甩脸子呢,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个的,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放在眼里。” 陈安宁打开门就见李氏站在门口大骂,陈安宁心中有气,走到李氏身边一下子把李氏给撞了个趔趄。 李氏被撞的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指着陈安宁的后背骂道。 “娘,你最近可得好好清理一下家里的风气了,知道的是你宽容大量,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老陈家家门不正呢。” 方氏性子低调,平时不爱惹事,但碰到事上倒是个强硬的。而严氏却是个懒的,平日里偷奸耍滑,所以在方氏手上没少吃亏。 看在陈仲行和陈叔豪的面子上,老太太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早上严氏出门转一圈听说了陈仲行昨晚的事,这下严氏可有了底气和方氏斗。 她家男人好好的,以老太太老爷子的脾性,到时候闹起来,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二嫂最近可是涨了脾气,没把娘放在眼里,没想到教出来的丫头也这么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您要是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指不定那一天爬到您头上,爬到咱们老陈家头上。” 严氏越说越激愤,越说越流畅,估计要不是当着李氏的面不好发作,估计她都要给自己鼓掌庆贺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发觉过她竟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 “老三家的,你这话说的倒是没理了,就算是老二家的再厉害还能爬到咱娘头上去,就是方家村的老亲家那么厉害,也不是被咱娘治的死死。” 昨晚的事,从头到尾刘氏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她一向和方氏不对付,又是捧高踩低的性子,现在见严氏已经动手了,她又怎么可能闲着看笑话。 不过,她可不像严氏那么傻,明摆着和方氏过不去。只是隐晦的提及方家村的人,要知道李氏这辈子最不对付的人是谁,莫过于方家村里的那位了。想当年,那位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李氏给弄了个没脸。 “哎呀,听大嫂这么一说,倒真的是我没理了,咱娘怕过谁啊,是我多操心了,该打,”刘氏话一出,严氏倒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拍了拍自己的脸,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伯娘和三婶很闲吗,在这里嚼不完的烂舌根,也不怕自己伤天害理,遭到天打雷劈吗?”遭了李氏的骂,又看着刘氏和严氏一唱一和的糟践自家娘,陈安宁心中憋屈的要死,就转过身来,朝着严氏嘶吼道,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八章 村长生气 “死丫头,你咋说话呢,什么伤天害理,什么天打雷劈,你的心咋这么黑,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啊。” 陈安宁的话说完,刘氏脸上倒是平静得很,而严氏却忍不住了,立马走向陈安宁,指着陈安宁的脸面骂道。 “我娘教我要尊敬长辈,是尊敬有德行的长辈,三婶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德行,”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陈安宁就是这样的人,平时看着像兔子一般人畜无害,可是被逼急了,也是六亲不认的。 “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严氏的性子就是没耐心,所以被陈安宁一点,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再加上口舌不及陈安宁利落,气得更是脸红脖子粗,说不过,就开始上手打人。 “住手,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陈严氏有你这样做长辈对待小辈的吗?陈李氏你也是,看着家里闹成这样,你就这么看着吗?越来越不像样子,要是丢了陈家村的脸面,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严氏上手去打陈安宁的时候,陈安夏就瞅到村长带着两个人走到了院门口,所以便没有出手拦着严氏。 而现在看着村长满脸怒容的骂了严氏,又连带着把李氏也说上,陈安夏只觉得刚才没有早先动手是有多么明智。 “是她眼里没有我这个长辈,我替二哥二嫂教训打骂她一下怎么了?”被村长怒吼了一声,严氏现在心里都被吓的砰砰直跳,但还是觉得自己挨骂很无辜,所以就开始嘟囔道。 虽是自己嘟囔,可是这声音在场的人可都听到了。 “你……你……” 村长是陈家村的嫡支,年纪已上七旬,做村长也有近三十年的时间了。平白日里,村里的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虽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会有人心生不满,但也不会当他的面说出来得罪他。 可现在竟被一介刁妇堵住了口舌,陈铭气得指着严氏的手都不自主的颤了起来。 “刁妇,”陈铭真的是气炸了,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对付严氏,毕竟对面是一女子,话要是说重了,指不定会在村里留下闲言碎言。 他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可不想临死之前留下不好的骂名。无奈之下,陈铭说出刁妇二字,便收起了火气。 “大年家的,把陈大年给我叫出来,随我去看看仲行。” 一大早听说了陈仲行昨晚守蓄水池遇见大虫的事情,和村里几个年长的商量了一下,便打算来看看陈仲行,毕竟是帮忙守蓄水池受的伤,他不能坐视不理,要不然让人再寒了心。 可是没想到刚走到陈家门口就遇到这一档子事。 本来有心管管,没想到倒惹了一身气。算了,他只是一个村长,只管好村里的大事就好了,像这种家庭纠纷,他是有心无力了。 所以一想到这儿,也不再和严氏计较,便朝着李氏喊道。 “哎,我这就去。” 李氏是个欺软怕硬的,面前虽站的不过是一村之长,但她也是吓得心惊肉跳的。得了回应,立马就往屋里走去,去叫现在还正蒙头大睡的陈大年。 “村长……” 陈家的院子倒是很大,但也空旷的一览无余,所以陈铭来的时候,陈仲行就知道了。现在看着陈铭进屋了,陈仲行支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快躺下,”看着陈仲行苍白的脸色,再加上早晨听来的消息,能够想象的到当时情况是有多危险。 陈仲行是为整个村子才受的伤,自然他这个村长要出面安抚,不仅如此还要给些补偿,若不然落下做人没良心的口实就不好了。 “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所以就代表村里来看看你,”见陈仲行在方氏的扶持下再次躺好,陈铭才慢慢开口。 “劳烦村长跑来一趟,我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陈仲行很实在的回答着,那口气里竟隐隐有点儿为村里做贡献的自豪感。 要是陈安夏在这儿听到陈仲行这么回答的话,估计又得摇摇头,心道改造爹爹计划又要加重一笔。 但是在场的人,换了别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一村之长,陈铭。他听了这句话可是在心里乐坏了。 要知道,右腿废了,还是因村里的事情废的。搁在别人那里指不定要跟他闹翻天来,然后再要求大额赔偿,而现在看陈仲行的态度,估计这事就好办了。 “是应该的没错,但是你如今都成这样了,我心里也愧疚得很,”陈铭一脸痛惜的看向陈仲行,“你放心吧,你出了这事儿,村里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是从公中出的五两银子,算是对你家的补偿,还有这是你家大奶奶拾的鸡蛋,好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陈铭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搁在炕上,又从身后一个人手里接过一篮子鸡蛋。 “这怎么能舍得,我……” “怎么就舍不得,你为了村里受了伤,这是应该的。” 陈铭掏出银子,陈仲行实在是不想收,正要推拒。一旁的李氏却是盯着那五两银子,眼冒精光,走向前,伸手把银子攥进手里。一边还义正言辞的劝着陈伯行。 “你这个死丫头要干啥,把银子给我拿出来。” 陈铭来,陈安夏就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所以在厨房帮忙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然,心里想的全是东厢房发生的事。而陈安宁见陈安夏心不在焉,害怕她在这里帮倒忙,就把她赶了出来。这倒正合了陈安夏的意。 从厨房出来,陈安夏小跑往东厢房跑去。一回到东厢房,果然正看到陈铭接过一篮子鸡蛋,又看到李氏把银子攥进手里。看到这儿,陈安夏心底的火气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一边觉得爹爹陈仲行窝囊,一边气李氏一句关心的话没有也就算了,竟见钱眼开,给爹爹的治病钱也想独吞。要是她记得没错的话,昨晚爹爹的医药费还是二栓叔垫付的。 还有那个老村长,竟然就拿出五两银子打发他们家,还真当他们一家人是要饭的。五两银子,只够一个三口之家两年的口粮,还是每天只能喝糙米粥的口粮。 发现中午看书的人多一些,所以以后在十二点发新章节,请见谅……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秋华的新书,求推荐,求指点! 第九章 李氏抢钱 爹爹右腿瘸了,以后不能下地农耕,本来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偏心的要死,根本不把他们一家放在心里。 可以想象,他们一家的日子以后会过得多么艰难。 陈安夏有心出门挣钱,可外面大旱半年,百姓连吃的都没有,还怎么做生意,她可是听说镇上过半的商铺都关了门的。 再者,经过这一段时间和陈家人的相处,陈安夏还是觉得尽早分家的好。要是分家自然要留些本钱,所以这银子绝不能落到李氏手里,要不然到时候他们一家连喝西北风都没有。 综上种种,陈安夏坐不住了,趁其不备,上前一把就把银子从李氏手里给扣了出来。 “这是村长给我爹治病的钱,不能给你,”陈安夏攥紧了手里的银子,丝毫不理会李氏黑了的脸。 “给你爹治病的钱咋了,我就不能给你爹拿着了,快,赶紧的把钱给我交出来,”搁在平时,李氏早就一巴掌就扇上去了,可是陈铭在这里,她不敢放肆,只好拉着陈安夏拿钱的手去夺。 “这是给我爹治病的钱,不能给,”陈安夏极力忍着,没有动手,但不想跟李氏理论什么,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 意思很明显,这是给她爹治病的钱,就是不给李氏。 “你把钱给我,你爹的病我找大夫治,”李氏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见钱眼开,嗜钱如命。 现在有了五两银子在眼前,她可不能放手。情急之下,只好应承着给陈仲行治病。 “好啊,我可以把钱给奶,”听到李氏的话,陈安夏又看了一眼陈铭,心中一乐,继续道:“不过,我可是听昨天的袁大夫说了,我爹的病要治好不留下病根儿,至少得二十两银子,所以我可以把钱给奶,不过到时候剩下来的钱,也要奶来出。” 二十两银子,李氏一听急了,口不择言道:“什么二十两银子,我可是听说你爹的腿彻底残废,治不好了,还二十两银子,再说了要是腿能治好,要花二十两银子,还不如不治。” 别说是二十两,就是二两银子花在陈仲行身上都可惜了,李氏心道。 “大年家的,你咋说话的,有你这么当娘的吗?真是黑了心了,快滚出去,陈大年,快把你家娘们给我撵出去,”李氏的话让站在一旁的陈铭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气得伸出手来,指着李氏的脸面,怒吼道。 一边还看向陈大年,让陈大年把李氏给弄出去,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李氏,害怕污了眼。 “撵什么撵,老娘还不想待在这里呢,”五两银子拿不到手里,李氏憋屈的很,又突然被村长骂,被自家男人往外撵,李氏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了。甩了门,就走出了东厢房。 “你看看你调教的是什么媳妇,整个陈家村都没有这样的。” 陈大年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在有身份有年纪的村长面前,就显得略逊一截,所以只能任由着陈铭指责,不敢有任何不满。 陈铭责骂陈大年和李氏的时候,陈安夏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悄悄地观察着爹爹陈仲行的神情。终于见陈仲行眼神里尽是落寞,陈安夏这才把视线转到一边。 “陈太爷爷,你别怪我爷了,你看,他也挺关心我爹的,还跟着您来看看我爹,”陈老爷子对待自家老爹这样薄情寡义,陈安夏怎能会轻易放过他,所以等陈铭的话刚落音,陈安夏紧接着就把话茬给接了过来。 话音刚落,屋里片刻安静。陈老爷子和陈仲行脸上各自露出尴尬神色,陈仲行是真的尴尬,而陈老爷子却是羞愧的。 至于村长陈铭,他算是个明白人,知道陈安夏话里有话,所以也不接话,就直勾勾的盯着陈大年,脸色有些不太好。 “三丫,你咋说话呢?咋这么不懂事?” 头次看着公公羞红了脸,方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看陈安夏在村长面前下了自家公公的面子,方氏赶紧指责陈安夏。 “三丫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是应该的,你别怪她。” 陈安夏万万没有想到娘亲方氏竟然会帮着陈老爷子说话,还直接点出来她不懂事。一时间,只觉得惹着陈老爷子,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所以方氏的话一落音,陈安夏就躲到陈铭身后,还伸出小手拉了拉陈铭身上的短褂,是细布的,很柔滑,陈安夏打算以后挣着钱做上一件细布的长裙。 陈安夏摸着陈铭身上的短褂衣角走神了,可陈铭却是开了口朝着方氏说道。 本来别人家的家务事,他是不打算参合的,刚才他就想离开,可是陈家这个三丫头倒是精明的,把他拖到现在。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他就卖一个面子吧。 陈铭心里是这样想,也就留了下来,可是当陈安夏再次开口的时候,陈铭心里可是万万分后悔不赶紧离开了。 “大年,三丫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还有仲行的病就交给你了,你要好生照看着,不能让他受了委屈,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你大娘在家里该担心了,”交代完这些,陈铭就要往门外走。可是被陈安夏死死地抓住了衣角,寸步难行。 “三丫头,还有什么话和太爷爷说吗?”衣角被拽住,陈铭回过头来,看到陈安夏小鹿般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愣愣的盯着他。 人老了,都爱惜小辈,陈铭也一样。所以见此,就心生怜惜的望着陈安夏柔声道。 而陈安夏本来就像要坑陈铭一把,心里把语言都组织好了,可陈铭这么温柔的一问,陈安夏倒是忘记自己要说些啥了。 但也恰好,陈铭温柔的话语,让陈安夏想起了在孤儿院的那个关心爱护她的老院长,触及到了陈安夏心底的委屈,陈安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着,一边还不忘把刚才忘掉的话,一一说出来:“我奶说我爹的腿好不了了,以后就干不了活了,而且我还听袁大夫说治我爹的腿还要抓药,我家孩子又多,以后要是我爹干不了活,我爷我奶要是不管我们家了,我们家没吃没喝的该咋办啊?” ps:前文出现一个bug,陈安夏的爹排行老二,所以应该叫陈仲行,我已经改了回来。 陈家人物: 爷爷陈大年奶奶李氏李荣芳 大伯陈伯敬大伯娘刘氏刘秀云大郎陈景昊15岁二丫陈安雪12岁 爹爹陈仲行娘亲方氏方月娘大丫陈安宁13岁三郎陈景云11岁三丫陈安夏10岁五丫陈安锦8岁 三叔陈叔豪三婶严氏严文娟二郎陈景旺12岁四郎陈景林10岁五郎陈景凡6岁 四叔陈季礼四婶王氏王婷婷四丫陈安笑10岁六郎陈景深4岁 姑姑陈娜姑父张云山张娇13岁张波10岁 第十章 得到赔偿 本来陈安夏是想说我爷我奶对我们家不好,但是想着现在不能把老爷子和老太太给得罪了,而她也不能落下一个不敬长辈的骂名。再者,她若是这么说,陈铭还不一定信,所以便打了比方。 若陈铭真的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她的意思。 不过,陈安夏却是低估了陈铭的理解能力。陈铭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他不仅听明白了陈安夏的担忧,还听明白了,陈安夏是想让他大出血。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想多了,你爷你奶咋会不要你们,再者,他们若是不要你们,我也不会让你们饿着,”陈铭劝着陈安夏,可是看到陈安夏哭的抽抽泣泣,一声不吭的望着他,陈铭不禁有些心虚。 再抬头看看方氏也抽泣了起来,还有旁边半躺着的陈仲行一张脸毫无血色,以及炕下陈大年的漠不关心,再绝情的话,陈铭也说不下去了。 “那要不然这样吧,我再从公中拿出十两银子给你爹治病,然后再分给你们两亩地划在三郎的名下,你看咋样?” 说来说去,陈仲行受伤也是为了守护蓄水池,作为一村之长多少也有些责任。再加上,陈仲行确实是废了一条腿,给他补偿,估计村里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再者,陈仲行以后不能干农活,在这个陈家估计…… 哎,想到此,陈铭轻叹一声,安慰着陈安夏。 “恩,”见好就收,陈安夏又不是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再加上村长开出的条件还可以,遂,点了点头,“谢谢太爷爷。” “不用谢,这是你家应得的,”前半句是跟陈安夏说的,后半句陈铭是看着陈大年说的。 那意思很明显,警告他不要打那银子和地的主意,那是他给的。 村长陈铭走了,陈安夏把人给送到院门口。 陈仲行被大虫咬断腿的事情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陈家村,连带着还有村长补贴陈家两亩地的事情,不过却没有提及那十两银子。 陈安夏猜想这消息大约是村长让传出来的,以消灭村民对他偏驳之举的议论。 消息传得快,平日里和陈仲行和方氏相处的好的邻居也陆续来探望陈仲行。他家一个鸡蛋,另一家一碗白面,都是在前世不值钱的东西,但是陈安夏知道这是每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尤其是在这大旱之年。 二栓婶子也来了,陈大牛跟着,他家拿了一两银子,至于为啥没拿鸡蛋之类的吃食,陈安夏猜想,估计是因为二栓婶子太了解老陈家的做事风格了吧。 陈家二奶奶也来了,拎了六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在这个山草都枯黄的大旱天,倒是稀罕物。 不过陈家二奶奶并没有多待,稍微坐坐就离开了。二栓婶子倒是与方氏说了一会儿话,除了安慰方氏一下,没有再提及陈仲行伤腿的事。 中午时分,二栓婶子回了家,方氏和陈安宁去了厨房做饭。方氏先用四邻拿来的白面和鸡蛋给陈仲行做了碗鸡蛋面条,陈仲行舍不得吃,又把面条匀给陈安锦半碗。 陈仲行吃完饭之后,方氏领着陈安夏三人去了正房吃饭。大家伙儿像以往一样坐着,平日里骂骂咧咧的李氏今天难得没有开口。 吃完饭收拾妥当,紧张了一上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陈家其他人的方氏松了一口气。可吃完饭之后的陈安夏却是满肚子的心事,因为她看得出来,陈家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的,对他们家疏远了许多。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种疏远将会慢慢变成厌恶。那么厌恶的结果,以陈家人的脾性,他们家的日子不会好过。 陈安夏觉得是时候打算起来了。所以吃完饭之后,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自己一个人偷摸的朝后山走去。 绕过村民们正在修葺的蓄水池,陈安夏来到昨天砍杀老虎的地方,一眼就看到老虎的尸体躺在原地。果然这里人迹罕至,怪不得人们都喜欢把宝藏藏在深山老林。 陈安夏感慨一下,然后不敢耽搁时间,又转回村子里。 “安夏,你说这能行吗?能抓着老虎吗?” 一个废弃的狩猎深坑里传来陈大牛的声音,这已经是他第十遍问的问题了。 “行不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再说了,现在深山里的小动物死的死,逃的逃,老虎没吃的,说不定就上当了呢,”被陈大牛问的,陈安夏终于不耐烦了,在插下最后一根竹签后,扭头看向陈大牛解释道。 “那好吧,那就试试吧。” 陈大牛正在家里砍柴,突然见陈安夏找上门来。陈大牛还以为找他是有什么事,谁知道陈安夏嘟囔了半天,他才听明白陈安夏是要来抓大虫。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因为他觉得陈安夏有些异想天开了,大虫哪里是那么好抓。可是终没有抵过陈安夏的软磨硬泡。然后两个人就去后山砍了一些竹子,削好之后,好说歹说拦着陈安夏只在外山找了一个深坑下来布置陷阱。 “恩,那咱们上去吧,把肉给放好,”见陈大牛终于安静了,陈安夏松了一口气,然后抓着坑边的藤蔓往上爬去。 “就二两肉,老虎会看上眼吗?” 见陈安夏把一小块儿猪肉拿起竹竿吊在深坑之上,不觉得有些好笑。刚噗嗤笑了一声就见陈安夏的眼神扫了过来,陈大牛赶紧闭上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放心吧,等抓到老虎,我还给两斤肉,”竹竿上的二两肉是陈大牛家的,今天早上陈大牛姥娘来看他带的一斤肉,然后被去找他的陈安夏看见了,之后,陈安夏便怂恿着陈大牛偷了二两。 其实,之前陈安夏去找陈大牛的时候,是打算直接在陷阱里插竹签的,而放肉是临时想到的,因为陈安夏觉得这样抓到老虎才更现实一点儿。 所以从头到尾,陈大牛都是被陈安夏给坑了。不过现在看着陈大牛看着肉心疼的模样,陈安夏觉得有些对不住,就事先给他许下好处。 第十一章 半夜出门 “你还真有自信一下子就抓住老虎,”对于陈安夏的话,陈大牛并不买账,一双眼睛依旧盯着竹竿下悬着的肉,始终不愿意离开半分。 这肉可是姥姥大老远的捎过来的,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油腥了。万一大虫抓不着,肉就浪费了,他有点舍不得。 这边陈大牛心疼着他的肉,那边陈安夏已经转身离开,陈大牛见此,连忙小跑追上,不过一路上三步一回头的望着那二两猪肉一脸的心疼。 那表情在陈安夏看来,颇有小媳妇在婆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至于吗?陈安夏腹议。顺便甩了陈大牛一个白眼,丝毫没有安慰陈大牛的意思。 回到家中,等到半夜,陈安夏再一次偷偷溜了出去。而这一次偷溜出来,她是要把老虎给拖进陷阱里。 不过,陈安夏能够拖动一头好几百斤重的老虎,也多亏了上天给了她一副好身子。至于这副好身子,指的可不是身强体壮不会生病,而是力气大。 特别的大! 陈安夏试过,她一个人就能把村头大麦场里的石磨盘给抬起来。 不过,关于这件事,陈安夏可是在前主的记忆里没有找到有关的信息,而是陈安夏出门拾柴火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为此陈安夏曾一度猜测,这是不是她穿越而来之后,上天赠予她的金手指。 自然,当时这事陈安夏也跟陈仲行和方氏提过,方氏没吭声,倒是陈仲行讲起,这庆安镇因水土关系每几十年或者百年都会出一个大力士。而且他还听说过,庆安镇在几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力将军呢。 所以得知陈安夏力气很大,尽管他家三丫是个女孩子,将来也不能做将军,但还是因为这件事,陈仲行高兴了好几天。 把老虎扔进陷阱,陈安夏便又偷摸回到村子里。就这样安然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陈安夏就起了床。本来是打算吃过早饭再去找陈大牛,但是今天轮到大伯娘刘氏做饭。 刘氏是个懒得,又仗着一双巧手,所以每每轮到她做饭的日子,她都会偷懒一番。所以知道早饭会延迟,陈安夏朝着大房低声骂了两声,空着肚子就去了陈大牛家。 …… 张氏做好了饭,正端着盆往门外臊水桶里泼水,就看到三丫扒着篱笆伸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头往院里看。见此,张氏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朝着陈安夏喊道:“三丫,你来找大牛啊?” “恩,栓婶子,我找大牛哥。” 陈安夏本来是想悄悄的喊陈大牛,没成想竟被二栓婶子碰个正着。 想起昨天怂恿陈大牛偷了二两猪肉,陈安夏此刻不免有些心虚,所以看见二栓婶子,陈安夏愣了一下,然后便红了脸。 “大牛个懒蛋,还在睡着呢,你先进来等他吧。” 陈安夏有些心虚,张氏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听说陈安夏真是来找他家大牛,便赶紧招呼陈安夏一声。接着往屋里瞅了一眼,朝门口走去,把门给陈安夏打开。 “吃饭了吗?” 陈安夏进来之后,张氏便开始和她闲话家常。 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吃饭了吗’。 陈安夏正想答‘我吃过了’。 可是不争气的肚子恰好在这一刻响了起来,陈安夏耳朵更红了,还略微有些尴尬。 “没吃的话,待会儿和我们一块儿吃吧,你栓婶子我昨天包的猪肉山菜包子,可香着呢,”以前陈安夏闷不吭声的样子,张氏就喜欢的紧,现在变得爱说爱笑了,张氏就更加喜欢了。 她只有大牛一个儿子,所以她一直把陈安夏当做闺女来对待。 “谢谢栓婶子。” 听到二栓婶子的话,本来陈安夏是想婉拒的,但是一听说有肉包子吃,陈安夏就把要婉拒的话咽进肚子里,满口答应道。 “跟你婶子客气啥,好了,你先找个地儿坐坐,我现在去把你大牛哥给叫起来。”说着,张氏留下陈安夏一个人,笑眯眯的往陈大牛的房间走去。 二栓婶子一走,陈安夏并没有坐下,踱步四处打量着陈大牛家中的摆设。 陈安夏听爹陈仲行说过,二栓叔是独子,他爹也就是陈大牛的爷爷曾是十里八乡有名气的木匠。所以二栓叔打小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继承了父亲的手艺,也成为了一位有名的木匠。 二栓叔爹娘是个没福气的,双双死得很早。二栓叔因为是独子,所以继承了一笔不薄的财产,再加上二栓叔是个勤快的,所以家中富裕程度在陈家村也是数得着的。 至于二栓婶子的娘家,那可是张家楼出了名的猎户张云虎的闺女。他家中五个儿子,就二栓婶一个闺女,不用说,二栓婶当初嫁到陈家村的嫁妆自然少不了。 而且二栓婶娘家还经常补贴他家的这个宝贝闺女,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来送肉。 综上种种,能够在这大旱天里吃上肉包子的,在陈家村,除了村长家,估计也就是二栓叔家了。 大致浏览了一边陈大牛家中的摆设,看着满屋子里精致的家具,陈安夏不是不羡慕,心里也幻想着有一天家中能够富起来,日子过得好起来。可是跟着这个念头一起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有陈家那一大家子,想到此,陈安夏就有些泄气。 看来还是先找机会摆脱那一家子人再说,陈安夏腹议。 陈大牛被二栓婶喊了起来,陈安夏终于吃上穿越以来最放松最美味最饱的一顿饭。 不过吃饱喝足,陈安夏也不敢忘记正事,立马拉着陈大牛和二栓叔二栓婶子告了别,两人就疾步朝后山跑去。 “安夏,等一下,我先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后山布置陷阱的深坑,大老远就看到陷阱上铺的干草掉落了下去,猪肉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见此,正走在前面的陈安夏,被陈大牛一把拦住。 被陈大牛一拦,陈安夏愣了一下,继而明白原因,就乖乖的停了下来。 不过,反观陈大牛,虽见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可却是一脸谨慎,小腿也开始发颤。 求推荐! 第十二章 解释来源 逞英雄!没想到却成了狗熊! 见此,陈安夏憋笑憋的有些难受。但还是听了陈大牛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出声打搅陈大牛。 “大……大虫,安夏……里面,里面真的有……” 看陈安夏停下,陈大牛小心上前,伸头往坑里瞅了一眼,等看到深坑里面花花的皮毛时,吓得往后一退,转头看向陈安夏,指着陷阱,话都开始说不利落了。 “大牛哥,里面真的有大虫吗?真的吗?” 听到陈大牛的声音,陈安夏装作异常激动的样子,蹦蹦跳跳的,拍着双手,脸上模样像极了刚得知这个消息油然而发的惊喜。而陈大牛听见陈安夏的询问,一双大眼瞪的如铜铃般大小,那脑袋瓜不停地点着,生怕陈安夏不相信似的。 发现了大虫,两人都很惊喜,再抱来干草把陷阱给覆盖住,也不多留,立马就转回村子里,叫了陈二栓来。 陈二栓驾着牛车,陈安夏和陈大牛坐在车架子上。因为陈安夏力气大,这事也没有通知其他人帮忙。 到了地方,二栓叔攀着藤蔓下了深坑,等把老虎绑好,陈安夏自己一个人就把老虎拉了上来。此举,好得陈大牛几句赞扬。 时值九月,天气已经凉爽下来。所以死了一天的老虎,实则是死了两天的老虎,并没有发臭的现象。 “刚才你俩说,我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不过你们俩倒是挺有福气的,就用这么一口破坑就抓住这么大一头大虫,可真是长本事了。” 先前陈大牛和三丫找到他,跟他说抓住一头大虫的时候,陈二栓可是不信。 还认为他们俩是着了魔,所以他就当做小孩子过家家不予理会。可是没想到他家媳妇倒是当了真,非要让他驾着牛车跟着孩子去一趟。 还没成想,果然那早前就废弃的深坑里躺着一头僵死的大虫,而看那模样,应该是昨天日头刚落时分就掉了下去。 “爹你说的可是,我当时也不信呢,还是三丫有福气,只用了一块儿猪肉就弄到一头大虎。” 陈大牛听完他爹的话,乐得心窝都开了花。不过想起这还是三丫出的主意,陈大牛忘乎所以,一股脑就把陈安夏早前让他保守的秘密全说了出来。 不过,说完,陈大牛还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尴尬地赶紧把头转到一边,耳根也不自主的红了起来。 偷肉这件事,算是露馅了。 不过,陈大牛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陈二栓也果真是他亲爹,根本没有意识到去想他们捕虎的猪肉是从哪里来的。 “二栓叔,这头大虫,咱们该怎么办啊?” 抓住老虎之后,陈安夏是想直接扒皮,然后拿着虎皮去庆安镇典当行去典当。可这种想法说出来之后,竟遭到二栓叔的否决。因为他觉得这头老虎除了虎皮,身上其他地方,比如虎骨和虎鞭都能卖钱,所以就打算把它拉到镇上,再作商议。 可是陈安夏觉得到了镇上也不一定能卖掉,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说卖就能卖的,陈安夏有些担心,便出声再次问道。 “咱们先把老虎给拉到镇上市场看看有没有人买,然后要是没有人的话,晚上咱们就拉回来自己扒皮拆骨,再买些酒,做上虎骨酒,到时候再拿出来卖,实在不行就留在自家喝也是好的。” 陈二栓虽没有走南闯北的经历,但也常年在庆安镇来回奔波,自然知道这老虎还是整头的值钱。虽说这头老虎尸体上伤痕颇多,但也不会对它的价钱有很大的影响。 再者,若是实在卖不掉的话,就像他说的,拉回来也是一样。 反正这头老虎算是白捡来的,怎么处理它,都是赚的。 陈二栓这样说,陈安夏也觉得十分合理,所以便点了点头默认了。 可是要是把老虎拉到镇上去卖,陈安夏却是去不了了,犹豫了一下,陈安夏再次开口:“二栓叔,去镇上卖大虫,我就不去了,我怕我离开时间久了,我娘会担心。” “呦,你这丫头倒是心大得很,难道你就不怕你二栓叔我把卖了大虫的银钱自己一个人独吞了?” 前些时日,陈二栓便听自家婆娘天天在自己耳边说,陈家三丫头自打病好了之后,变聪明开朗了云云。当时陈二栓并没有放在心上,糊弄张氏两句便把事情给揭了过去。 而现在一听陈安夏这么说,陈二栓一下就乐了,扭头看向陈安夏打趣道。 “不怕,二栓叔是实在人,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把大虫交给二栓叔,我可放心得很。” 突然听到陈二栓的打趣,陈安夏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她又不真的是十岁的小孩子,所以陈二栓打的看她出囧的念头算是白费了。 这不,她这话一说完,陈二栓带笑的脸瞬间僵住了。 “呵呵,你这丫头,果真和你婶子说的一样,性子变了不少,”陈二栓摇了摇头,干笑一声,知道在陈安夏那里讨不了好,遂转移了话题:“要不然咱们再找些干草把大虫捂严实点儿,然后让大牛在这里看着,我和你回去一趟,跟你娘说说?” 陈二栓知道陈安夏想跟着去,但是却找不到理由跟方氏解释,索性,这回他就做个好人,和方氏说一声。 自然,他是不会告诉方氏,他们弄了头大虫去镇上卖。毕竟事先他已经答应好了陈三丫头不泄露秘密,而陈三丫头也许了他好处,等到时候把卖掉的钱四六开。 当然他四,三丫头六。 “那就谢谢二栓叔了。” 听说陈二栓的话,陈安夏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就跳下牛车,接着就跑到路边杂草丛生的地方抱来一堆干草。 陈大牛见此,也跟着帮忙,不一会儿,整辆牛车上都被干草覆盖,哪里还有大虫的影子。 收拾妥当,陈大牛在原地看着马车,陈安夏跟着陈二栓回到村里。然后找到方氏,陈二栓只说了要带着陈安夏到镇上去看看,没想到方氏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第十三章 顾家小厮 不过在陈安夏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听二栓叔的话,千万别走丢了。陈安夏听后自然连连点头应允,乖巧的不得了。 而方氏见陈安夏这样,也就没再说什么。到最后还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十文钱给陈安夏让她买点儿好吃的,而陈安夏摸着手中十枚磨得光滑的铁币,心里既委屈又感动。 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他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离开老陈家,二栓叔又回去和二栓婶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才转回去。 坐上牛车,三人一道往庆安镇行去。九月秋高气爽,虽受干旱影响,但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安夏去镇上看看的好心情。 “二栓叔,你知道咱们庆安镇上数得上名号的富贵家有哪几家吗?” 牛车颠簸,土路坑洼,虽说牛车上铺了一些干草,但陈安夏依旧被颠的难受。大约行了半个时辰,问了陈大牛还有多远才能到达镇上,在得了才走了一小半路程的答复之后,陈安夏便寻找着话题和陈二栓说道。 “咱们镇上富家不少,不过数得上名号的有顾家,柳家,孙家,当然还有咱们镇上的县老爷子,县丞家。”陈二栓是个木匠,自然常去镇上做活,耳濡目染,镇上的情况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听到陈安夏问,陈二栓连思考都没思考,脱口而出,如数家珍。 不过说完,却是搁下赶牛的鞭子回头望了陈安夏一眼,“你不是想直接把大虫拉到这些富家去卖吧?”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问一句话,所以稍微一想,陈二栓便明白了陈安夏的心思。而陈安夏听到陈二栓这么说,自然点了点头应是。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要知道咱们无权无势,万一……” 一些富贵人家看起来外表光鲜靓丽,实则内子里已经脏的不堪入目,万一到时候人家看上车上大虫,要出手来抢,那……那就得不偿失了。 “栓叔担心的没错,不过镇上的富家这么多,难道就没有口碑好的人家么?到时候咱们就挑些好的人家去询问,那指定就错不了。” 陈二栓有这样的担心,陈安夏倒是愣了一下。毕竟以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法制比较完善的国家,不用有被抢的担心。 而现在却是封建落后的古时,天高皇帝远,官商勾结甚多,自然有一些人有权有势,做起了地头蛇。这样一来,陈安夏便打消了一家挨一家去询问的想法。 “恩,那就先去顾家吧,顾家是镇上的老世家了,而且顾家家主还是现在京城有名的权贵,为人一向乐善好施,想是错不了。” 提及庆安镇,一般人都会联想到顾家。 顾家在庆安镇立家三百余年,不管是前朝还是如今都有顾家人在京城做大官。再加上乐善好施,常常帮助百姓,所以顾家口碑早已传遍附近很多城镇。 “那咱们就直接去顾家吧。”记忆中陈安夏可是一次镇上都没有去过,自然顾家什么的,她一概不知,不过当她看到二栓叔一提及顾家,脸上带笑,眼中带光的样子,就觉得这个顾家应该错不了。 一路颠颠簸簸一个半时辰,三人驾着牛车终于来到城门上刻有‘庆安镇’三个字的庆安镇。 在守门官兵的注视下,陈安夏收起好奇打量的目光,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直到进了城,陈安夏才毫无忌惮的四处打量。 晋国,地大物博,国土面积丝毫不弱于前世陈安夏所在的国家。晋国下属设有州府,共六十七个。州府下面设有镇,至于全国一共有多少镇,陈安夏不知道。不过就拿她现在所处的远东府来说,一共有二十五个城镇。 城镇下面就是村子,整个庆安镇有一百多近二百个村子。 庆安镇处于晋国北方,所以整个镇上的建筑不如南方的精致细腻,美轮美奂,更不如西北大漠的豪爽大气,却独有一种中规中矩的恰到好处。 这让陈安夏十分喜欢。 牛车往镇子深处赶去,很快便路过镇上的集市。虽今年大旱,可是令陈安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集市上照样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有大旱之年经济萧条的颓败之象。 坐在牛车上望着街道两旁热乎乎的各种吃食,陈大牛早已咽了许久的口水,不止是他,就连陈安夏这种自以为自制力很强的人都馋的不行。 不仅如此,因赶了一上午的路,陈安夏的肚子竟然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弄得她瞬间臊红了脸。 “给,先吃口包子垫垫吧,待会儿回来卖上钱了,咱们再转回来吃好吃的。” 见车上两个人饿的盯着街边食物两眼放光,陈二栓有些失笑,抬头望了望天上,见时间不早了,就跳下马车,到一边包子铺上买了三个包子回来。 包子是肉馅的,虽说肉少菜多,但是这口味自是和家里的手艺没法比,再加上饿极了,就连陈安夏都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三人垫了垫肚子,就继续赶路。 顾家住在镇上西边,路上就听二栓叔说,占地极大,却又建造的极为低调。 从顾家前门绕过,来到顾家后门,果然真如二栓叔所说,占地极大,牛车绕了一圈,竟花费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你们俩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敲门,”二栓叔先跳下马车,接着回看了刚下车的两人一眼,说道。 见两人点了头,陈二栓向前走去,然后立在门外,伸手犹豫了几下才敲响厚重的木门。 想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户人家,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们……有事吗?” 门只响了三声,接着木门就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伸出头来,快速打量一下三人一番,接着狐疑的问道。 眼中并没有因门外三人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从而轻视的神色,这不禁让陈安夏对顾家的印象好了几分。 “不知你们家中管事的可在?” 见二栓叔被那小厮问住了,愣在原地不开口,陈安夏见此,脸上带笑向前走去,朝着门内小厮友好问道。 第十四章 顾家管家 “家中主子都不在,只有管家。” 那小厮见门口的汉子不说话,倒是生了要关门的心思。 可这会儿听到他身后小姑娘不急不躁的问话,那小厮便把视线扫了过去,看那回话的丫头长得还算是清秀,就把门打开了几分。 “那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叫一下你们府里的管家,我们有东西要卖?” 见那小厮把门打开,神情呆呆的立在一旁。眼观心,陈安夏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表情管理,看那小厮的模样,自然知道这事有谱。 所以便趁机继续问道。 “卖东西?是车上的东西吗?我能看看吗?” 感觉对方三人不是坏人,小厮很快便放松警戒,恢复到真实的性子。一听陈安夏说要卖东西,就把视线往陈安夏身后的牛车上看去。 一脸呆萌欣喜! “这个不能,不过你要是把管家叫来了,自然就能看到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好奇心最重,很想知道车上放的是何物。若是他碰到的是别的卖家说不定提出来这个要求就能看到了,但偏偏他今天遇到的是陈安夏,以陈安夏的精明,怎会让他轻易如愿。 再者看不到的,才会更加好奇,自然答应起事情来,也就会爽快很多。 这不,陈安夏的话刚落音不久,那小厮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在思考,然后很快抬起头:“那好吧,我去叫王管家来。” 少年说完,就关上了门,在门外,陈安夏很清楚的就听到了院里鞋底击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陈安夏嘴角不觉间勾了起来。 而始终站在门口的陈二栓见陈安夏三言两语就把那小厮哄得去叫人,心中也不禁拍手叫好。 可是刚刚想到自己尴尬的模样,他…… 再看看一直站在牛车旁傻乎乎的儿子,陈二栓竟有点羡慕起他从小到大一块玩的兄弟陈仲行来。 看来以后还是让自家儿子多和陈家三丫头多走动走动,这样也能长点心眼儿,他家儿子干活肯出力,做事有耐心,可就是这脑子有些太够用。 陈二栓站在一旁扫来扫去的眼神,陈安夏自然看见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开口问些什么,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那小厮口中的王管家。 一刻钟后,鞋底撞击青石地板的声音再次传入陈安夏耳中,听见此声,陈安夏立即直起了腰背,视线锁在了那道厚重的木门上。 不一会儿,木门再次打开,彻底的打开。 是小厮开的门,小厮身后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藏青袍的老头,头发青白,用一根绸布系上,面容带笑,长得甚是和蔼。 见了门外三人,或是听了小厮的介绍,出了门直接略过陈二栓,看向陈安夏,道:“是你这小丫头要找我,找我卖东西。” 问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王管家好,是我找您。” 前身的陈安夏一直生活在村里,不懂大家的规矩,现在的陈安夏更不懂。不过为了不失礼,陈安夏稍稍福了一礼,落落大方的问了个好。 而她这本是礼貌的问好,没想到却先惹到那王管家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我听阿九说的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丫头,这么一看,我老头子还真是没有猜错。” 王管家倒是个自来熟,还没和陈安夏说上两句话,就开始打趣道。自然,对于王管家的自来熟,或者是活成精的处事态度,陈安夏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她在国情局做任务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所以面对一个小小的管家,陈安夏还是游刃有余的。 “王管家过赞了,当不得王管家这番夸奖,此番我是跟二叔来卖东西的,也不知道王管家有没有空相看一番。” 陈安夏前半句话,算是回了王管家的话,以不至于失礼。而后面半句话则是说明来意,时间不早了,这大虫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陈安夏不敢耽搁太久。 “哦,东西在哪儿?领我去看看,”王管家见小丫头不欲与他多说,活成精的他一眼便看的出来,不过小丫头说话客套,倒是让他生不起气来。 不仅如此,他可是对这个机灵古怪,颇有胆识的小丫头很是喜爱,现在像这样的丫头可是少见了。 “二栓叔,你陪着王管家看看吧,”大虫在这个朝代价值几何,陈安夏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她听完王管家的话,并没有打算和他交谈商议的打算,便出口喊道一旁的陈二栓。 而陈二栓见陈安夏叫他,就赶紧走了过来,先是朝着王管家行了个礼,等得到王管家的点头回应,这才开口请着王管家往牛车边走去。 在陈大牛的帮助下,三五下两人便把车上的干草给扒了个干净,接着一头斑斓大虎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时,陈安夏三人倒是没有反应,王管家眼中划过一道精光,脸上表情却也没有多大变化。 而一边叫阿九的小厮,看见车上是头老虎的时候,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刚尖叫一声就被身边的王管家一巴掌给扇在脑袋上。 阿九被打不吱声了,王管家却在这时开了口:“没想到竟然是一头老虎,怪不得你们非让阿九去叫老头子我出来,”王管家是顾府的老管家了,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所以见着老虎倒也是一脸平静。 “不过这买不买这头老虎,我也做不了主,我还是先去问过自家主子吧?” “问过自家主子?刚才这位阿九哥哥不是说你家主子不在吗?” 听到王管家的话,陈安夏却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刚刚她明明听到阿九说,他们家的主子不在,而现在王管家的话倒是让陈安夏心生疑惑。 没想其他,话便脱口而出。 可这话一说出口,陈安夏便暗道自己失礼了。毕竟人家主子在不在家,与她这个外人可没有什么干系。 想到这儿,再瞅一眼阿九的神色,陈安夏不觉间因失礼而红了脸。 不过,王管家倒是没有把陈安夏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呵呵笑道:“家中少主子爱清静,不想让外人打搅,所以从京城回来一事并没有宣扬出去,阿九没说,也是得了上面的吩咐,这倒是我们顾家失礼了。” 第十五章 生出嫌隙 “王管家这么说,倒是客气了,那既然这样,还麻烦王管家把此事通禀一声才好。” 卖大虫不是卖白菜萝卜,既然人家府里主子在家,自然通禀一下人家主子也是应该的。 不过到最后这大虫能不能卖掉,还取决于王管家在主家面前怎么说,所以陈安夏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恭敬。 “不麻烦不麻烦,小事儿而已,你们且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禀了主子,”听到陈安夏这么客气,一向没有什么架子的王管家同样客气道。 说着,往里走去,不过离开之前,还不忘吩咐阿九领着陈安夏三人把牛车赶到院子里。 拉着一头老虎站在街上,还真是扎眼的慌。 进到后院,陈安夏三人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都束手束脚的立在原地等王管家回来。 而王管家倒也是个办事儿的,很快便折返回来,脸上带笑,看那模样,陈安夏心里就有谱了许多。 果然,正如她所想,王管家说了,他家主子同意买下这头大虫,价钱自然就由他和陈安夏三人商议。 对于这样的答复,陈安夏三人乐得不行,哪里会有意见,遂点头应道。 而见他们三人答应了,王管家那边却是提出要好生检查一番车上的大虫,然后再定价格。 陈安夏心中不想,脸上的态度也有些勉强,可是做买卖,不能不让对方验货吧,所以陈安夏只能点头应是。 王管家打小生活在顾家,自然不懂得猎物的好坏,所以便吩咐阿九去叫杂物房的一个叫潘子的下人来。 庆安镇地处北地,四周山峦众多,许多依山的村子都是进山打猎,依靠卖猎物维持生计。顾家是京城大家,老宅又处于庆安镇,所以每年冬天府上需要的披风材料都是由顾家老宅购买。 这样一来,顾家就有了专门收购皮毛的好手。 不一会儿,名叫潘子的小厮跟着阿九就来到后院。仅向王管家打了个招呼,就默不吭声地走到牛车旁边,开始翻看。 潘子在一旁认真的翻看,陈安夏倒是手心里冒了汗。 因为专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老虎是死了两天,而她却演了一出戏告诉二栓叔和陈大牛说是死了一天。 本来死几天倒是不重要,要在陈大牛和陈二栓承认这头老虎就是她打死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若是说了,以陈二栓和爹爹陈仲行的关系,他能不说吗?那么到时候,他们一家人该会用如何奇怪的眼神儿看她,陈安夏用脚趾头就能想到。 再者,若是她打死老虎这件事被无意宣扬了出去,虽说会在十里八乡赚上名声,可是这打虎女英雄的名声,陈安夏自觉她是承受不起。 “这大虫大约能值三百两银子。” 正当陈安夏打算破罐子平破摔的时候,一边的潘子开口了,语言倒是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简练。 根本没管这老虎死了多久,而直接报了价钱。 听完潘子的话,陈安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可是陈二栓却是不满起来,眉毛竖起,向前走上一步,看向潘子,道:“这大虫咋就只值三百两,我还记得三年前,张家窝的人捕了一头大虫在镇上可是卖了五百两,我们这头大虫虽说有点儿外伤,但是也不能下这么多的差价吧。” “这大虫本来身上就被竹签划了多道口子,再加上它死了……” “三百两就三百两吧,王爷爷能不能麻烦您把三百两银子换成两张一百两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剩下的五十两换成银锭。” 听完陈二栓的话,陈安夏心里咯噔一下,等听到潘子再度开口,陈安夏的心已经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所以听潘子即将要把真相说出来,陈安夏立马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把头转向王管家开始套起近乎。 “自然可以,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王管家虽说遇事不少,但是碰到今天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直到陈安夏说完,他还迷糊着呢。但是听到能三百两能买下一头大虫,王管家自然管不了那么多,立马就应下了陈安夏的要求。 然后不等他人再说些什么就转身去账房取钱去了。 而陈二栓突然听到陈安夏突如其来答应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本来想说上两句,但是想到这头大虫全靠陈安夏才得到的。陈二栓自觉陈安夏有全部的决定权就闭上嘴,不再吭声。 不过,一眼望去王管家比刚才要快上一半的脚速,陈二栓心里依旧感到十分的憋闷。 王管家按照陈安夏的要求取来了三百两银子,陈安夏仔细数了数,一文不差。暗自欣喜一番,陈安夏又跟王管家道了谢,这才在王管家的热情欢送下离开顾家。 为何是热情欢送?因为陈安夏走后,王管家对着阿九是这么说的:“看着丫头是个精明的,没想到倒是傻透了。” 然后说完,徒留一脸呆滞的阿九往里院走去,他还要把这事跟自家主子汇报一下。 离开顾府,陈二栓驾着牛车在前面默不吭声,陈安夏也没有和他解释的打算,陈大牛见两人都不说话,再加上自家爹脸色不好,也闭上了嘴。 一时间,牛车上静了下来。 牛车上的气氛安静下来,本不欲解释的陈安夏却是坐不住了,前世的时候她没有在农村生活过,自然不会处邻里之间的关系。 可是正当她决定不解释的时候,想起二栓叔家对他们家的种种,陈安夏觉得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比较好。她不知道二栓叔怎么想,可是因为这件事把两家关系弄僵了,那就…… “二栓叔,今年大旱,粮食减产,眼看着就要入冬,大家伙儿的银钱都准备着买过冬的粮食,哪里会有人愿意去买头大虫回去,再者,镇上的富裕人家是不少,可是像顾家这么缺少毛皮的人家却不多,就算是不卖给顾家,我们到处去找下家,万一到时候卖不出去,到最后恐怕我们也没脸回来再找顾家吧,所以顾家既然愿意要,就算价钱低一点儿,咱们也不赔,反正这大虫算是咱们在大山里白捡回来的。” 第十六章 二丫找事 “你栓婶说得对,你这丫头自打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比以前可是伶牙俐齿多了,不过你这话说得也对,本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好卖,先前是我没想周到,其实啊,你栓叔也没生你的气,就是觉得大虫卖的价钱低了,心里憋的有些难受。” 陈二栓是个通透的,根本就没生陈安夏的气,只是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憋屈。不过,这些憋屈也在听完陈安夏一番话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能卖上钱是好事,三百两,有些人可是一辈子也挣不得。” 见陈二栓情绪缓和过来,陈安夏松了一口气,就开始和他闲聊起来。 …… 牛车缓缓行驶,没有了刚才的压抑,见时间还早,三人倒是有了闲情逸致闲逛一下。因为刚才每人只吃了一个包子,再加上刚挣了大钱,所以陈安夏毫不吝啬地请了陈二栓和陈大牛在路边小铺吃了一碗羊肉面。 吃饱喝足,三人驾着牛车继续赶路。 因为车上没了来时的重量,车子快了许多,不过土路难走,三人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陈家村。 “二栓叔,我就先回家了,咱们今天的事儿你千万别和我家里人说。” 下了车,陈安夏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干草,这才抬头和陈二栓再次叮嘱道。 “你就放心回家吧,你二栓叔的嘴巴可是比谁都紧。” 捂着胸口在路上三丫头分给他的一百二十两银子,陈二栓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现在听到陈安夏的嘱咐,自是高兴地打着包票。 而一旁的陈安夏得到陈二栓的答复,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和陈大牛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往家中走去。 一大早离开家,现在已经下午过半,出去了这么久,想起家中有人挂念,前世身为孤儿的陈安夏心中高兴得很。 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家中,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吵吵起来。 陈安夏驻足停下。 “安雪,你咋说话呢?快给你二婶儿道歉。” 听声音说话的是刘氏,她口中的安雪是她女儿,今年十二岁。八岁那年,被刘氏送往镇上绣坊学艺,每月回来一次,上一次回来,陈安夏见过她一次。性子有些高冷,所以陈安夏并没有和她说上话。 “道啥歉?我说的实话,本来二叔就变成了瘸子,咋地,还不让人说了?” 陈安夏走神瞬间,声音再次从院里传来。 这次声音的来源应该就是陈安雪。 不过,这话,陈安夏听着咋就那么不中听呢。 陈安夏有些生气,正打算进院和陈安雪理论一番,可刚抬起手,就听见陈安雪一声尖叫声。 听声音,应该是被打了。 “你小小孩子家瞎说什么,我平白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二叔不管咋样那也是你的长辈,你作为一个小辈咋能对长辈不敬,我看你是越来越翻了天了。” 在门外,陈安夏看不清楚院里的情况。 本以为打陈安雪的应该是娘,或者大姐,可万万没想到听语气竟然是大伯娘。 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要是陈安夏猜的没错的话,这一巴掌应该是刘氏打给她娘看的。 夺取同情!陈安夏嗤之以鼻。 可万万没想到,陈安雪倒是个不争气的,被刘氏连打带骂之后,竟哭嚎起来:“什么狗屁长辈,就是一瘸子而已,我不过就说了他一句,至于这么对我吗?看来我是不该回来,还遭你们嫌。” “不该回来,那就滚吧,快滚吧,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估计刘氏是被陈安雪这个不争气的气着了,竟开始骂起了陈安雪。 不仅如此,就在陈安夏推门进院之后,还看见她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兀自哭道:“哎呀,我的命苦啊,辛辛苦苦把这个不孝的养这么大,竟落到今天这地步,我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小畜生来挖我的心哦。” 刘氏坐在地上哭骂,那个刚才气势冲天的陈安雪站在一旁赌气。 陈安夏视线扫过她们,在转向娘这边,正看到方氏面色有些苍白,对刘氏的作态更是无动于衷。 怀里半搂着五丫,而五丫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怒气冲冲,视线始终盯在陈安雪身上。 “大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从刚才院门口听到信息来分析,陈安夏知道是陈安雪骂了自家老爹是残废。可是陈安雪今年十二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按理说是不会在大人面前这般说话的。 其实她心中也有所猜想,但还是想先问过大姐。 “二丫在背后说咱爹的坏话,五丫听见了,就不愿意了。” 早上陈安夏被二栓叔领着去镇上的事情,陈安宁倒是听自家娘提及过,所以见陈安夏这会儿才回来倒是没有问什么,而直接回答着陈安夏的话。 而陈安夏一听,便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他们家的人性子一个比一个沉闷,而陈安锦却是个另类,平时话多也就算了,关键是脾气火爆的很,权当是个火爆仗一点就着,而且也是个完全不要命的。 看着她现在顶着一头鸡窝头,陈安夏能够想象得到,刚才她听了这话之后和陈安雪厮杀的是有多激烈。 “老大家的,你这是哭啥呢?不就是说了一句老二是个残废就咋的了,小雪还是孩子不懂事,说一两句也就算了,你在这里叨叨个没完,到底是做给谁看呢,现在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去,难道你想让老娘今天晚上喝西北风啊。” 李老婆子虽说脾气很大,但是从来不会管儿媳之间的事情,至于陈安夏这一辈,她都是处于放养形式,从来没有放在心里过。 逮着小辈的错处顶多也就是骂个一两句,或者抽个柳条打上一顿,但也不会苛待偏向于谁。 可是陈大郎和陈安雪就不一样了。 陈大郎,景昊那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是他们老陈家未来的希望。 而陈安雪随她娘刘氏,打小就生出一双巧手。八岁那年,镇上的云绣坊招人,当年可是去了几千个小姑娘,在选仅仅三十人的情况下就有陈安雪一份。 第十七章 逼她发誓 如今她住在云绣坊,成了绣坊重点培养对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仅如此,她每月还有四百文的月钱,每个月都会拿回来孝敬她老婆子。 所以,李老婆子很是看重陈安雪。 刚才她是在自己房里一直听着院里的情况,本以为以刘氏的本事,这件事用不着她老婆子出头,可是当听到刘氏的哭骂声,她就坐不住了。 瞪了一眼试图拉着她的老头子,李氏就打开木窗伸出头来,看向刘氏。 “娘,你咋说话的这是,本来这件事就是安雪的错,你咋能这么维护她,我要不趁着这件事好好管管她,就她这性子,以后可咋嫁个好人家啊。” 被李氏骂,刘氏哭的更凶。 要不是陈安夏深知刘氏那一点儿小心思,这会儿肯定会以为她是想好好教训陈安雪一顿。 “老婆子我还没有死呢,啥时候她的婚事能轮到你操心了,你这个小蹄子这是咒着我死呢?” 李老婆子本想是出面把这件事了了,没想到被刘氏给弄了个没脸。 什么嫁个好人家? 这个家是由她做主,什么轮到刘氏了。 所以一听这话,李老婆子气得要死。 不管不顾的下了炕,快步走了出来,然后脱下鞋,往上一抡就往刘氏身上打去。 “娘,娘,你误会了,我没有给小雪出嫁做主的意思。” “啊……啊……” 一见李老婆子是真打,刘氏心里恨得直咬牙。但知道不能还手,就张开手去拦着李氏的手,不让她打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会儿她坐在地上,使不上太大的力气,所以那鞋底板子还是一下一下的敲在她背上。 见了这个场面,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陈安夏嘴角往上一翘,有些想发笑。 这个陈家,还真是奇葩,啧啧…… “奶,奶,您别生我娘的气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我之前是不该骂二叔的。” 刚才和陈安锦那个小蹄子打架,明明她身量高,年纪大,可奈何这几年在绣坊绣花力气小了一截,所以吃了不少亏。 本来她以为她吃了亏,刘氏会帮她讨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先让她认错,还当着一大家子面那么说她,给她个没脸。 陈安雪心中记恨的不得了! 而现在见奶奶李氏出来教训了刘氏一顿,她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她知道这种高兴只能憋在心里,所以就一直极力隐忍着。 等看刘氏被打了好几下,她心里舒服多了,这才去劝道李氏。其实她不想去劝的,可是这样做,她深知会赢得李氏的好感,所以就冲了上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话刚说完,李氏便停下手来。 “其实之前我也就是嘟囔了一句二叔残废了,不知怎么就被五丫给听见了,然后无缘无故的就被说成是我骂了二叔,奶奶,我好冤呐!” 骂人倒是骂了不假,可这名声她可是不背。 娘是个不中用的,可是现在有奶奶给她做主,她怎么还会怕二叔那一家子。 二叔一大家子除了打架力气大一些,在奶面前还不是个怂货。 陈安雪这么一想,隐隐有些自得。 所以一寻思,就跳起脚来,向李氏诉苦。 “二姐这话是咋说的,你的意思倒是我家五丫撒了谎陷害你不成?” 被倒打一耙,五丫听了眼神变的更加恶狠狠,突然挣开方氏的怀抱就要上前去撕了陈安雪那个小蹄子。 可是一把被眼疾手快的陈安夏给拉住,然后并被陈安夏给捂住了嘴。 而陈安夏知道这事处理不好,会遭李氏刁难,便开了口,说道。 “本来就是她撒谎。” 有李氏在旁,陈安雪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根本没把陈安夏这个多病女放在眼里,随口就回了她一句。 陈安雪有李氏做靠山,自以为胜券在握。可陈安夏却是一点也不惧李氏,说的更狠一些,那就是陈安夏根本就没把李氏放在眼里。 所以看到陈安雪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陈安夏轻嗤一声,道:“那既然我家五丫撒谎,那刚刚你咋不说,非要是挨了打,再挨了骂才解释吗?你这样做,倒是让大家伙儿看不明白了,知道是你心疼妹妹包庇她,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心机深沉,就等着咱奶出来给你做主呢。” “谁心机深沉,谁等着让咱奶做主,明明是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还有,五丫就是撒了谎。” 没成想被陈安夏这个小蹄子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打算,陈安雪一时间有些慌神。但她在绣坊那个大染缸里浸淫这么多年,也不是吃干饭的。 陈安夏的话刚落音,她便立即反驳了回去。 可她刚反驳回去,陈安夏接着又开了口:“证据呢?你说五丫撒了谎,把证据拿出来,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你做贼心虚。” “说出来又怎样?我要是说出来,你是不是又该说我是空口无凭了?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你就是想诬赖我。” 上次回家,娘就跟自己说过,以前那个呆傻不爱说话的三丫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变了。 可她常年不在家,几房的关系又不太好,就没有在意娘的话。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死丫头伶牙俐齿的模样,陈安雪就恨得牙痒痒。 “诬赖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德行,要真的不是你撒谎,你就发誓啊。” 陈安雪一番话,倒是让陈安夏觉得小看她了。 但陈安夏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就反驳回去,一点儿面子也没有给她留。 “怎么不敢发誓了?是怕撒了谎,半夜鬼敲门吗?” 封建古代传统观念对人们的影响根深蒂固,对鬼神也敬仰的很。 陈安夏已经不愿和陈安雪再有过多争执,所以正是抓住这一点,直接给陈安雪一个全垒打。 而此刻看着陈安雪张口欲言的表情,陈安夏就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以后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最好早点承认,免得把自己弄得没脸没皮,”陈安雪不再吱声,一张小脸因陈安夏一番话而憋的通红,而陈安夏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放开五丫,慢步走近陈安雪警告道。 第十八章 大郎回家 “还有若是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我爹的不好,小心有一天我也把你变成残废。” 陈安雪敢这么说爹爹,这件事让陈安夏彻底看清了她爹以及他们一家人在这个老陈家是什么地位。 所以便借此机会,警告着陈安雪。 同时也是给整个陈家一个警告。 当然为了让这个警告起的效果大一些,陈安夏终于再一次露出前世在国情局训练时的神情。 如深渊般吃人的眼神,如鬼魅般的语气,咬牙切齿的狠劲,这一刻陈安夏像极了趁夜色而来的修罗。 离她最近的陈安雪吓了一跳跌坐在地,刘氏也吓得慌了神,而李氏却是撇了撇嘴,转身回了屋里,想来是不愿意再管此事。 “娘,咱们回屋吧。” 见刘氏和陈安雪都收了声,陈安夏也没有和她们俩再计较的打算,转身瞬间脸上带笑,朝着方氏喊道。 “恩,回去吧。” 方氏有脾气,但是笨嘴拙舌。 本来她是打算若是五丫吃了亏就上去帮忙,可没想到被她家三丫给截了胡。 不过,事情解决了,可方氏还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残废’二字,还是老陈家对她家的态度。 陈安夏一家一走,院子里就还剩陈安雪和刘氏二人。 陈安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指着东厢房怒骂了好几声,但最终被刘氏给拖进西厢房。 而西厢房下房,一直站在窗户口,扒个缝偷瞧的严氏见院里没有了看头,啧啧两声,便关上了窗。 转过头去,见自家男人正认真的拿着绣花针在一块儿白布上穿来穿去,严氏踢了他一脚,嫌弃道:“一个大男人整天就爱拿着针针线线胡倒腾,没出息。” “臭娘们,要你管。” 被严氏突然一脚踢来,陈叔豪手里的针差点没扎住自己的手,但又见刚才下的那一针跑偏了,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朝着严氏骂道。 “谁管你啦,自作多情。” 自己男人脾气好,但是认真做事的时候千万不能惹,这一点,严氏清楚地很。 所以这会儿见自家男人真的生气了,严氏小声嘟囔一句,便下了炕。 不过下炕之前还不忘瞪陈叔豪一眼。 心道,今天是她见刘氏挨了打心情好,要不然跟你没完。 “安夏,你今天跟你二栓叔去镇上干啥了都?” 回到东厢房,大姐领着五丫去洗脸,方氏则跟着陈安夏,见陈安夏脱了鞋上炕,便坐在炕边问道,一边拿起针线筐捋线穿针。 “没干啥,就是跟着二栓叔闲逛,”陈安夏面色不改,睁着一双大眼瞅着方氏。 “没给你二栓叔添麻烦吧?” “没有,不过二栓叔请我吃了一个肉包子,”陈安夏一脸欣喜。 “恩,谢过人家二叔栓了没有?”看到自家闺女因为吃了一个包子一脸幸福的模样,方氏心中突然有些心酸。 再想起里屋躺着的自家男人和最近几天正房那边越来越冷漠的态度,方氏不觉间眼中蓄满了泪水。 “谢过了,”陈安夏没有发觉方氏的不对劲,还在应付着方氏说道。 “谢过了就好,你二栓叔家对咱们家不错,以后要记得人家的好,”极力隐忍着没把眼泪掉下来,方氏抬起头,继续教育着陈安夏要知恩图报。 “自然会记得。”陈安夏点头应是。 “好了,要是没事儿的话就早点睡吧,估计闹这一出,晚上吃饭你奶也不待见咱们,今晚没饭吃你们就忍一忍吧,要是实在饿得不行,里屋你二奶奶送来的苹果还在呢,你就去拿一个。” “那爹怎么办?” 他们兄妹几个不吃饭可以忍一忍,可是爹病着,可不能饿着。 “你爹待会儿让你哥去正房给他端点过来。” 她们几个女流不去正房吃晚饭就不去了,可是自家三郎还是要去的。 李氏虽说对她们苛刻了些,可是对孙子还是不会说什么的。 “恩,那好吧,我就先睡了。” 跑了一天,在镇上也吃了不少东西,晚上不吃饭就不吃饭吧,要不然到了饭桌上还要看李老婆子的脸色。 陈安夏听方氏这么说,开心还来不及呢,没有一声抱怨,就去洗脸准备睡觉了。 不过,看着自家娘和姐妹枯黄的脸色,还不能去吃晚饭,陈安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陈安夏轻叹。 “娘,外面是怎么了?” 天色将暗下来,陈安夏便已躺在了被窝里,还没有睡意,突然听到院子里热闹起来。本想坐起来爬到窗边看一看,正好方氏这会儿进来。 陈安夏能不动就不动,头一歪,看向方氏问道。 “是大郎回来了。” “他不是在镇上读书吗?咋这会儿回来了?” 镇上离家里远,平日里陈景昊就住在学堂,每月末回来一趟。记忆中每次回来,他都是大一早就到家,可没这么晚过。 陈安夏有些疑惑,遂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没啥事。” 陈景昊突然回来,方氏也有些惊讶。不过,大郎又不是她儿子,自是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所以看大郎回来,方氏也不过瞅了一眼而已。 而这一眼,方氏看大郎面色平静,不像是什么大事突然回来的样子,所以陈安夏问的时候,方氏便如实答道。 “哦。” 听到方氏的回答,陈安夏脸上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哦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眉头紧蹙,心里隐隐觉得这次陈景昊突然回来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夜渐渐黑了下来,陈安夏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半夜爬了起来,把今天回屋就塞进锅底的银票和银锭给掏了出来。 又数了数,恰好一百八十两,这才把银票和银锭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三丫,起来帮我烧火。” 昨天睡得晚,陈安夏困得很,刚才就听到方氏一直在喊她起来,她一直不愿意睁眼。 现在身上的被子被方氏给掀了起来,陈安夏冻得打了个哆嗦,才迷迷糊糊的把眼睁开。 “大姐呢?” 眯眼看了一眼方氏,陈安夏迷迷糊糊的问道。 第十九章 李氏偏心 “你爹的药吃完了,我让她去袁大夫家再抓点儿。” “快赶紧起来吧。” 以前三丫是个勤快的,可病好了之后越来越懒。 再加上大夫之前说过三丫身子弱,要好生将养,方氏也不忍让她干很多的活。 所以现在见三丫赖在炕上迷迷糊糊的,方氏轻叹一声就出了门。 而方氏一走,陈安夏却清醒了过来。 三两下穿上衣服,就往厨房走去。 打了点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陈安夏便走到锅前的小矮凳上坐下。 接着拿起锅灶小洞里的打火石,找来一片干叶便打起火来。 因在前世有野外生存的历练,所以用打火石打火还难不倒陈安夏。 大火烧了起来,陈安夏小脸映的通红,渐渐地身上也暖和起来。 方氏在一旁忙活着,把昨天泡好的干菜,挤干水分,切碎放在陶盆里,然后在盆里倒上一点儿白面粉和一大碗杂粮粉,放适量的盐搅拌。 等盆里的东西搅拌均匀,方氏把盆端到锅灶上。掀开已经烧开的大锅锅盖,接着把盆里的‘面团’团成一团,再拍扁,贴到大锅里。 一个接一个,很快偌大的锅里被贴满了十余个杂粮饼。 自然,十余个杂粮饼是不够陈家一大家子吃的。把锅盖盖上之后,方氏吩咐陈安夏把一旁的小锅也烧起来。 小锅里,放入大米两把,粟米两把,然后填满水,就等烧开就好。 做好了这些之后,陈安夏烧着火。方氏则拿着一个大碗出了厨房,很快又转了回来,不过回来时,刚刚空着的碗里多了一碗青红的辣白菜。 看样子,这白菜应该是去年冬天窖在地窖里的。 辣白菜端回来之后,小锅里开始冒起了烟。 方氏见了,赶忙搬来一边的矮凳,支着身子扒在吊在横梁上的篮子,然后伸手摸摸索索的拿出来两个鸡蛋。 鸡蛋洗干净之后,方氏打开小锅,把鸡蛋给扔了进去。 平白日里,陈家是舍不得煮鸡蛋的,可是陈景昊是个例外,只要他在家,李老婆子都会吩咐做饭的煮两个鸡蛋,这是陈家惯例。 大约过了十分钟,方氏便让陈安夏熄了火。 又把锅里的饭闷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方氏这才拿起一块抹布垫着手掀开大锅。 接过陈安夏递过来的竹筐,方氏用筷子把一个个杂粮饼夹进筐里。 再把装满杂粮饼的竹筐递给陈安夏,方氏开始用葫芦瓢舀锅里的热水,热水是给后院养的鸡鸭喝的。 这样的水,鸡鸭喝起来不容易生病,再者,也是为了节约水。 锅里的水舀干净之后,方氏把陶盆放在一边。接着掀开小锅,先把两个鸡蛋单独盛出来,一边和陈安夏说道:“出去喊一声,饭做好了。” 方氏的吩咐,陈安夏照做。 只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刘氏和严氏出了门,然后帮着方氏收拾饭食。 收拾妥当,众人便去了正房吃饭。 男人们都坐在炕上,女人们都是炕下,自然老婆子是和一大家子男人一块儿坐在炕上的。 因为陈景昊回来,平日里本该由陈仲行坐的位置由他坐了。 陈家老三陈叔豪被挤到一旁,严氏见了,噘着嘴,嘟囔了好几句。但声音不大,可能是害怕李氏听见找她的麻烦。 至于刘氏,那可是个有心眼儿的,怎么会和严氏计较这些。 也不过淡淡扫了严氏一眼便作罢。 刘氏扫了严氏一眼不吭声,陈安雪倒是个不安分的,因为挨着严氏坐,在严氏伸手拿饼的时候故意用胳膊肘拐了严氏一下。 严氏吃痛叫了一声,很快便被李氏给骂了个没脸。 李老婆子骂人,严氏不敢再吱声,很快女眷这边,除了陈安夏时不时接受着陈安雪甩来的充满恨意的眼神,再没有别的情况发生。 而坐在炕上的那一桌相比于女眷这一桌就热闹多了,不过那热闹的场面也就两个人在说话,李氏和陈大郎。 陈大郎剥开鸡蛋假惺惺的不吃夹进李老婆子的碗里,李老婆子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笑呵呵的摸着乖孙的头,各种夸奖。 乖孙红着脸把头低下,然后抬起来笑颜盈盈。 一个鸡蛋争来让去,到最后一个落进了陈老爷子的嘴里,而另一个陈五郎陈景凡趁大家伙儿不注意偷偷地塞进了怀里,然后跳下炕就溜了出去。 等李老婆子发现之后,要下炕去逮那个小崽子,但被陈老爷子一把拉住。而陈景昊也在一旁好生相劝,最后不过是严氏替陈五郎挨了一顿臭骂。 严氏感到异常委屈。 陈安夏前世吃饭时,习惯了安静,看着眼前场面,她一时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扒了几口饭,迅速地吃完就走了出去。 一来是待在这里有些憋闷,二来看着李氏和陈大郎两人奶慈孙孝的模样,陈安夏就想起了她那个平时里闷不吭声的哥哥。 陈安夏继承的记忆里,陈景云当时是上过邻村的学堂,而且成绩还不错。 可是陈景昊大了哥哥好几岁,而且能说会道哄得爷奶开心,再加之是家中长孙,年纪渐大,邻村的学堂已经不适合他求学。 所以爷奶一商量便决定把陈景昊送到镇上学习,集全家之力来供养陈景昊上学。 现在这个时代,读书可是一项大花销。 纸张不好制作价钱高,自然而然那些上学用的书更是贵的要命。 还记得曾经陈景昊为了买一套四书,从家中拿走了整整二十两银子,还是买的六七层新的旧书。 在这么大的花销下,以整个陈家的经济能力,供得起一个人已经很勉强,自然而然,她哥哥就成了炮灰。 不仅是他,成为炮灰的还有二郎陈景旺,四郎陈景林,五郎陈景凡,至于六郎陈景深还小,不到上学的年纪。 为了供陈景昊上学,二房三房全军覆没,这也成了三房和大房有些不对付的源头。在陈安夏记忆里,以前大房和三房好的时候,都快穿成一条裤子了。 而现在…… 陈安夏笑而不语。 出了门望了一眼天空,平日里哥哥独自一人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画面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陈安夏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第二十章 颠倒黑白 不过,再过上好日子以前,把他们一家人从这个火坑里拉出来才是正事。 如此想着,陈安夏便大步走进厨房,把门闩插上。 陈安夏搬来两个矮凳摞在一块,接着爬上去,把手伸进横梁上的篮子里,很快便掏出六个鸡蛋。 把鸡蛋一一打开,放进碗里,接着又在里面洒了一点儿盐。 搅拌,烧火,倒油,翻炒几下很快一碗金黄的炒鸡蛋就炒好了。 把锅里倒上水刷干净,陈安夏把碗藏进宽大的褂子底下,然后飞快地往东厢房跑去。 “三丫,这鸡蛋哪来的?” 望着炕上一大碗金黄的炒鸡蛋,陈仲行先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把视线转向陈安夏问道。 “村长孙媳妇送过来的,说是给爹补身子,走到门口的时候碰见我,就把碗给了我,她还要回家伺候长辈呢。” 村长送完地和银子之后,又让他家孙媳妇送过一次鸡汤给爹,所以陈安夏这么说,她相信她爹不会猜忌什么。 “村长是个好人,还有心想着我,以后……” “以后你长大一定要好好回报人家,”陈仲行的‘言传身教’,陈安夏最近听的耳朵眼里都快起茧子了,烦的不得了,就打断了陈仲行的话。 “你这鬼丫头!” 看着自家闺女活泼开朗的小模样,一双大眼里透着灵光,陈仲行心里满满的都是开心。 笑骂着打趣了陈安夏一句,看着炕上的那一碗鸡蛋,道:“这鸡蛋留着待会儿大丫、五丫,还有三郎回来,你们一起分吃了吧。” 家里虽然缺吃少喝,再加上李氏苛待,一年到头,陈仲行都难吃上一个鸡蛋。 但是虽吃不上,陈仲行也不是那嘴馋的人,有好吃的,还是想着他的几个孩子们。 “爹,你就赶紧吃吧,吃了之后好好把伤养好,再说了,你就算留给他们几个,他们也不会吃。” 陈安夏彻底被她爹打败,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是,你们都是懂事的,可是爹也不能吃独食,还是等着他们回来一块儿吃吧,”陈仲行固执己见的坚持道。 “留什么留,待会儿让我奶看见了,指不定骂骂咧咧的,要不然这鸡蛋咱俩分着吃吧,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这碗鸡蛋可是陈安夏做贼的证据,一定要在正房那边吃完饭之前解决掉。而这会儿看自家老爹这么磨叽,陈安夏就急了。 说完话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塞到陈仲行的嘴边,见陈仲行不张嘴,陈安夏眉头一皱,道:“这鸡蛋沾了你的口水,你要是不吃,肯定没有人会吃你的嘴巴子(俗话吃剩下的)。” “你这丫头,哎。”陈仲行拿陈安夏没办法,只好摇了摇头,摇头叹道,接着就张开嘴,把鸡蛋嚼进嘴里。 “吃快点儿,不能让我娘他们几个看见我们俩吃独食,更不能让我奶看见了,要不然又该说些什么了。” 快吃,时间紧迫,陈安夏皱着眉头,卖力的分配着碗里的鸡蛋。 可是鸡蛋还没在预料的时间内吃完,院里就响起了李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说,到底是哪个小蹄子偷了老娘的鸡蛋?” “三丫?” “不是我偷的。” 陈安夏听到了李老婆子的骂声,陈仲行自然也听到了,看了看碗里还剩的两块鸡蛋,陈仲行眉头深皱,疑惑的看向陈安夏。 而陈安夏听到陈仲行的询问,怎么可能会承认,那头立刻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一边否认着,一边张大嘴把两块鸡蛋塞进嘴里,三两下嚼进肚子里,接着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的油脂。 没有再理会陈仲行,陈安夏麻利的抬起屋里的木柜,然后把碗朝着老鼠洞给塞了进去,之后在陈仲行快速变化的眼神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老二家的,说,是不是你把厨房的鸡蛋给偷走了。” 今天轮到方氏做饭,厨房的鸡蛋不见了,第一个有嫌疑的就是方氏。 李氏发怒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人吭声,就先逮住方氏问道。 而方氏真的没有拿鸡蛋,怎么可能会承认,所以摇头说道:“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拿的,那会是谁,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可是数的好好的。” 自打上次方氏偷偷给三丫弄了碗红糖蛋汤之后,李老婆子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去厨房把鸡蛋数一遍。 今天早上轮到方氏做饭,极有可能就是她把鸡蛋给偷走了。 “反正不是我,娘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随便去搜好了。” 看到李氏一直逮着自己不撒手,方氏心中也有气。她又没拿鸡蛋,她怕谁啊? “二哥的伤还没好,不是二嫂偷摸给二哥煮了吃了吧,前些天三丫病了,二嫂煮了碗红糖蛋汤,这会儿,二哥腿瘸了,还不得多煮几个啊。” 老四家的王氏不在家,严氏就是妯娌里面最小的。她又是个偷奸耍滑的,本来以为方氏看起来柔柔弱弱是个好欺负的,可私底下她没少吃方氏的亏。 吃了亏,她自然记恨。而现在方氏男人的腿瘸了,可不正是她落井下石的时候吗? 她生的儿子多,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候得花多少钱呐! 而方氏却生了一群赔钱货,现在老二腿瘸了,以后他们一家子可不生生就拖累了整个老陈家吗? 这些天,严氏想了很多,就是想把老二一家给弄出去。 有了这个想法,严氏就专门找机会在李氏面前抹黑方氏。 所以鸡蛋被偷一事,严氏可是找到了机会,在听完方氏的话后,在一旁便插起话来。 “三婶儿说这话也不怕嚼了自己的舌根子,事情还没弄清楚就颠倒黑白,你还真是厉害啊。” 严氏还没说完话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陈安夏看着觉得十分滑稽。 “再厉害也不及你啊,在长辈面前没大没小的,我们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死丫头插嘴了,看来不收拾你还真是不行了,你娘不管,我今天倒是要好好管管你这个死丫头。” 自从这个死丫头病好了之后,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伶牙俐齿的老是把死的说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而现在竟然还说她颠倒黑白,严氏不是刘氏,发起火来,那可是不管不顾的,说着竟上前走来,伸手想要打陈安夏。 第二十一章 指证严氏 严氏要动手,方氏在一边看着,怎么会让她如愿,一下子就拦了上去。 “老三家的,你这是想干啥?咋地,你还想动手打我闺女?” 和陈安锦一样,方氏护短得紧,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但骨子里却不是吃亏的性子。现在看严氏竟想欺负她家三丫头,就立刻母鸡护短,把陈安夏挡在身后。 “打她怎么了?她不懂事,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不能教训一下了?”严氏有点强词夺理。 “她是我闺女,啥时候轮到你教训了?” “你也知道她是你闺女,那她犯了错,你咋不教训她?”严氏瞪着一双吊梢眼,掐着腰,义正言辞。 “犯了错?我咋没看出来,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鸡蛋我没拿,谁知道是哪个狗东西给偷吃了?”方氏被严氏气得脸红脖子粗,不常骂人的话,现在为了维护陈安夏竟也脱口而出。 “好了,都给我闭嘴,你们这是要翻了天还是要咋地,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放在眼里,看来你们是想把我给气死,然后你们好来管这个家。” 李氏看着严氏和方氏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争论。 争论了半天也没有争论到正点上,而她现在只想知道是谁偷走了她的鸡蛋,至于陈安夏是不是不敬长辈她根本一点儿也不想管。 那可是六个鸡蛋啊!李氏现在想想,都心疼的滴血。 可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不管她的鸡蛋也就算了,还吵的她头疼。 一头疼,一急,李氏也不管了那么多了,就朝着两个吵来吵去的吼道。 一张脸因使大劲而憋的通红,看那样子都有些喘不动气了。 身子也一晃一晃的,要不是刘氏在她旁边扶着,指不定就跌坐了下去。 “***蛋不是我娘拿的。” 李氏气得要死,陈安夏可管不了。 看了一眼,被李氏吼住的方氏和严氏,陈安夏趁机朝着李氏说道。 “不是你娘拿的,那是谁拿的?” 李氏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听到陈安夏这么说,为了知道那六个鸡蛋是咋没有的,遂赶紧问道。 “是三婶儿拿的。”陈安夏把视线转向严氏,说话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你他娘的放屁,你那只眼睛看着我拿了鸡蛋。” 感觉到陈安夏的视线瞄过来的时候,严氏后背就一直发麻,等她一开了口,严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变了脸,狰狞着朝着陈安夏骂道。 然后竟直接扒开在前面拦着她的方氏,朝陈安夏冲过来。 而陈安夏可不是吃素的,早就看明白了严氏的动机,所以等严氏冲过来的时候,都快够着她了,陈安夏侧身一躲,接着脚下一勾,严氏下一秒华丽丽的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这狗吃屎正好连带着李老婆子,把李老婆子也摔了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李老婆子有刘氏在一旁扶着,陈安夏估计这一下,李老婆子会摔得不轻。 不过也幸好,李氏摔得不轻,要不然她也有连带责任。 摔倒的李老婆子在刘氏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不顾身上的疼痛狠狠地踢了严氏两脚才算完。 “三丫头,你说鸡蛋是你三婶儿拿的,你可看见了?” 严氏被李氏踢得不敢站起来,这倒是给李氏留个空闲问陈安夏。 “看见了,我还看见三婶儿把鸡蛋放在哪儿了呢,就在他们屋里里间柜子左边第一个格子里。” 陈安夏没有看到过严氏从厨房偷鸡蛋,但她可是瞅见过严氏从鸡栏里偷鸡蛋,至于她把鸡蛋放在哪里了,那是前身意外撞见的。 综合种种,陈安夏便把她偷鸡蛋的这个罪名给安到了严氏的头上。 其实也正由于陈安夏知道严氏偷偷的藏鸡蛋,所以之前才敢这么大胆去把鸡蛋全给炒了。 “老大家的,和我一块儿去看看,要是让我给发现了,我饶不了你这个小蹄子。” 陈安夏说的头头是道,而且眨着一双大眼睛,看样子很是诚恳。 但李氏知道三丫头生了场大病变聪明了,之前,她也没少在三丫头手上吃亏,所以心中有些犹豫。 无法,还是鸡蛋重要,便吩咐着刘氏扶着她去西厢房下房。 “娘,我真的没有偷鸡蛋啊,我真没有偷,那早上的鸡蛋,我没有偷啊。” 一听李氏要去她屋里翻看,趴在地上的严氏就急了,立马就抱住李氏的腿,哭嚎道。 “给我滚开,偷没偷,你自己心里有数,别拦着我。” 李氏现在心里只想着她那六个鸡蛋,哪里会顾忌严氏的哀嚎,见严氏拦她,上去又是一脚,把她甩开。 李氏进了西厢房,严氏见了害怕得手都在发抖。 知道已成事实,严氏不再吭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有些凌乱,用手指勾了勾额间的碎发,眼神不着痕迹的从陈安夏身上划过。 恶狠狠地,很可怕。 “好啊,你个严氏,你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鸡蛋,我还以为是家里的母鸡不下蛋了,原来是被你个小蹄子给偷去了,你是不是还想拿着这鸡蛋去送回娘家,是不是?” 不过片刻,进了西厢房的李氏转还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匣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鸡蛋,足足有三四十。 怪不得,怪不得,李氏气成这样。 把鸡蛋递给刘氏,走到严氏跟前先是扇了她两巴掌,然后指着严氏的脑门,咬牙切齿的问道。 而严氏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回答李氏的话,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见严氏不说话,李氏牙齿咬得更紧,一把抓住严氏的头发,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呼在严氏的头上。 那力度,就算是在国情局历练那么多年的陈安夏都有些发憷。 更不要提打在严氏的头上了。 直到这一刻,陈安夏都没有想到李氏竟然会这么狠!毒! 也是在这一刻,陈安夏觉得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又想想他们一家人的未来,再看看李氏现如今这般狠厉模样,这一切都在告诉她,不能心软。 第二十二章 李氏被推 “屋里的爷们也别坐在里面不吭声了,都给我赶紧出来吧。” 逮住了偷蛋贼,李氏这一下可是来了精神头。 也顾不得女人们吵架,男人们不能露面和插手的规矩,就朝着屋里头喊了一声。 而这一声也是有用,很快,家里的男人们,不管大小,全都陆陆续续的从正房走了出来。 “二郎,你干啥?快放开。” 男人们除了偷了煮鸡蛋逃出门的五郎不再,其他人具在。 刚才院里发生的事情,屋里人也全都听到了。 自然都知道严氏挨了打。 在屋里,二郎有陈叔豪拦着出不来,而现在出来了,知道娘受了委屈。 不顾一切就冲向李氏,然后一脚就踢在李氏的小腿上,把李氏踢到了还不自觉,竟抡起拳头打起了李氏。 见此场面,院里一众人都傻了眼。 方氏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就要拉二郎,等陈安夏反应过来,冲过去拉方氏的时候,方氏竟被二郎一把推到在地。 见此,随后赶来的陈安夏红了眼。 一巴掌就拍在二郎脸上,陈安夏力气大,这一巴掌可是力气大得很,所以把陈景旺一下子给扇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还想还手。 陈安夏一把抓住他抡过来的手臂,往后一折,脚下使力,把他给羁拿住。 “放开我,你这个小蹄子,小贱种,快放开我。” 陈景旺是个愣头青,用陈安夏的话来讲就是个没长脑子的二流子。 所以被陈安夏擒住的他还脏话连篇的怒骂着,一点儿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说啥话呢?你个小畜生,老三,快把这个小畜生给我关到柴房里去,待会儿我再好好的收拾他。” 老爷子看自家老婆子竟被自己的孙子打了,还疼的在地上打滚,一下子就火上心头。 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陈景旺脸上,然后朝陈叔豪吼道。 而陈叔豪被眼前一切吓得腿都软了,刚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被老爷子吼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一把抓过陈安夏手里的陈景旺,连拖带拽往后院柴房走去。 “娘,娘,你没事儿吧?” 李氏被推到大家伙儿都慌乱的去看她怎么样了,而方氏这边只有赶来的陈安宁和陈安锦。 方氏刚开始捂着肚子在地上满脸疼痛说不出话,而现在陈安宁看到娘裤子那里冒出了一点血迹,立马就慌了神。 “五丫,赶紧去叫袁大夫来,说是咱娘怀孕跌倒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听到大姐颤颤巍巍的尖叫声,陈安夏赶紧跑了过来。 见方氏裤子那里有了血,想起平日里方氏虽看起来软软弱弱,但身体却是康健。身体康健,而现在又是裤子那里有血迹,不用猜,方氏这是怀孕了。 见此,陈安夏就慌了神,赶紧吩咐着陈安锦去叫袁大夫。 陈安锦被这场面吓着了,被陈安夏一声吼醒。 没有回答陈安夏,转身撒开欢地就往门外跑去。 “大姐,你快去厨房烧一锅热水端过来,我先把娘抱紧屋里。” 看着大姐手忙脚乱的乱了起来,陈安夏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 先是吩咐了陈安宁一声,就抱起方氏往东厢房走去。 “三丫,你娘这是咋了?” 看到自家娘子疼的满头大汗,躺在床上的陈仲行急了,想要去看看方氏,但却被扯动了伤口。 “爹,我娘没事儿,你先坐着,待会儿袁大夫就来了。” 陈安夏现在心情烦躁得很,但是看到娘这样,陈安夏也明白爹的心情。 所以她还是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安慰着自家老爹。 “恩,好。” 陈仲行虽平时闷声不吭,但到底是个男人,遇见这么大的事,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遂闭上了嘴。 陈安夏耳边终于清净了,便开始帮方氏擦着汗,一边寻找着有关的穴位帮方氏舒缓着疼痛。 袁大夫来的很快,五丫一来一回也不过一刻钟时间。 “打点热水来,”袁大夫虽是个赤脚医生,但好歹也有多年的行医经验,进到屋里扫了一下方氏的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第一句话就是让陈安夏去端盆水来。 但不过他的话刚说完,陈安宁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袁大夫把医药箱放下,撸起袖子先给方氏把脉。 “两个月了,情况还不算太糟,我这里有药,你们先给你娘服下,至于能不能保住胎,就要看你娘的造化了。” 陈安锦去叫袁大夫来的时候,没有忘记把陈安夏吩咐的话告知他。 所以来之前,袁大夫就把日常有关女子怀孕能够用上的药全部都带上了。 这会儿给方氏诊完脉,袁大夫直接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药递给陈安宁。 而陈安宁接过药,直接就出了门熬药。 “袁爷爷,什么叫做看我娘的造化了?您是说我娘这胎有可能保不住吗?” 陈安夏现在脑子乱乱的,只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再爬,而现在听完袁大夫的话之后,陈安夏这种感觉更甚。 什么叫看她娘的造化了?就是说娘有可能保不住这个孩子。 陈安夏有些懵了,娘要是保不住这个孩子,那罪魁祸首就是她啊,是她啊! “不仅是保不住胎,有可能你娘也……” “那有什么办法能治好我娘吗?” 陈安夏还沉浸在要害死她弟弟的沉痛中,接着袁大夫的话更是把她打进十八层地狱。 一股热泪流了下来,陈安夏满脸泪痕的看向袁大夫,问道。 “要是有百年山参的话,你娘肯定没问题,可孩子还是要看老天的造化。” 作为一名大夫,袁大夫还算是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所以陈安夏问什么,他便回道什么。 “山参,山参,好,我去寻。”听到娘还有希望,陈安夏激动了,立马答应着要去寻山参。 踉踉跄跄的刚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回来,“袁爷爷,我娘还能坚持多久?” 山参这么珍贵的东西,村子里肯定没有,只能去镇上去买了。 陈安夏有钱,虽知道买不到一根山参,但是一百三十两,买几片就够了。 但是她不知道娘还能坚持多久,遂转回来问道。 第二十三章 大郎偷钱 “服了药的话,差不多六个时辰。”袁大夫如实回答。 “好,那请您等我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前,我肯定回来,请您照顾好我娘。” 得到回答,陈安夏放下心,然后跑到外间锅灶那里跪了下去。 把手伸进锅底,陈安夏直接把手伸到放银票和银锭的地方,可是摸来摸去,竟然没有。 陈安夏急了,趴下身子,往里面看去。 里面依旧一无所有。 冷静的回想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陈安夏把全部的猜测全都集中在陈大郎陈景昊身上。 刚才院里男人们从正房出来的时候没有他,他们住的东厢房离后院很近,昨天陈景昊突然晚上回来。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指明了这钱是被陈大郎偷走了。 要是陈安夏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昨天他们驾着牛车去镇上卖老虎,恰好碰见陈景昊。 然后被陈景昊尾随至顾家,然后在顾家后门看到那头老虎。 怪不得,怪不得,昨天她一直觉得身后有人一直在盯着她。 想到此,陈安夏蹲坐在地上颓废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但听到里屋方氏传来的疼痛声,陈安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朝门外奔去。 没有了钱,她可以去偷去抢去求人,但她不能没有方氏。 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个疼爱自己的娘,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 想到这儿,陈安夏迈着步子朝陈大牛家跑去。 “三丫,你干啥去啊?” 一大早,陈大牛就被自家娘叫起来去山上割猪草,可是今年大旱,那里还有猪草割,没办法陈大牛在后山转了一圈没有割上多少猪草就赶着牛车回来了。 走到村里,快到家了,就看见陈安夏从一条路上窜了出来,小跑着,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陈大牛见了,便喊了一声。 “快,去镇上,赶紧的啊。” 在这里碰见陈大牛,还赶着牛车,陈安夏欣喜的连忙跑了过去,直接跳上车,然后便吩咐着陈大牛赶车。 接着又见陈大牛一脸愣住的模样,陈安夏心里焦急就朝着陈大牛喊了一声,让他赶紧的。 而陈大牛见陈安夏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这倒是吓了陈大牛一跳,但还是赶紧驾着牛车调了头。 牛车开始走着,刚出了村,陈安夏就跟陈大牛说了方氏的事。 陈大牛听了安慰陈安夏几句,接着便卖力地赶起了牛车。 平时到镇上花费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硬是被生生缩短了至少半个小时。 “直接去顾家。” 没有银子,陈安夏想过直接去镇上医馆去求助。 可是没有银钱,她现在又是一副穷酸的德行,若是去了,以人类捧高踩低的性子怎么会有人帮助她。 而顾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昨天她卖了一头大虫,就顾家在镇上积德行善的口碑,陈安夏觉得值得一试。 昨天刚去过顾家,所以陈大牛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顾家后门。 陈安夏率先跳下牛车去敲门,还和昨天一样,厚重的木门只响了三声就有一个小脑袋探出头来。 阿九见门外两人是昨天卖虎的两人,倒是愣了一下,接着看到他们身后铺满青草的牛车,惊喜道:“你们又打到老虎啦?” 阿九把门完全打开,往前走上一步,看向陈安夏。 而陈安夏被这个对老虎异常有执念的少年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但接着目光一转,抬起头直视阿九的眼睛,道:“是的,请问王管家在府里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他,”一听他们真的是来卖老虎,阿九高兴地不得了,拍了拍手,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说着就要关门去叫人。 “唉,等一下,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去。” 求药这事,王管家是做不了主的,所以陈安夏打顾家的主意,根本就是冲着昨天王管家口中的那个少主子来的,所以一听阿九要去叫王管家,陈安夏便赶紧叫住他。 而被叫住的阿九听到陈安夏的话,眉头死死地皱在了一起,似是在考虑。 “你放心,我保管不乱跑,不给你添麻烦。” 陈安夏睁着无辜的大眼,骗着眼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少年,心里没有一点儿不害臊的感觉。 “那好吧,到时候你可不能乱跑。” 王管家住在前院,只要这个小姑娘不乱跑,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此慎重的考虑了一下,阿九甜甜的笑了笑,就应下了。 成功跟着阿九进了顾府,陈安夏一如刚才说的,规规矩矩的跟在阿九身后走着,直到在前院找到王管家。 而王管家突然见到陈安夏,眉头竖起,疑惑的看向阿九,又转回头望向陈安夏,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在这儿?” 昨天三百两买了一头大虫,王管家以为他是赚大了,谁知道回头一听潘子说,那大虫是死了两天的。 死了两天,那可好,老虎皮倒是能用,但是身上的其他东西可全是浪费了。 现在想想,王管家都有点心疼。 “王管家,我是有事想求您帮忙?” 听到王管家问,起先陈安夏还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开口。但是想起家中的娘正忍受着疼痛。 向前走上两步就跪在王管家面前,眼泪也在这一刻流了下来。 “嗳,你这小丫头赶紧起来,你有事站起来说。” 本来心中因为大虫对陈安夏还有些隔阂,但是想起昨天的那起生意还算是合算,再加上这可怜瘦小的小丫头一跪。 王管家心中再多的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不仅消散了,还满满的心疼。哭得这么狠,想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娘怀孕了,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大夫说要买山参来救命。” 陈安夏并没有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明来由。 “你不是手中有银钱吗?镇里的医馆有卖参片的。” “我昨天卖的钱全被家中堂哥给偷去了。”陈安夏如实答道。 “哎,造孽啊,好了,你跟我去见见少主子吧,你这事儿我可是做不了主。” 听陈安夏这么一说,王管家差不多就明白了。 他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当时家中一大家子人,经常磨嘴吵架,每天的事儿和算计不比这等高门中少。 见小丫头哭成这样,王管家一看便知道她没有撒谎。 第二十四章 白衣少年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主家又是个乐善好施的,所以王管家就决定带着陈安夏去见见主家。 拿山参救人的事,他还做不了主。 跟着王管家,走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穿过几道青石板路,就看到一个名为‘阆苑’的院子。 时值干旱,一路走来,整个顾府也没见着葱绿的植物,可是到了这门口,陈安夏却看到一团团开得锦簇的各色菊花。 没时间注意这些,陈安夏跟着王管家直接进了院里。 院里打扫的干净异常,整个大院里除了摆放的有一根练武的木桩,就只有一套石桌椅。 石桌椅上届时正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手持一本《沉浮纪》正看得痴迷。 王管家不敢打搅,立在一边。 陈安夏见王管家不敢做声,也不好开口,跟着立在王管家身后。 一刻钟过后,低头看书的少年手上翻了三页,并没有抬头的打算。 或者说是没有搭理王管家和陈安夏的打算。 时间不等人,要照这样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陈安夏眉头轻皱。 上前走去,离白衣公子五步远的地方,跪了下去,“顾公子,我娘怀孕摔了一跤,等着山参救命,不知能否借一根山参救急,若是公子肯出手相助,安夏有朝一日必当厚报。 说着,陈安夏泪流满面,微微躬身给白衣公子磕了一个头。 然后头低着,再没抬起,等着白衣公子的答复。 而那白衣公子听了陈安夏的话终于有了反应,把书放在石桌上,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下的小丫头。 眼睛微眯,瞪了一眼王管家。 王管家被少主子一瞪,瞬间腿脚发软,哆哆嗦嗦道:“这丫头是昨天来卖老虎的,银子被他堂哥偷了,娘等着山参急用。” 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王管家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所以少主子的眼神一扫过来,王管家便如实答道。 自然叙述简练,把繁杂的事情,说的一针见血。 “恩,我知道了,你去取一颗山参过来。” 听说昨天那头老虎是眼前这个丫头送过来的,顾衍一下子便来了兴致。 昨天那头老虎他可是看过了,致命的伤害不是那些竹签插的,而是头部的致命一击。 而且他昨天问询过王管家和潘子两人,自是知道来卖老虎的丫头撒了谎。 要是他猜的没错,那头老虎不是这个小丫头打死的,就是她身后有个不愿透露自己身份的高人。 但不管是谁,能打死一头老虎,这能力都值得他敬佩。 更值得他拉拢。 “你起来吧。” “谢谢顾公子救命之恩。” 陈安夏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办的竟然会是这么顺利。 心中虽有疑惑,但只要能救娘的命就好。 所以这会儿再听到那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陈安夏诚心谢道。 谢过之后,陈安夏遂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岁年纪,皮肤白腻光滑,一头乌亮的黑发插着一根通身透亮的玉簪。 一双凤眼往上微挑,长长浓黑的睫毛懒散的打在下眼睑,长眉入鬓,朱唇微闭,如琼玉的鼻子恰如其分的让整张脸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 这是一幅绝世好容颜。 陈安夏心跳微快,眼中透着精光。不过这精光也不过一瞬而逝,前世的训练,让她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陈安夏便立在原地,等着王管家的到来。 而坐在石椅上的顾衍,视线一直盯在陈安夏身上。 当他看到这丫头和别人一样看到他时眼中冒着精光的时候,顾衍心中生出一丝厌恶。可这精光他刚扑捉到,又快速消失的时候,顾衍心跳漏了半分。 眉头紧皱,却竟有一丝失落感。 他的样貌,第一次看过的人,都会被吸引住,而这个丫头…… 顾衍多少有些好奇。 “你说过,我拿山参给你,你要给我厚报,我想知道这厚报是什么?” 了解顾衍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爱言语的人,就算是对家人亦是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儿。 所以这会儿顾衍说这么多话,要是认识顾衍的人在场的话,指不定要惊掉下巴。 “一颗百年山参市场价七百两银子左右,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我还你七千两。” 七千两不是个小数,就是顾府家大业大,七千两也够了他们一个府里一年在吃喝上的开支。 “七千两,你签下卖身契,咱俩扯平怎么样?” “难道还是说,你娘的性命不值这些?” 顾衍看着小丫头听完自己的话后,恶狠狠的目光,还有那一双使用大力气握得青白的手背。 他就知道了,小丫头背后没有什么高人,这老虎是她亲手打死的。 也是,一介农女,背后怎会有高人指点。 “我娘的性命在我眼里可比你的命值钱多了,顾少爷要是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何苦在这里挖苦人,山参又不是你一家有,早说,我还不在这里伺候你呢。” 上一辈子,陈安夏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更没有向谁跪过,求过。今日,为了方氏,她不仅跪了王管家,还跪了这个看着如仙如神,实则心黑到烂的顾少爷。 签卖身契?侮辱人! 这一刻,陈安夏有一巴掌扇在面前这人脸上的冲动。 但想着方氏在家等着,她不能惹事拖延了时间。 “告辞了,打搅了顾少爷,抱歉了。” 说完,陈安夏转身就走。 脸色很不好。 “哎,哎,小丫头。” “少爷,这小丫头怎么就走了,看样子生了好大的气。” 王管家抱着一方锦盒刚走进院门口就被陈安夏撞得一个趔趄,看她气冲冲的样子,他也不敢去拦。 只好走进院里问到自家少爷。 可这一问,他又收到少爷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王管家很知趣,立马就闭上了嘴,不敢再问。 而顾衍看着那个叫安夏的小丫头给他甩完脸子,立马转身就跑了。 顾衍本该是生气的,可是嘴角却勾了起来。 这丫头性子倒是很烈! 第二十五章 脑子有病 “把山参放下,立刻给我备马来。”顾衍朝着王管家吩咐道。 “额……是,老奴立刻就去办。” 王管家被自家少爷话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想明白少爷要他备马何用,就放下锦盒,跑了出去。 他可不敢惹家里的这个一号大魔王。 话说,陈安夏从顾府出来,坐在马车上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一边悔恨着自己做事不顾后果,一边心疼着方氏还在家受苦。 至于那个姓顾的,拿卖身契来换山参,她可是万万不干的,不是她自私,而是她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安夏,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陈大牛看着三丫从顾府哭着出来就知道这事没成,他平时笨嘴拙舌,也不敢安慰陈安夏,害怕越安慰,陈安夏哭得越凶。 可现在都离顾府那么远了,三丫不吭声,陈大牛就不知道要去哪儿了。 “去有医馆的集市。” 去有医馆的集市,先求求医馆里的人,实在不行的话,她就抢,抢完就跑。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让陈大牛到了集市后先离开。 听了答复后,牛车开始晃晃悠悠的往北边的集市行去。 可是刚走了一会儿,陈安夏便听到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本来还以为是赶路的人,可是越来越近,那马蹄声没有丝毫避开牛车的打算。 陈安夏慌了,正打算扭头看一下情况,一道长鞭环上她的腰身,接着她就被拉了起来。 下一秒,陈安夏跌到一个有冷香结实的怀抱。 天生的警惕性,陈安夏想要挣脱。 可是被后面的人抱的死紧,接着便听到身后那人,冷冰的声音:“别动,你不想救你娘了。” 这人是顾家少爷没错。 陈安夏有些心惊,但还是冷静下去。 “你家住在哪里?” 顾衍也不知道今天是着了魔,还是被下了降头,眼前这个小丫头一走,他竟然心乱了。 平时面对千万大军厮杀场面,心定如钟的他竟然心乱了。 说出去,估计不会有人相信吧。 当然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就算他不信又怎样,还是耐不住性子来了。 “往南门走。” 霸道的口气,不容人质疑的样子,陈安夏瞥了一眼挂在马匹右侧的墨绿绸缎包袱,平静的回道。 “大牛,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吧。” 话刚落音,黑色的骏马就调转了方向,向前跑去。 陈安夏吓了一跳,但想起还有陈大牛,就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冷香扑鼻,又撞在身后结实的胸膛上,陈安夏瞬间红了脸。 黑色骏马穿过南门,在陈安夏的指引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陈家村。 为了在村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陈安夏让顾少爷停下了马。 本来陈安夏是想说谢谢他送她一程,然后就此拜别的,可是那人一下马就走到一棵树前,把马拴在了树上。 接着取下包袱,走到陈安夏跟前,道“还愣在这里干吗,不是急着救你娘吗?” 他的话竟让陈安夏无言以对。 默不吭声的在前面走着,给做事一直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顾少爷领着路。 到了家,陈安夏进了屋,见方氏睡着了,袁大夫还在。 就按照袁大夫的吩咐去熬参汤。 顾衍没有进屋,就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周。 破落的院子,坑坑洼洼的泥巴地,只有正房一排青砖瓦房,两侧是土坯房。 土坯房他以前住过,第一次他很不适应,一夜没睡着,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家里人口很多,他听得到每一个人的动静。 这是以前在山上学艺时练就的。 大概是他脸色冰冷,那些人趴在窗边看着他,没人敢出来。 也没人敢来招呼他,顾衍心中好笑。 估计这一家子,敢在他面前说话,更敢在他面前发火的人,就那个小丫头了吧。 不过,看着一家子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小怪物出来的? 能打死老虎也就算了,胆子也很大。 顾衍想不明白。 “你……” “算了。” 陈安夏出门见顾少爷正站在院子里四周打量,本想开口想让他进屋坐坐,可是想起屋里面的情况。 只好叹了一声气。 再者说,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应该是忍受不了他们这样穷不拉几的家吧。 陈安夏这么想,也就没再招呼他,就转身去了厨房。 管他呢,也不知道脑子受了什么刺激,明明之前还让她签卖身契呢,这会儿倒好心的送她回来。 真搞不明白!莫非脑子是真的不正常吧。 陈安夏眉头深皱,把一碗水添进药罐里。 也是,老天不会那么不公平,已经给了他好的家世,好的样貌,怎么还会给他聪明的脑袋。 这么一想,陈安夏摇头,还真是可惜了那一张好面貌。 顾衍不知道陈安夏怎么想,倒是自己一个人在院里找到一个破椅子坐了下来。 他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在这儿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而且待会儿他还有事和小丫头说呢。 熬好参汤,陈安夏端到东厢房给刚刚醒来的方氏服下。 过了半个时辰,袁大夫又给方氏把了脉,说是好多了,这才提出要走。 袁大夫要走,方氏赶紧掏出村长给的一两银子要陈安夏给袁大夫,但是袁大夫却拒绝道,没有伸手接钱。 这陈家老二家都过成这样了,他咋能还要人家的钱。 都是一个村的,再者他也没出多少力气。 袁大夫不要钱,陈安夏无法。 只好自作主张把锦盒里那颗山参的参须全都摘下来塞给袁大夫。 袁大夫不接,陈安夏急了,道:“袁爷爷,你常常在十里八村行走,以后多少还会碰见我娘这种情况,既然你不愿意拿钱,就拿着这些参须吧,也算是为我娘积了福。” “那好吧,”袁大夫执拗不过陈家三丫头,再者听她说的在理,就点头收下了。 把袁大夫送到门外,天色已近中午。 今天该娘做饭,娘受伤了,大姐在照顾她,陈安夏会做饭,但是她可没有伺候老陈家一大家子的想法。 第二十六章 狼心狗肺 瞥了一眼还在院里坐着的顾家少爷,陈安夏没有开口,见他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遂走进屋子里去。 “安夏,外头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喝完参汤,方氏身上的气力好多了。 刚才她就问过大丫这山参是哪里来的?可大丫一问三不知。 这山参这么贵重,三丫会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氏有心事,就听到大丫提及院中来了位身着华服的贵公子,是和三丫一块儿回来的。 方氏一寻思,可能这山参就是这位公子给的。 可是三丫就昨个儿去过一次镇上,怎么会认识富家公子? 方氏想不明白,这会儿见三丫走了进来,就开口问道。 “是顾家的公子。”陈安夏如实回答。 “顾家,城西的顾家?”方氏皱眉,又自言自语道:“顾家是个好人家。”她打小就没少听过顾家的声名。 可就算是顾家行善积德,也不至于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这一介农妇吧? “你咋认识的他?他咋就愿意把山参给咱家拿过来?” “昨天和二栓叔一起去镇上,碰见顾府的王管家在街上撞伤了腿,我们就把王管家给送了回去,”陈安夏说谎不打草稿,脸也不红,正对着方氏,继续道:“今天去医馆求药,正好碰见换药的王管家,说了咱们家的事,王管家倒是个好心的,领着我去见了顾少爷,顾少爷也是个心善的,一听娘这边急用山参,就驾着马带着我回来了。” “难怪,”方氏听完三丫的解释,没有怀疑其他,“顾家的人都是好人,可咱们家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该怎么还啊?” 山参,方氏没有买过,但也听说过她的价钱。真金白银有时候都买不到的珍品,像他们家穷的叮咚响,估计这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起。 想起这个来,方氏心里有些难受。 “娘,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养身子,人家顾少爷说了,这东西不急着咱还,再说了,说不定你女儿我将来就有本事了,就能把这个人情给还上了。” 看着方氏愁眉苦脸的样子,陈安夏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但还是在脸上硬挤出笑容来劝道方氏。 “你啊,就是个猴皮精,前些天看着你变开朗多了,娘心里高兴,没想到你倒是个惹祸精,记住以后像家里这事,你千万别再掺和了,一切都有娘呢。” 想着自家闺女维护着自己,方氏心里真是又气又暖。不过这气,也是气她自己不争气,没能给自家的几个闺女快活的生活。 想想,方氏的眼泪珠子就从眼角滑了下来。 “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了,娘你也赶紧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好好养胎,赶紧给我生个白胖的弟弟出来。” 陈安夏看方氏的样子便知道她想多了,方氏说什么,她现在就应着什么,就只想着赶紧中断这次谈话。 “你这死丫头,越大嘴上越没个把门的,”方氏轻笑,把手小心翼翼抚上腹部,轻轻地摸着差点儿掉了的孩子,想起今早那惊险的一幕,方氏背后升起一股冷汗。 接着,又觉得身子好累,方氏眯瞪了两下,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见方氏睡下,陈安夏便出了门,顾少爷还在门外,她不能放着这个救命恩人不管。 出了门,陈安夏见厨房生起了火,看来李氏知道方氏身子不好,便叫了刘氏去做饭。 至于严氏,她挨了打,以她小肚鸡肠的脾性,估计现在还在怨恨着李氏和自己吧。 不过,她怨恨就怨恨,陈安夏可不怕她。 “你要待在这里不走了吗?” 见那人坐在椅子上闭眼凝眸,一身华贵的气质把这个小院儿衬托得更加破败。 陈安夏暗自摇头,走上前去。 “我还以为你要留我这个救命恩人在这里吃饭,没想到是来赶我走的,真是狼心狗肺。” 听到陈安夏的问询,顾衍懒懒的睁开眼睛,勾了勾嘴角,看向陈安夏。 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今天说的话要比他以前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我说了,以后会报答你的,再说了,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么穷,我们都还愁着中午饭的着落呢,哪里会有东西招待你。” 陈安夏没想到这个俊逸如仙,不似凡人的少爷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反驳回去。 “你光说报答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报答,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事儿咱们就两清,那山参权当我送给你的。” “恩,可以,只要是不违反朝廷法制,那你就说吧,”一个要求而已,还难不倒她。 “这个要求先攒着,等以后时机到了,我再说。” 说着,顾衍站起身,绕过陈安夏朝着院门口走去。 “对了,我叫顾衍。”走到门口,顾衍突然又转回头去,然后留下这一句话后,又潇洒地转身离去。 陈安夏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深皱,感觉这人脑子病的不轻。 摇了摇头,陈安夏转身回了屋里。 中午饭还没有着落呢,她得回去想想办法。 但前脚还没进屋,就听到陈大牛的喊声。 “大牛哥,你回来啦,”对把陈大牛一个人留在镇上的事情,陈安夏现在心里还有点儿愧疚。 “恩,我娘让我给方婶子送点儿吃的,”陈大牛憨憨一笑,提了提手里的篮子。 “哦,那你赶紧进来吧,”看着陈大牛在泥草墙外伸着上半个身子往里看,陈安夏咋看咋别扭。 “带的啥吃的,你这样晃晃悠悠的不怕弄坏了啊,”看着陈大牛拎着个篮子跑着,把篮子都抡到半空中去,陈安夏对他带来的东西有些心疼。 跑到陈安夏身边,陈大牛听陈安夏这么一说,红了脸:“我娘蒸的白面大馒头,还有红豆包。” 白面馒头,红豆包,陈安夏一听喉咙一紧,口水直流。 平白日里,收成好的时候,也没见哪家蒸过白面大馒头,现在一听有馒头吃,陈安夏就急了,推着陈大牛就进了东厢房。 第二十七章 空口无凭 陈大牛拿了六个馒头,两个豆沙包,豆沙包一个分给陈安锦吃,另一个留给睡着的方氏。 剩下几个吃馒头的,陈安夏又去了地窖弄了碗辣白菜回来就着。 中午饭解决了之后,陈安夏送了陈大牛出了门口,不过在门口陈安夏拉着陈大牛又跟他说了几句话这才作罢。 往回转过去,正房那边已经吃完了饭,和以往一样,连叫都没有叫他们。自然也没有去叫严氏,不过四郎五郎却是跟着去吃了。 至于五郎偷鸡蛋的事,今天这事闹这么大,自然而然的就揭了过去,李氏连提都没有提。 收拾碗筷的事是刘氏干的,帮忙的还有被李氏娇惯陈安雪。 陈安雪今天看着李氏发火倒是安静得很,看来应该是刘氏拦住了她。 现在她正端着碗筷跟在刘氏身后,那眼神看向陈安夏的时候,恨不得化成刀子。 “三丫,你家吃饭了没?没吃的话,这里还剩点菜饼,你拿回去吃。” 陈安雪见了陈安夏没好脸色,刘氏却是笑盈盈的,端着竹篮子朝着陈安夏扬了扬。 那篮子是有菜饼不假。 可是这菜饼啥时候轮到她来分配了,也不怕被李氏看见。 “不用了,”陈安夏没有理刘氏的打算,冷着一张脸,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而陈安夏走了,刘氏看着她的背影,一张笑脸立马收了起来,朝着陈安夏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小蹄子便作罢。 今天她是看了严氏和方氏都吃了亏,心情好,不与陈安夏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当然她心情好的这件事,还因为别的事。 想想都让人高兴。 下午的时间,陈安夏一直待着屋里没有出门,陈安宁,陈安锦也都没有出门。陈安夏守着方氏,陈安宁绣着花,陈安锦缠着陈景云教她识字。 识字的书是一本《世说新语》,早已被陈景云翻看的破烂不堪。 书虽破,两个人却是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安锦这个蛮横又不太爱讲话的小丫头,却是对读书识字这件事痴迷得很。 当然,这个家里痴迷的不止陈安锦一个,还有陈景云。 想起她家二哥闲着无事时在地上拿着木棍写写画画,陈安夏颇感心酸。 守了方氏一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醒来的方氏把几个人赶去了正房。 陈安夏第一个没反对,就出了门,陈安锦是第二个,默不吭声的,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跟在陈安夏身后。 接着陈景云和陈安宁接连跟上。 这顿饭是在李氏不满的眼皮子底下吃完的,陈安夏吃了很多,被李氏瞪了好几下,陈安夏没有在意。 严氏也来了,平时咋咋呼呼的她,今晚安静的有些诡异。 哭丧着脸坐在那里,像只木偶似的安静的吃着饭,她这种态度被李氏骂了好几声。 到最后,李氏见她油盐不进,也就闭了嘴。 吃完饭,陈安夏几个拍拍屁股走人,把收拾碗筷的事扔给刘氏。 而刘氏竟然好脾气的没有吭声。 陈安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在吃饭的时候,陈安夏一直用眼神扫她,就这样观察了一晚上,陈安夏知道陈大郎偷钱的事,这个刘氏也是知道的。 弄清楚了这一点儿,陈安夏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空口无凭,说出去,只会给她招惹麻烦,就忍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陈安夏再一次起了个大早。 跟方氏说一声和大牛去镇上一趟,结果方氏连缘由都没问就放了行。 出了门,陈安夏直奔村子北头,到了和陈大牛约好的地方,陈大牛已经拉着牛车在那里等着了。 他远远看着安夏走来,笑得牙咧到后耳根,垫着脚打着招呼。 陈安夏见了,白了他一眼,但也小跑着迎了上去。 “给,我娘烙的油馍,里面洒了葱花,老香了。” 等安夏从车后跳上来走到车前坐下,陈大牛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草纸抱着的油馍递给陈安夏。 陈安夏闻着油馍的香味,早上又没有吃饭,她也不客气,接过来,谢了一声就张嘴咬了一口。 见陈安夏吃的起劲,陈大牛在一边笑着,也跳上牛车,赶起车来。 这是陈安夏第三次进城,也是接连第三天,而且同样的第一站的目的地,还是顾家。 一个半时辰后,牛车安安稳稳在顾府后院门口停好,陈安夏去敲门,三声一响,阿九就探出头来。 “咋又是你这丫头?” 三天了,每天上午只有一次敲门,一开门还总是一个丫头,阿九有些泄气,他好久都没见生人了。 好吧,只见过三次面的陈安夏在他眼里已经成为熟人了。 陈安夏不与他计较。 因为来这儿是有事要问,陈安夏也不拖沓,没有理会阿九的话,问道:“前天我们走了之后,你见没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这里问过什么?” 以陈安夏之前的推测,前天他们拉着牛车还没有到顾府就碰见了陈大郎,接着陈大郎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偷摸跟着他们。 一直跟到他们从顾府出来。 猜测到这里,按理说,陈大郎不用来问阿九,就猜到了他们是把老虎卖给了顾府。 可是万一陈大郎问了呢? 那不就是一条很好的线索吗? 陈安夏如此想,所以就来问了。 “十五岁的少年?有啊,他来问我那头大虫是不是你们弄来的?我说是。”阿九点点头,很单纯的回道,没有一丝保留。 “哦,这样啊,那到时候你再见到他能把他给认出来吗?” 果然还是问了。 “切,你小看我,当然能认出来,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在认人上记忆力好的不得了,要不然王管家也不会让我来守门。”阿九被人质疑,有点生气了,嗔了陈安夏一眼,颇为自豪的说道。 “是吗,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陈安夏像哄小孩似的回了一句,阿九满脸得意。 “阿九哥哥,我们有点事去做,能不能先把牛车给放在院里啊?” 去找陈大郎要钱,不能拉着牛车乱跑,这样目标太大,被陈大郎看见了,躲着他们就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 镇上找人 “阿九哥哥,求求你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见阿九犹豫了,陈安夏坚持不懈的劝道。 “那……好吧。” 阿九终于被陈安夏说动,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陈安夏和陈大牛从顾府出来,打听着镇上的书院在哪儿,接着直奔书院而去。 庆安镇的书院就叫庆安书院,坐落在东城区。 那里多为住宅区,比集市这边可是要安静很多。 两人走了整整半个多钟头才走到庆安书院,此刻书院正上着课,门口有人守着,陈安夏见进不去,就拉着陈大牛躲到了一边。 “大牛哥,你在这里瞅着门口的情况,我去里面看看。” 他们俩在书院西墙墙根儿,伸出头就能看见书院大门。 见中午下学还早,陈安夏不想等,便想翻过墙去。 “你咋去里面看看?” 陈大牛被陈安夏的话惊的一脸懵逼。 他知道三丫力气大,所以当陈安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大牛瞅了瞅墙面,心里想着是不是安夏要推墙而入。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需在这里看好就可以了。” 陈大牛的小动作,陈安夏全看在眼里。 再者,陈大牛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所以现在陈大牛在想什么,陈安夏用脚趾头就能猜到。 “哦,好。” 被陈安夏一句话给堵了回去,陈大牛有些灰心丧气。但也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应道。 见陈大牛点了头,陈安夏沿着西墙往北走了十多米远的距离,然后向外退了几米,再加速向前一跃。 眨眼间,陈安夏的身影便消失在二米多高的院墙上。 陈大牛看了这一幕,吓得差点失声尖叫,捂着嘴,瞪着眼,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自此,陈大牛对陈安夏的敬佩更多加一分。 心中默默决定,以后陈安夏再作出什么决定,他绝不会去插嘴。 陈安夏不知道陈大牛是怎么想,她越过院墙之后,快速往北跑去。 幸好这会儿学生们正在上课,院里空无一人,要不然一眼望去这空空的书院大院,别说是陈安夏这么大个人,就算是只麻雀,也能被发现。 绕过前院,陈安夏往后院奔去。相比于前院,后院有很多小院子。 如果陈安夏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学生们的寝室。 每个小院子里住四个人,四个人应该是一个班的。 要问陈安夏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里每个院子门口都挂着一个木牌。 木牌上详细记录了每一个学生的班级和姓名。 看到这些,陈安夏捂嘴偷笑。 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班级是按照年纪来分的,要是以陈大郎的年纪的话,那应该是在甲班。 甲乙丙丁午己庚辛,一共八个班。 现在她是在丙班,应该再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陈安夏就来到甲班,一到甲班,陈安夏第一眼就发现了陈景昊的名字。 因为他是排在第一位。 看看天上的太阳,陈安夏觉得离下课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就大胆地走进院子里。 找到陈景昊的房间,房间上着锁。 但这可难不到陈安夏,从褂子底下拿出从方氏那里偷出来绣花针,三两下,锁就开了。 走进房间,房间还算是整洁。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床上的被子叠的规规矩矩,很是干净,看来是个爱干净,又利落的青年。 桌子上放着几本书,一方砚台,一支毛笔,毛笔被用的毛掉了不少,应该是个会过日子的。 桌子上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纸色有些泛黄,应该是劣质的纸张,纸上写着一首诗。 诗用草书写的,陈安夏一个字都不认识,不过这字颇有风骨,就连陈安夏都不得叫好。 看来应该是有大学识、会读书的好苗子。 可是这好苗子,干什么不好,竟偷她辛辛苦苦弄来的银钱。 陈安夏很生气。 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哦,不,翻被子,因为整间屋子,只有被子能被翻了。 床上没有,陈安夏把被子扔到地上抖了几抖还是没有。 钻进床底下,陈安夏敲了每一块儿地砖,没有任何发现。 陈安夏有些气馁,坐在床边,想着陈大郎会不会把钱给带在身上。 不过想起那是一百八十两银子,一家普通农户,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银钱,陈安夏便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往屋里扫了一圈,又扫了一圈,陈安夏分析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 桌子那边肯定没有,床上没有。 抬头,横梁。 横梁不是很高,若是站在桌子上以陈大郎的身高应该能够着。 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蹲下细细一看,桌子果然有挪动过的痕迹。 陈安夏嘴角翘了起来。 一把拎起桌子挪到横梁下,桌子上的东西一动不动。 接着拎起凳子摞在桌子上,陈安夏跳上桌子,又登上椅子,稍稍能够着横梁。 来回摸了摸,陈安夏摸到一锭银子,和一张类似请帖的东西。 在发现再也摸不到其他东西了之后,陈安夏把桌子凳子挪到原位。 拍了拍身上尘土,陈安夏打开那个纸帖,‘房契’二字瞬间映入陈安夏眼前。 房契里面附有一张过户契约,上面的日期赫然写着辛卯年九月初五,正是昨天。 房契是东城区一座三进的院子,花费了整整一百七十余两,户主一栏的名字正是陈景昊无疑。 看着手里的五两银锭,再看着这份房契。 陈安夏有撕了它的冲动,可是看着上面盖的官印,陈安夏知道这房契是在官府备了案的,就算她撕了也于事无补。 陈安夏心中恨意更盛,恨不得现在闯进学堂,给陈景昊弄个没脸。 可是若真是她这么做了,那么整个老陈家就真的和他们家结仇了。 况且看看陈大郎的书桌,陈安夏终是不忍心毁了他的前途。 手里捏紧了房契和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她可以要回来,可是房契的事,只能征得陈景昊的同意。 可是万一他不同意,或者不承认怎么办? 动用武力吗?可是动用武力打轻了不顶用,打狠了那和直接把这件事闹出去又有何区别。 一时间,陈安夏陷入两难境地。 第二十九章 大郎心事 陈安夏坐在床边想着事,时间过了好久,她并未留意。 而另一边,陈景昊却是下了学。 “哎,我说耗子,没想到你倒是个深藏不漏的,明明家里有钱竟还遮着掩着的,要不是你昨天晚上请我们去你家吃饭,我还不知道你家早就在镇上买上房子了呢。” 与陈景昊勾肩搭背往寝室走的正是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同窗兼好友孙振。 孙振是镇上孙家的子孙,不过是旁支,家世虽没有嫡支那样显赫,但在镇上也有着一座三进的宅子,家中生活来源依靠着孙家的接济,虽过得不是那么如意,但至少不缺吃喝。 “哪里是藏着掖着,只是这房子刚刚买了不久罢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耗子了,好歹我也是个读书人,让外人听了多降身份。” “哎呦,我说耗子,你这是咋地啦,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说啊。” 孙振虽是个读书人,但懒散惯了,在家虽说不是娇生惯养,但至少没吃过啥苦。所以这心眼儿倒是比别人少了一截,就连看人脸色都不会。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以前在同学中异常自卑的陈景昊,才会选择他来做朋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等明年我们就要考试了,你再这样喊我,要是在外面多下面子啊。” 看好友不听劝的样子,陈景昊很是生气,但也不敢发很大的火,只好皱起眉头,盯着孙振。 以前他家住在农村,在这个基本上全是镇里孩子或者是农村有钱人家孩子上的书院里,陈景昊很是自卑。 所以每天他只能用学习来麻痹自己,不交朋友,不和过多的人走动。 以前他每天都是想着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是,他的书念得最好,虽说时常被先生夸赞,但他仍旧没有优越感。 每次看到同学们放假了互相串门会客交友,只有他干看着。也偶尔有人邀请他去做客,他去了,空着手,自然他是被别人不待见的。 在人家做客,他看到了人家的怠慢,也看到了人家的富贵。 他自卑极了,同时也痛恨着那个贫穷的家。 每一次放假,他都不愿意回去。可是不回去,他下个月的生活就难以维持下去。 所以每一次回家他都是极其冷漠的,可昨天不一样,昨天回家之后,再怀揣着一百多两银子的时候,他是兴奋的。 十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抱着银子回到镇上,他没直接回书院,而是去了牙行找了一个牙婆买了一座院子,当天就看好,然后就去官府盖了官印。 事情结束后,他大方的给了牙婆五两中介费。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心疼。 接着送走了牙婆,他又回到买下的房子里。 当他站在院子里,抱着房契的时候,那时他觉得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他直起了腰,笑的有些癫狂。 笑过之后,他回到书院,邀请几个平时还算是说得上话的同窗,就去了他刚买的房子里。 饭菜是从酒楼打包的,付的钱是刘氏给他的这个月的生活费。 几个同窗吃着喝着,而他坐在一旁听着同窗对他房子的夸赞。 那一刻,他是多么庆幸昨天在街上碰见了陈安夏。 那一刻,他亦决定了以后要直起腰背做人,再也不怯怯诺诺。 所以就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愿再从别人嘴里听到‘耗子’二字。 “耗子,你变了。” 看到多年好友竟因为他喊了一句他经常喊的外号生气了,还是那么的生气。 孙振错愕了一下。 还记得以前他可是从来都不会注重这些的。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呢,对了,是昨天,他请了假,再回到书院的时候。 那时候他抬着头,脸上堆着笑,邀请他们去他家吃酒。 多年的好友,孙振自然知晓陈景昊的家境,可是现在他过得好一点儿了,就变了。 那么以后呢?他考上了秀才,举人,进士,当上了大官,是不是就不认他这个朋友了? 是了,应该不会。 现在他不过只喊了他一声耗子,他就这般态度。 那以后真做上大官,再碰上,估计他都不会认自己吧。 从小别人都说他不会看别人脸色,其实他只是追求过得潇洒,不愿意看就是了。 可是现在,他看了,只一眼,他觉得伤透了心。 所以他觉得这段友情是时候该结束了。 挪开搭在陈景昊肩上的手,孙振说下这一句,再也没有吭声,独自离去。 而他走了好远好远,都没有听到陈景昊挽留的声音。他彻底死心了。 孙振走后,陈景昊脸上表情依旧,并未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现在他脑海里只是想着找个什么好日子搬到新宅子里。 在书院住着虽好,可是人太多,耽误他读书。 为了明年的考试,他可是准备了好久,不能前功尽弃。 这样想着,陈景昊一边走,就一边想着去找个神婆好好算下日子。 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一定得挑个极好的黄道吉日。 陈景昊满脑子里全都是房子和他的前途,可就是漏了一点没有算计上。 那就是陈安夏会不会发现是他偷走了银子。 不过当时院子里那么乱,谁都有可能偷钱,在院子里谁都有嫌疑,就算陈安夏找到他,他不承认,她又拿他怎样。 陈景昊很安心,直到在他寝室看到陈安夏那一刻,他也不过稍稍愣了一下,便开口道:“你咋进来的?” “当然是从大门那里进来的,我说找我大堂哥有急事,他们就把我放进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陈景昊,见他立在门口眉头紧皱,目光如炬,陈安夏轻笑一声,回道。把大堂哥几个字咬得极重。 “我说你是怎么进来我房间的?” 他临走之前明明是上好锁的,还把锁拉了好几遍才放心。 而现在房门大开,想起屋中还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在,陈景昊心中有些慌乱、担忧。 “你管我怎么进来的?反正我是进来了,”陈安夏讥笑道,“哦,你担心我进来是害怕我发现什么吧?” 第三十章 达成协议 陈安夏站起身往前走去,环抱着双手,眼睛微眯,见陈景昊脸色铁青,她越开心的笑道:“那让我猜猜,是害怕我发现你藏了金子?哦,不对,像你这种出身,怎么可能见过金子?那是银子……”陈安夏似作天真的问道。 “够了,陈安夏,请你马上从我房间里出去,我现在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面子上,才没有赶你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陈景昊被陈安夏气得脸色发白,发起火来,立马打断陈安夏的话。 他现在已经是听明白了,陈安夏知道是他偷的银子。 扫了一眼横梁,陈景昊有点担心。 “叫人?那你就叫吧,看人来了之后是谁丢脸。” 见陈景昊偷了她的银子,此刻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陈安夏火气更盛,脸色迅速一板,咬牙瞪着陈景昊。 陈景昊被陈安夏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很快又整理好情绪,转身关上房门,后走向陈安夏,道:“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不怎么样?你偷了我的银子买了一座宅子,你只需把这件事给我说清楚就可以了。”陈安夏扫了陈景昊一眼,似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偷你的银子?买了一座宅子?安夏你开什么玩笑。” 陈安夏的话,陈景昊听后心跳漏了半拍,看来这死丫头是发现了他藏在横梁上的房契。 陈景昊一时有些‘激动’,眉峰跳了两跳,脸上表情也僵住了。 但为了呈现给陈安夏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平静的笑来。 “我没有开玩笑,房契和五两银子都在我手上。” “在你手上又如何?房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那它就是我的,至于那五两银子,你要是想要,权当我孝敬二叔给他治病的钱。” 陈景昊咬死不承认。 他怎么可能会承认?那房子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能承认!就算是不承认,陈安夏也不能拿他怎样,他可是知道那银子是陈安夏卖大虫得来的钱。 大虫,陈安夏是哪里弄来的,估计她也解释不清吧。 要不然怎么会只叫着二栓叔和陈大牛来镇上。 想到这儿,陈景昊腰背挺得更直。 “权当是孝敬我爹给他治病的钱?大堂哥,这么多年读的书,你还真是都读进狗肚子里了?”陈安夏被陈景昊的无耻给气笑了,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极品的人渣。 现在她听完陈景昊的话很想冲上去揍他,但是她忍住了。 “你不肯承认你偷了我的银子,不就是仰仗着我解释不了那头大虫的来源吗?”陈安夏继续说道,说完,扫了一眼陈景昊,见他脸色更僵,陈安夏反而收起笑容,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头大虫我是怎么弄来的?” 陈安夏挑眉,语气轻佻,走到书桌前,看向陈景昊,勾起嘴角道:“你看好了,我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陈安夏抬起右手再缓缓落下,那实木的书桌一动不动,但下一秒轰然碎的四分五裂。 见此,陈景昊吓了一跳,但平时拮据过日子的他,还是心疼更多,向前跑到书桌那里,看着一地的废渣,陈景昊眼红目赤,看向陈安夏,怒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银子是我偷的,宅子是我买的,你要是想做什么就做吧,大不了咱们两败俱伤。” “陈景昊,真是有你的,没想到你马上就要考秀才的人了,竟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陈景昊越生气,陈安夏反而越气不起来。 她面色沉静,双眼清明,只这样看着发了疯的陈景昊。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捅出去,因为你不要脸,我们二房还要脸呢,那房契我也不要了,恩,我也知道你死也不会给,那么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吧,只要你答应了,办成了,我保证这件事不再跟你计较半分。” 陈景昊是个读书人,不像老陈家那几个人似的那么好对付。 陈安夏深知那钱是要不回来了,而且现在她还不想鱼死网破,但不要回来,她心里不舒服,总要有另一件事来弥补吧。 所以陈安夏在刚刚深思熟虑之后,便说出这一段话。 而她说完这一段话,看着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陈景昊,陈安夏勾勾嘴角,继续道:“怎么样?做一件事换一座宅子很划算吧?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看陈景昊宁愿不要前途还要保住那套宅子的样子,陈安夏就知道他会做何选择。 这不,陈安夏话刚落音,陈景昊便急道:“说吧,说出你的条件,只要不伤天害理,我都答应。” “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一件对你来说,很容易就办到的事。”是啊,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容易事。 “那好吧,我答应,”听陈安夏这么说,陈景昊松了口气,继续道:“说吧,什么事?” “你伸过头来,”陈安夏见他卸下防备,勾了勾手指,让他伸过头来。 见陈景昊眉头一皱,照做了,陈安夏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你确定让我这么做?” 听完陈安夏的话,陈景昊并没有多大的吃惊,反而眉头皱得更深,心里隐隐有些喜悦。 “当然确定,还是那句话,做好了这件事,我就答应你你偷银子的事我既往不咎。” “那好吧。” 听到陈安夏说那个偷字,陈景昊觉得格外刺耳。 又想到陈安夏交代他的事情,心里觉得既然陈安夏都不在乎,那他就做好了。 有一句话,陈安夏说的没错,做这一件事换一套宅子,很划算。 “那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先走了,至于那房契先留在我这里,若是你反悔了,我立马就拿着它去县衙。” “恩,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望了一眼地上的碎渣,再想想房契他又夺不回来,陈景昊点头应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陈安夏也不多留,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不过走出门口,瞥到那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陈安夏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第三十一章 二郎失踪 那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住在陈景昊隔壁的孙振,刚才陈景昊屋里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他万万没想到陈景昊竟然是这般的人。 心中不免有些嗤之以鼻,但过多的还是难过,因为他没想到多年的好友竟…… 哎,往陈景昊住的房间看了一眼,孙振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从此天涯两路人,以后见了面权当不认识吧,他们俩的追求始终是不一样的。 离开书院,陈安夏是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看门人看了她一眼都惊讶一番,但没人上去拦住她,问她是怎么溜进去的。 他们不敢,因为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书院是他们的失职,是要扣钱的。 除非他们是傻了去拦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没错,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正是陈安夏,她现在心情很好。 虽说没有要回钱,但至少办成了另一件事,虽说这事办成的代价有些大,可是陈安夏却觉得非常值。 出了门往西墙走去,陈安夏没有看见陈大牛有动静。 懈怠职守!陈安夏眉头轻皱。 玩性大发,悄悄溜到南墙边儿,轻轻地往西墙挪去。 本想吓一吓陈大牛,可走到西南角了,陈安夏却听到了陈大牛的打鼾声。 陈安夏瞬间没了玩闹的兴致,走过去,朝着陈大牛脸上拍了拍。 “抓贼,抓贼,”陈大牛正做着梦,被突然喊醒,一个趔趄坐起来,嘴里疯狂的喊道。 喊完之后,目中无神,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然后看向陈安夏,陈安夏白了他一眼,“大牛哥,这大白天的哪里有贼啊?” “没贼,没贼,”陈大牛憨憨笑道,连连摆手。 其实他是梦到有人抢了他的肉包子,嘿嘿,他是不会告诉陈安夏的。 “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没想到都中午了,他们要赶紧回去了。 说着,转身往西行去。陈大牛见此,赶紧起身跟上。 一路上,陈安夏默不吭声,脑海里一直想着交代给陈景昊的事情。 想着若是他办成了此事,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陈安夏心烦意乱,不愿多想。 来时慢,去时快。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来到了顾府后院。 陈安夏向前敲门,这回门只响了一声,就开了。 陈安夏正疑惑,抬头一看,开门的竟是王管家。 “王爷爷,你咋在这里?阿九呢?” “阿九吃饭去了,我替他会儿。”王管家睁眼说瞎话,那么大个顾府,小厮十数之多,哪里用得着他看门,还是后门,明明是有事。 陈安夏心里明白,剜了王管家一眼,但不点破。 而王管家见陈安夏这么看他,不觉有些尴尬,笑道:“不知姑娘吃饭了没有?我家少爷想请姑娘吃一顿饭。” “这么客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起脑子不太好用的顾衍,陈安夏撅噘嘴,“吃饭就不用了,我们俩还要回家呢,回去晚了,我娘该担心了。” 说着,陈安夏瞪了一眼一旁的陈大牛,陈大牛得到指示,憨笑道:“是啊,王爷爷,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 “那,那好吧,我送送姑娘。” “王爷爷不用和我这么客气,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您叫我安夏就可以了,要不然听着怪别扭的。” 前几次见面还丫头丫头的叫,现在倒叫起姑娘了,她又不是大家小姐,听着真的怪别扭的。 “唉,不叫姑娘,安夏小姐,你路上慢点儿走。” 这小丫头看着是个面善的,实则是个犟脾气。 深知拉不了她去吃饭,王管家只好热情的送送她。 而王管家热情的送送,出了门坐在牛车的陈安夏却是把嘴撅的老高,翻着白眼。 她咋就这么听不惯王管家说话,明明昨天前天还好好的。 果然主子脑子不正常,这些做下人的脑子也一样。 王管家躺着也中枪!他好冤。 但不管再冤,王管家在自家少爷冷着脸看着他的时候,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来吃就算了,吩咐人把这些吃的全都撤了,”听到王管家的禀告,顾衍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 暗骂不识好人心的小东西。 要不是看着她脸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他顾衍才不会请她吃饭呢。 哼,真是岂有此理! “是。” 一大早小丫头来的时候,王管家禀报之后,自家主子就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 而现在看着这菜要原封不动的撤下去,王管家有些心疼。 当然他们顾家家大业大,他自然不是心疼这些菜,而是心疼他家少主子。 他家少主子不爱说话,更不爱和别人打交道,而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说上两句话的朋友。 没错,在王管家的眼里,陈安夏就是他家主子的朋友。 他家主子是晋国贵族,那穷不拉几、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片子可配不上他家少主子。 再说了,两人年岁还在那里放着呢。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朋友,可那个朋友没想到倒是个性子高的人,根本没有把自家少主子放在眼里。 看那模样还避之不及,啧啧…… 王管家替他家少主子有些委屈。但也不敢违逆少爷的吩咐,所以一边想着,一边招呼着人把桌子上的菜给撤了。 另一边,陈安夏离开顾府后,就往回赶去。 时至中午,两人都饿得不行了。 无法,陈安夏拿出方氏前天给她的十文钱,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其实她是想买包子的,可是包子竟然八文钱一个,她买不起,只能买五文钱一个的馒头。 一人啃了一个馒头,两人往陈家村赶去。 “哥,你咋来这了?” 刚走到后山西边的路口,陈安夏和陈大牛竟然碰见陈景云在前面走着。 陈安夏坐在牛车上,喊了陈景云一声。 陈景云听到后,转过头来,一脸菜色。 “二郎不见了。”陈景云向来话少,就是在自家人面前也是这样,只要你不问他,他就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陈安夏深知他的性子,知道她不问,她哥就不会解释,就自己问道:“咋不见了?” 第三十二章 心生不满 “咱奶把他关进柴房,一直没给饭吃,估计是饿狠了,”陈景云回道,又觉得这应该不是二郎逃走的理由,继续说道:“他打了咱奶,又推了咱娘,估计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害怕受责罚才逃走的吧。” “哦,”陈二郎平时就是个小无赖,偷奸耍滑,那性子紧随严氏。 这回他犯了那么大的错,性子倔强,却又是个胆小的。再加上年纪小,肯定心理上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逃跑了也是自然而然的。 所以陈安夏听完她哥的话,除了心里夸赞了一番他哥的聪慧,再没其他的情绪。 “你还没吃饭吧,那咱们回家吧。” 看着自家哥哥有气无力的模样,陈安夏看着心疼。 想想肯定是陈老爷子让他出来的,陈安夏在心里把陈老爷子念叨一番。 再想想家中没个顶事儿的看着,陈二郎不见了,更是担心严氏再去找他们家的麻烦。 此刻,陈安夏有些着急着回家。 不过幸好她哥是个听劝的,听了她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就上了牛车。 陈大牛把陈安夏和陈景云送到老陈家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面色不是很好,因为在路上安夏把昨天今天发生的事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听完之后,他心里比陈安夏还生气。 可是这事又轮不到他发火。 只能这样算了,想着还是回家和他爹他娘念叨念叨。 陈安夏回了家,家中还算是平和。 三叔一家全都出去找二郎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刘氏已经做好饭了,大家伙儿的饭,她都做着。 李氏坐在院里晒太阳,脸色不是很好,估计刘氏是听了陈老爷子的吩咐做的饭。 “你们俩回来啦,饭在厨房温着呢,去吃点饭吧。” 陈老爷子拿着旱烟杆倚靠在墙根下吞云吐雾,看见陈安夏和陈景云回来了,扫了他们俩一眼,也没问陈安夏是干什么去了。 就让他们俩去吃饭。 陈老爷子没问,一旁的李氏想发作,也没找到由头,因为她不能随便下自家老头子的面子。 特别是在小辈面前。 老爷子发了话,陈安夏和陈景云各自应了一声。 陈景云往厨房走去,陈安夏拉住他,“我回屋里问问咱娘吃了没有?你先去吃吧。” 陈安夏还在想着方氏的身体如何,再者,她在镇上吃了一个馒头,现在还不是很饿。 “恩,好。”陈景云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陈安夏扫了李氏一眼,反方向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很安静,方氏醒着,半倚在炕上,手里打着针线,在绣小样。 陈仲行坐在另一边看着方氏,等注意到陈安夏进来,脸不禁一红。 陈安夏看见了,没有吭声,看向方氏:“娘,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方氏手中针线不停,看了一眼陈安夏,愣了一下,她以为是大丫回来了呢。 “我待会儿去吃点,”一个馒头下肚肯定挺不到晚饭的时候,再者陈安夏可不想给老陈家省些什么,所以打算过一会儿再去吃点饭。 “恩。” “大姐和五丫去哪里了?” 在屋里没有看到陈安宁和陈安锦,陈安夏随口问道。 “去了后山捡柴。” “捡柴干啥?我看柴房里有不少柴。”陈安夏有些疑惑。 “你活傻啦,等九月一过就该下雪了,一下雪就出不了门,不多捡些柴,冬天烧什么?” 听到陈安夏问这么傻的问题,方氏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不知道她家三丫是不是真的好了?因为自打她病好了之后,一会儿精神,一会儿傻乎乎的,就像现在问这个问题,明明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去捡柴的。 “哦,一时间忘了,好了,我去吃饭了。” 陈安夏虽然有前身的记忆,但是生活习惯还停留在前世,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生活细节。 这会儿见方氏说了,陈安夏略显尴尬,打了个马虎眼,就出了门。 出了门,陈安夏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就着腌的辣萝卜吃了一块菜饼,觉得再吃不下了,就出了厨房。 闲着没事干,陈安夏想出去帮忙捡柴的。 但看着陈安雪都没有出门赖在家里闲坐,陈安夏也就没有去。 她就是这样的人,讨厌老陈家,所以不想在老陈家出任何力气。 秋日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 陈安夏搬来一个凳子,在离李氏没多远的地方坐着,不过离陈老爷子倒近。 “爷,咱们家还有多少余粮啊?” 今年大旱,春小麦减产,收获之后,没能接着种上高粱,大豆。 老陈家一共十二亩田,一亩田往年能产三百斤粮食。这些粮食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只能凑合着过。 可是今年减产,陈安夏很担心家中的粮食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 “你问这个干啥,小蹄子整天不干活,还光想着吃的,放心吧,饿不死你个赔钱货。” 刚才陈安夏回来,李氏就对她消失了一上午不去干活心生不满。 本来想骂上两句,没想到被自家老头子抢了先。 而现在这死丫头不干活吃完饭还眼皮子浅的跑到她眼前晃荡,还问老头子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 死丫头就知道吃,赔钱货。 李氏气极,直起身板,朝着陈安夏骂道。 “吵吵啥,你又吵吵啥,她一个小丫头问问还有多少粮食咋地啦?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不缺她一个干活的。” 陈大年这半辈子就是在李氏整天整天的吵吵中活下来的,早就烦得很。 再加上,他整日板着一张脸,不管是几个儿子,还是孙子辈,没有一个和他亲的,都害怕他。 见了他躲得远远的,更不要提和他说句体己话了。 他老头子也是人,也要找个人说个话。 虽说他常出去和村里年纪相仿的人聊天,但那也只是外人罢了。 外人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家人好。 所以一见三丫头过来和他说话,陈老爷子心里是高兴的。 可还没高兴起来,就被李氏个没眼色的打断了。 “呦,陈大年,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咋地啦,都维护起这个小丫头片子了,你说,这小丫头片子给你灌啥迷魂药了?”陈大年不过只说了李氏一句,李氏就逮住陈大年说个没完。 第三十三章 不甘示弱 “还有,啥叫做咱家不缺她一个干活的,陈大年,我告诉你,咱们老陈家,谁不干活,谁就没有饭吃,打明天,不,打今天晚上,谁不干活,哪个也别想进正房吃饭。” 说完李氏站起身,瞪了陈安夏一眼,拎起凳子就回了屋。 “三丫,你别和你奶一般见识,你奶她就是这样的人。” “我没有和我奶一般见识。” 我怎么会和这样没品的老娘儿们一般见识,直接拉低我的档次。陈安夏诽议。 不过诽议虽诽议,陈安夏还是笑着回了陈大年一句。 很大度的样子! “哎,对了爷,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呢?”陈安夏转移了话题,她很想知道她家还有多少粮食。 粮食锁在正房东间,要进去,必须得经过正房里间李氏的屋。 李氏整天守在屋里,要不是陈安夏进不去,才不会开口去问呢。 “今年大旱,粮食减产了一半多,咱家十二亩地就收了一千五百多斤粮食,”话说到粮食上,陈大年眉头皱了起来,“哎,我看今年冬天是难熬了,往年每年夏旱,那年的冬天就格外的冷,格外的长,我看呐,今年更甚。” 陈大年叹道,说完这句话,好似老了好几岁。 “呵呵,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是我这个一家之主要操心的。 说完话,看那边没回应。 陈大年转头看去,看三丫头正皱着眉头出神。 见此,陈大年笑了笑,继续安慰着陈安夏:“你放心吧,到时候有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陈大年这么说,陈安夏默默放在心里。 没有再回话,就呆呆坐在那里。 她知道陈大年不坏,只是偏心。而这种偏心其实有时候更可怕,比李氏的骂骂咧咧,虐待人更可怕。 现在陈大年是没有走到那一步,要真是有一天他面临选择的话,估计那时候他会做得更绝吧。 太阳渐渐西沉,整个村子里都朦胧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 要不是这个家贫穷,或者稍稍富裕那么一点儿,估计每天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若是那样,陈安夏这一刻肯定会觉得很幸福。 可没有如果…… 陈安夏这样想着,过了一会儿,大姐和五丫就拉着架子车回来了,在后面跟着的还有四郎。 见他们回来,陈安夏赶紧站起来帮忙。 一把接过陈安宁手中的架子车,自己一个人就把车上的干柴给卸到后院柴房。 卸完柴火,陈安夏又把架子车拿着扫把打扫一遍。 李氏说了不干活不给吃的,陈安夏想她这算是干了活了吧。 到了晚上,陈安夏心安理得去了正房吃饭,李氏虽瞪了她几眼,果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饭,晚上天色暗了下来,陈叔豪和严氏还没有回来。 直到半夜,大家伙儿都睡着了,他们两个才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之后,西厢房的灯亮了起来。 不一会儿,灯光移到院中,接着醒来的陈安夏就听到院里严氏的哭声。 严氏哭得很凶,声音很大。 这应该是哭给正房和他们二房看的,所以没有人出来,严氏的哭声就不会停止。 明白这些,陈安夏抹黑穿好衣服,刚跳下炕,就听见里屋方氏的喊声。 “娘,你叫我啥事?” 陈安夏小声问道,怕惊扰了整个家中只有还在熟睡的陈安锦。 “你出去看看,千万别惹事,听到了没有。” 方氏知道自己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很识相的没有打算出去。 听到外间的声音,是跳下炕的动静,方氏一猜就是陈安夏,所以便喊住她,交代她一下。 好歹二郎的离家出走和他们家有点关系,去看看也是好的。 “知道了,娘。”陈安夏应承着,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脑海里还在想着她娘咋知道是她下了炕的。 陈安夏出来的时候,正房大房的人都出来了,刘氏站在一旁披着外衣看着,陈安雪在屋里,但从窗户那里看着院里的情况。 等看到陈安夏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陈安夏一眼。 陈安夏勾勾嘴角,不与她计较。 而李氏在陈安夏出来之后,骂骂咧咧严氏已经好多句了。 什么活该,死了才好,跑了就跑了权当陈家没有这个孙子的话,李氏全都说了一遍。 陈安夏听着,不觉间嗤之以鼻。 估计全天下做奶奶的,做成李氏这样的,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严氏被骂了,和平时的反应倒不一样,不顶嘴也就算了,就连话都不说,就坐在地上哭。 大声地哭! 严氏大声的哭,李氏也不甘示弱的骂。 一时间,老陈家院里可热闹得很。 自然这份热闹把四邻们都吵醒了,各家各户都起身围到老陈家低矮的泥草矮墙外看热闹。 不仅是四邻,全村里的狗,其实是大旱之年剩下来仅有的几条狗挨个狂吠起来。 狂吠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 这下不光老陈家,整个陈家村都热闹起来。 不过一会儿,老陈家吵架的事就传到村长家。 村长在儿子孙子的陪伴下来到老陈家。 陈铭还如几天前一样精神抖擞,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一走上来,就把陈大年从屋里喊了出来。 “这是咋回事儿?” 陈铭指着哭嚎的严氏和骂骂咧咧的李氏,眉头紧皱,颇为嫌弃的问道。 “说啊,咋回事儿?” 见陈大年支支唔唔的不吭声,陈铭心中更气,竟朝着陈大年吼了起来。 而陈大年被陈铭这么一吼,更是吓了一跳。 他本来面子就薄,现在看着四周围着那么多邻居,还有地上哭闹不止的严氏和李氏,陈大年只想一头扎进地上的裂缝里不见人。 “没用的东西,连个娘儿们都管不好,陈家村的脸都被你们家给丢尽了。” 看着陈大年又哼哼唧唧了半天,没崩出一个屁来,陈铭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这辈子他算是没见过如此怯懦的男人,怪不得,他总听村里人说老陈家的陈大年这辈子被自家媳妇吃的死死。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陈家村怎么会有这么无用的男人,陈铭眉头深皱,一脸嫌弃。 要是搁在平常,他肯定就一巴掌扇在陈大年脸上了。 第三十四章 严氏闹事 可是想想陈大年的弟弟陈二年,还有陈二年培养出来的秀才儿子和童生孙子,陈铭还是生生把这巴掌给忍了。 毕竟他要是一巴掌打下去,那可是打在秀才大伯的脸上。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那可也是吃皇粮的,他就算是一介村长也不敢下手啊。 想到这儿,陈铭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陈大年,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刘氏,张口问道:“陈刘氏,你来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村长,这……我也不太清楚啊。” 刘氏是个精明的,能不参合的事情她绝不去碰。 更何况是事关李氏、严氏以及陈安夏的大事,一个说不好,就会连及自身,她可不傻。 “你也不清楚?”陈铭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明摆着刘氏是不想沾惹此事,而不是不知道。 刘氏是个精明的不想说,可偏偏他今天这个犟脾气就上来,她不说,他非要让她说不可。 打定了主意,陈铭变了脸色,指着刘氏吼道:“说这话骗谁呢,还是你觉得我这个村长老了,是个老头子好糊弄不是?” 被陈铭这么一吼,刘氏吓了一跳,都快哭了。 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再抬头看看村长她要是不说,他就不罢休的吃人神情,刘氏觉得今天她肯定躲不过去了。 其实,她可以不说。 可是明年她家大郎还要考秀才,考秀才村里要有保人,而那个人只能是村长。 所以咬咬牙,一狠心,刘氏就把昨天发现在老陈家的事给交代个底朝天。 “老李嫂子,我就说前些时候,我看见过你家老三婆娘拎着一篮子东西偷偷摸摸的回娘家,你还不信,咋地,现在信了吧。” 刘氏一说完,围墙外的四邻们都唏嘘不已。 有责怪严氏偷偷摸摸的,还有骂李氏苛待小辈的,更有人骂二郎不是个东西的。 不过,他们害怕开罪老陈家,都交头接耳的说。 而这个大声说话的,叫胡三娘,村里有名的破嘴婆子。 这个破嘴婆子,村里人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可偏偏李氏倒和她合得来。 所以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又仗着和李氏关系好,就高声喊了起来。 这一喊,可是惹恼了李氏。 立马就咬牙切齿的朝着严氏扑去,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劈头盖脸的扇了好几巴掌。 而严氏今天倒是学乖了,只放声哭着,不反抗,也不说话。 等被李氏打了好几下后,竟还站起来,扑到村长身旁抱紧了村长的大腿。 她这一抱并没有让李氏停下手来,可却惹得陈铭怒气冲冲。 不过这怒气不是冲着严氏,而是冲着李氏,因为这个李氏竟这么大胆,当着他的面就敢打人,还打的这么狠,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村长放在眼里。 “陈三元,陈算子把这个臭婆娘给我拉开,我看她这是疯了。” 陈铭气极了,直接把脏话都飚了出来。 站在墙外的陈三元和陈算子一听到村长的喊声,立马就走了进来,然后三两下就把李氏给摁住了。 “你们凭什么抓老娘,凭什么,都快给老娘让开,要不然老娘让你们好看。” 李氏在老陈家横惯了,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但看着这是在她家院子里,李氏自以为她还是在这个家里说了算的,所以根本就没把村长放在眼里。 蹦着跳着要挣脱身后的两人,嘴里骂骂咧咧。 李氏挣着,嘶吼着,村长在一旁没人敢给她出头。 李氏见挣脱不开,开始有些怕了,回头看了看西厢房,仿似看见了希望:“老大,老三,你们赶紧出来帮忙,他们竟然绑老娘,快出来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现在的李氏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头发凌乱,双目赤红,双腿挣扎着,嗓子喊的都冒出了青筋。 “小枫,去告诉陈家老大老三,他们要是敢出来,明年征兵,村里直接就让他们俩去。” 陈铭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治治李氏,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利用起村长的权利来。 “是,爷爷。” 小枫是陈铭的长孙,说是叫小枫,实则也快三十岁了。 这会儿听着爷爷的吩咐,他点了点头,朝西厢房走去。 而李氏见了,知道她两个儿子是出不来了。 扫了一眼自家老头子,看老头子低着头的怯懦样,李氏知道指望不上他。 刘氏,更是指望不上,就是这个小蹄子刚才把昨天的事全抖了出来。 李氏气得牙根痒痒。 视线再转到老二家的三丫头身上,这是个黑心的死丫头,估计她敢开口求她,她会更遭陈铭记恨。 李氏在院里瞅了一圈,竟发现没个替她出头,一时间,李氏眼神空洞起来。 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 这……这还是陈安夏第一次见李氏这么狼狈。 但不管李氏如何狼狈,陈安夏心中并没有多少起伏,自然更没有去管的打算。 李氏挨了打,她可是巴不得呢。 “陈铭你个糟老头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绑着老娘,老娘杀人了,放火了,还是偷男人了?” “是严氏个小蹄子偷老娘的鸡蛋,老娘打了她怎么了?婆婆管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啊,还有二郎那个小畜生,推到了老娘,老娘把他关进柴房里,又哪里错了?” 李氏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悔悟,虽哭了,但还仰着脸兴兴的样子看着陈铭,嘴里骂骂咧咧,一口一个老娘。 这倒是把陈铭这个七十来岁的老村长喊的双目圆睁,气得要死。 “三元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看着李氏死不悔改的模样,陈铭心中突然就没有气了。 因为跟李氏这种人置气实在是不值当的。 但他也实在听不下去李氏骂骂咧咧的声音,遂让三元堵住了李氏的嘴。 “小枫,再叫两个青年进来,拉着严氏,还有李氏,一块儿送到大奶奶那里去?” 他虽为一村之长,按理说每家每户的家长里短都该由他管。 可是女人们的事,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还真是不好插手。 索性,祖上贤明,早前定下规矩。 女人们犯了事,全权交给村里辈分最大、年纪最大的奶奶们来管。 第三十五章 李氏被训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大奶奶那里,鸡蛋是我偷的,二郎自己跑的,不怨谁,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不去大奶奶的那里。” 一听陈铭要把她送到大奶奶那里,一晚上只知道没有说一句话的严氏立马就急了。 站起身,麻利就往西厢房跑。 可跑到西厢房,西厢房反锁着门,陈叔豪还没有打开,严氏在门口就被陈三元叫来的两个男人抓住。 被抓住的严氏比李氏更有劲、更年轻,所以挣脱的更厉害。 不一小会儿就把两个大汉身上抓了几下,可一个女人的力气始终比不上两个男人。 严氏很快束缚住,然后首先被拉出陈家。 李氏紧随其后。 陈铭在后面跟着,他要把他们送到大奶奶那里去。然后再和大奶奶说道说道,要不然大半夜的去叨扰老人家,多少有些不礼貌。 李氏严氏一被送走,围观的四邻们一哄而散,整个陈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叔豪出来了,陈伯敬也出来了。 陈老爷子点起了旱烟,蹲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爹,你咋就让村长把娘和二娟(严氏闫二娟)给带走了啊?” 听说村长要把娘跟他媳妇儿带到大奶奶那里,陈叔豪心里也是一惊。 大奶奶在村里可是个人物。 她今年八十八岁,十里八村有名的寿星,虽年纪大了,可身体倍棒,夏天收麦子的时候,陈叔豪还见过她下地帮忙呢。 过几天就是她八十八岁的生辰,他还听说村里为了给她办这个生辰,在这大旱之年,还筹钱准备买下一头猪全村庆祝呢。 平白日里买猪也就买了,可现在猪肉可是比往年贵多了。 可见,这大奶奶在村里是有多受重视。 再撇去年纪不说,大奶奶的辈分在整个村里也是最高的,比村长都高了整整两辈。 村长平时见了她都是要下跪磕头的,更不要提他们了。 多少年了,村里女人犯了事,全都会被送到大奶奶那里。 大奶奶也是个狠心的,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还记得十年前,村里一个小媳妇和别村里的一个汉子偷情。 大奶奶在得知她怀了三个月身孕的情况下,硬是把那个小媳妇给打的落了胎。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听说那小媳妇儿病死了。 这回儿他家媳妇儿偷了家里的鸡蛋还把事情闹这么大,估计到了大奶奶手中不会轻饶。 “我咋让村长把你娘和二娟带走了?你个混蛋小子这是我能拦得了的吗?你媳妇犯了错,活该被拉走。” 被村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弄了个没脸,现在陈大年还没有缓过来。 再听陈叔豪这么一说,陈大年就来了气。 说来说去,他被弄了个没脸,还不是因为老二家那个臭娘们偷家里的鸡蛋。 偷了鸡蛋还敢在院里给老婆子耍疯,活该! “那娘呢?娘没有犯啥错,为啥村长把娘也给拉走了?” 见陈老爷子生气了,陈叔豪不敢再提严氏,为了挽回在陈老爷子面前的好印象,陈叔豪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李氏身上。 “你娘?你娘其实没犯啥大错,只是村长有意敲打敲打她,让她长点记性。” 一提到李氏,陈大年就熄火了。 眉头一皱,望望已经熄了灯的东厢房。 想起前些天李氏在里面抢钱的场景,还有说的那些话,以及村长难看的脸色。 再加上今天在村长面前不懂规矩、拼死抵抗的恶劣态度。 估计村长把她一块儿带走,就是想让大奶奶教训教训她吧。 一想到大奶奶,陈大年也浑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老妇,下手可不会轻了。 陈大年有些担心李氏能不能吃得消,但心里还觉得敲打敲打李氏或许是件好事。 算了,不想了,想了也是无用,人已经被拉走了。 “好了,都回家休息吧,估计她们俩到明天才会回来。” 说着,陈大年把手中的旱烟杆在地上磕了嗑,站起身,率先往正房走去。 而留在原地的陈叔豪和陈伯敬两人对视一眼,也都转身回了西厢房。 严氏被拉走,方氏的病要好生将养着。 所以一大清早做饭的事全都落到刘氏头上,刘氏又不愿让今天下午就要回镇上绣坊的陈安雪帮忙,只能一个人去了厨房。 厨房里,刘氏望着一屋子冷锅冷灶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陈安夏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看着刘氏一个人进了厨房,她害怕刘氏忙不过来,有心要帮衬,谁知道一进门就听到刘氏骂道:“三丫头那个小蹄子真是越来越本事大了,自打病好了,把家里搅得一团乱,乱吧,越乱越好,早晚把他们一家子都陷进去,方氏也是个烂货,多大年纪了,还生生生,老母猪都没她能生。” “大伯娘,你念叨什么呢?” “哎呦……呦,你这个死丫头吓我一跳。” 刘氏背对着厨房门,根本没有发现陈安夏站在门口。 现在她正骂的专注,陈安夏一开口,她吓得手里的面盆差点儿没摔下来。 等看到是陈安夏,刘氏面色平静,没有一点儿刚才骂人的自觉。 “是大伯娘做事太认真,所以才会被吓了一跳。” 陈安夏瞥了刘氏一眼走进厨房,话里有话的说道。 她这一说,任由刘氏脸皮再厚,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是啊,烀菜饼这件事可不能马虎,一个不小心就是盐放多了,要不然就是水放多了,所以要认真的看着些。” 被陈安夏这么一说,刘氏心中一沉,但很快稳定好情绪,回道。 而陈安夏见刘氏的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不再吭声,知道刘氏心眼子多,陈安夏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和她计较。 遂对着刘氏笑笑,道:“我来帮大伯娘烧火吧。” 刘氏听了有些意外,但也笑着点了点头。 早饭吃到一半,李氏和严氏回来了。 一个人顶着一张猪头脸,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看样子被大奶奶给折磨得不轻。 两人回来都默不吭声,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她们俩面色不好,自然也没谁敢在这时招惹她们。 见此,陈安夏甩了个眼色给陈安锦和陈安宁,接着三姐妹吃个半饱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正房。 刚回到东厢房,三郎端着饭菜紧随其后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难受得紧 “大姐,等会儿你给咱娘再煮碗参汤吧。” 见方氏吃完饭,胃口不是很好。 陈安夏很是心疼,就嘱咐着大姐给她煮碗参汤。 前天拿回来山参当时煮了一碗给方氏喝,昨天陈安宁想再给方氏煮一碗,但被陈安夏拦住了。 方氏身子虚,虚不受补,陈安夏担心方氏的身子顶不住。 而现在看方氏虽饭量不好,但气色却好了一些,陈安夏便拿起了主意。 “恩,我这就去。” 接连拾了几天的柴,柴房外的干草棚里已经堆满了。 至于放在柴房里的大木柴,就不是她们这些小孩子和女流之辈该操心的了。 等过几天,村里的男人们会一起上山伐树,准备过冬的木柴。 现在地里干旱啥也没种,所以今年不像往年那么忙。 陈安宁闲了下来,除了平时绣绣花,空闲时间不少,所以陈安夏这么一说,她立马就从柜子里把锦盒给倒腾出来。 接着用绣花的剪子,剪了几片下来包进手帕里,出了门。 家里有山参的事,正房、大房、三房都不知道。 前天那个顾少爷来,事后,有人问起,他们都按照三丫头说的告诉了他们那顾少爷是来送药的。 至于什么药,自然是保胎的药。 吃完早饭,陈安雪到了回镇上的日子,简单收拾一下就匆匆的走了。 刘氏把她送到村头大路上,路上每天都会经过三趟到镇上拉客的牛车。 陈安雪是走了,不过走之前竟找到陈安夏问前天来家里那个穿着锦服的公子是谁? 穿着锦服的公子,陈安夏一想可不就是顾家少爷吗。 陈安夏秀眉轻皱,疑惑的看向陈安雪,见陈安雪在她的目光中不自在的别过了头,而且红了脸。 陈安夏瞬间懂了陈安雪的意思。 可是人家是顾家少爷,京中贵族,她一个落魄农户的小绣娘,竟然看上了人家,不知好歹。 陈安夏轻哼一声,看着她道:“你配不上人家。” 说着,撂下这一句话,把陈安雪气得脸红脖子粗直跺脚后,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天,李老婆子和严氏脸肿着,所以老陈家安静了许多。 也是在这几天里,村长招呼了每家的男劳力去山上伐木砍柴。 伐木砍柴第一天,是去寻找一些山里已经枯了的,长不活的树,然后挂上红绳,等全部搜寻一边才统一开始砍伐。 第一天,大家伙儿空手而归。 第二天,大家伙儿全都拿着斧子大砍刀锯齿去了山里。因是第一天干活,大家都很卖力,所以当天晚上,老陈家就拉回来满满一车的木头。 躺在炕上腿上伤疤已经结痂的陈仲行见了就有些着急了,往年家中砍柴的事,都是他们三兄弟去的。 而现在…… 陈仲行望了望伤的腿,眼中满是失望。 第三天,陈家三个爷们往家里拉木柴,拉了两趟,见已经差不多够冬天用的了,就开始在院子里分工砍柴。 劈柴的时候,陈仲行终于坐不住了,下了炕在门口拄着拐看着,眼中满是没落。 陈安夏见了有些心疼。 叹了一声气,心里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大郎能办成她交代的事,就上前拿起一把斧子,准备开始帮忙。 李老婆子在院子里坐着,看着陈安夏往砍柴的地方走去。 面色有些不善,还在肿着的嘴,朝着陈安夏喊着:“死丫头,滚一边去,别碍了家里爷们的事。” 李老婆子喊了一声,接着又嘟囔道:“一家人不干活吃白饭也就算了,还过来添乱,老娘白养着你们了,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老娘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啥孽,招惹来你们一群索命鬼。” “娘,三丫就是想帮帮忙。” 陈仲行见他娘骂的越来越难听,就开口打断道。 “你给老娘闭嘴,你一个残废,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快滚进去,省的在这里碍老娘的眼。” 李老婆子本就不待见陈仲行,这下见他插嘴,话说的更是难听,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陈仲行留,说的话还直插陈仲行心窝子。 陈仲行听他娘这么说他,眼神沉了几沉,心也跟着沉了几沉,他现在感觉胸口闷闷的。 再也说不出啥话来,看了李氏一眼,转身回了屋。 “臭婆娘,你话就不能少说点,嘴烂了都不管住你,看来大奶奶教训你,还是教育轻了。” 陈老爷子没想到自家老婆子挨了一顿打,嘴上还是这么不积德。 不仅如此,还比以前更胜一筹。 以前说话还不这么难听,现在对着自家儿子的面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老爷子气急,立马吼了李老婆子一句。 但令在场的人都惊讶的是,李老婆子竟然没有还嘴,只扫了陈老爷子一眼,就低下头捯饬针线筐去了。 陈安夏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这次心里不仅没有责怪李老婆子,还对她骂自己爹拍手叫好。 她还希望李老婆子骂的更毒一些,这样以后分了家,她爹就不会这么为难。 “三丫头,这活不是你能干的,你来帮忙爷爷,爷爷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好了,快赶紧出去吧。” 陈老爷子看着三丫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道这丫头是好的,但看她干干瘦瘦的样子,就赶着她走。 “爷爷我力气大着呢,这活我能干,”说着,陈安夏不再想其他,抱起一截树干,放在木砧上,然后拎起斧子,三两下就把树干给劈开了。 那速度,那效率,把陈家三个男人都给吓了一跳。 “乖乖,三丫头,你这深藏不露啊,这把子力气,比咱们村的陈大壮都大。” 陈安夏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陈家众人,陈叔豪最先反应过来,夸赞道。 “嘿嘿。” 被别人夸,陈安夏不好说什么,老娘力大无穷着呢,只好笑了笑接着又拿起一截树干,劈起来。 一斧头下去,利落干脆。 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堆起一座小山。 而坐在院子里的李老婆子早就离开进屋了,她是不敢再看陈安夏砍柴,因为她看着那丫头那股狠劲,只感觉一斧子一斧子的砍在她心窝窝上。 难受得紧! 第三十七章 少卿婚事 在砍柴这几天里,严氏一边养着脸上的伤,一边也没闲着,一直四处去打听二郎的下落。 可二郎竟像蒸发了一样,十里八村,就连严氏的娘家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 无奈之下,陈老爷子只好让陈叔豪去镇上跑了一趟在县衙里备了案。 陈二郎找不到,正房大房和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啥干啥,没有一个人关心。 二房这边,方氏听了之后,唉声叹气了好几回,但被陈安夏一提及是二郎推的她,方氏就把这件事给放到了一边,专心养病。 二郎始终没有找到,为此严氏哭了好几次,到最后被李老婆子骂了好几次之后,再也不吭声了。 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日子一天天过着,时值九月末,陈安夏始终没有等来陈大郎。 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正打算去镇上瞧一瞧,家里却迎来了陈家二奶奶一家人。 陈二年家人口很少,就四个。 陈二年,陈二奶奶彭氏,陈少卿陈家二房独子,是个秀才。 还有一个长子独孙,陈景征,上一次陈安夏见过他。 分了家之后,两家走动已经很少了。 像今天他们一大家子这么隆重的来到老陈家,还把一大家子都叫出来坐在院子里说事,更是头一遭。 “老二,你这腿是好了吗?”大家伙儿都叫出来了,彭氏视线扫了一圈把目光放在陈仲行身上。 见他坐在一边,神情淡淡。 彭氏先开口问道他的伤势。 “让婶子挂念了,已经全好了,”除了走路有些颇。 陈仲行如实回答,面色如常,因为他心里明白彭氏问这话没有别的想法,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 “好了就好,你好了,月娘也省点心。” 彭氏早就知道方氏又怀了孕,所以之前就来过一趟,送了一篮子鸡蛋给方氏。 不过提及方氏,彭氏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几个孩子,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 这一羡慕,也让她想起了那个难产而死的媳妇。 媳妇是个好的,就是可惜了,胎位不正,生下景征就血崩走了。 媳妇走后,这些年,她一直操劳着给少卿再找一个媳妇。 可偏偏少卿是个执拗的,怕给景征娶个后娘回来待他不好。 这事她见劝不动就这么搁置了。 可是自打去年景征考上了童生之后,彭氏便把给儿子再娶个继室回来的想法又提了出来。 而这回,她终于把自家儿子给说通了。 景征考上童生,好歹也是皇家的人了,再娶个后娘回来,就算她本事再大,也亏待不了他。 再者,他儿子今年才刚刚三十岁,除了体质弱了一些,也还是大好的年华。 又是陈家村独一份的秀才,那可是吃皇粮的身份,多少人上赶着还来不及呢。 再往里说,万一明年,他家少卿考上举人了,那可不是上赶着了,十里八村往这里送,她都看不上。 不过,还是早点把这婚事办了才好,这样还能多个人照顾景征。 这不,这事一定,彭氏便四处宣扬要给自家儿子找个继室。 不过到现在大半年了,都没有找个合适的。 正好上个月初,刘氏找到她,跟她说,她家娘家有个姑娘挺合适。 这个姑娘二十一了,爹娘去的早,要养弟弟妹妹,所以一直耽搁了。 现在人家姑娘把弟弟妹妹的婚事都操劳好了,便起了打算婚事的主意。 然而年纪大了不好找,刘氏回娘家听说了,回来就跟彭氏说了这么一嘴。 彭氏一听,心里高兴得紧,立马找来媒婆去打探打探。 这么一打探,彭氏听说人家姑娘是个能干的,而且长得还不错,对男方家并没有过多的要求。 彭氏欢喜的不得了,就跑来和刘氏商议。 毕竟刘氏是和那姑娘是一个村的,让刘氏去说上一嘴才更好。 而刘氏巴不得抱紧彭氏的大腿呢,她家大郎明年也要考秀才,有个做秀才的小叔子指点,那还不事半功倍。 自然这事还是要跟陈老爷子和李老婆子说的。 这就有了上个月陈二奶奶来,几人关门锁窗的谈论。 自然,陈老爷子和刘氏心思一样,想都没有想,就点了头。 得了陈老爷子的首肯,刘氏抽个空回了娘家,找到人家姑娘一说,那姑娘一听是继室,有些不高兴,但再听到刘氏说男方是个秀才,儿子又是个童生。 那姑娘一合计,这嫁过去,既能有了个秀才官人,也不用照顾别人的儿子,就点了点头应了。 不过那姑娘提出要先相看相看,虽是个秀才,长得入不了她的眼,她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当然人家姑娘家能答应已是最好,提出相看也合理。 刘氏一回来就跟彭氏说了,彭氏自然应允。 就这样,彭氏抽空找个时间,去镇上订了一桌子菜就直接在镇上给两人相看了一下。 到最后,在得知两人无异议后,彭氏便找了媒婆下定。 快要入冬了,冬天成婚太折磨人,而彭氏又不想等到明年春天,所以就定在了十月初。 而今天他们一大家子人来就是商议婚事的。 本来两家子已经分了家,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可是陈老爷子和陈二爷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自然家里办大喜事,还是要在一起唠嗑唠嗑。 不仅如此,新人成亲之前,他们兄弟俩还要去山上父母坟上祭拜一下,给他们捎个信过去。 彭氏欢天喜地的说着,刘氏在一旁附和着,陈老爷子和陈二爷时不时插上一句嘴。 陈安夏坐在一旁听着那么多繁杂缛节有些发困,刚打了个哈欠就被李老婆子瞪了一眼。 陈安夏不服气甩她一个白眼,嘴一撅扭过头去。 李老婆子气得窝心,又不敢在秀才公面前发火,一时间把弄着手中的针线和他们较起了真。 一个时辰之后,一家子人终于把婚事都商议的差不多了,就把话题转移到谁来压车上。 庆安镇这边的习俗,新郎迎亲当天从家里出发,跟在花轿后面的空车上要坐上两个孩子,名为压车。 第三十八章 季礼归家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年纪越小越好,是一对金童玉女。 迷信上说是这样新嫁妇会多子多孙,儿女双全。 压车的两个孩子到了女方家,会收到一封红包,一般情况下五十文。 有了这么丰厚的压车钱,自然都会带上自家亲戚。 女孩子,彭氏已经钦点了她娘家那边侄子最小的女娃,所以没有老陈家什么事。 至于男孩子,彭氏扫了一眼五郎,颇有点嫌弃。 但五郎年纪最小,彭氏只能认了,反正就压车而已,就算将来新妇生了男娃,她也不指望着。 她都已经有了景征这么好的孩子,哪里还会在意其他。 这么一想,彭氏遂开了口。 严氏一听在一旁乐开了花,要知道那红包的钱,长辈是动不得的。 严氏在一旁偷乐,始终没有开口的李老婆子却不乐意了,脸一板,道:“让他去干啥,皮猴子一个,到时候省不得要为他操不够的心,现在九月末了,老四马上就该回来了,等老四回来,让六郎压车,六郎年纪最小。” 李氏口中的老四是陈安夏的四叔陈季礼,他打小就立志要下海经商,可这有十多个年头了,他却还是一个拉着架子车走街串巷的小货郎。 本开始他是在庆安镇村子里卖货,可是李氏嫌他丢脸,就不让他卖。 可四叔倒是个扭脾气,也敢在李老婆子跟前闹脾气。 两人一言不和就吵了起来。 自此,陈季礼便拉着架子车带着妻儿,春天离家出走,直到九月末十月初天气冷了下来才回家过冬。 现在李老婆子这么一提,大家伙儿倒是想起来,陈季礼还有一个四岁的男娃。 “那就先等季礼回来吧,他要是赶不上,再让五郎补上。” 虽平时和李老婆子不对付,可李老婆子这一句话倒是说在了彭氏心坎儿里。当即,不等别人反对,就拍了板。 自然彭氏在老陈家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异议。 除了严氏脸色有些不爽罢了。 陈少卿成亲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八,现在是九月三十,所以该打算的也该打算起来。 自此,陈安夏姐妹三个以及方氏、刘氏、严氏整天的被彭氏给叫到他们家帮忙。 陈安夏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听说要跟去镇上采买,本打算找方氏说要去镇上找陈大郎的陈安夏便点了头。 到了镇上跟着她们逛了好一会儿,陈安夏声称肚子疼就要开溜。 彭氏看了她一眼不放心,但方氏倒是放心得很。 她家三丫一把子力气,一般人对付不了她。 不过在陈安夏临走之前,还是让她早点回来。 陈安夏点头应允。 离开街市,因脚程太慢,陈安夏狠心花了三十文钱雇了辆马车。 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庆安书院,庆安书院这时门口有人来来往往,陈安夏没敢翻墙,遂拦到一个人问道陈景昊。 也恰好,此人和陈景昊是同窗。 从他口中得知陈景昊并没有在书院,而是去了邻镇。 听他说好像邻镇最近来了一个知名的大儒到书院讲学,大儒啊,自然一些学子慕名而去。 陈安夏问了他,陈景昊什么时候回来,在得知还要好几天之后,陈安夏谢过那人就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送她来的马车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还在这边等着拉客回去,陈安夏一狠心又花了三十文赶回去。 一来一回,在找到方氏一群人的时候,只不过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所以方氏并没有怀疑什么。 中午的饭是在镇上吃的,彭氏请的客,吃的是上次陈安夏和二栓叔陈大牛一起吃的羊肉面。 下午几人继续采买,直到二奶把拿来的单子上的东西全部买完这才回家。 “少爷,您没看错,确实是陈家丫头。” 一座茶楼二层临街的单间里,王管家恭敬地行着礼,说道。 “哦,她来干什么?” 这一段时间,顾衍一直在处理顾家老宅的陈年旧账,忙得不得了,现在处理完了这才有空出来喝杯茶。 不过,虽是喝着茶,他的眉头也是皱的紧紧的。 因为那边来信,要他赶紧回去。 “买了很多成亲用的东西,应该是家中有人办喜事吧。”王管家如实回答。 “办喜事?” 顾衍有些疑惑,她家会办什么喜事?上次从陈家村回来,他派人查过她家中的情况,按理说不应该有人成亲呐。 “回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算了,管他是谁成亲,又碍不着他的事,顾衍不再理会此事,转头问道王管家。 王管家一听自家少爷把话题转移的有些突然,愣了一下,回道:“都准备好了,少爷随时都可以出发。” “恩,那就明天一早走吧,”天会越来越冷,早点回去,路上不用挨冻了。 “是,”听到吩咐,王管家知趣应道,接着看自家少爷没有了什么话再问,就出了门候着。 陈安夏回到陈家村,接下来的几天一边等着陈景昊的消息,一边到陈二奶奶家帮忙。 说是帮忙也就是打扫打扫卫生,然后看着几个长辈在一边活忙。 十月初五这一天,一大早老陈家正在正房屋里吃饭,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李老婆子坐在炕上,掀开木窗,先被窗外的冷风打了一个激灵,而后便看到院里进来一辆破旧的架子车。 车上摞了很多东西,有红漆色的大箱子,有扁担挑子,还有做饭的铁锅,车顶坐着一个女娃和一个男娃,车前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拉着车子,后面跟了一个头扎方巾的妇女。 “娘,爹,我们回来了。” 门外来人正是陈家老四陈季礼一家子,走进院里,陈季礼先看到李老婆子伸着头,便喊了这一声。 这一喊可还好,全家人都没有想到李老婆子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大,老二快出去接接老四。” 陈老爷子看着陈季礼回来脸上倒是平静,放下手中的筷子,吩咐着陈伯敬陈叔豪去接一下陈季礼。 陈伯敬陈叔豪得了陈老爷子的吩咐,立马就下了炕出门。 第三十九章 安笑礼物 陈仲行看了一眼窗外,也想跟着下去,但看看自己的双腿,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爹,娘。” “爷,奶。” 陈伯敬和陈叔豪在外面帮忙往东厢房下房搬卸东西,陈季礼抱着六郎陈景深,领着四丫陈安笑进了正房。 “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一家人出去,你娘整天的惦记着,你快赶紧的上来,挨着你娘好好说说话。” 李老婆子看着儿子进屋,那眼神儿一直就没有从陈季礼身上挪过,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但始终没有说上一句话。 陈老爷子见了,也不说什么,只让陈季礼上炕。 说完,又看向刘氏,眉头一皱,嫌弃道:“老大家的,你是傻了还是咋地,老四回来了,还不赶紧去添副碗筷。” “唉,爹,”刘氏一看老爷子生气了,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立马就站起身去了厨房。 “三姐,你咋地啦,你咋不吭声呐?” 陈安笑见她爹抱着弟弟上了炕上,自己一个没人招呼,瞅了一眼坐在地上那一桌的陈安夏,立马就跑了过去,找了一块地方挨着陈安夏坐了下去。 见陈安夏没有往年见到她的热情,竟装作不认识似的。 陈安笑眉头一皱,伸出胳膊捣了一下陈安夏,问道。 而陈安夏被陈安笑这么一问,瞬间愣在当场。 看着这个比她小了三天的妹妹,陈安夏竟不知该和她相处了。 想起以前两人亲密的画面,孤独惯了的陈安夏,不知该如何回应。 要是像以前那样,两人说说笑笑,以陈安夏的性子肯定做不来,但若是刻意疏远陈安笑,那岂不是伤了这份友谊。 陈安夏很纠结! 但看着陈安笑张着一双大眼,还在等着她的答复,陈安夏嘴角抽了抽,回道:“看你这一年变化挺大的,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嘿嘿,一年没见,你也变化挺大的,说起话来比以前利索多了。” 大概是因为常年跟着陈季礼闯南走北,陈安笑这个小丫头竟一点儿也不认生,两人一年没见,在她眼里就好似只过了一天。 对着陈安夏笑得很开心,很热络。 而这种热络,让陈安夏觉得很神奇,因为她竟然一点儿也不反感陈安笑的热络。 不过,她这话的意思倒让陈安夏皱紧了眉头,心道,她以前说话是有多不利落! “恩,你赶路应该累坏了吧,还是赶紧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垫垫吧。” 陈安夏不知道接下来该和陈安笑说些什么,遂夹起一块儿菜饼递给陈安笑,而陈安笑倒不是个客气的,伸手接过陈安夏夹来的菜饼,对着陈安夏笑了笑。 接着就抱着啃了起来,大大眼睛都笑成了一朵花。 陈安夏有些看呆了,因为陈安笑这丫头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不过也是,有那么一个长得漂亮的娘亲,这基因肯定错不了。 低头再看看她这小身板儿,又顺带看了一眼方氏,陈安夏不禁轻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吃过早饭,李老婆子留下陈季礼说话。 陈家另三个兄弟陪同,一家人难得这么聚聚,陈老爷子也毫不吝啬拿出了放了许久的茶叶。 然后边喝茶边聊天。 陈家男人们喝茶聊天,自然没有女人和孩子们的份儿。 所以吃过饭,女人和孩子们都去了东厢房下房帮着王氏打扫房间。 严氏和刘氏也跟着来了。 不过严氏是跟着来打秋风的,但是进了屋见王氏只打了个招呼就只低头收拾东西。 严氏看了看外间放着几个大箱子都锁的极紧,知道今年又在王氏手里讨不到好东西,撅噘嘴就走了。 “吊死鬼。” 见严氏在屋里转了一圈就走了,陈安笑瞥了严氏一眼,在她身后低声嘟囔了一句。 而在她身边的陈安夏听了个正着。 陈安夏勾唇笑笑,实在没想到陈安笑倒是比她的性子还要暴躁。 刘氏和方氏帮着王氏打扫房间,方氏一声没吭,默不作声做些轻快活。 倒是刘氏旁敲侧击的问了王氏几句,比如在外面过的好不好,生意做得怎么样,赚了多少钱呐。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刘氏分明就是想问王氏出去一年挣了多少钱。 不过王氏倒是精明的,而且回答别人问话的手段也要比刘氏高超,打了几个哈哈,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就把刘氏给打发了。 只说的刘氏只能尴尬的笑着,不敢有任何发作。 不一会儿,大约是刘氏觉得气氛实在是太尴尬,就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她这一出去,陈安笑赶紧关上了门。 拉着陈安夏跑到一个小箱子前,然后从腰间的一串钥匙中选出一个,啪的一声就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杂七杂八的放了好多的东西,不过归置倒是合理妥当。 “看,这是我跟爹去远东府的时候买的头花,买了两支,这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来,我给你带上。” 正当陈安夏往箱子里打量的时候,陈安笑就从箱子里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一支淡青色的绢花。 说着,拿给陈安夏看看,然后又踮起脚给陈安夏戴上。 而陈安夏见她这么热情,只好任由着她。 “真好看,”给陈安夏戴好之后,陈安笑拉着陈安夏赞道,接着看陈安夏有些害羞,就把头转向陈安宁,问道:“大姐,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和三丫很配,”陈安宁望着陈安夏头上那朵崭新的绢花,眼中的欣羡一闪而过,听到陈安笑的问话后,也跟着夸赞道。 “四姐,为啥你每次回来都给三姐带礼物,咋就没有我们的。” 一旁的陈安锦瞅着陈安夏头上的那朵绢花喜欢的不得了,再想起自己头上的红头绳,陈安锦心里很不平衡。 她又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直接就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 而她的话一说出来,现场刚才热闹成一片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陈安锦。 虽说大家都知道陈安锦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可是不知道的,她这话说出去可是要开罪人的。 第四十章 一言难尽 不过,陈安锦这么说话,陈安笑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反而笑道:“哎呀,你还吃上醋了,就知道你这个妮子会眼馋,所以为了不让你以后整天在我耳边磨嘴皮子,我呀,这回特别给你买了,当当当,皂角粉。” “知道你是个爱干净的,所以投其所好,这下看你以后还念叨不念叨我了。” 见陈安锦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袋子抱在怀里,陈安笑觉得十分好笑。 手指点了点陈安锦的眉头,又把目光转到陈安宁身上,见陈安宁在看到她的目光时,那种期待的目光,陈安笑也不逗弄她,直接从箱子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递给陈安宁。 “这是送给我的吗?” 陈安宁看着陈安笑递过来的东西有些不敢置信,反指着自己,一脸的惊喜。 而陈安笑见她这么开心,点了点头,心中也跟开心起来,觉得买下这些东西花的银钱她一点儿也不心疼了。 陈安宁见陈安笑点了头,小心翼翼接过那面小镜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就像是捧着这世界上最宝贵的绝世珍宝一样。 “三哥,我没有给你买礼物,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给陈安夏三姐妹买下这些礼物已经是尽陈安笑最大的金钱能力了,所以看着一旁的三郎,陈安笑有些愧疚的说道。 “没事儿,我可是个男孩子,怎么会在意这些?” 陈景云没有收到礼物,心里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但是看着自家姐姐和妹妹这么开心,他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所以陈安笑和他道歉的时候,他笑着回道。 脸上没有一丝落寞。 “啧啧,看来我三哥一年没见倒是长大了。”陈安笑听到他这么回答,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 …… “你咋这么惯着孩子,还让她花那么些钱给她们仨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一家人出去一年,卖个东西风餐露宿的也不容易,咋就不知道好好把钱给攒起来。” 外间几个孩子欢天喜地的说笑着,里间方氏的脸却是垮了下来。 看着四丫头拿着一件一件的东西给她们家的丫头,方氏心头被压的喘不动气来。 而见一旁的王氏却是听着外间的动静一脸的笑容,方氏见了就说了王氏一顿。 “二嫂你说的这是啥话,咱们活一辈子还不是为了孩子开心,你看他们几个现在多开心呐,还有,就算我把钱都省下来,到最后还能有几个子儿进到我手里,不到最后还是让李老婆子给榨出来完吗?你要是不信,等着看吧,李老婆子过不了两天,对阿礼回来的新鲜劲儿一过,立马就会找我,压榨我手里的银子。” 王氏听方氏这么一说,嘴不自然往上撅了撅,立马停下来手中的活计,和方氏说道。 “你说的没错,咱们活着就是为了孩子,我以前没你看得明白,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以后说不定在哪一天就彻底明白了。”方氏听了王氏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很是赞同王氏的话。 不过,听着王氏一口一个李老婆子,方氏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虽说的在理,但是嫂子还是要劝你一句,以后千万别再一口一句李老婆子,李老婆子的叫了,免得再让她听见找你事。” “这样叫咋地啦,她这辈子根本就没打算承认我这个媳妇,我为啥不能叫她李老婆子,再说了,我要是张口叫她娘,那可不更遭了她的嫌。” 打她进入老陈家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被李氏承认过。跟了阿礼至今,她没有进过正房一步。 虽说阿礼爱她,为了她,也付出了很多,但是没名没分,连个婚礼都没办的婚姻,现在想想她都觉得异常委屈。 “也是,她那个人性子要强了半辈子,其实有时候她也不好好想想,对子孙这般要强倒底是不是好事?哎,这事咱们也管不了,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就好了。” 想起李氏那刁钻的性子,方氏也一阵头疼。 见王氏不听劝,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摇了摇头,就闭上了嘴。 “咦?二嫂,这趟我回来之后,发现你可是变了不少啊?” 她和方氏一直相处得不错,以前也没少在方氏面前抱怨过李老婆子,可是每每她讲到这儿,方氏都会闭口不言,从来都不会在背后说李氏的坏话。 可现在,她竟然能见到从方氏嘴里说出,李老婆子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话来,王氏不得不惊奇。 “这事儿啊,说起来一言难尽!” 听到王氏问,方氏终于是找到了发泄口,便开始把藏在心里憋着的话,一股脑的开始往外倒。 从陈安夏生了场大病眼看着养不活了开始,一直说到前些天二郎跑了之后李氏严氏被打结束。 “哎,没想到二哥竟遭了这种事,听你说的这话,虽说二哥整日不吭不响的,但指不定心里多难过呢,等阿礼从正房回来,我好好跟他说说,让他陪陪二哥聊聊,要不然二哥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在憋出个毛病来。” 听完方氏说的一番话,王氏感慨颇多。 不管是李氏和严氏挨打,还是二郎逃跑。 不过她还是最在意的是陈仲行的腿,他们两家关系好,王氏当然紧着重要的人关心。 李老婆子就跟她是个陌生人似的,要不是不想再听方氏说她,王氏只恨不得现在拍手叫好。 “对,你说得对,一定得让老四好好劝劝你二哥,我看他最近郁郁寡欢的,别再像你说的,憋出病来。” 方氏一听王氏这么说,再联想到她家男人这些天的表现,立马就急了,赶紧把这件事拍上板。 “哎,其实有时候发生一些事,就是夫妻之间也不行,你看,你二哥啥事都藏在心里憋着,估计就算我去问,他爱面子,也不会说,就得老四和他聊聊。” 要不是王氏突然提及这一嘴,估计她肯定就会把这事给忽略了,以后万一她家男人有个好歹,那她可咋办。 第四十一章 一蹶不振 “二嫂,你就放心吧,我家阿礼看着和老爷子一个德行,啥事也不关心的样子,可好歹在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要真是遇到大事,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哎,要不是我们家阿礼没出生个好家,这辈子说不定也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一想起她家男人,这些年就是因为没有本钱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王氏就心疼的紧。 不过,没本钱做生意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没有遇到好的机遇。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一旦没踩到点上,就会赔的血本无归,想当年,他们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也是从那开始,她家男人就一蹶不振,只能做个小货郎,勉强维持生计。 不过好歹她家男人还算是个能坚持的,一做就是十多年,就算是做货郎不体面,但这份坚持实在也是不易。 “你看你都快把老四夸成一朵花了,要我说,不光你家老四本事,就连你这张嘴拿出去也是个顶个的,我看正房里的那个从来没有在你手里赚过便宜。” 王氏虽说不得李氏待见,但也是个有手段的。 李老婆子那么跋扈的一个人,十多年来,硬是没在老四家的手里赢过一回。 在这方面,方氏顶佩服王氏。 “二嫂难得这么夸我,那我就不客气的受着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二哥虽说嘴皮子上不如我家阿礼,可在某一方面能力可是比我家阿礼强多了,你看,这一个一个的。” 王氏被方氏这么说,自知方氏是在调侃自己。 没得的笑了笑,往方氏肚子上扫了一眼,反倒打趣起来方氏来。 而方氏听王氏这么一说,瞬间老脸火辣辣的,板着一张脸,瞥了王氏一眼道:“没大没小,越来越不正经,一群孩子们都在呢,再让他们听了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二嫂别生我的气了。” 看方氏的样子,王氏自然是知晓方氏是假装生气,但她还是郑重其事的道着歉。 没办法,谁让她二嫂脸皮子薄呢! 王氏方氏手脚都是麻利的,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房间。 见正房里的事还没散,方氏就带着王氏出去转转。 而孩子们没了管束,又没有事做,都各自散去。 陈安夏本来是想去后山练练拳脚的,但可惜被陈安笑给拉住了,非要她陪着出去四处看看。 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陈安夏想起都收了人家的绢花,便答应了下来陪着陈安笑四处走走。 时值秋末,临近冬初。 不管是因大旱,还是因季节,那记忆中漫山遍野的青绿早已化作无穷无尽的枯黄。 踩着腐朽的枝叶,脚下带起尘飞的黄土,陈安夏随着陈安笑来到村东大坑旁的歪脖柳树那里。 两人弓着身子,一前一后往柳树能经受住她们重量的地方爬去,一人各占一个分叉的枝桠。 歪脖老柳树枝干依旧遒劲,看样子历经一年的干旱并未给它带来多大的影响,陈安夏想若是来年,这柳树依旧会焕发出青茂的样子。 今天天气一扫以往的晴空万里,空气中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偶有小风吹来。 打在陈安夏身上,陈安夏浑身一个激灵,脸上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要去拉拉袖子往手腕那里盖盖,谁知这破旧的秋衫早就短了一大截。 “回去吧,本来还想四处看看,没想到家里都萧条枯败成这个样子,”看着陈安夏窘迫的模样,陈安笑同样感觉身上冷冷的,也不愿在这里多呆,这刚出来就提议就要往家里走。 说着,兀自扶着枝干往下爬,一边爬,一边嘴里还嘟囔道:“也不知道庆安镇里的谁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惹得老天爷一年都不下雨,别的镇上可没见旱成这样。” “咱们赶到这时候了,怨不得老天爷,”陈安夏在陈安笑吃惊的表情中从歪脖柳树上一跃而下,走到陈安笑身边说道。 “恩,是怨不得老天爷,不过今年发生的怪事儿还真的挺多了,就你突然变化这样大,我就觉得挺怪的,你说,你是不是被山里的那只小妖精给附了身啊。” “是啊,我是被山里的小妖精给附身了,还是只蛇妖,专门来吃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的。” 说着,陈安夏伸出双手,瞪着眼就朝陈安笑扑去。 而陈安笑见陈安夏这般模样,狂笑起来,不过见陈安夏向她扑来,撒腿就跑。 她在前面跑,陈安夏在后面追。 两个人,其中一个常年在外没有陪着玩儿,而另一个小孩的圣体壳子里住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多少年久违的童年时光竟让她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年纪。 一时间,两个人都撒开欢的跑着,互相追逐着,直到跑的满身大汗才往家中赶去。 男人们还在正房谈着,并未散去,一直谈到中午饭后,众人才散去。 中午饭桌上一大家子聚集很是热闹,唯独少了王氏一人。 王氏进入老陈家十多年,其实并未和陈季礼成过亲。 说起来,这也算是老陈家陈年旧事一桩了。 十多年前的陈季礼最得陈老爷子和李老婆子疼爱,因此曾在邻村的学堂里读过几年学。 可陈季礼年轻的时候因得宠爱,倒养成了滑头性子。 正读着书非要不念了,吵着闹着要去做生意。 而陈老爷子活了一辈子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再者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再加之那时陈少卿考上秀才。 这样一对比,陈老爷子自是不同意。 陈老爷子不同意,陈季礼也是个倔脾气,整日里不着家出去乱跑,没多久就消瘦了许多。 那时候陈季礼是李老婆子的心头肉,看不得小儿子这样,就背着陈老爷子偷了五两银子给陈季礼做本钱。 陈季礼得了本钱就去跟着这段时间在镇上认识的一个商人做生意,没想到那年生意不好做,赔了个血本无归。 陈老爷子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气得发了一通火,狠狠地把陈季礼给打了一顿,要不是李老婆子当时拦住,估计陈季礼早就被陈老爷子给打跑了。 第四十二章 血本无归 不过陈季礼虽没跑,更是往后整日不着家。 到最后实在没法偷偷求着李老婆子要了二两银子竟做起了货郎。 刚开始的时候陈季礼在陈家村附近做生意,人家见他是个年轻小伙子,做生意实在,大家伙儿都照顾他的生意。 所以那会儿,陈季礼不仅把本钱给挣了回来,还赚了几两银子。 过了一段时间,陈季礼不愿总待在一个地方晃荡,就出了远门,一来四处看看,二来寻找做生意的商机。 一年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发财的门路,那就是去西北贩卖棉花到江南。 没有和陈老爷子李老婆子打招呼,陈季礼就拿着赚来的银子跟着商队去了西北。 可偏偏他的运气不好,买了棉花运往江南的路上被流寇所截,要不是当时跑得快,估计小命就给交代了。 就这样,陈季礼赔的血本无归的回来了。 不仅他回来了,还带回了王氏。 王氏不姓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陈季礼遇到她的时候,是在他被劫的路边山坳里。 当时王氏满头是血的昏倒在地上,陈季礼见她还有呼吸就好心救了她。 王氏醒来之后,忘记了一切。 陈季礼把她送到官府备案,可等了十多天没人认领,陈季礼没了盘缠急着回家,官府也不愿养着闲人,一来二去,王氏就跟着陈季礼回来了。 两人一路坎坎坷坷的回来,没想到在路上倒是互生情愫,王氏长得美,陈季礼长得俊,两人也算是般配。 陈季礼一回来就要和王氏成亲,李老婆子见王氏来历不明,又长得一副妖媚子相,死活不同意。 为了此事,陈季礼和李老婆子闹翻,拉着王氏重操旧业就走了。 第二次再回来,王氏肚子里就怀了陈安笑。 虽说王氏怀了孕,但李老婆子一直就是不承认她。 而王氏也是犟脾气,两人谁也不服谁就这么一直僵着。 晚上吃完饭,陈安笑跑到陈安夏屋里和她们姐妹三个人挤在一个炕上,对此已经习惯了姐妹三人,没人说些什么。 转眼间,到了十月初八那一天。 一大早,方氏就醒了,然后喊醒陈安夏四姐妹。 陈家四姐妹数陈安锦起床气最大,所以在陈安锦发了一顿牢骚之后,方氏给她穿戴好衣服,这才和王氏一块儿带着陈景深去了陈二奶奶家。 到了陈二奶奶家,王氏不放心陈景深,在院里叮嘱了他好几回要好好听话后,这才放心让他去车上等候。 吉时一到,鞭炮齐鸣。 陈少卿身着大红喜袍端坐在一头黑驴之上,身后大红花轿抬起,请来的喜乐班子在鞭炮响起一刻奏响。 围观的村民们越来越多,彭氏见了赶紧招呼前来帮忙的陈季礼撒花生、大枣,还有铜钱。 村民一哄而上,刚刚被围住的花轿顺利离开。 陈安夏被陈安宁拉着,此刻还在迷迷糊糊的,不过当一枚铜钱好巧不巧的砸在她的脚尖上的时候,陈安夏立马清醒过来,捡起那一枚铜钱塞进怀里。 乐了半天! 花轿一走,陈二奶奶家就忙活了起来,老陈家的四个媳妇齐齐上阵帮着择菜、洗菜、切菜。 这也人手不够,彭氏又请了村里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帮忙干活,自然彭氏每人都许了十六文钱的劳力钱。 彭氏和李氏也不闲着,去了新媳妇屋里开始装装点点。 这是老辈人干的活,小孩子们无事可做,就在一边玩起了跳房子,陈安夏年纪大了,看这种游戏索然无味,就跑到做喜宴临时搭的草棚子里看请来的师傅做菜。 陈家村唯一的秀才家娶媳妇,就算是在这旱年,菜色自然也差不了。 不仅有鸡鱼猪肉,还有很多的蔬菜。 蔬菜是昨天彭氏去镇上亲自定好的,听说是从别的镇上运过来的,现在大旱,吃青菜可不容易,当然价钱也不菲。 大厨是隔壁村的,是个一米九的壮汉,三十岁出头,十月初的冷天,一点儿也不怕冷,就只穿了一件汗衫做菜。 胳膊上肌肉结实,胸肌在麻布下显得若隐若现,行云流水的挥舞着大勺,看上去毫不费力。 看样子是有把子力气。 他先做的是凉菜,一共做了四个凉菜。 凉拌花生西芹,凉拌花椰菜,凉拌黄瓜,还有一盘腌肉。 这四样都是稀罕东西,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季节。 热菜只是准备着材料,要等着新郎回来,拜完天地才开始慢慢做,要不然菜凉了就不好了。 听彭氏说今天的喜宴一共准备了十二道菜,六荤四素加两个热汤。 来的客人除了陈家村的亲戚以及平时处的要好的邻居,还有村长、大奶奶两家。 女方因父母双亡,只有弟弟和妹妹一家回到。 其他的就只有彭氏的娘家。 刘家村刘氏的娘家离陈家村不远,但接新娘子要等到中午吉时才能到家。 所以现在花轿不指定在哪里磨叽着呢。 陈安夏见时间还早,就一个人去了后山。 说实话来了这么多天,陈安夏还没有抽出时间好好去后山看看呢。 离开陈二奶奶家,陈安夏在村里拐了几个弯,然后就来到村子东北方的一条土路上。 土路不宽,但容得下架子车经过。 大约是大半年没有下雨,泥土路坑坑洼洼的干得很。 陈安夏一路往后山走着,路上遇到三两个从后山挑水回来的村民。 陈安夏不大认识,碰见了就往路边避避,也没打招呼。 其实村里的水井早前就挖好了,但是出水量并不是很多,根本不够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饮用,所以村长就让离后山近的几户人家去山上挑水喝。 来到后山,一眼望去,整座山脊萧条得很。 除了一些树上留下几片枯叶在风吹下唰拉拉的响动,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陈安夏不停步直接往山上走去,越往上路越不好走,陈安夏无法只好改变方向往山脊低一些的地方走去。 越过百十米的大山向阳面,站到高处,山里面的风光一览无余。 里面是处山谷,因是背阴面这里并没有因为干旱而显出萧条,反而整片山谷,生机盎然。 第四十三章 也不嫌脏 不过时至秋末,山里的叶子也开始凋零。 陈安夏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稍作歇息,不打算往山谷下面走去。 里面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所以就算她很好奇,也不会冒这个险。 见天色不早了,歇息了一会儿,陈安夏站起身准备往回返。 可刚站起来,陈安夏便看见山谷西面半山腰有一大片林子绿的有些突兀。 陈安夏聚集视线往那里看去,但是距离太远,陈安夏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眉头轻皱。 最后,脚下往前挪了挪终是没有去一探究竟,就下了山。 下山回到陈二爷爷家后,院子里这时已经聚满了人。 大家伙儿都坐在早已摆好的桌子上喝着热水,吃着花生大枣,很是热闹。 陈安笑玩腻了跳房子之后,去找陈安夏,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这会儿陈安夏一出现在院里,陈安笑一眼便看见了她。 然后招呼着她过去。 “你自己一个人跑去哪儿了?也不带着我。” 陈安夏一坐下,陈安笑就开始抱怨道。 “没跑哪儿,嫌这里闹腾得很,就去了坑边的柳树上坐了一会儿。” 陈安夏脸色沉静,眼都不眨的说谎道。 “就你是个不爱闹腾的,给,咱二奶奶做的糖酥,我专门给你留的,我就抢了那么一点儿,剩下的全让五郎那个憨货给塞进怀里了,也不嫌脏。” 说着,陈安笑嘴不对心的拿出一个手帕递给陈安夏,末了,还不忘甩了对面坐着的,此刻鼻涕横流的陈五郎一眼。 “五丫给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看陈安笑还想着她,给她留着糖酥,陈安夏心中一暖,准备伸手去吃,可是陈安笑一说五郎,陈安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到五郎吃糖酥吃的手上脸上脏兮兮的,还流着鼻涕,陈安夏被这画面恶心的瞬间没了进食的欲望。 随手一推,就把糖酥推给了视线一直盯在糖酥上面的陈安锦面前。 而陈安锦倒是不客气,随手抓起来就放进了嘴里。 陈安夏看了,心道,果然她家就数五丫口味最重。 “五丫,你过来。” 见五丫吃完,对面的五郎还在把一个个脏手指填在口里,陈安夏觉得要是不弄走他,估计今天中午这顿好饭她是吃不下去了。 所以便招手把陈安锦叫过来。 而陈安锦原本之前不大愿意亲近陈安夏,更不会听从陈安夏的话。 可自打陈安夏病好了之后,变了脾气,陈安锦对陈安夏可是唯命是从。 所以陈安夏一招手,陈安锦就跳下椅子走到陈安夏旁边。 陈安夏见了,拉过陈安锦在她耳边嘟囔几句,见陈安锦点了点头,便放了她离去。 “安夏,你们姐妹俩嘀咕什么呢?” 看陈安夏和陈安锦背着她这么嘀咕,陈安笑有些吃味了,但她心里还是好奇心更重,问道陈安夏。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陈安夏瞥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到陈五郎身上。 陈安笑又不傻,大约是知道陈安夏的想法。 等的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终于再次传进人们耳中。 不一会儿,喜乐声越来越近。 这时,站在陈家的院子里,已经能看到骑在黑驴上的陈少卿。 黑驴再转一个弯,来到陈家门口这条道上,鞭炮声这时被陈叔豪和陈季礼两人点起。 一共是点了八卦鞭炮,之后,这才让花轿落地。 花轿落地之后,等在轿门口的陈少卿在媒婆的指引下拉开轿帘,把蒙住盖头的新娘子抱了出来。 围观的村民再次聚集,连连拍手叫好。 彭氏见此,看了一眼陈伯敬,陈伯敬端在手里的竹篮扬的高高的,大枣花生还有铜板再次洒进人群。 这会儿陈安夏站在院里,就没有这么好命去抢一枚铜钱了。 陈少卿借机抱着新媳妇走向院门,接着跨过火盆就把新娘子跑进了堂屋。 这时陈二爷和彭氏已经端坐在了主座上,静等着新郎新娘行礼。 一拜天地的喊声响起,围观的村民们热烈叫好。 但陈安夏的注意力却被一个人吸引走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安夏‘挂念’了许久的陈景昊。 此刻他正站在院里偏僻的角落,往屋里瞅着,感受到陈安夏的视线,朝着陈安夏点了点头。 陈安夏见了,并没有立马过去找他,心想,等这事儿过去再说。 把头扭过去,陈安夏看了一眼垫着脚往屋里瞅,显然把她交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陈安锦,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上前去,拽了一把陈安锦,脸色不好。 而陈安锦见是陈安夏,立马就想到了她刚才交代的事儿。 惊得张大了嘴,随后,抱歉的笑了笑,就去找陈五郎去了。 陈安锦一走,那边拜堂礼已经行完了。 这边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再者秀才的洞房谁敢闹啊,所以堂一拜完,喜宴立马就开始了。 陈二爷和彭氏招呼着大家伙儿入座。 等再次坐到原来的桌子上,桌子上对面已经没有了陈五郎,而换成了刚刚回来的陈大郎。 众宾客一坐好,主礼人先在一旁喊了一段话,话喊完之后,这才开始叫人上菜。 端菜的是老陈家三兄弟,以及两个壮年邻居。 先上的是四个凉菜,凉菜一上完,众宾客看着桌子上的新鲜蔬菜,自是好把陈二爷家夸了一番。 自然人们夸得最多的是彭氏,因为这喜宴是由她来操劳的。 见到宾客们的夸赞,彭氏脸上春光满面,觉得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也不觉得亏了。 凉菜一上席,就可以开吃了。 陈安夏这桌刚开始动,就见陈五郎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跑了过来。 一见他刚才的位置被占了,还是陈大郎占的,他又一向惧怕陈大郎,所以竟一下子哭了出来。 喜宴上哭可不是好事儿,这一下,彭氏嬉笑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李老婆子脸色也不好,虽说她平时在家里骂骂咧咧,但是在面外,还是很注重面子的。 所以见陈五郎吼了起来,立马叫严氏过去捂住他的嘴。 第四十四章 智商问题 严氏不敢不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走上前去,啪啪先甩了五郎两巴掌,见五郎张大嘴要哭,严氏一把捂住他的嘴。 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很神奇,陈五郎竟然不哭了。 然后跟着严氏去了草棚子,一会儿转回来,擦干净了脸,被严氏拉着,回到李老婆子那一桌。 嘻嘻哈哈的朝着李氏说两句,陈安夏离得远没听清,而李氏听完之后,瞪了她一眼,似是不好发作,就闭上了嘴。 到最后,陈五郎还是坐在了严氏身边。 不过坐下之后,陈五郎可是朝着陈安锦这边剜了好几眼。 而陈安锦却不理睬他,只管低头吃自己的。 “你让五丫给他说了啥,他才跑出去的。” 以陈五郎的性子,这边有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会舍得出去。 陈安笑觉得很好奇,便小声问道。 “他不是从哪里弄来几个琉璃球挺宝贵着吗?我让五丫跟他说,小耙子去咱家偷他的琉璃球去了,没想到这个没脑子的,竟然信了,然后就跑回去了。” 听陈安笑问,陈安夏这会儿也不瞒着她,如实答道。 而陈安笑一听,愣了一下,接下来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就停不下来了,要不是陈安夏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照这架势,这丫头能笑到喜宴散场。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五郎竟是个这么傻的,”陈安笑忍住笑声,感慨道。 想想其实也是,就陈安夏这话,稍微换个有脑子的孩子也不会信。 先不说那东西被陈五郎藏在哪儿小耙子知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小耙子也不敢跑他们家里去偷啊。 智商问题,陈安笑这次真是被陈五郎给打败了。 不过,出这损招的陈安夏这回可也是让人耳目一新。 这丫头做事太绝了!不过她喜欢。 喜宴继续上着,一道道热菜被端了上来。 这次喜宴是彭氏下了血本的,自然是全村自摆设喜宴以来最好的。 来的人赞不绝口,陈安夏吃得也没停口。 穿越这个地方两个月了,她这是第一次敞开了胃使劲的吃。 一场喜宴,大家伙儿吃得高兴,直到半下午,桌子上的菜食一扫而净,这场喜宴才逐渐散去。 陈家四兄弟、四个妯娌帮忙收拾桌子碗筷,就连陈安宁也跟着帮忙。 陈安夏和陈安笑是个懒的,就跑到新媳妇屋里去看新媳妇去了。 “进来看吧。” 宾客散去,刘燕这才有空吃口饭,正吃着,就看到两个长得很俊俏的小丫头在门口伸着头往里看。 偷偷摸摸,推推嚷嚷。 刘燕心知,这时候还没有离开的,估计除了自家人就没外人了吧,所以刘燕看到她俩以后,就招手让她们进来。 “小婶婶,你真好看。” 碰见这场面,心理年纪接近三十的陈安夏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微红着脸,而陈安笑却是个不知数的,走进屋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家新娘子看。 “你们俩是大伯家的孙女吧。” 被比自己小了其实没有多少岁的小丫头叫小婶婶,刘燕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心道以后这场面会常有,也就把这种想法憋了回去,大方的问道陈安笑。 “我叫陈安笑,我爹是陈季礼。” “她叫陈安夏,他爹是我二伯。” 陈安笑介绍完自己,见陈安夏不吭声,她还不忘帮着陈安夏介绍道。 “恩,你们俩名字好听,人长得也好看,小婶婶记住你们了。” 刘燕是个自来熟,三两句话就跟陈安笑熟络起来。 而陈安夏站在一边看着刘燕,只见刘燕一身喜袍,梳着结婚最常见的凤髻,一颦一笑间,倒出落得大方得体。 一道秀眉,一对大眼,鼻梁高挺,笑起来两边还旋着两个梨涡,这长得不差,怪不得能被陈少卿看上。 陈安笑和刘燕又聊了几句,刘燕是个有心眼的,这么一小会儿就把老陈家给探了个底儿。 陈安夏在一边听着,见陈安笑有把老陈家一些隐事都讲出来,就拉了拉她的袖角。 而陈安笑被陈安夏这么一拉,瞬间清醒过来,暗骂一句自己糊涂,就随便找个借口出了门。 “咱们这个小婶婶可是精明的,比咱大伯娘还要精明,亏得不是嫁在咱们老陈家,要不然有的热闹了。” 出了门,陈安笑想起刚才刘燕拐着弯儿的问着她话,给她挖坑,至今还心有余悸。 “所以以后少跟她接触,见了面子上过去就行了。”陈安夏回道。 “自然,”陈安笑是打死再不敢和刘燕说什么了,所以听到陈安夏的提醒,点头答道。 “走吧,这里没咱什么事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陈安笑不想在这里多待,遂提议回家,陈安夏跟她想法一致,遂点头应道。 她还有事找陈大郎呢! 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陈安夏心知,他估计是回老陈家了。 正好趁着家里大人都在这里帮忙,她要回去好好问问陈景昊。 如此想着,陈安夏脚下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可是刚走到半道,天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接着半年多没有下过雨的陈家村,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迎来了一场磅礴大雨。 为何是磅礴大雨?因为就在陈安夏和陈安笑跑到老陈家的这一小段路程里,两个人被淋了个浑身湿透。 “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跑到东厢房,望着外面已经被雨水染湿的地面,拍着身上的水珠,陈安笑嘟囔道。 “不是鬼天气,是好天气。” 望着门外的大雨,闻着空气里泥土的清香,陈安夏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她竟然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解脱。 “是好天气,不过,我先回屋了,我好像记得我们屋里外间屋顶有一处地方漏雨,雨下这么大,我得回去看着,”说着,没等陈安夏反应过来,陈安笑就一头冲进雨里,沿着墙根,去了下房。 陈安夏见她走了,又被门外的冷风一吹,浑身打个激灵,就往屋里走去,可刚进外间,就碰到她家哥哥出来。 “哥,你干啥去?” 见陈景云慌慌张张的,陈安夏不解的问道。 “给咱爹娘送草蓑,”陈景云见门外突然下雨了,想起爹娘还在陈二奶奶家,就准备去送两套草蓑。 第四十五章 极其隐晦 “哦,那你去吧。” 听陈景云这么说,想起在陈二奶奶家的十几口子人,估计他去送,她爹娘也用不上,陈安夏正想开口拦他,就见陈景昊突然从自家外间跟着出来。 陈安夏一愣,又瞥见陈景昊点了点头,陈安夏遂改了口。 “你咋来了?” 见自家哥哥傻的抱着草蓑在雨中奔着,陈安夏皱着没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过头去,看陈景昊还在原地站着,便开了口。 “大丫带着五丫去了隔壁,说是隔壁的桂花嫂子弄了个新花样,我见三郎一个人在家,就把前些天整理出来的旧书给三郎带过来。” 陈景昊这番话说的直白,却又极其隐晦,不过陈安夏却听出来他的意思。 他不是来找三郎的,而是来等陈安夏的。 趁着大家伙儿不在,他又支开了三郎,正好没人打搅到他们两人谈话。 想到这儿,陈安夏点了点头,道:“看来事情,你是办好了?” 知道陈景昊聪明,陈安夏也不惊讶,又想起房契还在她手上,陈安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 显然,陈景昊也深知陈安夏的性子,没做思索便回道:“前些天邻镇书院来了个大儒,带来一份春考的讲义,三十两一份,我想可以借此机会。” “什么大儒,说不定就是华而不实的江湖骗子,不过你这么说倒是个机会,可是就这样的话,到时候我还是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要真是京中大儒,那人怎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要知道江南一带可要比北方富裕多了。 不过这事倒与她无关,她不过是给陈景昊提个醒罢了。 可转而又想到,她要做的那一件事,总觉得只弄出这一件事有些难办。 别再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难看了。 “恩,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有点悬,不过,我可以让我娘帮你出出主意。” 从头开始,陈景昊就没把这事瞒着刘氏。 可以来说,从偷陈安夏银子之前,刘氏就是知道这事儿的。 所以现在要是开口让刘氏想办法,刘氏巴不得呢,估计比谁都积极。 “那好吧,你先回去和你娘商量一下,要快点商量,眼看着天就要冷了,我等不及了,还有,把你和你娘商量出来的结果,写在一张纸条上直接放在后院水缸下面就可以了。” “我也是识得几个字的,要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三哥的吗?” 看着陈景昊听她要他写纸条的话越来越皱起的眉头,陈安夏一下就泄了气,瞥了陈景昊一眼,只好退一步,解释道。 谁让她原本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村姑呢。 “这样也好,有事咱们联系着,这一段时间我会一直在家里呆着。” 见陈安夏这么解释,陈景昊眉头舒缓过来。 点了点头,回道。 接着往门外瞅了两眼,犹豫了一下,就钻进了雨里。 陈安夏见此撇撇嘴,遂进了屋里把身上擦干。 在屋里等了一会儿,陈安宁和陈安锦冒雨从隔壁跑了回来,怀里揣着两个花样。 等两人擦干之后,陈景云也从陈二奶奶家跑回来了。 就他一个人,冒着雨。 “咱爹娘呢?你咋没和他们一块儿回来?”陈安宁见他进了屋,把干手巾递给他,一边问道。 “说是等雨停了,或者雨势下了些再回来。” 见是大姐问话,陈景云如实答道。 方氏一群人说是等雨势小了再回来,可是这磅礴的大雨一直下到晚上见天黑还没有停下。 陈安宁正在屋里嘟囔着要不要去厨房做饭。 那边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 是方氏那一群人冒雨趟着泥水回来了。 陈安夏拉开窗户缝往外望去,果然陈景云拿去的两件草蓑没有全用在自家爹娘身上。 其中一件是在方氏身上,估计是照顾她怀有身孕,还有一件是在李老婆子身上。 陈仲行的腿脚不好,陈季礼在一旁扶着,方氏就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屋,见两人淋成落汤鸡模样,陈安宁赶紧递过来干手巾,又端来刚刚在外间锅灶上烧的热水。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大旱的陈家村终是换来一丝清明。 第四天,大雨停歇,天空放晴。 外面地面湿得厉害,又因为是在十月下的雨,所以一场雨过后温度降了不少,没有人愿意出门,个个都缩在屋里喝水闲聊。 从未这么清闲的陈安夏,这几日窝在炕上不是睡觉就是见陈安锦缠着陈景云识字的时候,跟着学习。 这现象倒是惹得方氏和陈安笑说了好几句。 不过陈安夏脸皮够厚,随她们怎么说。 又过了几日,外面地面越来越干,憋了一连七八日的一群小姐妹们,纷纷出门放风。 先是来到村东头坑边,见坑中蓄了半坑的水,戏耍了一会儿水,直到冷得受不了,这才往家中返去。 走到半道碰见了陈大牛和二栓婶子,陈安夏四姐妹又被二栓婶子给拉到家里坐了一会儿。 不过,陈安夏见陈大牛闷闷不乐的,一直不吭声,就问了二栓婶。 二栓婶低头凑到陈安夏身边耳语了几句,这才得知二栓婶刚才是带着陈大牛找村里媒人相亲去了。 怪不得!原来是害羞了啊!陈安夏听完之后,朝着陈大牛笑笑,陈大牛瞬间红了脸躲进屋里去了。 “三姐,刚才二栓婶跟你说啥了?” 从二栓婶家回来,陈安锦手里拿着一块儿绿豆糕,一边细细品味着,一边拉着陈安夏的手问道。 “说她正在给大牛哥说亲。”陈安夏如此回道。 “那给大牛哥说亲,你咋不高兴,你是不是喜欢大牛哥?” 陈安锦见陈安夏板着脸,起了逗弄陈安夏的心思,就捂嘴偷笑道。 “五丫,咋说话呢,没大没小的,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就是了,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知道了吗?” 一听陈安锦的话,陈安夏还没有怎么,陈安宁倒是严肃起来,走到陈安锦面前教训道。 脸色十分不好! “知道了,我又不傻,这话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大姐真唠叨。” 陈安锦不过是开个玩笑,但看着大姐发火了,她便怂了。但是被陈安宁教训,她又不服气,白了陈安宁一眼,嘟囔道。 第四十六章 毋庸置疑 “好了,大姐,算了吧,”眼看着陈安宁被陈安锦惹恼了,陈安夏赶紧劝道。 “小丫头片子,脾气大得很。” 要说整个老陈家谁性子最倔,陈安锦头一个。 别看年纪那么小,脾气却比谁都大。 你要是敢给她气受,她不反过来把你气死,就不算完。 所以别看李老婆子平时逮着谁都骂,就是很少骂陈安锦。 在李老婆子眼里,陈安锦可是个小滑头,就跟河里的鲶鱼一样,逮不住,更惹不起。 陈安宁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见台阶就下,怒骂一句,不再跟陈安锦掰扯。 而陈安锦虽滑头,但也不会跟陈安宁闹翻脸,所以朝着她做个了鬼脸这件事才算完。 陈安夏往前走着,再没有回答陈安锦的话。 她不喜欢陈大牛,只把他当作哥哥看,这个是毋庸置疑。 不过听说陈大牛说亲,陈安夏是有些心里不舒坦。 因为要知道陈大牛今年才十五岁,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要是现在二栓婶子给他说亲,那么他明年春天就会结婚,这年纪也太小了,所以陈安夏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接着她又把陈大牛十五岁就说亲的事联想到自己身上,想想自己十五岁自己就要嫁人,陈安夏就浑身瘆得慌。 “大姐,我咋听着咱们家怎么这么吵啊。” 走到老陈家前面街上的拐角,陈安笑突然停了下来,说道。 而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停了下来,听远处的动静。 “走,赶紧回家。” 陈安夏停下来确实听到那声音是从院里传出来的,但没有听清是谁的声音,不过她心里担心家里方氏受了欺负。 所以听见是争吵声后,拔腿就往老陈家跑。 这次跑到门口,陈安夏没有像以往一样,停下来再听听院里的动静,而是直接往里面冲了进去。 一进院里,陈安夏就见院里站满了人。 老陈家正房加四房在家里的一个不拉,还有陈二奶奶家的所有人,以及五人不认识的人。 在陈安夏印象里好像是李老婆子的娘家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陈安夏没弄清院里是什么情况时,就看见方氏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守在东厢房上房门口,虎视眈眈。 而李老婆子站在方氏对面掐着腰,嘴里还正在骂着,见陈安夏回来了,这才闭了嘴。 闭了嘴可不是怕了陈安夏,而是李老婆子骂的有些累了。 “娘,这是咋回事儿啊?” 走到方氏身边,陈安夏问道。 “你奶要咱们家把房间腾出来给你舅奶一家住。” 方氏见三丫回来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同时手里的砍刀也跟着放下。 不过也没忘把事情缘由给说出来,虽没有过多解释,但也把事情说得让陈安夏瞬间明白了。 原来李老婆子要让他们家挪出去,给她娘家人住啊。 陈安夏一听半喜半忧,不过还是气愤多一些。 “咦,大姐,你家老二媳妇咋这样,我活了一辈子可没见过这么不敬婆婆的媳妇,你今天要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你们家里这几个以后还把不把你放在眼里。再说了,妹子我要不是因为这几天下大雨房子给下塌了,才不会厚着脸带着一家老小来上你家借宿几日,要说也怪我们家的那个,死得那么早,强子生下来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家里没个男人顶事,这下遭了灾,就只能来投奔姐姐了。” 这边方氏的话刚落音,李老婆子还没缓过气来,就听到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婆子开了口。 此婆子姓田,长得干巴瘦,一双小眼睛透着精光,听年纪比李老婆子小,可是头上的头发却是花白过半。 上身穿了一件灰色小袄,下身暗红色棉裤,棉裤除了膝盖处泼了几个小缝没缝,倒也干净,可是那小袄却是满是油渍。 陈安夏看了,眉头紧皱。 再往那田婆子身后一瞧,站着一家四口。 男的长得紧随田氏,干巴瘦也就不说了,关键一双眼睛乌青乌青的,以陈安夏看可不是人打的,也正如田婆子刚才说的,是打小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此人是田氏的儿子,李氏的侄子,李明强。 他旁边站着一个妇女,长得油光满面,肥头大耳,那体格能比李明强大两倍。双下巴,身上同样脏兮兮的,在她抬脖子的那一瞬,陈安夏好像看到了她脖子底下的灰。 那妇人是李明强媳妇,好像以前听李氏喊她云香,姓赵。 这个名字真不适合她,陈安夏腹议。 赵氏旁边站着一儿一女,大的叫李大龙十四岁,来过老陈家几次,和失踪了一个月的陈二郎是一丘之貉,坏得很! 旁边的女孩儿叫李小凤十一岁,白胖白胖的,身材随了赵氏,可长相倒是随了李明强,一双小眼睛,脸上长有麻子。 不过倒让陈安夏稀奇的是,李家五口人,倒是李小凤穿得最体面,而且更让陈安夏惊吓的是,这个李小凤竟裹着一双小脚。 要知道现在只有大家而且是官家大家的女子才会裹小脚的,以陈安夏的猜测,估计整个庆安镇,除了这个李小凤,估计就只有县衙家里夫人小姐了吧。 陈安夏把李家五口一打量,再看看他们身后的行礼,心里就有了谱。 这哪里是田氏说的只是借宿几日,这分明就是要长住的。 这个田氏打得主意分明就是要霸占他们的房子。 不过,陈安夏就纳闷了,大房二房的主意不打,这个田氏怎么就打到他们家了,是不是看着她爹腿瘸了好欺负不是。 陈安夏有些生气,正想发作,那边李老婆子却先开了口:“方氏,今天老婆子我把话给你放这儿了,赶紧快把房子给我腾出来滚去后院柴房去住,你要是不搬,那以后你们一家人就不用去正房吃饭了。” “老娘真是白养你们这群小蹄子十几年了,光吃还不听话的蠢驴,老娘用粮食养你们干什么,还不如养头猪来得痛快。” 田氏这么一说,李氏扫了李明强一眼,倒是勾起了往事。 心中不禁一痛,更加气愤方氏刚才给她弄了个没脸,指着方氏就骂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噎得不轻 “奶,你凭啥要我们家去住柴房,要住你们去住,我们可不去住,你要是敢让我们去住柴房,小心我去告诉大奶奶。” 陈安锦站在一旁一听李老婆子要让他们家去住柴房,这下子她就不愿意了。 不过在心里想半天没想起什么反驳的话,倒是记起了上个月李氏被大奶奶打脸的事儿。 “你个小蹄子去告去吧,还真是反了天了,你以为我怕那个老不死的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竟还想去告诉大奶奶,看我今天不扇烂你这小丫头的嘴。” 说着,李老婆子睁大双眼,朝着五丫扇去。 方氏一见急了,要想去拦,却被陈安夏一把抓住。 方氏被拦,有些不解,回头望了陈安夏一眼,陈安夏对着她摇了摇头,脸色颇为严肃。 这下,方氏更不知道陈安夏这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想起这几次和李氏闹矛盾都是三丫解决的,也就忍住了。 那边没人敢拉李氏,五丫脸上挨了一巴掌,接着被大丫护在身后,大丫被李氏打了好几下。 “呦,大嫂,今天可是长见识了,前几天还听胡三娘说大嫂因偷鸡蛋的事打了老三家的,本以为我是不信,今儿到底是信了。” 李老婆子在那边和五丫拉扯着。 这边彭氏脸色就不好了。 本想着今天领着新儿媳到老陈家坐坐,没想到一进门就碰见李氏娘家的人和李氏从正房出来找方氏。 这下彭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亲眼目睹了李氏找方氏腾房子的事,最后竟还逼得方氏一个妇人家拿起了砍刀。 彭氏是个聪明的,一直看着不出声,也不帮着方氏说话。 因为毕竟这是他们家的,她要是开口管了,那可不是不办事还惹了一身骚吗? 可现在彭氏见李氏竟动了手,而且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新儿媳手拉着她的衣袖,那意思分明就是让她开口劝道。 彭氏不解新儿媳为何有这举动,但她又格外疼爱这个嫁过来几天就已经虏获她的心的儿媳。 遂就开了口。 “胡三娘那个老骚货的话,你也信,那婆娘嘴里可没什么好话,再说了,你啥时候和那死婆娘走得这么近了?” 她打严氏,还有她被大奶奶教训的事,在这个村里早就传遍了。 现在彭氏开口提了这事分明就是嘲讽她的。 李老婆子明白,所以她也没当回事儿,也不跟五丫那个死丫头掰扯了,看向彭氏回道。 而彭氏一听李老婆子这话,瞬间被噎得不轻,脸色更加不好。 整个陈家村都知道胡三娘是个破落户,除了李老婆子谁都不愿意亲近,而现在李氏这么说她,是在讽刺她呢。 彭氏脸色不好看,正想开口回过去,突然就被一直没吭声的陈老爷子给堵了回去。 “好了,都吵吵啥,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老二家的,把你们家的外间收拾出来给你舅奶住,老大家的,你们也把外间收拾出来给强子夫妻俩住。” 陈老爷子见一大家子在院里吵吵闹闹,还是在他弟弟面前。 这下陈老爷子不愿意了,这辈子他在谁面前都可以丢脸,就是不能在他弟弟面前丢。 所以陈老爷子就发了火,顺便还把李家一家人的住处给安排好了。 “爹,大……大郎还在家里住着呢,要是把外间收拾出来,大郎住在哪儿啊?” 一听陈老爷子把李明强夫妇俩安排到她屋里,刘氏就不愿意了。 但是她不愿意也不敢大声顶撞陈老爷子,所以就小声的说道。 还把李老爷子最看重的陈景昊给搬了出来。 “你收拾完外间,再把正房西间给收拾出来,大郎住在那里。” “哎,爹,我这就收拾。” 一听陈老爷子竟让她家大郎住在正房,本来心中有怨气的刘氏瞬间觉得春光明媚了。 正房啊,能住上正房足以证明他家大郎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 所以陈老爷子再次开口,刘氏立马应了下来。 再扫了一眼严氏看着她仇视的目光,刘氏心中高兴,不再计较,就转回了西厢房。 “爷……” “呜呜……” 那边刘氏应下了,这边陈安夏一家都哭丧着脸,不过一家人都是闷性子,都不开口。 陈安锦虽挨了李老婆子的打,可没长记性,这会儿还要朝着陈老爷子发火。 陈安夏见了瞬间拉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笑眯眯的朝着陈老爷子说道:“爷,我们家立马也去收拾。” “恩,”陈老爷子见陈安夏答应了,点了点头,接着看向陈二年,道:“老二,你们一家都进来吧。” 陈二年领着一家人跟着陈大年进了屋。 李氏看着陈安锦骂了一句小蹄子,也不再计较,领着李家一家人去了西厢房上房。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正房,估计是不想和彭氏参合吧。 三房见院里没了热闹可瞧,遂进了屋。 陈安夏放开了陈安锦,难得的是陈安锦没有再开口找她的事,不过却跺跺脚气得跑进了屋里。 “娘,田婆子为啥单单非要住咱家啊?” 陈安夏没有理会陈安锦,而是转过头问道方氏。 方氏听了,摇摇头。 刚才她一直在屋里,也不是很清楚。 “田婆子是嫌你三婶儿屋里太脏,我屋里太破,你大伯娘住着大郎,大郎是你爷奶的心头肉,他们又惹不起,所以就看中你家了,哎,估计照他们这样,看样子是要长住了,以后家里有得闹了。” 方氏没开口,王氏倒是个明白的,给陈安夏解释道,不过说到最后还不忘感慨一句。 “你们姐妹三个今晚上就收拾收拾去住我们屋吧,还有三郎把你的小床也抬到我们屋。” 王氏看着陈安锦一家受欺负,心里也同情的很,但又不能做些什么,她做的也只是这些小事了。 “恩,四婶儿,多谢你了,待会儿,我们就把东西给搬过去。” 听王氏这么说,陈安夏也不跟她客气,立马就应了下来。 接着就扶着方氏进了屋。 “三丫,刚才为啥你不说句话,还拦着五丫。” 一进屋,方氏就问道陈安夏。 因为她总觉得陈安夏这么说是有别的原因的。 第四十八章 心头一紧 “娘,这是秘密,这会儿,我不能跟你说。” 说实在的,陈安夏本来是想开口的。 但是想到李老婆子这么做,肯定会更加伤了爹爹的心,所以她就选择了闭口不言。 “瞧,你这丫头,秘密可是越来越多了,好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回屋里去劝劝你爹去,估计刚才他听了你奶的话,又该伤心了。” 他们一家人的日子都过成如今这般模样了,还有什么去计较的。 所谓过一天活一天,也就是这样吧。 方氏早就想通了这个理儿,所以也就没再问。 反而想着去安慰陈仲行,想起陈季礼和他家男人谈完话之后,私下里给她说的话,方氏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恩,娘你赶紧去吧,我也去跟五丫道个歉,要不然指不定要闹小脾气闹多久呢。” 见方氏眼角划过的落寞,陈安夏心头一紧。 更加坚定了她要分家的念头。 看来要赶紧找陈大郎让他尽快去做了。 说着,朝方氏笑笑,快步去找陈安锦去了。 找陈大郎的事,陈安夏既然已经决定,把陈安锦劝好之后,陈安夏决定今天晚上就去找陈大郎说此事。 而这边陈安夏是这么决定着,那边陈大郎在屋里已经配合着去端茶倒水的刘氏说起了此事。 “爷,前些日子,我去邻镇书院听了一个大儒的课,听后受教颇多,他手中有一份关于明年春考的讲义,正好小叔在这儿,想让小叔帮着参看一下要不要买。” 见爷和陈二爷谈完话,陈景征趁着陈少卿在这儿,正好问道。 三丫这件事已经吩咐他一个多月了,是时候办了,要不然那丫头等急了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陈景征先给刘氏使了个眼色,才开口问道。 “哦,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让你小叔参看参看吧。” 听是自家长孙开了口,陈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旱烟,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 而坐在一边尽量避着屋里浓厚旱烟味儿缩在炕角的陈少卿看着大伯看向了他,微微颔首,把视线转向陈景昊,道:“有先生的讲义吗?拿来我看看。” 每年逢春考秋考之前,镇上书院都会来一些大儒讲课,陈少卿以前在镇上读书的时候,也买过春考的讲义,也是多亏了那份讲义,他才一举考上秀才。 “有,我这就去取来,”同作为读书人,陈景昊对他这个秀才小叔还是很恭敬了,所以一听陈少卿的话,立马就应道。 “哦,书写这份讲义的,可是来自京中的纪先生?” 手捧着陈景昊递过来的讲义,陈少卿翻看两页,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以及不羁的文风,陈少卿立马就惊喜地问道。 “小叔怎么知道?” “当年我也买了他的讲义,也多亏买了他的讲义,去州府春考的时候,这份讲义可是帮了不少忙。” 其实自打考上秀才之后,陈少卿仰慕纪海,读过他不少书籍,所以才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讲义是出自他手。 “纪先生是京中大儒,是西北府人,当年进京赶考路上丢了盘缠,差点没饿死,幸亏路过云河镇遇到一个好人,那人不仅救活了他,还给了他上京的盘缠,纪先生也是个厉害的,当年高中榜眼,在京中任职这么多年颇得皇家恩宠一直晋升到内阁大学士,但吃水不忘打井人,所以为了报恩,纪先生只要有空都会回到云河镇讲课。” 一提到纪海,陈少卿如数家珍就把他的事迹说了一遍。 说完,还不忘望窗兴叹,满脸萧瑟。 要是陈安夏在场,肯定会翻个白眼,暗道:好一个酸秀才。 不过陈安夏会这么想,一直很看重陈景昊学业的陈老爷子却是满心激动。 一心期盼着乖孙能考上秀才的他,听完,立马看向陈少卿激动道:“幺哥儿,你说的这是真的?那人真是大学士?” 陈老爷子在陈家村活了一辈子,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说出大学士,他还是知道的。 要说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陈老爷子不仅是个烟鬼,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戏迷,一听说十里八乡哪里有戏台,他肯定场场必去,不管是有多远。 戏文里,陈老爷子就听过大学士这个官职,知道他是朝中一品大员。 “大伯,纪先生乃京中大儒,怎能作假?” 一听陈老爷子怀疑纪先生,陈少卿就有些不高兴了,但这不高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厉声强调着。 “大郎,这讲义多少钱?咱买,一定得买。” 再次确定这事儿是真的了,老爷子就更急了,立马不再问什么,就把此事拍板了。 “爷,这讲义三十两一份,你确定要给我买吗?”陈景昊见此事有谱,立马追问道。 他要把此事在陈二爷爷没离开之前确定下来。 “三十两银子?他咋不去偷去抢啊?” 一听三十两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表现最明显的当属刚从西厢房回来的李老婆子,立马就火了,朝着陈景昊怒道,不过并没有骂陈景昊,而是骂纪海怎么不去偷去抢。 她这一骂,陈少卿面色就不好了。 紧跟着,陈二年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因为他感觉这是李老婆子在打他家少卿的脸,毕竟他大哥是听了他家少卿的话才下决定的。 “三十两算是少的了,你也不去京里和州府里去打听打听,就纪先生这一份讲义至少也得百两,要不是纪先生感念云河镇对他有恩,别说是讲义,就连西北风,你都没得喝。” 陈二爷说起李氏来倒不是个客气的,一点面子也没给李氏留。 而李氏一听陈二年说话这么刻薄,正想骂两句,就听到陈老爷子的怒声:“滚回去,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还不闭上嘴。” 陈老爷子是真的发火了,那天晚上家里那么一出,陈铭那么没给他脸,他都没有发火,而现在他是真的火了。 朝着李老婆子怒瞪着,吓得李氏一下子就缩了脖子。 “大郎,这讲义,爷肯定给你买,不过咱家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待会儿咱家再商议商议,二年,这都快中午了,我们家也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老大送你二叔二婶儿回去。” 第四十九章 心里有数 见李氏终于老实了,陈老爷子心口的气消散一点儿,转头对着陈景昊保证道,又把头转向陈二年,说道。 “恩,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做饭了,”陈二年听陈大年这么一说,瞅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接着看向彭氏,然后就往炕边挪去,下炕穿了鞋。 鞋子穿好之后,陈二年要走,但刚一抬脚,又转回头看向陈大年,道:“大哥家里要是手头紧的话,就来我家说一下,我们家能帮就帮。” “赶紧回去吧,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对于陈二年的好意,陈大年却没在意,甩了甩手,拒绝道。 而陈二年听陈老爷子这么说,就像是早前就知道答案一样,没有说什么就转头走了。 陈二年领着一家子一走,屋里的气氛再次沉静下来。 陈大年抽起了旱烟,李老婆子倚在被子上不吭声,刘氏拿着干抹布收拾着炕,陈大郎坐在炕沿也没有吭声。 等了好一会儿,陈伯敬回来了。陈大年这才缓缓开了口:“老婆子,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统共二十三两整的银子了。” 和自家男人过了半辈子了,李氏自然清楚自家男人的性子,所以见她家男人脸色不好,李氏这次不敢造次了,犹豫了一下,满脸不悦的回道。 “咋地,听说我要给大郎买讲义,你是不高兴咋地,不就是三十两么,咱家大郎读书这么好,别说是三十两,一百两也得买,你个眼皮子浅的,就知道整天护着那些银子,你说,咱家大郎明年春考一下子就考上了秀才,你就不是秀才的奶奶,到时候村里谁不敬你一尺一丈的。” 多少年了,陈大年仍旧忘不了当年发生的事,尤其是在他弟弟面前想起这件事。 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没有分家,他爹也没死,那时候少卿还小,他家季礼也还小。 陈二年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在爹面前哭着求着让少卿去读书。 爹不愿意,他就偷了家里钱去送了陈少卿去了邻村上学。然后爹知道了此事,大病一场,两年后就去了。 爹走了之后,陈二年依旧不懈送少卿读书,但读书那么贵,他始终不愿意,再说,他们老陈家一辈子的庄稼汉哪里出过读书人。 所以为了此事,两人就吵了起来。 直到吵的要分家,一听他说分家,陈大年也是个烈性子,就同意了。 那时候银子都是放在一起的,什么都是在一起的。 还记得分家的时候,陈二年只要了家中二十两银子和两亩地,而他则分了十二亩地。 自然,陈二年拿着那些银子供少卿继续上着学,家里过得捉襟见肘。 但不出五年,十二岁的少卿,就如同现在十三岁的景征,考上了童生。 还记得那时,陈二年还来他家报喜,当时他看着陈二年的笑,脸色是如何?陈大年是记不起来了。 不过打那以后,每当他出门,村里人都会叫他童生大伯。 陈大年自是臊的红了脸,打那他很少出门,也送了年纪已过十岁的季礼去上了学堂。 又过了五年,陈少卿成了村里唯一的秀才,而季礼却成了一个挑担的货郎。 自此,陈大年更是抬不起头。 也是从哪里开始,他要发誓一定要在老陈家培养出来一个秀才。 也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家出了一个念书好的大郎。 还记得邻村的先生说,大郎是他教过的最好的学生,当时还记得听了先生说着话之后,他还屁颠屁颠的去镇上打了二两上好的女儿红给先生送去。 而现在看着陈二年家越过越好,再者他家大郎也到了考秀才的年龄。 所以他现在心里焦躁得很。 这种焦躁又让他很后悔在之前没让他家大郎考童生。 还记得三年前,他家大郎十二岁,到了考童生的年纪,大郎说要考当年的春考,但他家老婆子嫌考童生还要多花三两银子的报考费,不如等到年满十五,直接考秀才,还省了一笔报考费。 那时他一听在理,和大郎说了,大郎也同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可现在不能再拖了,所以这份讲义必须买,虽说他家大郎读书好,可为了保险,三十两得花。 “我又没说不花,花就花呗,可是咱家就还剩这些银子,王氏那个赔钱货又把手里的银子扣的那么紧,那剩下的七两又该咋办啊?” 李老婆子看似糊涂,但在有些事上还是拎的清的。 彭氏压在她的头上那么多年,老头子为了争那一口气,闷不吭声了那么多年,她知道,也都看在眼里。 所以陈老爷子这番话更是点醒了她。 现在她心里也没什么可别扭的了,只想着该怎么去筹集那七两银子。 “老大家的,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说这事你咋看的?” 猛地抽了一口旱烟,陈老爷子皱起了眉头,他心中想不出法子,就把视线瞄向了站在地下的刘氏。 “爹,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时绣绣花还行,要是去弄银子,倒是弄不来。” 事情按照之前想的慢慢发展着,刘氏心里有数,心里也早就安排了主意,可这主意可不能着急说出来,要不然就太急功近利,容易露馅了。 “平时见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没想到现在就是个怂货,弄不来,弄不来就掰开脑壳子好好想想,这可是给大郎买讲义的钱,你这个当娘的,就得好好上上心。” 一听刘氏不争气的样子,李老婆子就来气,不等自家男人开口,她就先骂上两句。 “娘,你误会了,这大郎的事,我比谁都急,我心里也想着法子,可是这法子说出来……” 见李氏生气了,刘氏见时机已到,就连忙摆手,委屈道。 “有屁不早放,我看你就是欠骂,说,把你想的说出来。”李氏急了,不等刘氏把话说完就打断道。 而刘氏见李氏这样,心里暗骂一声:老不死的,然后就有些‘为难’的开了口:“我最近听村里人说,粮食涨价涨得厉害,现在都二十文了,我想咱家不如卖上五百斤粮食吧。” 【作者有话说:本文定义,每年各州府都有春考秋考两次考试,适合年纪的可以考童生、秀才、举人。童生十二岁能考,以后不用等到十五岁就能考秀才,不过秀才难考,考上几率很小。秀才(吃国家皇粮,难考程度可见一斑)十五岁,到了十五岁直接能考秀才,不用是童生身份。考上秀才能考举人,举人没有年纪限制。进京赶考是考进士,三年一次,春天的时候。这些是作者自己定的。】 第五十章 磕磕绊绊 “卖粮食?你个死婆娘疯了吧,我说不能从你嘴里说不出人话,你还不服,卖粮食,还不如把你个赔钱货给卖了。” 刘氏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李氏一听瞪圆了双眼,一下子从炕上站起来,指着李氏大骂道,要不是老爷子拦着,估计这会儿,就该动手了。 而陈老爷子看着李氏这样,要不是当着儿孙的面,他早就动上手了,揉了揉太阳穴,陈老爷子没理会李氏,看向刘氏问道:“老大家的,你能这么说,想是有了应对的办法,你说,卖了粮食这个家该怎么养?” 家里粮食不多了,说不定都熬不到来年开春,开春以后也要等到播种收割又是几个月,那几个月里还要靠家里几个男人四处找活干维持生计。 这个刘氏应该明白,可是她现在这么说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所以陈老爷子便问道。 “其实,说句爹娘不愿意的话,咱们家不如把老二一家给分出去,他们家有了村长给的两亩地和十两银子,我约摸着度过这个冬天不难。” 陈老爷子问了,刘氏心里一慌,看了大郎一眼,再想想镇上那套三进三出的大宅,一狠心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话说了出来,以陈老爷子的性子,刘氏觉得陈老爷子应该会发火,可是等了半天,不仅老爷子没有出声,就连李老婆子也安静的异常。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有些诡异,刘氏头上连连冒虚汗。 “恩,这事儿我知道了,暂且不要提了,我要好好想想,你们先回去吧,我争取在大郎走的时候把这件事给办好了。” 把老二家分出去,自家老婆子曾给自己说过。 老二瘸了,他们一家又没个顶事的,要是以后大郎考上了秀才,再考上了举人、进士、做了大官,那以后老二一家可不就是累赘吗。 再者,以后大郎要往上考,读书要的钱会越来越多,以前老二身体好,还能帮着家里挣点,可是挣得却没有他们一家吃的多。 而现在是他们一家子张着嘴让整个老陈家来养着。 所以分家……或许可行。 但是想着他还活着就把家给分散了,陈老爷子心里总是迈不过那个坎儿。 他得想想,得好好想想。 到了晚上,陈安夏还没来得及找陈大郎,陈大郎就亲自找上她了。 然后把屋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了她。 陈安夏听了之后,心里就明白了,这分家的事就早晚这几天了。 陈安夏这么想着,正打算明天开始着手准备着。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明天发生的一件事,打得她措手不及,这个家分的也是那么的干净利落。 农历十月十五,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在傍晚以后,夹杂着寒风的夜正开始偷偷凝聚着秋霜。 陈安夏此时穿着小薄袄正走在村外的田埂上,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 现在的夜真美,一点儿污染都没有的天空,月的银辉铺散在了整个大地。 一旁,看着偷偷把自己单独叫出门的三丫一直望着天上的明月,一声不吭,方氏有些焦急了,开口问道:“三丫,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看着三丫这样,方氏很是担忧。三丫没事是不会找她的,还单独叫她出来。 “娘,你说咱们一家分出来过,好不好?” 陈安夏一直没有开口是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便一直望着天上的明月,来思考着怎么说才能让方氏接受。 可还没有想好,就听到方氏先开了口。 陈安夏见此,只好放弃心中打算,直接说出她要说的话。 而她这话一说出口,方氏心口一紧,有些心疼的把陈安夏抱在了怀里。 她万万没有想到三丫叫她出来说的是这事,而三丫能这么大胆的说出来,想必是在家里受了很大的委屈。 是啊,肯定委屈,她又何尝不委屈?李氏的自私与压榨,妯娌之间的捧高踩低,以及全家人的冷心冷血,她家男人瘸了腿,没人探望一句也就算了,还要遭李氏责骂,全家人嘲讽。 她家三丫当时差点儿病死在炕上,李氏舍不得花费银子也不给三丫治,要不是她跪求袁大夫,估计三丫早就不在了。 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其实比谁都苦。 这么想着,方氏心里酸酸的,不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 “娘。” 说出那句话,陈安夏还以为方氏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却是抱着自己哭了。感觉到脖子里的温热,陈安夏轻声喊了一声。 “娘知道,娘都知道,娘也想分家,不过这得等等,等娘找个时间和你爹商量商量,咱们就跟你爷提出分家。” “娘,你这意思是我爹也想分家是吗?” 陈安夏没想到方氏会同意分家,更没有想到爹也有这种想法。 所以一听方氏的话,陈安夏心中很是激动,同时也庆幸今晚把方氏给叫出来说出自己的心事。 她其实不过是想等着以后的分家给方氏打个预防针而已,估计能得知爹娘的想法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爹,他的心被老陈家伤的也不轻。” 想起前些天陈季礼给她说的话,方氏这才知道她家男人竟忍受了这么多。 他是李氏和陈老爷子的亲生儿子,不管李氏和陈老爷子怎么对他,他都不能反抗。所以看着妻儿遭受冷落,他的心里百般痛苦。 尤其是在他腿瘸之后,他受的委屈就不说了,妻儿更是不得家人待见。 听陈季礼的话,原来她家男人都有好几次恨不得和李氏撕破脸皮,带着妻儿离开,可是若真的是离开,以李氏的脾性,指不定就背负了不孝的骂名,若是这样,那以后还怎么能在陈家村抬起头来做人。 方氏了解她家男人的苦衷,可是没想到她家三丫也这么想。 看着两个月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三丫头,方氏心里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老陈家自立门户。 管他什么闲言碎语! “爹和娘能这样想就好,咱们家总会有一天脱离老陈家的。” 陈景昊的事情,陈安夏没法跟方氏解释,所以得到方氏的回答后,她只简单的回了一句。 不过,那说话的语气,很显然,陈安夏确实送了一口气。 第五十一章 半斤八两 回到家中,李家两口子已经睡在了外间,田婆子则领着两个孙子孙女去了西厢房。 看着自家屋子被霸占,陈安夏心中虽是想着要忍耐,可还是止不住的生气。 和方氏道了别,又等她踏进屋里,站在门口的陈安夏听着外间赵云香如母猪般哼哼的打鼾声,瞅了一眼一旁的窗户,上前走两步,伸手轻轻一拉,就把破旧不堪的木窗给拉开个大缝。 见此,陈安夏这才满意。 转身回了东厢房下房,推开没有反锁的门,走进外间。 “三姐,你叫着二伯娘去哪儿了?” 陈安夏刚走进来,还没有睡的陈安笑就跟她打起招呼。 “在村子外面随便逛逛,又去了二栓婶儿家里坐了一会儿,”陈安夏如实答道。 而听了陈安夏的回答,陈安笑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接着弄起了手中的花样。 陈安夏见了,把鞋一脱,上了炕,挤在了陈安宁身边。 陈安宁这会儿也没睡,手里同样拿着针线绣荷包,一板一眼的。 “你要是困了就挨着五丫先睡吧,我把这个荷包绣完就睡觉。” 感觉到陈安夏倚了过来,陈安宁身子动了动调整个姿势好让陈安夏倚得舒服一点儿,接着便对陈安夏说道,不过头却没有抬起来。 “现在还不困,待会儿再睡。” 看着大姐手中的荷包就剩一朵粉色桃花没有绣完,再看看陈安笑手中被绣得歪七扭八的绣布,陈安夏也拿起一块儿碎布料开始穿针引线。 以前的记忆,陈安夏现在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所以拿起针线,陈安夏并没有觉得生疏。 不过,虽有记忆,但只有十岁的她刺绣这技术可以说是搬不上台面上来。 过了一会儿,手中绣布上的太阳花和陈安笑手里的翠竹可谓是半斤八两,难看得很。 可,陈安宁就不一样了,她接触刺绣早,练得时间长,再加之一双巧手,等一枝桃花绣完之后,那荷包立马增色不少。 “大姐,这荷包得值十文钱吧?” 手里拿着从陈安宁手里递过来的荷包翻看,等翻看完,陈安夏张着一双大眼望向陈安宁问道。 “也就值这个价钱吧。” 听陈安夏问,陈安宁如实回道。 不过,回话的时候,心里却是轻轻一叹,因为每次她绣的荷包都会被李老婆子给搜刮走。 就算是她把荷包藏起来,她也离不开家里拿到镇上去卖。 “哦,”陈安夏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低,所以当感受到陈安宁身上情绪变化时,她就猜得出陈安宁心里是在想什么。所以也不再说些什么,反而去拉住陈安宁的手,道:“大姐,瞅啥时间教教我刺绣吧。” “你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你。” 陈安宁看自家妹妹睁着一双如墨的杏眼期待的看着自己,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发,转而心情好了起来,笑道。 “好了,咱们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做活呢。” 看着油灯的火光慢慢减弱,还有陈安笑快支撑不住的睡脸,陈安宁拉过炕头的被子,和陈安夏说道。 陈安夏点了点头,麻利的就把自己的外衣给扒掉。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陈安夏是被院子里的吵闹声给吵醒的。 愤愤的起了床,收拾妥当,这才出了门,出门一看竟是陈安雪和李小凤吵了起来。 “你凭啥住我家的炕,快给我滚蛋。” 每年的冬天,按照往例,绣坊的学徒都会放假回家过冬,今年也一样,所以一大早陈安雪就从镇上坐上牛车就回来了。 可是一回家走进屋里就看到外间炕上躺了几个熟睡的人,她先是吓了一跳,复又看清炕上躺的是谁的时候,陈安雪气得差点儿没喷口血出来。 陈安雪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把炕上三人身上的被子给掀起来,但她忍住了。 深吸两口气,她就去了厨房,很快手里端着一盆水又转了回去。 先把盆放在炕沿,然后陈安雪轻轻并快速地把三人身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接着就把一盆凉水给倒了下去。 要知道现在已经入冬,而那水是放置了一夜的井水,冰冷程度可想而知,所以一下子田氏、李小凤、李大龙被浇了个激灵,从睡梦中一跃而起。 自然,正睡得好好的被泼了一盆凉水,是谁,谁都气得要死。 更何况是田氏那种早年丧夫的老寡妇。 所以还没有看清是谁,田氏就骂了起来。 田氏骂人骂得难听,陈安雪也不是个善茬,立马就骂了回来,这还不解气,拿了屋里的扫把就往田氏身上打。 这一打不要紧,连带着炕上的李大龙和李小凤都捎带上。 陈安雪出手快,一时间,田老婆子三人身上着实挨了好几下。 但李大龙却不是个吃素的,再加上和陈家二郎是一路人,流里流气得很,眯着眼躲着扫把伸手一把夺过陈安雪手中的扫把。 接着站起身就朝着陈安雪抡去,一扫把打在陈安雪头上。 也正好这一幕被穿好衣物连忙走出来的刘氏和陈伯敬看到,刘氏看着陈安雪吃亏,上前就去夺李大龙手中的扫把。 自然陈伯敬也没闲着,紧随着刘氏去夺。 李大龙虽年纪不小了,可哪里是陈伯敬一个中年大汉的对手,所以手中的扫把一把被陈伯敬给抓住,接着惯性连人带扫把从炕上扑了下来。 脸朝地,艰难地起了身,流了满脸的鼻血。 看到这场景,田氏吓得白眼一翻,差点儿没厥过去,等冷静了下来,就吵吵起来。 一边还张牙舞爪地朝刘氏夫妻二人抓去。 田氏和刘氏动了手,别看刘氏平时柔柔弱弱,可打起架来,和平时为人一样专挑别人的弱点下黑手。 所以一时半会儿田氏被打得嗷嗷叫,田氏被打,李小凤坐不住了,拖着肥硕的身体不管不顾的朝着刘氏袭去,一旁的陈安雪见了,自然不能让娘吃亏,很快和李小凤扭打到一团。 两家扭打到一团,吵吵闹闹,自然就有了陈安夏出门看到陈安雪骂李小凤这一幕。 第五十二章 寄人篱下 陈安雪骂李小凤,李小凤也不是任人扁搓的人,一边挡着陈安雪伸过来的爪子,一边骂道:“你家的炕?你家哪来的炕?我住的是我姑姥家,这个家哪里有你一分?再说了,这个家姑姥说了才算,你算哪根葱?” 从李家村过来之前,奶奶就跟他们一家说了,在老陈家该住住该吃吃,有人不满骂人就骂过去,不能受半点儿欺负。 因为这是老陈家欠他们家的,李小凤不知道老陈家欠他们家什么了,不过当时她从奶奶眼中看出来的那种自信,就觉得奶奶不会骗他们。 所以有了这一点,李小凤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陈安雪留。 而陈安雪听李小凤这么一说,更气得要死。不过却懒得再动嘴,直接伸手去挠李小凤的脸。 早先她就看出来李小凤格外看重她那张脸,所以在她身体力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她才坚持到现在。 大房和田氏一家打了起来,很快老陈家一家子都被惊醒起来。 接着赵氏也穿好衣服从东厢房走了出来,见此场面,虽见他们一家并没有吃亏,但心里甚是恼火,三步并作两步叫朝着西厢房走去准备帮忙。 可正走到那里,手还没有抬起来,李氏就从正房走了出来,怒道:“都给老娘住手,住手。” 昨天晚上和老头子聊了半晚上大郎和老二家的事情,李氏今天困得不行,想着要好好睡个懒觉,没想到竟被吵了起来。 等起了床看到是老大家和田氏还有那两个小杂毛打在了一起,更觉得闹心。 陈安雪是她的宝贝孙女,她又对自己娘家人有诸多亏欠,想想那早逝的弟弟,李氏现在还心里憋闷。 所以眼看着他们打了起来,搁在以往她早就拎起扫把打人了,根本不会这么大吼大叫。 不过这一声大吼还算是有用,眼看着一圈扭打的人住了手,李氏心中喜悦,觉得在这个家里她还算是有些威望,但脸上却严肃地看向陈安雪,说道:“二丫,你舅奶奶好歹是咱家的客人,住你那屋也住不长,这几天你忍着些。” “凭啥……” “唉,娘,知道了,这几天我肯定看着二丫,不让她去招惹舅娘。” 李氏出来那一刻,刘氏就立马收了手。然后站到一边,暗骂自己失了分寸竟和田老婆子动了手。 要知道家里这位可是一直是向着自己娘家的。 不过,当时看着自家闺女挨了打,她也没想那么多。 正想着李氏会责骂她,可没想到李老婆子竟然先说道他们家二丫。 和李氏相处这么多年,李氏一举一动所表达的意思自然逃不过刘氏的眼睛,所以看样子李氏没有责骂他们的打算,反而要息事宁人,刘氏心里乐开了花。 所以见二丫满面怒容的要反驳回去的时候,刘氏赶紧拉住了她。 “好好看着她,趁着冬月在家里,顺便教教她规矩,再过几年就该嫁人了,到时候像个泼妇似的,谁愿意到咱家提亲。” 今天这事,李氏深知不好管。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她站在谁那边,另一边都会记恨她。 索性,刘氏还算是个有眼色的,没有再反嘴。 只要他们一家不再说话,田老婆子寄宿在他们家想来也不敢造次。 想到此,李氏松了一口气,接着转头看向田婆子,笑道:“弟妹,二丫不懂事,你就别和一个小辈计较了。” 呸,死老婆子,什么叫我别和一个小辈计较了? 田氏一听李老婆子突然说出来的话,脸上立马一黑,心里暗骂道李氏。 不过心里骂归骂,但也明白现在自己一家是寄人篱下,再想到自家没了粮食,房子也塌了,估计以后还要长住,田老婆子心里有再多的气也不敢再吱一声。 反而忍住气,回道:“二丫还小不懂事,我哪里会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再说了,是我们叨扰你们家了,哎,要是老头子还在,我们家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般模样。”说着,田氏竟开始有些哽咽。 “不过,也幸好有姐姐在,我们家遭了难还能有个去处,要不然指不定我们一家子就沦落街头了。” “好了,你就别伤心了,这个家,你们一家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哪个不长眼敢再找你们的事,要不然我饶不了他们。”听到田氏一番话,李氏同样想到她那个早逝的弟弟,一时间心里也有些难过。 再扫了一眼院里重病的外甥,李氏更是心痛。转过视线,看向田氏保证道。 “大姐,谢谢你,要是志雄在天有灵,知道大姐这么护着我们一家,肯定欣慰的不得了。” 田氏刚才提出自家老头子不过是提醒李氏,他们老陈家欠着他们老李家一份人情,好让李氏心生愧疚,再让他们家在老陈家多住些时日。 可没想到李氏倒是个实在的话,说出这一番话来。 田氏听了心里欣喜异常,假装抹了抹泪,抬起头,谢道。 “好了,这件事咱们谁也别提了,走,进屋吧,咱们姐妹俩好好聊聊,老大家的,你也别闲着了,赶紧去做饭。” 李氏刚才出门气得要死,可现在想到那早逝的弟弟,心里只剩下难过,无精打采的朝着田氏说道。 田氏听了,看了李小凤一眼,不再言语,紧跟着李氏进了屋。 而刘氏看着田老婆子的背影,再想起田老婆子刚才的一番话,在心里直骂田氏太狡诈,李老婆子太蠢。 不过骂归骂,刘氏却不得不听李氏的吩咐,交代了陈安雪几句便去了厨房。 “走吧,回屋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陈安夏一直站在东厢房门口看着,还以为两家会打得更狠,没想到竟然被李氏一两句话给打发了。 不过,从田氏刚才的话来看,陈安夏看出田老婆子可不是个善茬。不仅是她,还有大伯娘,以前就觉得她心思重,没想到还是个能忍的。 不过,能忍现在也碍不着她的事了,反正早晚他们家会离开老陈家的。 扫了一眼站在正房门口的陈景昊,见他朝着自己点了点头,陈安夏回了他一眼,便叫着陈安锦几人回屋。 第五十三章 枝繁叶茂 吃过早饭,陈安夏抽了个时间又跟陈景昊说了几句话,在得知老爷子和李老婆子昨天聊了半晚上的话,她更加确定他们家离离开老陈家的时间不远了。 有了这个消息,陈安夏便开始为以后离开老陈家的生计打算了起来。 所以在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去了后山。 现在家里没有了银子,再加上时年大旱,所以以前做生意的打算算是暂时搁置了。 再者冬天已至,就算是做生意根本没法子往镇上跑。 思来想去,陈安夏便把这个冬天的生计瞄准了后山。后山山谷里并没有受到干旱的影响,反而依旧枝繁叶茂,大面积的松柏生长得依旧青翠。 想来,山谷那边应该会有不少猎物。 陈安夏是这么想,可是到了山谷里面转了一圈,陈安夏却一脸失望,因为根本就没有野物,连只蚂蚁都没有。 陈安夏感到十分奇怪,但也没有深做探究,眼看着出来的时辰不短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陈安夏不敢多留就往家里走去。 可没想到,刚出了后山,阴霾霾的天上就渐渐落起了小冰粒。 下雪了?望着手中刚落下就消融成水的小冰粒,陈安夏脚下的速度快了一些。 ……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抓住的陈安锦奋力挣扎着,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却依旧倔强着。 “你们放开我妹妹,放开她。” 今天上午,陈安宁一直领着陈安锦和陈安笑在东厢房做花样,就连陈安夏跑了出去都不知道。 可正做着做着,突然见李氏领了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和胡三娘进了屋。 二话不说,拉着正坐在炕上的陈安锦就要走。 陈安宁见了吓了一跳,赶紧追了出去。 出去了之后,就朝着屋里喊,可刚喊了两声就被李氏给捂了嘴。 可李氏哪里有陈安宁力气大,一下子被陈安宁给挣脱了。 之后,老陈家的人都出来了。 陈安锦一直被两个老婆子抓着,陈安宁在一旁拖着,不一会儿,老陈家的人全部出了门。 看了这个场面,除了陈老爷子,一个个都愣住了,尤其是方氏、陈仲行、陈景云三个。 不过,他们三人虽愣住了,但看着那几个婆子竟然抢五丫,立马就扑了上去抢人。 而陈安宁见爹娘大哥来了,就开始一边喊着,一边伸出手往那两个老婆子脸上扇去。 “娘,你这是干啥?” 方氏往五丫那边跑,站在她身边的王氏赶紧拉住了她。方氏楞了一下,但顺着王氏的目光看了看她开始隆起的肚子,也就不再跑了。 然后停下来看着李老婆子,就开口问道。 “干啥?老娘干啥用到你个死婆娘管啊,”李氏有些做贼心虚,但在老陈家她又天不怕地不怕,瞪了方氏一眼,怒道。 接着看向陈伯敬,“老大,老三,还站在干啥,赶紧把老二、还有三崽子给我拉开。” 看着朱嬷嬷带着的几个嬷嬷快要抵不住老二个瘸子和三郎,李老婆子便急了。 “娘,你这是要把五丫咋?” 听了李氏的吩咐,陈叔豪倒是傻不愣登的往前去帮忙,但陈伯敬却一动不动,看向李氏问道。 “啥咋咋,问这么多干啥,让你去干就去干,磨叽个什么玩意,还不赶紧的。” 李氏见那边阵仗越来越来,想速战速决,不想把事给弄大了,所以见陈伯敬磨磨唧唧的,就恼火了。 “赶紧去吧,别愣着了。”站在陈伯敬身边的刘氏见了场面,便一目了然知道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便怂恿着陈伯敬。 而陈伯敬听了,眉头一皱,看了李氏一眼,又见陈老爷子没出来,就去帮忙了。 “娘,你……你这是要把五丫卖了吗?” 方氏再傻,也看明白了李氏是要卖了他们家五丫啊。 有了这个想法,方氏的手抖了起来,看向李氏差点儿没有喘过气来,问道。 听方氏这么问,李氏并没有理她,反而看向严氏:“老三家的,把大丫个小蹄子给我拉倒一边子去。” “唉,娘,我这就去,”严氏站在西厢房门口看好戏,没想到李氏会叫她,所以一听李氏吩咐,没有任何犹豫就上前帮了忙。 “三郎赶紧去叫村长来,赶紧的。” 从出来,陈伯行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来他脑子反应慢,二来他只顾着去抢五丫。 可奈何,他一个瘸子现在连个老婆子都打不过。 等他听到她媳妇的话,明白过来娘是要卖五丫的时候,老大老三已经过来了。 而现在看着自己的妻儿受委屈,大丫更哭得和个泪人似的,还一边抓狂的拉着一个嬷嬷。 陈伯行现在心中憋闷的也想大哭出来,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他不能,只好按耐住已经凉掉的心,看向三郎。 而同样一句没说的三郎,听了陈伯敬的吩咐,也不管五丫了,立马就往外跑。 “小崽子往哪里跑?”见三郎要跑,得了吩咐的陈叔豪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 可三郎好歹是个半大小子,陈叔豪还真是拿捏不住他,可虽说拿捏不住,可也死死地拽住了他,让他跑不出去。 这一幕陈季礼看了,一直拉着陈安笑的他,也坐不住了,上去就要去帮三郎。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李氏喊了一声:“老四,你要敢帮三郎,老娘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老娘就权当没有生过你。” 听到李氏的喊声,陈季礼脚下一滞,转而视线落在李氏的身上,那眼神是无尽的失望和痛苦。 看了李氏一眼,陈季礼脚步加快了,然后就把三郎从陈叔豪手里夺了过来,接着就和陈叔豪扭打到一团,帮着把五丫给拉出来。 “李大姐,你这……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你不是说好的,这丫头的父母都同意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华服五十来岁的妇人,她此刻正站在李氏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 “哎呀,朱妹妹,你这话咋说的,什么这丫头父母同意不同意?我们老陈家由我来做主,再说了这卖身契都签了,这可由不得他们,你且等着,我现在就去把那丫头给你弄出来。” 第五十四章 还算满意 自打昨天老爷子打算给大郎买讲义,李氏就愁着从哪里弄银子,本来是想把老二一家给弄出去。 可正要说这事儿,胡三娘就领着几个嬷嬷到他们家。 胡三娘说这几个嬷嬷是荣王府上的人,说是要给王府挑小丫鬟,最好是五到八岁之间的,一个小丫鬟五十两银子。 这一听,李氏就开心的不得了。 本想着是想把三丫头给卖出去,可年纪超了,所以李氏就把主意打到五丫头上。 李氏把五丫的情况说了,朱嬷嬷还算满意。 然后朱嬷嬷提出要看人,李氏就把五丫叫到了正房。 朱嬷嬷一看陈安锦长得这么水灵,家中又清清白白,正好符合了府中王妃的要求,就点了头。 接着送走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陈安锦,李氏就和朱嬷嬷签了卖身契。 可现在拿了钱,李氏哪里会有退回去的道理。 再看看跑出去的三郎,李氏担心村长会来,心里也急,和朱嬷嬷解释了一下,也要去帮忙。 “四弟妹你别拉着我,我也去帮忙,不能让她们把五丫弄走啊。”此刻看着李氏真要把五丫给卖了,方氏已经哭成了泪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挣着王氏就要上去救人。 而王氏看见这场面,心里也难过得紧,但看着方氏的肚子,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说什么也不放手。 可是看着方氏蹲坐在地上,二哥和大丫被打了,王氏便放了手。 王氏放了手,方氏没了束缚,立马站起身就要往人堆里闯,可她又无缚鸡之力。 转身就往屋里跑去,然后出来手里就多了一把大斧,那把大斧正是安夏当初拿去砍死老虎的那把。 “你们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砍死他。” 方氏手里拿着斧子,虽说壮了丹,可也不敢往谁身上砍呐。 所以一直踯躅在门口,不过当看到站在门口,从今天早上起来就咳得要死的李明强,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就选择了气都快喘不上来气的李明强。 “你这个娘们儿疯啦,你要是敢砍死我儿子,我老婆子跟你没完。” 看着老陈家闹出这一出,田氏正高兴地看热闹,可这会儿看着方氏竟拿着斧子放在他儿子脖子上,田氏脸一黑,立马朝方氏吼道。 吼完还不算,田氏就朝着方氏跑去。 “砍呐,我看着你这死婆娘砍,砍呐,就知道你是个有狗心没狗胆的怂货,”田氏跑到方氏身边,看着方氏颤颤巍巍的手,心里刚才的紧张顿时消失大半。 她知道方氏不敢砍,也就吓唬吓唬人。 不过,看着一院子的人都停了手,方氏还真是把大家伙儿给吓了一跳。 “别以为我不敢砍,要是你们敢把五丫拉出老陈家院门一步,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老陈家。” 方氏心里委屈极了,浑身因生气难受得紧,现在她多么想躺下,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是想着五丫,她知道她不能倒。 “你要死赶紧去死,别在这儿碍眼。” 李氏一看方氏这死婆娘这样,脸上就不要看了,手指着方氏说道。 那口气,完全是巴不得方氏去死。 “月娘,把斧子给我,我看今天谁敢把五丫弄走,谁敢弄走我今天弄死谁。” 看着自家媳妇被逼成这样,陈伯行在一旁看着心都要碎了。 更是觉得自己够窝囊,守不住闺女也就罢了,自己的媳妇也守护不了。 所以这一刻看着自家媳妇被逼成这样,陈伯行怒了。 愤怒地吼着,就朝方氏走去,那模样倒是震住老陈家一干人等。 “老二,不就是卖个闺女吗?再说了是卖去王府,八辈子赶不上的好事,你还不乐意,你有啥不乐意的?老娘白吃白喝养你们一大家子,不知道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想砍死老娘,砍吧,你要是有能耐就砍死老娘吧,老娘今天还非要把五丫卖了不可,就算是村长来了也没用。” 陈伯行那一声够气势震住了不少人,可是却没震住李氏。 李氏是谁?那可是压榨了陈伯行三十多年的人,拿捏了陈伯行三十多年,潜意识里,陈伯行在李氏的眼里就构不上威胁。 所以一听陈伯行的话,李氏立马就反击过去。 “娘,难道你是要逼死儿子吗?” 陈伯行看到李氏这般油盐不进,还如此咄咄逼人,他原本对这个家抱有一丝期望的心顿时碎成了渣渣。 不可置信地看了李氏一眼,朝李氏吼道。 而李氏依旧不为所动,指着陈伯行怒道:“还是那句话,你想死就去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李氏铁了心要把陈安锦给卖出去,不仅如此,看了老二竟然违背自己,更想着等这事儿一了,立马把老二一家给分出去,免得他们一家没用的东西拖累了老陈家。 有了这个想法,自然李氏也不需再给陈伯行留面子,在此刻只觉得陈伯行碍了她的眼。 陈伯行听了李氏的话,只觉得这话实在诛心,心跳漏了几拍,不一会儿脸憋得通红,双目圆睁看向李氏,大脑一片空白。 接着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陈铭领着一群人进了院子。 此刻,老陈家一米高的泥巴墙外面已经围满了人,陈铭进了院子扫了这一群人一眼,接着和身边跟着的陈三元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就见陈三元把围观的人全都轰散了。 “这位大妹子,我是陈家村的村长,听三郎说,你们是给王府选丫头,可怎么就闹成这样?” 待围观的人全部散去,驻足在院门口的陈铭这才往院里走去,并没有先去搭理老陈家人,也没有开口让那几个嬷嬷放了陈安锦,反而走到朱嬷嬷身边问道。 态度十分客气!因为在路上三郎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情况。 “哦,陈大哥是这样的,我们家主子前些日子刚被封了远东王,就先派了我们来招一些丫鬟小厮们,你也知道,是给王府招丫头,势必要身家清白,家里主子又看不上奴隶市场里的小奴隶,所以我们只好到处去村子里找,可一个王府光丫鬟就要好几百人,又要找相貌好、聪明伶俐的,还要签卖身契的,所以我们就大老远的跑过来了,又正好在村头碰见了胡大妹子,说李老婆子家孙女多,我们就跟着过来了,本开始和李老婆子谈得好好,可谁知闹成这样。” 第五十五章 赏罚分明 见村长问,朱嬷嬷也不含糊,就回了他的话。 不是怕了他,而是看着这丫头一家子拼死护着的架势,她还真的担心这件事捅了出去。 要知道家里的主子可是个赏罚分明的,若是一天知道了她办了这样的事,估计府中的差事丢了不说,还要受责罚。 想到这儿,朱嬷嬷就开始怨起了李老婆子,明明之前谈事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现在…… “那大妹子知道五丫是没经过父母同意卖的,为啥还要拼命拉着她走?” “这……这,我已经给了李氏五十两银钱,卖身契也签了,哪里会有退回去的道理?” 朱嬷嬷没想到这个村长竟会问得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 瞟了还被嬷嬷抓住的小丫头一眼,朱嬷嬷想着她被交代的任务还差好多没有完成,任务没完成肯定是要受责罚的。 心思辗转间,朱嬷嬷想着是不是要赌一把。 拿王府的地位赌一把,毕竟她要是强行把这个丫头拉走,这些村民估计不敢到王府去寻事。 打定了主意,朱嬷嬷反倒不如刚才那么好说话了。 “卖身契签了?谁签的?李氏吗?要是她签的,你就把她给拉走吧。” 朱嬷嬷不过一个下人,虽然是王府的下人,可作为一村之长的陈铭,还真没有把一个比他身份还低贱的下人放在眼里。 再者,有人从他管辖的村子里抢人,要真是被抢走了,那以后他还在村里混不混了。 所以根本不理会朱嬷嬷的话,上前就要把哭成泪人的五丫给拉出来。 “常嬷嬷拦住他,白纸黑字已经签了,还想把人给夺走,门儿都没有,我们王府要的人还没谁敢拦着,就是县令也不敢。再说了,你们真要是把人给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拿二百两银子吧。” 要是不来老陈家,估计这会儿说不定就找到另一家了,可偏偏在老陈家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本来任务就急,朱嬷嬷心中自然有气,所以便开始不罢休起来。 她还不信了,堂堂王府还真不住一个小小的村长。 “二百两银子?你痴人说梦的吧,你个狗奴才,还县令来了不敢拦着,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我滚。” 陈铭前脚进了院子里,陈安夏后脚就回来了。 身边跟着去给她报信的陈安笑,所以在路上陈安夏从陈安笑的嘴里已经听说了家里的事。 不过,到了院门口,她并没有进去,反而隐在墙外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她还以为村长来了,能把这件事解决的呢,没想到倒是碰见硬茬了。 所以看到朱嬷嬷咄咄逼人,陈安夏就忍不住出来了。 走到朱嬷嬷身边,指着朱嬷嬷就破口大骂起来。因为她实在是在听了陈安笑的话后气极了,正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就算是来自王府的嬷嬷,陈安夏也没有给她留面子。 一个出来招丫鬟的管事嬷嬷在王府能有多大本事儿?估计活了这么大年纪,连自家主子都没见过,陈安夏自然不惧她。 “你哪来的小蹄子竟敢骂我?常嬷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掌她的嘴。” 朱嬷嬷被突然闯进来的小丫头骂了一通,立马脸就黑了起来,伸出手就要打陈安夏。 可是人还没有打到,就被小丫头圈住了手,朱嬷嬷手疼的受不了,就喊道有点功夫傍身的常嬷嬷过来帮忙。 而常嬷嬷常年在朱嬷嬷手底下办事儿,自然不敢抚了朱嬷嬷的命令,上来就要擒拿陈安夏,可陈安夏也不是吃素的。 一边圈住朱嬷嬷的手,一边三两下就把有把子力气的常嬷嬷给打趴下了。 “朱嬷嬷,那卖身契是我奶签的,你要赔偿的话就去找她,她要是拿不出来,那你就把她给拉走吧,还有,那卖身契上虽说卖的是我妹妹,可是没有我妹的盖章画押,那就是一张废纸,就是去了王府,你照样是理亏的一方,只要你们家主子是个明理的,我告诉你,就你今天这德行,估计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别想再拿着王府的身份压人,要不然气恼了我,我就先把你们给弄死。” 陈安夏圈住了朱嬷嬷,但并没有出手打她。 毕竟朱嬷嬷听了她这一番话,若她是个聪明人,就会立马走人,要不然陈安夏也不会给她留面子,直接会跟她撕破脸皮。更不会在这儿跟她好商好量。 “好好,我的小姑奶奶,我算是怕了你了,你先放手,我走,立马就走。” 朱嬷嬷本以为陈家村这些贱民是个好拿捏的,一听到王府肯定会吓得不敢吱声,可现在看到常嬷嬷被打得站不起来,再听着小丫头的话,朱嬷嬷算是知道今天算是白忙活了。 朱嬷嬷不敢再打肿脸充胖子,所以连连告饶。 “死丫头劲大的很,”揉了揉被小丫头掰红的手,朱嬷嬷瞪了陈安夏一眼,怒骂一句。 但又被陈安夏瞪了一眼之后,便不敢再发作,“你们几个把人给放了,”朱嬷嬷吩咐着那几个婆子,接着看向李氏,“李老婆子把刚才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 看样子让他们家赔二百两是不可能了,现在又弄不走人,朱嬷嬷只好开口要刚才给李氏的那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十两银子?老娘什么时候拿过你的银子?”李氏一听朱嬷嬷要钱,一下子就急了,反口驳道。 脸色瞬间一红,把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演绎的淋漓尽致。 进了她口袋的钱,还想再拿出来,没门! “你个死老婆子,老骚货说啥呢,常嬷嬷,张嬷嬷,上去给我打,她要是拿不出银子就把她给送到官府。” 朱嬷嬷算是看出来了,整个陈家人个个都是奇葩。 尤其是这个李老婆子,黑心的要死,卖孙女也就算了,还逼着儿子去死。 朱嬷嬷活了半辈子也算是又见识的人了,可就是没见过李氏这样的极品。 而这个极品竟还想吞了她们的钱,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二话不说,朱嬷嬷不再和她讲理就要上前揍人。 第五十六章 鸡毛蒜皮 刚才小丫头说的话,她害怕,可是李老婆子拿了她的银子,这可跑不了她。 说话间,便让刚爬起来的常嬷嬷还有另一个张嬷嬷动手。 而常嬷嬷刚刚在陈安夏手里吃了亏,正憋屈着,现在算是找到了出气口,和张嬷嬷两人上去二话不说拉着李氏就打了一顿。 还把那五十两银子从李老婆子裤裆里给掏了出来。 “呸,臭婆娘,藏得倒是严实。” 张嬷嬷拿着银子,看着躺在地上脸上被抓的没好地方的李老婆子,呸了一口。 她平时最看不上这种恶婆婆,因为她年轻时候的婆家就有一个像李氏的恶婆婆。 她丈夫死了,婆婆说她克夫就把她给撵了出来,所以看着李氏她就想起以前的往事来,所以刚才她可是没下轻手。 李氏挨了打,虽受伤不重,可一声不敢再吭,因为她看了这个家里每个人看着她挨打,可一个也没有给她出头的。 “走,咱们走吧。” 拿了钱,打了人,朱嬷嬷觉得呆在老陈家十分晦气,所以一刻也不想多呆,就提出要走。 “等一下,把卖身契交出来再走。” 朱嬷嬷要走,陈安夏却喊住了她,三两步走到朱嬷嬷跟前,伸手就要那张签了李氏名字的卖身契。 那卖身契虽说不具法律效应,可朱嬷嬷今日受了欺负,难保她不再凭着这张卖身契以后找人来找他们家的事。 “给你。” 看着陈安夏伸过来的手,朱嬷嬷瞪了她一下,可是想到这死丫头的战斗力,想着要是不交出来肯定就走不了了,所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陈安夏。 而陈安夏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确认没错,就立马给撕了,然后不再理会朱嬷嬷等人,转身走向陈铭。 “村长爷爷,我们家这事您也看到了,我爷奶分明不想让我们家好过,我们家家丑也不怕外扬,今天我就求您把我们一家给分出去吧。” 说着,陈安夏就哭了出来,接着朝着陈铭跪了下去。 “好了,你村长爷爷还不糊涂,这事儿我看在眼里了,你放心吧,我会跟你们家做主的。” 陈铭当了村长一辈子,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少解决,就算是死人、打架的大事也碰到过,可偏偏没碰到像老陈家这事的。 平时,老陈家的流言蜚语他就没少听他家那口子在他耳边唠叨。 本想着各家办各事,他不欲插手,可现在看这场面他就坐不住了。 刚才在路上听三郎的叙述,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所以一来就赶紧遣散了围观的村民,害怕老陈家的家丑传到十里八乡里去。 毕竟这不只是老陈家丢人,而是整个陈家村丢人。 再者,看着李氏死性不改,陈大年屁事不管的态度,以及陈伯行一家的惨状,陈铭这次狠下心要帮着说道说道。 所以见陈安夏下跪了,他赶紧把她给拉起来。 接着见院里没有陈大年的身影,就朝着老陈家正房喊道:“陈大年,你个废物,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陈铭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万万没想到院子里都闹成这样了,陈大年竟然还沉得住气自己坐在屋里。 “伯敬,小三,小四,还有伯行……三郎,抬着李氏跟着我去我家说事儿。” 陈铭朝着正房喊了一嗓子,便不再理会陈大年,接着扫了院子里的人一眼,把家里几个男的叫上到他们家说事。 族里没有祠堂,所以一般处理村里的矛盾,都是在村长家商议的。 说着,村长叫完人就领着他们离开了老陈家。 家里几个男劳力一走,院子里明显空了下来。 陈安夏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并不确定结果如何,不过现在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因为她看着方氏的脸色很是苍白,看样子并不好。 “娘,到四婶儿屋里休息会儿吧。” 田氏倒是个聪明的,从院子里闹起来,领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四人就躲进了陈安夏屋里不露面,也不参与。 所以见东厢房上房这会儿关着门,听着里面李明强因昨夜受凉止不住的吭声,陈安夏皱了皱眉,扶着方氏就往东厢房下房走。 方氏因刚才一事吓得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更是因为气愤大喘着气,在陈安夏的搀扶下并没有出声,跟着就进了东厢房。 “大姐,你把袁大夫叫来给咱娘看看,”回了屋,陈安夏感觉到方氏受惊吓不小,就让陈安宁去叫袁大夫。 “四婶儿,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娘,我去煮点参汤。”见大姐快步出了门,陈安夏便看向一旁扶着方氏的王氏,说道。 “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王氏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所以到现在她也是愣愣的。 同时看到李氏那副黑心的面孔,她本打算从明年不再出门的主意再次否决,想着以后还是少回家为好。 陈安夏得了王氏回应,便出了下房,去了上房,然后跑到里屋把里屋的破木门给关的死死的,快速用剪刀剪下几片山参后藏在衣袖里就出了门。 不过走到外间,陈安夏扫了一眼躺在炕上的李明强,倒是被他苍白的脸映衬下乌黑的眼圈吓了一跳。 看样子,李明强估计活不久了。 他要是活不久了,那以田氏的脾性,岂不是更要赖在老陈家! 陈安夏心有余悸,只祈求着今天村长能把他们一家给分出去。 更祈求着她爹能挣点气! “三妹儿,你在煮啥呢?” 刚才陈安夏鬼鬼祟祟的回了里屋,田氏觉得不对,就带着李小凤去了里屋翻箱倒柜。 但是找了半天除了一个好看的盒子,其他一无所获。 田氏纳闷,总觉得陈安夏家藏了好东西,因为她今天出门在陈家村转了一圈,可是听说了村里赔了陈伯行五两银子。 所以找不到东西,田氏便怂恿李小凤出门看看。 “关你屁事,快滚开。” 去了里屋一趟,陈安夏早就把地契、还有二两碎银子以及半截山参给揣进了怀里,就是生怕被李家一家偷了去。 她可是对李家一家没好印象。 没了好印象,陈安夏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所以见李小凤一来问,陈安夏就骂道。 第五十七章 动了胎气 “三妹儿,你咋说话呢,我好心问你,你竟这么对我,看我不告诉姑姥去。” 李小凤显然没有预料到陈安夏会这么跟她不客气,所以一听陈安夏的话,李小凤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眼含泪珠,仿似受了极大委屈似的,跺了一脚就往东厢房跑去。 见她跑了,陈安夏可没闲工夫和她在纠缠,回头继续烧着火。 陈安夏参汤没有熬好,袁大夫就被大姐给叫来了。 袁大夫给方氏号了脉,说只是受了惊吓,喝点儿参汤补补就好了,并无大碍。 陈安夏一听放宽了心,谢过袁大夫,就把他送出房门。 可刚从东厢房下房出来,两人就被田氏拦个正着。 “袁大夫是吧?我儿子昨晚受了风寒,你看能不能顺便给瞧瞧。” 不等陈安夏两人反应过来,田氏便开口说明来意,虽满口是请求的话,可那态度却像是吩咐下人一般。 而袁大夫听田氏这么一问,突地一愣,把田氏好生打量一番,等认清了来人,这缓过神儿来。并没有在意田氏的态度,反而说道:“既然是陈大哥亲家,那我就去看看吧。” 袁大夫是外来户,年轻的时候从北地往南逃荒,路经此地的时候,体力不支饿昏在陈家村村外,正好碰到陈大年一行人,被他们一行人所救。 之后感念陈大年几人的恩德,再加之村长得知他在医术上会点皮毛尽力挽留他,所以他就在陈家村落了户。 过去这些年,袁大夫一直没有忘记当年恩情,所以田氏开了口,碍于陈大年的面子,袁大夫愿意给陈大年亲家一个人情。 “谢谢袁大夫了,强子就在隔壁屋。”见袁大夫答应了她的话,田氏喜笑颜开,赶紧给袁大夫指路。 陈安夏没有想到袁大夫会开口答应田氏,倒是愣了一下,不过想到这事儿她管不着,等袁大夫和田氏进了上房门口,陈安夏便转回屋去。 “三丫,你说村长会咋处理咱家这件事啊?” 村长把他们一大家子男人都叫走之后,方氏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一面担心着分不了家,以后李氏和陈老爷子找罪给他们一家子受,一面想着若是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该咋过。 反正她知道若真是分了家,估计他们家落不着什么东西。 方氏心里坎坷,就是刚才动了胎气,她都不曾放在心里,净想着村长把人叫走的事,而且越想心里越憋闷。 “娘,你放心好了,这个家肯定能分,刚才大牛哥给我送信说,村长派人去凤楼村把里长给请来了。” 陈安夏只看到方氏脸色不好看,以为她是动了胎气的缘故,却不知道方氏心里想的是啥。 又听到她这么问,更是以为方氏担心这家分不了,所以陈安夏便安慰到她。 “里……里长……来啦……” 每个镇十个村左右设置一个里长管理村子琐事,一般分家闹事,要是村长管不了,都是要请里长帮忙解决的。 所以方氏一听里长来了,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这个家必然是要分了。 一时间,方氏脸色更白,因为她心里实在是太激动了。 想着以后要脱离李氏的管束以及能给孩子们挣个好前景,方氏就中气十足。 不过她现在心里中气十足,可到底还是激动的,所以说出来的话便抖开了。 “哎,这家分了,也不知道咱家日子以后该咋过?”分家,方氏自然高兴,但想着以后一家几口子的生活,方氏就开始发愁了。 脸上没了刚刚的激动,换上一副愁苦模样。 陈安夏坐在一边感受着方氏情绪的变化,拉起了方氏的手,“娘,不管咱们家以后日子咋过,总比呆在这里强吧,虽说我爹残废了,可我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我们都是有力气的,也肯出力,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难道还愁着吃喝不成。” “你说得对,只要肯出力,咱家能过上好日子。” 三丫说的话没错,就算是被扫地出门又如何,就算是乞讨为生又如何,不管怎样,只要脱离了老陈家,脱离了李氏和这个家怎么过都好。 方氏不是鼠目寸光的人,更不是怯怯诺诺、胆小怕事的人,所以听陈安夏一说,看开了不少。 “娘,你放心吧,以后我会让你和爹过上好日子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陈安夏心里早就没有刚来时和家人的隔阂,真正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家庭给予她的温暖让她发誓一定让这个家的日子过好点儿。 凭她的能力,虽说不让这个家大富大贵,至少也是丰衣足食。 “好丫头,爹和娘不求过上什么好日子,只求你们平平安安长大,以后有自己的小幸福,”看着三丫这么懂事,方氏此刻心里觉得这十几年来亏欠了他们兄妹几个不少,心里酸酸的,望着陈安夏一张郑重其事的小脸,方氏伸手揉了揉,把陈安夏拥进了怀里。 “你个死老头子说的啥话?你才快死了呢,滚,给老娘滚,你个庸医。” 陈安夏刚从方氏怀里出来打算学一会儿刺绣,突然就听到田氏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而且听那话,骂的人应该是袁大夫。 陈安夏皱起眉头,有些不解,正要下炕去看看,便被王氏给拦住了,“你们都在屋里呆着,我先出去看看。”说着,就出了门。 王氏出门之后,院子里田氏的骂声持续不断,不过陈安夏始终没有听到袁大夫的声音。 等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田氏骂声依旧,其间还带着些许哭声,此刻王氏已经回到屋里,脸色不是很好看,望了一眼炕上一群人,“赵婆娘家的快不行了,田氏正伤心着,就逮着袁大夫撒气。” “唉,早先就看他那样子就不行了,没想到这么快。” 田氏在院子里骂人的话,方氏一字不落的全听到耳朵里。袁大夫说李明强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现在听王氏这么一说更是唏嘘不已。 第五十八章 分家前奏 “谁说呢,”王氏上了炕坐在炕角,眉眼里现在都发着愁,心里更是乱糟糟的。 自然,她心里乱糟糟,可不是因为在乎李明强死不死,而是愁着李家老小肯定以李明强的死赖着老陈家。 以后老陈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王氏心里发愁不说话了,方氏心里通透,也明白这个理,跟着不再吭声,不过却在心里祈祷着这个家能够在今天就分了。 李明强一死,以老陈家对李家的亏欠,还有娘对李家的维护,李家老小势必会在老陈家生活下去。 本来老陈家就是一个大染缸,若是李家老小一参和,那日子肯定没法过了。 “那些人咋还没有回来啊?” 村长是在快中午的时候把老陈家的人给叫走的,可现在已经天黑了,人还没有回来,王氏有些着急,一直往窗户外面看,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三丫不是说里长带着一群人回了凤楼村了吗,估计是分了家到里长那里分户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一直和大牛留意着村长家动静的三丫捎回来消息说里长带着一群人去了凤楼村,那时候方氏就知道这家是分了。 她心里的石头落下了,所以这会儿她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王氏并没有回方氏的话,不过却是坐了下来不再往窗外看。 瞥了方氏一眼,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说实话今天下午听了三丫的话,王氏可是妒忌得很,因为她也想分家。 不过妒忌归妒忌,王氏还是很替二嫂一家欣喜的。 “回来了,回来了。” 王氏正在走神,突然方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拍了拍她的胳膊。 听到方氏的话,王氏回过神来,抬头往窗外望去。门外可不正是老陈家的一群汉子。 不过看他们之间的氛围,怎么就怪怪的! 难道分家闹得不愉快?是了,以老陈家的作风,再加上李老婆子也跟着去了。 二哥又是个嘴皮子不利落的,就算是有村长跟着,估计二哥一家也分不着什么东西。 王氏正想着,这边守在外间的陈安夏已经把陈仲行几个迎回了屋里。 “大丫,给你爹你四叔端碗热水来,”见自家男人回来,方氏虽心里想问问分家的事。但看着自家男人一脸疲惫,立马喊了陈安宁一声。 其实不等方氏吩咐,陈安宁已经着手去准备了。 方氏话刚一落音,陈安宁就端了两大碗热茶来。 陈仲行、陈季礼也不客气的接过来,咕咚咕咚把两碗不算很烫的热水喝了下去。 把空碗递给等在一边的陈安宁,陈仲行被方氏叫到了炕上,陈季礼坐在炕边。 “咋样?” 见自己不问,以自家男人这闷性子还不打算说的模样。 在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方氏先开口问道。 “恩……分了,”被方氏这么一问,陈仲行愣愣地点了点头。 瞅了方氏一眼,又赶紧移开,低头双手攥了攥腿弯处的裤子。 看自家男人撂下这一句,然后一副不自在的模样,方氏不傻,心里明白得很。 知道自家肯定是没落着什么好处。 虽然先前想着自家落不到什么好处,觉得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听着,方氏心里滋味就有些不好受了。 一时间脸色有些不愈,也不再追问,赌气似的拿起针线筐愤恨的在块绣布上扎起来。 很快,一个本来快完成的荷包,被方氏扎得不像样子。 “四叔,这个家到底是咋分的?你和我们说说吧。” 方氏生闷气,知道她是个孕妇,就连王氏也不好开口劝她。 可陈安夏倒是个不怕事的,转头问向一直没有开口的陈季礼。 他这个四叔是个极有主意的,也很尊重陈仲行,所以这会儿见陈仲行不吭声,他也没有说话。 “分了,都分了,在村长家的时候,给你家分了之后,我也提出分家,你爷爷就开口说把家都分了。” 听到陈安夏问,陈季礼愣了一下,看了陈仲行和方氏各一眼。 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 “都分了,咱家也分了?” 听到陈安夏问,王氏也在一旁支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这会儿,一听到自家男人的话。王氏刺绣的手一顿,愣了一下,惊喜的问道。 “恩,咱家也分了,”看着自家媳妇儿,听到分家,这么惊喜,陈季礼觉得自己虽在村长家挨了骂,这会儿也觉得值了。 陈季礼回了王氏一句,接着回头道:“你们家什么也没有分到,你爷愿意再给你家两亩地,你奶闹死闹活不愿意,你爹也没说什么。” 知道陈安夏想问的就是这些,陈叔豪直接和她说道。 “家里房子呢?粮食呢?我爷没给吗?” 地什么的不分给他们家,陈安夏也不甚在意。 关键是粮食和住的问题,旱了一年,又到了冬天,怎么也得把这个冬天给撑过去才是。 “你爷再给你们一百斤粮食,房子的话,一般分了家,要是在自家的宅子上盖房子的。” 陈季礼的话,陈安夏听明白了。 老陈家要是把他们净身出户。 本来分家盖房子的钱都是老宅出,现在听四叔一说,陈安夏知道,老陈家可不管他们家盖房子的事。 “爷奶也太过分了,这是要逼死我们家吗?” 陈安夏听明白了陈季礼的话,陈安宁自然也明白了。 所以一听到这儿,眼泪珠子就控制不住的躺了下来。 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极力隐忍着。 “那以后养老的事,怎么安排的?” 陈安夏听陈安宁哭,眉头轻皱,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问道。 “你奶本来说是让你们家每年给二两银子,村长一听恼火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你奶连带着你爷骂了一顿。到最后,你爷同意了不让你家养老,这些东西都备了协议。里长把协议已经送到了县衙,等过几天备了案,就把分家的协议和户头给你们家送来了。”陈季礼如实说道。 “这还算是件好事儿,你二哥给老陈家干了半辈子,该还的早就还清了。把我们净身出户,这银子,老陈家不该要。以后你二哥有心就孝敬点儿,没心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一听陈季礼说到这儿,方氏的脸色才好看些。 第五十九章 找陈大牛 “那咱们家呢?你刚才不是说,咱们都分了家吗?” 王氏听着热闹,等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急着开口。 “都分了,咱爹娘跟着大哥一家过,本来三哥也是要分的,可是他说要跟着大哥孝敬爹娘,大哥没敢吭声,咱爹倒是点了点头。” 陈季礼说得隐晦,但明白人都知道,这陈叔豪是想抱大房的大腿。 也是,大房那边有个读书的好苗子,不抱大腿的才是傻子。 “不是……” 王氏其实想问的和陈安夏一样,那就是他们家分了什么东西。 但见自家男人回答的嘴不对题,王氏有些急了。 再次,急着开口,但被陈季礼狠狠地瞪了一眼。 王氏被瞪,瞄了方氏一眼,这才打住,不敢再问。 “大姐,随我去厨房看看吧。” 见王氏就此打住,屋里陷入沉静。 陈安夏便喊了一声已经止住眼泪的陈安宁。 现在他们分了家,可饭不能不吃,估计这会儿刘氏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陈安夏提出去帮忙,就是害怕正房那人吃饭不叫他们。 陈安夏和陈安宁去了厨房,刘氏和陈安雪都在。 陈安雪在烧火,嘴里骂骂咧咧的,又因为多年不做家务事,一个厨房里弄得全是呛人的浓烟。 见陈安夏和陈安宁进来了,已经听了消息的刘氏没有吭声。 倒是陈安雪撇了陈安夏一眼,甩下烧火棍,跑了出去。 陈安夏没和她一般见识,坐下烧火,不一会儿屋里的浓烟便散去了。 “大伯娘,看起来心情很好。” 陈安夏烧着火见刘氏面色红润,遂轻嗤一声笑道。 而刘氏被陈安夏这么突然的一笑,手中的活计顿了一下。 尴尬笑道:“你爷愿意给你大哥出讲义的钱,我自然高兴。” 抬眼看了陈安夏一下,刘氏回了一句。 陈安夏听了刘氏的话,并没有急着回话。低头看看灶口,拿起烧火棍挑了挑锅灶里面的柴火。 过了片刻,抬眼看了刘氏一眼,道:“一个偷鸡摸狗的人,这辈子也干不出什么大成就。” 刘氏的话,陈安夏怎么听不明白。 她刚才话里有话,实则是说,我们帮完忙了,可以把房契给我们了。 几百两银子被偷,陈安夏现在想起都闹心得很。 自然也不给刘氏留面子,说话专门往她心窝子处戳。 果不其然,刘氏听了,气得扬起长勺就想往陈安夏身上敲。 陈安夏见此,不动如钟,气定神闲的看着刘氏。 刘氏心里气得要死,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死丫头似是而非的淡笑,手中的长勺最终也没敢敲下去。 “大伯娘,你这是干啥?” 陈安宁正在案板上切着腌的小咸菜,突然感觉到眼前阴影一晃,一转头就看到刘氏拿着长勺想往三丫头上敲。 手中半指宽的大铁菜刀一顿,陈安宁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朝着刘氏干吼了一声。 “我和三丫开个玩笑,还能干啥?” 刘氏被陈安宁触不及防的一嗓子喊得魂儿都差点儿飞了,伸手捂住胸口。 心里暗骂着陈安宁和陈安夏两姐妹,却是敢怒不敢言,背着陈安宁狠狠地瞪了陈安夏一眼。 转过头去,脸上堆笑朝陈安宁解释道。 小贱人看在你们快要搬走的份儿上就不和你们计较。 暗骂一声,刘氏继续低头忙活着手中的活计。 晚饭众人依旧是在正房吃的,一屋子人都很沉闷。 李老婆子大概是今天闹腾了一天,又跟着自家男人们东奔西跑的累坏了,虽在吃饭的时候瞪了陈安夏和方氏几眼,倒是没有开口骂人。 不管李老婆子如何,陈安夏这顿饭是吃得极为安心。 李老婆子没找事儿,田氏因为要照看李明强也没有出现在正房。 更何况现在已经分了家,用不了多久他们连老陈家都不用待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仲行和方氏都没有再回东边上房。 方氏怀着孕,实在是不宜和李明强太过接近。 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陈安夏一家,加上方氏肚子里的小东西一共七口人全挤在下房外间的大炕上。 虽睡得很挤,但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第二天,陈安夏起了个大早。 没有吃早饭,就和方氏打了个招呼溜出了门。 目的地直奔陈大牛家。 “你来的正好,我刚炕了一锅油馍,还熬了白米粥。” 陈安夏来到陈大牛家的时候,陈大牛还没有起床,二栓叔正在清理牛棚。 二栓婶子在厨房做饭。 陈安夏径直走进了院里,闻着香味儿直奔厨房。 而二栓婶子正做着饭,突然一扭头就看到厨房门口伸出一个小脑袋。 一看正是陈安夏笑眯眯的在看着她。 二栓婶子笑了笑,伸手招呼着陈安夏赶紧进来。 听到二栓婶子的招呼,陈安夏也不客气,一双干瘦的小手在打满补丁的棉袄上抹了抹,伸手接过二栓婶子递过来的油馍。 “你慢点吃,我去叫你大牛哥起来。” 见陈安夏把油馍接了过去,二栓婶子洗了洗手,和陈安夏说了一句,就出了厨房。 “安夏,你咋来了?” 等陈大牛起来的时候,陈安夏已经一张油馍下肚了。 现在听到陈大牛过来和她说话,陈安夏闭着眼睛舒服的打了个饱嗝,这才看向陈大牛。 “咋说话呢,人家安夏怎么就不能来了?” 陈大牛的话刚说完,跟在他后面的二栓婶子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能来,能来,我这不是没睡醒,有点儿迷糊吗?” 被自家老娘敲了一巴掌,再看看陈安夏站在一旁捂着小嘴正笑他。 陈大牛黑黝黝的脸色一红,浑身睡意立马消散。 低语一句,缓解着自己的尴尬。 “好了,去叫你爹洗手吃饭,我这就把饭桌给摆上。” 二栓婶子不再理会他,吩咐了一声,就单手拎起了身边的矮桌。 在陈安夏的帮助下,饭菜很快摆上桌。 陈安夏虽一张油馍下肚早已吃饱,但耐不住二栓婶子的热情,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粥。 吃完饭之后,二栓婶子一个人把碗筷收拾了。 陈安夏和陈大牛、陈二栓坐在矮桌旁。 第六十章 搬运木材 “安夏,你来是不是有事要说啊?” 吃饭的时候,陈大牛就见陈安夏一直时不时的瞥他。 再想到她今天这么一大早的来,想必是有事,就开口问了一下。 “是有事,不过不是找你的,是找二栓叔的。不过这事到以后还是用得着你的。” 陈安夏瞥了他一眼,接着看向陈二栓,笑得像只小狐狸。 “哦,找我的,啥事?” 陈二栓一听陈安夏是来找他的,他浑身就来劲了。 想起陈安夏那天让他来拉大虫的事情,他就有些想入非非了。 “我们家昨天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其实她今天是有事来麻烦陈二栓和陈大牛的。 一时间,她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心思辗转间,陈安夏低着头,似作委屈,闷声说道,那声音让人听了真是倍感委屈。 还令人心疼,这不,陈安夏话音刚落。 陈二栓就立马回道:“这件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也别难过。你要是有啥事就跟我们说,我们能帮肯定帮。” 陈二栓这句话说的绝对掷地有声。 陈安夏听完,心中喜不自胜。 “我们家被分出来了,我奶娘家人把东厢房也给占了,李明强最近病得厉害,想必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我就想着既然被分了出来,不如就干脆搬出来住算了,我看村西南头有两间破屋,就想着不如捯饬一番,先住着。” 这是陈安夏早就打算好的了,就等着分家以后早早挪出去呢。 西南头那两间破屋是多年前村子里一户人家的,听说那户人家在江南那边找到了挣大钱的好门路,所以举家搬迁了。 房子是土坯的,破是破了点,但是稍微修缮一番还是可以住人的。 现在家里有李明强一家住着,他们一家总不能和四叔一家挤在一个屋子里住吧。 更何况,陈安夏早就在老陈家呆够了。 在老陈家呆的每一天,她都没有舒心过。 还不如早早搬出来,过自家的日子。 而且经过这几番闹腾,陈伯行和方氏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陈安夏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三丫,你这戏演得可真假。” 见陈安夏刚才假装抹泪,现在说起话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直冒着精光。 陈大牛知道她是在演戏。 不过看着这样的三丫,陈大牛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三丫,活泼,可爱,激灵。 “大牛哥,你能不能好好配合我?你这么直白的戳穿我,我还怎么博取二栓叔的同情,你可真讨厌。” 陈安夏说完话,还以为陈二栓和陈大牛会很惊讶,或者沉默不语。 可万万没有想到陈大牛竟突然说出这一句。 倒是打陈安夏个措手不及,还弄了个大红脸。 可她陈安夏是谁,想当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立马反应过来。 瞥了陈大牛一眼,似作嫌弃道。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见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陈二栓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开心。 但正事还得回归到正事上,就拦到二人,看向陈安夏说道:“三丫头,你既然这么想,还跟你二栓叔提出来,二栓叔咋能不帮你。咱们现在就动工,先去山里弄些木材来,我这就去套牛车。” 先不说陈安夏卖大虫分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们家在这灾荒年现在能吃上白面白米。 就他们两家这么要好的关系,他也得帮这个忙。 二行一家在老陈家这些年受的苦,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现在还不容易从火海里跳出来,他这个做兄弟的,怎么不得捞上一把。 不仅捞上一把,这个冬天还得帮他们家给度过去。 一百斤粮食,二房六个人能吃几天。 陈老头和李老婆子真不是个东西。 陈二栓在心里呸了一口,更加看不起老陈家来。 他以后就要睁着眼看着,他们老陈家把二行一家分出来,家里的日子能过红火了。 陈二栓行动很快,不一会儿就套好了牛车。 三人拿着大砍斧和锯子就乘着牛车去了后山。 陈安夏是个大力气的,她自己一个人就抡着大砍斧砍着一个两人环抱的杉树。 而陈二栓和陈大牛两个人拉着锯子在锯不远处的一棵杉树。 但两人锯的速度要慢上很多,先不说没有陈安夏力气大,就被陈安夏砍树的那架势也吓得不轻。 很快陈安夏砍倒了两棵杉树,而陈二栓和陈大牛也合力砍倒了一棵。 三棵树做两扇门、一套桌椅和衣柜足够了,还能剩下不少木料,留到深冬里烧炕。 砍倒杉树之后,陈安夏三人就开始把杉树锯成一截一截的。 要不然,这一整棵树可是用牛车拉不回去的。 一上午的时间,三棵树就被锯好了。 不过这么多木材,一车可是拉不完,陈安夏他们只好一车一车的拉。 “大姐、三哥、五丫你们咋在这里?” 到了地方,还没有走进残破的院里,陈安夏就看到陈安宁和陈安锦正在院子里收拾。 “不是你说咱们家要搬来这里吗?二栓婶子叫我们来收拾的。” 陈安宁听陈安夏这么问就有些不满,因为这死丫头想好了搬家的主意也不跟他们说,就这么偷偷瞒着他们。 “是我叫他们来的,人多好办事,你看这才一上午,我们就把这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边陈安宁的话刚落音,二栓婶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头上抱着的白头巾落满了灰。 “还是二栓婶子想得周到。” 搬家的事,陈安夏本来是想偷偷地进行的。 但一想陈家村就这么大,这事儿早晚都得传到老陈家人耳朵里。 这早晚的事,所以陈安夏也没有再说什么。 尤其是看到现在这院子里这么干净的时候。 “二栓叔,咱们赶紧把木材卸下来吧。” 夸完二栓婶子,陈安夏就转过头看向陈二栓说道。 这边刚说完,她就先扛起一段木材往下卸。 这架势,第一次见陈安夏这么大力气的二栓婶子吓了一大跳。 “我听你娘说,你突然力气变大了不少,这一见,何止是大了不少,简直就是个大力士。” 第六十一章 说搬就搬 二栓婶子这辈子见过的女人都是柔柔弱弱的,能干个庄稼活就不错了。 何时见过一个女人这么大的力气,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娃。 所以这一见,稀奇的不得了。 “我也就是力气大,别的不行。不过以后二栓婶有重活干,一定别忘了叫我。” 听二栓婶子这么说,陈安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面色不变,跟二栓婶子调侃道。 “行,到时候一定叫你,好了,我也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先忙,我回家做饭去,今天你们就在我家吃饭,都别回去了。” 回去了,指不定还遭李老婆子的骂。 二栓婶子腹议,但没敢说出来。 说着,就脱下头巾甩了甩身上的灰尘就出了门往家里走去。 陈安夏留下来吃饭,倒是没什么,陈安宁见天色不早了,又听二栓婶子这么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样子是害怕李老婆子怕惯了。 “大姐,你们先回去吧,跟咱娘说一声,我中午就不回去了。” 见陈安宁这样,陈安夏卸下牛车上最后一段木材,朝着他们三人说道。 听三丫这么说,陈安宁愣了愣,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午再来帮忙。” 说着,就招呼着三郎和五丫往回走。 陈二栓和陈大牛见陈安夏这么说了,客气两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从后山拉完第二趟木材,那边二栓婶子就做好了饭。 吃过饭,三人又去拉了一趟,这才弄完。 “二栓叔,要不咱们明天再开始打家具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去砍木材拉木材累了一上午,陈安夏见陈二栓和陈大牛都有些累了,就开口说道。 陈二栓听陈安夏这么说,望了一眼院子里堆的木材。 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见他们同意了,陈安夏便回去了。 “既然都分家过了,还来正房蹭什么饭,想吃自己去做去。” 一回到老陈家,陈安夏就听到院子里李老婆子的骂声。 陈安夏有些无语,真不知道李老婆子每天都哪来的力气骂人。 但听她这么说,陈安夏却知道他们一家人都还没有吃饭。 望了一眼天上已经开始西斜的大日头,陈安夏还是担心着方氏。 其他人都不要紧,方氏还怀着孕,可不能受了饿。 本来家里伙食就不好,这又没饭吃。 一想到这儿,陈安夏就皱起了眉头。 “五丫,跟我回来。” 走进院子里,陈安夏只看到五丫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而李老婆子正坐在正房炕上,从里面往外看。 陈安夏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招手让陈安锦回来。 “娘,还没有吃饭。” 陈安锦见三姐招呼她,本来心里就呕着气的她,犹豫了两下这才抬起步子朝陈安夏走来。 嘟着一张脸,满脸的不开心,嗯哼了一句,低下头不再出声。 陈安夏听她这么说,再听出她声音里哭腔,怎么看不出她心里难过。 一把把她给搂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没有说话就拉着她往东厢房下房走。 “大姐,三哥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回到屋里,见二房四房满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屋里。 方氏正坐在炕上抹着泪,陈仲行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氏安慰着方氏,陈季礼见陈安夏进来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同时,望着她的还有陈安笑,同样的欲言又止。 陈安夏板着一张脸没有理会他们,看了一眼陈安宁和陈景云,撂下这一句话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 见一大家子人,挨了李老婆子的骂都缩在屋子里哭的哭,脸色不好的脸色不好。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陈安夏本来就气,现在更气。 就朝着众人吼了一句。 这个家,她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索性,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 早走些,还能少受些气。 “三丫,咱这会儿走,能上哪去啊?” 听三丫这么说,方氏止住了泪,问道。 “大姐回来没给你说吗?咱们就搬到村西南头那两间屋子里去,我已经让二栓叔和大牛哥帮着收拾了,再过两天就收拾好了,咱们家现在没吃的,还不如早点搬过去。” 陈安夏也就是发那么一下火,然后沉下心来。 其实也不能说她这一家子人窝囊,估计是生在这个时代,尊老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李老婆子再不好,身为儿女的,也不能说些什么。 以免被人给戳了脊梁骨。 “可那两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咱们去了该咋办?” 方氏听大丫回来说了,可是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就连口锅都没有,去了可咋生活啊。 留在老陈家好歹还能把这个冬天给熬过去。 “收拾几件衣服就行了,咱家盖的被子都拿上,要是不够,就去二栓婶子家拿,我都跟她说好了。还有锅碗瓢盆的,我待会儿就去镇上买。” 陈大牛家现在不缺钱,她去开口借点儿,估计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门窗,先让二栓叔今天下午开工,一下午一扇门和一扇窗做好也应该没有问题。 “当家的,你说呢?” 听到陈安夏这么说,方氏看了一眼大丫、三郎、五丫一眼。 看着他们几个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再想起她不中用连口饭都给他们挣不来,心里就想着赶紧走。 所以就转头看向陈仲行问道。 陈仲行在一边一直听着陈安夏的话,始终没有吭声。 现在听方氏问,陈仲行转过头去,看到方氏眼中的期望。 他张着嘴犹豫了一番,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好吧,咱们收拾收拾,立马就走。” “二哥,你们真的这时候就走?” 一听陈仲行就走,同样一直没有开口的陈季礼就急了。 猛地站起身,皱着眉看向陈仲行,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走吧,反正这日子到哪里都是这样过,早走也能安心些。” 自打腿断了之后,陈仲行的心就在老陈家一点点开始变得沉寂。 然后又开始被老陈家所谓的家人慢慢打磨,现在一颗心被打磨的硬如钢铁。 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