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色老猫 张寡妇从睡梦中惊醒了。她做了个梦，梦见窗子外面有一只黑色的老猫凄凉的叫着。 老猫边叫边用爪子刮擦着窗棱，发出了吱吱的刺耳动静。 梦中的她伸手驱赶老猫，老猫怎么都不肯离开，摇晃着身子徘徊在窗台上，她便拿了块石头往老猫头上砸过去。 老猫无处躲藏，被砸的头破血流。 它怨毒的看了她一眼，竟用人声说道：“不知好歹的寡妇，我好心提醒你，你却要害我。你死到临头了……” 老猫的眼神和诅咒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她兀自从床上坐起来，惊觉是个梦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夜很静，可似乎也太静了。 张寡妇闭了闭眼，睡意全无。她把那快要燃尽的从别人家求来的破蜡烛根儿点上，披了件衣服下了炕。 她到西屋看了看孩子，孩子六岁了，是个不安分的小姑娘。整日就知道跟村里的小孩儿疯跑疯玩，爬墙上树，行为举止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家。白天疯够了，晚上回来一沾床就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她伸手在孩子脑门上轻轻摸了一把，孩子砸吧着嘴，翻了个身子继续做着梦。 张寡妇看了孩子一眼，叹了口气。她心想，自己怎么就没那种富贵命呢，她生了一张尚算姣好的脸庞，可因为家里太穷了，到十七岁也没人上门提亲。 她有个弟弟，生下来脑子就不太好，见人只会傻笑。终日拖了条长鼻涕跟在她的身后。 她爹娘为了给她弟弟存点老婆本，一咬牙一跺脚，就把她卖给了邻村的张瘸子做媳妇。 张瘸子四十多岁了，人倒是老实善良，但长得太丑了，小眼大嘴，脸上还有块巴掌大的胎记。村里的人都用张瘸子来吓唬小孩，只要大人一说：“你再不睡觉，就让张瘸子来把你抓走。”孩子们就不敢闹腾了，只得乖乖的躺着。 张寡妇是哭着嫁过去的，村里有规矩女儿出嫁要哭，是为“哭嫁”。哭的越厉害，娘家就越有面子。所以新娘子们都是卯足了劲儿扯着嗓子一通哭喊，干打雷不下雨，唯独她是梨花带雨，真真儿的哭成了个泪人。 嫁过去才不过两年的光景，张瘸子两腿一蹬死了，留下了大着肚子的她。 十九岁本是少女的年纪，她却摇身一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寡妇。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肚子上，若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别人家的孩子十个月就呱呱坠地了，她肚子里的却愣是足足折磨了她十四个月。 村里村外都谣传说是张寡妇怀了个妖怪，因为没有孩子能在肚子里呆十四个月的，后来甚至连张寡妇自己也认定了这孩子不能活着生出来了。 可上天犹如开了一个玩笑一样，当所有人都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偏偏就降生了。 寒冬腊月，张寡妇正在外采办年货，毫无防备之时顿觉下腹一阵钻心的疼痛，继而破了羊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独身一人，在大雪地里诞下了孩子，流了血挨了冻就罢了，她最不甘心的便是受了那么多罪，落下了一身的病，生的却是个女儿。 --------------------------------------------- 【一枝懒花：咳咳，清清嗓子，开始撒了欢的喊：开新文啦！你们的留言呢！收藏呢~~嗷呜！】 2.寡妇与秀才 带着个拖油瓶，想要改嫁难于上青天。张寡妇很现实，并不做什么春秋大梦，只是每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头就泛着苦涩。 她给女儿掖了掖被子，便去了茅房。 已入深秋，天凉的刺骨。 小北风呼呼的吹着，都快将她手里的蜡烛根熄灭了。 她一手护着蜡烛，一手提起裤子，忽听得家里的狗没命的叫了起来。 真是怪了，她心想。 从没见过这狗叫的这么疯狂，它弓着身子，朝着黑暗吠叫着。 “黑子，别叫了！”她斥了一句。 平日里，黑子最听她的话，可这次不同，她越呵斥，它叫的越厉害。 张寡妇有些生气，伸腿踹了狗一脚，骂道：“畜生，不想活了！” 黑子呜嗷一声，挣脱绳索一下子就蹿进了黑暗。 张寡妇见狗跑的方向是自家的高粱地，疑是有人在偷她家粮食，于是细细碎碎的迈着步子跟了过去。 风打着转的卷了过来，张寡妇的蜡烛根忽一下的熄灭了。 月黑风高，廖无星辰， 她站在高粱地的边缘束手无策。 要不要去看看呢……要不算了吧……太黑了，没蜡烛自是找不着狗也抓不住人，还是回去吧，被窝还暖着呢，她想。 转身之际，她忽然听到高粱地里有人在呻吟，听来十分痛苦。 前些日子自家地里每天都会倒几颗高粱，她疑是黄鼠狼在作祟，怕高粱还没成熟便被糟蹋，于是在地里放了兽夹。 该不会夹到人了吧…… 那哀叫声音不绝于耳，听得张寡妇有些不忍心。 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句：“谁在那儿？” 高粱地里回传过一个带着痛苦的声音，音色却不失清朗：“好姐姐呦，快来救救我，我被夹住了腿，好生疼痛。” 张寡妇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说的又是官话，并不是她们这儿的方言，寡妇心知他不是本地人。 这里的山野村夫总是大着嗓门，声音又粗哑。相比之下，高粱地里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纵便周遭黑漆漆，她还是拢了拢头发，清了清嗓子。 “说话的是谁家的相公？”她被自己的说着官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细声细语的说话也是好听的。 “好姐姐呦，我……我只是途径此地。我乃是上京赶考的秀才，路上耽搁了，心急如焚，想着夜间赶路，没曾想崴了脚翻进这高粱地，又踩了兽夹……哎……” 秀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寡妇一听，人家不仅仅读书人，还是要去京城的大人物，也不再多疑，赶紧钻进了高粱地里去。 张寡妇来到秀才身边，往他脚踝一摸，沾了一手的血。 看样他伤的还挺重。 她慌手慌脚的摸黑将兽夹打开，期间免不了触碰了秀才的伤口。 秀才喘息着哼咛起来。 寡妇跪在秀才身边，半个身子轻伏在他身上，她能感觉到秀才身体的起伏和呼出的热气。 一想到自己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比人还高的高粱地里离得如此之近，她的脸蹭的便红了。 幸好天黑的紧，没人能看到她猴子屁股一般涨红的脸。 3.寡妇与秀才 2 寡妇觉的是自个儿放的兽夹害了秀才，心中愧疚，便架着伤了脚的秀才回到了自己家里。 至于黑狗的反常，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张寡妇头一次觉得从高粱地回家的路那么近，她还没闻够秀才身上的书卷儿味儿。 秀才身材很高大，寡妇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像村东头的王家书呆子那样弱不经风。 寡妇家的独门小院一共就两间瓦房和一个猪圈，她住东屋，丫头住西屋。 她想都没想，便把秀才搀扶进了自己的屋。 “上炕吧。”寡妇轻轻的说，话一出口，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朵根儿。 一个寡妇深更半夜往家里领男人，别管因为什么，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秀才倒并没多问什么，他好像也没有那种总是把之乎者也和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的穷酸书生气。 他很顺从的坐到了炕上。 寡妇害臊极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自己死去的老头，还没有一个男人坐过她的炕。 她到院里的井边上打水，准备给秀才清理下伤口，手指触到冰凉的水面一阵颤抖。她心里痒痒的，感觉要发生什么一样。 她用打上来的第一桶水好好的洗了把脸，又洗了洗自己的一双脚。 随后才另打了桶水，找了几块新布头拿回屋里。 寡妇从不舍得点油灯，有几次家里的小丫头晚上点灯还挨了她的打。 在寡妇心里，油灯是要等着过年再点的。 可是今夜略有不同，寡妇心里有一种过节都不曾有过的欣喜。 她拿出落了灰的油灯，用袖子擦拭干净，吹红了火折子把灯给点燃了。 一小撮光亮慢慢的在简陋的瓦屋中发散开来。 她扭过头，这才看清楚秀才的长相。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疼痛，秀才的脸在火光下显得很是苍白，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气。 他颦蹙着眉头，星目剑眉，面如冠玉，真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男子。 张寡妇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垂着眼角不敢与他对视，脸颊滚烫滚烫。 她从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不，何止是男人，他甚至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他活脱脱就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儿。 见寡妇局促不已，秀才客气的开口道：“多谢大姐相救，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 寡妇轻咬下唇，说：“公子太过客气。都是奴家放置的兽夹害了公子，说起来是奴家的不是。” 秀才又道：“小生实在不愿劳烦大姐，但现在手脚不便，自是不能包扎伤口，还望大姐帮人帮到底……” 秀才的话正中寡妇的下怀，她连声说：“那是自然，公子好生坐着，让奴家来。” 寡妇走上前，为秀才脱靴脱袜，并挽起他的亵裤，将伤口露了出来。 不像张瘸子，秀才的脚并没有那种扑鼻的恶臭，而是有一种淡淡的米香味儿，一双腿挺拔而修长。 张寡妇捧着秀才的脚，小心翼翼的为他清理包扎。 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小鹿乱撞。 4.寡妇与秀才 3 秀才一直在观察寡妇，待寡妇包扎的差不多了，他俯低身子一下子按住了寡妇的手。 寡妇惊呆了，面红耳赤，眼波流转，朱唇半启，支支吾吾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她欲拒还迎的说了一句：“公子这是做什么，快快松手。” 秀才轻笑一声，手上的力量加重了两分，说道：“请恕小生无理，姐姐生的好是漂亮，小生情不自禁……” 秀才的嘴甜的很，一两句话就把张寡妇弄得五迷三道，她早就沦陷了嘴上仍旧说：“公子放手。奴家乃是未亡人（指寡妇），孩子尚睡在隔壁屋。” 秀才一听，乐了，他抓住寡妇的手说：“姐姐在怕什么，你既已丧夫，我又未娶，正是一桩良缘。待我上京赶考之后，便回来迎娶你可好？” 寡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这话是从翩翩美公子口中说出来的。 “可……可是奴家还有个六岁大的女娃儿。公子未曾娶亲，高堂必是要嫌弃的。”睡在隔壁屋的小丫头一直是张寡妇的心病。 秀才手上一使劲儿，把张寡妇拉进怀里，他细嗅着张寡妇的脖颈，轻吻如同雨点一样的落下。 张寡妇但觉两腿之间一阵颤抖，顿时便软了身子。 “怕什么。我喜欢便好。你的孩子，我自当视如己出。你说好么姐姐……或者说，我该改口叫你小娘子……”秀才捧过张寡妇的脸就吻了下去，他的气息令她沉醉。 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什么孩子什么名誉，全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迫切的渴望着眼前的男人。 两个人很快的纠缠到了一起，欢愉如同一记良药，秀才甚至也不抱怨伤口的疼痛了。 张寡妇在未曾体验过的畅快当中把贞洁和妇道全部抛之脑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女儿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瓦房里。 她只想与这个陌生的英俊男子抵死缠绵。 “娘！”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张寡妇惊了一下，即刻从巅峰跌落下来。她慌乱的从床上抓起衣物和被褥掩盖私处。 张寡妇六岁的女儿如意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天上的乌云散了开来，月光从如意的身后透进了屋子。 “如意……”张寡妇腿脚还有些站不稳，但出于母性的保护她还是披上了衣服跳下了炕。 “你怎么起来了。”如意从不起夜，总是一觉睡到天大亮，难不成是欢爱的声音吵到了她？张寡妇做贼心虚的滚下炕，她挡在如意的前面，摸索着如意的头发：“你是做恶梦了嘛？娘陪你回去睡觉，走。” 如意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动都没有动，她看着娘亲的炕头。 寡妇怕孩子将她与陌生人偷情的事情说出去，心里一急就把如意抱回了西屋。 寡妇把如意塞进了被窝里， 又是哄又是讲故事的，好不容易看着她睡着了，她这才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屋。 炕还暖着，可秀才人却不见啊了。 唯有那忽闪着的油灯和秀才身体的味道证明这并不是梦。 5.青袍道士 一定是孩子把人家给吓跑了。张寡妇攥紧了拳头，对如意的埋怨又多几分。 秀才的名字叫什么她都不知道，也不晓得人家究竟会不会回来娶她。张寡妇把头埋在被窝里，贪婪的吮吸着秀才的体味儿，直到天色发白她才睡了过去。 寡妇一醒来就发现女儿如意不见了，她也没多想，觉得丫头一定是跟着村里的孩子疯去了。 但是寡妇想错了，这次如意不是溜出去玩的。 昨天晚上如意听见娘亲屋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娘亲嘴里不停的在哼哼，这种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如意觉得，娘亲一定是生病了。 于是她赤着脚丫子跑到娘亲的屋子，发现娘亲光着身子，一个人中邪了一样的在床上起伏着。她的周身缠绕着一股黑烟，黑烟里面闪动着冥火，就像一双眼睛一样。 常跟她一起玩儿的小孩铁柱总跟她讲妖怪的事情，铁柱的爹是个铁匠，靠打铁为生，他娘早早的就过世了，铁柱总说他娘就是给妖怪抓走了。铁柱从小就对妖鬼之事特别感兴趣，听说村里面来了个云游的道士，铁柱还跟如意说他一定要拜那个道士为师，然后跟着师父云游四海，斩妖除魔。 以前如意还总不信，现在想来，那团黑烟应该就是个妖怪吧。 这下可不好，娘亲被妖怪给缠上了，万一也给抓走了可该如何是好。 一定要找到那个道士，道士说不定能有方子。 于是如意一大早就跑到铁柱家去敲铁柱的窗子：“铁柱，铁柱，快醒醒。咱们去找那个道士去！” 铁柱正做大梦呢，被吵醒略是不爽，嘟囔了一句：“太早了，道士还没起床呢，让我再睡一会！” 如意不高兴了：“斩妖除魔怎么还分早晚了。你不去我自个儿去了，到时候跟着道士斩妖除魔的可就是我了！” 如意一说这话，铁柱一个骨碌就从炕上蹦下来了。铁柱他爹一直希望他将来也能做个铁匠，可铁柱对打铁这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让他在铁匠铺简直是一种煎熬，他一闻到那种酸不酸腥不腥的铁味儿就直泛酸水。 他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拜道士为师可是他的梦想来着。 铁柱飞快的穿上衣服，叼了个窝头就出了门。 两个小孩儿兴奋的跑到道士常在的那条街。 街上空空荡荡，商贩也都还没出来，隔夜的菜叶子被小风吹得乱飞。 哪里有道士的影子。 铁柱一脸埋怨，他边咀嚼着窝窝头边说：“你看吧，道士还没起床呢。早知道我就把美梦做完了。” 如意理亏，但她心里着急，自是不愿意多耽搁时间：“道士不在，咱们便去找他可好？” “咱又不知道道士住在哪儿？这可要去哪里找。”铁柱开始想念他的被窝了。 “听说你们在找我？”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来。 俩小孩儿猛地回头一看，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青衣道冠，留了两条髯须，两只眼睛又细又长。他眯着眼睛，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不是道士还能是谁！ 6.青袍道士 2 铁柱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他兴奋的围着道士转着圈儿，说：“高人，你是咋知道我们在找你的！” 道士哈哈一笑说：“贫道掐指一算便知了。” 道士在说谎。这个人说白了根本就不是个道士，而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可以说臭名昭著，他在稍微大点的城镇混不下去了，只能开始游走于偏远的山村。 走了两个山村发现这里的人淳朴好客，头脑简单，又特别的迷信，一骗一个准。虽说给的礼金不算多，不过他也捞了不少的油水。 如意看着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这个道士好像跟她想象的模样不太一样。她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道士，你那么厉害，能猜得出我找你干嘛么？快掐指算算！” 道士撇着嘴，心道这是哪儿窜出来的不懂事儿的小屁孩，他要真有那么神通，早就进宫当国师去了，用得着在这瞎转悠嘛。 道士佯装掐指一算，然后摸着胡子盯着如意，道了一声：“啧，不妙啊不妙。” “怎么不妙了，你倒是说说！”如意拉着道士的衣角说。 “诶！君子动手不动口，莫要拉拉扯扯。拉坏我这道袍，你个小丫头片子可赔不起。”道士把自己的衣角从如意手里抽了出来。 如意撅着嘴说：“如意才不是什么君子，如意是小女子！” 铁柱在旁咕哝了一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铁柱要年长如意几岁，又读过两天书，偶尔还能扯两句文绉绉的词儿。如意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送还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铁柱。 “姑娘，你印堂发黑，似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道士往坏里说，他本意只是想吓吓如意，但未曾想正猜中了如意的心事。 如意觉得道士真是厉害，竟看的出家里进了妖怪的事儿。于是她卸下心防，将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道士说了。 听完如意的形容，道士差点没笑出来。这完全就是小丫头片子午夜碰见了寡妇在偷情，她竟然以为看见了妖怪，真是好笑至极。 “道士，你能帮我把家里的妖怪抓了去么？”如意满心期待。 道士斜眼看了看她，用小拇指扣了扣鼻子，说：“你拿什么给我做礼金啊？有钱么？” 如意想了想说：“钱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娘做的荷叶饼可好吃了。若是道士你把妖怪抓走，我就让我娘给你做一笼荷叶饼。” 道士气的不行，心道没钱扯什么啊，荷叶饼，谁他娘的想吃荷叶饼啊！ 丫头片子不懂事，也别怪我捉弄她了，道士想。 “没有礼金呢我是不能做法的，香烛朱砂也是要钱的。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却是不错，但贫道也不能饿死吧！”道士一两句话就给回绝了。 如意充满期待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 “不过我倒是可以教给你怎么做法，你自己去把那妖怪抓住便是。”道士不怀好意的笑着。 一听能学点法术，如意和铁柱都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7.青袍道士 3 道士说：“你准备一盆狗血，记住要黑狗血。然后把这两张符烧了，将灰倒进狗血里。”道士从他的破包里抽出两张黄色的符，递给如意。 “然后呢，然后呢？”如意追问道。 道士道：“然后就简单了，你端着这盆狗血，等那妖怪再缠上你娘的时候，一下子全都浇到炕上。妖怪必死无疑。这样你便不用担心你娘受伤害了。” 如意认真的把过程记下便拉着铁柱跑了。 道士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心想，到时候小丫头一盆狗血浇到炕上的狗男女身上，这场面一定很刺激。 他翻着自己的小破包，数着包里所剩无几的符，突然叫了一声：“啊呀，糟了，刚才随手把我那小师父给画的符给她了。这下可完了，我还指望着用那符骗几个大户人家呢！亏大了亏大了！” 道士口中的小师父是个年纪不大的人，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白白净净。他好像是崂山逍遥派掌门的弟子，被师父打发着下山采办点东西。 那时候道士正在即墨招摇撞骗，恰巧就被这小道士给揭发出来了。道士厚着脸皮跪在小师父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要洗心革面，说自己家乡那儿闹妖怪，自己制不了，只能装个道士维持生计，想着多赚点钱回去降妖除魔造福百姓。 小道长心地善良，也是年纪小没怎么下过山，便轻信了他的话，给他画了几张符，让他拿回去对付妖怪。 崂山道士天下闻名，就算画符的是个小娃儿，也是不可小觑的。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让如意拿了去。 …… 如意跟铁柱在村口的大树下商量着计划，别的小孩儿喊他们去玩他们也不去。他们可是要做大事儿的人，怎么能再跟拖着鼻涕的小破孩一起玩呢。 “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就一定去拜那个道士为师。”铁柱已经将他的未来打算好了。 “你爹要是不同意呢？”如意问。 铁柱想了想说：“不同意的话，我就偷偷跑出去。我爹总是喜欢睡懒觉，等他发现了，我说不定都跟着师父走到八里屯那儿了。” “你爹会想你的。”如意又小声的跟上一句，“我也会……” 铁柱咧嘴一笑，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嘴：“等我学成归来，就长成大人了。到时候我回来娶如意当媳妇儿。” 如意哼了一声说：“你拜了道士为师也就成道士啦，道士不能娶媳妇的！” “这样啊……”铁柱有些遗憾，“不碍事儿，不能娶你做媳妇我也可以陪你玩的呀。到时候有我保护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如意听了也咯咯笑了起来。 两个人幻想着未来高兴了一会，又开始为眼前的事情发愁了。 “黑狗血，从哪儿弄啊。去买又没钱……”如意犯了难。 “你们家不是养了只黑狗么？”铁柱说。 如意这才想起来，早晨从家出来的时候没见着家里的黑子，它跑哪儿去了呢？ 8.无皮狗尸 “我们家的狗好像不见了，平时都拴在那儿，它自己是跑不掉的。” 铁柱一拍脑门说：“那还不简单，咱们去找黑子。就用它的血。” 如意有些犹豫：“不用杀了它吧。黑子岁数比我还大呢，我可不舍得。” 铁柱说：“弄点血而已，又不用杀了它。” 好说歹说，如意这才答应。 平常张寡妇给黑子放风的时候，黑子总喜欢跟如意跑到高粱地那边玩。扑蝴蝶追小麻雀它都非常拿手。 “黑子……黑子……”如意磕磕绊绊的走在高粱地里，她和铁柱个子都矮，三个她加起来也赶不上高粱高。 他们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叽叽喳喳的鸟雀声音。 拨开高粱一看，高粱地里聚集了好多黑色的鸟儿。乌黑的羽毛，乌黑的眼，嘶哑的嗓音。赫然是乌鸦。 铁柱跳出去一挥手，乌鸦呀呀叫着飞走了。有几只还在天上盘旋着，不肯离开。 赶走了鸟雀，俩小孩儿定睛一看，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这些乌鸦争着撕咬的东西竟是一只大狗。 从体型上来看，这狗正是如意家的黑子。 黑子怎么死了呢…… 而且，它死的很是蹊跷，全身的皮被人剥走了，赤红的血肉外露着，两只眼睛还瞪着，保持着它死之前的警惕。 如意看着黑子这番模样，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铁柱虽是男的，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心里也害怕极了。他捡了个高粱杆儿，往黑子的尸体那边戳了戳，已经死去的黑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看样已经死透了。 “如意不哭……黑子死了，正好可以取狗血啊。你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拿碗和刀。”铁柱撂下话一闪人就没影了。 “铁……”如意还没来得及叫住铁柱，他就跑不见了。 高粱的投影撒了下来，如意身在一片阴影之中，独自面对着黑子那不成样子的尸体。 一阵风吹过，高粱轻微的晃动着，发出了“沙沙，沙沙”的声音。 如意缩着肩膀，喃道：“如意怕……铁柱快回来……” 好在铁柱不是在骗她，过了一会铁柱的确拿了碗和刀过来。 “给你。”铁柱把东西往地上一搁。 “我……我不敢弄。”如意往后躲了躲，“铁柱你去吧。” 铁柱吞了口唾沫，勉强的拿起刀：“好……好吧……我是男子汉……我……我来……” 两个小孩儿，一个打气一个干活，配合的也算相得益彰。 黑子死了能有一段时间了，加上天气转凉，血液变得十分粘稠，费了很多的事儿才弄了一碗狗血。 如意小心翼翼的把狗血端回去，藏在自己屋。两个人又回来找了个地方把黑子埋了。 “狗死了，要不要告诉我娘。”如意问。 铁柱说：“等你解决了妖怪再说吧。你看黑子死的那么惨，约莫着就是妖怪干的，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如意点点头。 …… 日薄西山，炊烟四起，家家户户干完活都回去吃饭了。 如意灰头土脸的跑回家，一进院门就挨了张寡妇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9.狗血淋头 “你个死丫头，又疯到哪里去了。你看谁家的姑娘成天出去疯跑疯玩，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啊！谁敢要你！”张寡妇叉着腰骂道。 如意噘着嘴，心想娘亲好凶啊，自己出去也不是光玩了，主要还是为了抓妖怪。再说了，抓妖怪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自己娘亲，娘亲怎么就不理解自己呢！ 想到这心里有点委屈，还了一句：“没人要我就嫁给铁柱呗！铁柱说愿意娶我呢！” 如意一还嘴张寡妇更生气了，一个大耳瓜子就打上来了：“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了！害臊不！铁柱成天乱玩能有什么出息，嫁给他你俩以后都挨穷，看你们日子怎么过！” “快点洗洗干净，吃饭了！” “唔……”如意红着眼眶到井边打水洗脸。 张寡妇看着女儿的表情有点后悔，心想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就算她还嘴，也不该打她啊……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是转念一想，何必后悔呢，若不是如意早死的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她心里有恨——为了弟弟卖掉自己的爹娘、抛下自己早早死掉的相公、害自己落了一身病又不听话的女儿……这些都让她恨的要命。 唯一将曙光带进她生活的便是那位不知道姓名的秀才，可这幸福却让如意给打断了。如果没有如意，自己一定能再找个好人家。 一想到这里，她对如意的气便又多了几分。 如意看着娘亲冷脸，一直不敢多说话，乖乖的吃饭乖乖的洗碗，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便假称自己困倦上炕睡觉了。 她其实是真的累了，但想起自己要干的事儿，还是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偷偷把那两张符烧成了灰，兑在那碗黑狗血里，然后趴在炕上等着。 好几次都因为困倦差点睡过去，她狠狠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意袭来，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小娘子？小娘子？你可在？”小院外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 张寡妇半躺在床上刚准备宽衣睡觉，忽听得自己爱郎的声音，高兴的不得了，她还以为秀才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呢。 她赶紧出去，把秀才迎进了屋里。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寒嘘问暖的。 秀才手脚则不那么老实，一进了瓦屋就往寡妇身上摸去。 “我还以你再也不会来找奴家了呢……”寡妇眼角低垂，幽幽的说。 “怎么会呢，我想的全都是小娘子。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才盼到晚上呢。”秀才亲吻着寡妇的香肩。 寡妇半推半就，她越是推搡秀才就越是激进，两个人不一会就滚上了炕。 寡妇就被秀才弄得欲火焚身，忍不住的轻轻叫唤起来。 在隔壁屋守夜的如意听见娘亲呻吟的声音，心知时机到了，端着那碗狗血，一脚踢开了寡妇的门，冲过去二话没说就把那碗狗血泼到了炕上。 寡妇和秀才被浇了个正着，寡妇惊叫着：“啊！你个死丫头！你作死么！” 跟寡妇一起叫的还有秀才，可是听他的声音并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10.恶战鬼妖 寡妇觉得诧异，意欲安抚秀才，却被秀才一巴掌打下了炕头。 秀才嚎叫着，双手捂着头，他痛苦又怨恨的看着如意，说：“是……谁……是谁……让你害我……” 秀才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清朗好听，而变成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声音。 如意害怕至极，双脚如同被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 秀才英俊的面庞苍白铁青，额头爆出了青筋，披头散发，嘴角上咧，呲出了獠牙。 张寡妇眼睁睁的看见跟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形同鬼魅的怪物，她尖叫了一声，夺门而出。 跑到门口想起来孩子还在屋里，她又折返回去。 秀才的一双手也长出了尖利的指甲，他一手捂着脑袋一只手伸向了吓掉了魂的如意。 “不要！”张寡妇见秀才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忙跑过去，夹在两人中间。 秀才的手狠狠的掐住张寡妇的脖子，说：“今天，你们娘俩竟然害我，我要让你们两个都死在这里。” 如意伸出小手，不停的拍打着秀才已经变异的手：“你松手！别欺负我娘亲！” 奇怪的是，她这么一碰秀才，秀才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甚至他的皮肉都发出了“嗞啦嗞啦”的声音。 秀才痛苦的哀嚎着，接着他化成了一阵黑烟，正如如意第一次看到的那样。 窗子没有开，黑烟在屋子里乱窜却跑不出去。 如意往前上了一步，鼓着勇气喊了一句：“妖……妖怪……” 她这么一喊，秀才化成的那股黑烟突然急剧的收缩起来，似是在做最后的抵抗，黑烟抱成一团朝如意脸上扑了过来。 如意但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如意！如意！”铁柱轻轻的拍打着如意的脸，可是她仍旧紧闭着眼睛。 铁柱心里记挂着如意的抓妖之事，天一亮就跑到如意家里来了。可是在门外怎么叫，屋内都没有反应，于是他冒着被张寡妇骂的危险翻过了篱笆，跑到院子里来。 两间瓦屋的屋门都是大开的，铁柱进了如意的西屋发现没人便跑到张寡妇的东屋。 一进门，铁柱就吓坏了，张寡妇一丝不挂的躺在地上，张寡妇旁边躺的就是如意，她脸色青紫双眼紧闭。 炕上、窗户上都是狗血，血腥味在房间中弥漫着，铁柱差点没吐出来。 铁柱叫了两声没反应，慌了神儿，深知他这个小孩儿是应付不来了，跑出去叫大人去了。 铁柱一路狂奔，边跑边喊：“如意家出事儿了！如意家出事儿了！” 村里的人一共就那么几十户，彼此也都熟络，听见出了事儿纷纷都拿着锄头铁锹往如意家跑去。 等村民赶过去，张寡妇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她脖子上有一道青黑色的手印子。如意的身体也冰凉的很，已经没了鼻息。大家都觉得没救了。 铁柱非不信，哭着喊着让大家把如意送到村里土大夫那里去看看。 “别闹腾了，估计是救不回来了。”铁柱他爹说道。 “不！”自诩为男子汉的铁柱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她一定还活着！你们倒是救救她啊！救救她啊！” 11.拜师 看着孩子哭成这样，大人们也都不忍心了。 铁柱他爹便扛着如意到了大夫家。 土大夫也就能治个伤寒，何时见过这样的症状，摇头说：“埋了吧。看样子是不行了。” “我不信！”铁柱执拗的说。 铁柱不停的往如意的冰凉的小手上哈气，他搓着如意的手，滚烫的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到如意的脸上。 “唔……”已经没了呼吸的如意突然吭了一声，嘤咛的醒转过来。她看了一眼铁柱，吐出妖怪两个字便又晕厥过去了。 好歹是活了过来，她的体温逐渐升高，也有鼻息了。 “真是神了啊！”土大夫说，“从来没见着死了的人能再活过来。这丫头真不简单。” 铁柱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他盯着如意的脸，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 仔细一看，发现如意的眉心多了一颗朱砂般的东西。 他伸过手去抹了一下，发现这并不是沾上的，而是长上的。 奇了怪了，铁柱心想，从小跟如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着她眉心有痣。 如意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喊着要她娘。 村里的人告诉她，她娘已经下葬了。 如意自生下来就没有爹，现在连娘都没有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怎能自己生活。 村里有人要收养如意，却被如意拒绝了。 如意在张寡妇的坟前哭了一夜，哭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等到天发白了，如意在坟前起誓道：“娘，你放心吧。我要跟着道士走，拜他为师。到时候杀尽天下妖孽，为娘亲报仇。” 她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回家收拾了下细软衣物就往道士常去的那条街走去了。 在张寡妇死去之后，如意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以前不论多穷多苦，有了娘的呵护她至少还能开心的做一个小孩，不用为生计而担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她只能依靠自己。 说来也正巧，道士听说如意家发生的事儿，没想到寡妇惹上的真是个妖怪。 道士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想要逃去其他村子。 他急匆匆的走着，一下子跟前来找他的如意撞了个满怀。 “诶，你这个小孩，怎么不看路啊！”道士埋怨了一句，低头一看见是如意，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扭头便走。 如意一下子抱住了道士的大腿，哭着说：“收下我吧！收我为徒吧！我娘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求求您，带我走吧！” 道士被如意弄得心烦意乱，甩又甩不开，又不忍心打她，气道：“我带你走干嘛啊，你个小丫头片子能干什么！我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 如意哭道：“我给您做丫鬟，我给您揉腿！我给您洗衣服……您……您收我做徒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道士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说：“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有怨言！” 如意点头如捣蒜：“一切都听师父的。” 12.即墨城 道士并不是心地善良，也不是被她的话所打动了。 他是想着，之前在即墨的时候，好多大户人家都在招小丫鬟。看这丫头挺机灵的，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要是能卖给即墨最有钱的楚员外一定能小赚一笔。卖个孩子的钱可比自己累死累活装神弄鬼赚的钱多。 天真的如意尚以为自己能过上好日子了，跟铁柱道了别，就跟着道士走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道士就顾着自己吃喝，也不太管如意的死活。 如意每次都只能等道士睡着了，才能自己找点东西吃。 在庙里落脚时候，甚至还吃过死老鼠。 走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即墨，活她是干了不少，可法术却一样都没学会。 每次她赖着道士要学法术的时候，道士就搪塞她说来日方长，以后再教。 即墨城可不是偏远的小山村，离得老远呢就能看见高耸的城墙。 这可是如意第一次进大城，以前她去过的最大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隔壁村的一年一度的大集。 可是那里没有坚固的城墙，也没有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守卫。 六岁的如意再机灵也毕竟是个孩子，她垫着脚尖。翘首以盼。恨不得早点进城。 进城的人不少，有些是附近村庄的农民，带着自家种的果蔬进城去卖；有些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商户，牛车马匹上驮着西域的香料或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光是即墨城外面排的队伍就让如意感到无比新鲜，形形色色的人背后一定有些形形色色的故事。如意左瞧瞧右看看，很快就排到了队伍的前面。 “站住！”守城的卫兵手一伸，把如意给拦了下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卫兵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道士跟如意所在的位置有一段距离，加上三个月来如意忍饥挨饿，摸爬滚打，身上是又黑又脏，看上去跟个小乞丐别无两样，谁也无法把这么一个小孩跟和青袍道士联系到一块儿去。 道士见如意被拦下了，也不知是什么事儿，不敢轻易认领。 “师父。”如意没见过这阵仗，弱弱地对着道士叫了一声。 守卫见有蹊跷，斜着眼问道士：“你认识这孩子？” 道士眼睛一转，咧着嘴，谄媚的说：“军爷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啊，贫道一路云游皆是独身一人，怎可能带个孩子啊。” 守卫一看道士不认，便摆摆手说：“没事儿了，你进城吧。” 道士境地颇为尴尬，他怕惹上麻烦，不敢承认，但心里还惦记卖孩子，走走便回头看看。 守卫见他鬼鬼祟祟，骂了一句：“还不快点儿滚，在这挡道！”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道士点头哈腰的一溜烟跑不见影了儿。 如意看着道士远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道士虽然对她不好，但毕竟算是她的师父，娘亲死了以后她便打定主意跟着道士。可是现如今，道士撇下自己跑了，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六岁的孩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无可奈何。 13.小女扮男娃 守卫乐了，用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说：“小孩家家的，叹什么气呢！” 如意从不怯场，也不惧人，她具有乡下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品质。 “娘死了，家没了，拜了个师父还让人家给扔了。换了你，你叹不叹气啊？”如意反问道。 稚嫩的声音说出来的可都是大人的话，守卫笑不出来了。 原来也是个可怜孩子。守卫想。前后一联想，便知刚才那个道士定跟此事有关联，心里对道士的鄙视又多了几分。 守卫打心眼儿里开始喜欢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守城的工作辛苦又无聊，但也算是阅人无数，普通百姓见了自己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有像道士那样舔着脸刻意讨好的人。可像这孩子一样敢于直言不讳的人倒是真的不多。 “就你自己了，怕不怕？”守卫蹲下来，直视着如意的眼睛。 如意挠了挠虱子乱跳的头，说：“怕倒是不怕，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好好想想办法才行……” “哈哈哈！”守卫被如意认真思考的样子逗乐了。 “好孩子，有胆识。你想不想当兵？我觉得你是块好材料。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代名将。”守卫笑眯眯的说。 如意怔了一下，心想从小就听娘亲说村里谁家的孩子去当兵了，是莫大的光荣。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女孩子能够当兵的。 心里一寻思，便明白了几分，一定是守卫把她当成男孩子了。 男孩就男孩吧，男孩没什么不好。年幼的如意对性别并无芥蒂，比起女孩子她更向往成为男孩子，因为她知道，娘亲一直想要个儿子。 旁边一个另一个守卫走过来，悄声的说：“李哥，现在可不是战时，想当兵没那么容易啦。即墨的军伺处都嫌咱们哥儿几个碍事儿，千方百计想把老兵遣返。弄个孩子进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被称作李哥的人摆摆手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一开始就当新兵定是不行的，不过这小子机灵的很，可以先去军需帮手。听闻那边也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鬼，正好可以做伴。” 守卫李哥当值时间结束之后，他便骑马领着如意前往即墨城的军伺处。 如意是第一次骑高头大马，又兴奋又紧张，一双小手紧紧的搂住李哥。 李哥笑她：“年纪小，手劲儿可不小。” 李哥年约三十四五，一脸络腮胡子，他饱经沧桑的脸上刻写着几分正气。由于常年在此当差，即便军衔不大，军伺处的人还是能卖几分薄面。 当即便让如意去军伺处下设的后勤部门军需处报道。 李哥不便出入军需处，便站在门**代了几句。 “好好干活，机灵点儿，别惹事儿，知道么。”李哥道。 如意噙着眼泪，点了点头。 与李哥相识时间很短，但是他对自己很好，比那个不找边际的道士可是强多了。 “李大哥，你放心吧。如意很乖的。” 李哥用手刮了刮如意的鼻子，说：“怎么还学小姑娘，哭起鼻子来了。” 14.军需处 “这里面要干的活很多，但总归不必风餐露宿，也是个不错的去处。我当闲时，会来看望你的。” 如意鼻子一酸，眼泪滚了出来，她扑通往地上一跪，结结实实的给李哥磕了个大响头。 她这头磕的突然，李哥都没反应过来，忙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搂进怀里。 一时间这个沧桑的老兵也感慨万千，他打过仗，杀过人，经历过死亡的边缘也见识过讨好的谄媚，外面那些有鼻子有眼的大人真真儿的还赶不上眼前这个有胆量又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我真是没有看错人。李哥心道。 李哥从腰封里掏出几枚铜钱，塞给如意：“好生拿着。李哥是个穷鬼，平常也没什么钱，不能多给你。你且收好，省着点花。” 如意数了数，一共五枚铜钱。寡妇在世的时候，五枚铜钱已经够她们两个人过几个月了。 她反手一推，摇着头说：“李大哥，你对我这么好，给我找了地方落脚，我怎么还能拿你的钱呢。我娘说了，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如意是好孩子，如意听娘的话。” 李哥心头一热，把钱放进如意的手心，然后用一双大手紧紧包住她的小手：“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也要听李哥的话。” 站在军需处门口等着把如意带去入职的小兵一脸的不耐烦：“你们要聊到何时？用不用我给你们沏壶茶，上两个小菜？” 李哥嘿嘿一笑，抱拳道：“这位小哥，不好意思。这就好了，你且带他进去吧。” 如意恋恋不舍的看着李哥，被小兵死拉硬拽的进了军需处。 李哥目送他们进去，一个劲儿的在心里说：如意如意，真希望你人如其名，以后也是一帆风顺，如意吉祥。 军需处里面有个大院子，院子周围盖着一圈房子，大概也没有经过布局设计，只求地方够宽敞。 人们都在院子里干活，洗衣服的、缝缝补补的、洗碗摘菜的，干什么的都有，干活的人年纪都不大，一般都是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如意发现，这些人是清一色的男孩。 她心里更加坚定了不可将身份败露的想法。 小兵把如意交给院里负责的老于头，抱怨着：“这年头，什么人都往咱们军需处塞，叫花子都进来了。把咱这当什么地方！” 如意昂头跟了一句：“我可不是叫花子。” 老于头儿哼了一声，说：“你看着比叫花子还脏。咱们即墨的叫花子起码能看清楚脸，你再瞅瞅你……” 如意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脸，不做声了。 “去，带这小子洗洗澡，换身衣服。”老于头说了一半，如意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老于头说：“再去厨房吃一顿。然后就派去干活吧。” 新兵王大力刚来军营的时候好歹也是有抱负有理想的，还奢望着为国捐躯，远赴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即便是马革裹尸至少豪气冲天。 谁知道命不好，军伺处的关系也没打点好，一进来就被派来军需处了。军需处的人地位低微，干的都是所谓的“女人活”，根本没有那种施展抱负的机会。 王大力便把气撒在了比他更新的小兵身上，包括刚来的如意。 15.有泪不轻弹 王大力把一套干净的军服递给如意，带她到澡堂子那里，里面放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桶，似是刚有人洗完，雾气氤氲地。 如意站在澡堂子门口，有些犹豫。 王大力瞪了她一眼，道：“做什么？还要爷爷我帮你搓背么？” 如意不知王大力是在嘲讽她，差点信以为真，生怕自己是女孩子的事情败露，灰溜溜的钻进了澡堂子里。 她生长的地方虽然穷苦，但平日里洗澡都是娘亲帮衬着。张寡妇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帮如意洗头发。 张寡妇曾经跟如意说，女孩子的头发是极为宝贵的，不论是梳还是洗都要仔仔细细。 如意从热水池里打了热水，脱的光溜溜的钻进水里。 水把她细嫩的皮肤烫的通红。 三个多月了，自从娘亲死了，她再也没有洗过澡，也再也没有笑过。 她被迫一夜之间成长为一个能为自己负责的人。 她要报仇，便要好好的活着。 实在是太脏了，待如意洗完澡，木桶里的水都变成了灰黑色。 如意又换了一次水，才差不多洗干净。 她看着木桶倒映着自己的脸颊，轻轻抚摸着额头的一点朱砂。 她不知道这点印记从何而来，但是她很清楚，这印记是从那夜与黑烟妖怪针锋相对时留下的。它的存在无疑是一种提醒，提醒着如意切莫忘记杀母之仇。 好在上天眷顾，如意生的更像母亲，不似父亲张瘸子那样丑陋。 她并非美的惊人，平淡的容颜中渗透着清丽，还有几丝倔强和顽强。 水面中的倒影那么像娘亲。就算娘亲管教严格，如意顽皮经常挨揍，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个亲娘，知冷知热的亲娘。 不论张寡妇平常嘴上怎么说，但最危急的关头，张寡妇仍旧挺身而出挡在了妖怪和自己孩子的中间。 如果不是娘亲相救，也许死的那个就是自己了。 如意想念亲娘，在空无一人的澡堂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对于一个仅仅六岁的孩子来说，如意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她的眼泪滴入木桶之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当胸中的一口闷气抒发出来，如意将手往水中一拍，木桶中水花四溅，再也看不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了。 只此一次，如意对自己说。 以后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这将成为她最后一次哭泣。 王大力给的那套军服如意穿着有些大，松松垮垮的在身上，看上去颇为好笑。 这套衣服也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新衣服，布料都洗的发白了，腋下还有缝补的痕迹，约莫着是曾经被人穿过。 不过如意已经很满足了。 她把头发擦干，学着军需处其他人的样子，将头发挽成了一个髻子。 洗完澡出来之后，王大力已经不见踪影了，她肚子饿的发慌，便打听着去到了厨房。 其实都无需打听，她光闻着香味儿就能找到厨房的所在。 自从离开村子，如意就从来没有吃饱过，小小的身体很是瘦弱。 16.新兵入伙 军需处在职的新兵老兵加起来也就百十来个人，后厨很大，厨房与膳堂是结合起来的。膳堂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十几条木质的桌椅。到了饭点儿大家都会聚集到这里来吃饭。 军需处不似军营，并没有那么严苛的军纪。管理相对也疏松些，负责的老兵与新兵打成一片，只要上面的官员不下来巡视，平日里也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 此刻正是吃晚饭的时候，王大力负责人事变动，也只有他能经常跟外界联系，所以他是军需处的“小灵通”，每次饭点儿的时候，他就说一些新鲜的见闻给大家听。 “大力，今天有啥新鲜事儿？倒是跟兄弟们说说啊。”一老兵咬了一大口窝头，边嚼边说。 “今天咱军需处来了个新人儿。”王大力放下筷子，他一想到如意那脏了吧唧的样儿就有些吃不下饭，“简直就是个小乞丐，也不知道是怎么攀上关系的。你们是没看见，那小孩儿脏的，我都不敢碰……” 也正巧了，王大力话还没说完，如意就寻到了膳堂。 她伸头往里看了一眼，看见王大力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便抱着她的脏衣服迈进了膳堂，轻轻的叫了一句：“大哥，我洗完了。” 王大力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孩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正是那个“小乞丐”。 大家看着这孩子也都纷纷说道“孩子长得真好看。” “怎地跟个小姑娘般秀气。” “哪里是像乞丐，说是大户人家小书童也不为过。” 王大力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如意，说：“洗干净了，勉强尚能看看。” 离得近了他便又闻见了一股酸臭之气，他忙道：“快些将你破旧的衣裳丢掉。都脏成那样了，还怎么穿。” 如意听话的把衣服丢掉过后，进了膳堂跟大家一起吃饭。 她长相讨喜，又不乱说话，甚是惹人喜爱，膳堂里面的老兵不由的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她坐在王大力边上，把自己的脸蛋埋在饭碗里，像小猪一样哼哧哼哧的吞咽着。 小小的娃儿已经吃了两大碗饭了。 王大力看着她不得体的吃相，笑道：“长了是娘们了点，不过吃饭倒是够爷们儿！” 众人也一并笑了起来。 之后如意才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小兵是不能进膳堂吃饭的，因为不够资格。至少要在军需处混个一两年，或者如王大力那样担任要职才能去吃饭。 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等老兵们吃完了，才能去吃饭的。如意算是破了一回例。 吃过饭以后，王大力领她四处参观了一下，告诉她在哪儿就寝，几时要起床，几时要睡觉。 军需处的时间安排算是比较宽松的，没有太过硬性的规定某事某刻要做某件事，除了吃饭睡觉这两件事儿之外，工作时间基本上是自己安排的。当然前提是你能按时完成手头上的活儿。 “你会做什么？”王大力问她。 如意想了想，不太好意思的说：“什么都不会。” 王大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说：“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怎地跑到咱这破地方来找罪受。” 如意咬着嘴唇，没答话。 17.女娃进了男人堆 如意确实不太会干活，虽然寡妇也常吩咐她帮忙做一些家务，但那都是细碎的小活儿，诸如农活、做饭她都是不沾手的。不过她倒是很爱看娘亲做饭，娘亲总能把一些不值钱的食材做成好吃的饭菜。 如意想着若是能去后厨帮忙，也是极好的。 “我会洗菜……”如意赶紧补了一句。 王大力郁闷了，洗菜那叫哪门子活，军营里的爷们儿都是铁打的，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菜都是随便冲洗一下。 “你去洗衣服吧。空隙里再去学一下针线活，可以帮衬着缝补下军服。”王大力说。 他是想着，洗衣服和缝补这活是军需处里最不受人待见的活儿，太娘气了，哪个大老爷们生来愿意洗衣服啊，因此安排去洗衣服的多是好管理的半大小孩儿。 “唔……”如意点头答应了。 “卯时（约早晨五点）起床，去后厨边上的浣洗局领块皂角，然后领一盆衣服。上午一盆下午一盆晚上一盆，一盆十件军服。一日三十件。洗完之后，将军服晾晒，次日再收回。戊戌时睡觉。有问题没有？” 如意想了一会，问：“吃饭是在几时？” 王大力硬是没忍住笑，他已经算是极不喜欢小孩儿的人了，但对这个孩子，还真心讨厌不起来。他笑骂道：“你是猪狗托生么？怎地就惦记着吃！吃那么多也不见你长个子，瘦瘦弱弱的，跟个姑娘家似地。” 如意脸一红，没说话。 “你放心吧，饿不着你，到了饭点儿大家都去吃饭，你跟着去便是了。”王大力带着如意兜兜转转，最后把她领到了大院儿最边上的一间屋里面。 “你就睡在这间屋。”王大力说。 一进屋子，如意就闻到了一股皂角混合着臭脚丫子的味道。 已经差不多到了戊时，手头上活干完了的人也三三两两的回到了住处。 屋子里一排通炕，足能睡下七八个人。 有几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孩子好奇的看着新来的如意。 如意确实是军需处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但是现实很残酷，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年纪而格外的照顾她。 王大力指了指门口的铺头说：“你就睡这儿吧。等会跟我去领被子。” 如意抱着比她还大的被子，磕磕绊绊的回到了住处。 一推门，便见着八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他们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二岁，最小的八岁。他们头一次看见如意这种长相的小孩儿，跟这些干粗活的孩子们相比，喜欢翻墙上树的如意长得过于白净了。 不就是小孩么，有什么难的。如意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她鼓励着自己，率先打破了僵局：“我叫如意。” 她以一个善意的微笑作为结尾。 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铁柱就说过如意笑起来特别的好看。 如意跟村里的小男孩们处的很好，甚至享有了一些男孩子的特权。男孩子要去掏鸟窝都会叫着她，这种待遇是村里其他女孩子所没有的。 18.如意不如意 如意起初觉得跟八个男孩儿住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微笑换来的是质疑的眼神。 最大的那个孩子从炕上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挑起她的下巴，说：“还真是像女娃娃。哈哈，娘娘腔。” 孩子头这么一说，其他的孩子也都跟着附和起来。唯独有一个孩子离得稍远，他没有跟着起哄，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如意。 “娘娘腔！娘娘腔！” “娘娘腔！” 如意把被子往床上一扔，头一歪，躲掉了男孩子的手，她怒视着孩子头说：“我不是娘娘腔！” 孩子头哈哈一笑，指了指如意眉头的一点红问道：“这是什么？难不成你学女孩子描眉画眼？” 他尖酸刻薄的捏起了兰花指，咿咿呀呀的哼唱了几句。 孩子们笑的前仰后合。 “我这是胎记。生出来就有的。”如意有些生气了。她明明很和善，为何这些人要如此咄咄逼人。 孩子王一听是胎记更来劲了，他笑道：“看样你是投错了胎，本来应该是个女娃的，阴错阳差的成了男孩。看你长得还不错，不如以后我娶你做老婆吧！” “小老婆！”孩子王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孩子王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但在如意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如意觉得她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气的浑身颤抖：“我有名字！我叫如意！” 孩子王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呦，生气啦！来，快来哭一个，哭一个就更像小姑娘了！快哭一个，小老婆！” 如意觉得委屈，鼻腔深处涌出了一股酸涩之意。她知道，若是任由这种感觉蔓延下去，眼泪立刻就能出来，眼泪若是出来了，他们就更得意了。 决不能哭！ 如意紧紧咬着牙根，愣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孩子王看着如意的表情，见她没哭，竟是有几分失望。 “没劲！睡觉咯！”孩子王跳回到炕上，钻进了被窝里。 如意把被褥铺好，旁边的小孩儿佯装翻身，一伸腿儿把她的被子踢到了地上去。 如意窝火，又不好发泄，气呼呼的冲出了房间。 她跑到院子里，对着月亮大口的喘着粗气。 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家干了一天的活儿，基本上都累坏了，沾床便睡。说是干完了活能自由安排时间，但工作量之大令人咋舌，基本上没有盈余的时间。 如意的身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月光，微凉，清冷。 这与她的心情恰恰相反，如意心里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怒气涌动，却无处喷发。 “别往心里去。”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意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小男孩，正是那个用怜悯眼神看着他的男孩。 “他们就是这般顽劣。人心其实都不坏的。”男孩安慰的说道。 “若是不坏，他们岂会说那些混账话。”如意气道。 男孩走到如意身边，学着她的样子，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说：“因为你是新来的。更因为你是新来的就跟老兵同桌吃了饭，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上过老兵的桌子，除了你。他们是妒忌。” 男孩这么一说，如意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一枝懒花：今天开新文，怒更三万~~明日开始每天至少三更】 19.秦笑 “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男孩说。“我来这半年了，他们逐渐也不再欺负我了。或者，我已经习惯了。” 如意觉得男孩说的话很深奥，他说话的语气是大人才会有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个男孩太早熟了。 男孩咧嘴一笑：“你比我强多了。我来的第一个晚上，没忍住，在他们面前哭的稀里哗啦。那时候胡二，唔就是带头的那个，也喊过我娘娘腔。” “我叫秦笑。”他淡然的看了如意一眼说，“你的发髻盘的不对，等会我教你盘。” “秦笑。挺好的名字。”如意如是说，他们村里的孩子多是铁柱、二妮这种名字。乡下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说是孩子岂贱名好养活。 秦笑摇摇头：“哪里好了，我觉得我都没机会笑。名字叫笑但不能笑，实在好笑。” 跟秦笑说了几句话，如意糟糕的心情得到了好转，她裂开嘴，露出了牙齿：“笑有多难，这不是就笑了么。” 看着使劲咧着嘴的如意，秦笑也笑了。他点点头，同意的说：“有时候我觉得笑特别难。但是跟你一起好像还挺轻松。” 如意拍着胸脯：“放心吧，笑笑，以后我会经常让你笑的。” “笑笑……”男孩怔了一下，“这……是在叫我么……” 如意点点头：“我能这么叫你么！” 秦笑嘴角上扬，点头道：“当然。” 两个孩童在这种境况下相识，大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几句话过后，如意发现这个名叫秦笑的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孩子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彬彬有礼的听着她痛斥那些不懂事儿的熊孩子们，也听她叙述着村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笑笑，你的愿望是什么？”如意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愿望？”秦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活一天算一天，我没考虑过将来，也没想过以后。你呢？” 如意特别认真的说：“我的愿望就是赶紧长大，然后找个厉害的师父，学得一身好武艺，当然能学法术最好了，然后我就要到处行侠仗义，把作乱人间的妖怪都抓起来！”她想了想不过瘾，又补了一句：“像胡二那种人也要抓起来。” 秦笑哈哈笑了起来，说：“那你可忙不过来了！” 如意吐了吐舌头说：“那样的人很多么？我以为天底下多是好人……” 好人…… 秦笑将这两个字默默的念了一下，一种哀伤涌上了心头。他不过大了如意三岁，可是这三年来，他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这个孩子来说，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秦笑本是个喊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祖父开始便经营自家的商号，生活也是颇为富庶。他家三代单传，都说富不过三代，到了他父亲这一辈祖业便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 他父亲是个纨绔子弟，自小便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玩乐，结交的也多是酒肉朋友，带着他逛窑子吸水烟。 20.秦笑 2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到了婚娶年龄，便给他说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然而娶了妻子之后，他仍旧玩心很重，夜夜笙歌，很少回家。妻子天天以泪洗面，他仍旧不思悔改。妻子劝说几句便拳脚相向。 妻子有了身孕，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刚生完孩子的时候，秦笑的爹收敛了几天，在家里呆着，也享受了几日天伦之乐。妻子给孩子取名为“笑”，便是希望他日后能笑看人生，不必似自己这般命苦。 好景不长，在秦笑六岁的时候，秦笑的爹又好上了赌博，没日没夜的泡在赌庄里，千金一掷，万千家业很快就输光了。老爷子一气之下撒手人寰，老爹一死更是没人能管得住他了，他茶饭不思、变本加厉。他爹死了以后，他娘也得了重病，郁郁寡欢，时日无多。 临终之前，就想见自己独子一面，奈何这挨千刀的仍旧呆在赌场，全然不顾念亲情。 无奈之下，身体有孕的妻子挺着大肚子亲赴赌场求他回来。 他刚好输了钱，气急败坏一脚踹倒妻子，妻子血流成河，孩儿早产当下夭折，妻子亦是气血两虚含恨而死。 妻子死后没多久，秦笑祖母也跟着去了。 秦笑的爹家破人亡。祖业已经被败的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的人早已翻脸不认人，秦笑的童年就是一部家庭的破碎史，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公子，沦落成为了一个遭人唾弃乞丐不如的小瘪三。看尽了世人的白眼。 秦笑的爹，在外面受了气就喝酒，喝醉了便往秦笑身上招呼。 秦笑无数次的想要逃离这个家，但每次看见父亲喝醉酒后老泪纵横的痛苦神情，又于心不忍。 可是他的心软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秦笑的爹一日经过赌场，又犯了赌瘾，然而身无长物，便将自己八岁多的孩子抵押了出去。 他毫无悬念的输了，输了之后的他恨恨的捶着赌桌，他并不是追悔把孩子给输了，而是气没有本钱再赌了。 秦笑冷冷的看着六亲不认的父亲，步伐坚定的跟着债主走了。他已经看透了人间的残酷，只要能离开他的父亲，不管去哪儿他都认了。 随后，秦笑就被送到了军需处。 秦笑的生命里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灰暗和折磨。 他初到军需处的时候，曾以为能重新生活，但胡二和那些孩子们击碎了他的梦想。他们嘲笑他，鄙视他，欺负他。 起初的他天天哭泣，后来他慢慢顿悟了，哭并没有任何用处，他要让他们害怕，他要令他们痛苦。 于是有一次，当胡二要往他头上尿尿的时候，秦笑爆发了，积攒在他体内多年的怨恨、愤怒、委屈转化成了一股力量，他红着眼睛，将胡二掀翻在地。 拳头狠狠的落下，打的胡二哭爹喊娘。 秦笑不是英雄，他没有以一敌百的魄力，他只是一个生活在苦痛之中的小孩儿。 他打了胡二之后，其他小孩一拥而上，立刻就把他给反揍了。 21.人善被人欺 胡二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的踹了秦笑好几脚。 但是秦笑再也没哭，即使被打的满脸是血，仍旧恶狠狠地盯着胡二。 他绝望而冰冷的眼神吓坏了胡二，虽说拳脚上的便宜胡二算是讨了回来，但之后胡二再也没敢惹过他。 不要命的人是很可怕的，当时秦笑的眼神就是不要命的眼神。 胡二不傻，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做出格的事儿，秦笑很有可能会跟他拼命。 这些事情秦笑自是不会跟如意多说，这是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最深的痛。 如意絮絮叨叨个没完，憋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碰着一个愿意倾听自己的人，她便一吐为快。她提到了好朋友铁柱，提到了自己死去的娘亲，提到了村子里淳朴的乡亲们，也提到了那个害得她流离失所的妖怪和不负责任的道士…… 秦笑从不打断她，任由她自顾自的说。 说到最后，如意已经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她由衷的说：“笑笑，认识你真好。要是我会写字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写信告诉铁柱我交了一个新朋友。” “没关系，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教你。”秦笑早年在家也是请了先生来教的，四书五经也是稍有涉猎。 如意高兴的拍起手来：“太好了太好了！笑笑你真是了不起，竟然认字！” 她得意了一会神情突然又暗淡了下来：“可惜离得太远了，就算我写了信……也没人帮着送去。”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先回村子里，看看铁柱和乡亲们。到时候笑笑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啊，我带你去看我们村口的大榕树，还有后山河沟里的小泥鳅，还有~还有铁柱他们家院里树上的喜鹊窝……” 如意滔滔不绝的拉着秦笑的手，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秦笑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经起了变化，他觉得心头的冰冷艰涩正在被慢慢融化。 自从他娘不在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感觉到自己“被在乎”，这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竟然从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身上找到了。 他们整整聊了一夜，直到繁星褪去。 如意打着哈欠说：“笑笑，都说人如其名。你叫笑笑，我叫如意，以后我们一定会顺心如意的微笑着度过每一天的。一定会的。快去睡觉吧，睡不了多久就要起来干活了！” 如意蹦蹦哒哒的跑回了屋里。 秦笑昂起头，看着天边，厚重的云层后面露出了一丝金边，那是阳光的色彩。 他微微一笑，紧跟着如意回去睡觉了。 …… “如意，如意。”娘亲轻推着如意，“娘给你做了荷叶饼，快起来吃吧，不吃可就要凉了。铁柱在等着你了，听说他家树上的喜鹊又生蛋了。” 如意幸福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胡二那张生着青春痘的脸。 “起床了娘娘腔！太阳都照屁股了！”胡二跟他的手下戏谑地掀开了如意的被子。 如意猛地坐起身来，可惜的砸吧着嘴，原来只是个梦。 22.士可杀不可辱 “赶紧去干活！磨磨蹭蹭！”胡二在如意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如意翻下炕来，左右顾看，却没有看见秦笑，心想他定是比自己起的还早，真是难为他了，听自己啰嗦了一晚上。 如意太累了，也没换衣服，和衣而睡。早晨起来倒也方便了，她顾不上吃早饭，直接去浣洗局领了皂角和要清洗的衣服。 她本来想着，一天不过三十件衣服，应该很快就洗完了。可是当军服真正拿到手之后，她才发觉到任务的艰难。清洗的这种军服可不是她身上穿的这种，而是制作精良的战衣。 内衬牛皮，外面是布甲，肩膀和胸前是皮甲。有些细节还挂着细碎的金属环。 如意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拿的动一件衣服，她光领军服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这种军服并不能搓洗，而是要拿着小刷子蘸着皂角水，一点一点的清理。工程量很大。 军服并不干净，上面不是土便是血，脏的一塌糊涂。如意是个挺认真的人，一件衣服还没清洗完就已经快到中午了。 如意洗的很是费力，鼻子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王大力经过院子，见如意干的热火朝天，问了一句：“洗了几件了？” 如意慌张答道：“一……一件……” 王大力彻底无语了，他过去看了一下，洗的倒是十分干净，但这速度着实不敢恭维。 “照你这般洗，将士们都光着屁股打仗么！”王大力吼道，“给老子洗快点！” “是！”如意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胡二已经干完了他的活儿，百无聊赖，正准备找点乐子，便盯上了如意。 一对十岁的双胞胎兄弟活脱脱就是胡二的跟屁虫，他走到哪儿，刘氏兄弟就跟到哪儿。胡二随便说句话，兄弟俩就附和，更是助长了胡二嚣张的气焰。 “小老婆，你洗衣服的速度可不行啊！”胡二咧着嘴，在如意身边转悠着。“你这么不贤惠，以后我要是娶了你，岂不是要遭罪嘛！” 刘氏兄弟一个拍手，一个跺脚，笑的是前仰后合。 胡二见状，表情更是神气了几分。 如意白了他们一眼，并不搭话。 胡二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图得就是一种扭曲的快感，如意若是又哭又闹胡二一定会觉得特别满足，可是如意偏偏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胡二很不满意。 胡二伸脚踢了如意一下说：“跟你说话呢……” 如意抬抬眼皮，停下手中的活，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如意一直觉得这是一句特别粗鄙的话，但是对于一个粗鄙的人，她似乎不需要多么干净华丽的词汇。 “好你个臭小子！”见如意用这种语气说话，胡二火冒三丈，一脚踢翻了如意的木盆，皂角水流的到处都是。脏水溅到了如意刚洗干净的那件军服上，留下了黑黑的几道印子。 刘氏兄弟说：“赶紧跟咱们胡哥说几句好话，道个歉便没事儿了。” 道歉？ 如意攥紧了拳头，若是胡二单纯说话激她，她断然不会如此生气，可他刚刚毁坏了她忙活一上午的劳动成果，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23.菜刀伺候 她一再的忍着怒气说：“行，你跟我道歉我就不计较了。” 胡二怔了一下，随后跟刘氏兄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从来都只有他们欺负别人，还没有别人欺负他们的先例。 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跟他提道歉，活腻了吧。 见火药味渐浓，院子里干活的人都聚集过来。 老兵们并不忌惮胡二，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对他们来说，欺负新兵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他们整日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胡二这些小孩儿欺负新人总能让他们从无聊的生活中找到一丝乐趣。围观的人多了，却没有出来劝架的。 甚至后面有几个人开始私自下注，一个说：“新来的小孩儿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能打，我赌一个铜钱他很快就求饶了。” 另一个小声说：“话可别说的那么满，秦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呢……结果呢……” 秦笑的那次爆发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啊呀，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秦笑。一看这个小孩儿身上就没有那股子狠劲儿。” “嘘，快看着。” 后面的人唧唧歪歪，更是让如意心烦意乱。 如意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怒视着胡二说：“你道歉吧。” 胡二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好，老子这就给你道歉。” 说罢，伸开五个手指头，朝着如意的小脸就扇了过去。 “啪！”如意粉嫩嫩的小脸上登时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头印儿，胡二还是下了大力气的。 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如意捂着脸，眼睛里面的怒意又多了几分。 “怎么样，我这道歉你还满意么？”胡二哈哈的笑着。 趁着胡二还在那咧着嘴傻笑，气坏了的如意冲过去也身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可惜她身板小，力气也不大，打上去并不是很疼。但是那脆生生的响却是所有人都听见了的。 “还你的！”如意叫道。 胡二愣了一下，骂道：“娘西皮的，反了你了！” 刘氏兄弟一看，不能让自己的大哥吃亏啊，大刘推了如意一把，如意瘦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推，后仰着向下倒去。 如意的身子一落地，他们三个人便如疯狗一样的蹿了过去，对着如意就是拳打脚踢。 如意身体很疼，眼泪眼看就要流出来了，她使劲儿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控制着波动的情绪。 一丝腥甜涌入了口腔，她竟是把嘴唇给咬破了。 这顿胖揍肯定是要挨上了，如意知道她跑不掉，她也没奢望过能逃得掉，但是明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仍旧要反抗。如果不反抗，胡二只会越来越嚣张。 挨了几下子之后，如意紧闭着双眼，缩成一团，等待着接下来的拳打脚踢，可胡二等人却停下了手。 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秦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架了一把菜刀在胡二的脖子上，眼神凌厉。 秦笑在后厨干活，他工作的地方并不在院内，他是听见院子里出了异常才过去的，换了是别人，他还真不爱搀和，但陷入困境的是如意，他不自觉地便起了保护之心，抄起菜刀就赶了过去。 24.菜刀伺候 2 “不想死就别动。”秦笑说。 冰冷的菜刀抵在胡二的脖子上，胡二是真的怕了，忙求饶道：“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好好说？你为何不与如意好好说？”秦笑握着菜刀的手离胡二又近了几分。 “救……救命啊……”胡二一看架势不妙，赶忙大喊起来。这在军需处的院子里，怎么说都有上百双眼睛看着，若是秦笑敢下手，他自然没好果子吃。 可这也正是胡二所害怕的，秦笑若要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同归于尽的话，那他这条小命可便是要交代在这里。 事态升级，已经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殴了，老兵赶紧把老于头和王大力找了来。一看这场面，他俩也懵了。 王大力冲秦笑吼道：“秦笑！疯了么！把刀放下！” 秦笑冷冷的说了一句：“他要逼我上绝路，又岂能怪得了我。”言语之间，已经毫无半点孩童的天真无邪，却尽是对世界的失望。 胡二已经语无伦次，裤裆一湿，腥黄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竟是吓尿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胡二一遍又一遍的求饶着。 秦笑丝毫不为所动，手一用力，刀刃在胡二的脖颈上刻出了一条血痕。 胡二“嗷”的一声，昏厥了过去。 “笑笑！”如意看不下去了，“别……别杀他……他认错了……算了吧……” 秦笑看着如意，四目相对之时，秦笑心底又变得柔软了，他松开了手，晕过去的胡二立刻便滑到了地上。 秦笑一声不吭的，拿着菜刀回了厨房。 院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都愣在原地，没人敢吭声。 直到老于头喊了一句：“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干活！” 大家这才四散而去。 如意叹了口气，重新开始刷洗那件军服。 这一切王大力都看在眼里，他寻摸着这个新来的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竟然能让秦笑为了他出手。秦笑平常孤僻冷傲，从不轻易跟人说话，秦笑除了看着像一个九岁的孩子，行为举止上一点不像一个小孩。 这么一个人，怎地就愿意帮如意呢?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丝潜在的危险，幸亏今天是劝住了，若是今天他跟老于头不在，如意又没跟上劝词的话，很有可能就闹出了人命。 老于头跟王大力商议了一下觉得处罚是必要的，即便他们军需处向来散漫，但毕竟是军中机构，岂能坏了规矩。 跟这次事情有关系的人统统挨了三十板子，并得到了警告，说是之后再犯必将严惩。 秦笑拿刀伤人，虽然没出事儿，但情节更为严重，定为四十大板。如意本来也是要挨板子的，可秦笑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表示跟如意没有丝毫关系。七十大板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秦笑被打得皮开肉绽，好些日子都没下来床。 军需处的老于头明白，不能再让矛盾继续激化下去了，得把孩子们分开。他便让如意、秦笑和另外三个人跟隔壁屋的老兵换了床位，这样他们与胡二等人也不必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经过此事，胡二也是不敢再拿如意开玩笑了。接下来的日子，胡二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看见秦笑和如意就绕着道走。 秦笑一时之间也成为了军需处的风云人物，大家私底下都谈论着他，有的人觉得他打击了胡二这帮泼皮，大快人心；有的人认为孩子之间闹着玩而已，他怎么能拿刀威胁，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秦笑这一发威倒让如意也有些担心，她倒不是怕秦笑，而是陷入了某种自责，她觉得正是因为她的执拗，才把秦笑推上了风口浪尖，更是害的他受了皮肉之苦。 25.六载共度 如意的工作进展的并不顺利，军服洗的很慢，为此她没少被老于头和浣洗局的人臭骂。刚开始的几天，她就算加班加点的洗到深更半夜最多也只能洗出一盆衣服。 后来秦笑见不是个办法，就挤时间偷偷的帮他洗，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好歹能完成了，但这对于秦笑来说意味着多了一倍的工作量。 秦笑偷着帮着如意洗衣服，一洗就是六年，在这个过程中，如意干活也是越来越快，不过三盆衣服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通常要秦笑帮着洗三四件件才能及时完成任务。 六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转过年去胡二就被调去了别处，没了胡二的骚扰，他们的日子平平淡淡。 秦笑与如意一直无话不谈，逐渐的秦笑在如意心里的重量远远的超过了铁柱。他们常常对月而谈，回首过去，展望未来。与如意在一起时日多了，秦笑的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如意更是跟着秦笑学会了不少东西，字认得差不多了，一般的书阅读起来都没有障碍，偶尔有时间她也会练练字。 秦笑总说她的字绵软无力，缺乏男人的刚劲。 如意心道，我本来就是个女的，哪里来的阳刚之气。 在别人看来，军需处的日子乏味至极，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毫无新意。 但对如意来说，六年来她过得每一天都是胆战心惊的。不论夏天多热，她都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毫无顾忌的光着膀子干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如意的身体也开始发育，如同一支青涩的花蕾，慢慢含苞待放。 上个茅房也从来不敢挑人多的时候，更是从来不敢跟小伙伴们站一排比谁撒尿撒的远。 洗澡也绝对不能在人多的时候洗，她只能在别人都入睡的时候去洗澡，为了打消疑虑，她很努力的减少洗澡的次数。可是脸上沾染的灰尘掩饰不住她越加清秀的容颜，衣服发出的酸腐气息也遮盖不了她身上的女人香气。 秦笑与如意时常谈到女人的话题。 已经长成少年的秦笑总是说：“如意，你生的如此俊秀，将来必定能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如意往往不在意的答：“媳妇哪里比得上兄弟啊！跟笑笑一起也十分开心。” 秦笑嘴上笑话如意，心里总是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若是能与如意相伴，即便一生不娶，也足矣。 有几个夜晚，秦笑甚至做了关于如意的梦，具体的梦境秦笑记不清楚了，无非是两个人耳鬓厮磨，私缠于月下。这种梦每次一醒来，秦笑的裤子都是湿哒哒的。 我岂可对兄弟有这等腌臜的想法。秦笑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暗骂着自己，甚至做梦过后的好几天见到如意仍旧会有脸红心跳的反应。 如意知道，自己能保持秘密的时日不多了，同龄的男孩子开始发育喉结，有的已经冒出了胡须，声音也变得雄厚起来，唯独她是越长越秀气。 她尚以为，自己一定能在瞒不住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想出对策，却未曾想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26.初来月事 一日，如意洗完衣服，准备去吃午饭了，猛然起身便朝着膳堂走去。 走着走着，身后有个人叫住了她：“如意，你没事儿吧？” 如意只道是寒暄，随便应了两声。 没料到，那人接着说：“你当真并无疼痛之感？你屁股是被什么扎破了吧！都流血了呢……” 如意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初潮来了…… 再也瞒不住了…… 那人见她脸色微变，又问了她几句。 如意反应也快，忙说：“可不是呢，昨日落座时没注意看，一下坐到了钉子上，扎地我那个疼，上了药以为好了，没想到伤口又开了。” 那人同情的看着她：“啊呀，一定疼极了。” 如意没心情跟他多说，道：“你帮我喊秦笑过来吧，说是我伤口开裂了，让他帮我上上药。” “好咧。”那人应下便往膳堂那边走了。 如意不敢再前去，撒腿就往住处跑。 她睡觉的地方靠墙，边上就是秦笑的位置。 她往炕上一坐，感觉一阵湿凉，似是又溢出了些许鲜血。 秦笑回来的很快，一进屋便紧张的问：“什么伤口？你哪儿破了？” 如意坐立不安的指了指自己的裤子和晕在炕上的血迹，秦笑倒吸一口冷气说：“这么多血，你是怎么伤着的。” 如意脸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笑急了，把如意往床上一推，身手便要去脱她的裤子，检查她的伤口。 如意慌乱的扭着腰肢叫道：“别……别……” 秦笑根本没往别处想，他是真的着急，生怕如意这种平和的性格延误了病症。流这么多血，又是下肢部位，弄不好可是要出岔子的。秦笑手仍是往下揪着如意的裤子。 如意急的不行，尖叫了起来：“住手！我……我没受伤……我来月事了……” 她这么一说，秦笑立刻松了手，退出去好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秦笑心道，一定是自己干活累着了，出现了幻听，刚才如意说的一定不是那几个字。 “我……来月事了……”如意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 秦笑想不明白了。月事这种东西，不是只有女人才会有的么，为什么男人也会有，这是生了病么…… 他沉默着，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如意被鲜血染红的裤子。 “我……我是女的……”如意见瞒不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真相说了出来。 这时候，她能仰仗的只有秦笑了。 女的…… 是的，女的才会来月事，若如意是女的，那便也说的通了。 秦笑好像明白了几分。 可是好兄弟如意怎地就变成了个女的…… 天天睡在自己身边的兄弟……竟然……竟然是个姑娘么…… 秦笑转念又想，那么说……自己做的关于如意的梦，也不算太肮脏不堪…… 他心乱如麻，面色绯红，一时语塞全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其实人还是那个人，但突然告知性别不同了，心态即刻便发生了变化。 27.初来月事 2 如意跺了跺脚：“倒是别愣着啊，要怎么办才好？” 秦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明白，如意身份的事情是万不可透露出去的。 军需处再不济也隶属于军伺处，乃是军中机制。女人擅闯入军中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要是这事情被揭发，如意定当会丢了小命。 军需处的人每年都有三天假，无战事的时候服役七年便可以回乡。 秦笑灵机一动，问道：“今年的假，你尚未动用吧？” 如意点头：“自然没有。如我俩这般没有家的人，也用不上假期。” 秦笑道：“那你告假吧。告假之后，跑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如意愣了一下道：“逃兵可是死罪，我已经服役六年，再熬一年就可以回乡了。到时候再走岂不是更好。” 秦笑眉头一皱道：“纸包不住火。你现在……已经……以后时常要这样，干重活累活，你岂能受得了。天冷时，洗衣仍要冷水，寒气入体，你会得病的……” 如意心里一热，到这个关头，秦笑全都是为她着想，丝毫没有考虑自己。 “再说了，逃兵之说是针对男人的。你又不是……一个小小的军需处，是没有人力物力去追查你的。” 如意犹豫了一下，即刻说：“不行。当初举荐我来军需处的是李大哥，他为我做了担保，我若是逃走，第一个遭殃就是他。六年来，他几乎有空就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还塞给我钱，李哥在我心里就如同真正的家人一般。同时，我与你关系亲密，你也难免会遭受一番审问。我岂能这样不明不白，不仁不义的就走了。你教给我的大道理都忘了么！” 秦笑叹了口气，或许正是因为如意的性格，自己才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吧，她总是为别人着想，不肯做害人之事，心地善良的很。 如意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先告假，等这次月事结束我再回来。一年，再熬一年，到时候便能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这一年的时间我会尽量保护自己的。” “可是……”秦笑觉得不妥。 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了如意的性别，他反而更不放心了。一个女孩子，生长在全是男人的环境里，还干着最重的粗活累活，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怎能过意的去。 “别可是了。”如意道，“就这么办吧，我不行的话，还有你帮我打掩护嘛。”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等同屋的人吃完饭，有的便会陆陆续续的回到屋中来。 如意道：“你帮我看着门……我要更换衣裤赶紧去告假。” 秦笑嗯了一声， 便转过身子。 一想到自己梦中的那个“可人儿”正在背后换裤子，秦笑的脸便羞的通红。 羞涩之中却又带了几分欣喜，如意是女儿身，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娶她为妻，组建一个小家庭，过上他一直以来向往的平淡幸福的生活…… 秦笑向来冷峻的脸上，挂上了憧憬的神色。 28.小子变姑娘 如意告假后，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了。这种事情难以启齿，自是不可随意询问他人，但娘亲走得早，周围又没有女人，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如意割了一尺白布，分成几段，洗干净后晒干，用来作为月事替换的用品。 …… “嘶……”秦笑指头上一凉，低头一看是切菜切到了自己的指头上，大白菜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 厨子笑话道：“呦，想花姑娘呢吧！在后厨这么多年，竟能切到手。” 秦笑把出血的指头往嘴里一塞，并不作答。 其实厨子说的没错，他心里的确是在惦记着如意。 六年来，除了洗澡入厕不在一起，他跟如意几乎没有分开过，同吃同睡。 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分开。 没有如意的生活秦笑很不习惯，他身上那部分关于快乐的情愫似是已经完全在如意身上生根发芽了，如意不在，他便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如意。 可是又有点怕见到她，毕竟他尚没有想明白，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去重新看待如意。 好兄弟？已经做不成了…… 妹妹？好像又不是…… 未来的媳妇？秦笑在心里掴了自己一个耳光，人家如意年方十二，应该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自己胡思乱想未免太不君子了。 天气已经渐渐有了凉意，也不知道如意带的衣服够不够。 正惦记呢，就见王大力逛游到后厨，偷了块肉吃，顺带着还给秦笑带来一个消息：如意回来了…… 自打如意回来之后，秦笑跟她之间就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一如既往的照顾她，甚至帮她算计着日子，即便如意从来不提，秦笑也知道她月事大概什么时候要来了。每到她月事的时候，秦笑基本就把活揽过来自己干，有时一干就干到第二天天亮。 如意一是心疼秦笑，二是不想让人说闲话，不愿把活给秦笑干，可她每次推脱，秦笑就摆出一副冷脸，让她不得不妥协下来。 他是如此知冷知热，可似乎又有些渐行渐远。 如意知道，他在与她保持距离。 以前冬天冷的时候，秦笑会给如意暖一下冰凉的脚丫，可现在每每睡觉，秦笑就会尽可能的离如意远一点，并且再也不与她进行任何肢体上的交流。 在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中，终于把一年捱过去了。 当这个日子到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兴奋的有些不知所以。 在这一天退兵籍回乡的人并不多，也就那么三两个。本来秦笑排在如意之后，但他临时被厨子叫去有事儿，便耽搁了。 临走之前秦笑说：“你在城门口等我。待我办完事出去，就去与你汇合。” 如意点头答应了 她离开军需处以后，先是去了成衣店。拿着她这些年积攒的一些零碎的钱，买了两套女装换上了。 都说人靠衣装，换了女装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连店老板娘都夸赞如意生的一张俏脸庞。十三岁的如意青涩中带着纯净，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宛如初开的桃花，芬芳吐蕊，清馨无比。 29.调兵令 如意打算给秦笑一个惊喜，稍作打扮后便匆匆前往城门口等待。 说来也巧了，那天当值的正是李大哥。 如意悄悄的走过去，在李大哥身边转悠。 李大哥心生疑惑，问：“小姑娘，你出城就出城，怎地总在这打转？” 如意冲李大哥一笑，说：“李哥，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如意一开口，李哥差点没蹦起来，他赶紧让其他守卫先看着，自己将如意拉到一边。 “如意？是你？” “如假包换！”如意眯着眼睛，笑盈盈的说。 “你……你穿个女装作甚……”李大哥结巴道。 如意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把前因后果跟李大哥讲了。 李大哥捏了把汗，等听完如意的说辞，后背都已经湿的透透的了。他庆幸过后不忘埋怨：“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跟我说！幸亏你机灵，没叫人发现，不然啊，李哥也要被你拉下水咯！” 如意道：“还不是怕李哥你知道我是女儿身，再嫌弃我。放心吧，我已经过了服役的时间。今天刚刚出来。从今天开始，如意便可以大大方方的做女孩子了。” 李哥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也很是感慨，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意道：“我也不知道。有个兄弟今日也可出来，他比我早来半年，本应可以提早解除军籍，但就是为了等我才一直拖到现在。若没有他，我这七年是无论如何都熬不下来的。我欠他的情太多了。” “那他人呢？”李哥问。 “后厨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等会就来。以后做什么，我自是要与他商量的。”如意笑了笑，脸上的酒窝深深的陷了下去。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忽然听见远处入城的队伍一阵骚乱，紧接着几匹高头大马朝着城门口冲了过来。 马上面的人穿的皆是闪亮的铠甲，一看就是有官衔的，他们一个个威风凛凛，面容却十分凝重，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入城的守卫没见过这阵仗，也不敢轻易放人进去，便给拦了下来。 “大胆，竟敢阻拦我们。”其中一个人喝道。 李哥一看不好，赶紧过去，慎重的问：“几位是哪个衙门的官差，这是要进城么？” 为首的军爷掏出一块令牌道：“认识这个么？” 李哥看了令牌一眼，打了个机灵，双膝一折，给几人跪下了。 军爷手中所持令牌叫做“云武令”，乃是调兵令。朝中只有在战事的时候，才能够使用此种令牌。 见得此令，如亲见元帅。 如李哥这样的普通小兵，自是没有资格多多过问。 “还不赶紧放几位大人进去。”李哥一声令下，守卫们也都站开，不敢再拦着了。 如意心头飘过一丝阴云，一种难以形容的不祥之感弥漫开来。 她过去问李哥：“那些军爷是些什么人？” “大有来头，是兵部派来调兵的。恐怕……是战事将近了……” 如意心乱如麻，久等秦笑不出，焦急万分。便托李哥在交班后去军需处打听一下。 30.甄选丫鬟 李哥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脸色并不好看。 他遗憾的说：“如意，你别等了。他大概是出不来了。” “出不来了？此话怎讲，他服役期满了，应该可以回乡了啊！”如意急道。 “怪就怪这个时运啊，今天进城那几位军爷是来调兵的。据说边境有蛮子入侵，与其交手已经连连吃了几次败仗，人手吃紧，所以兵部开始向各个省调集兵力。” 如意又道：“可秦笑是在军需处，又不是正规的军人……” “我刚才问了，十五以上的都要编进军伍了。搞不好还要行军打仗去。你那个朋友多大了？”李哥问。 “十……十六……”如意蠕动着嘴唇，心如死灰。 若不是后厨有事儿耽搁，秦笑此时也是自由之身了。 人算不如天算，怎地就这么巧。 军令如山，又不可违抗，她已经退了伍，又不便再回去了…… 现下连个去处都没有了。 一筹莫展之际，李哥道：“前日听闻城里的楚员外家在招丫鬟，你这个年纪也刚合适，不如去试试看。先别慌着出城，呆在即墨等等消息也好。兴许事情会有变化。今天晚上暂且先在我家凑合一晚把，我让你嫂子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 如意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她往军需处看了一眼，心说秦笑可千万别被选上随军出征啊，不然从此以后就要天各一方了，想要联络都毫无办法。 …… 如意整个晚上都在噩梦中挣扎，她看见秦笑在炮火中苟延残喘，周遭都是焦黑的土地、战死的士兵和无尽的敌人。 一大清早她就醒了，醒了过后，打了井水梳洗。 井里面的倒影，是个面若桃花的小姑娘，一头黑发如瀑倾斜，全然没有了穿军服的假小子模样。 如意轻叹一口气，这扮相，终究还是太不习惯了。 若非要有个选择，她宁愿干着粗活累活，蹦蹦跳跳的在秦笑身边以男孩子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李哥也起的很早，去当值的时候他便把如意送到了楚府门口。 令如意诧异的是，明明时间还很早，楚府门口便已经排起了长队。 当丫鬟有什么好，怎地人人还争抢着来当。 这一溜长队都是女子，并非都是她这般的年纪，还有那种生了好几个娃娃的三四十岁的人，也有一家子姐姐妹妹一起跑来参选的。这些人都是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态，若要有一个人被选上了，那一家子的生活便会得到好转。 如意不明白了，当丫鬟不是要伺候人么，伺候人就那么好么？ 如意有所不知，这楚府乃是即墨城中最有钱的楚员外的宅子。楚员外虽被称作员外，实际上并无官职，只是富可敌国，连知府大老爷都要给足他面子。要知道即墨的知府可是从四品的大官。 当年招摇撞骗的道士，就是打谱将如意卖给楚家作丫鬟。 如意晚上没有睡好，她又不似那些全家出动的，周围也没个能说话的人，顿觉颇为无聊，不免打起哈欠来。 排在她后面的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便搭话道：“小姑娘，你这样的进楚府可是要给人骂死的。” 31.冤枉 如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抬了抬眼皮，说：“不知大姐是何意思。” “楚府对下人要求向来严格，你不用说当着主子面打哈欠了，就算在私底下干活，露出懒怠之意，也会被领头的人毫不留情的骂。” 如意笑了笑说：“多谢大姐提醒，咱们不是还没进楚府么。” 如意说的倒是真话，按照她的想法是，没当丫鬟呢，何必弄得一身奴气，自由之身本就想打哈欠便哈欠，想唱小曲便唱小曲。 妇人跟队伍里的其他人交流个眼神，道：“小姑娘还有点脾气呢。” 如意便是怔了一下，从小在山村长大，后来又进了男人堆呆了六年，如意着实不热衷也并不熟知女人的圈子，她哪里知道世道上的这些规矩礼数，更是不晓得人心叵测，话中有话。 纵便是机灵如她，对这些细碎繁琐之事也需要个时间去吸收接纳。 如意自知自己不太会说漂亮的话，冒然张嘴别再是顶撞了，便闭口不做声。 妇人见人家不予理睬，也讨了个没趣，扭头跟其他人搭话了。 “你们知道这次楚府为什么要再招丫鬟么？”妇人问。 一提到东家，女子们都来了兴趣，纷纷问道：“为什么啊？” 妇人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自豪，说道：“你们也晓得，这楚府的丫鬟啊，一般都是六七岁收进来，到二十五岁包找婆家，月俸又厚实，所以想到她们家当丫鬟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破了。” “那是自然。”大家纷纷点头。 妇人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可是突然说要招人，年岁又没够，就是因为院子里死了人。据说莫名其妙的死了两个丫头，人手吃紧，这才广而告之。” “怎么死的？”妇人的话无疑吸引了众人，排队的女子们纷纷聚集到她的身边来。 “谁知道呢，反正说是猝死。也不晓得是得了疾病，还是被害死了。总之姐妹们倒是要小心啊。”妇人说的跟她亲眼所见一般。 妇人确系听闻院子里死了丫头，但是后面几句便是她自己加上的了。若是能吓退几个对手，也算是一桩美事。 “是谁在那儿嚼舌头。”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里尽是不满。 楚府大门一开，一个穿着鹅黄色绸缎的妙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丫头，看样也算是个管事儿的。 那身段，那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只是一个管事儿的丫鬟，有些普通商贾家的小姐还及不上她的一半。 黄装女子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女子们噤若寒蝉，皆低头顺眼不敢吭声。 “刚才是谁在嚼那舌头。”她又问了一句。她眼睛瞟到了妇人那里，妇人吓得身形微颤，心里一急，捏着指头便指向了如意：“是……是她……” 如意莫名其妙背了个黑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黄装女子便斜眼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长得倒是清秀，怎嘴巴没个把门儿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我楚府，又岂能是汝等可以闲谈的。” 上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32.楚家姥姥 如意心中无愧，毫无惧意，张了张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黄衣女子看着她的双目，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可如意目光坦然，并不忌讳与她对视。 “呦呵，小小年纪，竟然有了睁着眼睛扯谎的本事。我们楚府可请不起你这样的人物，快快返回，无需等候了。”说完便带着身后的丫头款款而去，“除了这个谎话精，其他人跟着我进院子里，等候筛选。” 黄衣女子看似褒扬，实则痛贬的话等同于一则逐客令，当下便剥夺了如意参选的权利。 如意急了眼，她确实并不在乎楚府优厚的待遇，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个落脚的地方，秦笑一日还在即墨，她便多了几分与他相见的机会。李哥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她是万万不能再去叨扰。 若不是为了秦笑，她才不愿委身在这样一个地方，里头的些个人是非不明，话语恶毒，一看便不好相处。 如意颦着眉头，提着裙子，追进了院子。 “姐姐等等，你确是冤枉了我。我未曾说过半句不敬之言。不作明察就定了罪，未免有失公道。”如意道。 黄衣女子转过头，怒道：“你这个野女子，谁让你迈进我楚家院子了。还不快快出去。” “快出去！”后面的那几个小丫头，也作驱赶状。 她们三个人的举动，一下子便让如意想起了军需处的胡二和刘氏兄弟。 如意心里也动了气，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何要被你们这样对待。难道仗着是大户，便可无视公理吗！” 即便到了这个份上，如意却也只是澄清自己，并没有把那个妇人供出来。 如意双目怒瞪，竟是瞪得几个女子有些心慌。 黄衣女子还欲与她理论，便听得院子那边有个人说了一句：“何事如此吵闹。” 人未到，声先至。如意但觉此人声音浑厚有力，又夹杂着一股春风的似得的暖意席卷而来。 黄衣女子立刻不见了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脸上卸了表情，双手放在腰间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姥姥。” 来者是楚家的老管家，侍候了楚家三代老爷，几十年来将楚家大院打理的是井井有条。现下已经将近八十的高龄，楚家从上到下对她皆是敬重有加。甚至楚家现在的老爷楚大员外，也要尊称她一声姥姥。 姥姥年事已高，需拄着拐杖行走，两侧还有丫头搀扶，不知道的人便会以为她是楚家的老夫人。 姥姥走到跟前，立马便有家丁放上一把椅子，让她落座。 “婉儿，老婆子我可从没看见你跟人家吵架啊。也算是个新鲜光景。” 姥姥语气里毫无责备之意，但婉儿却涨红了脸，道：“今天不是要选两个丫头嘛。好好的事情却被这个丫头片子给闹得不成样子。我开门让女子们进院子，却听到有人在嚼咱们楚家的舌头，婉儿岂能忍得下这样的事情，便数落了几句。谁知这丫头偏说自己无辜，还跟到院子里来了。” 33.破格录取 姥姥转头先是打量了如意一番，但见这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身姿挺拔，眼神清朗，眉心一点朱砂凸显的整个人清丽脱俗。如意的目光中毫无躲闪之意，并不畏惧与姥姥对视。 一看之下，姥姥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感兴趣，受冤不忍，乃是正气；威武不屈，乃是勇气；知情不言，乃是义气。 如意无怯意，也无敬意，分明便是不懂人情世故，她在姥姥眼里正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 姥姥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部分当年的自己。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姥姥问道。 “张如意。” 姥姥笑道：“今早你确是对楚家没有任何微词？” 如意想了一会说：“我确实没有说过楚家半句不是。但今天之后，若是有人问我，恐怕我会如实相告，告诉人家楚家不辨是非。” “你……”婉儿气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好一个如意。”姥姥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你合格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楚家的丫鬟了。” “姥姥……”婉儿不明所以，茫然的叫了一句。 “婉儿，等你到了老婆子我的年纪，你看人便一看一个准了。这个丫头没撒谎，嚼舌头的应当不是她。”姥姥伸手一挥，道，“让她顶替小五，去湖心亭当值，带她去勤务房领套衣服换下，规矩什么，慢慢适应吧。” 跟婉儿一样不知所措的还有如意。 如意以为她一定是进不了楚家了，于是直言不讳的说了自己心里的感受。没想到，姥姥竟然将她破格录取。 她愣愣的道了一声：“多谢。” “还不快走，傻站着干嘛。”婉儿招呼了一声，如意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去了。 姥姥看着这个捏着裙子，大脚快步走路的女孩子心道，这个女子不可限量，若是加以培养定是个极为优秀的丫鬟，说不定她的到来，能让少爷的情况有些好转。 楚家空缺的两个丫头的位置一个是在湖心亭，另一个则是少爷的贴身丫鬟。 湖心亭的职位算是整个楚府最低微的了，在湖心亭当值的向来都是楚府的末流丫鬟，在丫鬟之中连句话都插不上，平常也不怎么受人待见。 而少爷的贴身丫鬟则不同，那可是个香饽饽的活。少爷楚傲乃是楚家唯一的香火，将来可是要继承祖业的，把少爷伺候好了势必能有个不错的前景。 少爷从小体弱，近来又发了眼疾，但性格温润，为人善良。姥姥觉得如意定能跟少爷处得来。但是她却大手一挥，把如意打发去了湖心亭。 姥姥乃是不想如意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期待，在湖心亭历练一下也是好的。若是她连湖心亭的职位都能胜任，便能进而印证姥姥的看法，到时再调去伺候少爷也不迟。 …… 楚家的丫鬟都是统一着装的，清一色的蓝底儿绣花襦裙，只有像婉儿那般的高阶丫鬟，才能穿其他的衣服。 对于穿了七年军服的如意来说，这衣服已经足够漂亮了。 34.望龙亭 湖心亭，如意心里将这三个字翻来倒去，她心里虽然没底，但觉得无非是一个小湖上的小亭子，打理起来应该十分容易。 可她被人领到这月灵湖边的时候，她才傻了眼。这湖可不是小池塘，点缀几簇莲花就完事儿了。它大的让如意手脚出汗。 如意哪里知道，楚府之选址在即墨城郊正是因为这月灵湖。楚员外的曾祖父当年穷困潦倒，据说就是因为在月灵湖里看见了龙，后来才慢慢发达起来。待他有钱之后，他便圈地，围着湖造了府邸。这之后，楚家更是如日中天，逐渐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豪商。 楚员外的曾祖父还特命人在湖心建了一处亭子，名曰“望龙亭”。可是不论他什么时候入亭观湖，都再也没能一睹神龙的姿态。 严格的说起来，这湖并不算太大，但是对于能放在宅子里面的湖来说，它已是十分壮观了。 湖边有几间小屋，如意的住处便是在那儿。 带路的人将如意带到门口便慌不择路的走掉了。 如意轻手轻脚的进了其中一间屋，闻到屋中散着一股恶臭，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死掉了一样。她忙捏着鼻子往外退，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惊叫了一声，硬是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悚的看着如意。 如意抱歉的说：“多多见谅，我没留神，冲撞了你。” “你是谁！”那人不太客气的问着，脸上仍旧带着慌张之色。 “我叫如意，是刚来的丫头。来此顶替五儿的职位。”如意客气的说。 那人这才舒了口气，慢慢道：“来了也不吭一声，突然从五儿的屋里跑出来，我还道是见了鬼。” “老七老七！”这个男的冲着另一间屋吼了几声，一个人带着困倦之意缓缓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老六你喊什么啊，叫魂呢！” 小五，老六和老七…… 如意心道，这合起来不就是“五六七”么。 老七一出来，看见个姑娘也慌了一下，老六说明情况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把如意让到小院儿里的藤椅上坐下，老六添茶，老七倒水，配合的相得益彰。 他们打量了一下如意，这才开口：“你是不是不晓得咱们这的情况啊。” 如意道：“我今天才刚刚进府，什么都不懂。还望两位大哥多多指教。” 老六老七都是长相平庸之人，算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怎么好看，往人堆里一丢便找不出来了。但是两个人眉眼之间却有几分相似。 “喝茶喝茶。”老六对如意说。 “唔……”如意端起茶杯，在老六老七的注视下饮了一口。她心有疑惑，都快晌午了，他们两个人非但不干活，却好似刚刚醒来的样子，现在还在这喝茶聊天，实在奇怪。 老六老七对视一眼，似是看出了如意的顾虑。 “老六你说吧。” “还是你说罢……” 两个人推让几番，最终还是老七开了口：“咱们几个说白了就是守湖人。你的工作便是打扫湖心那座‘望龙亭’，其实活很简单也不累，只要好生看着就行了。每月也就是少爷或是妇人等来游湖时才比较忙，算是个清闲差事。” 35.鬼缠少女 老六面色艰难道：“也别是光跟人家说好听的，讲点实在的。” 老七瞪了他一眼道：“凭啥子我作坏人，要讲你讲！” 如意感觉出来两人似是有事儿瞒着，便道：“两位大哥有话但说无妨。” 老六这才说：“妹子，你看你年纪不大，长得又是俊俏，我们哥俩自是高兴有你做伴。但咱们也却是不想害了你……你还是去勤务房求求那些管事儿的姐姐们，给你换个去处吧。” 如意不明白了，怎地是刚来就要给撵走，忙道：“如意是做错什么，惹两位哥哥不高兴了么？” 老六老七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 老七道：“你个老六，话都说不清楚，还是我来。” “你顶替的小五是我们的大姊。我们三人乃是姐弟，家姓王。我是王七，他是王六。我大姐人好，即便当着分薄差，但在楚家院子里仍旧交了不少好姐妹。其中，跟她最好的便是少爷的贴身丫鬟翠儿。翠儿闲时常来找家姐玩。” 老七讲到这里，如意突然想起排队时妇人讲的话，说是楚府死了两个丫头，莫非就是她们？ 果然老七提到了此事：“她们俩最喜欢的便是泛舟湖上，欣赏月灵湖的美景。可是就在上个月，她们游了一次湖之后，便觉得身体疲惫不堪。之后小五便日渐瘦肖，整个人都脱了相，模样十分可怕。她的屋子里常常飘出一股臭气，天天燃着香料都臭不可闻。听闻，翠儿回去以后，出现了跟我们姐姐一样的症状。” “没有请大夫么？” 老六插嘴道：“当然请了。我们上报之后，姥姥命人请了好几个大夫，均是无功而返，说是从未见过这种疾患，医治不了。” 老七接道：“不多时，翠儿就死掉了。听少爷的另一个贴身丫鬟说，翠儿死的时候杏眼圆睁，形容枯槁，更奇怪的是，她的床上淌着水，就好像……好像人是刚刚从湖里捞上来的一样。” “翠儿一死，我们觉得此事蹊跷，别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准备自己掏点钱，请道士来做法。那道士一来刚进屋看了一眼，小五就咽气了，情况与翠儿如出一辙。道士吓得腿都软了，说从未见过戾气如此之重的鬼怪，钱都没收我们便跑了。” 两人说到这里，皆是一副惆怅的表情。 “从姐姐走了到现在也有十来天时间了。但是她屋里的臭味始终散不去。我们怕屋里盘踞着脏东西，平常也都不敢进去。今天是听见有声音，才去探视一下。”老六道。 “那两位大哥为何要让我走？”如意问。 老六老七交换了个眼神，心道这姑娘是傻还是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不知道害怕么？ “我姐死后，我们也去庙里找个和尚，也去探寻过别的道士。大家听说是这种情况，无一敢来。” “后来有个神婆子好心告诉我们，让我们每日经过湖边回来的时候，一定在小院门口放上一个火盆，双脚迈火盆进来。还要打一盆井水，往里面照一照，看看肩膀上有没有趴着脏东西。若是没有，才能回屋。神婆子说，那种东西可能只对女孩子下手，女孩子阴气重，身上容易附上东西。”老六说。 36.冤魂往生 老七道：“咱们这没有空余房间，我跟老六住一间，你自个儿便要住在老五生前的那屋子。里面臭气熏天，你一个姑娘家，敢么……” 如意对于这些鬼神之说其实也是怕的，更何况，她六岁的时候亲身经历过此类事情，娘亲更是因为保护自己，命丧鬼怪之手。 对她来说，恨意比怯意更重。 听闻这湖边的鬼害了两个人，那种报仇的心情又涌上心头。 如意想了想，说：“两位大哥无需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来去也都会照水盆。如若碰上脏东西，定尽量不牵连你们。” 人家一个姑娘都这么说了，两个大老爷们还有什么话，只能点头答应了。 如意随身没有太多细软，老六老七帮着她收拾了一下屋子。 如意从湖边采了几捧野花，放在老五原先的屋子里，开窗通风，说来也怪，那股味道很快就散去了。 老六老七连连称奇，表示以前也开过窗子，点过熏香，均不管用。 如意淡然一笑说：“可能时间长了，味道自然而然就散去了。” 收拾好屋子，三人又生火造饭，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六老七便叮嘱如意入夜不可随意出去，让她好生休息，有情况便大喊。 嘱咐完了老六老七才回到自己屋里，斟上两盅小酒喝来暖身。 老六吧唧着嘴道：“老七，你不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么？十二三岁的年纪，竟然这么有胆识。自从姐姐出了事儿，可是没人敢来湖边了，她竟还敢住下，着实有胆气。” 老七说：“对啊。而且姐姐屋子里的臭气，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散不掉，怎地她一来就没味了呢！” 老六又说：“难不成，她是天上的神仙，来治这鬼怪了不成？” 老七往床上一坐说：“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 屋子里只剩下如意自己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实在太过逞强。她一闭上眼睛，当年秀才那副可怕的嘴脸和凶恶的表情便浮现在了眼前。 她怕的不敢灭灯，油灯冒着昏黄的光亮，忽闪忽闪的，如意的影子被投在墙上，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也不知道，娘亲炕上的那只黑烟鬼，与这一只鬼怪相比谁跟厉害。 不过黑烟鬼她是亲眼见到了，可翠儿和小五死之前好像也未曾说过自己撞了鬼。如果不是鬼又是什么呢……难道她们真的是染了恶疾，不治身亡？ 如意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被墨染了一般，一片漆黑。 黑暗里的一个角落中站着位陌生女子，她穿着跟自己一样的蓝底碎花襦裙，哀怨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如意轻轻问道。 女子不答话，身形微晃，逐渐化成了一滩黑水。黑水兹兹作响，发出了一阵阵的恶臭。 如意掩着口鼻，用衣袖挥舞着臭气，接着那黑水之上，开出了一朵小白花，恶臭之味渐渐被一种清香所取代。 白花之中冒出一缕轻雾，其中依稀可辨那陌生女子的脸。轻雾围着如意绕了一圈后越飞越高，如意隐约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谢谢。 37.笔下情薄 如意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桌上的油灯再也熬不住了，闪闪烁烁灯芯犹如极为倦怠之人，它一头扎进快要枯尽的灯油中滋啦啦的冒出了一股青烟。 如意摸摸自己的头脸，完好无损，穿上衣服下床也觉得毫无不适之感。看样，昨天晚上鬼怪并未找上门来。 她打开窗子，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眼瞥见窗棱外长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枝花叶恰如昨天晚上梦见的那一朵，轻嗅之下但觉肺腑一阵清新。 心里一想，觉得昨夜梦见的应该是老六老七的姐姐小五。这梦是不是代表她怨气已消，魂魄升天往生去了呢…… “如意姑娘？”老六老七也起了个大早。平日里他们总会睡到日上三竿，但如意来了，他们也多了一桩心事，生怕小姑娘被鬼害了，于是早早起来查看她的情况。 如意隔着窗子冲二人一笑，说：“两位大哥无需客气，称我如意便是。” 两个人见如意生龙活虎，脸色红润，这才松了口气。 吃过早饭，老六老七又跟如意讲了一下她要做的活，便各自忙各自的了。 如意卷起袖子，走到湖边，但见阳光倾洒湖面，波光粼粼，湖上偶有鸟群掠过，湖光映着山色，美不胜收。 如意划着小船，驶到了湖心的“望龙亭”。 望龙亭如其名，造型是颇为大气，飞檐撬起，聚神聚气。亭中有一石桌，设若干石凳，边角皆雕刻了精美的流云纹。亭子四周坠有白色薄纱，风吹而动，极富诗意。 如意见白纱飘动，起了玩心，捏着裙角随白纱起舞，于亭中转起了圈圈。 玩了一阵，如意便开始唏嘘，这等美景若是能与秦笑共赏就好了。 可惜…… 想起秦笑，如意便高兴不起来了。 湖水清湛，如意打了湖水，用抹布仔细的擦拭着亭子的每个角落。 午饭她是装在盒中，携带在身上的。不然泛舟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 湖心亭每日都要打扫一遍，可是小五和翠儿出了事之后，没人敢来游湖，打扫了也是白搭。 即便如此，如意仍是不敢怠慢，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工作。有时早早的干完了活，便用带来的纸笔给秦笑写信。 在军需处中秦笑教会她识字，她认字但练字少，刚开始写信的时候，歪歪扭扭怎么都写不好。她将信写了撕撕了写，无限重复，写了十几遍总算完成了一封信。 可即便是写信，还是写不出她惦念的千分之一，话到了纸上，便觉得单薄了。来来去去的，只是细问他境况如何，吃的如何，睡得如何，心情如何…… 老六老七是男丁，有时要修葺湖边供少爷妇人歇脚的亭台楼阁，因此可以外出采办。如意写好了信便托他俩给送到军需处。 如意时间多，她基本每日都会写信给秦笑，字写的也是越来越好，她在帮着打扫湖边楼阁时，发现一间屋里有不少的藏书，其中的藏书包罗万象，有传记，也有史记。如意闲暇了也会拿来读读。 38.断七之日 老六老七甚是喜欢这个妹妹，夸赞她识字读书又勤勤恳恳。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如意到楚家已经四十多天了。甚至都已经拿过一回月钱了。 如意刚进府，拿的钱并不多，只有一百文钱。这个数目仅仅是其他丫鬟的五分之一，更不用说婉儿这种高阶丫鬟了。 但是对于从小苦惯了的如意来说，无疑是掉进了蜜罐子里。她吃住都无需自己给钱，月钱都省了下来，每次老六老七出门采办，她便会让他们捎些笔墨纸砚回来。 已经要入冬了，府里上上下下开始置办冬装，暖炉等物品。如意也去领了一身棉衣。穿上新衣的如意别提多高兴了，天天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老六便笑她：“人家别的丫鬟见只有一身衣服都不太乐意，就你高兴成这样。” 如意道：“有棉衣穿已经很好了，我小时候在村里，到了冬天可冷可冷了，根本穿不上这么好的棉花。” 老七笑道：“小丫头，你如今也不大啊！” 如意吐吐舌头，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儿。 “你的月钱都去买些笔墨纸砚，女儿家的，把钱花在这上面，不觉得有些浪费么？”老六问。 如意咦了一声道：“那女儿家应该把钱花在哪儿啊？” 老七说：“咱们府上的丫鬟，出门都是买些布料啊，绣线什么的，闲暇时候做做女红。现在练好了手艺，将来有情郎了，也可以做个香包送给人家啊。” 如意脸上红了一下，已经过了懵懂的年纪，然而青涩的她对于男女之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如意明白，儿时跟铁柱说的那些都是童言无忌的戏言，嫁娶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哥哥说笑，如意哪有什么情郎啊。如意做好小丫鬟就行了！” 老六戏弄道：“呦呦，现在又不承认啦。那你总是写信给那位叫秦笑的少年干嘛？他不就是你的情郎嘛！” 如意又气又羞，忙辩解道：“哥哥切莫开如意的玩笑。秦笑……秦笑是如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恩人。如意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的。” “好好好，你说是便是。”老六老七笑道。 话虽那么说，不过如意心里一动，确实想缝点什么送给秦笑，以报答他这些年的照顾。 说到秦笑，如意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给秦笑写了近十封信了，可是秦笑从来没有回复过。 是军需处纸笔紧张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难道说，秦笑已经把她给忘了？ 如意心里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痛楚。 …… 如意睡得正酣，便被外面老六老七的说话声吵醒了。 她着衣下床，发现天还没亮透。 “两位哥哥今天怎地起来如此早？”如意问。 老六道：“今天是翠儿的断七之日。少爷要亲自来湖边祭拜。所以我们要早早的准备好，等着少爷过来。” 老七又道：“哎……翠儿生前是少爷贴身丫鬟，十分得宠。咱们大姐就没这种命了……死了以后也就只有亲人惦记，旁人才没功夫理会呢。” 39.少爷与翠儿 如意问：“何为断七？” 老六说：“人死以后，头七还魂，之后每隔七天就要祭拜一下，七七便是断七。老人说断七之后，阴司就派鬼吏将魂魄带走往生去了。” 如意没敢跟他们讲关于小五的那个梦，她知道小五已经走了，却不知道翠儿境况如何。 老七说：“翠儿的断七之事，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但是以现在少爷的状况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行。” “少爷怎么了？” 老六答：“翠儿死了以后，少爷常道眼睛疼。眼睛总往外淌眼泪，大夫开了些治眼疾的方子，用过之后均不见好转。后来竟然渐渐看不清东西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瞎了。” 老七说：“别乱说，让人听见还不把你逐出府！少爷的事情，咱们下人也操不上心。” 三人还在说话，就见几个女子跑了过来。 她们拉拉扯扯，似是在埋怨其中一个女子。 “少爷就让你来，非拉着我们干嘛。这地方不干净！”其中一个女子道。 另一个女子唯唯诺诺的说：“我这不是害怕嘛，哪里敢自己来湖边。你们陪着过来好歹也能壮壮胆子。” 如意见来了人，便上前询问：“各位姐姐，不知是哪个园子来的？” 几个女子见了如意，便小声嘀咕道：“原来她就是如意啊，胆子奇大的女娃娃。在小五的屋里住也不害怕的人……” 如意心道，原来自己这般有名，少爷手底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们是少爷派来的。少爷让你们好生准备着，今天是翠儿的断七，他会亲自来湖边祭拜。”几个女子说完，也顾不上跟如意闲谈，匆匆的走了。 老六道：“少爷自己都看不见了，还要来祭拜翠儿，真是个好主子啊。” 老七小声说：“你没听勤务房的人说嘛，老夫人本来有意让翠儿给少爷当小妾的。再过几年，少爷就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翠儿从进府开始就在少爷身边伺候，也颇得少爷的喜欢。没想到啊，妾氏没当成，自己倒是先死了……哎……” 如意道：“看样少爷也是个重情义之人。丫鬟死了，还惦记着，也实属难得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便在湖边的准备了些祭祀的物品。 期间如意问为何少爷要到湖边祭奠，而不去翠儿的墓。 老七告诉如意，由于翠儿和小五死状太过恐怖，勤务房不敢土葬，怕再出了乱子，便把两人的尸体用火烧化了。小五烧剩下的骸骨被老六老七送回老家掩埋了，而翠儿是孤儿，无依无靠，楚府又有规矩下人若是死了，不能葬在府中，少爷便命人将小翠的骸骨装入银盒沉入湖底。这样每到她忌日，少爷也可来湖边祭奠她。 案台、香烛、纸钱以及瓜果祭品刚刚摆好，如意就见远处来了轿子，八个轿夫抬着轿子，周围还跟了几个丫鬟。 为首的一个丫鬟与如意发生过口舌之争的婉儿。 少爷本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翠儿另一个唤作薇儿。薇儿有点笨手笨脚，总是猜不到少爷的心意，加上翠儿死后少爷患了眼疾，更是需要人照顾，于是姥姥便把跟着自己的婉儿调去照顾少爷。 40.湖边祭拜 如意遥见婉儿觉得有几分尴尬。毕竟上一次见面可不怎么愉快。 婉儿何尝不是这样想，她心里对如意有气，甭管嚼舌头那个究竟是不是如意，但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确实是如意。 后来府里逐渐有了关于如意的传言，又是说她胆子极大，看见鬼都不怕；又是说她是天上排下来抓鬼的仙女…… 传言越多，婉儿便越不高兴。她五岁进府，到现在十一年的时间，一直谨小慎微，变着法儿的讨主子欢心，好不容易混上了首席丫鬟。她的风光背后全都是勤勤恳恳的心血和汗水，她进府多年，才逐渐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如意这个刚进府的丫头，凭什么就有那么高的人气。 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意自知现在地位低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婉儿走到跟前的时候，如意便微微低头，冲她一笑，想着化解不愉快的往事。 可是人家婉儿却还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意摇了摇头，心想那女子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难缠。 轿子停稳之后，轿中之人问了一句：“到了么？” 婉儿回道：“少爷，咱们到湖边了。我扶您下来。” “嗯。”轿中之人应了一声。 婉儿掀开轿门，迎下了一位十七八岁的翩翩公子。他皮肤苍白，高挑清瘦，倒是十分清秀俊朗。眉毛浓密，鼻梁高挺，气质儒雅。只是双眼蒙了一层雾状的东西， 如意不禁暗想，少爷眼睛若是完好，那该是怎样澄澈好看的一双眼睛啊。 如意不过盯着少爷看了两眼，婉儿立刻便道：“大胆丫鬟，竟敢如此盯视少爷，实在是不敬！” 如意被逮了个正着，百口莫辩。 老六老七便忙赔笑为她开罪：“婉儿姑娘莫生气啊，如意来府上时日不多，规矩还不太清楚，还望姑娘别怪罪于她呀。”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么，至于如此么。如意想。这少爷又不是皇帝，怎地还看不得了。 倒是少爷听见有争执，开口道：“不碍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大家心知他为翠儿之事伤感，也不敢触他的心事，纷纷不做声了。 由于少爷眼睛看不见，只能由丫鬟们搀扶着往前走。 婉儿把少爷扶到湖边的案台处，点燃三炷香递给少爷。 少爷接过香，对着湖水拜了三拜。 他眼眶微红，面容极为不舍。 少爷楚傲倒并非做戏给别人看，他与丫鬟翠儿确实感情深厚。 然而却并非像他人猜测的男女之情。翠儿年长他一岁，自小陪他长大，陪他读书，陪他玩耍。他生病了，也是翠儿照顾，耍性子也是翠儿哄着。 翠儿在他身上付出了全部的时间。 对楚傲来说，翠儿就如同他从未有过的姐姐一样。 姐姐死了，当弟弟的岂能不伤感。 虽然他家并不缺丫鬟，一个死了，另一个接着顶替上，调来的婉儿聪明伶俐，但始终无法像翠儿那般知冷知热。 楚傲走到湖边，鞋子的前端已经没入了水中。 41.颈上骑女鬼 “少爷小心。”婉儿提醒着。 “不碍事儿。”楚傲说道。 他只说了两句话，都是“不碍事”，如意觉得，少爷的脾气不错，至少比那个叫婉儿的女子好多了。 香烟缭绕，少爷的身形在浓浓的香火中变得模糊起来。 如意一直在偷望少爷的背影，忽见从这烟雾之中，看见一丝黑烟围绕着少爷。 她心里一凛，怀疑这黑烟是鬼气。 顾不及多想，她当即抬步上前，走近少爷意欲为他驱赶这丝黑烟。 可在其他人看来，她这举动无疑是要对少爷不敬，哪里有人敢伸手在少爷身边招呼的。更别提大袖子一挥一挥的，差点打到少爷的脸上。 这下婉儿更来气了，伸手使劲把如意一推，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少爷的金躯岂是你能亵渎的！” 如意身子踉跄了一下，没站稳，落入了湖中。 湖边水浅，但如意还是浸了个透心凉，全身湿哒哒的。她心里焦急，顾不上湖水冰凉，挣扎着站了起来。 婉儿和其他丫鬟护着少爷，像看怪物那样看着如意：“疯子，真不知道当初姥姥怎么看上你了。你这种人，进了楚府只会添乱，不但会扯谎，还会欺负少爷了！” 少爷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平时温顺的婉儿突然提高了声音，于是眉头一皱问：“这是怎么了？” 婉儿道：“少爷你有所不知，这个叫如意的女子太没规矩了。中邪似得在你身边挥袖子。” 少爷道了一句：“哦？你就是如意？”他先前也曾听过关于如意的传闻。 如意心急如焚，顾不上为自己开脱，挣扎着起来便大喊道：“少爷！你有危险，我看见了你身上有鬼气。” 她瞪大眼睛往少爷那看过去，这一看之下如意长大了嘴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睛里进了湖水之后她看见的便不止黑烟了——有一个面色铁青的女子，穿着破烂的蓝底儿碎花的衣裳，骑在少爷的脖子上，生着长长黑指甲的手捂住了少爷的眼睛。她头发很长，掩盖住了面容，只隐约露出了一只冒着绿光的眼睛。 如意倒吸一口凉气，看那架势，少爷脖子上的那只女鬼便是死掉的丫鬟翠儿。 她这可知道少爷为何看不见了，原来是叫鬼给蒙了眼。 翠儿勾起唇角，阴森森的冲如意笑了笑。 如意当下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如意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眼睛里的湖水被揉搓出来，她再看去的时候，少爷身上便只剩黑烟了。 如意断定，月灵湖的湖水有通灵的作用。 “疯女子，你乱说些什么！”婉儿尖叫道。 如意的话和她那副见鬼的表情也着实吓到了其他人。 丫鬟轿夫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少爷楚傲皱了下眉头，依然平静的问：“你说我身上有鬼气是什么意思？” 如意张了张嘴，不知道应不应当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她很想告诉少爷，但又极怕吓坏了他。没有谁能在知道自己脖子上骑了一只女鬼的情况下还能淡定自若。 老六老七也彻底懵了，如意今天行为怎地如此反常。 【一枝懒花：每日更新六章，在此基础上留言多50加更一章，收藏多20加更一章~~~喵了个咪】 42.女鬼翠儿 如意心好，心想就算今天触怒了少爷，也要把实话说出来。不然他这双眼睛就别想再重见光明了。 “少爷，我没有乱说。我看见你身上缠着一丝黑烟……” “啪！”婉儿已经忍受不了如意大放厥词了，推了她一把还是不知道错，扬手就赏了她一个巴掌。 “住嘴！别再乱说了。给我打。”婉儿一声令下，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上去对着如意的脸招呼了起来。 “停手！”少爷一声喝令。 少爷吩咐了，谁敢不从，大家悻悻的从如意身边闪开。 “你们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我没说打，凭什么打人！”少爷走到如意的身边，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如意哪儿敢挨着少爷啊，她可忘不了少爷脖子上骑着一个女鬼呢。 她使劲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她觉得安全的地方答了一句：“我没事儿……” “你且说这黑烟是怎么回事儿？”少爷道。 “如意儿时曾在家中见鬼，那时如意六岁，幸得了一个道长帮忙，以一碗狗血泼到鬼物身上，化解了煞气。但是如意的娘亲却因此而死，剩下如意一人。从那以后，如意一直很注意此类事情，如意刚才确实看见少爷被黑烟环绕，疑似鬼气。” 少爷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婉儿道：“什么黑烟！刚才少爷持香，莫不是你看花眼了。” 少爷淡淡的道了一句：“谢谢如意。我知道了。” 他转头对婉儿说：“走吧。回去吧。我有些冷了。” 婉儿狠狠瞪了如意一眼，便搀扶着少爷上轿了。 他们走了老六老七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老六看着浑身湿透目光呆滞的如意道：“妹子啊！你可吓坏我们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真的能看见鬼物么？” 如意道：“哥哥们莫问了。我……有些不适……先行回去休息了…… 回到屋子，如意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她靠在暖炉前取暖，暖炉的热度根本无法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如意发着抖，一闭上眼睛，少爷脖子上那只绿眼女鬼的样子便浮现了出来。 她不明白，为何少爷会那么淡定，难道少爷认定她这个下人说的话是假话，不予相信？ 她更不明白，少爷对翠儿那么好，为何翠儿死了以后还不放过少爷，为何还要用手蒙住少爷的眼睛害的他成为了瞎子…… 今天的事情一过，如意在楚家的地位越加尴尬，湖畔更是成为了是非之地，平常根本没人敢过来。 之后，如意也曾多次想去找少爷说明情况，但是每次走到少爷居住的潮雀阁，大门还没进去就叫人给轰出来了，根本见不着少爷的面。想必是婉儿下了命令，不让如意从任何途径靠近少爷。 如意很是无奈，太多的事情她不明白，也有太多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她并不是身怀绝技的抓鬼好手，若是有朝一日让她与女鬼当面对峙，她很有可能立刻就命丧女鬼之手。 她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 --------------------------------------------------------------------------- 【一枝懒花:亲爱的们，最近在考虑这个标题的问题，很多人觉得这个标题可能在女频里面并不是很能站得住脚。你们说我是换个名字迎合大众好呢，还是坚持自我好呢……另外，是分类到恐怖惊悚里还是继续玄幻仙侠（其实我觉得，这文并不恐怖，你们觉得呢……）赶紧留言告诉我吧！】 43.月灵湖水 月灵湖的湖水有通灵作用应该不是偶然，若不是婉儿将她推入湖中，湖水流进眼睛里，她是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翠儿的。 她用肉眼只能看见一丝鬼气，但眼睛透过湖水，她便能看见翠儿死后的样子。 要斗鬼就必须要先看清楚鬼的样子，否则连其位置都定不了，又岂能斗得过。不用说解救少爷了，恐怕还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如意决定，在见不到少爷的这段时间里，势必要提高自己的“通灵级别”。 之前如意和王家兄弟生活都是用的小院里的井水。如意决心在此之后，不管是喝还是用全部使用月灵湖的湖水。 她找来一个先前装过药的小药瓶，清洗干净后灌满月灵湖水，每日三次用其洗眼。 洗了两天之后，她觉得看东西更加透亮清楚了。 如意觉得这一招果然是有用的，光是洗眼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加强大的通灵能力。 沐浴……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不如便去湖中沐浴好了。 可是已经十一月了，虽说湖面还未结冰，但已经冰冷刺骨。跑到湖里去洗澡的危险系数太大了。 单纯打湖水上来洗澡的话，又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天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如意蹑手蹑脚的跑出来，准备划船到月灵湖的另一面去洗澡，这样便不至于被起夜的老六老七发现。 然而她刚走到小院儿门口，被出来上茅房的老六逮了个正着。 “如意！”老六见她要往外跑，赶紧喝住了她。 “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老六问。 如意尴尬的笑笑说：“我……睡不着，想到湖边走走……嘿嘿……” 老六道：“妹子，外面太危险了。更何况你都看见过鬼气，就更应该明白这东西确实存在。你大半夜跑出去，再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回来……那……” 如意知道老六担心，她现在要是执意出去，未免显得太不懂事了。 “六哥，放心吧，我不出去了。我这便回去睡觉。” 老六点了点头，亲眼目送如意回屋之后，他才回去休息。 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如意只能将计划延期。 又等了几日，终于如意的机会来了。 这日狂风大作，下着倾盆大雨。 吃过饭后，老六老七便早早的躲回屋子了，如意也佯装睡觉回屋做了准备。 她没有点灯，在黑暗中等待时机的到来。 这种等待的情绪，有点像七年前她在炕上等待与秀才对峙的心情。 她等到夜深，推开门跑进了大雨里。 她捏着裙子在雨中狂奔，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头发上的水从领口灌了进去，冰凉冰凉的。 她很冷，却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她划船到了湖的那一边，然后朝圣般的在这大风大雨里脱下自己的衣裳，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月灵湖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着她白嫩的肌肤。 湖水交织着雨水，彻底的包裹了她的身体。 她咬着牙在水里泡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走到岸上的时候，如意觉得身上已经被冷水刺激的麻木了，甚至都感觉不到冷了。 她麻利的穿好衣裳，刚准备划船回去，突然发觉雨停了。 骤然停止，毫不拖沓。 44.天雷劈蛇 如意看着天心想，奇怪，这雨来得蹊跷，停的更是莫名其妙，难道这场雨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让自己跑出来洗个澡？ 如意正寻思呢，平静的天突然开始大变，风卷残云，沙尘漫天，湖边林子里的落叶全都被刮到了天上。 乌云涌动，厚厚的云层犹如烧开的水一般翻滚着。 如意往后退了几步，她隐约感觉天色异常，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骤风呼啸，如意觉得风再这样吹下去，自己就要被吹到天上去了。她的头发随风狂乱的飞舞着。 “咔擦！！！”一道亮如白昼的电光，撕裂云层，径直而下，劈入了月灵湖中。 伴随而来的便是低沉的雷霆怒吼——轰隆。 如意吓得闭眼捂耳，蹲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可是接下来再也没有第二声雷响了，她睁开眼睛，发现风停了，天上云开雾散，单有一轮皎月。 若不是如意现在一身狼狈，她绝对会怀疑刚才的雷雨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往湖里望了一眼，心想，刚才那么大一道雷劈下来，该不会劈中了什么吧。 她走到湖边一看，眼见湖面上被雷劈过的地方，浮起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如意赶紧划船过去，近了才发现，那白色之物竟是一条蛇。 看着它肚皮朝上，动也不动，莫不是恰巧被雷给劈死了吧。 如意见它可怜，觉得再怎么样也要把它埋了，不然很快就会成为湖中鱼儿们的食物。 她用船桨将白蛇捞了上来，白蛇有她前臂粗细，两尺多长。通体玉白，无一丝一毫的杂色，在月光下发散着淡淡的荧光。 “好美……”如意不禁感叹起来。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蛇，在村里也见过不少土蛇，铁柱还抓过好几条呢，那些蛇都长得灰不溜秋，丝毫没有美感。 如意忍不住想要身手抚摸它，当手指与白蛇的鳞片接触的那一刹那，白蛇突然一跃而起，冷不丁的呲起长牙，在如意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一时间鲜血横流，白蛇口中满是如意的血，它吐着火红的信子，弓起身子似是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如意毫无防范，被白蛇咬了个正着，她吃痛往后闪躲。 白蛇十分警惕的看着她。 如意忙道：“别……别咬我……我无心害你，只是看你浮于水中，以为你被雷劈死，不愿你暴尸于湖上，想把你埋了而已……别无他想……” 说了一堆话之后，如意才觉得自己蠢得一塌糊涂，她干嘛要跟蛇解释那么多呢，蛇又听不懂人话。 白蛇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纵身跃入水中，一会儿就游不见了。 如意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苦笑道：“真是白做了一回好人。小蛇可不领情啊……” 她拖着又冷又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小院中，由于手上负伤，一回去她也顾不得照水盆、迈火盆，将身上擦干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快晌午了，老六老七伸着懒腰从自个儿的小屋里出来，却没看见如意的影子，灶上也无饭。他俩便觉得不对头了。 45.恶臭汗液 平常如意清晨就起床了，就算她早早去望龙亭干活，也会做好了饭留在灶上。 老六老七见如意的房门紧闭，便知道她根本没有出过门。 他俩敲了敲门，问：“妹子，你怎么了？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该不会不舒服吧？” 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六老七有些急了，也顾不上忌讳，便推门进了如意的房间。 一进门就见如意双目紧闭，面色铁青的躺在床上。 老六上前往她头上摸了一把，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定是生了病。 “如意！如意！”不论他俩如何叫唤，床上的如意都无动于衷。 她眉头紧锁，似是极为痛苦。 这下坏了，老六老七急的不行。两人赶紧上报勤务房，想让楚府的大夫过来给如意瞧瞧。 却被告知楚府的大夫现下正在给少爷看眼，自是顾不上一个区区一个下人。 两个人心急火燎，便出门去请即墨的其他大夫。好歹有个大夫不嫌路远，愿意跟着去瞧瞧病。 “大夫，我家妹子是什么个病症？要多久才能好？”老六问。 大夫皱着眉头反反复复的把了好几次脉，说：“奇怪，真是奇怪。” 老七急道：“大夫，究竟是怎么样，您到是给个话儿啊！” 大夫并不做声，他将如意的两只手都从被窝里拿了出来，但见如意被蛇咬的伤口，便质问老六老七：“这伤口是哪儿来的？” 老六老七纷纷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大夫捋着胡子，沉思了一会道：“此女染了风寒又中了蛇毒，毒气攻心已无药可救。” “蛇毒怎会无药可救呢，草药不行么！大夫您说需要什么药，您没有的话，我们兄弟两个可以去采。”老六道。 大夫摇头说：“非也非也！此女中的蛇毒非同一般，不是普通蛇毒，老夫也无法确定其毒性。” 老六老七眼神里一片黯淡，他们姐姐死了，难道又要失去刚相处不久的妹妹吗? 大夫又道：“奇怪的是，若是单单中了蛇毒，这女子早就应当没了性命，可她现在还活着，气息平稳，似是体内有什么东西牵制着蛇毒。” 老六老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忙问道：“大夫，她是不是还有救。” 大夫叹了口气说：“老夫自认为医术了得，但遇上这种事情也只能哀叹一声学艺不精。办法我是没有，只能听天由命了。若她吉人天相，说不定尚有一丝生机。” 送别大夫之时，老六老七要给钱，大夫却说没治好病患，还是不收这份钱了吧。 老六将大夫送回了他的医馆。 老七则守着如意。 十一月天寒地冻之时，如意周身却滚烫的要命。额头、脖颈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老七心疼，用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汗，不一会，手帕便被浸湿了。 老七将手帕放在水盆中清洗，搅动之下但觉一丝腥臭之气传来。 他心中一惊，扔下手帕，跪到床边上，仔细的嗅着如意的味道。 除却如意的体香和汗味之外，还掺杂着老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臭气——这味道赫然是小五和翠儿死之前身上发出的味道。 46.抓鬼英雄榜 老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如意的房间的，他跌跌撞撞，步子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老七觉得，如意定是惹上了那鬼怪，命不久矣。 老七捂着脑袋，在院里痛哭流涕。 待老六回来，老七即刻跟他说明情况。 中间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再次推门进去，屋内的臭气已经越发浓重。 二人知道勤务房那帮人都是拿钱不做事的势利眼，出了这等子事，就算把勤务房的门槛踏破，人家也未必能帮上忙。 老六老七便越过了勤务房，找到了姥姥。 起初两个低阶下人是没资格直接面见姥姥的，但老六老七哭着在姥姥屋外跪了很久，恳求姥姥救救如意，姥姥这才同意见一下他们。 姥姥本要亲自去看一下如意，毕竟是自己收回来的丫头，并且她对那丫头还有些期待。但其他人却拦着，死活不肯让姥姥去，说那地方已是不祥之地，若是姥姥去了身体有恙，那他们可是担当不起的。 此事越闹越大，越传越邪。 加上不久之前如意在少爷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见鬼”的戏，当时可是数位丫头加上八个轿夫亲眼看见的，大家前后一联系，以讹传讹，都说湖里有个极为厉害的鬼怪，谁要是去了湖边可是会被那鬼怪索了命去。 一来二去人心惶惶，甚至连楚大老爷都已经有所耳闻。 楚老爷、楚夫人与姥姥商议许久，还是决定再请高人来作法驱鬼。别管是道士、和尚还是神婆子，只要是能驱走邪祟便有重赏。 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告示一出，有不少江湖上的人纷纷前来，又是太极传人又是少林大师的，甚至还有习武之人想要凭着肉身双拳与那妖孽周旋。 偌大一个楚府被这些奇人异士堵得是水泄不通，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住宿都不太好安排。楚府里的丫鬟家丁忙的是团团转。 人来得不少，士气也极为高昂，但稍微有点道行的人只要去湖边溜达一圈再去看看昏迷不醒的如意便表示这妖孽太过强大，实在是收服不了，纷纷致歉离开楚府。 某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林高手倒是毫无惧色，口出狂言说是只要妖物敢于现身，他必会打的它面目全非，连它亲娘都认不出来。 可是他当人家妖怪是吃软饭的啊，不管他在湖边如何叫嚣，骂了多少让人听不下去的混账话，湖面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别说妖物了，就算是小鱼都没露过头。 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楚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从如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已经越来越重，甚至隔着屋子老六和老七也能闻到了。 他俩不太敢住在原来的地方，被姥姥安排到了其他的院子里。 但是两个人还算是重情重义，每日定当回来照顾一下如意。 楚府在门口张贴了新的英雄榜，将赏金增加一锭金子。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那种驱邪抓鬼的活儿干一次顶多也就赚个几百文钱。一锭金子差不多相当于十万铜钱，也等同于如意一千个月的月钱。 楚府这次是下了大手笔，一心想要将湖边鬼怪之事彻底解决。 即便是如此高额的赏金，挂在楚家门口的英雄榜仍旧无人问津。 47.招摇撞骗的道爷 楚家的老爷夫人一筹莫展，眼瞎的少爷也帮不上什么忙。 几人聚于厅中商议。夫人胆小，向来惧怕鬼怪之事，加上好端端一个儿子又瞎了眼，心乱如麻，一边哀叹一边抹泪的说：“这地方简直是太不吉利了，老爷，咱们还是将宅子弃了，换个地方落户吧。” 楚老爷心烦意乱，挥了挥手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宅子是祖上留下来的基业，几十年都风调雨顺，岂能因为这么点事儿就丢了祖业！” “我的老爷呦！”夫人嚎道，“都到了这分田地了，你竟还说是‘这么点事儿’，咱们可就一个儿子啊，死了丫头便算了，万一儿子再有个什么，你可怎么跟祖宗交代！” 一直不说话得姥姥脸色一变，很明显是不太满意夫人的话。什么叫几个丫头便算了，丫头便不是人了么？ 楚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善于察言观色的婉儿张口道：“老爷夫人，婉儿有个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倒是说说看。”夫人用上好的苏杭绣帕擦着眼泪道。 “众所周知，出了即墨城，过了仙霞岭有一座仙山名曰崂山。听闻崂山乃是钟林毓秀之地，仙山上面有座道观，里面皆是修道之人，法力无边。不如，咱们派人请真人下山除妖。只是……”婉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这路上一来一回，起码要五六日的时间，恐怕以如意的身子，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婉儿道。 楚老爷沉思了一会说：“就这么办吧。看这个丫头的造化了，她若是命运如此，我等也别无办法。” 楚老爷挑选了体格健壮的几位家丁，命他们带着千两白银、珍稀玉器，骑汗血宝马前往崂山。 东西还未准备好，就听得一个家丁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说：“老爷夫人！门外！门外有个道士把英雄榜给揭了！他自称是从崂山来的……” 老爷夫人万分欣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崂山的高人真是道法无边，定是察觉到民间疾苦，下山捉妖来了。 “还不快快把真人请进来！” “哈哈哈哈！”几位家丁恭恭敬敬地迎进来一位身着青袍的道士。 那人身上的衣服十分老旧，道冠戴的是歪七扭八，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缝着，他手持拂尘，腰跨木剑，脸上晕着几分红色，一张口酒气便喷薄而出。 夫人看着道士的模样有几分担忧。 老爷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小声道：“高人都是不拘小节的。无需在意。” 这个喝醉了酒跑来揭榜的人说穿了大家还真是认识，他便是七年前带着如意从山村来到即墨的那位招摇撞骗的道爷。 他七年如一日，还是走街串巷的行骗，大多数请他做法的事情倒也真不是妖鬼作怪。无非是走个过场，图个心理安慰罢了。他一直十分小心，尽量躲避同行，生怕再遇上那崂山小道士般爱管闲事的人。 48.道士作法 道士刚喝了酒，摇摇晃晃的经过楚家大门，瞥见了英雄榜。他醉眼朦胧，榜上其他的字一概没看清楚，就认得了“一锭金子”几个大字。 这道士心想他只要佯装作法，把钱骗到手就行了，至于妖魔鬼怪什么的，他才顾不上管呢。 楚家老爷对道士极为客气，邀他上座，斟上了最好的茶，备了几样扬州大厨亲手制作的糕点。 道士免不了得意起来，他蹬鼻子上脸道：“作法需要很多东西，听说府上的妖怪法力强大，贫道需要些珍贵的法器。” “道长需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即墨城里能买得到，我一定为道长寻来。”楚老爷说。 “甚好甚好！”道士捋着他那两撇胡子，高兴的说。 饮茶过后，道士列了个单子，上面有即墨东街的红烛、西市的朱砂硫磺、还有些油纸伞、黑狗血、白鸡血、黄铜铃、纸钱等物，甚至单子上还列上了道袍、道冠、拂尘这些闲杂之物。 道士是打算黑楚家一次，这些外物不算在赏金里面，等于说是额外讹来得。 写好之后，由姥姥将单子收了，再派人去打点。 姥姥过目了一下，脸上起了微弱的变化。 她这种年纪，看人极为精准，这道士油嘴滑舌，一进楚家便狮子大开口，姥姥断定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很有可能是借机骗钱的。 她本想试探一下那道士，却见老爷夫人脸上写满了期待，便又不忍心破灭了他们的希望。 楚家现在确实需要一些积极的情绪，且不管这道士究竟能不能驱鬼，他的到来无疑是给楚府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 姥姥按照老爷的要求，把道士安排在楚家最好的客房中歇息，并配两个丫鬟伺候着。好酒好饭的招待。 作法的时间便是定在了次日的正午，道士说那时阳气最足，乃是鬼怪妖物最为虚弱之时。 道士晚上喝了酒，把伺候自己的丫鬟当成了窑姐儿，没轻没重说了几句荤话，还毛手毛脚的，丫鬟们不敢得罪道士，只能含泪忍受。 好在道士不胜酒力，几杯黄汤下肚便昏昏欲睡。也没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一觉到了第二天上午。 差不多临近作法的时间了，楚府的人也将各种物件都置办好了，还在湖边搭建了供道士施法的法台。 几个丫鬟好不容易把道士叫起来，伺候他熏香沐浴更衣。道士修脸束发后再穿上崭新的道袍，还真有那么点世外高人的意味。 作法驱鬼可是大事儿，楚府上下有一半的人都随行到了湖边，一是为了观摩作法，二也是为了增加阳气互相壮胆。 他们是觉得人越多，妖鬼之物便越不敢嚣张。 等道士来到湖边的时候，已经快到吉时了。 楚家老爷、夫人、姥姥、少爷均落座，他们身后站了一排足六个高阶丫鬟。法台两边各站四个丫鬟。 湖边十位壮汉家丁，手持刀剑，为的是防止湖中妖物伤人。 另有楚老爷的其他几房妾氏散坐在后排，她们几个女人相互看不顺眼，彼此之间并不愿扎堆坐在一起，带着各自的丫鬟，保持着些许距离。 49.八角小镜 提到妾氏，也有一点不得不说，楚家向来单传，这个好像跟娶几房妾氏没有关系。楚家几代都只有嫡出一个儿子，其他妾氏就是想生也生不出。 所以妾氏们想要靠着儿子争宠的梦想纷纷破灭，不消说儿子了，连个闺女都没有。 楚老爷是这样，楚老爷的父亲和祖父均是这种情况。 道士刚走进了如意所在的小院，就被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顶的连连后退。 后来只能拿了两条布，塞进鼻孔方才能勉强忍耐。 “你们在门口等着，若有事情，我会喊你们的。”道士冲众人点了一下头，便自己进到如意的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面放着数盏油灯， 和三四个暖炉，按理说应该让人觉得十分温暖舒适。但道士脚一迈进去便觉得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 他觉得不妙，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八角小镜子。 虽说道士是个骗子，根本不是出身于崂山，但是他身上还有些个淘来的法器，这八角小镜曾经属于一个云游和尚，这个和尚自诩为欢喜佛，也是无门无派，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中说的就是他。这个和尚说来也怪，喝酒吃肉逛窑子一样不少，但还是真有几分能耐。 和尚擅长抓鬼，这八角小镜就是用来照鬼的。人是不是被鬼怪附身，用这小镜子一照便知。 和尚百年之后，也没人给收尸，身上的些个吃饭的家伙便被乞丐摸去卖了。道士见此物造型古朴别致，且也听过关于和尚的传闻，便狠了狠心，从乞丐手里买来了这小镜子。 但是这镜子只能照鬼，却无收鬼之力。 即便是只有一个用处，也给道士的骗子生涯增色不少。至少，他能看见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平日里一般看见的也就是个孤魂野鬼，无需理会过几日便会被鬼吏拘了去。 但是道士往往会添油加醋，把鬼怪形容的万分厉害，再加上一场可有可无的法事，总是能获得无知百姓的信服。 纵然道士学艺不精，却将人心摸得透透的。老百姓请他作法，想要什么效果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然而这一次道士心里却没了底。 光是这股恶臭，便让他知道碰上了厉害的对手。 楚家为即墨城首富，并非一般的寻常百姓，这次若是演砸了，那以后自个儿可是别想再混迹于即墨了。 想到这里，道士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喝醉了酒，不知道轻重，接了个如此麻烦的活儿。 他轻轻的挪动着步子，走到床前，查看躺在床上的女子。 这女子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模样倒是极为清秀，头上脸上不停的往外冒汗，发臭的正是这些汗液。 照这种出汗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跟翠儿和小五一样，浑身湿透宛如从湖中捞上来一般。可若真是到了那个份上，就回天乏术，没得救了！ 道士眯着眼睛，但觉这女子怎地如此面熟，轻轻撩开她额前头发，见到眉心那一点血红的朱砂，顿时惊觉——这小姑娘原来就是七年前自己从山村里带出来的那一个！ 【一枝懒花：积极留言才是好娃娃~！】 50.黑镜碎裂 当年道士就想把如意卖进楚府，但是被城口守卫一吓只顾得上自己落荒而逃，也没把孩子领走。时隔多年，她竟还是阴错阳差的进了楚府。 一时间连道士这种没心没肺的骗子，也感叹造化弄人。 他鼓足了勇气，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把八角小镜放到了如意的头侧。 不多一会儿就见一缕黑气从如意的口鼻之处冒了出来，黑气围着八角小镜转悠了一会，一下子钻进了镜面之中。 道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探头去看。 他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要知道是何妖物，说不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谁知道，镜面仍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别说是鬼了，就连道士自己的脸也没照出来。 奇怪！难不成，镜子不好使了？ 道士把八角小镜拿过来，轻轻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再度放了回去。 等了一会， 那镜子发出了“啪啪”的声音，道士受到惊吓，往后急退数步，只听得“咔擦”一声，镜子炸裂了。 一股黑水从镜子里流了出来。 道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出来，婉儿便上前询问：“道长？请问这是惹上了什么鬼怪？可还有的救？” 道士使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自己的下盘，两条腿仍在道袍里打着颤。 他说道：“这鬼怪极为厉害，恐怕道行不浅。贫道不知能否将其收服，只能全力一试了。” 道士此时此刻的狼狈模样与先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围观之人皆大失所望。 道士走到法坛前面，说：“下面贫道要作法了，望借天地之灵气，湖神之神气化解此鬼的戾气。” 他心里其实是这样想的，即便是对那鬼怪无可奈何，但这场法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起码做了法事，也多多少少算是给了楚家人一个交代。 道士握紧附笔，往朱砂盘里一蘸，大笔一挥，颇有架势的在黄色符箓上龙飞凤舞的画着。 他是个临摹高手，对于符箓上的意思，他是一知半解，并且也不像真正的道士那样加持画符。但是他画出来的符基本上能以假乱真，外行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他一连画了五六张符，将其一张一张的穿在桃木剑上。 他一手拿剑，一手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翻着白眼，嘴里念念有词，最后高喊了一句：急急如律令！收！ 随即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往那些符箓上喷。 这葫芦里面的酒乃是掺了雄黄、硫磺和磷粉，喷出来便会自燃。 酒雾所到之处都附了一束烈焰，从远处看那火完全就像是从道士口中喷出来的一样。 人群里登时爆出了一阵惊呼。 道士的“收”字拖了一个长音。他这个字刚刚结束，忽见天上的云聚集起来，继而风激电骇，吹得岸上的人是东倒西歪。 湖中之水哗哗作响，月灵湖中突然暴起一个数丈的水柱，卷起来的水柱化成点点寒芒倾洒而下。 在法坛周围的人全都给淋了个正着。 51.湖神祭品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张大了嘴巴望着湖中变化，甚至忘记了尖叫着四散逃离。 紧接着，一团耀眼的白光于水柱中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了如意所在的小院儿之中。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待众人反应过来，如意躺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捣成了碎片。 院内尽是断墙残桓。 老六老七连忙进去查看如意，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影子。神奇的是那股恶臭之气也已消散。 道士可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他的本事是万万不能做到这些的。 他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大呼老天有眼，做个法事还伴有如此轰动的效果。他本还愁着该如何跟楚家人交代，现在被鬼缠上的病女子失踪了，更是解除了他心头烦忧。 道士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将剑放到了法坛上，双手背后，望着已经变得平静的湖面。 楚老爷可是坐不住了，起身过来，紧紧的握住了道士的手，赞叹道：“高人！真是高人啊！” 道士笑道：“老爷谬赞，小人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贫道自下山之日便打定主意要降妖除魔，造福百姓。” 这一番话说的楚老爷感动不已，忙叫人带道士去拿赏钱，并邀请道士在府上多住几日。 道士哪敢多留啊，他这是撞了个大运，留的越久就越容易出纰漏，拿钱走人才是上上之策。 道士摆摆手道：“多谢老爷好意，但贫道还是不宜久留。外面仍有许多妖魔作祟，侵扰百姓，我若是留久了，谁去为百姓撑腰呢……” 楚老爷赞许道：“高人说的是，那便不挽留了。” 道士正屁颠儿的准备去领钱，老六老七跑过来，扑通往道士面前一跪，道：“天师！高人！这妖怪可是除去了？” 道士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很是不满，心说哪来的不知好歹的下人，挡着自己发财。 “那是自然。”道士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可是屋毁墙倒，屋内已经没有了妹子的影子。既然鬼怪已除，那妹子去哪儿了呢！”老六问道。 “这个……”道士眼睛一转，瞎话脱口而出，“刚才那是湖神显灵，湖神乃是看在贫道薄面上，才出手干预此事。至于那个姑娘嘛，很有可能被湖神当做祭品带走了。” “祭品……”老六老七面面相觑。若是成为了祭品，那岂不是代表如意小命不保…… 楚老爷见老六老七的问题让道士心烦，忙摆了摆手说：“你们且快快下去。其他小事待送走了高人再说不迟。” 老六老七见老爷发话也不敢多言，起身退让。 他们两个看着老爷夫人和道士有说有笑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这些下人，平常鞍前马后，小心伺候，忙里忙外的打点一切，到头来是生是死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太太们根本不在乎。 想到已经死去的大姐小五和下落不明的如意，老六老七心中酸楚，无以言表。 52.耳后生鳃 不多时，婉儿搀扶着少爷，走了过来。 婉儿道：“老六老七，少爷有话对你们说。” 少爷手一挥对婉儿说：“你且退下吧。” 婉儿愣了一下，道：“可是少爷……” “退下吧。”少爷的音量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 婉儿不敢多言，乖乖的退下。 少爷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眼睛雾气氤氲，毫无生气与神采。 老六老七与少爷向来没有交集，不明白少爷找他们意欲何事。 “你们二人便是老六老七？” “回少爷，正是。”二人答道。 少爷说：“那日我来祭拜翠儿时候，如意的反应你们也都亲眼看见了。她那日对我说的话，你们二人可还记得？” 老六老七心里害怕，觉得少爷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记……记得……”二人齐声道。 “如意她说的没错。我身上确实是有鬼气。”少爷道。 二人大为惊讶，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少爷竟说出这话。慌不所措之时，又听少爷说：“我眼虽盲了，心却没盲。此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我觉得如意一定知道些什么。” 老六道：“回少爷，道长说如意已经被湖神当做祭品带走了。是死是活尚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什么，也无法告诉少爷啊！” 少爷道：“我找你俩便是为了此事。你俩只要有空，就多到湖边勘察，势必要将如意救回来。” 老七面露难色道：“少爷，如意对我们哥俩来说就好像亲妹子一般，若是能救她，我们一定不遗余力。可是……现在她去向未明，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相救啊……” 少爷道：“我知道，此事我没有强求的意思。但是我感觉……如意她并没有死……你们且多来湖边便是……” 少爷说完便招呼在远处候着的婉儿，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老六老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奇怪的事情都在一日发生了，向来以镇定著称的少爷也显得神神叨叨。 待湖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老六老七把坍塌的小院儿收拾了一下，抢救出了些还能用的东西，然后便在湖边扯着嗓子的叫喊着如意的名字。 “如意！如意！” …… 如意睁开眼睛，但觉冰冷至极，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团水草之中。周围是如墨一般晦暗的湖水。 她越是挣扎，就被水草束缚的越紧。 她一连吐出了一串气泡，湖水呛入口鼻，她几乎要溺死了。 这时候她眼前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接着顿觉耳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刀一下一下的在她耳后刻字一样。 她疼的快要昏厥过去了，想要惊叫，嘴巴一张，更多的水灌入了口腔。 她吸入了湖水，又呼了出来，过了一会她觉得那种即将溺亡的感受慢慢消退，身体似乎也没那么排斥周遭的湖水了。 一吸一吐，张弛有道，如意惊觉她能在水中呼吸了。 束缚她手脚的水草也慢慢撒开。她挣脱开来，伸手往耳后摸去，竟然在耳后摸到了类似鱼鳃的东西。那三叶东西会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而拂动。 53.白蛇化人 如意心里一慌，心想自个儿不会是要变成大鱼了吧！ “丫头……”如意隐约听见一个声音传进自己的脑子里。 她四下张望，见得有个白色的东西从幽暗不见底的湖水里慢慢升了上来。 那竟然是一个浑身**的男子。他肢体细长，身上毫无遮拦之物，一头银发在水中飘荡，肌肤如雪似霜，白的晃眼。他的样貌与平日里见得人颇有不同，眉眼之间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 “啊……”如意有些怕她，用力挥舞着手脚往别处游。 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劲儿，那光着身子的男子总能很快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用的。”男子绕道她的前面，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如意张了张嘴嘴巴，吐出了一串气泡，她是想说话的，但是发音出来 却是“唔噜噜”的怪声。 “笨蛋，你觉得以你凡人的口舌，能在水里面说话么？”男子的嘴唇动都没动，如意却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凡人？难道此人是月灵湖的神仙嘛？”如意若有所思的想。 “我不是神仙。不过……也差不多了……”男子语气里有些忧伤。 如意吃惊的长大嘴巴，怎么，他竟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嘛…… 男子看着如意这副窘迫的样子，摇了摇头，揽住她的腰肢，便向湖面上游去。 出水之后，如意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月凉如水，光华洒在水面上，静静的泛着微波。 男子托着如意，让她攀上了望龙亭，接着他自己也麻利的跳了上去。 入夜已深，男子并不担心有人会看见他们。 上岸之后，如意耳后又是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再伸手摸去的时候，那鱼鳃一样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如意有些失望的想，这下变不成大鱼了。 男子没穿衣服却也不怕冷，在如意的面前盘腿坐下。 如意不经意看见了他的身体，满脸通红，立刻将脸扭向别处，之后轻轻的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男子道：“与我说话却不看着我，实在太不礼貌。” 如意结巴道：“不是我不愿看着你……是你……没穿衣服……非礼勿视！” 男子叹了口气，道：“凡人就是事儿多！” 如意红着一张脸，脖子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现在可以看着我了吧。”男子的声音轻飘飘的。 如意仍旧不敢撇头。 直到男子掰着如意的头，将脑袋拧过来，如意发发现，男子身上已经穿上了一袭白衣。质地轻薄，绝不是冬装。 如意张口结舌，指着他道：“你……你肯定不是人吧！难不成，你就是湖中的妖怪？” 男子白了他一眼，不悦道：“喂喂，会说话么！你个小丫头片子怎能把本尊与那些小小妖鬼相比。” 如意问道：“那你……” “我们刚见过不久，你怎就不记得了！”男子抓起如意的手，指着如意手背上被蛇咬过的伤口道：“这是见面礼。” 如意惊呼道：“你……你是那条小白蛇！” 54.白虺 银发男子气呼呼的打断了她：“你才是小白蛇呢！本尊是虺！” 他叹了口气道：“差一点就成蛟了……真没想到，竟然没渡过天劫！” 如意听得云山雾罩，却不知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还顾及上次被白蛇咬的事情，即便好奇也不敢张口询问，只得瞪着眼睛装作明白的样子。 男子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不懂便是不懂，装什么明白。” 被揭穿的如意面红耳赤，她低头不语。 “我名曰白清寒，乃是这月灵湖中的虺。” “什么叫虺……”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岂能指望她什么都明白。 男子有些无奈，觉得这个小妞儿太无知了，怎地什么都不懂。他便解释道：“蛇五百年成虺，虺五百年成蛟。蛟再历经千年方可化成龙。我本是这月灵湖中的一条白蛇，吸收天地之灵气，修炼成虺。前些日子，本是我成蛟的日子，每经过一个阶段，便要渡天劫，即是要经受天打五雷轰。没想到，我一趟雷都没经受得住……就给劈晕了……一定是那臭屁精吸收了我的灵气，害得我没飞升成蛟。” 白清寒啰嗦了这么长一通，如意明白了几分，不过她更关注的则是他的这句话“我本是这月灵湖中的一条白蛇……” 如意心道，还逞强说自己不是妖怪……明明就是一条蛇精。 刚想完，白清寒就在她脑袋上打了一下。 如意吃痛，道：“干嘛打我……” 白清寒斜眼道：“谁让你在心里骂我。” 如意冤枉极了，心想还有没有天理啊，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白清寒怒道：“还敢再想！” “你怎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如意问。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修炼个几百年，成为蛇精并不难。但不是所有的蛇都能成虺。不然这世道可就乱了。本尊还是有些能耐的，可不是那些普通的精怪。” 如意道了一声“哦” 心想，这下可完了蛋，以后当着他的面都不能胡思乱想了。 白清寒说：“被雷劈晕之后，我修为骤减，直接被打回了最初形态。” 就是一条小白蛇……如意想。 “啪！”白清寒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如意眼泪都快下来了，忙道：“轻点轻点，很疼的！” “然后你就划着船把我捞起来了。本尊的真身岂是凡人能看的，所以我当下便咬了你一口，注入蛇毒准备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狠哦。难怪形容坏人要用蛇蝎心肠这个词……如意暗想。 白清寒扬了扬手，如意赶紧抱头蹿到亭子的另一边。 “不准说我坏话！”白清寒似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 如意满肚子的想法，愣是不敢表露出来，她壮着胆子问：“你为何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清寒嘴巴一张，祭出了一颗白色的小珠子，珠子晶莹透亮，裹着一层白烟。 “就是它，它叫月灵珠。乃是这月灵湖吸收了日月光华后凝结而成的珠子，服下这颗珠子不但会增长百年功力，更是能洞察人心。”白清寒道。 55.至阴至纯之血 如意想，这不等于不劳而获么。她道：“这样不算数，又不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能力，夺他人劳动成果加以滥用，难怪你渡不过去天劫呢！” 白清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直想把如意揍一顿，他手是抬起来了，但是转念一想，或许如意说的是对的。 他冷哼一声，将灵珠吞了下去，说：“我这是代为保管。有一妖物知道月灵湖灵气旺足，想要跟我抢这清修的好去处，我若是现在弃了珠子，让她抢去，那麻烦可就大了。大不了……大不了我暂且不使用月灵珠赋予的能力。” 如意连忙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道：“这可是你说的，拉钩上吊，以后不准再窥探我想什么了。” “拉钩上吊？那是什么……”白清寒问道。 如意掩嘴葫芦笑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你这位‘虺’大人不知道的事情的。拉钩上吊乃是用作于约定，一旦拉了勾，就等于起了誓，违背了誓言可是要吃鸡屎的哦！” 白清寒汗道，近千年之前当他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貌似还真的吃过鸡屎…… “好吧好吧。就照你说的办。拉钩上吊！”白清寒伸出了小拇指，与如意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之后他便立刻屏蔽了月灵珠窥探人心的能力。 如意松了一口气，在心里试探性的骂了白清寒一句，见他没有反应，心知白清寒遵守了诺言，心觉这“虺”果然不是一般妖精，他竟是说话算话，信守承诺之人。 这样一来，如意对白清寒的戒心便松懈了几分。 “话说，我究竟是怎么在这的？还有，为何我中了你的蛇毒却没死？”如意问道。 白清寒想了想说：“中我蛇毒的人本是必死无疑，但也不知道说你是太倒霉还是走了大运，被我咬了之后，又被那妖物盯上了。她缠在你身上，吸收你的阳气，损耗你的阴元。但是你体内已经有了我的蛇毒，她若是一味索取，反倒会伤了她的身子。” “所以……所以两股力量一起耗在那里，我便活到了现在？”如意问道。 白清寒点点头，又说：“放心吧，你现在已经你没事了。我帮你解了蛇毒，又将那妖物缠缚在你身上的妖气除去了。” 如意道谢之后不禁想了这么个问题，这个白清寒都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怎会这么好心的救助自己呢…… 白清寒看出了如意的疑惑，道：“你若是与我不相干，是死是活我才懒得理会。但是那日我咬了你，吸了你的血。没想到你的血是至阴至纯的处子之血，沾到你的血之后我全身精孔大开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很快就恢复了修为。” 如意往后退了两步，心想坏了，他把我带到这儿，该不会是想趁着没人，吃掉我吧…… “别……别吃我……”她结结巴巴的说。 白清寒哭笑不得，将如意拽过来又在她脑袋上打了两下：“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浆糊么！我吃你做什么，乱吃人的那是妖精！本尊是认认真真修炼上来的，我可不随便杀生，否则坏了清规可是会被天地万物所不齿。” 56.三界六道 如意心道，装模作样！若不随便杀生，干嘛要给她注入蛇毒。 “你于我而言，也算是有恩。可惜我发现的晚，你的血进入我体内数个时辰才有效用。之后我便密切的关注你，发现那妖物已经附在你身上，随你回了屋。我一直观察着她，看着她慢慢用妖力化解我的蛇毒，心想待她体气空虚之时，将她一击拿下，将你救出来。” “今日正巧便是一个时机，这楚府也不晓得闹什么幺蛾子，请了个道士作法。这道士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估计是把那妖孽惹毛了，她便准备吸你的灵血后再找寻下一个受害者，我见状便于湖中飞起，将你救了下来。” 白清寒道：“我这人向来独来独往，不愿欠人情。如此一来，我也算还了你恩情。你我互不相欠了。” 如意听白清寒讲了这么多，忙道：“请告诉我，这鬼怪可已被你除去了？” 白清寒摇头：“没有，我只是伤了她。她已经逃去别处了，近期应不会再回来。” 如意又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怎么不顺手除去她？”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三界六道，存在的并不只有人、神、鬼。大家各司其职，我凭什么要管这种闲事？天下妖鬼如此之多，我管的过来嘛！再说了，神仙都不管这档子破事儿了，轮得到我管嘛！” 如意问：“你修炼千年，已然要到化虺为蛟，入得大乘，你可有想过，天劫没渡过并不是因为你修为不够，而是因为你没有悟到真谛。修炼说是不能随便杀生，要收敛兽性，便是要你向善，向善岂能眼见别人受苦而不帮忙呢……那妖物若是没害人便罢了，可是她接连害了两条性命了，当然，若没有你，我此时也已是亡魂。如果没人阻止，妖物也许还会残害更多的性命……” “与我何干？”白清寒已经有点被说动，只是嘴上还在逞强。 如意道：“当然有干系。人有福报，虺也一定可以行善积德。说不定一桩善事顶好些年的修为呢。” “在你是小蛇的时候，若碰上狠心的人，将你抓去扒皮吃肉，你岂能修炼成虺。这一切皆是因果啊，你又怎么能受善恩而不报呢……” 如意这一通话说的白清寒是瞠目结舌，他是完全没想到啊，区区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能有如此的境界。 白清寒盯着她的眼睛，心想真是奇怪了，以他的眼力，若如意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妖鬼之气他都能辨别的出，可是她只是个凡人，为何能说出这般莫测的话。 白清寒暗想，这个小丫头绝非是一般人。 其实如意也没料到自己能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她本意是想要劝一下白清寒，借用他的神力帮帮自己抓住那妖物，但一张嘴，这些话便如泉水般倾涌而出，仿佛这些道理已经存在她心中很久了。 “那你是想我怎样？”白清寒问。 “你可是能收服了那妖物？”如意问。 白清寒道：“说起来，我并无与她正面交手，她实力如何我并不知晓。不过看她无法轻易化解我的蛇毒，可能实力在我之下。我只知道她乃是妖物，但不知她成妖之前是鬼物还是动物……” 57.三界六道2 如意有些不明白，说：“我以为妖皆是动物化成，原来鬼物也可修炼成妖啊！” “混沌之初分为天、地、人三界，六道又分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其中，天道、人道、阿修罗道为善三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为恶三道。” 如意说：“真是复杂。” 白清寒瞪了她一眼道：“愚昧凡人，果然目光短浅。” “天道便是神仙的境界，任何人若遵守五戒，可得六根整然人身。若在五戒上，再加行十善，即可升到天界。善三道修仙要比恶三道要容易一些。同样的，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三道之物修炼便可成妖，妖若是心执善念，经历千百之年也有可能突破恶三道进入善三道，从古至今也是有妖物羽化成仙的例子的。而若是具有仙骨的天道之人滥杀无辜，心中无善也会堕入恶三道。” 如意感觉一个头涨成了两个大，什么这个道那个道的，光是听起来就麻烦的很。 不过她大体上也算是听明白了，张口便问：“这么说，你是从畜生道修行上来的，属于恶三道……是坏人啊！” 白清寒伸手就往如意的脑门子上拍了一下说：“坏你个头。我白说这么久了。出身无法改变，但至少可以通过努力决定成为什么样的人。” “是蛇……”如意蠕动了一下嘴唇。 白清寒气的差点没晕过去，这个女子怎地如此没大没小，好歹自己也是一个有着近千年修为的人，可还辩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妞妞。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你再这般无理，我便不会再管你，你自己回去便是，到时候那妖怪来找你可别怪我冷眼旁观。”白清寒丢下这话，拢了拢一头银发便准备跳回湖中。 “别别别!大人！大神！虺大王！”如意一连串叫出几个莫名其妙的称呼，她拽住白清寒的手道：“我一个小女子，是对付不了那妖物的。还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白清寒听着这些称呼，笑道：“你还真能编，大王都叫出来了。我虽已不是蛇身，但也不是大神啊！” “那……”如意动了动脑子说，“不如，不如我喊你小白如何！白清寒听着太高贵冷艳了，不接地气儿。” 白清寒心里一乐，默认了如意的想法。 他早便觉得这女子很有意思，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聪明，但心有正气，血脉却又至阴至纯，他对她的出身很是好奇。 千百年来，他都孤身一人在这月灵湖中修行，楚家祖先看见的“龙”实际上便是白清寒的虺身。他平日里也是孤寂的，千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跟一个人交谈如此之久。 他蓦然想起多少年岁以前，他曾是一条小蛇，没来得及积攒过冬的食物， 冰天雪地的游走在人世间，差一点就死掉了。 亏得一位少女将他护于怀中，用自己的温度唤回白清寒的性命。 少女把蛇带回家，却被她父亲狠狠打了一顿。父亲对她说，蛇是阴邪之物，且有蛇毒，怎么能往家带呢！说罢拿起锄头便要将他辗成两半，幸亏少女极力阻拦，他才得以夺门而逃。 58.故人不在 白清寒踏上修行之路，多多少少也是为了这位少女，他想也许待他修成人形，便能与她成为朋友而不会使她收到谴责。 后来他便到了月灵湖中修行，一练便是三百年。当他刚刚能化出人形的时候，他就去寻那少女，却得知她早已经不在人间。 人死便入六道轮回，世上无数凡人，循环往生，茫茫人海，他又如何去寻找呢。 那之后，每过一百年，他便会于湖中而出，寻找跟她相像的人，可那些人无一不被他的虺身吓得惊叫逃散，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心无芥蒂的接纳他。 直到遇上如意。 如意虽刚开始对他有怯意，但很快这种怯意就消散了，甚至在明知道自己伸伸手就能杀死她的情况下，她还开得出玩笑。 这个女子已经不是随便什么词都能形容的了，她看似是个普通的人类，却能给予别人无限的温暖。 也不知道是怎地，白清寒把蛇与少女的故事讲给如意听了。但是出于羞涩，他还是没说这是自己，而说这是一位朋友的故事。 如意听得认真，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睫毛忽闪，她听完之后便说：“小白，我能帮你。” 白清寒脸上有点挂不住，忙道：“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如意鄙夷道：“还不敢承认了呢！” 白清寒脸上一红，问道：“帮？你是要怎么帮？” “既然她入了轮回，不管她是什么形态，便一定会在这世上徘徊。我们可以去找她！”如意道。 “找人如大海捞针，岂会有那么容易。”白清寒沮丧的说。 “有点信心嘛，寻寻觅觅，兴许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呢！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你尽全力去找，找不到也不会有遗憾，而若是你连找都不找，或许她早与你擦身而过，这会成为你永远的心病……”如意说。 白清寒看着如意，觉得她说的对极了。可他仍有顾虑：“即便我找到她，她定是已经遗忘前尘，想不起我来了。再说了，我对她而言只是一条蛇，她救过蛇，也许便救过猫猫狗狗，我只是她善心的其中一个体现而已。” 如意摆摆手，打断他：“呐，别想那么多好不好！你可是修道之人啊，初见我时候的那股傲气怎么不见了啊！她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又有什么关系。见到她，即便只能当面道一声谢谢也是好的啊。” 如意的语言很平和，表达的思想也很淡然，但白清寒的心情却激动不已。 他点点头说：“好，且这么办。我助你收了这妖怪，之后你助我去寻那位姑娘。” “对啦！就是要这么想。你还要仔细回忆一下这个姑娘有什么特点，也许这些特点是轮回转世也会带着的呢。” 白清寒说：“她爱笑……而且怕痒……我盘绕在她脖颈上的时候，她总会笑着说痒。” 如意汗颜道：“这叫什么特点啊……怕痒爱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怕痒！我也爱笑呢！” 59.净化怨气 白清寒一愣，心想，该不会那么巧，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上千年的那个少女吧。 他紧紧的盯着如意，那眼神之炙热简直要融化了她。 “诶诶诶！你别这么看我啊！小白……我……我应该不是她啊……”如意慌张道。 看了她一会儿，白清寒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下来，说：“是了，你应当不是她。你看我的眼神，并不似她看我那般。” 如意心想，那姑娘看人的眼神如此特别，该不会是个斗鸡眼吧…… 白清寒站起来，面对着平静的湖水，暗暗想：嫦衣，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如意见这银发男子如此深情的望着湖面，知道他定是在思念曾经的恩人，于是用手指头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个，小白……” 白清寒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如意心里一惊，立刻改口：“大……大白……白大哥……白大侠……” “哈哈哈……你这鬼丫头……”白清寒被如意给逗笑了，“行了，小白挺好。除此之外的称呼简直是蠢透了，亏你想的出来。” 见白清寒没有责怪之意，如意这才舒了口气。 “找那位姑娘的事稍后祥作安排，在此之前还是帮我想想抓妖的事情吧。”如意道。 白清寒跳到望龙亭的桌子上，坐下来说：“那妖物负伤逃离，我又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如何抓她？我看只能设个局，到时候瓮中捉鳖，一举拿下！” “除了受伤的那只妖怪之外，楚府里面还有一只鬼。乃是我亲眼所见！”如意道。 “嗯？还有一只？”白清寒说，“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他的妖气。” 如意说：“那只鬼刚死没多久，妖气应该是极为微弱。她生前曾是我们少爷的贴身丫鬟，后来去湖边玩耍，回来就得了病，最后身散臭气而死。” “看这死法定是被那只妖怪害了。”白清寒道。 如意点头：“是啊，是被害了。一起被害的，还有另外一个丫鬟。你救我出来的那间屋子便是她以前的住处。我刚来的时候，屋中仍是有臭气，但是我住了一夜之后，臭味便消散了，并且我梦见她往生去了。她还在梦中谢了我呢！” “所以我便不明白了，同是被害死的，为何一个走了，另一个还缠在少爷身上呢！”如意问。 白清寒道：“其实也不难理解。先前我说了，你乃是至阴至纯的体质，像这种枉死的一般都有怨念会留在生前住的地方一段时间，如果这股怨气有增无减，很有可能会导致孤魂变成怨灵，怨灵若是再害人，那就会成为恶鬼，成了恶鬼之后便不好收拾了。想必是你的体质，净化了她的怨气，让她放下执念往生去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如意道。 “这种事情，也并不是非要你去做什么。度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你心有善念，加上万年难得一见的体质，无意之中便度化了她。” “不过有一事，我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你肉眼凡胎能看见鬼。即便你体质异常，也应当是看不见的。”白清寒问。 60.吸收灵气 如意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给白清寒讲了一遍。并说她眉心的这一颗朱砂，是在那之后才有的。 白清寒微微一怔，伸出细长的手指头轻轻触碰那朱砂，这一触之下他猛然地缩回了手。 “好烫！”白清寒道，“你这点朱砂竟能伤了我千年修为之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厉害玩意儿。往后要找个高人问问。” “还有比你更高的人啊！”如意问。 “那是自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是位列仙班的人便多的很，更不用说修为高于我的了。”白清寒道。 如意吐了吐舌头：“好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厉害的！” 自己吹是一回事儿，被别人赞扬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白清寒脸上掠过不起眼的红晕，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呢，我本来也是看不见鬼的，只是隐约觉得有一丝鬼气。但是当时少爷的丫鬟觉得我无理，把我推入湖中，我眼中进了湖水，才能看见鬼的。我便觉得这湖水通灵，遂用湖水洗眼，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我便趁夜跑出来洗澡。对了！你渡天劫那晚，正是我出来湖边洗澡之日！不然也见不到你的原形了！” 白清寒惊道：“你竟然能吸收月灵湖水中的灵气！这得是修炼了上百年的人才能有的能力啊！” “我没修炼过……我只拜过一个道士师父，可是他什么都没教过我……”如意道。想起那个道士，她仍旧耿耿于怀，现在她多多少少也明白过来，那道士大概是个不靠谱的人。 白清寒说：“应当与那道士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仍旧是你体质的问题。你洗眼几日，又在湖中沐浴过，自是吸收了一定的灵气。想必现在便能看见鬼了。如果有机会，你再接近楚少爷一次，看是否能将那女鬼度化了去！” 如意犹豫道：“什么!我去！不是你去么！你比我厉害的多了，你一出手，小鬼自是要跪地求饶！” 白清寒无语道：“这事儿还真要你干。我若要与妖鬼搏斗，那是要现出原形的，我的虺身长数丈，冒出来岂不是要吓死人！到时候，楚府的人就不是找人来抓鬼，而是来抓我了！” 如意寻思一下，觉得白清寒说的对，只能答应了。 …… 再说说那道士，道士拿了赏金之后，得意洋洋。 立刻去钱庄，把那锭金子兑换成了五张十两的银票，一锭金子重约二两，差不多也就是五十两银子。 手里有了钱，腰杆子顿时直了起来。道士迈着那八字步，昂首阔步的走在路上。 “这位道长，请问有空么，小人内人生了怪病，久病不好，疑是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还望道长到我家一看。”有个穿着打了补丁粗布衣服的百姓拦住了道士。 道士斜眼问道：“我若是帮你驱了鬼，你给我多少礼金啊？” 那人局促道：“小人家中贫穷，没太多钱，五百文可好？”那人见道长神色不对，忙补充道：“若道长不嫌弃，作法之后，小人定当做些素菜，好好款待道长。” 61.道士下青楼 “哼！”道士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边走边说：“楚大老爷都对我点头哈腰的，我做个法事起码也要一锭金子。区区五百文钱，糊弄叫花子呢！” 留得那位布衣百姓独自伤神，五百文实际上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他给别人家做工，五百文相当于两个月的月钱。他省吃俭用的钱，竟还不及一个道士塞牙缝的。可怜自己的老婆，还要继续再受病痛的折磨…… 想到这里，百姓只剩一声叹息。 道士正寻摸着该怎么花钱呢，他苦哈哈的日子也过了挺久，好不容易挣了大钱，总是要挥霍一下才对得起自己。 入夜之后，很多店铺都打烊了，但是有些地方却格外的热闹。 前面一个楼阁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灯笼，回廊系着彩带，风一吹，彩带齐飘，煞是好看。 灯笼映着红颜，女子们身着着艳丽的衣衫，搔首弄姿地站在楼梯之上，轻轻挥舞着手帕。 她们浓妆艳抹，声娇语柔的说：“大爷，来玩玩儿吧！” 道士抬眼一看，楼阁的牌匾上赫然几个大字——怡红院。 这里乃是即墨城最有名的窑子，怡红院是一掷千金之地，一般都是有钱人来得地方。 道士一贯是有心无胆，更重要的是囊中羞涩，平日里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他吃喝的，岂能花在女人身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也是腰缠五十两银子的人了。 想都没想，便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浓重的脂粉气息便扑鼻而来，里面烛火暧昧，大厅的高台上鼓乐笙歌，数位穿着暴露的女子在台上莺莺燕燕地舞蹈。 高台周围的小隔间里都是看表演的恩客，有的是肥头大耳的官员，有的是富得流油地商贾，有的是拿着老爹的钱出来潇洒的公子哥儿。 燕肥环瘦的窑姐们坐在恩客身上，又是倒酒又是捏肩。这些恩客是嘴里吃着，手上抱着，眼里看着，真可谓是极乐的享受。 道士兴奋的搓着手，等待着老鸨热情的迎接。 可是他都进来好一会了，还不见老鸨迎上来，便觉得有些不满。 随手拉了一个窑姐儿便问：“你们怡红院是怎么做生意的，也不找人伺候着大爷！” 窑姐儿忙道：“啊呀这位道爷，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乃是咱们怡红院花魁的头夜。咱们花魁向来卖艺不卖身，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想开了，准备找个好点的恩客托付了。所以啊，今天来得客人那是格外的多，这不就怠慢了您嘛。您快些进来，我给您安排个座处，先上点酒菜，再给您招呼个姑娘。” 道士问道：“你们这的花魁姿色如何？” 窑姐儿掩嘴笑道：“道爷您莫不是与我说笑，既是花魁，姿色又岂能差了。不是我吹牛啊，咱们怡红院的花魁乃是即墨城第一美女，人称——丹颜仙子。” 道士来了兴趣，心想，如此美女，若是能一亲芳泽岂不是快哉。 “那好，你就给我安排丹颜仙子来伺候吧。”道士说。 62.花魁嫦衣 窑姐儿刚才还热情的表情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嘴脸，她指着高台边上一处空座说：“您就往那儿坐吧，等会酒菜便上来了。” 道士见她走了，忙叫道：“别忘了让丹颜仙子来陪着！” 有几个窑姐儿听见道士的喊话，也笑了起来。 窑姐儿们心想，这土道士一定是没怎么进过窑子，花魁岂是一般人能染指了。莫要说他一个穷道士，即墨城的极大富豪都未必能得手。 为了夺丹颜仙子的初夜，即墨城里的些个公子哥儿都卯足了劲，做好了散尽家财的准备。 不消说五十两了，就是五百两，五千两也未必能夺下花魁的初夜。 道士见没人理会自己，负气坐在席上，看那歌舞表演。 小酒小菜倒是很快上来了，道士灌了几口酒，抹了下嘴，骂道：“这他娘的也能叫酒，明明是勾兑了水！淡出个鸟来！” 几巡歌舞之后，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一扭一扭的走上了台，她脸上的脂粉过于厚重，走一路掉一路粉，想必此人便是怡红院的老鸨。 她笑着对大家说：“各位大爷，今个儿是咱们丹颜仙子——嫦衣的初夜。见过嫦衣的恩客都知道，嫦衣是咱们即墨城第一美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乃是极为有才之人。有请丹颜仙子！” 随着老鸨的一声令下，几位花容月貌的窑姐撒着花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跟在这些窑姐身后的，便是传说中的丹颜仙子了。 只见她身着一袭艳红长裙，肩披薄纱，如瀑黑发高高盘起。她两弯似颦非颦月痕眉，一双似喜非喜柔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媚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发如云娥。 好一个绝色天香的女子。 难怪她叫丹颜仙子了，真好比是下凡的仙女。 所有的人都看得痴了，醉了。 道士将酒撒了一身而殊不知，他长大嘴巴，口水都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不光是道士，所有的男人见到嫦衣都是一脸沉醉，丑态百出。 嫦衣眼角低垂，目中有泪。她自是不敢直视这些人的，她怕自己要是看了，便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一阵沉默之后，怡红院中爆发出了长久的欢呼。 男人们叫着，笑着，皆是为丹颜仙子的美貌而举杯痛饮。 “丹颜仙子你们是见过了。下面咱们就来竞拍花魁的初夜，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起价一千两白银。”老鸨笑吟吟的说。 一千两白银，这是极大的一笔数目！ 道士捂着自己那单薄的五十两银票，只有哀叹的份儿。 “两千两！”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哇！”人群里传出一阵唏嘘。 一千两的起点便注定了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参与竞拍，可即便如此，价位还是不停的飙升，直到有人出到了一万两的高价。 一万两。呵，嫦衣在心里苦笑，没想到区区一副低贱的肉身，竟能飙得如此高价。这世上有多少穷困潦倒之人的连饭都吃不上，这些纨绔子弟却不惜散尽家财为的是买窑姐的处子之身。 真是可笑至极！ 63.最丑窑姐儿 一万两之后，再也没人敢往上加价了。 出价的乃是即墨城富豪钱老爷家的公子。 钱公子满脸笑容，摇着扇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其他人便纷纷议论，说若是首富楚老爷在，那出价定是要高过他的。 一个窑姐打岔道：“别开玩笑了，楚老爷从来就没来过咱们怡红院。人家家里三妻四妾，才不缺女人呢。听闻楚家少爷更是一个正人君子，从不沾花惹草。” 搂着她的客人不高兴了，道：“你的意思是，老子就不是正人君子了！” 窑姐儿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在客人脸上亲了一口说：“哎呦，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嘻嘻……” 道士心想，自己也算是认识楚老爷，可惜光顾着跑路了，没来得及多讹点钱，想来真是亏大发了。 “今夜丹颜仙子便是属于钱公子您啦！”老鸨笑道，“公子您楼上请！” 嫦衣头也不回，拖着裙子便往楼上走，一脸淫笑的钱公子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对着下面干瞪眼的男人们挥手。这些男人们妒火中烧，又气又恨。 有些心狠的，已经开始诅咒钱公子不能人道了。 道士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仰头喝干了壶里的水酒，摇摇晃晃的也要跟上楼去。 刚走到楼梯边上，就被老鸨子拦住了。 “这位道爷，楼上可是咱们宾客休息的地方。您若是不打算在咱们这儿过夜，是不能上去的。”老鸨皮笑肉不笑的说。 道士见过丹颜仙子之后眼里再也容不得其他女子了，心想着就算是得不到这个美人，若是能在窗子外面偷看几眼也成啊。 他对老鸨说：“道爷就是要在这里过夜！你赶紧给我找个姿色绝佳的伺候着。” 老鸨一听忙道：“道爷您就放心吧，咱们这的姑娘啊，各个美若天仙，一定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老鸨将道士带到二楼的房间，说来也巧了，隔壁正是丹颜仙子的闺房。 道士在屋里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恨不得穿墙而过，一脚把那钱公子踹开，替他好好疼爱丹颜仙子。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叩叩！”一位青楼女子扭着水蛇腰敲开了道士的房门。 “大爷，我来伺候您！”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副大牙花子。 道爷差点没喷出饭来，也不晓得是怡红院今夜生意太好还是老鸨存心整他，总之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窑姐应当是怡红院最丑的。 她倒是十分敬业，迈着小碎步挤到道士身边，搂住道士的脖子道：“大爷，我给您唱个小曲可好？” 道士看着窑姐儿不整齐的五官，打了个激灵。 不是他不给面子，而是他实在没有勇气直面这位窑姐，看多了的话，怕是要做恶梦的。 道士“呼”的一下把蜡烛给吹灭了。 吹灭蜡烛之后，窑姐顺势往他怀里一躺，道士抱了个满怀温润。 他心道，手感倒是极佳，说起来这女子身材不错，摸黑亲热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的。 64.傀儡铃 窑姐儿娇喘一声，说：“啊呀，道爷啊，您怎么就这般心急呢。长夜漫漫，时间多的很，不如我给您唱个小曲儿，再陪您喝几杯酒。” 道爷心想，可算了吧，闭着眼搂着她睡一觉尚算可以，若是再点上灯细细看去，那他一定会觉得怀里抱得是只女鬼。 女鬼！ 道士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早就看那钱公子不顺眼，他是万万不愿意丹颜仙子跟钱公子同床共枕的。但他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毫无干涉的理由…… 除非他说怡红楼有妖怪，顺势大闹一场。这样一来能打扰了钱公子的好事，二来说不定还能省了自己的嫖资。 “你叫什么名字？”黑暗中，道士手上用力，紧紧抓着窑姐胸前的两团白肉。 “啊呀，道爷，您可是轻点呦！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吧！”窑姐叫了一声。 呸！道士暗道，怜香惜玉那是针对美女的，长成这样还求什么怜香惜玉。 “人家叫香香。” 道士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挺会起名字的……”不知道有多少豪杰，都被这个名字给坑了啊！ “香香，咱们来玩个游戏可好。”道士将窑姐儿打横抱起，平放到了床上。 “道爷您真坏……嘿嘿……”窑姐儿娇滴滴扭动着身子。 “等会我喊你的名字，你可一定要应下。懂么？做的好的话，道爷自是会给你赏赐的。” 窑姐听见“赏赐”两个字，立即道：“这好说。您且喊我名字便是。” 天真的窑姐儿以为道士像其他恩客那样，无非便是欢爱的时候喜欢高吼自己的名字。可是她错了，道士乃是想要利用她。 道士从他的小破包里摸出了一包朱砂，和一个青铜小铃铛。他将那包朱砂一股脑的倒在香香脸上，然后往上喷了一口茶水。 香香惊叫起来。 “别动。要玩就好好玩，不然有何意思。” 窑姐儿以为这仍旧是游戏的一部分，于是老老实实不再乱动，任道士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道士将她的发髻拆开，一头长发被拨得是乱七八糟。 然后他把窑姐儿的衣服悉数脱下。 “道爷啊，您倒是快点嘛，等得人家好是心急！”窑姐儿道。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长相，香香声音还算好听，加上她玉体横陈，道士差一点便没把持住。 他深吸了几口气，好歹让自己安定下来。然后将那个青铜小铃铛套在了香香的脖子上。 道士驱魔的真本事没有太多，可骗人的把戏却是会不少。 这个青铜铃铛叫做“傀儡铃”，系在别人身上，摇晃之下便会发出迷惑别人的音色。这个时候，施法人喊叫别人姓名，别人若是应了，那她的意识便会滞空，施法人便能控制其肉身。 可惜傀儡铃控制的时间极为短暂，也只能为道士争取一小会的时间而已。 一切安排就绪之后，道士一边抚摸着窑姐儿的身子，一边轻念她的名字。 “香香……” “诶！” “香香……” “诶！” “香香……” 窑姐儿不再答话。 傀儡已成。 道士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65.傀儡铃2 “啊！有鬼啊！” 道士站在漆黑的屋中，听着外面的走廊里乱成了一片。 打闹的声音，窑姐的尖叫声、老鸨的哭声、恩客惊恐的声音混成了一片。 他将面貌丑陋的香香脸上铺满朱砂，再喷上茶水，朱砂遇水而下，乍一看便犹如血迹。加上她披头撒发，赤身**，更是惊悚无比。 道士控制着香香的身体往楼下跑去，所有人为了躲避“女鬼”皆慌不择路的逃窜。不少恩客趁乱而逃，钱都没给。 道士见状心知计策生效，于是立刻跑到了隔壁丹颜仙子的屋中。 他毫不客气推门入内。 里面灯火通明，钱公子正拿着酒杯，求丹颜仙子陪他饮酒。 丹颜仙子身姿端丽，目光清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下。 道士突如其来的闯入，致使三人六目相对，十分尴尬。 “你是谁！还不快快给我滚出去！”钱公子不客气的说道。 道士哼了一声说：“道爷我是来救你性命的！你难道没听见外面吵闹无比，这怡红院是招了鬼物。女鬼正在外面游荡，你若是做了亏心事，还是赶紧避避的好，不然待女鬼寻来，可别怪道爷我救不了你!” 道士只是出言吓唬钱公子，没想到还真是猜了个正着。 这钱公子自诩风流实为下流，总爱调戏自己丫鬟。一日喝了点酒，硬是把一个丫鬟拖进卧房给玷污了。 丫鬟无处申诉，又恨又冤，趁着别人不注意投井而死。 这事成了钱公子的一个心结，加上道士一渲染，他唯恐女鬼便是丫鬟化身，吓得也顾不上与美人饮酒作乐了，夺门而出。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道士和丹颜仙子两人。 道士站在门口，反手便将房门栓死，脸上挂着笑的坐到了丹颜仙子的身边。 丹颜仙子脸上毫无惧色，玉指微斜，给自己斟倒了一杯酒。 “姑娘请放心，贫道捉过不少鬼怪，定当尽全力护姑娘的周全。你且不用怕。”道士一本正经的说。 “呵……”丹颜仙子嫦衣喉头发出了一声讪笑。 “道长，在你心里，嫦衣便是如此愚昧的一个女子么？” 嫦衣声音冷如冰雪，面色寒若凛霜，连道士这般没脸没皮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姑……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嫦衣道：“怡红院一向红火，从未听闻有什么闹鬼之事，怎就那么巧，今日闹了鬼。既然闹了鬼，又怎么偏偏有位会驱鬼的人在场。会驱鬼便罢了，道长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间屋子。怡红院中那么多的姑娘，道长偏偏要来保护我一人，嫦衣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这一席话，字字句句直戳道士的脊梁骨。道士的那点儿心眼早就被她看穿。 此时，若是道士继续瞎编乱造，那未免也太扯了。 道士脸上一红，说道：“嫦衣姑娘见笑了。贫道自从在厅中见过姑娘便深深被姑娘所倾倒。今生今世，这颗心便是属于姑娘的！贫道实在是不愿姑娘被那姓钱的小人糟蹋，才出此下策啊！” 66.青楼枷锁 “那你栓门又是何意，不就是想驱走钱公子与我同房么！”嫦衣话语十分直白。 “我……你……”道士被自己打了脸，无言以对。 “今生今世？呵呵……你与我相见不过几个时辰，无非是贪恋我的美色，何来的情爱！更不消说今生今世了！我若是容貌尽毁，怕是你根本不愿多看我一眼。男人都是些口蜜腹剑的东西！身为一个道士，破坏清规，擅自入青楼不说还装神弄鬼，惊吓他人，真是可耻可恨！” “嫦衣就算自行了断，都不愿委身与你做那苟且之事！你便死了心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道士被诋毁的头都抬不起来，看这情况也毫无与丹颜仙子亲近的可能，他红着一张脸，对丹颜仙子作了个揖，便慌张的离开了。 道士一走，嫦衣清冷的脸上便留下两道清泪。 可惜了她美貌绝伦，满腹才华，自小便被卖入青楼，眼见着多少姐妹被男人伤透了心。她不想当那百里挑一的花魁，更是不想游戏红尘做那皮肉生意，她只想寻个有情人许彼此一生一世。 可惜，亲近她的恩客无一不是为了能一亲芳泽，根本没有人在乎她心里想些什么。他们赠她珠宝首饰，却不知那些东西在她心里还比不上粪土。 她一向自恃清高，可是坊间自有闲言，说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根本没有人理会她是不是处子之身，也没有人在意她一直恪守的卖艺不卖身的原则。 在世人心中，一入青楼，永世风尘。管她生的再为美丽，管她再有才华，也逃不过这枷锁般的身份。 老鸨子和姐妹们终日劝说她，久而久之，她渐渐失去了挣扎与反抗的心。 反正都是青楼女子，卖不卖身又有什么区别…… 她下定决心把自己的身子交出去。 可当嫦衣站在大厅的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些男人垂涎欲滴的嘴脸的时候，她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满心悔恨。 她甚至都想好了，等钱公子与她共度一夜后，她便会吊死在这房间里。 没想到，道士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虽使得她幸免于难，可是却令她将男人这种动物看的更加透彻。 她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上好的绿瓷在地上绽开了花儿。 嫦衣拿着酒壶，直接对着壶嘴灌起酒来。 辛辣的酒精刺激着她的喉舌，她胸中酸涩，眼泪直涌。 纵便有万千话语，遍观世上，竟无人能诉说。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她酒灌了一半，忽然一股腥风刮进了屋中。 屋中的数盏灯齐刷刷的熄灭了。 几尺之外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嫦衣惊叫了一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屋中！” 黑影不做声，身形飘忽的向她移动过来。 “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就喊了！”嫦衣害怕。 那个影子离得越近，腥臭之气便越加浓重。 嫦衣不自觉地捂住鼻子。 “你可想永远不再看那些臭男人的脸色？你可想肆意潇洒的做回自己？你可想摆脱青楼女子的身份，干干净净的做一个好姑娘？”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 67.回到岸上 嫦衣心里恐惧，但这言语之间的诱惑却胜过了一切。 她想。她想极了。那黑影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嫦衣含泪说了一声：“嗯……” 黑影阴测测的笑了几声，化成了一股黑烟，钻进了嫦衣的口鼻。 嫦衣两眼发直，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倒在地。 …… …… 如意与白清寒聊了一夜。这一夜，他们谈起了很多话题，包括各自的一些经历。 聊着聊着，彼此都觉得亲近很多。 到了早晨，白清寒便督促如意回去，他则要返回湖中继续修炼。 “待你接近了少爷，度化了女鬼，我们再考虑对付受伤妖物的事宜。”白清寒道。“回去之后，切记每日继续饮用月灵湖水。在湖中沐浴什么的便不必了。” 如意点了点头，问道：“往后我若是要找你，该怎么唤你出来？” 白清寒道：“你诚心诚意的在湖边叫我名字三声，我便会出来与你相会。” 如意忽而想起自己身在湖心的望龙亭中，忙问：“我该怎么回去！” 白清寒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说：“还能怎么办，自个儿游回去吧！” “我……我不会游水……若是溺死了咋办……”如意倒是诚实。 白清寒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如意觉得耳后的疼痛再度袭来。 疼痛结束之后，她觉得口鼻变得厚重，即便使劲的喘着气，好像也无法呼吸了。 白清寒把如意推入水中，拉着她的手，引领她游向了岸边。 上岸之后，如意又再次经受了一样的疼痛才恢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如意问道。 “没什么，一个小咒语而已。让你长出鱼鳃，可在水中呼吸。对你这种旱鸭子来说，可谓是极为有用的。”白清寒道。 “真是个好咒语!若是人人都能学会，那就不会有人在水里溺死了！可惜……可惜就是有点太疼了……” 白清寒无语道：“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替溺死之人着想，累不累啊！” 如意笑嘻嘻的冲白清寒挥了挥手，往岸上一溜小跑而去。 白清寒化作一道白芒，消失在湖畔。 “如意！如意！” 如意刚走到小院儿边上，就听见老六老七的声音。 “六哥七哥！我在这儿！”如意喊道。 老六老七从未抱着如意能活着回来的希望，不过是按照公子的吩咐例行公事的来湖边巡查，没想到如意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俩皆激动无比，拉着如意的手直淌眼泪。 如意笑着说：“哥哥们哭什么啊，如意不是好好的嘛。” 老六道：“妹子啊，你可把哥哥吓坏了。我们以为……以为你真是让那湖神抓去回不来了呢……” “湖神？湖神是什么？”如意问。 老七便把道士前来作法的事情讲了一遍。 如意心想，怎么天下的道士都是一个德行，一个个的都靠不住！ “妹子，你究竟是去了哪儿？咱们可是亲眼见到你被一团白光给带进湖里去了！那不是湖神又是什么？”老六问。 如意张了张嘴，把话又给咽了回去。她心想，若是照实了说，很有可能会给小白造成困扰。按照小白的说法，虺这种东西是不应该被人所知道的，更是不能现身人前。 68.面见少爷 如意便搪塞道：“哥哥们，说实话自从我生了病以后，便不省人事，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刚刚才醒来，睁开眼睛人就躺在湖边上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六老七纷纷称是菩萨显灵，赶紧领着如意去他们现在住的院子里沐浴更衣。 少爷听说如意回来了，忙让婉儿去请如意。 如意洗完了澡，小脸红扑扑的，身子倒是舒服了，但肚子还饿得慌，正想去找点东西吃就看见了婉儿气呼呼的冲她走了过来。 “如意，少爷要见你。快随我去吧。”婉儿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于婉儿的态度，如意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 “咕噜！”如意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我好些时间没吃东西了，能吃点东西再去见少爷嘛？”如意问道。 婉儿瞪了她一眼说：“你是丫鬟还是大小姐？连少爷的召见都能不理会了嘛！要吃的话，也等见过少爷再吃！快些与我去吧！” 如意哦了一声，低着头跟在婉儿身后往少爷所在的潮雀阁走去。 一路无话。 到了潮雀阁门口，婉儿喊了两个丫鬟过来，一个拿着水盆，一个拿着火盆，验证了如意身上没有附着不干净的东西以后才放如意进来。 婉儿横眉竖眼的对如意说：“不管你有什么妖力，若是你敢伤害少爷，就是与我婉儿作对，我自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意郁闷的想，怎么自己反倒成有妖力的那个。她又是中了蛇毒又是沾了妖气又是染了风寒，明明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再说了，是少爷找她，又不是她死皮赖脸要去见少爷的，这个婉儿怎么是非不明。 何况，少爷一根汗毛都没掉，婉儿就已经把如意当做假想敌了。 如意懒得与婉儿争辩，随丫鬟进了少爷的房间。 “可是如意来了？”少爷问。 “回少爷。是的。”婉儿在门口答道。 “好，请如意进来。其他人全都出去。门口也不要留人，我有话跟如意说。”少爷道。 “可是少爷……如意刚刚回来，身体还未恢复，肚子还饿着呢，若是呆久了恐怕会体力不支。” 如意心道，呦，这个时候她怎么反倒替自己说起话来了。人前人后怎么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且吩咐厨子做几个好菜，等会送去如意房间，让她吃。我自有分寸，不会累着如意的。”少爷说。 婉儿横竖都不占理，只能告退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的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心想，这一眼看的好，不必动手也不必动嘴，保全了在少爷面前的仪态并恐吓了自己，真是一箭双雕。 丫鬟们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少爷和如意两个人。 “如意，你且过来吧。” 如意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慢慢的从门口走进少爷屋子的内间。 少爷手捧香炉，香烟袅袅，他穿着一身青衣，坐在椅子上。 而那只可怕的女鬼依旧骑在少爷的脖子上，一双长着黑色指甲的双手捂在少爷的脸上。 69.少爷与丫鬟 女鬼看见如意，咧开嘴嘿嘿的笑着。 如意汗毛倒立，无论如何不敢再往前走了。 少爷道：“你为何害怕？” 如意心想，这少爷也真是厉害，明明已经瞎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恐惧之意。 她没直接说明，只是说：“如意能看见他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其实，上次你说我身上有鬼气，我便相信你。”少爷语气很平静。 “既然信我，为何不让我与你说明白……”如意着急，心道少爷真是糊涂，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被女鬼慢慢吸干阳气嘛！ 少爷微微一笑，眉头微蹙，说：“恐怕是我害怕面对现实吧。” 如意差点没晕倒，害怕面对现实，难道就不怕肩上扛着女鬼么！到底哪一个更吓人！ “翠儿死之前，我曾经握着她的手，恳求她不要离开我。我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让她留在我的身边。后来我眼睛一天不如一天，并且肩膀酸涩，慢慢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知道，这也许正是翠儿在告诉我，她并没有走。”少爷把香炉放到桌子上，俊美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 如意叹了口气，问：“即便你以后双眼都看不清楚东西，你也不后悔么？” 少爷摇摇头说：“并不后悔。眼盲之后，我用心反而能看清楚更多的事情。” “她就那么值得你留恋么？”如意问。 “我出生在楚家，衣食无忧。从小，我娘亲便没有喂过我一口奶，自始至终都是奶娘和丫鬟在伺候我。我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所有人都顺着我，不管我想要干什么，他们从没有一句怨言，或者说他们从不敢有怨言。真心对我的，恐怕只有翠儿。”少爷想到这里闭上了那撩着雾气的眼睛，眼泪径直而下。 他想起来小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自私和任性，害的一个丫鬟被狗追了好久，身上给咬了好几口。那场面不堪入目，丫鬟满院子的跑着，痛哭嚎叫，而他和其他的人则站在楼上看戏。 那些家丁为了讨好少爷，甚至还拍着手叫好。 有些丫鬟即便心里害怕，但嘴却闭的紧紧的，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却是比少爷年长几岁的翠儿狠狠的教训了少爷，她红着眼睛打了少爷一巴掌，并告诉他这么做实在是太为过分。她告诉少爷众生平等，即便他自降生身份便高人一等，也是不能草菅人命。 少爷被打的事情传到了老爷夫人的耳朵里，爱子心切的老爷夫人自是不能饶过这个丫头，翠儿挨了不少板子，差一点还要给逐出楚家去，幸亏姥姥帮着说话才留了下来。 少爷自那算是与翠儿结下了梁子，他变着法儿的欺负翠儿。 有年冬天，天寒地冻，少爷又想到了好玩的，他带着翠儿和几个家丁丫鬟泛舟湖上。别误会，他并不是带着翠儿游湖，而是想将船停到湖心后把翠儿丢下湖去，然后他们划船回去，让翠儿自己游水回去。 少爷过于兴奋的站在船头又蹦右跳，他为着自己邪恶的计划而沾沾自喜，谁知船身摇晃，他一下没站稳，自己倒是跌落进了湖中。 70.少爷与丫鬟2 少爷不识水性，又被冷水刺激的腿脚抽筋，只有张口喝水的份儿。 家丁和丫鬟们慌张的叫着，却无一人下水救他。 唯一那个豁出去性命搭救少爷的，反倒是常常被他欺负的翠儿。 自此以后，少爷便对翠儿换了个态度。 翠儿深信少爷只是顽劣，本性仍旧善良。她是少爷的一剂良药，每每见到少爷犯错，便及时的提出纠正。 后来少爷生了水痘，这可是传染性极大的病，沾上了难保自己也会得。 少爷房里的人能躲就躲的远远的，唯独翠儿没日没夜的守在少爷身边，伺候着照顾着。 少爷对如意说：“我乃是家中独子。而翠儿便如同我从未有过的姐姐。若没有她，我便成不了现在的楚傲。” 如意心想，难怪少爷对翠儿如此情深意重，所谓以心换心就是这个道理吧。 也多亏了翠儿，不然即墨城里又会多了一个傲骄成性的公子哥儿。 少爷问：“你是否能看得见翠儿？” 如意点点头，指了指少爷的颈后说：“她……她骑在你的脖子上……你可知道，她现在正捂着你的眼睛。你之所以看不见，就是因为她。你跟翠儿感情深厚，她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少爷摇头道：“翠儿断不会害我。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意想了想，决定鼓起勇气与女鬼沟通一下。 她抬头看看那女鬼发着绿光的眼睛，轻轻的唤了一声：“翠儿？” 翠儿咧着嘴巴，冲如意笑着，表情似是没有恶意，但全非的面目看着还是十分骇人。 “翠儿？就算你想呆在少爷身边，你也不用捂住他眼睛啊……站在他边上不好么？我觉得你那个姿势也挺累的……是吧……”如意试探性的跟翠儿交流。 翠儿看着如意，毫无反应。 如意叹了口气对少爷说：“翠儿对我的话并没有回应，只是冲我傻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少爷说：“既然你确定了在我身上的是翠儿，我便放心了。” 如意惊道：“难道你就这么打算一辈子背着她？” 少爷说：“又有何不可！” 如意道：“这个……不合适吧……少爷你想啊，你是楚家的独子，将来家业都要靠你打理，你眼睛盲了便有很多东西不能亲力亲为。再说了，你总是要娶亲生子的吧……到时候便是你们三个人一起相处了，即便你妻子看不见鬼，但那也……” 少爷沉默了一会道：“这些我倒是没有想到，是我疏忽了。” 如意又道：“这些其实还好说。问题是，生死轮回自有定数。她既然已经死去，便应该进入轮回，重新投胎转世，留在阳间也是枉然，既不能与你交流也无力扭转什么……丝毫无法减轻你对她的思念。为了你的私利，却要令她无法轮回往生，这样说得过去吗?” 一句惊醒梦中人。少爷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是糊涂了……哎……” 【一枝懒花：碎碎念ING……记得多留言……记得多留言……记得多留言……】 71.手手相触 如意道：“我先前在楚府，住的正是小五的屋子。第一夜便度她去往生了，她还给我托了个梦说谢谢我。想必也是替她解除了痛苦，不如，我也试试将翠儿超度了去……” 少爷点头说：“我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少爷看着年纪不大的如意，心里琢磨，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神力。 “我来了啊！”如意大叫一声，身手便往少爷头顶抓去。 她的手刚碰到翠儿，就听得“兹兹”一声响，紧接着傻笑的翠儿身体开始扭曲着痛苦地嚎叫。如意触碰的位置冒出了青烟。 如意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过了好一会，翠儿痛苦的表情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怎样？翠儿走了么？”少爷问。 “没……没有……”如意道。“我好像不能直接触碰她，不然会伤害到她。得另想个法子。” 如意没敢多说，但是她知道，若是她刚才不放手，翠儿很有可能便会魂飞魄散。 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呢？为何小五就能安然被度化，而翠儿就会受到伤害？ 小五和翠儿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如意正动着脑子，忽听得肚子里发出了一声巨响“咕噜……” 少爷笑了出来：“是饿了吧。我叫人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慢慢想，不着急。” 少爷站起身子，摸索着走到门外，喊了个丫头过来，让给如意准备点吃的。 “打扰少爷了。”如意脸上一红，瞪着自己的肚子心想，太不争气了，说叫就叫，也不打声招呼的！ 如意坐在一边，看着少爷脖子上的翠儿发着呆。 少爷问了一句：“若是你不能直接接触到翠儿，那经由我是否能对翠儿起到作用呢？” 如意道：“不知道……没试过。” 少爷对如意伸出手说：“来试试。” 少爷的手指十分细长，中指的关节稍微有些大，似是经常拿笔所致。少爷定是个很有文采的人，如意心想。 如意迟疑了一下，把小手放进了少爷的手掌。 少爷的手心暖暖的，而她的小手冰冰的。 少爷说：“你冷么？为何手如此之冰？”说罢用两只手，将如意的手覆盖住。 一股温热经由如意的手心传来。 如意的脸涨得通红。 自她懂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异性握着她的手。她的这双手，连秦笑都没拉过，不是她不想拉，而是她在军需处的身份是个男人，总不能指望两个男人拉着手满街跑吧。 她不停的安抚着自己，心说别多想，这不过是为了度化翠儿…… 等了一会，见翠儿毫无反应，仍旧是一副傻笑的模样，如意知道这招没用，便将手抽了回来。 “好像不管用呢……”如意低着头道。 “那便再想其他主意吧。”少爷冲他一笑。 这笑容煞是好看，暖的如同冬日里的阳光。 如意心想，少爷长得挺俊，又是个温文尔雅的性格，将来嫁给他的女子一定很有福气。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翠儿一眼，心道不管以后少爷的媳妇是谁，都得好好谢谢翠儿姐姐啊！ 72.丫鬟的心思 不一会饭菜便端上来了，来送饭的是婉儿。 其实本来以她的身份，这种小事儿大可交给其他丫鬟去做，但是婉儿就是想来亲眼看看少爷。 婉儿也是从小在楚府中长大，少爷对她来说就是天，就是神。她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呆在少爷身边，守护着少爷。别管是做妾氏也好，做丫鬟也好，只要能看着少爷便满足了。 婉儿曾经将心意与翠儿说过，她知道翠儿对少爷意味着很多，也知道若是翠儿喜欢自己，那自己便离少爷近了几分。 可惜翠儿还未将婉儿的心意转达给少爷，就变成了冤鬼一只。 而楚府里的如意越来越不安分，不光是姥姥对她青睐有加，就连少爷也莫名其妙的开始关注她。加上她身上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谈论她的。 如意不但进了少爷的房还要在里面吃饭，这对婉儿来说可是一种直接性的威胁。 不消说如意了，就连婉儿也没跟少爷同桌吃过饭，从来都是婉儿站在边上伺候着少爷吃饭。 婉儿把碗碗筷筷的摆上了桌，说了一句：“少爷，菜上来了。” 少爷嗯了一声，对如意说：“趁热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子。” 如意点点头道了一句：“谢谢少爷，那我便不客气啦。” 她恶鬼附身一般对着那桌子菜便开始风卷残云，这副吃相连婉儿都看不下去了。 少爷却在一边微笑着。 婉儿也想赖在房间里，她对少爷是十分关心的，上次如意说少爷身上有鬼气之事也确实吓到了她。若是能帮助少爷，不论让婉儿做什么她都会去做的。 满心期待着少爷能分享一些秘密，却等来了一句：“婉儿你可以下去了。等会再来收拾碗筷便是。” 婉儿道了声是，落寞的将房门掩上，便出去了。 她的用心，为何少爷从来都看不见。 翠儿死了以后，少爷痛苦万分，茶饭不思，调来伺候少爷的婉儿天天是费劲了心思让少爷高兴。 知道少爷喜欢玉兰，她托人走街串巷的搜罗来了些兰花的香料，让人洗衣服的时候添加进去，如此一来少爷的衣物上便会飘着淡淡的玉兰香气。 她知道少爷喜欢作诗作画，少爷眼睛看不见之后几度断笔撕画，都是婉儿将他撕成碎片的画一点一点的拼了起来，好生的收藏起来。婉儿每日仍旧替少爷研磨裁纸，燃上香炉，鼓励少爷重新拿笔。 婉儿对少爷说，即便是他眼盲了，写的字画的画也胜过他人千百倍。 有了婉儿的鼓励，少爷的心态才慢慢开始好转。 少爷身体瘦弱，但不爱吃药，一闻见中药味儿就皱眉。婉儿心疼少爷，便从饮食下手，每顿饭都做一道药膳，用食补替换药补。 即便她是高阶丫鬟，伺候少爷穿衣洗漱仍旧要亲力亲为。这么冷的天，她每日天不亮便起来了，挨着冻，候在少爷门外，等着少爷起床。晚上也伺候着少爷更衣上床，在屋外看着少爷灭了灯，才放心去睡觉。 73.互诉往事 如此体贴入微的照顾，如此良苦的用心，难道少爷都没感觉到么？ 可为何，少爷任由一个低贱的丫头留在屋里，却都不让她留下呢…… 在如意吃饭期间，少爷也没给她施加压力，而是与她聊起了往事。 如意对自己的过去并无隐瞒，在她看来，虽然自己出身并不好，但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她一路走来，一不偷二不抢，行得正坐得端，自是不怕说的。 少爷既然能够对如意敞开心扉说了翠儿对自己的重要，如意也便滔滔不绝讲了女扮男装在军需处的事情，同时也提到了秦笑。 少爷对此很是敬佩，他深知军中生活苦闷，男人都未必能忍受的了，更不用说是一介女子了。 他对如意的认识程度又一次加深了，如意不但体质异于常人，有着与鬼怪通灵的神力，更是有一颗坚毅的心。 “你离开军需处之后可与秦笑有联系？”少爷问。“他似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人生难得遇知己，别是轻易忘记。” “忘记？我怎会忘记笑笑！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如意说，“来到楚府之后我给他写了很多封信，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一封都没有回过。” 少爷寻思了一下说：“不如这样，等你帮我解决了翠儿的事情。我便给跟姥姥说，给你换个差事， 让你能自有出入楚府可好？这样，你说不定能有机会见到秦笑。” “真的嘛！”如意两眼发光，乐不可支。“少爷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少爷！”如意高兴的笑了起来，可惜她的形容词比较匮乏，寻思了半天也就想到了这么一句赞扬话。 少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说翠儿对少爷来说如同一个关怀备至的大姐，那有些稚嫩的如意便如同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少爷与如意在一起的时候，身心都能完全的放松下来。 如意身上发散的一股令人信任的气息。 “少爷，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我先退下，回去考虑一下如何能度化翠儿，再回来找你可好？”如意问。 少爷答应了。 可当如意走到门口的时候，少爷却说：“如意……不如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嗯？”如意回过头，不知所以的看着少爷。 少爷不好意思的说：“我眼睛瞎，往往都是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挣扎。其他的丫鬟们自是不敢多与我说话的。说起来……我很孤单……与你聊天是一个极好的消遣。” 少爷说着说着，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忙道：“若是有事就快快回去吧。无需理会我的……” 少爷但觉一股馨香扑鼻而来，如意竟是又坐回到了他的身边。 “少爷，我陪你说话。就当是偷懒啦。嘿嘿……”如意笑道。 其实如意不傻，少爷话已说明，她又怎么好意思弃少爷而去呢。少爷现在这般境况，十分需要人陪伴。 “这样吧，少爷，我给你讲讲军需处的坏人的故事！” “哦？小如意与坏人斗智斗勇么？快是与我讲讲。”少爷温柔一笑。 74.少爷的床 “少爷，你别怪我话说太直哦！若不是翠儿姐姐，恐怕你也会是跟胡二差不多的人呢！所以足见交朋友的重要性！”如意道。 少爷脸一红，道：“瞎说。我本性善良，只是童年时期顽劣而已，尚不可作数！不能相比！另外……胡二是何人！” 如意笑着把胡二欺负自己的几件事详详细细的跟少爷分享，并且还包括了秦笑是如何拿刀威胁胡二。少爷听得认真，心里对秦笑也敬佩起来。 “后来吧……后来……”如意讲着讲着，困意袭来，头一歪，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少爷心还悬着呢，睁着一双眼睛等待下文。 等了半天怎是没声音了。 “后来怎样了？”少爷追问。 “呼……”如意被白清寒救了之后便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之后又接受了太多的东西，还在月灵湖里游一趟，上岸后洗了个澡便被少爷拽来了，实在是太累了。 少爷摸索到了如意的脸上，感觉她面颊温润，鼻息平缓，便知道她是累的睡着了。 “如意？如意？累的话，不如去床上睡吧，在这睡脖子会疼的。”少爷轻声的说。 可是如意的性子大家都知道，那乃是一睡着便喊不起来的主。 少爷无奈，将如意抱起，用脚探路，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少爷。我来收碗筷。”婉儿和另一个丫鬟推门进来，正看见少爷坐在床边给如意盖被子，登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嘘。”少爷压低声音道，“如意睡着了，别吵醒她。你去收吧。” 婉儿不露声色的去收拾桌子，心里却在滴血。 这下好了，如意不但进了少爷的房，还上了少爷的床。 在这楚府里，岂还有她婉儿的容身之地。 婉儿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她不甘心！ 如意在少爷房中过夜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一时间楚府上上下下都在谈论此事。 其实这纯属讹传，如意只是睡了一会便醒来了。醒来之后惊觉自己躺在少爷床上，简直是无地自容，她心知少爷对自己并无非分之想，但她不敢忘记自己身份乃是一个丫鬟，丫鬟在主子床上睡觉，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于是她赶紧从少爷屋里出来，跑回了暂居的院子。 都说深宅大院是非多，这话一点也不假。一个简简单单的如意经过无数谣言的渲染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着神话色彩的女子。 楚老爷和楚夫人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却是亲眼见到她被一道白芒掳走。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谁知她竟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实在有些邪门。 楚夫人便找姥姥商议：“这个如意不晓得是祥是恶，又听说她在楚傲房中过了夜……现下可如何是好。” 姥姥深知这里面定是有谣言的成分，便道：“人言可畏，以讹传讹未必就是真的。少爷为人正直，自是不会坏了清规，应当只是个误会。” “哎呦，就算我儿没有这想法，难保那女子不会自己往上贴啊。你看我家老爷那几房妾氏，连个孩子也生不出，但仗着老爷喜欢，越加猖狂起来。”一想到伤心事，楚夫人又以手绢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75.尸骨 姥姥位高权重，虽说身份是下人，但在楚夫人眼中，姥姥就跟自己的婆婆差不多。 姥姥说话并不会一味溜须拍马，她出言谨慎，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多说，然而该说的也从来不会吝啬。 姥姥道：“夫人你多虑了。以我看来，那个如意绝非攀附之人。如果她讨少爷喜欢，与少爷走的近，不妨用她填补翠儿的空缺，让她贴身伺候少爷。” 楚夫人是个特别没主意的人，遇事儿除了哭便只会求助于他人。 “姥姥若是这么说，那便这么办吧。”楚夫人抹着眼泪说。 于是姥姥将如意安排到了少爷身边，又把婉儿调换了回来。 婉儿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好不容易到了少爷身边，呆了没多久，竟是被如意换了下来。 这对少爷和如意来说则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们在一起沟通的时间更多了。 除了照顾少爷的起居，如意也更能近距离的观察女鬼翠儿。 楚府逐渐有了传言，说是如意快要过上好日子了……言下之意是说少爷或许会将如意纳为妾氏。 少爷有不少藏书，如意开口相借，他都会大方的借出去。不过少爷爱书如命，要求如意看完一定要还回来。 平常干完活，如意也会在少爷房里给秦笑写信，偶尔少爷还会指导一下她的用词。 如意觉得若是少爷眼睛看得见，一定还能纠正她的字形。 这些日子里，如意想了不少方法去度化翠儿，皆失败了。 她与白清寒也讨论了几次，白清寒并不理解，一个刚死的女鬼，既无修为也无能耐，凭什么能在阳间待得如此之久，一定是楚府之中有什么东西羁绊住了她。除了翠儿放不下少爷之外，或许还有其他外物因素。 如意一下子便想到了老六老七曾经提过的一个细节，说是小五的尸骨被他们兄弟带回老家埋了，而翠儿的尸骨则被少爷放于银盒之中沉入了湖底。 难道，这竟是跟翠儿的尸骨有关？ 如意便跟少爷确认此事，少爷承认翠儿的尸骨确实是被沉入了湖中。 “少爷，你可能记得，翠儿的尸骨盒置于湖中何处？”如意问。 少爷道：“月灵湖如此之大，我怎能确切的记住地点。如意，你觉得翠儿是在怪我没有埋葬她的尸骨么？” 如意道：“应该不是吧……翠儿虽然骑在你脖子上，但说到底只是捂住你的双眼，并没有吸收你的阳气，也没有伤害到你……应当不是在害你。只是不知为何，我无法与她沟通，所以我在想或许是跟她尸骨有关。人们常说‘入土为安’但也有很多人是给狼吃了啊，或者是在海上溺死了……也没见着都化成鬼久久不散……所以少爷不用往心里去。” 如意的话并没有带给少爷多少心理安慰，他一再的质问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件伤害翠儿的事情。 “少爷你放心吧。我会查明此事的。”如意道。 如意从少爷屋里溜出来便往月灵湖便跑去，她跑的很急一下子撞到了路上的婉儿。 76.湖中捞骨 婉儿怒道：“你慌张什么！” “对不住！不是故意的。”如意道了个歉，便提着裙角继续跑走了。 婉儿心想，她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少爷向来不会安排什么太过着急的活儿。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婉儿决定跟去看看。 “小白！小白！小白！”如意跑到月灵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叫着白清寒的名字。 湖水涌动，接着从湖中跃起一道白芒，白芒落于岸上化身成为了一位银发白肤的俊美少年。 白清寒挺不满意的看着如意道：“你干啥去了，好些天没来了！” 如意愣了一下说：“诶？我是生怕打扰你的清修呢！你可是快要成蛟的人啊，所以轻易不敢打扰。若是没有急事儿我都不敢来呢！”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一定是在你那小少爷身边玩的不亦乐乎，早把我给忘了。” 如意不爱听了：“这是什么话！小肚鸡肠的，小心你这次再渡不过天劫！” “你！”白清寒扬了扬手吓唬如意，如意使劲的缩着脖子。 “我也不能一直都在修行啊。大多时间要么是睡觉，要么就是在湖里乱窜，无聊的紧。”白清寒说。 如意心道，难怪你这过不去天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行方法，岂能成蛟！ “这你可不能怪我，我还要干活呢！你以为我在楚府是混吃混住的啊！再说了我是人，还要吃喝拉撒睡，哪有那么多时间呦。你若是无聊，你就从湖里出来呗，没事儿多上岸溜达溜达。”如意道。 白清寒嗤之以鼻：“凡人真是麻烦。” 如意鄙视的想，他的日子明明过得很无聊竟然还有功夫去批判别人的生活。 “说吧，来找我是为何事？”白清寒问。 如意抬了抬眼皮，嘀咕道：“明明可想让我来了，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虚伪！” “你说什么！有种你给我说大点声！”白清寒提高了声音。 “我……我什么都没说……”如意惧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需要你帮个忙。这个湖底应该有一个银盒子，里面装的是翠儿的尸骨。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捞上来。”如意道。 “月灵湖这么大，你竟让我找一个小小的银盒子！你干脆托我从海里捞绣花针算了！”白清寒叫道。 “啊呀，别这么大反应嘛！找不到的话，就罢了，我也就是说说。那个女鬼翠儿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变鬼的时候出了状况，成了一只傻鬼……所以我便想把她尸骨找到，看看能不能从那里下手。”如意道。 “的确是很难。”白清寒抱着双臂道。 “那就算了……我再另想个法子……”如意说。 白清寒高深莫测的看了如意一眼说：“虽然很难，可是以本尊之力，找个银盒子还是相当轻松的。” 如意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家伙卖了一通关子就是为了变相的证明自己能耐大……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快点去给我捞啊！我明天来找你拿！”如意冲他挥了挥手，捏着裙子便往回跑了。 “死丫头！”白清寒骂了一句，又化成白芒回了湖中。 77.荷叶饼 这一切都被躲在边上草丛里的婉儿看在了眼里。她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才得以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这个如意，果然有古怪！ 由于天冷了，少爷不用一大早去请安，早饭便在自己房中吃。 如意这天起的特别早，跑到厨房去拜托厨娘将厨房借给她用一会。厨娘也是听过谣言的人，生怕得罪了如意便是得罪了以后的少奶奶，于是便允诺了。 每日早饭不是白粥就是小米粥，少爷身子弱只能吃些清淡的。看少爷那苦不堪言的表情，如意也挺不忍的， 于是她决定今天给少爷换换花样，做个荷叶饼给他吃。 这荷叶饼如意并没有亲手做过，但是看多了差不多也会了，她自小最喜欢吃这荷叶饼，食材好弄也不贵，娘亲便时常做给她吃。 如意做了三笼荷叶饼，一笼是给少爷准备的，一笼给老六老七吃的，还有一笼则是准备拿去让白清寒尝尝。 “少爷！快起床啦！”如意端着荷叶饼和鲍鱼粥兴冲冲的跑到了少爷房中。 少爷此刻还未起身，在被窝中睡觉呢。 “少爷少爷！快起来！有好吃的吃！今天让你尝尝如意的手艺！”如意道。 少爷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脖子上的翠儿也随着他的身形晃悠着。 如意哆嗦了一下，这种画面无论看了多少遍，还是觉得很惊悚。 如意生怕少爷冻着，给少爷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裹得身材瘦肖的少爷跟个肉包子一样。 “如意……我没那么冷的。”少爷说。 “多穿点好！防患于未然嘛！”实际上跟人家少爷关系不大，是如意看着翠儿身泛凉意而已。 “少爷！你张开嘴巴！说啊！”如意笑嘻嘻的说。 “啊？”少爷没弄明白如意想干嘛，张开嘴问了一句便觉得嘴里被填进一块东西。 他咀嚼的两下，那温热的糕点带着一股沁人心扉的荷叶香气在口中融化开来，口感绝佳。 向来食欲不济的少爷都觉得好吃极了。他将口中的荷叶饼吞咽下去，问道：“这是何物？味道真不错。” 如意拿着筷子嘿嘿笑道：“这个呢，可是如意家传的美食配方。叫做荷叶饼。怎么样，很好吃吧。” 少爷点头道：“好吃好吃！想不到小如意还有这种手艺！早知道应该托姥姥把你调去厨房干活。” 如意道：“偶尔玩一下还可以，要我天天做还真是不行。做吃的嘛，就要带着满满的心意。如意可没有那么多心意！” 少爷很给面子的把早餐吃了个一干二净，他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满足的说：“好像吃的有点多呢！” “多吃点才能长肉啊！少爷你就是太瘦了！如意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如意笑道。 少爷被逗乐了：“白白胖胖的是要干嘛，当小猪么！我可不要……” 两人聊得正欢，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楼上来了，听声音好像来了挺多人。 “少爷！少爷！老爷夫人召见如意。”门外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78.视为妖女 如意尚不知麻烦到了，刚把门打开，就涌入了五六个彪形大汉。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持着武器和麻绳，不由分说的将如意绑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汉将如意扛上肩头就往外走。 “放开我啊！少爷!少爷救命！”如意大喊道。 少爷一听不对，慌忙站起来，对那些人说：“你们是谁！把我的丫鬟放下！既然是我爹娘请她，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如意她做错了什么！” 大汉道：“少爷，请恕我们无理。这是老爷夫人吩咐的，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之后不管少爷再说什么，他们均不再回复，迅速的带着如意离开了潮雀阁。 少爷气的脸都绿了，浑身颤抖，这帮下人竟然连他的话都不听了！他叫来丫鬟扶着他，前往楚家的前厅。 如意不知是何事，又惊又怕，一路上各种大叫，引得院子里的丫鬟家丁纷纷侧目。 后来大汉们嫌她太吵，便往她嘴巴里塞了一块破布。 背着如意的大汉将她往地上一甩，她应声而倒，身体跟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如意疼得是呲牙咧嘴，抬起头来便觉得似是出了事儿。 前厅之中坐满了人，正中间是高高在上的楚老爷和楚夫人，夫人旁侧坐的是姥姥。另有各房妾氏分布左右。 婉儿则站在楚老爷身边，她盯着如意，一脸的恨意。 “就是这个妖女！”婉儿指着如意说。 如意心想，她怎么就成妖女了呢。 如意心里有气，又不好发作，还是理正了身子，客客气气的说：“请问老爷夫人如此兴师动众的把如意找来，是为何事？” 夫人问道：“你这个妖女，你可是与湖中妖怪勾结，害我楚府两条人命，现在还要加害于我的儿子？” 如意急了，站起来就叫道：“如意不是妖女，如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小五和翠儿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又如何害她们！老爷夫人不能不查明真相就陷害于我啊！” 如意由于着急声音稍微高了点，夫人便忍不住了，手绢掩面开始哭起来：“呜呜呜……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冲我嚷嚷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如意心道这样一个矫情的女子怎么生得出少爷那样的好人儿，抱错孩子了吧！ 婉儿厉声道：“好你个如意，不但与妖怪勾结害我楚府之人，竟然还对夫人不敬！简直该千刀万剐！” 如意算是有点明白了，她小声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非要认定如意是妖孽，如意无话可说。” 婉儿道：“你自然是无话可说！昨日你在月灵湖边与那银发妖怪见面的事情乃是我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意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完了，婉儿竟然看见了白清寒的人身，这真是百口莫辩了啊。难怪他们会认为自己勾结了妖怪呢。 她只能解释道：“误会，这纯属误会。我体质区于常人，能见到死去的鬼魂。所以能看到死去的翠儿在少爷的身边。这点少爷也是知道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少爷！” 79.友不能卖 “自从我来了楚家，从没有对楚家有过异心，一心想着帮忙除妖，前不久连我自己都中了招，差点一命呜呼。” “那个银发妖孽是何人？”久久不开口的楚老爷说话了。 “如意不能说。”这一切说起来确实有她的责任，若是她仔细一点，也许便能察觉到婉儿跟着她，也就不至于暴露白清寒了。 白清寒是好心帮忙，他乃是虺身，岂能把他给供出来。一旦说出来，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把他当做妖怪对待。 如意心想，白清寒算是一个朋友，自己决不能陷他于不义。 “大胆！”楚老爷一拍桌子，桌子上茶盏都随之跳动了一下，前厅之中顿时无人敢做声，连一边的夫人都不敢哭了。 “区区一个丫鬟，让你如实交代，竟道不能说？若是你心中无鬼，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楚老爷胡子一颤一颤地。 “老爷。请恕如意无理。如意只能说从未做过任何与妖魔勾结之事，我心日月可鉴。自从如意调去跟少爷以后，衣食起居皆好生照顾，更是没有加害之心。还望老爷明察。” 婉儿冷笑道：“少爷早已经被你迷的五迷三道了，你说什么他肯定就应什么。如何明察！” 如意真是哭笑不得，她心想原来自己在旁人看来还有这等本事。 不一会少爷赶到了，他也顾不上人多，皱着眉头道：“爹！娘！你们糊涂了么！如意做错什么了，让你们这般对待！” 少爷穿的很厚，裹得跟个包子一样，疾走之下气喘吁吁，但面色红润的确不像是被鬼物缠身了。 姥姥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老爷夫人，你们且看少爷，他脸色不错，身子似也是有了好转的迹象。我觉得，如意应当没有歹心。这其中必有隐情。” 如意心想，姥姥明察秋毫，这里面真的有隐情，只不过，打死她她也不能说啊！ 楚老爷皱着眉头不说话了，倒是婉儿趾高气扬的道：“就当其中有隐情，可是她为何不说？一定是内情见不得光！” 少爷勃然大怒，他冲婉儿吼道：“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的丫头！我说的算！婉儿你凭什么直接上报老爷，有了事儿你就不会先来找我么！” 婉儿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所有人头一次见少爷发如此大的火，就算翠儿死了，就算他眼瞎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人黯然神伤，从未迁怒于任何人。但是这一次，婉儿是真的惹恼了少爷。 “少爷！婉儿是怕这个妖精害了你啊!婉儿……”婉儿赶紧解释着。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少爷吼道。 婉儿闭上了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这下好了，以为抓了妖女会立下功劳，没想到与少爷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傲儿！”楚老爷道，“为了一个丫鬟，你竟然做出如此失态之事，成何体统！” “如意她不只是个丫鬟！”少爷说。 如意跪在地上心里一热，少爷的话无疑是一道明光，让她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希望。没白瞎这些日子掏心掏肺的相处，如意想。 不自觉地，嘴角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80.第80章 严刑拷打 少爷这句话的本意其实是说，他全然将如意当成了一个朋友，一个妹妹。他们彼此相处的很融洽，又能说说交心的话，这种关系已经远远胜过了少爷和丫鬟的关系。 但是在其他人听来，这句话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配合上如意在少爷房中过夜的传言，大家都误读到了其他的含义。 婉儿在心里把如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她想这丫头怎地如此不要脸，才十三岁的年纪就学会了勾搭男人，以后可还了得……反正少爷也讨厌自己了，事已至此，说好话做好人已经晚了，不如落井下石，来个狠招。 婉儿伏身在老爷耳边言语了几句，老爷听后频频点头，道：“就这么办！” “来人哪！把如意带到柴房严刑拷打，打到她肯说为止！若是不招就把她锁起来，不准给饭吃，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坚持到何时！” 少爷急道：“爹！” “住口！别叫我爹！不准任何人求情！谁要是再求情，下场一样！”楚老爷说完便甩袖子而去。 大汉们得了令，包抄过来，准备执行命令。 如意心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便央求道：“各位大哥。我不求你们放了我， 我只求在带我走之前让我跟少爷说两句话！就两句！待我说完之后，任你们处置！”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跪在他们面前恳切的说着这种话，任谁都无法拒绝。大汉们面面相觑，决定给如意一个机会。 “少爷！”如意轻轻喊了一声。 少爷闻声而来，死死抓住如意的双手不肯松开。“如意，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如意一笑说：“少爷对如意好，如意知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你且附耳过来。” 如意在少爷耳边说了没几句，便被婉儿打断了：“行了，要说到何时！快快把她押下去。” 众大汉架着如意，如意经过婉儿身边的时候，仰头看了她一眼。 如意道：“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已经第二次了。” 这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婉儿心中一惊。婉儿心说这个丫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出言威胁自己么？ …… 少爷从前厅出来之后便去见了老六老七，让老六老七扶着他去月灵湖边。如意交代了，只能是这两个人，除此之外其他人切不可跟去，并且叮嘱一定要顾看左右，别是让其他人发现。 老六老七扶着少爷一路上小心翼翼来到月灵湖边。 少爷按照如意的话站在湖边，大喊了三声：“白清寒。” 进而湖水炸裂，一道白芒蹿到岸上。 少爷看不见，自是没有那么震撼的视觉效果。但是老六老七却给吓得够呛。 白芒褪去，一个银发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眉毛一挑，很不满的问：“你们是何人？如意呢？” 少爷亲手递上了如意早晨做的荷叶饼，说：“这是如意给你的。” 白清寒将信将疑的打开了食盒，拿了一个荷叶饼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味道挺香的。她为什么不亲自送来！她凭什么觉得我会见其他人！” 【一枝懒花：喜欢我书的朋友们请加读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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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来人将门打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如意正躺在地上，似是晕了过去。 婉儿问旁边的人道：“她招了没有？” 大汉说：“没有。打的已经够重了，她一个字儿都没说。” 婉儿哼了一声说：“还挺能撑的嘛！” “泼醒了给我接着打！” 大汉都有些不忍了，说：“婉儿姑娘，她还只是个孩子，又一天没吃没喝，这样下去别是出了人命!” 82.寻短见 婉儿不悦道：“让你打就打！她早知有今天，就不该勾结妖怪！自己作下的事情，便是要自己负责！” 大汉无奈的说：“那好吧。” 不一会儿老爷、夫人和姥姥也过来看了。 见大汉还要打，姥姥发话了：“够了！何必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楚府皆是暴戾之徒。” “姥姥！现在你还为她说话！她可是勾结了妖怪啊！”婉儿跺着脚说。 姥姥看着婉儿，但觉她十分陌生：“婉儿，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姥姥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么！你岂能心中无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滥用刑罚不是君子所为！” 婉儿低着头不说话了。 楚老爷看着躺在地上的如意，心情也颇为复杂。 境况胶着之际，突然有个家丁跌跌撞撞的跑来，大吼道：“不……不好了！不好了！” 老爷嫌恶的看着他道：“叫什么叫！看你这丧气的样子！” 家丁急道：“老爷！不好了！少爷说是不想活了……他到月灵湖边自寻短见去了……” 众人一听都急了。 老爷忙道：“快去湖边拦着！我儿要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家丁委屈的要命，心想我不过是个报信儿的，关我什么事儿！ 少爷要寻短见的事情迅速的在楚府中传开了，要按照平时的谣言速度也不会这么快，但这并不是普通的谣言而是少爷的一个计策，他安排老六老七四处宣传这个消息。 他深知若是他去求爹娘到湖边没有人会理会他，所有的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有效的方法只有这一个。 他乃是楚家独子，他若是要自杀，那定是楚家轰轰动动的大事儿。 楚老爷夫人和姥姥等人是真心担心少爷，而那些个妾氏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赶来湖边的。 一时间湖边挤满了人。 少爷的身子一半已经没入水中了。 他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紫，牙齿打着颤儿。 少爷听见岸上熙熙攘攘，心知计策生效了。 “我的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上来啊！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商量的啊！”楚老爷悲痛万分，也不敢将话说的太重。 楚夫人见状白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至于那些妾氏，表面上看着焦急，各个的挥着手喊着少爷的名字，实际上心里巴不得少爷快点死掉。 少爷听见父亲喊话，明白时机道了。仰头大喊三声“白清寒”。 喊了半天少爷还奇怪怎么没有反应，过了一会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平静的湖水变得湍急无比，他整个人被卷入了水中。 岸上的人都吓坏了，家丁们刚欲前来施救，便见整个月灵湖水起了漩涡。 紧接着从湖中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湖心白光四射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湖上云霞蒸腾，其状各异，幻化无方。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楚老爷见少爷被湖水卷走，觉得是五雷轰顶，当下胸闷气短喘不过气了。 这湖水如此反常，家丁们断是不敢上前。 83.以神龙之名 妾氏们围绕在老爷身边，为他拍抚前胸后背。 “老爷，你没事儿吧！” “老爷！你可挺住啊！” 湖中白浪翻滚，湖心处暴起一股水柱，紧接着一个巨大之物于湖中翻腾了起来。 那物身长数十丈，白鳞白须，头顶瑞角，脚踩水云，水气吞吐。赫然是一条威风凛凛的蛟龙。 而瞎了眼的少爷楚傲，正骑在蛟龙身上，双手扶住其犄角，青衣舞动，如同仙人。 “神龙现世！神龙现世了啊！”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众人皆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纷纷大喊着神龙的名字，使劲儿的磕着头。 昨夜经历了天劫，白清寒已经顺利成为了蛟龙。他已脱了虺身，长出了犄角。 白清寒将少爷送至湖边，随后盘于湖中，厉声喝道：“谁是楚老爷，出来与本尊说话！” 声音低如雷吼，众人但觉耳边一阵嗡鸣。 “神龙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楚老爷跌跌撞撞的走到湖边，对着白清寒三跪九叩。 白清寒道：“好你个楚老爷，本尊于这月灵湖中庇佑你楚家百年基业，可你竟恩将仇报，将我的朋友关起来拷打！该当何罪！” 楚老爷吓得两腿瘫软，忙道：“小人……小人不知啊……” “如意自从来了你楚家，便与我合力商议抓妖之事。你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如此对待她！实在是可恶！”白清寒怒吼之下，湖水暴起，水淹升腾化成了一阵急雨淋到了众人身上。 不光是楚老爷了，任何与如意有过接触的人此时都已经将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婉儿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竟然诬告如意勾结妖怪！难道本尊在你们眼里便是一只妖怪嘛！”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楚老爷狼狈的磕着头，“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啊！小人立刻放如意姑娘出来！请神龙大人息怒啊！” 白清寒道：“若不是如意劝我不可伤害你们，本尊定要扫平这楚府！今后若你们胆敢对如意不敬，莫怪本尊不客气！” 说罢白清寒腾云驾雾化成一道白芒潜入了湖中。 湖面烟云渐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波绿水，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地映出了蓝天白云和所有人惶恐的情绪。 岸上的人皆湿透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楚老爷觉得神龙已走，这才站起来对着旁边的家丁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如意姑娘放出来，好生伺候着！” …… 如意躺在床上打着滚儿：“少爷少爷！你就让我出去玩玩吧！我这三四天没出门了！快要憋死了！” 少爷楚傲一脸严肃的说：“可不行！小如意要听话！养好了伤才能出去玩！知道不！” 如意嘟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了。 那日白清寒发威之后，楚府上下对如意的态度立刻扭转。神龙的朋友岂能怠慢了，赶紧将她从柴房中当做小姐一般照顾着。 老爷夫人和老爷几房妾氏天天跑到如意的房间里看她，这个送好吃的，那个送上好的外伤药，还有的送丝绸布匹的。 84.丫鬟变小姐 婉儿心知自己闯了大祸，近日小心的很，不敢再得罪如意。 如意心宽，加上之前确实也是误会，很快便原谅了楚老爷等人。 不过她倒是很头疼这些溜须拍马的访客，每次有人来了便装睡。 如意是那种坐不住的性格，你让她吃苦可以，让她像淑女那样于深闺中呆着她还真是做不到。伤好的差不多了，刚能下床便嚷着要出去了，谁知道少爷却不肯让她出去。 如意下了床，摇着少爷的胳膊哼唧道：“少爷好！少爷妙！少爷放如意出去嘛！” “不行！”少爷面不改色，送了如意两个大字。 “啊呀，你看人家白清寒帮了这么大的忙，你总得让我亲自去谢谢他啊。还不知道那种大阵势会不会损耗他很多法力呢！”如意说的是心里话。 少爷寻思了一下，觉得如意说的确实有理，便对如意说：“容你去与他见个面。快去快回。帮我带好！” 如意掩嘴笑道：“呦，见了两次你俩私下倒交好了啊！说不定，你便是那位姑娘转世呢，兜兜转转，原来白清寒找的人近在眼前呢！” 少爷板着脸说：“谁是姑娘！你要去便快去，再多说就不用去了！” 如意见好就收，跟少爷道了再见推门便出去了。 一开门，冰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满心喜悦。 这几日高床暖枕的生活还真是不习惯，以前都是她伺候别人现在换了别人伺候自己。 如意多么想提着裙子在院子中奔跑，感受双脚与土地的接触。 可惜身上的皮外伤还没完全好，动作稍大都会拉扯地皮疼，着实令她收敛不少。 她跑到湖边将白清寒唤了出来。 少年白肤银发，看上去更加俊逸。 “几天不见你变帅气了啊！”如意看着白清寒笑吟吟的说。 “几日不见，你越加丑了！”白清寒毫不客气的说。如意脸上也挨了几下，横着几道血印看上去十分滑稽。 “听说你成功渡劫，化身成了蛟龙！府里的人都称你为神龙呢！”如意得意的说。 “成蛟是不错，但也只是蛟龙，还不是真正的龙。龙分很多种，我可是想修炼成为通天彻地的应龙。蛟不能上天，只能跃于江河湖海。” “已经够厉害的了！”如意道。 “你呢？小姐的生活，过得可习惯？” “托你的福，好吃好喝的。就是少爷不给我到处去玩儿，可憋坏我了！”如意道。 白清寒颔首道：“那个少爷为人倒是不错，善良正直，乃是可交之人。” 如意昂着头笑道：“谁说不是呢，朋友如你如少爷如秦笑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如意看人还是相当准的。” 白清寒鄙视的想，自己堂堂蛟龙却被如意说是“百里挑一”，这个词也太过草率了吧！ “翠儿尸骨我交给了楚傲。他已收藏起来。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何你不能与翠儿的鬼形交流了。”白清寒道。 “是为什么呢？”如意问。 85.一魂一魄 “不知是否是当日将尸身焚烧的太过着急，这尸骨上附着一魂一魄。人有三魂七魄，一魂为天，二魂为地，三魂为命；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迫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命魂为本，人死之后命魂、天魂加上七魄之五魄便将归于天地，地魂与二魄灵慧将前往六道进行轮回。但是翠儿尸骨被焚烧之后便装入了这银盒之中。这银盒兴许曾放过开了光的东西，开光之物余力将翠儿的二魄灵慧和天魂封在了这盒中。” “那么说，缠在少爷身边的鬼魂只是翠儿的地魂？难怪感觉傻乎乎的，原来灵慧在盒子里……”如意恍然大悟。 “地魂没有意识，所以翠儿在少爷身边可能只是出于本能。究竟是为什么就要靠你去探究了。”白清寒道，“等你回去，问你家少爷讨来银盒，将银盒打开，待翠儿魂魄相融合，便好说了。但是切记，开盒的时候不得在亮的地方，势必要在暗处。” “那晚上开盒不就行了！”如意道。 白清寒说：“最好还是在白天，夜里阴气重，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怕你应付不来。” 如意说：“那好吧。多亏了你，要是没你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多谢多谢！” 白清寒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你欠我的，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慢慢还吧！” 如意瘪了瘪嘴，嘀咕道：“怎么成了蛟还这样小气！你的气量没升级啊！” 白清寒扬扬手说：“皮痒了就直说，休得拐弯抹角得！” 如意抱头鼠窜叫道：“我可是刚被人打了一顿，你切莫要落井下石啊！” 白清寒又说：“我成蛟之后不必依赖于湖水了，可化成人形四处走动。施法什么也可不用现出真身，方便了很多。” 如意道：“恩，这样我们去寻找你的心上人也方便几分。” 白清寒怒道：“不是心上人！是恩人！” “好吧，你说是便是！”如意心想，每次看你提起她的那种神情，定是喜欢的，还推说什么…… 作别了白清寒，如意风风火火的让少爷把银盒子给她。 她跟少爷两个人躲进了屋中。一进屋，如意便把屋门栓死，屋内的帘子、帐子全部放了下来，但是如意扔觉得不够暗。 她打量着屋子，最后目光落到了少爷的床榻之上。 如意把少爷赶到了床上，将床边的帘幔依次放下之后也钻了进去。 如意挤到少爷身边，身体不免有些接触，她身上少女的馨香扑到少爷脸上。少爷不禁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这可是在床上啊！少爷的心砰砰直跳！就算他是君子，可他也是个男人……如意年纪尚小，但少爷已经是少年之身，男女之间离得太近自然会有些想法。 少爷慌张道：“你……你干嘛……” “少爷看你吓的，我一个小女子又不能将你吃了……我是来放翠儿出来的。你别做声，看着就好！”如意说。 少爷冤枉道：“我看不见！” “那你听着就好……” 一听与翠儿有关，少爷便深呼吸了一下，将燥热之气压下了丹田。 86.血煞之阵 如意小心翼翼的将银盒打开，盒盖一开，一股子黑水混合着尸骨的渣儿便涌了出来。 这下糟了，少爷的床铺算是毁了，更换被褥之前是甭想睡了，如意想。 黑水溢出后，如意看见黑气外溢，尸骨之上浮起了丝缕黑气，飘忽起来与骑在少爷脖子上的女鬼翠儿合为了一体。 翠儿的身形微微晃动，眼中的绿光渐渐暗了下来，她从少爷的脖子上飘下来，温柔的看着少爷。 少爷但觉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虽然很暗，但至少能看见事物的轮廓。 他转头看着如意，惊喜道：“小如意！我看见你了！我看得见了！” 如意也喜道：“我们成功了！二魂灵魄附上去之后，翠儿应该就有意识了！” “翠儿……翠儿还在么？”少爷问。 “在的。”如意点点头，“她正看着你呢。” 少爷眼含热泪的喊了一句：“姐姐……” 翠儿张张嘴，叫了一声少爷，又改口称了一声好弟弟。 这一人一鬼距离很近，然而少爷只知其存在却始终看不见她。阴阳相隔，任感情多么深厚都不过是徒劳。 如意触景生情，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使劲儿的仰着头才勉强忍住了。 “你看着上面干嘛？翠儿在上面嘛？”少爷问。 如意道：“不是的……我脖子疼，抬着头舒服。” 如意缓解了一下，才开口询问翠儿：“之前你的命魂为何缠在少爷身上？我还差点以为你是要害他呢。” 翠儿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小妹妹，不是那样的。我死后，魂魄被封在银盒之内，但尚有一魂一魄在银盒之外。然后她……她就来找我了……” 翠儿提到“她”的时候，言语之间似是十分忌惮。 “她是谁？” 翠儿面露悲伤之色：“她便是害了我的那个妖怪。名叫尤姬，是有着千年修行的妖怪。她说她害人乃是为了一项大计，让我助她实施。” “凭什么帮她！”如意气道。 “她知道我与少爷感情深厚，便允诺我，若是我答应帮她，那她便留少爷一条生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这是何意！”如意道。 少爷坐不住了，问：“你们在说什么！” 如意说：“少爷你先别说话！待我了解了情况，再与你说明。” 少爷老老实实的坐在边上不吭声了。 翠儿道：“她要集齐七七四十九条人命，才能开启血煞之阵，此阵一开，方圆十里之内有阳气的人便会死于非命，为她徒增无数修为。血煞之阵若是一旦开启，不光是楚府，恐怕即墨城的老百姓也都会遭殃。” 如意着急的问：“她答应放过少爷，你便应了？” 翠儿摇摇头：“我岂是如此糊涂之人。少爷的命固然重要，可其他人的命也重要啊！我要是答应了她，那只会助长她嚣张的气焰，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的地魂缠着少爷是为何意？” 翠儿叹了口气说：“因为尤姬说是阳气盛足之人便会死于非命，所以我便希望能以鬼身附在少爷身上，企图以阴气遮盖其阳气，替少爷消灾解难。” 87.重见光明 如意道：“还真是难为你了啊翠儿姐姐。” “尤姬现在可在楚府？她害了多少人了？”翠儿问道。 “姐姐放心吧，她已经被我一位厉害的朋友击伤，匆匆逃走，并不在楚府。到时候我们定会将她揪出来，为民除害！”如意信心满满的说。 “能击伤尤姬着实厉害。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啊，此女心肠歹毒，别是明争不过，暗地里出主意害了你们！”翠儿担忧道。 如意说：“抓尤姬之事还需要姐姐帮助我们。你见过她，自是知道她的特性，再次相见一定能认出来。” 翠儿摇摇头说：“抱歉啊，小妹妹。我爱莫能助。我魂魄既然合一，便不能再在人间停留太久。时间长了便会魂飞魄散。我要尽快去投胎往生了。你们且自求多福吧！” “啊……这……”如意张大了嘴巴愣在了那里。 翠儿最后看了一眼老实坐在边上的少爷，柔情满满的说：“小妹妹，请答应我，好好照顾少爷。” 如意点头道：“我会的。” 翠儿心满意足的微笑着，身形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如意哀叹一声说：“翠儿走了……” 少爷忙道：“走了？怎么就这么走了？她有没有给我留话？” 如意说：“她托我好好照顾你呢！” 少爷小声道了一句：“那你可得好好完成她的遗愿啊……” 如意把床上的帘幔撩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少爷刚刚重见光明，十分的不习惯。 下了床后，如意看着床铺上沾的黑水摇着头说：“少爷！今天我看你就别睡这床了。” 少爷见状也只能同意了。 少爷贪婪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房中的一切，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如意身上。 如意红扑扑的小脸蛋衬着那颗血红的朱砂，明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分外好看。 四目相对，腼腆的少爷当下红了脸。 如意这也是头一次见到双目澄澈的少爷，少爷的眼神如同带着春意的清风，温柔极了。 “少爷很是俊朗嘛！”如意赞美道。 少爷一向淡然，可渐渐的对如意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渐渐偏离了兄妹之情……少爷尚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楚府上下知道少爷眼睛好了，皆是一派欢腾。少爷隐去了翠儿的事情，将其归功于如意。大家见识过了如意朋友的神通，自是对如意的能力深信不疑。 楚老爷楚夫人更是喜悦万分，非说要将如意收为义女。 如意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啊，各种推脱说自己出身低微，怕给楚家丢了面子。 喜出望外的楚老爷哪里还管这些，他觉得如意与神龙有交情，他们相互之间以朋友相称，那么自己收如意做义女反倒是沾了便宜。 盛情难却，如意只能答应下来。 她从一个小丫鬟，一跃成为了楚府的二小姐。 这对于楚家的下人倒是一件好事儿，尤其是与如意交好的老六老七，以前他们干着最不起眼的活儿，说句话别人都爱答不理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凭借着如意，他们也成为了别人溜须拍马的对象。 88.再回军需处 如意此时身份已有了不同，老六老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喊她一声妹妹了，只能随众人喊她小姐。 白清寒渡劫成功之后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的修炼了，反正时间大把，他便常常化成人形与如意和少爷一起消磨时间。如意说他一头银发太为惹眼，他便将头发变成了黑色，学着少爷那样盘发戴冠，看上去也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楚府的人并不知道白清寒的身份，少爷便推说这是一个朋友，上上下下都称其为白公子。 少爷既然能看见东西了，便不能再跟以前那样总呆在屋中，他需跟着父亲奔走于各个城镇，帮忙打点生意。与如意他们还是聚少离多的。但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如意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如意常说，义兄要把我宠坏了。 她不知道的是，少爷对她的好并不是出自于义兄对义妹的关爱。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一个多月过去了。 如意也已经完全习惯了楚府的生活。 她的生日将至，楚府上下都在为她庆生做准备。即墨城各商贾知道楚老爷收了个义女并疼爱有加，纷纷登门送礼。礼品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少爷和白清寒知道如意不爱这些东西，便想给她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如意，马上就要成为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想要什么？义兄一定满足你！”少爷宠溺的看着如意说。 白清寒抠着鼻子，一副不屑的样子：“小丫头，你可别给我想太难的啊，若是敢让我摘月亮给你，我就先打你一顿再说！” 如意想了想，微笑着说：“我想见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秦笑。 离开军营已经三个月的时间了，如意一直在惦记秦笑。之前是丫鬟身份不能出去，成了小姐之后多多少少也要装些时日的样子，岂能一翻身就满世界乱跑，传出去也会让人笑话的。 所以，即便心中记挂，她仍旧等到生日之时才提出来要见秦笑。 这一日如意化妆成了一名小厮，跟在白公子和楚公子身边。 寻常人是进不了军需处的，可楚公子并不是寻常人，他以父亲之名捐了三百套军服给军需处，美其名曰是为家国尽一份绵力，实际上则是为了能假借捐赠之名带着如意进军需处。 如意女扮男装，跟以前差不多，但是衣着上的变化已经越来越难掩盖她少女的身体了。 如意还是被认了出来。 几个干活的人躲在一边远远的看着几位公子哥儿，有个人眼尖，就觉得楚公子身边的小厮怎地如此面熟，仔细一看，原来是如意。 “那不是如意嘛！你看人家现在混得多好！” “如意！如意！” 大家发现如意之后，都纷纷与她打着招呼。 老于头跟王大力不好意思的对楚家少爷说：“楚公子，真是抱歉，这些粗人不懂规矩，别是惊扰了您。” 少爷微微一笑道：“不碍事。如意你与他们叙叙旧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如意等得便是这句话，扔下一句：“谢少爷！”就往人堆里跑了。 89.不见故人 白清寒看着她屁颠儿的样子说：“死丫头为什么光谢你，不谢我！”随即与楚傲相视而笑。 如意难得与这些老相识相见，彼此之间都十分兴奋。寒暄了几句之后，如意发现她最想见得那个人，并不在人群之中。 “秦笑呢？他怎么没在？”如意问。 其中一个人道：“原来你不知道啊！秦笑前些日子被军伺处调派，已编为正式军。不日则前往西疆战场。恐怕此时早已离开即墨城了吧。” 即便有着心里准备，如意心里仍是落了个空。她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失望之情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她用手捂住心口，里面的那丝悲伤之情好似浓墨晕于宣纸，迅速的扩散开来。 差之毫厘，失之交臂 她与秦笑就这样错过了。 如意曾经答应过自己绝对不哭，要坚强。 然而秦笑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闪过的瞬间，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军需处的人都知道秦笑与如意感情深，见如意这副样子也纷纷不忍起来。 “如意你别哭啊。秦笑还留了样东西给你。他说若是你来找他，就让我们代为转交。” “啊？他留了什么给我?”如意擦着眼泪问道。 与他们住在一个屋的人跑回屋中，拿出了一个灰灰、丑丑地东西递到了如意手上。 竟是一个粗布娃娃。 娃娃做的很丑，看得出来秦笑的针线功夫确实不怎么样，但娃娃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它在笑。 军需处是白来了一趟，不过好歹秦笑还是留了点东西给她的。 回楚府的路上，如意始终将娃娃紧紧的抓在手里，不肯松开。 白清寒奚落道：“秦笑究竟是不是男子啊，怎送个娃娃给你。好笑好笑，另外这娃娃也太难看了吧！送给我都不要！” 如意瞪着白清寒道：“我喜欢就好！关你什么事！何况又不是给你的，就算你求着我，我还不给呢！” “诶你个小丫头片子，找打呢！”眼看白清寒和如意又斗起嘴来，少爷无奈的打着圆场：“干嘛呢干嘛呢！咱们这可是在街上，一个是小厮，一个是公子，切记自己的身份啊！” 两个人这才很不甘心的互瞪了一眼，不再吭声。 由于出来是私差，少爷便是没带丫鬟也没带轿夫。他是想着带如意逛逛即墨城，顺便给她买几样她喜欢的东西。 几人走到了即墨城最繁华的东市，想好好的逛一逛，可刚到东市街口便发现这里人满为患，插足都插不进去。 少爷道了一声：“真是怪了，怎么那么多人。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怎地都跑来这东市了？” 旁边的一个人也是拼了命的往里挤，见少爷发问便好心回了一句：“公子哥儿，你不知道吧，今天是怡红楼的花魁台上献舞的日子。据说今天是天上花神的诞辰，为何庆贺怡红院特在外面搭了高台，并请出花魁为老百姓们跳舞。这怡红院啊，向来贵的很，普通老百姓哪有进去观赏的份儿，更不用说花魁一支舞是千金难买的啊。所以老百姓们为了一睹芳容，都来了啊。” 【一枝懒花：有推荐，所以今天爆发八章，敬请期待】 90.花魁献舞 前面的人回头怒道：“你说话就说话，踩我干嘛！” “你倒是快点走啊！” “我也想快点啊！没见着前头那么些个人嘛，想挤都挤不进去！” “怡红院是什么？”如意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这个……”聪明如少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白清寒接茬道：“无知！就是给男人饮酒作乐的地方，还有姑娘跳舞。” “哦，那也没什么看头啊。人太多了，咱们还是走吧。你们若是想看，大不了回去我跳给你们看啊！”如意道。 少爷强忍住笑，憋得脸都快绿了：“如意……可不好这么比，你跳的跟她们跳的自是不同的。” 白清寒道：“就是！就你这副德行，岂能比的上人家什么花魁。再者，你会跳舞么！我看你乱跑倒是很在行！” 如意不悦道：“跳舞有什么难！不就是一扭一扭么！” 白清寒在如意脑门上弹了一下说：“扭你个头！” 三人对这种花魁跳舞的噱头毫不感兴趣。如意是觉得人太多，脚都被人踩麻了，实在不愿意再往里挤了；少爷是心有所属，那些庸脂俗粉皆入不了他的眼；至于白清寒嘛，他的眼睛完全是长在头顶上的，对他来说一切凡人的娱乐活动都是渣渣……他才不稀罕呢。 三人掉头走到街口，忽见一个人疯了一样的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喊：“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他速度极快，不小心冲撞了如意，三人便对他多加注意了几分。 少爷不太客气的说了一句：“慌张什么！你撞到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撞疼。”如意冲少爷笑笑。 那人也不理会少爷，仍旧风风火火的往里冲，他三下两下的钻进了人群，好些人都被他挤到边上去了。 少爷皱皱眉头喊：“真是个祸害！” 那人嘴上喊着：“让我进去！我要见嫦衣小姐！我要见嫦衣小姐啊！” 他的行为引起了老百姓们的不满，大家纷纷谴责道：“嚷什么嚷，谁不是来看嫦衣小姐的！后面排着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嫦衣这两个字如同霹雳一般打在了白清寒的心上。 他双腿僵硬，竟是再也迈不动步子。 “怎么了？”如意问。 “嫦衣……她的名字也叫嫦衣……”白清寒双目无神，陷入了沉思。 原来当初救白清寒蛇身的那位善心女子，名字便唤做嫦衣。见白清寒这种反应，如意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问道：“人转世投胎，还会叫同样的名字么？” 白清寒摇头道：“通常会更名换姓……但……” 如意拉拉白清寒的衣角道：“都走到这儿了，咱们就过去看看吧。” “怎么，不怕挤了么？”白清寒反问道。 如意一笑：“挤点怕什么。这么冷的天，挤挤暖和。何况，若是此时不去看一眼，怕是你一生都会不安，走吧！” 白清寒看着如意，特别反常的没有从嘴巴里吐出骂她的话，而是恳切的道了一声谢谢。 91.花魁献舞2 少爷还一头雾水，以为白清寒又是想看舞蹈了，便随着他俩往里走。 也不知道白清寒是太过心急，还是他用了些许小法术，总之三个人穿梭于人群也没太费劲儿便到了怡红院搭建的高台处。 这高台足有一人多高，红漆红木，上面点缀着布料制成的花朵。高台上正有女子在跳着舞，即便身着冬装，也掩盖不住她们步态的轻盈。 一曲结束之后，台下的男男女女都开始叫着嫦衣的名字。 白清寒心里一紧，是不是她，马上便能见分晓了。 悠扬的箫声渐起，随后是行云流水的琴瑟之声。 一抹刺目的红从天而降。 她着红衣红裙，香肩微露，口衔一只梅花，优雅地转身落到台上。 刚才还呼喊着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了。 朱裙曳，香气四溢；玉臂摇，大袖遮天。 那身姿，那妆容，可谓是惊为天人。 白清寒愣愣的看着台上的那个人，心中澎湃无比，她应当就是那个她…… 除去华丽的衣裳与浓艳的脂粉，她便是当年善心大发救了白清寒的那个嫦衣。 “是她……”白清寒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紧紧攥起手。 嫦衣跳完了舞之后，便被几个丫鬟护着进了怡红院。那些傻了眼的男人们鱼贯涌入，怡红院的门槛差点都被踏烂了。 “好香啊！好香啊！”几个面容猥琐之人仍旧在台子底下吮吸着嫦衣留下的余味。 如意也使劲的闻了闻，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声：“只是我还是你们也觉得这浓浓香味之中隐藏着一丝臭气？” 少爷吸了口气说：“我没闻出来……感觉是挺香的。” 白清寒刚才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之中，现在嗅了这味道便道：“不对劲。一定有蹊跷。” 如意倒吸一口冷气，问：“难道……难道嫦衣便是湖中的那只妖怪？” 白清寒道：“那不可能！嫦衣心地善良，蛇都能救，怎么会害人！何况，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早已离世，一定是去投胎往生了。她若是修行，也断不会有如此高的修为，那个女妖之力与我先前差不多，至少有千年的修为。但是我现在既已成蛟， 便比她高出了几分。不必怕她。” 少爷道：“难道，那妖物是附在了花魁身上？” 三人对视一眼，便觉得此中定有端倪，怡红楼这种地方何故会突然为百姓免费献舞，那里一向不缺恩客，更不缺有钱的恩客。突然这么做，定有原因。 “糟了！”前后一联系，如意觉得，这可能便是血煞之阵的序曲，附身花魁又用噱头招揽客人……她这是要准备害人了！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如意问。 白清寒握着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看他那副表情，乃是一刻都不想等，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那妖孽千刀万剐。 但他还是忍下了。 “咱们入夜再来，做好准备，别是打草惊蛇了。”白清寒看了楚傲一眼道：“少爷，恐怕今天晚上要委屈你了。” 入了夜，三人才从楚府出发前往怡红楼 少爷为人正直，从未下过青楼。可这次为了白清寒乃是将自己的清白名声都牺牲了。 92.美男逛青楼 三个人皆是出众的相貌，前脚刚踏进怡红院的大门，便被蜂拥而至的窑姐儿们包围住了。窑姐们平日里见得都是些肥头大耳的草包，难得遇见英俊的恩客，自是你争我抢，不愿想让。 白清寒眼神冷峻，警告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离我远点！” 见他如此冷漠，窑姐们也不敢再上前，一窝蜂的跑去少爷那儿了。 少爷楚傲被扑上来的窑姐们弄的晕头转向，忙拉住如意道：“救……救我……” 如意赶紧说：“各位姐姐，先伺候我们两位公子落座啊！我们是来看花魁的，不用其他人伺候。” 窑姐们这才悻悻离开。 三人落座于席，边上隔间的常客钱公子将楚傲认了出来。 他已经喝的有些醉意了，一摇一摆的过来打招呼：“啊呀，这不是咱们楚大公子么！听闻您不好这一口啊！怎么也上这怡红院来了！” 楚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勉强笑道：“钱公子见笑了。在下只是来看花魁跳舞。” 钱公子凑到楚傲面前，朝他脸上喷着酒气，道：“咱们男人和男人之间还打什么官腔呢！谁不喜欢花魁那样的大美人啊！我上次为她扔了一万两银子，结果出了事儿，连手都没成！亏死我了啊！到嘴边儿上的鸭子，竟然飞了！可惜可惜!我一定要将嫦衣的初夜拿下，到时候你可别跟我抢啊！哈哈哈！” 白清寒心里一动，心道嫦衣身在青楼，可竟然仍是处子之身…… 楚傲用手把钱公子往外一推道：“好说好说。”楚傲心道，满打满算身上也就揣了五千两银票，还不够包花魁一条腿的…… “楚公子，你可别跟咱们打马虎眼啊！别现在说好了不跟我抢，到时候又把我比下去啊。你比我有钱，又如此俊逸！我可是拿什么跟你比呦！”钱公子酒后吐真言。 楚傲道：“你放心吧。花魁虽然绝色倾城，但在楚某心中，她不及某人。”说罢眼睛看向身边的如意。 “还有人比花魁还美！我不信！”钱公子摇摇晃晃。 “倒不见得比花魁还美……”楚傲摇了摇头，道“算了，说了你也未必能懂。钱公子你还是好生跟姑娘们喝酒吧。” 钱公子嘴里唔噜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被窑姐们拉回去继续喝酒了。 白清寒看了他一眼道：“最讨厌就是这种人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他，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如意忍俊不禁：“小白，怎么说你都已经是蛟龙了，成天惦记着打人，真是掉价！” “你是想让我练手了吧！”白清寒瞪着眼睛道。 楚傲将如意往身后一护说：“玩笑归玩笑，白公子可切莫伤害我这义妹啊！不然我这做兄长的，可看不下去了。” 白清寒道：“哎……这小丫头早晚给你惯坏了！” 如意躲在楚傲身后，探出头来对白清寒吐着舌头。 他们三个人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身边却无姑娘陪伴，看着实在怪异。 不一会就引起了其他恩客和窑姐们的注意。 连老鸨子都亲自过来了：“三位公子，咱们这儿的姑娘不合胃口么？怎么光吃酒菜啊！” 怡红院做的本就是皮肉生意，要是光喝酒吃菜还不如去太白楼呢。 93.窑姐香香 楚傲想了想，似乎也觉得不妥当，眼见前面有个窑姐孤零零的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伸手一指道：“就让她来伺候吧。” 老鸨子愣了一下，但还是堆着笑道：“没想到各位公子倒是好这一口……成，这就让她来陪您。” “听说各位公子点名要让香香伺候，香香真是开心啊！”那姑娘扭着腰走过来，往三人中间一坐。 三个人看着这小眼厚唇大门牙的窑姐儿简直无语了…… 白清寒用一种能够杀人的眼神看着楚傲，道了一句：“大少爷！好眼光啊……” 楚傲汗都下来了，说：“谁知道呢……她刚才可是背对着咱们……” 自从上次香香被道士利用，在怡红院中闹了一次妖，好长一段日子她都没有生意。不对……应该这么说，她本来生意也不怎么好，除非有的恩客选窑姐时候单看名字。 这个香香小时候长得尚算可以，结果出人意料是越长越糟心。到现在简直是没法看了。她是老鸨的外甥女，有这层关系在即便长得再丑，老鸨子也不忍心撵她走。留在怡红院，人手不够的时候还能凑凑数，也算是有点用处。 香香以为是三位公子哥儿看上了她，觉得倍有面子。她不但一下伺候了三个人，而且各个都俊逸无比，简直羡煞了怡红院的其他姑娘们。 如意倒是不太介意窑姐的长相，她开口跟香香攀谈起来：“花魁姑娘在何处啊？怎么没看到她人？” “啊呀，原来三位是奔着咱们花魁来得呀。她应是在楼上歇息呢，今晚似是要开始接客，自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 “接客？”白清寒的眼睛里喷射出了两道妒火。 “本来一个多月之前初夜就卖给钱公子了。但没想到那晚出了事儿……怡红院大乱……也就不作数了。之后花魁就躲在屋子里再也不肯见人，不管是谁劝都没用。前几天好像是想通了，让咱们妈妈到东市搭台子，说要为怡红院拉生意。白天跳了舞，晚上便准备接客了。今晚是初夜，还不知道谁能拍得下呢。”香香没好意思说自己被道士戏弄的事情，草草交代了一下。 白清寒皱着眉头道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断不能让别人糟蹋了她！” “那就看公子你有没有魄力为咱们花魁花钱了。”香香笑道。 这一笑，牙花子又呲出来了，看得三人是一阵寒颤。 “花魁的房间是哪一间？”少爷问道。 “啊呀，公子，这咱们可是不能告诉你的啊。”香香道。 楚傲掏出一块碎银放在香香手上，说：“你告诉银子可好？” 香香乐的嘴巴都闭不上了：“那是可以！谁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啊。咱们花魁的房间啊， 就在二楼。”她伸手往二楼一指。 顺着她的手势，三人往上看去，见到一个房间似是与其他房间略有不同，想必便是花魁的屋子。 又打听了几样花魁的事宜之后，老鸨驱散了跳舞的姑娘们，又开始了敛财的那套说辞。 94.再拍初夜 见要再次拍卖花魁的初夜，冤大头钱公子不乐意了，他借着酒劲儿冲着老鸨叫道：“妈妈，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本少爷那可是花了一万两啊，结果落了一场空！” 老鸨笑着说：“钱公子！这可不能怪咱们怡红院啊。那天晚上是您自己离开房间的，你跑的比谁都快，别人拦都拦不住，是您自己放弃的机会啊。” 钱公子吃了个哑巴亏，他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做了亏心事，怕鬼吧！ “若是钱公子对咱们丹颜仙子有意，可再次竟夺，只要您出的价高，那咱们仙子自然是你的人。”老鸨笑道。 “闲话少说，开始竞价。起价一千两。” 如意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心想妈呀，要是按照自己当丫鬟时候的那点月钱，一辈子赚的都比不上花魁一夜的收入啊！ “一千两！” “两千两！” “三千两！” 白清寒有点急了，催促少爷：“快竞拍！” 少爷狠狠心喊了句：“五千两！” 旁边的钱公子怒道：“楚公子！不是说不跟我抢了么！” 楚傲无奈的掩着脸，全当没看见他。 钱公子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放酒菜的小几，道：“***！我出一万两！” 老鸨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冒出来了：“好得很！好得很！还有其他公子要竞价么！” 白清寒暗道：“快，接着出价！” 楚傲叹气说：“爱莫能助。我就带了五千两……” 三个人本来斗志满满，却败给了金钱。 “从来没来过青楼……不知道这边什么物价。我以为五千两足够了……”少爷道。 如意安慰道：“少爷不怪你……是这家店太黑。” 旁边的香香看三人落败，喜滋滋的说：“要什么花魁啊，那么贵！香香陪你们啊！随便打赏点就可以了！跟三位公子的话……香香愿意……” 楚傲撇头看向一边，说：“谢谢姑娘好意，还是……还是不必了……” 香香扭捏的玩着自己的头发，表情很是失落。 看钱公子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其他人也都不敢再往上叫价了。 老鸨走过来亲昵的挽着钱公子的手说：“钱公子真是阔气。咱们花魁今晚就是您的人了。您上楼去吧。” 钱公子哈哈笑着，蔑视地看了楚傲一眼，摇着扇子上楼去了。 花魁竞拍结束，恩客们没了热闹看，都搂着自己的姑娘继续寻欢作乐。 白清寒看着钱公子的背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的头扭下来。 如意拍抚着白清寒的背部，小声说：“消气消气！咱们另想办法。” 白清寒道：“想什么办法！我绝不会让嫦衣被那种人糟蹋地！”说罢化成了一点白芒消失不见。 端着酒杯的香香拼命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刚才坐在那里的公子去哪儿了……” 如意赶紧拍拍她的肩膀说：“姑娘，你喝多了。他可是当着你的面走掉的啊。” 香香人比较简单，也没往心里去，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道：“原来如此。也不能光香香一个人喝啊，公子你们也喝啊！” 95.两男一女 香香为如意斟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为了圆谎，如意闭着眼将酒喝干，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眯眼吐舌，小脸上登时浮起两朵红云。 楚傲夺下杯子说：“好了，别喝了。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干。” “姑娘，你一夜多少钱？”楚傲问。 香香勾住楚傲的脖子说：“给多少都行。能伺候两位是香香的福分。” 楚傲给如意使了个眼色，他与如意一人一边将香香架着，往楼上走。若是不带姑娘，他俩是别想上二楼。 一些恩客和窑姐见到两位相貌出众的公子扶着丑得掉渣的窑姐上楼皆十分惊叹，老鸨都在一边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有钱人家公子哥儿的喜好还真特别！香香这次算是赚到了！” 两人上楼之后，把香香拉进房间。 香香乐不可支，捧着如意的小脸亲了好几口，当下便搂着如意，脱起衣服来。 楚傲乐道：“看样她还挺喜欢你……” 如意被亲的满脸口水，躲都没地方躲，说：“姑娘……姑……娘别着急啊！咱们慢慢来。” 香香十分感动，紧紧抱住如意说：“小公子，看你年纪不大，人却是极好的。香香生的丑，在这怡红院中不知道看了多少白眼。那些客人要么嫌弃我，要么关了灯便猴急猴急的……哪里似小公子这般温柔体贴。” 如意叹了口气，心想这香香也是命苦之人啊。一时之间，手上放弃了抵抗，白白给亲了几口。 别看香香是女人，与如意如此亲近，少爷心中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他又不敢上前，怕一去调节香香就改粘着自己了。 少爷是读书人，自是不会武功的，如意在军需处之中也没学过几样有用的技能，两个人又心善，对着泥鳅一样扭来扭去的香香是一点办法的都没有。 如意心系白清寒，与其说怕他受伤害，不如说怕他伤害了无辜之人。那个钱公子虽然猥琐，但罪不至死。谁知道盛怒之下的白清寒会不会对他不利。 “少爷，咱们可如何是好？我担心小白和那位花魁……”如意问道。 少爷楚傲把心一横，将那位香香小姐揽过来，一脸英勇就义的对如意说：“你且去看看吧。这里有我顶着。” “委屈你了少爷！”如意道。 楚傲幽幽得说：“都这么久了，你这个少爷二字还是改不掉啊。明明都是你的义兄了……” “啊呀，习惯了嘛，你是义兄，但也永远是如意的少爷！”如意朝楚傲眨眨眼睛，风一样的跑掉了。 “那位小公子怎么走了！”香香有些失望。不过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更是高大英俊，一想到要与这位公子共赴极乐，香香就咧嘴笑个不停。 楚傲汗毛一阵倒立，跟香香说：“姑娘……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可好？” 香香心里一紧，心想，怎么男人都喜欢这一套……上次那个臭道士也是……这位公子该不是也会什么邪术吧…… “玩……玩什么啊……”香香紧张道。 96.正面交锋 楚傲把香香往床上一让说：“等会你躺在上面，数一千个数。等你数完了，我便会出现。在此期间，可不能睁眼哦！” “一千……这要数到何时！”香香有些不愿意。 楚傲冲她一笑，这笑容简直如同一阵春风直扑香香的心扉。 也许，这位公子哥儿是想给自己些惊喜呢，香香想。 一想到一千个数数完后，英俊的公子哥儿将一丝不挂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香香便心如鹿撞起来。 她把眼睛一闭，开始数：“一！” “二！” “三！” “不要睁开眼睛哦！你要是破坏规矩了，那我可就要换别的姑娘伺候了！再数慢点！” “知道啦。咦数到哪儿了……重新来好了！一！二！” 见香香数的兴起，少爷心道终于靠着智慧拜托了一个大麻烦。他蹑手捏脚的出了房间，将数数的香香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再说钱公子和花魁。 钱公子上楼以后，生怕自己喝的太多影响了欢爱的效果，特偷着服下了一颗大夫开的补药。这补药有着滋阴补阳的神奇功效。 服下之后，顿觉身体舒畅了起来。 他轻轻推开门，一进屋便被浓郁的香味呛得咳嗽起来。 屋中燃着蜡烛，花魁嫦衣只着了一层薄衣，外面裹了单纱，玉肩外露。她下巴微颔，轻咬手指，娇滴滴得道了一声：“好哥哥……” 场面香艳无比。 她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上次钱公子得到的只是一张冷脸，光是劝酒便劝了半天，哪里有这般妩媚风情。 钱公子觉得头皮一阵酥麻，两道鼻血便流了出来。 “嘿嘿……我的美人儿……”钱公子身手便往嫦衣身上摸去。 太不真实了，太梦幻了，他马上就要摸到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了。 手指即将触碰到嫦衣之时，门“嘭”一下被踹开了。 钱公子简直气的要疯掉了，回头便骂：“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的好事儿想死么!” 一回头见是与楚公子一同而来的那位白肤美少年，稍微收敛了几分，客气道：“公子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可是花魁的屋!” 他将花魁二字说的很重。 白清寒冷哼一声道：“我找的便是花魁。你身体燥热，且出去凉快凉快吧！” 说罢抓住钱公子的衣领，顺着窗就抛了出去。 钱公子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一声闷响便着地了。当下昏过去不省人事。 嫦衣坐直了身子，脸上的媚色又多了几分。她说：“呦，你这是来砸场子了么？” 白清寒望着他放在心上千年的女子，无限感慨。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却眼神躲闪。 花魁将薄纱褪下，朝白清寒勾了勾手指道：“不管你是谁，只要能满足我便好。你且来吧……” 白清寒深知，此时此刻他面对的并不是嫦衣，而是嫦衣躯体里的那只妖怪。他切不能令感情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妖精！你连本尊都不认识了么！”白清寒冷笑一声。 那妖精身体一抖，错愕道：“打伤我的便是你？好你个不知轻重的虺，趁我虚弱偷袭我，若是老娘与你正面相拼，未必会输给你。” 97.新仇旧恨 白清寒哈哈大笑：“本尊已不是虺身！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妖精将妖力聚之瞳孔，观得白清寒真身后不禁叫道：“你……你成了蛟……” “不错！自作孽不可活，让你在人间作乱害人，本尊今日便替天行道，毁去你千年修行，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好大的口气！就算你成了蛟，我尤姬也不怕你。蛟遇水才强，岸上还是我的天下。哈哈哈哈！”尤姬说罢便变了嘴脸，手上脸上长出长长的毛，看上去十分吓人。 白清寒怒道：“离开她的身体！” 如意和楚傲此时也已经赶到，进了房间，见二人已经兵戈相见，不禁大骇。 尤姬笑道：“好一个蛟大人！不是那么厉害嘛！何故还需要帮手！” 白清寒对二人道：“你们且出去，我一个人能对付的了她。” 尤姬抓的便是白清寒的自负，趁他说话的功夫，娇臀一撅，射出一股黄烟。 这烟不仅臭气熏天，更是蒙了众人的眼。三人在黄烟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臭……咳咳……”尤姬这屁放的出其不意，如意未曾料到，乃是猛吸了一口，顿觉嗓子一阵烧灼般的疼痛。 “哼哼！想跟老娘斗，你们还嫩点！”她见三人中招，趁热打铁，祭出法宝捆仙索，缚住了白清寒的手脚。 白清寒应声而倒。 黄烟消散的差不多了，尤姬的目光落到楚傲身上，娇笑一声：“好一位俊朗的翩翩美公子！今日，我就用你做那血祭的第一人！” 她仰天大笑，伸出手便往楚傲的喉头抓去。她来得极快，少爷不会武功，甚至都来不及躲闪。 这一下要是被抓上，恐怕少爷直接就要命赴黄泉了。她尖牙利爪，处处都是伤人的厉器。 “不要！”如意见状飞扑过来，径直挡在了二人中间。 尤姬的利爪一下子抓破了如意的手臂，鲜血直流。 尤姬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血，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啊！这里竟还有个至阴至纯的人儿！哈哈，得你这一身血，可抵得上我杀千百个人啊！今日我尤姬可是赚了！” 少爷见如意受伤心疼极了，忙护在她身前道：“休要伤害她！你若是要伤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尤姬大笑道：“好说！那我便先随了你的愿！从你尸体上踏过去，再杀她。哈哈哈！” 倒在边上的白清寒骂道：“你这个臭屁精，阴险无比，竟放阴招害我。你就这点能耐么！” 尤姬哼道：“你骂谁臭屁精！兵不厌诈。你自己大意了，岂能怪的了我！” 如意用手捂住伤口，强忍住疼痛说：“尤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是等你犯下无数杀孽，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尤姬道：“我千年修行，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教训我！” 白清寒急道：“别跟她废话，她早就已经罪孽深重了！” 尤姬眼睛在如意和少爷之间打量着，好似看着美味佳肴：“先从谁下手好呢？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样子！” 98.捆仙索 楚傲虽是害怕，但仍想保护如意。他握住如意的手道：“如意不怕，有我在。” 如意小声说：“少爷，这妖孽凶残无比，你切不可惹恼了她啊。这事儿与你无关，我不能将你拉下水。” 楚傲道：“什么叫与我无关！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到现在了，你还跟我分那么清楚么……” 如意摇头道：“我断不是那个意思。少爷对我那么好，又成了我的义兄。我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少爷看着如意，动容的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尤姬喝道：“小两口还在那嘀咕什么？在考虑谁先死么！哈哈哈哈！既然你们情深意重，我便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共赴黄泉！” 说罢身形暴涨，脊背凸起，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她挥动着尖利的爪子朝二人击去。 “少爷小心！”如意一把推开楚傲，自己扑倒在地，躲过了尤姬的攻击。 她伸出手抓住尤姬的脚踝，想用一己之力限制尤姬的动作。“少爷你快走！” 如意艰难的喊道。 “走？既然自己送上门，那自是走不掉的！小丫头，这可是你逼我的！”尤姬冷哼一声，双爪直下。 那力度完全可以将如意扯成两半。 白清寒见如意陷入危机，也顾不上修仙的规矩了，大喝一声便现了原形。 一时间怡红院聚云坠雨，伴随着白清寒的一声低吼，蛟身现出，挣脱了捆仙索。他巨爪擒住尤姬，将尤姬从如意面前甩了出去。 尾巴横扫而过，房梁尽塌。尤姬被落下的木梁砸了个正着。 见如意暂时脱离了危险，楚傲赶紧拉过如意道：“我带你先离开这里。” 如意道：“此处已经极为危险，房子随时会坍塌。少爷你快去疏散大家，让他们到外面去。我们不能因为抓妖怪而伤害了其他人。” “那你怎么办？”楚傲道。 “我会照顾好自己吧。你快去吧！”如意目光坚定，楚傲心知即便再全下去也未必会有结果，扭头便走。 “臭屁精！对两个人类动手算什么本事！朝我来！”白清寒吼道。 “我不是臭屁精！你以为成蛟便天下无敌么！看我的厉害！”尤姬气的脸都扭曲了，挥舞着爪牙便朝着白清寒而去，她爪子极为锋利，在白清寒巨大的躯体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一蛟一兽纠缠到一起，所到之处，屋毁墙塌，桌倒椅翻。 怡红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光着身子的窑姐儿和恩客哭喊连连，夺门而逃。还有些个倒霉的，被倒塌下来的墙体压住，动弹不得。 鬼哭狼嚎，形同炼狱。 老鸨子跑到外面看着两只怪物样的东西在她的怡红院里大打出手，捶胸顿足的哭道：“老天爷啊！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呜呜呜！” “哈哈哈哈！接着打！”尤姬狂傲的笑着，“你看看你蛟身一现，这房子便毁了，压着了多少人！凭什么我就是害人，你就是救人！他们明明是因你而伤的！” 白清寒气的巨爪直扼尤姬的喉头，爪上用力，尤姬疼痛难忍，喷出一口鲜血。 【一枝懒花：平常四更，周末六更，遇推荐8-10章大爆发。谢谢留言的各位，么么哒】 99.鼬精尤姬 “妖孽！你休得要说这些话，若是不将你除去，那天下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白清寒道。 “呵呵……遭殃？人类是万物之中最为残忍、凶恶、自私的物种！他们凭什么主宰人间……凭什么为万物之灵！”尤姬的眼睛中闪现出了怨恨的色彩。 “你现在倒是站在人类这一边了？你想想有多少同类死在他们手里！他们吃蛇肉，喝蛇血！你看见难道还少么！你一人成蛟，其他的伙伴呢！他们还在么！”尤姬咆哮道。 她的质问让白清寒愣住了。 他无从回答。 尤姬尖利的叫着：“我也想好好生活！我一开始并不想害人！是他们逼的！是他们逼我的！” 她声音泣血，目眦尽裂。 一千年前，尤姬不过是仙霞岭的一只鼬。那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刻，她与夫君育有六个可爱的孩子。他们相依为命，共同觅食，共同玩耍。 直到有一天，尤姬不忍惊扰睡梦中夫君和孩子，独自外出觅食，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待她衔着食物回来，却发现家已经没了。 洞穴被捣毁了，地上只剩下惨不忍睹的几团血肉。 她的至亲至爱都被上山打猎的猎户剥了皮。孩子们好歹还有个尸首，可自己的夫君却连个尸首都没了，猎户应是觉得此鼬身形硕大，可以腌制成肉干，便将尸首一起带走了。 尤姬当下便发了疯。 那一刻，她发誓要修炼成妖，杀尽天下猎户，为自己枉死地夫君和孩儿报仇雪恨。 或许从那时起，尤姬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的心中只有恨…… 如意瑟缩在角落里，听着尤姬的质问，亦是觉得无话可说。 自己的娘亲死于妖怪之手，她何尝不是跪在娘亲坟头发誓要师从高人，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有些人因为妖而死…… 有些妖因为人而生…… 这种孽报无休无止，又岂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又岂能说得清到底是谁的错。 黑烟妖怪害死了如意娘亲，确实该死。可是谁又知道，他生前是不是也有着一段凄苦的历史，是否也有一段无处诉说的凄情呢…… 如意不知道。 万千年的难题，又怎是一个小女孩能参悟得透得。 白清寒手上一松，尤姬便趁机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黄烟屁，以屁为盾，趁着白清寒没反应过来，调整身形，挥舞着利爪，冲着他的胸口全力一击！ 白清寒受了重创，当下喷出鲜血，后退数步。 “哈哈哈哈！你若是非要阻拦我，莫怪我不留情！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尤姬丧心病狂的叫道。 白清寒平静的说了一句：“这一下送你的。为了你的夫君和孩儿。” “你没有资格提他们！” “人类也许伤害过你，但却救过我。冤屈任谁都有，人吃兽、兽吃虫、虫吃花……花被吃了，又怨得了谁呢？三界六道，自有定数，绝非你我能顿悟透的。以一己私怨，结恨万千大众，这样真的对么！”白清寒看着她，眼神之中倒是少了几分责怪，多了几分理解。 100.花魁之死 “不要再说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拿命来！”尤姬疯了一般的嘶吼着扑向了白清寒。 她乃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若是白清寒不出杀招，也将身陷险境。 白清寒一跃而起，巨嘴一张，咬向张牙舞爪的尤姬。 尤姬之力不敌白清寒，当下身躯被咬成了两段。 血流成河。 尤姬哀嚎着滚在了地上。 她狰狞的笑着说：“咬……咬的好……你可知道，我附在那女人身上……你把我咬死，也将坏了她的肉身……我让你……永世难安……” 尤姬说罢化成一股黄烟，灰飞烟灭了。 地上那浑身长毛的怪物也渐渐变成了身材曼妙的少女。只可惜，如此美艳的少女已成了两截。 “不……不不不不……”白清寒化成人形，大叫着抱起那女子，悲痛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滚烫的眼泪滴落到嫦衣脸上，嫦衣皱了下眉头，竟是还有口气在。 “嫦衣……对不起……嫦衣……”白清寒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 嫦衣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银发白肤的男子，目光柔情似水。 她嚅动了一下嘴唇，说了一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白清寒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濒死之际，无数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嫦衣轻轻哦了一声说：“我记得你。你是那条白蛇……” 白清寒点着头道：“是的。我是……” 嫦衣疼痛万分，道：“可惜……以我现在这样，不能跟你叙旧了……” “对不起，嫦衣。我……我……” 嫦衣微微一笑说：“我不怪你。这一切……只是个意外。或许该说谢谢的是我，今世我生于青楼，一生不安。希望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她那丝微笑逐渐凝固在了脸上。手一垂，仙逝而去。 如意亲眼看见嫦衣身上飞起一股白烟，腾于空中，消散不见了。 如意走过去，轻轻的把手放在白清寒的肩膀上道：“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白清寒痛苦万分的抱着嫦衣的尸身，不肯松手。 他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中，说：“嫦衣。待你转世，我定会找到你。永永远远，我誓死与你相随……” 怡红院是彻底毁了，不过这并不是任何人的过错。有妖鬼作祟可是大家亲眼见到的。可怜的老鸨场子被砸了，又痛失当家花魁，人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尤姬已死，翠儿也已经度化了。 事情恢复了平静。 白清寒照常在月灵湖里修行，少爷也跟着老爷外出打理生意去了。 如意一反常态的呆在屋里好久，这次的事情对她冲击很大。 尤姬纵然可恨，却也可怜。 她想的头痛欲裂，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如意将秦笑送的娃娃抱在怀中，惆怅万分。她多么想无忧无虑的做个孩子，即便是繁重的体力活，也并不影响她的快乐。 七年了……趁着月光秦笑帮她洗衣服的身影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并没有白清寒非凡的神力，也没有少爷富庶的出身。 但是他有着一颗非同寻常的心。 之于如意，秦笑是独一无二的。 101.钱公子疯了 数个月之前，他们还曾一起计划着将来。如意多么想将没有根的秦笑带回自己的故乡，带他见一下乡亲们，带他穿梭在比人还高的高粱地里，带他上房揭瓦上树掏窝……亲手给他做好吃的荷叶饼。 秦笑没有家，如意也没有家。 七年之中两人相依为命，多少喜乐彼此分享，多少苦痛互相倾诉。 秦笑俨然已经成为了如意的根。 可是西疆的一纸调令，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击的粉碎。 两个人从此相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 如意抱着娃娃躺在床上，侧泪两行。 她曾经起誓绝不掉泪，这一点她一直做的很好，被胡二欺负的时候，甚至见到鬼魂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泪。唯独想到秦笑，却是止都止不住。 无数个夜晚，如意梦到秦笑。 可是秦笑的面容，他的笑，他的怒……越来越模糊。 如意惶恐。 她深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慢慢的将秦笑遗忘，若是如此，那将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笑笑…… 你在哪儿…… …… 少爷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到如意住的院子去探视。 一进院就看见如意正挽着袖子，蹲在院子里洗衣服。 少爷赶紧将如意拉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衣服交给下人去洗便是了！这么冷的天儿，别是冻坏了自己。” 如意笑道：“我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找点事情做。少爷你且让我洗吧。” 少爷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心疼道：“你啊！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楚傲不知道的是，如意乃是借由洗衣服来排解自己的思念之情，她每搓洗一下，就会想一次秦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白清寒知道少爷今日回来，也早早溜出来，蹲在树上戏谑道。 如意冲他招手：“你快是下来啊！从来都只有蛇上树的，还没听过蛟爬树！也不怕掉了身份！” 白清寒一听，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身形一晃从树上翻了下来。 少爷此次回来不光给两个人带了些好吃好玩的，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钱公子疯了。 即墨城中两大富贾乃是楚、钱两家。楚家为首富，钱家位居第二。 平日里楚老爷和钱老爷多多少少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这次外出打理生意，楚老爷便是与钱老爷同行的。 钱老爷一路上都在哀叹自己的儿子。 钱老爷家有三个儿子，分别为钱多，钱来，钱余，从名字便可看出来钱老爷爱财如命。 下窑子那位主便是钱老爷的长子钱多公子。 说起来这个钱多，还真不如他的两个弟弟。钱来为人精明，年纪轻轻已经在生意场上混了个熟脸，与长子钱多同岁，却是妾氏之子，乃是庶出。钱余年纪尚小，仅仅七岁却十分懂事听话，每次他爹回家，他都用一双小手要给爹爹捶背捏腿。 家中唯有钱多是个彻彻底底的败家玩意儿，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赌。即墨城稍微好点的窑子酒肆他基本都光临过。 102.钱府探望 为了窑姐儿或者是上好的酒，这位钱公子从不吝惜花钱。单是在死去的花魁嫦衣身上，便花去了两万两银子。 不消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有钱人家这也是极大的一笔数目。 可说来也怪，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偏偏钱老爷是最疼爱他。自小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钱多是长子，按说将来要继承祖业的，但是从怡红院闹妖怪之后，过了没几日，便卧床不起了。 起初钱老爷钱夫人也没太当回事儿，以为不过是自己的儿子亲眼见到了怡红院的妖怪，受了惊吓而已。 但是过了几天，钱多的丫鬟发现钱多精神萎靡，吃不下，睡不好。总是瑟缩在墙角，哆嗦着喊：“鬼……鬼……” 夫人心疼儿子，过来探视，钱多抓住母亲的手便说自己在府上见到了鬼。 钱来一向会看眼色，见钱多执意称有鬼，便亲自去找了个道士来家中做法。据说那道士曾经就在怡红院中看见过妖怪，他还警告过怡红院的人。不出多时，怡红院果然闹了妖怪，妖怪甚至把楼房都给毁了。道士此后名声大振，加上先前又替楚老爷家做过法事，所以基本上大户人家驱鬼除邪的事情都会去找他。 道士收了重金，在钱府做法之后，声称小鬼已经被自己给抓走了，让钱多少爷不必再害怕。 可是那之后，钱多的症状每况愈下。 钱老爷愁的都不行了，与楚老爷相见忍不住的念叨了几句。 楚傲便问白清寒：“那日我们进了花魁屋子的时候，钱公子已经不见了，你可是对他做了什么？” 白清寒云淡风轻的说：“我不过是把他丢下了楼。” 如意说：“天哪！那可是二楼，他该不会是被你摔成傻子了吧！难怪整日念叨着见鬼呢！” “我管他傻还是不傻！说起来，本尊可是救了他的命！要不是我出手，他早就被尤姬吸成人干了！”白清寒为自己抱不平。 楚傲说：“钱公子现在这样，别真是因为咱们。于情于理，我这个楚家独子也该登门去拜访一下。” 出于愧疚，少爷楚傲打点了些礼品，携义妹如意和友人白公子一起去了钱府。 钱老爷见是楚少爷来了，亲自迎见，握着楚傲的手道：“贤侄有心了。” “伯父太客气了。自听您说钱兄身体有恙，小侄便惦记着了。今日得了空，便赶紧来看看。”楚傲道。 钱老爷拍着楚傲的手，感动的点着头。 庶子钱来和钱余也在。 如意细细观察了几人，发现钱来体貌端正，乃是正人君子之相，完全不似钱多一样猥琐。 钱余就更可爱了，虎头虎脑得。他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转到如意身边，往前一递道：“姐姐，姐姐。糖葫芦给你吃！” 如意摸着钱余的头，笑着说：“谢谢。姐姐不吃。” 钱来说：“钱余。别缠着姐姐，自己玩儿去。”他语气之中稍有责怪，眼神之中却全是宠溺，看得出来，钱来十分疼爱这个弟弟。 小钱余哦了一声，屁颠儿屁颠儿的蹦走了。 彼此又是客套寒暄了一番，钱老爷便让钱来带着他们几人去看望长子钱多。 103.白胡子老头 一进钱多的院子，白清寒就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到院内确实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看样见鬼之说，并非是空穴来风。 “哥。”钱来推开门，见钱多正赤身**蹲在墙角，地上皆是屎尿黄汤，飘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鬼！鬼！”钱多蓬头垢面，哆哆嗦嗦，见来了人更是害怕，腿脚一麻，一坨黄物直下，他竟是拉在了自己脚上。 看样是真的疯了。 如意见状赶紧扭头出去了，这场面她一个姑娘确实有点经受不住。 楚傲怕吓着钱多，轻声的问：“钱兄，你可认得我？” 钱多眼睛不看楚傲，却盯着一边的白清寒，用手指着他，大叫道：“鬼！鬼！” 白清寒心想，人是疯了却似乎还记得自己。 钱来抱歉的说：“对不住啊楚公子。家兄前日开始便不认人了，之前好歹还知道谁是谁。哎……大夫也看了不少，都说是疯了，没得治了。家父头发都愁白了。” 楚傲道：“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节哀顺变了。” 钱来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二位还是出来吧，咱们去厅中聊。在这里呆久了，怕是怠慢了你们。楚二小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们也没说什么，随着钱来出去了。回到厅中饮了两盏茶，便告退回府了。 一出钱府大门白清寒便道：“钱多疯了不假。但我觉得事出有因，绝非是突然就疯了的。那日在怡红院中，他被甩出去当下就晕了，应当是没有看见我与尤姬的打斗。退一万步说，即便他后来清醒过来，看见我的真身，喊的也应该是‘妖’而非‘鬼’。” 楚傲问：“白兄的意思是说……” 白清寒点头道：“不错，我觉得钱多是真的见了鬼！” 经过上次之事，如意对此类事件已经少了一些积极，她道：“这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咱们是外人，怕是不好搀和。” “如意说的对。”楚傲道。 “话是那么说，但若是鬼怪作祟，出了人命怎么办？你们忘了翠儿和小五了么？上次我乃是要渡劫，专心修炼，不顾其他倒是被尤姬那妖怪钻了洞子，害了别人。这次岂能再袖手旁观！”白清寒道。 一提起这两个人，少爷便不说话了。他深知那种失去亲人的疼痛，翠儿时候他那种悲戚的心情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如意道：“我们有心帮忙，可是拿什么当借口呢？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家中说咱们能抓鬼吧！若是那样，恐怕钱老爷会觉得咱们也是疯子。” 少爷心生一计说：“我倒有个想法。不过恐怕就要委屈咱们的白公子了。” …… “哈哈哈哈！”如意笑的前仰后合。 少爷也以袖掩面，笑的双肩耸动。 “你们两个够了！”白清寒怒道。不……或许此时此刻应该称他为白大夫。 少爷的计策乃是让白清寒化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对外宣称是有名的大夫，带去钱府给钱公子瞧病。 104.府内阴气 也不知道是幻化成其他形态手法不熟练还是怎么，总之这老头变出来之后看上去总有那么些滑稽。他额头巨大，皮肤通红，一把白胡子垂到胸口，古怪非常。 这个年纪的老头应当是拄着拐杖，一步三摇，但是白清寒却步履健太，追着如意满院子跑。 如意笑道：“你这个老头长得也太古怪了。” “觉得我古怪，有本事你自己变一个！本尊还不伺候了呢！”白清寒道。 少爷笑道：“我觉得还不错。就这样吧。只不过，你可不能抬头挺胸的去，形态上总得装装样子。等会再去找跟拐棍给你拄着就更像了。” 练习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三人便前往钱府。 听闻楚傲找到了一位名医，钱老爷是激动万分，一个劲儿的道谢。 “神医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啊！”钱老爷道。 如意心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别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牵扯到孩子，自是心急无比。 白清寒装模作样的捋着胡子道：“本尊……咳！老夫得先看看令公子的症状，才能知道是否治得了。” 钱老爷命丫鬟带着白大夫和如意一起去钱多的住处，他本想一同前往，却被楚傲拦下了。 “钱伯父，这个大夫脾气古怪。出诊的时候，不太喜欢别人在边上看着。咱们别是扰了他。”楚傲说。 “贤侄啊，不是伯父多疑，只是这大夫真的有那么神通？”钱老爷问。 楚傲待钱老爷落座后才坐下，手捧香茗，轻轻啜了一口，笑道：“这是自然。小侄失明的事情，伯父应该有所耳闻。还多亏了这大夫，才能重见光明。所以特地请过来，瞧瞧钱兄的病，兴许能有医治的可能。” “真乃神医啊！若是这位大夫真的能医好小儿的病，那钱某一定要设宴好好谢谢贤侄啊！”钱老爷道。 “是否治得好，则是后话了。只不过，这大夫习惯异于常人，可能要在府上打扰几日。普通大夫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乃是均衡分布，但是他以望为主，可能诊断起来时间会略长。” 钱老爷道：“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只要我儿子能好，在这住一辈子都行！” 少爷一笑，心想呆在钱府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看白清寒的了。 白清寒与如意又去看了一下钱多的状况，他双目凹陷，甚至都已经没有先前那种惊恐的表情了。房间乱的一塌糊涂，丫鬟每每给收拾好了，他都能快速的将整洁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他再也没有出过一次门，吃喝拉撒睡全都在房间里完成。 白清寒眉头一皱，道：“不容乐观。再这么下去，钱多必死无疑。” 如意说：“你夜里在这蹲点看看便是。如果见到妖怪，就收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清寒留在了钱府，如意则随同少爷返回。 第二天一早，白清寒便溜了出来，回了楚府，以原身相见。 “怎么样？抓到鬼了么？”如意问道。 白清寒摇头道：“别提鬼了，屁都没看见一个。钱多身上也没有鬼气，但他住的小院阴气却很重。我实在不知道是何原因。” 105.午夜怪人 “你都没办法了……难道这次遇上厉害对手了？”如意问。 少爷道：“我觉得不会。如果真是厉害的恶鬼，为何要与那钱多周旋如此长的时间，直接取他性命便是！” 三人毫无头绪。 沉默了一会儿，白清寒道：“不如今天你们跟我一起去瞧瞧。” 少爷摆手道：“不妥。你是大夫，留下尚有理由。我怎么说都是外人，父辈之间虽有联系却着实没有那么亲密，加上如意还没出阁，留在外面过夜并不方便。” 如意想了会说：“我们确实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跑去钱府过夜。但是……并不代表咱们不能偷偷跑进去。” 少爷道：“小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我问问你，你要怎么进去。钱府家大业大，晚上定有守夜的家丁。你又不会轻功，如何进去！” “翻墙。”如意道，“我爬墙上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小时候村里好多男娃都比不上我呢！” “不行。你现在的身份怎么说都是楚家二小姐，要是给钱府家丁活捉了，让我如何交代！”楚傲一万个反对。 白清寒开口道：“你俩虽然不会轻功，但是我的法力可是比轻功厉害多了的。入夜之后，你们俩站在墙外，我可以带你们进来。保准一个人都发现不了。即便被发现了，我也会让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如意心道，白清寒这种能力，不去当什么神偷大盗好像有点可惜…… 不过白清寒都这么说了，楚傲若是再拒绝便太拂面子了。 “白兄，咱们可有言在先。若是有差池……” “放心吧，我的大少爷！不会有事儿的。有事儿我兜着！”白清寒道。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满布。 钱府的守夜家丁开始轮值，白清寒化成老头儿，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在少爷的院子里逛游着。 “呦，白大夫，您老还没歇着呢！”少爷院里的守夜家丁问道。 “是啊。睡不着啊，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白清寒回道。 “您身体真硬朗！我要到了您这个年岁能有您这个身子骨那可就好了！”家丁说。 “呵呵……”白清寒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家丁后面，火速的在他的后颈切了一下，家丁闷哼一声，趴倒在地。 “竟敢说本尊老！”白清寒白了躺在地上的家丁一眼。 他故技重施，解决了几个守夜家丁之后，便飞出去将等候在墙外的如意和少爷带了进来。 他们三个人在小院中转悠，为了怕人看见，并不敢点灯。 白清寒皱着眉说：“阴气愈加凝重了。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鬼气，这是怎么回事儿？” 如意嘘了一声，轻声道：“别着急，咱们先看看。少爷，你进屋里看着钱公子，有事情立刻喊我们。” 少爷点点头，对如意道了一声小心，便进了屋子。 如意和白清寒在院中仔细查看，却一无所获，正欲放弃之时，忽然看见一点灯光临近。 这么晚了，除了守夜的人，还有谁会来…… 106.招魂术 白清寒反应极快，赶紧将倒在地上的守夜家丁拖进了灌木丛中藏了起来，随后拉着如意一起躲在树后观察着。 如意心急，小声说：“少爷还在屋里！万一来人进屋，将少爷逮个正着，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白清寒道：“看看再说。” 那人打着一个灯笼，走到院门口没看着守夜家丁还嘀咕了一句：“怪了，平日里都是我来他才走的，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去偷懒了！” 如意他们离得较远，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 昏黄的灯光由下而上的打在他的脸上，那人的脸远看十分扭曲。 他小心翼翼的四处观察着，确定周围没人了，才走进院子。 如意怕他进屋子，差一点就喊出声来了，幸亏白清寒捂住了她的嘴巴。 此时十分危急，若是少爷出屋，或者钱多进屋两个人都能碰个正着。 白清寒死死的盯着那人的后背，握紧拳头，做好了随时飞身上前打晕他的准备。 幸运的是，来人对屋里的钱多并没有兴趣。他绕道走到了院中的那口井边上。 然后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这么冷的天，呼出的气都是一阵白雾，他竟然在露天的地方脱衣服，任谁都想不明白。 他的速度很快，衣服悉数脱下之后，把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如意道：“那个人该不会是要寻短见吧！” 白清寒道：“我看不像。你见过寻短见还要扒光衣服的么？他若是要跳井，直接跳就是了！” 从那人颤抖的身形上来看，他很冷，却依然在坚持。 他拿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下手的力度并不轻，血一下子便涌了出来。他将胳膊伸到井口，任血滴落入井中，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新的刀口并非他身上唯一的伤，他的另一只手臂上，也横着几道刀痕，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看着尚还新鲜。 看着自己的血滴落井中，那人无端端笑了几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将伤口草草一裹，便穿好衣服，迅速离开了钱多所住的院子。 天一下子黑的更厉害了，如意觉得周遭变得好冷好冷。 她见那人走了，刚想拔腿去找少爷，便被白清寒拽住了领子。 “别动，别出声，继续看着。”白清寒道。 过了一会，井中发出了沸水一般的声音，井水翻腾，冰冷的井水冒着泡泡拍打着井壁。 随后，一股黑烟从井口漫了出来，黑烟消散后，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垂着长长的头发站在了井边上。 显而易见，钱大少爷口中所说的鬼便是这一只了。 白清寒明白了，难怪之前怎么都看不着鬼，平日里这鬼是不存在的，而是被人召出来的。 刚才那人使的乃是招魂术，这算是南洋邪术中的一种，能将死去之人的魂魄唤回来。但是此种邪术的代价极大，要耗损施法者十年阳寿，每次施法还要用鲜血祭祀。 所以并不会有人轻易使用。 那个施法的人与钱多有着多大的仇恨，不惜耗损自己十年阳寿招鬼来吓唬他。 107.初收阴魂 女鬼身形飘忽，肩膀耸动，似是在哭泣。 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听上去很轻，却是捂着耳朵也无法逃避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就是无孔不入，使劲的往你脑子里钻。 “好惨……我死的好惨……呜呜……钱多……钱多你害得我好惨……” 女鬼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飘进了钱多的屋中。 过了一会，就见少爷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了。 如意和白清寒也赶紧到了门口。 “有鬼！我看见一个红衣女鬼进去了！她根本不理会我，朝着钱多就去了！”少爷叫道。 三人冲进钱多的屋子，但见钱多已经吓得头都抬不起来了，他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趴着，一边爬一边哭道：“别……别过来……别过来啊……” 那女鬼从容的跟在他身后，也不贴上来，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 “姐姐……”如意试探性的叫了那女鬼一声，可女鬼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哭着跟在已经吓疯了的钱多身后。 少爷乃是第一次见鬼，还是比较害怕的。但身边有白清寒和如意，心态才得以稍微平和。他问：“你们能看见鬼不奇怪，可我乃是肉眼凡胎，为什么我也能看得见。之前我明明是看不见翠儿的。” 白清寒解释道：“鬼分很多种。大多数的鬼是人眼所看不到的，好比说翠儿那种。人死后一般都会成为翠儿的那种形态，随后去往生轮回。如尤姬那种已是修炼成妖了，她并不是鬼身，乃是妖物，所以人也可以看得见。而这一种，虽是鬼身，但却是用招魂咒招出来的，招出来的鬼物人眼是能看得到的。” 如意观察了一会道：“你们发现没，这个女鬼似乎并没有伤害人的能力。她就跟在钱多身边而已。也不见她害他。” 少爷说：“身体上或许没受什么损失，但是人却已经被吓疯了。寻常人见了鬼，怎么都要受到惊吓的。即便如我这般天天跟着你们耳濡目染的，初见女鬼还是吓了一身的汗。” “姐姐！”如意又喊了一声，女鬼仍旧头都不抬。 “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意不解。 “没用的。她死后，二魄灵慧早已去循环往生了。这招出来的，恐怕只是她的天魂和其他的魄。支撑她的乃是其一股怨气，她并不具备和你交流的能力。”白清寒道。 “难怪只是不停在重复一句话。”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收了呗！这种东西，本就不应该继续存在。”白清寒说的云淡风轻。 如意和少爷看着白清寒道了一句：“好！你且去收吧！” 白清寒瞪了他俩一眼回问道：“为什么又是我！” “只有你才有这个本事啊！”如意道。 白清寒把如意往前一推，说：“这次你去！” 他其实是十分好奇如意的能力，按说她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但是她的血脉至阴至纯，幼时遇妖怪却能逢凶化吉，长大了更有能净化超度鬼物之力，更不消说她眉心一点朱砂能伤害他千年修为，实在是个奇迹。 【一枝懒花：今天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一向非常关注读者的反应，所以留言区随时都在看。今天看到一条留言的内容是“有病，这么慢。”懒花心很宽，同时我也知道，我不是圣人，写出来的东西绝非会是大家都喜欢的。必然有缺点，有不足。我非常欢迎大家能够提出来，但意见和建议不同于这种词汇。不管留言的是谁都不重要，也许这只是人家表达一种想要快点阅读下文的心情。慢工出细活，我想奉献更精品的文字给大家，而不是为了凑字数堆叠出来的半成品。再者，每天都是4-6章，我认为已经不算慢了。懒花每天累死累活用心写出来的文字，真心的渴望那么一丝尊重。牢骚发完了，就这样吧。（好吧，人家留言澄清，看样是误会了。想来也是懒花矫情了……此事到此为止~飘走）】 108.神仙的好处 如意愣了愣道：“我没收过鬼啊，该怎么做？” 白清寒道：“自己参悟去吧，反正那女鬼并无伤害你的能力。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琢磨。” 少爷则站在边上给如意打气。 如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往前迈了一大步，却听得脚底下发出了“扑哧”一声。 竟是踩到了钱多吓出来的屎！ 如意哭丧着脸把鞋底往旁边的地上摩擦着了好一会，道：“出师不利啊！” 白清寒和少爷笑的肚子都疼了。 她走到女鬼身边，伸出手去，轻轻的触摸到了女鬼。 将手一握，手上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但那女鬼却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不一会阵阵青烟冒出，女鬼的身形竟然散了一半。 如意有些不忍心，将手松开了。 “别松手，继续。你要想，她只是一缕天地间的孤魂，不管她是谁她的命魂已散，地魂早就去投胎了，她留在阳间也没是枉然。无需有什么顾虑。”白清寒道。 他的话多多少少给了如意一点信心，她将手握紧，那女鬼嚎叫着消散而去。 唯剩了一缕青烟，绕着如意飘来飘去，最后扑到了她的脸上，被那点朱砂吸收而去。 如意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 待如意醒来，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少爷满是担忧的脸和白清寒不屑一顾的神情。 “如意醒了！”少爷欣喜的握住如意的手。 白清寒哼道：“我早就说没事儿了，一定是她头一次吸收魂魄，身体有些吃不消而已。你这个傻少爷还非要守她一夜。” 少爷有些紧张的看着白清寒，使劲的努嘴，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如意听说少爷守了自己一个晚上，感动的说：“少爷受累了啊。你快去歇着吧，我没事儿了。” “有何关系，义妹本来就是拿来疼的。”少爷微微一笑。 白清寒在一边作呕吐状：“你们哥哥妹妹的拜托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行么！” 如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小白，刚才你说吸收魂魄是个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就我亲眼所见，你眉间那颗大红痣是把女鬼没散掉的天魂给吸进去了。” 少爷纠正道：“那叫朱砂痣，简称朱砂。什么大红痣……太不会说话了……” 白清寒斜眼看了少爷，一副“我乐意”的表情。 如意叫道：“那我岂不是把别人的魂给吃了！” 白清寒往她脑袋上一拍道：“你个笨蛋！说了好多次了，人家地魂去投胎了，天魂迟早也会消散，吸了也算是增长了你的修为，是件好事。” “我也有修为啦！”如意喜道，“那岂不是再过几年，我也能成神仙了！” 白清寒气道：“神仙个屁！你以为成仙那么容易么，没个几千年能成神仙么！” 如意道了一声：“做神仙有什么好啊？” 白清寒道：“好处可多了。” 少爷也好奇的问：“不如举几个例子？” “神仙拥有不死之身。”白清寒得意道。 “还有呢？”二人齐刷刷的问。 109.招魂者 “还能位列仙班，受天地万物敬仰。” “还有呢？” “还有……还有……”白清寒想了半天，竟然也没想出还有什么好处了。 如意道：“原来做神仙也没什么好玩的嘛。还是做人有意思，那么多好吃的能吃呢！” 白清寒无奈的说：“你就知道吃！” 笑闹了一会三人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要干，虽说钱家女鬼已收，但那个招魂的人却是还没抓到。此人一日不抓，钱多就一日不安全，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招些其他的东西出来。 于是三人决定天天晚上去钱家蹲守，待下次那人来招魂，便将他抓个正着。到时候人赃俱获，看他怎么跑！这样也算是给钱老爷一个交代了。 蹲守了两天均不见人，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看见了那个人鬼鬼祟祟的跑到钱多的院子里来。 他衣服刚一脱光，三个人就窜出来把他制住了。 “好你个小贼，竟然敢招魂害人！真是活腻歪了！”白清寒道。 “放开我！放开我！”那人扭着身子叫道。 本以为出来害人的人怎么都应该有两把刷子，至少会点拳脚功夫，没想到那个人除了扯着嗓子喊便什么都不会了。 如意打着灯笼凑近了说：“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何人。” 她这么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与那人同时发出一声感叹：“怎么是你！” 白清寒觉得奇怪，竟发现光着身子的这位，正是钱家的二公子钱来！ 钱来努力用手挡着自己的私处，惊恐的看着这三个人，道：“楚……楚公子……楚小姐……怎么是你们……” 如意一捂脸，说：“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钱来把衣服穿上，问道：“你们几位为何在我家中。” 白清寒反问道：“本尊还没问你为什么害人呢！” 钱来叹了一口气说：“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少爷道：“钱兄但说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 钱来见是没跑了，只能对三位说：“此地并非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去我的住处说吧。” 钱来带众人回到他的屋子，点灯斟茶。 “你们亲手抓到我，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钱来低着头，很是悔恨的样子。 白清寒冷笑一声，摇身一变成了那白胡子老头，道了一声：“可认得我！” “这不是……那个大夫么……”钱来惊道。 “算我倒霉，没想到楚兄的这位神医竟然是个仙人。呵呵……罢了，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的。”说罢仰头长叹，两行眼泪顺流而下。 如意说：“钱二公子，看你绝非是个不仁不义之人，怎能做出兄弟相残之事呢？” 钱来哭道：“我本无心害人。若不是钱多那个畜生逼急了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啊……” 钱来乃是庶出，在家中一向没什么地位，自己的娘亲也已经是人老珠黄，不再受宠。不论他多么努力的向父亲证明自己，父亲的眼里始终只有长子钱多。 110.硬上弓 钱多张扬跋扈，常与酒肉朋友厮混在外，呆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除了在父亲面前装装样子便是调戏调戏丫鬟，欺负欺负他的两个兄弟。 钱多明着暗着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给钱来听，钱来都忍了。可让钱来无法忍受的是，钱多竟然常常对七岁的弟弟钱余下手。 钱余本蹦蹦跳跳的走路，钱多一把将他推倒。看着孩子在地上哭，他竟然觉得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慢慢的，钱余开始惧怕这个哥哥。 不光是对兄弟，钱多对他父亲的几房妾氏也极不尊重，甚至偶尔还调戏之。 可以说除了钱多的亲爹亲妈，钱府上下对这个人都深恶痛绝。 但是恶有何用，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得罪他，包括钱来。 钱来不似钱多那样喜欢花天酒地，除了在外面做生意，他还是喜欢呆在府上过些清净的日子。 久而久之跟自己的丫鬟小芳产生了感情。 小芳年方二八，生的也算秀气，虽不是什么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但钱来觉得已经够了。 钱来不图能娶什么富家小姐，与小芳相守的日子便十分快乐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想就这样与小芳白头偕老。 他十分尊重小芳，即便两人互相爱慕，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最多也就是趁着夜黑，拉拉小手，嘴都没有亲过。 钱来答应小芳，等他再做完一笔大生意，博得父亲欢心他就去跟父亲谈迎娶小芳的事情。 未曾想到，钱来前脚去做生意了，后脚钱多就坏了好事。 一日钱多喝的烂醉如泥，他在路上看见了小芳便觉得这丫头长得不错，颇为俊俏，非让小芳伺候他。 小芳哪里敢得罪大少爷，只能给他端茶倒水，脱鞋洗脚。 钱多生了淫心，愣是将小芳给强了。 小芳一个弱女子岂是他的对手，不但被占了身子，还给打了面目全非。 钱多在小芳身上发泄完了倒头睡去，可小芳则觉得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她守身如玉，为的就是能将自己的身子留到与钱来的洞房花烛夜。 小芳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钱来，现在被毁了清白，更是羞愧难当，当下投井而亡。 钱多犯事的时候喝的太多，醒来后自是不太记得，也没有多想。 钱来做生意回来却不见了爱人，焦急万分。 他非常艰辛的才将生意谈成，心里想着父亲应该是高兴的，自是准备拉着小芳去求父亲，但怎么都找不到小芳的人。 四处询问，有家丁说好像看见前几日小芳被钱多拽去了他的院子。 钱来最后在钱多的井里面发现了小芳的尸体。 拖上来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泡肿了，亏得是冬天还未腐烂。 她鼻青脸肿，两腿之间伤痕累累，钱来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小芳尸体的那一刻，这些年积攒的怒气在顷刻间爆发了。 他咆哮着扑向了钱多。 好多家丁上前才把两位少爷拉了开来。 此事惊动了钱老爷，钱老爷当着钱多和各位妾氏的面，打了钱来一巴掌说：“怎能为了一个丫鬟就跟兄弟动手呢。” 111.炙手可热第一人 钱来气疯了，当下便吼道：“小芳她不只是一个丫鬟！我准备娶她为妻的！” 旁边的钱多根本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事儿，对他来说，不过是折了一条贱命。他还笑了出来：“我这个弟弟真是好眼光，竟想娶一个丫鬟。哈哈哈！” 钱来知道父亲向着钱多，即便他手握公理，也难以讨一个公道，于是当下被气的吐了血。 大病一场之后，钱来发誓要让钱多付出血的代价。 他借着做生意的便利，寻到了一位南洋的巫师。巫师告诉他南洋邪术是要付出代价的，越是厉害的法术，付出的便越多。若是他想招魂，便要献出自己十年的阳寿和无数的鲜血。 阳寿算什么，鲜血算什么，只要能将大仇报了，哪怕是让他付出自己的生命，他都无怨无悔。 习得邪术之后，他便到井边光着身子血祭小芳，口念咒语招出了小芳的魂魄。 小芳乃是含冤而死，本就有很深的怨气，加上钱多确实心虚，只招了几次钱多便疯掉了。 钱来讲完之后，房中一片沉默。 三人本是卯足了劲准备轮番质问钱来的，可现在大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钱多的恶行来说，钱来的做法还算是仁慈的了。 钱来哭道：“楚兄，我并不以自己做的事而自豪。但是除此之外，钱某真是别无办法啊。” 楚傲道：“钱兄无需多说了。此事到这里也应该结束了。我们三人只是受你之邀，来钱府做客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们一概没看见。” 如意道：“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那个，谢谢钱公子的招待！” 白清寒只是哼了一句，并不做声。 钱来见三人并不准备揭发自己，赶紧跪在地上给三人磕头：“谢谢……” 趁着夜色尚黑，三个人偷着出了钱府。 “明日我再变那老头回去，告诉钱老爷少爷会慢慢好转起来。”白清寒道。 如意说：“钱来并不是坏人，这次给咱们抓了个正着，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少爷摸摸如意的脑袋说：“鬼咱们是已经抓了，接下来的事情，便真的是人家的家事了。咱们无需多理会了。” 没几日便要过年了，即墨城首富楚老爷府上是人来人往。除去送礼和上门谈生意的之外，还有些个为少爷说媒的媒婆子。 正常来说，都是男方派遣媒婆子去找女方提亲，女方家中若是愿意，两家的高堂便会坐下来商量一下婚事。但在少爷身上可是完全相反，往往媒婆子都是女方家里派来的。 楚家大少爷玉树临风，年少多金乃是出了名的。城内多少人家眼巴巴的盯着少爷，盼着能与楚府结下良缘。若是能攀上高枝，且不说一辈子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更是有俏郎君相伴左右。 少爷楚傲便是即墨城中炙手可热的第一公子，多少小姐请丹青师父画了他的肖像挂于房中，以解相思之情。少爷的画像那可是一度脱销的热门货。 112.烂桃花 然如意觉得，再好的丹青师父也描绘不出少爷温柔的神态，和温暖的笑容。顶多将那皮相描摹的有几分相似而已。 这一点，作为蛟龙的白清寒很是嫉妒，他虽也生了一副好皮囊，但毕竟不是个人类，也没有显赫的家事相称，自然没有那么多少女爱慕他。 他还一度在少爷跟前大发牢骚。 少爷倒是很看得开，说：“白兄，这些桃花，你若是想要尽管拿去。我可是吃不消的。” 白清寒道：“什么叫拿去，你都觉得不值钱了，我干嘛要稀罕啊。” 如意无比郁闷，要知道他俩谈论的可是城中的小姐们啊。要是让那些娇滴滴的小姐知道自己被这么谈论，还不要气死！ “小白，你可不好如此小心眼，这个也拿来比。要是有人喜欢你，你又该觉得烦了！”如意实话实说。 “那又怎样！我自个儿烦那是我的事，可是爱慕我则是她们的事情。我可以烦！但她们不可以不爱慕我！” 如意擦着额头上的汗，道：“奇葩逻辑。人间的情爱应当不是这样运作的……你看看你对嫦衣姑娘那才是……” 提到嫦衣，白清寒面色一灰。 如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噤声。 白清寒缓了缓道了一句：“说的好像你很懂情爱一样。” 如意把头摇的跟那拨浪鼓一般：“不懂不懂！完全不懂！” 少爷冲如意一笑说：“不懂就别跟着添乱了。我的烦恼，小如意是无法晓得的。”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少爷，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回头如意帮你斟酌斟酌啊！一定给你选一个貌美如花，品性端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女子！包君满意！”如意嘿然道。 这下少爷也不乐意了，板起脸说：“如意莫要与义兄玩闹。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男子以事业为重，我还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成家之事，过些年再说。” 如意捂嘴笑道：“好嘛好嘛。少爷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不过别太久哦！别到时候如意嫁了少爷还没娶呢！”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在少爷听起来便不是了。 少爷那张素来笑意盎然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如意见状，觉得好像是把他给惹恼了，赶紧借口上茅房跑出去了。 一出门她便摸着自己的下巴，将刚才说的话寻思了一遍，怎么就几句话把两个人都惹急了呢！看样自己言语上的功夫实在差劲的很。 见如意出去，少爷长叹了口气，两道清眉如乱麻一样纠结到了一起。 白清寒拍着少爷的肩膀说：“你打算瞒到何时？” 少爷慌乱道：“什么何时……白兄说什么呢。” 白清寒翻了个大白眼道：“我这个人向来不爱与人交心，不过碰着你与如意，那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一把。难不成，你从未将我当做是兄弟？” 少爷忙道：“那是自然！楚傲连遇祸事，幸得你二人相助。你于我，是恩人，更是朋友。” 白清寒将手指关节拧的啪啪作响，看的少爷头皮直发麻，只怕少爷刚才要是说“我从未将你视作朋友”，定是要挨上一顿拳脚。 113.妾有情郎无意 “既然是朋友，与我说说心里话又有何妨。本尊又不会把你的秘密捅出来。” 少爷已不敢与白清寒有目光的接触，眼神闪躲，支支吾吾：“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清寒烦躁道：“怎地跟个娘们一样闪烁其词。你喜欢如意，当我看不出来么！” 少爷惊道：“你……竟然……” “废话！你当我这千年的岁数是白过的嘛！怎么说咱也修行了如此多年……” 少爷心道，知道你修行但真不知道你懂风月之事。 白清寒斜眼道：“不是我察觉能力有多强，而是你隐藏的实在是太浅！你看如意那眼神，说话那表情……每每都麻的我心惊肉跳！” “如意今年十四，兴许还不懂这些。我想过两年再告诉她，那时我们感情必将更加深厚，开口诉说也将容易些。”少爷道。 白清寒拍拍少爷道：“等两年也好。反正时间过得很快，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只不过可怜了你那些桃花咯！” 少爷脸上一红道：“莫要再提！” 如意推门进来，见两人神色慌张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两人齐声道。 他俩今天真是怪了……是吃坏东西了么！如意心想。 楚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对于这些热心肠的媒婆子，少爷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每每都避之不见。 可楚夫人和楚老爷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要个儿媳妇了。如意对此事也很上心，经常与两位凑在一起筛选画像。 如意眼并不是那么很尖，她看这位小姐长得漂亮，那位小姐也不怎么丑，这位小姐姿态端庄，可那位小姐很会搭配衣裳。 让她选个人比登天还难。 选来选去，她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最后直接把楚夫人给急哭了。夫人握着如意的手，泣道：“我的如意呦！你这样选让义母如何是好啊！你义兄又不能一口气娶好几个！呜呜……” 如意安慰道：“义母莫哭，要不然还是让义兄自己选吧。找老婆这种事情……我还真不算太擅长。” 少爷被相亲这种事弄得是焦头烂额，每次楚夫人跟他提，他就各种搪塞之。楚夫人为此还抹了好几次眼泪。 一日少爷和楚老爷刚从外面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即墨城府尹祝大人便亲自到访了。 楚老爷赶紧是迎上去，行个大礼问：“祝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快是上座！” 祝大人身着红色官袍，身子有几分富态，他挪动着身子往八仙椅上一坐，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煞是想念啊。” “见过祝大人。”少爷对着大人作了个揖。 祝大人打量着少爷，见少爷姿态不卑不亢，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娆而不妖，两弯眉漆黑如墨。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生的是风流韵致。 祝大人是越看越欢喜，赞美道：“贤侄真是一表人才！” 少爷谦逊道：“大人谬赞。” 114.太白楼相亲 “贤侄啊，听闻你书画了得，不如取几幅得意的送给我，我好拿着回去教育家中那几个不长进的儿女。”祝大人道。 少爷微微一笑：“祝大人真是会开玩笑，谁不知道祝老爷家一双儿女皆是才貌双全。听闻我那祝兄已取得了功名，恐怕不日也将封官加爵。既然大人对小侄粗字滥画感兴趣，那待我去取上两幅，送给大人。” “有劳了。”祝大人看着少爷离开的背影，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楚老爷那是何等精明的人，单从祝大人的眼神中便是寻着了端倪：“祝大人来找在下，恐怕不只是来叙旧的吧。” 祝大人哈哈一笑道：“自是还有他事。家中有一女，年已十八，跟令郎年纪相当。老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乃是想跟你亲上加亲啊！算命的都说明年是福星年，若是能在明年喜结良缘，会是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啊！” 楚老爷一听，呦呵，这高高在上的祝大人官腔都不打了，跟他称兄道弟原来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给他当女婿了！ 他忖度了几分，想着一官一商若是能结为亲家，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反而更好打理，算是又开了一条财路。 但是儿子最近对相亲之事十分反感，若是直言不讳，恐怕会适得其反。得想一个周密的点子。 “祝大人，他们年轻人现在主意多的很。令千金也是有脾气的人，万一咱们做父母的给定下他们自己却没相中，怕是坏了大事。我看不如安排他们先见一面，若是两个人对眼缘，那自当是选个好日子谈下聘之事。你看可好？”楚老爷道。 祝大人说：“都说商人头脑灵活，今日听君一席话，果然不假。这样甚好！” …… 次日，楚老爷跟一位贵客约见在了太白楼，他身体有恙，让楚傲替他去会客。 千叮咛万嘱咐让楚傲打扮的得体一些。 如意一直都吵吵着想尝一尝太白楼的饭菜，去过的人都对那里的食物赞美有加，想必定是口感绝佳。 听闻少爷要去太白楼，如意便询问能不能带上自己。 少爷不知那位贵客是何人，以为只是普通生意人，心想着带着这义妹也并无不可，于是便携如意和白清寒一同去了。 而另一边的祝家小姐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从没见过楚家少爷，但自己十个姐妹有八个都对他倾心不已，祝家小姐唯恐按照父命赴约，会驳了姑娘们的面子。 祝大人可不管那一套，吹胡子瞪眼的训了她一顿，让两个丫鬟按着她换衣化妆，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去了太白楼。 祝家小姐提早到了，百无聊赖的在那等着。她心想，见一面也好，起码能帮姐妹看探查一下形势，万一这楚少爷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好，也好向她们知会一声。 “请问可是祝小姐？”一个清朗之声响起，在店小二的引领下，雅间进来了三位客人。 走在最前的这位公子面带笑容，连两道眉毛都泛起了柔柔的涟漪，眼睛弯似夜空上弦月，嘴唇翘如早春一串红。加上一袭纯白，更显器宇轩昂。 115.一见钟情 祝家小姐只那么抬头一看，四目相对，她竟将这时间空间统统忘的一干二净，仿佛世间只剩下二人。 这一眼，如同晴雷一道，不偏不倚的劈在了她的心头。 一劈之下，山崩石裂，遍地花开。 雅间中这个少女痴痴的盯着少爷的脸，目光移都不曾移过，这炙热的眼神，烫的少爷有些羞涩。 “祝小姐？”少爷又唤了一句，这才将祝家小姐从那无人的幻境中召了回来。 她掩面一笑说：“竟是我失态了。” 少爷又是那么一拜道：“在下便是楚傲。幸会小姐。这两位是在下的好友和义妹。” 见这翩翩郎君的确是楚公子，祝小姐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忙招手让大家落座。 在祝小姐盯着少爷的时候，如意也一直盯着祝小姐，她觉得这祝小姐完全符合一直以来她对嫂嫂的幻想，相貌漂亮，气质高雅，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总的来说，她这个做妹妹的很是满意。 如意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儿的踩少爷的脚，然后像面瘫一样的冲少爷眨眼，言下之意：这女子好得很，万是不要错过！ 少爷把脸一转，全当看不见。 “本应该是家父来的，因他身体有恙，所以才由我代来。还请见谅。”两个人坐了一会，突然一起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愣了几秒钟之后，雅间内发出了一阵尴尬的笑声。 都不是傻子，此时此刻是什么个情况，一目了然。 合着，这是两家当爹的合演的一出大戏。 楚傲向来不是那种不合心意便甩袖子走掉的人，即便不满这种相亲的安排，他还是以君子之礼相待。 不一会儿菜便上来了，全是珍馐美味。肥而不腻的东坡肉，鲜滑香嫩的水豆腐，金黄边儿雪白馅儿的一品酥…… 更绝的是太白楼的招牌菜——焖河豚。 少爷品尝了一下河豚肉，赞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食用的最佳季节本应是春季，没想到在这隆冬时节也能吃到如此美味的河豚。” 祝小姐的小心脏呦是砰砰直跳，她面带桃花，吃的是极为矜持。她心想，这楚公子不但长得好看，更是满腹才华，实在难以不爱。难怪那些姐姐妹妹们都倾心于他。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祝小姐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全就从替别人探查行情到了替自己把握机会…… 去他的闺中密友…… 去他的姐妹情深……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祝小姐对楚少爷一见钟情，绝不想将这俏郎君相让于他人！ 少爷对如意是有些生气的，他心想自己都这么明显了，为何如意还感觉不出来自己的心意呢！竟然还当着人家小姐的面使眼色，真是气死人了！ 他瞪了如意一眼，本想着凭借这个眼神让如意懂得收敛，却没想到如意看见这些吃的，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左手筷子右手勺，忙活的是不亦乐乎，才没工夫理会她这义兄呢。 【一枝懒花：看文不留言，不是好盆友！】 116.日日有情诗 少爷被如意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是七窍生烟。 “楚公子多吃点。”祝小姐玉指一动，夹了一块鱼给楚傲。 少爷心想，如意对他这副态度会不会正是因为自己对她太好了，若是他对别的女子也好一些，她就会意识到危机了。 定是要让她醋一醋，少爷想。 他微微一笑，回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了祝小姐的盘子里：“小姐多吃点才是。” 这一举动使得祝小姐深受感动，自觉芳心暗许已是无可救药。 整个饭局就在“少爷多吃点”“还是小姐多吃点”中度过了。 吃完了饭，少爷便把对着祝小姐那副笑吟吟的嘴脸收起来了，假笑真累，笑的嘴巴都快抽了。 他撇头看了一眼如意，却见如意捂住圆滚滚的肚子在跟白清寒讨论哪道菜比较好吃，丝毫没有醋意的影子。 少爷气的不理二人，拂袖而去。 “少爷是怎么了……”如意问道。 白清寒这一路看的可是清清楚楚，妾有意郎无心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更是知道少爷为何发脾气。白清寒高深莫测的一笑说：“他啊，大概是吃撑了有些难受吧。” “你快去给少爷揉揉肚子啊！”如意道。 “为毛我去！我又不是丫鬟！” “你快去啊！” “才不要！” …… 祝家小姐回家之后像小鸟一样的扑到了自己亲爹的怀抱里，左一个好爹爹右一个好爹爹。 府尹大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丫头出门前明明还摆着一副想要恩断义绝的臭脸啊。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小姐脸一红，头一低，把对楚少爷的感觉对父亲说了。 “他……一直在给我夹菜……真是个体贴至极的人儿。”小姐道。 祝大人见女儿欢喜，自然是高兴的。 自那以后，楚少爷每天都会收到祝小姐的一首诗。 今天是“凤飞蹁跹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明天又是“我欲与君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又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祝小姐写的用心，字体又是娟秀无比，时常还能看见纸上沾了水滴，乃是泪晕了墨痕。想必是写的时候，多情少女动了心，垂了几滴悠然泪。 可少爷看了两次便一股脑全都丢给了如意，眼不见心不烦，有一个如意已经够让他受的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接连写了个十几日，如意看不下去了。 天天拿着信追在少爷屁股后头叫：“少爷你倒是瞧瞧啊！多好看的字啊！” 少爷死活都不看。 最后没有办法，如意骗说是自己写的，让少爷给指导一下字形，少爷这才拿过来一看。 人家祝小姐的字比如意的字好看许多，一眼便知真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少爷念了一遍问：“你写的？” 如意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着。 117.以诗定情 少爷将这情诗往桌子上一拍道，怒道：“你知道什么叫相思苦么！你入过相思门么！若真是你写的，便还好了呢！” “从此以后，祝小姐再托人送信来一概不收，让人给送回去！”少爷道。 如意把这些信件都收了起来，每日拿出来读个几次。 她也曾给秦笑写过不少信，他一封都没有回过。 不知道他收到信的时候，是否也是少爷这种心情。 或许…… 秦笑并不想知道她的任何消息吧…… 如意深知那种期盼回信的滋味。 觉得祝小姐可怜，后来竟自作主张给她回了一封。 如意并无满腹经纶，于是便从少爷的一本书里截了一段“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枝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为此还将这贴字来来去去练了几十遍，直到她觉得写得不错了，才给送了回去。 祝小姐以为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激动的是夜不能眠。缠着父亲要去楚府拜访，顺便两家人合计合计把成亲的日子定下。 祝大人颇为无奈，按礼数来说，应是以男方为主导。人家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呢，自己个闺女倒是跟来不及了一样。 他爱女心切，拗不过女儿，加上也确实喜欢楚少爷，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于是便携女儿去了楚府。 祝大人一到，楚家那是举家相迎。这次不光是两位当爹的私下会面了，乃是携家带口的相聚。阵势上可不小，光是礼品就派了六个丫鬟才拿的过来。 祝家小姐生的漂亮，又极会说话半生，一口一个伯母，将楚夫人的心都给融化了。楚夫人拉着她的手，憋了两包眼泪，心想自个儿终于要有儿媳妇了。 这两家人亲切会晤之时，少爷并不在府上，他带着如意和白清寒出门逛大街去了。 逛回来后，刚一踏进家门就觉得情况不太妙，为什么丫鬟家丁的都面露笑容，跟有什么大喜事一样。 三人慌慌张张的进了前厅，一进门就见前厅里面满满的人，所有人的人见他来了都是脸上一喜，让他赶紧坐下来。 屋里这大大小小的礼物和自己亲娘与祝姑娘握着的那手，少爷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已如惊弓之鸟，随时都有可能被吓得飞起来，断是不敢落座的。 “见过祝大人，祝夫人，祝小姐……几位登门拜访是？”尽管心里跟明镜一样的，但少爷仍旧抱了那么几分侥幸心理。 “贤侄啊，那么客气干嘛。来来快坐下，咱们把日子给定下。或者说，我现在应该改口叫你贤婿了。哈哈哈！”祝大人满面红光的说道。 “怕是中间有所误会吧……”少爷急了。 祝小姐欠起身来，走到少爷跟前，道：“楚公子的那首诗，我可一直都珍藏着。楚伯父伯母也都同意了，不妨早些定下吧。” 她面色微红，手指轻轻绞在一起，似嗔似娇，羞涩的样子十分好看。 少爷彻底懵了，往后退了一大步道：“什么情诗！定什么！” 【一枝懒花：那个，懒花的现在其实已经够了上架资格了。但有些读者表示想继续看，可又不是VIP，于是懒花决定，尽可能延长入V的时间，跟大家分享更多的章节。（快说爱我！】 118.断袖之癖 祝小姐见爱郎不承认，以为他事多忘了，忙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情诗有来有回，可不就代表楚公子心意已定了么。” 楚傲一把拿过那诗，气呼呼地看着并不露骨的情话。 如意这下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少爷那表情乃是万不情愿，感情这事是勉强不来的，在回信之事上她终究是做错了。可是如意哪里想得到祝家如此上赶子，直接都跑到男方家里来了…… 她怕少爷动怒，赶紧从他身边退了一大步，缩到了白清寒之旁。 少爷三下五除二把那封情诗撕得粉碎，然后说了一声：“此诗并不是我写的。谁写的叫谁来负这个责任！” 后来转念一想，诗应该是如意写的，他又不能眼看着如意被拉出去挨处罚，忙改口：“这只是一场误会，各位多心了。我从一开始便敬祝小姐，并无其他念想。若各位只是来府上小聚，楚傲欢迎。若是来提成亲的事，还请各位快快回去吧。” 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是不客气，堂堂的府尹一家岂受过这种怠慢，祝大人夫人的脸色也由晴转阴。 楚老爷怒了，拍着桌子吼道：“你今天非给大家一个理由不可！成亲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人说的不算！” “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竟让楚公子讨厌了么。”给祝家小姐提亲的人也都不少，可是此女一概都看不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人儿，没想到还闹了个大乌龙。自己一个未出阁女子的脸都快要丢尽了！ 楚傲稍微放缓了语气，道：“并非是小姐的错。乃是在下……总之在下现在一心只在事业上，从未想过成亲之事，绝不想怠慢了小姐。” 祝小姐没听出来这只是个借口，忙道：“没关系。生意忙的话，你便去忙，家中一切自有我来打理。我不会怪你没时间陪我的……” 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都不顾脸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少爷觉得自己已被逼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看样此时，便是诉说自己真性情的时候了。 少爷眼一闭心一横，抓起旁边人儿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便道：“抱歉，在下已经心有所属。我跟她两情相悦，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他目光坚定，手中用力。 整个大厅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音。 直到祝姑娘捂着脸嚎啕大哭的跑了出去，楚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一回头却差点撞上一张白脸。 而如意正讷讷的站在两步之外的地方，看着自己。 少爷倒吸一口冷气，握着的那只手，竟然是白清寒的！ 白清寒把脸都憋红了，想笑又没好意思笑，极为难受。 少爷已经彻底懵了，两个俊美的大男人便是在前厅之中十指紧扣，任谁看了这场面都说不出半个字。 又是愣了一会，祝老爷和祝夫人红着一张老脸匆忙告退了。 楚老爷怒道一声：“逆子！”负手回屋。 而楚夫人直接哭晕过去了，几个丫鬟将她扶走了。 119.雪中盛梅 “我的好少爷，在下的手，好捏么！”白清寒见人散的差不多了，终于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少爷则身子瘫软，差点没站稳。 “行了你！”如意把白清寒往边上一推，扶住了差点倒下的少爷。 破天荒的，少爷推开了她，说了一句：“让我静静。” 然后便一步三晃的走了。 自古八卦传的快，不消两个时辰，即墨城的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了堪称完美无缺的楚家大少爷竟然好断袖之癖，对象还是同样俊美的白公子。便有不少人跑出来指证说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出双入对过很多地方。 这一消息可谓是爆炸性的，即墨城中多少爱慕少爷的女子哭断了肠啊。 少爷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谁都不见。 如意心急如焚，恨不得能七十二变，化成一只苍蝇进去瞧瞧少爷。 直到第三天，少爷才从房间里出来。 天下着大雪，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少爷着了一袭白衣，倚靠在院里的一株梅下。他并未束发，黑发如墨，散在肩头。 梅花开的灿烂，衬着他的白衣，衬着他的黑发，越加妖娆。 飞雪连天，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的往下落，落在如意的衣上，更落在她的心尖。 如意轻轻走过去，跪在少爷的脚边。 “少爷，我错了。” 少爷转过头，双目凹陷，似是几天都没合过眼了。 他望着如意，轻轻用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你可知道，那日我想拉的人是你，那番话也是想对你说的。” 如意轻轻的点点头，道：“白清寒都告诉我了……” 楚傲昂起头，雪花飘纷飞，迷了人的眼。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若是不用心听便会湮没在雪中。 如意并不敢站起来，她跪在那儿，膝头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这一切只是个误会。若是少爷解释一下，一定会没事的。” “我并不是说的此事，我说的是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少爷打断了她。 如意把头低下，不说话了。 少爷苦笑着道了一句：“你便是这么讨厌我嘛……” 如意赶紧解释道：“何来的讨厌啊！少爷，我敬你，爱你，心疼你！这些万万都是跟讨厌扯不上关系的……” 少爷紧紧握住如意的手，急促道：“既然你敬我、爱我心疼我，那便嫁我！” 如意怔了一下，又说：“敬你爱你心疼你皆是不假，可是这敬爱皆是出于一个做妹妹的心。如意出身低微，从未想过敢高攀……” 少爷道：“我何时低看过你。” 如意抬起眼睛，凝望着少爷，一双眼睛流波回转，似是会说话一般。 “如意，你到底对我是何感觉？”少爷问道。 “喜欢少爷，喜欢看少爷的笑，喜欢跟少爷一起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先想到少爷。”如意低着头说。 “即便如此，应了我有什么难的。我并不着急，再等两年我便娶你为妻，今生今世绝不纳任何妾氏。只疼你一个人。”少爷急道。 120.零落尘泥碾作尘 如意抬起头，目中含泪：“你且听我说完。喜欢少爷的所有，喜欢少爷的字，喜欢少爷的画，喜欢少爷的品性与格调……更是喜欢少爷有朝一日能娶得贤妻，喜欢少爷有了子嗣能称我一声姑姑……” 如意并无半句虚言。她的喜爱如同这茫茫的白雪，干净极了。 如意站起身子，继续道：“如意想起少爷来，满是欢喜。可是有一个人，如意每次想起来，心里就会很疼，很疼很疼很疼。疼得会哭出来。” “如意不能嫁你为妻，因为如意配不上。若没有同样的爱慕的心情，少爷这一世不会快乐的，少爷不快乐，如意也绝对不会快乐的。少爷你想要的，如意给不了。若是少爷生气了，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少爷静静的听着她说完这番话，伸手折了一枝梅，淡淡了道了一句：“我懂了。” “少爷……”如意本还等着一顿数落，却没想到等来的只是这三个简单的字。 “你先下去吧。”少爷闭上眼睛，将那只开得灿然的梅放到了鼻子底下。 如意没再吭声，悄悄的离开了。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自己的一颗真心，何尝不是如此。 可是少爷明白， 勉强来得情爱绝不真诚。他渴望如意，但绝不希望她不幸福。 那个能让她心疼得掉眼泪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替自己去疼爱她呢…… 自此以后六个月，即便是过年的时候，如意都很少能见得着少爷。 少爷一心扑在生意上，不作他想。不过也幸得这断袖之癖的传闻，此后再也没有女子相扰。 六个月后已是盛夏时节，天气正好。如意摇着一把轻罗小扇，在少爷院里的那棵梅树下坐着。这六个月来，她一直在寻找机会，与少爷冰释前嫌。然而少爷总是若有若无的躲着她，要么便是数十日在外打点生意，好不容易见着一次要么就是人多，要么少爷便称累了要休息……总之，她从未有机会再与少爷说几句知心话。 至于白清寒，自那断袖传闻之后，楚老爷楚夫人对这个“白公子”的印象完全是毁了，他自然不能再大摇大摆的整日出入楚府，也不好表明身份说自己就是湖中那蛟龙，只能回月灵湖继续修行。偶尔与如意见个面，聊聊天，也甚是无聊。 “如意。” 少爷一声轻唤把如意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如意回过头，见少爷正站在不远处朝自己笑着。 那抹微笑，仍旧暖人心扉。 如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少爷走过来，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道：“怎么，看见义兄叫都不叫一声，真是越发胆大了。” 如意猛然觉得眼中湿润，却是笑着喊了一声义兄。 少爷带着宠溺的看着这个妹妹，六个月了，他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眼前的这个女子，那么的特别，也注定不是他楚傲能够把握的。 他日复一日都在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既然她并不能回馈这一份爱，那是否避之不见便可以了。 【一枝懒花：谢谢大家的支持，懒花登上了潜力榜。今天爆发10章~~么么哒】 121.兄妹情深 答案是否定的，不见，却越发想念。 而她已是他的义妹，他躲得了一时，断是躲不了一世。 总有一天，他还是要面对她的。 她有朝一日将披上嫁衣成为别人的新娘，与其那时自己悔断了肠子，不如便在这几年里倾尽全力疼爱她。 她若是想要兄妹之情，那便给予她兄妹之情。 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好，少爷心里明白，能呆在她身边静静的守着她便足够了。 自己的那份缘究竟在何处，他并不想去追问，像如意说的那样，把心放宽也许便是真正的生活之道。 “义兄……少爷……”如意嘟着嘴，六个月来的冷落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更多的却还是那一抹愧疚。 “傻孩子。别嘟嘴，高高兴兴！义兄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少爷不容如意再继续伤感，拉着如意便往厨房走。 从此以后，他与她只会是兄妹之情。他将以一个兄长的身份，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找到那个她心底的人。 如意圆满了，他便是也圆满了。 白清寒清修六个月后，实在是无聊的紧了，窜上来找如意，恰巧看见她跟少爷在厨房里偷吃。忙钻进去往两人肩头那么一拍道：“行啊你俩，背着我好吃好玩的！太不像话了！” 少爷把白清寒的手从自己身上拍下来，道：“咱俩得保持点距离。” 白清寒哈哈一笑，勾住少爷的脖子道：“怎么，吃完了想跑？你跟我可早已名声在外了……现在想挽回未免太晚了吧。” 少爷道：“白兄，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快快松手！” 白清寒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下来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拉的谁，现在反倒是怪我了！” 如意掩嘴偷笑，心里升起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若是这两个人能凑成一对，也不失为欢喜冤家。 白清寒屡遭嫌弃，只陪少爷走了两个院子，便觉得无数丫鬟和家丁在戳他的脊梁骨。 他是万分难受，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摇身一变成了个俏娇娘，并借口要做如意的贴身丫鬟，这样以后再一起出去玩乐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如意倒是对这个安排非常不满意，因为这个“丫鬟”挂着名号却从来不干丫鬟的事儿，搞不好自己还要倒过来伺候他！ 白清寒赖在楚府玩了几日觉得没劲，他对自己女子的身份极为不满意。表示要回月灵湖闭关三年，待修为大增之时，再出来与大家相见。 他向来都是决定了立刻执行，也不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亲密如少爷和如意也只来得及道一声再见而已，践行酒都没准备上。 缺了白清寒，几日倒还没觉出有何不妥，时日一长两个人还都不习惯。这毒舌之人不在，生活少了几分滋味。 农历七月初七，乃是七巧祭。 七巧祭是在晚上，大街小巷挂起了花灯，灯火辉煌，锣鼓喧天，乃是热闹非凡。 即墨城内张灯结彩，彻夜通明，东西南北四个闹市更是有大规模的灯会。 122.七巧祭 外地的小商小贩也聚集到了即墨城内，画糖人的、卖水糕糖葫芦的、爆栗子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有些老手艺人做的灯好看又好玩，独具匠心，各具特色。 人们皆穿上好看的衣服，带着孩子，逛街、放灯、赏月。 七巧祭算是年轻人的节日，少爷和如意自然不能错过。两个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双双出门。 两人出众的外貌在人群中分外扎眼。 街上的人比肩叠踵，掎裳连袂。 期间不免有些碰撞，谁踩了谁的脚，谁又撞了谁的肩膀。 少爷大手那么一握，抓紧了如意的小手，一路上护她周全。 如意起初还有些慌张，抬头与义兄四目相对，见他的眼神纯净如昔，便知自己是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放下戒心，也回握住少爷的手。 一兄一妹携手在人群中穿梭。 “小如意，你可知道这七巧祭的由来么？”少爷问道。 “不知道！”她嘴上答着，眼睛却到处瞄着。 如意脸上满是欣喜，这盛夏的节日较之过年更有趣味，这是她来即墨第一次参加七巧祭，过去七八年的时间始终都呆在军需处。外面的热闹非凡并不属于她。 “七巧又称七夕，有着好多的说法。我们读书人把这一天叫做‘魁星节’，又称‘晒书节’。”少爷拉着如意摇手一指道：“你且看天上繁星，以北斗七星最亮，甚至借助其可在夜里辨别东南西北。中了状元都要叫‘大魁天下士’。” 如意抬头仰望，果然见得万千星辰中有七颗明亮的星辰，不觉啊出声来，当下觉得自己的义兄真是博学多才。 “对于你们女孩子来说，七夕则有一个更为动人的传说。相传天上有一位仙女名叫织女，她与几个姐姐下凡来游玩，于湖边沐浴洗澡。凡间有个小伙子名叫牛郎，他家中有头老牛原本是天上的牵牛星，被贬下凡，有一天老牛开口说话了，道‘牛郎，你快去碧莲池一趟。那里有仙女在洗澡，你将一件红色仙衣藏起来，到时候那位仙子便会成为你的妻子。’” 少爷压低嗓子，学着老牛的声音。 如意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少爷接着道：“后来啊，牛郎就听从老牛的话，把那仙女的衣服给偷走了。仙女们洗完了澡，都穿上仙衣飞回到天上。只有这位红色仙衣的主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只能被困在人间。后来她便下嫁给了牛郎，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两个人十分美满，还有了孩子。但是仙人与凡人不得成亲，天庭震怒，王母娘娘挥手撒了一道银河，将牛郎和织女分了开来。只有在每年的七月初七，他们两人才能相见。这一天全天下的喜鹊都会飞到银河之上，搭成一道鹊桥，让牛郎和织女相会。” “如何，这故事动人吧。七巧祭也算是女儿节，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姑娘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便也是想像织女那样，找到自己的缘分。” 123.十里河放花灯 如意沉思了一会，吐出一句话：“啊呀，哪里动人了。这牛郎分明是个登徒子嘛！大男人要抢人家衣服，算什么好汉！” 少爷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怎么讲了半天她就听到了偷衣服的事情啊，一个无比浪漫的神话传说进了她的耳朵里怎就便成了登徒浪子偷衣服事件……究竟是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如意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呢…… “那仙女既然是仙人，必有神力，怎么那么容易就被牛郎占去了便宜。就算她回不了天上，也可以不嫁给牛郎的呀！我觉得啊，你这个版本的故事一定有遗漏，这中间必定还有什么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小插曲。”如意滔滔不绝的评论着。 少爷捂着脑袋，万分头疼，他觉得从一开始给如意讲这个故事便是个错误。 如意不光盯着好玩的，还盯着好吃的，听说晚上要出来逛七巧祭，晚饭都没认真吃，就是留着肚子装其他的东西。 她左手糖糕右手糖葫芦，高兴地往嘴里塞，一双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嘴角还有一大块糖渣子。 少儿看着如意的吃相不禁笑了出来，伸手往她嘴边一抹道：“慢着点吃，别着急。又没人跟你抢。” 等如意吃完了，两人说说笑笑的便去了西街头上的十里桥。十里桥下十里河，许多人都挤在河边放花灯。 少爷也是买了两盏河灯，与如意各自许了愿望之后，放于河中。 这两盏小河灯悠悠汇入万千河灯，遥看过去十里长河闪着烛火微光，映着花灯之色，比那天上银河还是惹眼几分。 不远处桥头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爷。 除了他之外，也有很多出来放灯的女子盯着少爷。 这怪不得他们，少爷一身青衣，眼神乌黑深邃，倾斜的剑眉英挺，上翘的嘴唇轻抿，身材修长却无盛气凌人之气，让人倍感温暖亲切。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少爷望灯感慨，双手负后，吟诗一首。 桥头那公子哥儿并非独身一人，另有三五个小厮般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他又看了几眼，低声道了一句：“给我把他绑了！” 一小厮道：“与那人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姑娘。” “一起绑了！”公子哥儿手上摇着扇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 疼，头说不出的疼。 少爷皱着眉头，醒转过来。 这是怎么了……他记得刚刚还与如意放灯吟诗，怎地下一秒钟就倒下了。 他睁开眼睛，见正有一张脸对着自己。 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你是谁……”少爷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 他四下打量这个地方，似是某家客栈的房间。自己的义妹如意正歪在地上，俨然是昏了过去。 “我是谁？哈哈。”少年微微一笑，道“我跟你的关系可大了。” “我以前见过你么？” “并没有。” 【一枝懒花：内什么别的不说啦。。留言勤快点儿~嗷】 124.逼婚 “那……” 少年用扇子挑起少爷的下巴，道了一声：“我看上你了。你得跟我走。” 他的口气全然是命令，丝毫不带商量的。 “胡……胡闹！”少爷怒道。 爱慕他的少女很多，天天往府上递情诗的也没少见，万万没见过这种乱来的人。 “我乃是楚家长子楚傲，岂是你说走就走的。”少爷从不自恃过高，但还是将底盘亮了出来，企图用身份对其进行压制。 少年郎呵呵一笑，又凑近了几分道：“那又怎样。我看上的人，还没有谁逃出过我的手掌心。” 少爷真是慌张起来了，这人并不像是开玩笑，那一言一行完全像是吃定了自己。 他话锋一转道：“你是想要钱吧？说罢，你想要多少，只要把我们两个人安全送回楚府，定会支付重金。” “哈哈，钱？我可从来没缺过钱。若是你我二人定下日子，我自当会给楚家应有的聘礼。” 聘礼！ 少爷倒吸一口冷气，听他的话，像是要“娶”了自己。 “我是男人！”少爷叫道。 他心想，头先七巧祭虽灯火阑珊，但人影绰绰，未必能看清楚，此人该不会把自己当成个姑娘给绑了吧。 “我知道啊。”他将头上冠帽一摘，长发落下，竟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你是男人，可我不是啊。” 少爷急了，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叫道：“我楚傲乃是断袖！这在整个即墨城都不是秘密，不信你出去问问，我对女人没兴趣，你快是将我放了！” “哦？断袖？这倒是新鲜。”女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想了一会道：“断袖又如何？进了我府上，让你弯的也变成直的！总之我要定你了！” 少爷气的是不行，道：“一个姑娘家，需要自珍自重。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女子。休要再叨扰。你绑我来这里，我且不跟你计较，但若你再伤害我同我身边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姑娘笑道：“我哪里不自珍自重了，我是扒了你的衣服还是亲了你的嘴啊！我跟你谈的可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事情。” 少爷懒得再与她理论，站起身子，便去扶地上的如意。 “如意，如意！” 如意嘤咛一声，慢慢醒转过来，也是满头雾水的问了一句：“咦，这是在哪？” “我们走。”少爷拉着如意的手便往外走。 “哦？你不肯娶我，乃是因为这个女子？”那姑娘眉毛一挑，似是动了气。 少爷回头怒道：“不管因为谁，我是不可能娶你的。死了这条心吧。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天经地义，你这算什么！如意，我们走。”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里去。”女子一笑，往那圆桌边一坐，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饮了起来。 少爷和如意一出门，外面便挤上来五个彪形大汉，他们皆手持兵刃，齐刷刷的吼道：“哪里去！” 少爷和如意皆不会功夫，想要突围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两人硬是被大汉们给逼了回去。 125.逼婚2 姑娘见他俩回了屋里，笑嘻嘻的说了一句：“这不是又回来了。” 如意扯住楚傲的袖子，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是谁？” 少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是看这架势，咱们似乎被她绑了。” 那姑娘见二人亲昵，很是不悦，走过来一下将如意推开，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她的前胸：“看你年纪不大，粘人倒是挺紧。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了，你莫要再往上贴。只此一次警告，再让我看见你离他三步之内，我便刮花了你的小脸。” 如意往后一缩，心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好凶的一位姑娘！ 少爷怕她伤着如意，忙来夺她的剑，却未曾想这姑娘手劲儿大的惊人，夺了几下以失败告终。 这姑娘一下子就让如意想到了军需处的胡二和那个总爱指手画脚的婉儿。 她虽然不懂武功，可是向来不愿意向恶势力低头，昂着头便回了一句：“凭什么！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家少爷的事！” 如意的话可谓是惹恼了那姑娘，那姑娘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手中长剑一立，便要往如意身上刺。 少爷夺剑不行，挡剑还是可以的，三步并一步冲到如意面前，紧紧抱住如意。那剑差一点就刺上少爷了，姑娘猛地收了力，惊叫：“你疯了不成！” 少爷红着眼睛冲她吼道：“谁疯了！疯的那个人是你！你见过哪个正常人会把别人绑来之后要挟逼婚，逼婚不成还要伤害别人的！” 姑娘把剑往地上一丢，道：“你若是配合一点，自是不用受任何伤害。我手下的人也定当好吃好喝的把你当姑爷一样伺候。至于这个小妖精，要么你当着我的面跟她恩断义绝，要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楚傲哆嗦道：“可笑可恨！如意乃是我的妹妹，你这腌臜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听罢，陡然换了副嘴脸：“咦！竟是小姑子么！却是我失礼了！” 那姑娘刚才那副冷脸早已不见，赔着笑把如意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拍净裙子上的灰尘，然后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道：“这种事情要早说嘛。我这不是差一点伤了你嘛。你看我这小姑子，长得多么俊俏，回头嫂嫂一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许一门好的亲事。” 这一百八十度的超级大逆转实在让二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意把手那么一抽道：“不用客气了……” 少爷和如意此时心底都有一个念头——若是白清寒在就好了。 出门带小白，遇匪不必怕啊! 可惜他丢下句话自己跑去闭关了，不然甭说门外那五个大汉，就算十个也给他统统放倒。 “放我们走！”少爷沉着脸。这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他简直一分钟都不想与之多呆。 “放你们走可以。但是你回家之后，便要向令尊令堂提娶亲之事。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不带着聘礼来找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哦。”姑娘捂着嘴笑了起来。 【一枝懒花：不少读者说应该换名字，我发现咱一直起不来那种主流的名字或许也不是特别吸引眼球，不过等此文完结的时候，你们会知道这名字的用意。或者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可以留言告诉我。】 126.上门逼婚 少爷涨红了脸，驳道：“到现在为止我除了知道你是个疯子之外对你一无所知。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如何谈婚论嫁。我们楚家好歹算是个大户人家，迎娶之事岂能随随便便。” 姑娘坐到少爷跟前，笑道：“你直接说你想了解我便是。我叫凝雾。门当户对之事，自是不劳你费心，我家定当不会辱没了你们楚家。” 少爷心想能争取个三天也好，至少可算是缓兵之计。再说了，就算三天他不来提亲，他就不信这女的能冲进他家再次把他掳走。 他点头应道：“妥。三天便三天。现在可以放我和我义妹回去了吧。” 凝雾满意的点着头，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就不远送了。咱们三天后见。” 回到楚府都已经三更半夜，少爷和如意甚是狼狈。少爷只当是疯子作祟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人家没伤人也没讹钱，不过是闹了一番便将人放回来了。 虽说少爷觉得问题不大，但这三天仍旧不敢出门，怕再遇上那女疯子。三日都老实巴交的在家里呆着，他怕爹娘担心，倒是也没跟他们相提。 如意却特别觉得有危机感，那日凝雾姑娘手持长剑的身影在她脑海挥之不去，若不是少爷挡在自己身前，她可是当真要刺下来的。 一剑穿心的话，自己不就呜呼哀哉了嘛！ 她还惦记着凝雾的三天之约，闲里便跑到湖边去招呼白清寒，心想有了小白便不必害怕了。 谁知道叫了个千八百遍，月灵湖都平静如昔。她哪里知道闭关是要入定的，入定之后完全不受外界的侵扰，别说是喊两嗓子了，就算是拿着大炮往湖里轰都未必能影响到白清寒。 三天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头一天晚上如意心中紧张，怕第二天那女疯子登门找她麻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到了第二天白天，才迷糊过去。 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一个丫鬟手忙脚乱的跑进屋里把她叫起来：“二小姐，不好了，庆王府派人来抓少爷了！” 如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忙问：“什么！庆王府？” 丫鬟点头道：“是啊，来了十几个人，看着都凶神恶煞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他们不由分说，就要把少爷绑走啊！少爷那么好的人，也不晓得是怎么得罪了庆王府！” 如意赶紧穿好衣服，脸都没顾上洗匆匆忙忙就跑到了前厅。 一进前厅但见人人面色庄严，凝重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少爷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而楚老爷、楚夫人、姥姥和若干妾氏都双手伏地，跪在那里。 七巧祭那日见过的凝雾姑娘身着桃色长袍，点绛唇，青黛眉，发髻梳得是端庄大气，头上插了几只金簪，看那花纹样式便知绝非是普通器物。 她身后站着十几个大汉，各个穿着劲装，目无表情。 她全然已经没有三日前那副疯癫的样子，四平八稳的坐在八仙椅上，捧着香茗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已经约好了，岂可食言。楚公子，你说对么。” 127.上门逼婚2 她这句话完全就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定罪。楚傲嘴里尚塞着一块布，就算有千言万语他也说不出。 如意已经傻在那了，直到凝雾身后的大汉叫了一句：“大胆草民，见到郡主竟然不跪！”这才颤颤悠悠的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诶！”凝雾饮了一口茶道：“怎么能对我这小姑子这么凶呢!” 大汉道：“请郡主赎罪。”说罢左右开弓，一双大手对着自己的嘴巴猛抽起来。 整个大厅里面除了他啪啪的耳光声，别无他响。 打了能有个二三十下，郡主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可以了。停手吧。” 不怒自威，皇家风范彰显无疑。 如意心道不好，少爷这桃花运太旺盛了，普通的烂桃花便罢了，竟还热来了什么郡主……都说丑人多作怪，可是美男是非也不少啊！ 楚老爷过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凝雾郡主，不知小儿与您作何约定。若是我儿食言，草民定当重罚！” 郡主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三日之前，他说要带着聘礼来找我提亲。今日便是约定之时，我满心欢喜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只好亲自上门拜访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怔。还说没什么大事儿……这明明便是天大的事儿！ 被堵住嘴巴的楚傲更是冤枉，他心想好一个颠倒是非的女子，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自己是个失约之人，她怎么不提绑架和逼婚之事！ 楚老爷道：“我家小儿与郡主未曾谋面，郡主会不会是记错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怎会是我记错。再说了，我那小姑子也可以作证啊。”郡主欠起身子，走到如意面前，勾住她的手臂，仿佛两个人极其熟稔一般。 如意心道，这下好了，烫手山芋丢到自己怀里了。若是站在少爷这一边，说出真话那必将得罪了郡主，天知道郡主会不会把怨气发泄到少爷身上……万一再动手打了他怎么办。 不说便不会错，如意咧开嘴，冲着郡主嘿嘿一笑…… 郡主松开了她，踱步到楚傲身边，玉指一动，将楚傲嘴里的布给拿了出来。 “疯子！你这个疯子！”楚傲立刻大叫道。 楚老爷生怕他辱骂郡主会招来祸事，忙呵斥道：“不得无礼！” 凝雾郡主摆摆手，道：“把王媒婆给叫上来。” 不多时两个大汉押着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王媒婆上来了。 如意心道，郡主这“叫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三日之前，楚公子曾经跟我说，谈婚论嫁决不能随随便便。今天我亲自到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要齐全的。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若是没有问题，明日我便会带着楚公子跟我返回西阳庆王府，选个好日子成亲。” 楚老爷汗如雨下，道：“郡主啊，我就这么一个独子……您看……” 郡主笑道：“独子又如何？你们好歹还有个女儿啊。我家老头可就只有我一个闺女。怎么，你家儿子做郡马让你们脸上无光了？” 128.郡主凝雾 楚老爷头贴着地，恭敬的说：“能高攀郡主乃是小人一家的福分，万万不敢有其他想法啊。” “那便好说了。行了，都起来吧，好歹你们以后也是我的公婆，跪久了旁人又该说我不懂规矩了。”凝雾郡主道。 众人这才站起来，大多数人并不能一下子就站直了，站起身来之后还要晃上那么一晃，乃是膝盖跪得发麻了。 “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准备，明天这个时辰，我便来接未来的夫君。若是看不见人，别怪我拆了这楚家大院！”郡主丢下这话，带着众侍卫走了。 “这可怎么办啊！”楚夫人见郡主已走，眼泪实在是关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郡主留下的话满是威胁的意味，言下之意若是楚傲胆敢逃跑，那楚家谁都别想脱了干系。 料想楚傲这么一个孝顺的人，岂能丢下全家自己逃出生天。 楚老爷含泪对儿子说：“傲儿，委屈你了啊！” 如意帮少爷松绑之后，说了一句：“义父义母不必担心，如意会陪着少爷一同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意绝不会让少爷受委屈的。” 这一日不单要收拾行装，还要收拾心情，毕竟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从即墨到西阳乘马车，顺利的话都要两个月的路程，楚傲怎么都想不明白，堂堂一个郡主怎会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只为绑一个陌生人回去当郡马。说起来也太过荒谬。 这事儿其实得从十个月前说起。 凝雾郡主不爱红装爱武装，女红刺绣一概不喜欢，偏偏爱那拳脚功夫。 手上整日不离那一柄御赐的卿铃剑。 她老爹乃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庆王爷。皇上和王爷是同胞兄弟，同父同母，待遇自然比他人要高很多，便将王爷封在了西阳这块宝地。 庆王爷乃是将才，年轻时候帮着万岁爷戎马征战，一半的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 然而龙椅坐稳之后，万岁爷便是起了疑心，生怕自己这个弟弟有朝一日借着兵权和军中的威望黄袍加身，再把他这个皇帝给废了。 皇上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这个弟弟心思缜密，又是才华横溢，深得先皇的宠爱。若自己不是嫡长子，皇位是怎么都轮不到他的。 庆王爷何等聪明，早就猜到了兄长的用心，可怜他并无谋反之心，一个王爷做的都够累的了，他可担当不起皇帝的重任。 正愁着如何跟皇兄表明心意呢，西疆战时一触即发。庆王爷觉得来了机会，赶紧上书请旨挂帅出征，这一贴帅文写的是豪言壮语，说是即便马革裹尸也要为皇兄打个胜仗回来。 皇上一高兴，还真就准了，一方面王爷带兵远征解除了自己的心头之患，另一方面他这位胞弟的将才远胜朝中其他将军，有他坐阵倒也是件好事儿。 庆王爷只有凝雾一个女儿，从小看着她爹舞刀弄枪便也好上了。凝雾自幼丧母，被王爷宠大的，性格自然有些嚣张跋扈，觉得自己拳脚功夫了得，见了稍微会些拳脚的人便要比试一番。 几度离家出走说要去闯荡江湖，都被庆王爷抓了回来。 【一枝懒花：看到读者问加V的事情。。懒花特别歉意的告诉大家，这文迟早会加V的，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因为其实已经够资格上VIP了，但是懒花还不想这么快加V，之前说过了想跟大家分享更多，不想因为VIP一道障碍就将读者阻隔在外。不过懒花现在算是全职，放下工作来写书为圆心底梦，期间经受了无数的阻碍和质疑，我也是要吃饭的，请各位多多理解。不过我向大家保证，近期之内不会上架，要上也在30万字左右。鞠躬。】 129.调戏少爷 庆王爷被这个女儿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内忧外患本就令他忧心了，还得抽空收拾闺女惹出来的烂摊子，这个王爷当得实在是憋屈啊。 本以为眼不见心不烦，披上战衣上了前线就看不见这麻烦女儿了。没想到凝雾女扮男装，随父亲去了西疆战场，后来被王爷的亲信发现，相告王爷。 这可真是惹恼了王爷了，女子擅闯军中乃是杀头的罪过。他虽是把此事瞒下了，但军法躲了家法不能免，他亲自执鞭子狠狠把自己的闺女抽了一顿。 闺女大了，怕是越来越要管不住，王爷忖度了一下，觉得必须要给闺女找个婆家，有婆家人管着，兴许便能消停一些。 朝中百官对这位郡主的作风都略有耳闻，实在不敢招惹，王爷每次与人谈及此事都会碰一鼻子的灰。百官无望，他便放低姿态打听西阳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有些人家觉得能高攀王府激动不已，很快就派媒婆来王府说亲，可凝雾郡主回回都把媒婆给打出去。 久而久之，西阳城内再也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王爷一怒之下让凝雾看着办，自己去找婆家。他给凝雾一年的时间，若是这期间还找不到婆家，那他便将她逐出王府，跟她断绝父女情谊，让她在外自生自灭。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凝雾郡主肝颤儿了。别的可以不要，爹不能不要啊！ 虽说她张扬跋扈，自视过高，但勉强也算得上是个贴心的女儿。她没有娘，都是王爷宠着疼着，她岂能不顾念这份亲情。 这些个月来，凝雾也物色了不少男人，可是皆没有她喜欢的。有些是有色无脑，有些是有脑无色，有些是无胆匪类，有些一听她是郡主就吓的腿软了……这些男子皆入不了她的法眼。 到后来她索性不找了，带着几个亲信出门游山玩水去了，心想等着一年期到，把心一横随便让爹爹给她找个婆家算了。 却没想到这游到了即墨城，赶上了七巧祭，望见了放灯的楚傲，一眼便相中了。 少爷的出现使得郡主情窦大开，她坚信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便连绑带哄威逼加利诱的把少爷弄上了回西阳的马车。 郡主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趟是双丰收，不但带回个男人，还顺回来一个小姑子。 她派轿子来接楚傲之时，如意死活都要跟着她走。 她起先是不同意的，从没听说男人入赘还要带着妹妹的。但是如意学着她的样子，拽着郡主的胳膊开始撒娇，并称：“嫂嫂难道你忘了答应如意的事情了么，你不是说要给如意说门好亲事，找个好婆家嘛！你这一下子远去了，如意找谁去啊。” 郡主无奈，只得让如意也上了车。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大家话语自是不多，更不消说满是心事的少爷了。好在有如意在身边安定着他，不然他寻死的心都有了。 凝雾一开始也坐马车，她对着少爷动手动脚，一会挑挑少爷的下巴，一会把手伸到少爷的袖子里勾勾少爷的手指。 130.午夜哭声 少爷心烦，警告道：“若是成亲之前你再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凝雾生怕到手的美男子香消玉殒，也便不刺激他了。退出马车，改骑马了。 其实这怪不得凝雾，她本就是男子性格，让她打打架可以，风月之事她还真是生手。即便心中不乏对少爷的喜爱之情，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她以为亲近便是行为上的，疏不知感情之事重在人心。 他们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也没打王府的旗号，而是化装成了做买卖的商人。 出了即墨城之后便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条是官道，一条是经仙霞岭的捷径。官道四平八稳，也十分安全，然而要比走捷径多出数日的时间。 凝雾郡主算着一年之期将近，她得尽快把未来的郡马押回府上，于是便选了仙霞岭的捷径。 这条路甚是颠簸，又是山路，马车上的少爷差点把胃呕出来。 仙霞岭中没有客栈，他们只能扎营而歇。 太阳落山之后，看不见东西，自然不能再继续行进。 郡主带的这些个亲信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话少，手艺可不孬，生火打水烤野物样样在行。 如意本跟少爷同仇敌忾，对这个郡主是一万个不待见，不过当郡主笑吟吟的递上烤得香喷喷金灿灿，外焦里嫩的狸子肉的时候，如意还是在心里替她辩解了一回——也许这个郡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相比之下，少爷的立场坚定多了，给饭不吃，给水不喝。来找他说话，得到的只有一张冷面。 如意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见少爷这副模样心中愧疚，把吃到一半的狸子肉放下，抹抹嘴也不吃了。 要知道，让嗜吃如命的如意停嘴，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凝雾郡主拍拍手道：“好得很。本郡主就喜欢这种有骨气的人。不想吃便不吃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哼！” 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大家都围着火堆开始休息。 虽是盛夏，但山中阴冷，偶尔掠过凉风，还是会引得人一阵哆嗦。 夜深了。 天上缀满了星辰，如同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天宇之上。天地之间，除了虫鸣蛙叫，倒也是十分安静。 如意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心想这九天之上是否还有一个世界？难道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神仙么？以后若是见到白清寒，一定要问一问。 如意撇头看了一眼少爷，见少爷闭着双眼，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假寐。 她不敢相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觉得睡意袭来。 正迷糊呢，忽听得隐约有悲凉的哭声。这哭声由远而近，直往她耳朵里钻。 如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发现几个警惕的侍卫早已屏息凝神，望向了声音的源头。 不多时，郡主和少爷也醒了，听见哭声纷纷相问。 “回郡主，前面小林子里似是有女子在哭。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一侍卫道。 少爷心善忙道：“不如前去看看是何事，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在这荒郊野外，别是遇见了坏人。” 131.长发妇人 凝雾心道，自己这眼光还真是毒辣，一挑便挑了个准，这楚家公子非但相貌堂堂更是为心地善良的君子，妙哉妙哉！ 侍卫并不理会少爷，而是等着郡主的命令。 郡主摆手道：“去看看也好。她哭哭啼啼的，甚是惹人心烦。” 一个侍卫道了声“是”便举着火把往小林子那边走去了。 这个侍卫名叫张久，曾经是皇上身边的禁卫。七八年前的一天，郡主进宫去探望他的皇叔，见这禁卫英勇威武，似是很厉害的样子。便非要跟人家比试一番。 禁卫的武功之高自是不必说的，但他怕伤着郡主，不敢下重手，点到即止。 即便是这点到即止的功夫，也让郡主羡慕不已，当下便求他做师父，教自己武功。禁卫乃是皇上身边的人，岂敢随意应承，只能沉默不语。 郡主便开始搂着皇上犯浑，一口一个皇上喊得万岁爷心里痒痒得，最后实在磨不住自己这侄女，忍痛割爱把张久赐给了郡主。 张久一跟郡主便是八年，偶尔也教教郡主武功，郡主身边的侍卫也都是他调教的。 话说回来，郡主之所以能有今日这副张扬的性格，张久也是有不可逃避的责任。 张久举着火把进了林子，他感觉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树林子、小路、石头、隐匿起来的虫子青蛙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 耳畔除了火把的噼啪声，便是那女子凄凉的哭声。 循着声音，张久看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背对着他捂脸大哭。 她也没束头发，蓬蓬松松的一把头发撩在肩后。她裙身破了几处洞，似是还沾了几处血污。 “大姐？” 张久叫了一声。 那妇人理都不理，哭的越发大声。 张久又走近了几步：“这么晚了为何一个人在此？我乃是路过的商人，可是需要些吃食？等天亮后，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一听到“家”这个字，那妇人身体便是抖了一抖，“蹭”地一下站起来。 “家……”她哆哆嗦嗦的念出这么个词。 张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这妇人头发实在太过蓬乱，即便转过身子，能看到的仍旧是一团头发。 张久道：“你跟我回营地吧。看你这副样子，一定是受了惊吓。” 他转身带着女子往回走。 张久没有注意到，回程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妇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回主子，我把人给带回来了。”张久微微一抱拳道。 郡主廖有兴趣的看着这妇人，道一句：“这么晚了在外晃悠，这位大姐还真是好胆色。” 那妇人低着头，没吭声。 凝雾颇为不满，还没什么人敢无视她的话。“拿头发挡着脸做什么！撩起头发把脸露出来！”她倒想看看，这个对她毫无惧意的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那妇人跟着凝雾的话，喃了一声“脸……” 声音轻而冰冷，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凝雾气道，“既然你不愿意动手，我便叫人帮帮你！” 她手一挥，命两个侍卫上前去撩那妇人的头发 132.长发女妖 少爷对这刁蛮的郡主又厌了几分，人家妇人根本没有得罪她，她却是如此无礼。 妇人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抓住身子，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两个人扯住她的头发便往后掀。 不曾想，掀开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头发。 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正常的人绝不可能有这么多头发。 两个侍卫心里一颤，同时松开了妇人，按住腰间的剑往后退去。 凝雾见他们扒拉了半天也没露出个脸来，不悦道：“连头发都掀不开么！真不知道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是干嘛！” 她起身走向妇人道：“我自己动手。” 张久也觉得不对头，这些侍卫是他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总不可能被一个普通的妇人吓倒，忙道：“郡主小心。” 凝雾捏住妇人的头发往后一撩，起初她还当是这妇人发量异常的多，可是撩了几次，她便觉得心中一股凉意而生……怎会有如此厚的头发……这就好像，这个妇人的整个头都是头发做成的。 那她的脸呢！ 凝雾正要往后退，妇人却使劲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串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从妇人身上某处传来：“脸……” “救……救我……”凝雾喊了这么一句。 张久护主心切，持刀而上，起手刀落，砍下了那妇人的头。 妇人的头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可是她的身子却依然挺立在那里。 无数的头发从她的脖颈里冒出来，越来越长，头发如同有了生命一样，黑色的发丝将面前的凝雾裹成了一个线人。 “鬼！有鬼！”侍卫们纷纷喊了起来。有个胆子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妇人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凝雾，头发将两人缚住，从外面看她俩成了一个整体。 侍卫们围着两人绕了一圈，却迟迟不敢下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到郡主的真身。 别小看头发。 一丝一缕，火可烧，指可断。 可当成千上万根头发缠绕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便是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 凝雾被这些发丝越勒越紧，头发嵌进了她的肉里，还有些顽固的发丝撬开她的口舌，往她的身体里钻。 凝雾心生恐惧，在她十八岁的生命里，这是头一次感觉到彻头彻尾的绝望。 鬼怪可管不得她是不是郡主，也不怕得罪她，因为人家已经死了，自是也不在意被定罪再死一次…… 凝雾慢慢的呼吸不过来了，她每喘一口气，就会吸入无数的发丝。 她挣脱不开，逃离不了。 只能聆听着死亡的序曲。 少爷皱着眉头，也走上前，虽说他讨厌郡主，但她只是刁蛮，罪不至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吧。 如意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想上次就是用手将钱府的那只鬼给度化了的，不晓得这一只她能不能收服…… 如意朝被头发完全包裹住的凝雾奔去。 “小姐小心！那是妖物，万不可过去啊！”张久提醒道。 如意管不了那么多，张开双臂，从身后搂住了那个妇人。 133.狂发乱舞 在肢体接触的一瞬间，狂发乱舞，包裹在凝雾身上的头发皆一跃而起，向后缠到了如意身上。凝雾跌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俨然已经成了绛紫色。 张久见郡主脱险，赶紧上去把郡主拉了过来。 其他侍卫不敢上前，生怕过去那发丝便会裹住自己。 真正心急的那个，仍旧是少爷。 少爷一不会功夫二不会法术，然而他有的却是一颗保护如意的心。 他意欲冲上前，却被那乱舞的发丝抵挡住了。 妇人周身的发丝，直立而起，犹如钢针一般竖在那里，如果想要接近如意，必要经受万发穿心之痛。 “如意！如意你撑住！”少爷叫道。 “你们却是想想办法！”凝雾也叫道。 张久的一把刀削铁如泥，他挥刀那么一削，钢针般的头发被斩断，纷纷掉落。可是即刻便长出更多更长的发针来。 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意被勒的透不过起来，嘴里慢慢的堵着头发，即便想喊都喊不出声。 她心里苦笑，心想这下好了，学艺不精，贸然上前想救人，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可惜舌头不好使，连句告别话都不能跟少爷说…… 弥留之际，在一片茫茫的漆黑之中，她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威严无比，带着不可亵渎的傲意和凛然的怒气：“这柄如意上的一缕清魂，却是比这九天之上的所有人都要干净……” 说话的是谁…… 如意觉得身子一紧，如同遭受霹雳闪电的击打，每一寸肌肤都将要燃烧殆尽。 她嘶吼，她哀嚎。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周围乱糟糟的一片，打斗的声音，讪笑声，辱骂声……还有那低沉声音主人得呼吸声。 “不要怕。即便元神尽散，我也与你同在。”那声音说了一句。 说来也怪，有了他这句话，如意的心情不再慌张，她似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与他共赴黄泉。 身子一紧，雷霆万钧之力直压到了她的身体上，烧灼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灸炙着她的每一缕魂魄。 …… 如意已经被那怪物相缠能有一株香的时间了……大家心知肚明，她大概是没得救了。不消说别的，单是那些往口鼻里钻的头发丝就会要了她的命。 少爷还不想放弃，他抢过旁人的剑，不停的挥舞，砍向挺立的发丝。如同发了狂一般，任谁都阻止不了他。 这时候，忽见一点寒芒从厚重的头发后面射了出来，紧接着白光四溢，发丝兀自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众人以为又有变化，连连后退数十步，不敢上前。 长发妖物在这炽热的白光中燃烧殆尽，化成了灰烬。 而那团白光仍旧熠熠生辉，如意身上的衣物已尽数烧化，她腾在空中，宛如出生婴儿般蜷缩着。 她周身泛着光芒，最盛那点乃是眉心朱砂。 侍卫们纷纷跪下来，磕头跪拜，称见了神仙。 就连凝雾这种目中无人的主也是心生敬意，闭气凝视。 灰烬之中缓缓飘起一缕青烟，被如意眉心朱砂尽数吸入，随后光芒消散，如意跌落地上，陷入了昏迷。 134.无头女尸 少女的娇躯暴露无遗，郡主倒做了一件好事儿，忙喝道：“都给我把眼睛闭上，不准看！” 随后从马车中取出一张毯子，将如意裹了起来。 凝雾对自己这个“未来小姑子”的看法有了彻底的改变，毕竟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用说之后那出神入化的一幕……凝雾一向羡慕能力强大之人，之前崇拜的皆是舞刀弄枪之人，譬如说侍卫张久，而斗鬼也算是另一种强大的能力。 凝雾照顾着如意，谁都不让进。 少爷虽满心担忧，但毕竟是个男人，也不太方便出入。凝雾对如意的照顾，倒是让他心生感激。 “唔……”如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了起来。 毯子从身上滑了下来，白嫩的胸腹展露无遗。 凝雾看了一眼，道：“身段儿还行，就是胸小了点……” 如意赶紧裹紧毯子，讶异的问：“我的衣服呢……咦你没事儿吧！昨天那头发鬼呢……” 凝雾从如意的包裹里翻出一件鹅黄色碎花衣裳，扔到了她身上：“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如意羞羞答答的把衣服穿上，道了一声：“我不记得了啊……最后记得的事情就是被头发缠住了。是不是你救的我啊！真是谢谢了！” 凝雾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女子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可她却还偏偏不记得了。难道那一刻乃是神仙显灵，借了她的身子，救了众人？ 如意拼了命的回忆，都想不起来后面的半段。但是她隐约记得昨夜做了一个很怪的梦，梦里很黑……很乱，有一个男子的低沉的声音……他是谁呢？ 穿好衣服之后，凝雾拉着如意下了马车，已是晌午了，侍卫们早已将吃食准备好了。 少爷见如意完好无损，总算是放下了心，可是仍旧是把她教训了一顿，内容无非是以后有危险不能自己执意上前之类之类…… 如意饿扁了，哪还有空理会少爷的教训，将自己的一张小嘴填的满满的，大嚼特嚼之后草草回复几句“哦”“嗯”“好”，每每发音，还会喷少爷一脸饭渣子。 凝雾看到这一幕颇感欣慰，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被称作是“最不懂规矩”的那一个，自己的父王也好，皇叔也好都训过她，说是她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没想到自己这小姑子的吃相，比自己还要不济！ 张久带着两个侍卫过来，一抱拳头道了声：“郡主，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具尸体。” 一听有尸体，如意忙放下手里的吃食道：“带我去看看。” 少爷道：“吃完了再说。死人又不会跑。” 如意匆匆又填了几口，说：“吃完了，现在可以去了！” 少爷叹了口气，他拿这个妹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经过昨天的事情，众侍卫对如意也是刮目相看，带着她便去了林子里。 在张久发现那妖发妇人的地方有一颗大石头，石头后面躺了一具女尸。 女尸身上一件衣物都没有，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尸体上伤痕累累，可以想象死之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135.无头女尸2 更可恨的是，这具女尸的头不见了。 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头发，似是在打斗中拉扯下来的。 如意咬着牙齿，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昨天差点弄死自己的那个妖物，应该就是女尸的怨气集结了还未完全散去的魂魄。 她被亵渎后惨遭杀害，又被割去头颅，怨气难以排解，日复一日的在这林中飘忽、哭泣。 是谁下了如此毒手！ 如意并不知道她于混沌中已经度化了发妖的怨气，吸收了她残存的魂魄。 只是单纯从一个人的角度，如意觉得应该予以她一场葬礼。 他们几人合力刨了个坑，将女尸埋了。 少爷说：“天气炎热，尸体尚未腐烂，应当死了没有多久。” 张久道：“早就听说仙霞岭上有山贼，或许这便是那伙山贼干的。” 凝雾郡主怒道：“这些狗屁山贼，欺负良家妇女，杀人越货，真不是东西！” 当下振臂一呼，道：“你们随我上山去剿灭山贼。我管他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们造下的孽，差点害的本郡主丢了性命！这口气，绝不能忍！” 少爷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霸道无理的郡主也有侠义心肠的一面。 “我们尚不知晓山贼的情况，人数多少，实力如何……若是盲目上山，万一不敌则会酿成大祸。不如找个人，骑匹快马就近报官，让官府来处理好了。”少爷中肯的说。 凝雾哼道：“官府……官府有个屁用！这种事情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为何山中无人居住，想必便是忌讳那些山贼。官府向来欺软怕硬，等着他们来剿匪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如意和少爷汗颜，心道这郡主可是王爷的女儿，怎么说都是吃朝廷俸禄长大的人。她说话怎地跟要起义的农民一样……处处流露着不满。 凝雾的侍卫们倒是不敢有二心，郡主说怎么着便怎么着。加上如意和少爷，他们总共有二十个人，把握还是很大的。更何况这些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一个对仨绝对没有问题。 剿匪也好，如意也的确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杀人砍头之事。 仙霞岭山峰连绵，遥看郁郁葱葱，漫山高树。那些伟岸而挺拔的身姿深深扎根在沃土岩隙。 他们骑马而上，走到山腰处时，胯下之马纷纷止足嘶鸣，不论主人如何吩咐，却是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这山上的寨子究竟是什么地方，竟连坐骑都恐慌不已。 如意抬头望去，但见百米之外起了炊烟，有炊烟自是有人生火早饭，山贼的所在应当就在这里了。 众人朝炊烟处前进，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块巨石，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几个大字“仁义寨”。 凝雾冷哼一声，一抹邪笑攀上嘴角，可笑至极，明明是一帮杀人越货的狗东西，偏偏敢起这种名字。 凌辱良家妇女乃是不义，抛尸砍头乃是不仁。他们的所作所为真乃侮辱了“仁义”这两个字。 “给我冲进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今天本郡主非要他们所有人跪在地上喊奶奶才行！”郡主大喝一声，侍卫们应声而上。 136.人头泡酒 众侍卫身形如风一样的快，寨子门口的守卫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打晕了。 少爷忙道：“打伤制住他们便是，可万是莫要下杀手。” 凝雾哼了一句：“他们在杀别人之前便该做好被杀的觉悟！我就是他们的现世报！” “郡主，你若是对他们下了杀手，那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捣毁山寨为主要目的，擒贼先擒王，抓住他们的头子递交官府便是了。实在无须为这些人脏了自己的手！”如意劝道。 凝雾转念一想，如意说的是对的。她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岂可像那些山贼一般。 她下令道：“不必下杀手。打晕便是。” 他们势如破竹，从外寨，打到了内寨，那些山贼们的手上功夫岂能跟大内禁卫相比，往往刀还没拔出来就被掀翻在地了。 …… 仁义寨正厅之内，座上山大王一脸虬胡，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披虎皮裘，脚踩蛇皮靴。盘坐在宝座上，一只手搂着位瑟瑟发抖的女子，另一只手持酒壶，使劲的往那女子嘴里灌。 “喝！给我喝！” 女子的眼泪已然飙了出来，迫于山大王的淫威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喝。 厅内鼓乐正酣，有三四个女子于厅中舞蹈。 她们的眼神之中带着惶恐与惧怕，却还要强颜欢笑，拼了命的往上咧着嘴，整个表情诡异极了。这些女子都是被山大王掳上山来的，她们有的是同夫君回乡探亲的，有的是贪玩出来抓野物的，有的则是居住在仙霞岭边缘的普通人家…… 山大王好女色，每次小弟抓回来人，他便会当着女子的面将她们的夫君或是父兄杀害，取血兑入酒中，赏给寨子中的兄弟们喝。 这个山大王乃是名副其实的杀人不眨眼。人命对他来说，还赶不上自己养的狼狗。 “哥，如此平庸的姿色你都能起兴。眼光越来越不济了啊。”大王宝座旁边另有一侧坐，乃是二大王的位置。 说是叫二大王，可她实际上却是一名女子，是山大王的胞妹。长相却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岁。虽脸上无天生丽质的娇丽，但皮肤却是无比水嫩，白里透红泛着光泽。 二大王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山大王玩闹的兴致。他反手将怀中女子往边上一推怒道：“老子现在没漂亮妞儿玩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爱美爱漂亮，非要用美人的头泡酒喝，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把头给剁了……剩下的全是些残花败柳！现在却好意思来指责我！” 二大王嫣然一笑道：“兄长疼爱妹妹，妹妹自是知道的。大不了下次再抓到好看的女子，我不动手，给你赏玩便是！” 山大王哈哈一笑道：“妹妹这话我爱听！下次就这么办！” 两人聊得正欢，忽跌跌撞撞创进来一个小弟，由于跑的太急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了山大王的脚上。 山大王脚那么一抬，便将小弟踹得跟头连连，他咳出一口鲜血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看你急的那副熊样子！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平日里我怎么教你们！要淡定！”山大王很不高兴。 137.山大王 “有人……有人擅闯寨子……带头的是个女的……她说……她说她要毁我山寨，灭我兄弟……他们能有二十个人，拳脚功夫很是厉害，兄弟们都敌不过。现在已经打到前厅了……恐怕很快就会寻到正厅来！”小山贼一边捂着胸口，一边道。 “什么！”山大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还是他仁义寨建寨之后的头一遭！ 寻常人听他的名号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岂敢登门造次。 他倒是想要会会那胆大包天的女子。 “取我那宝斧来！”山大王一声怒吼，四个山贼小弟合力抬着一炳斧头上前。 这斧头乃是用这仙霞岭中挖出的精铁淬造而成，重三百六十斤，寻常人根本提不动。 山大王却只需单手便可拿起，一把斧头舞得令人眼花缭乱。 二大王形容平淡，似是不怕那些不速之客，她掩嘴一笑道：“哥哥舞得一手好斧头。” “不知道带头那女子长得是否美艳。”二大王若有所思的说。 “嗯？”山大王叫道，“不是说好了么！归我！就算长得再美，你也不能下手！” “那好吧。若是她长得好看，就等哥哥玩腻了，我再拿来泡酒好了。呵呵。”二大王又是一阵笑。 “闲话少说，待我出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看谁能敌的住我这仙岭神斧！”山大王大喊一句哇呀，便挥着斧头往外奔去。 二大王拿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唇中，摇着头道：“我这哥哥，甚是鲁莽。我仁义寨几百个兄弟都挡不住的人，恐怕来头并不那么简单。单刀赴会，难免是要吃亏的。我这个当妹妹的，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呢……” 这山大王和二大王本姓董，一名曰董勇，一名曰董红。原居于仙霞岭，祖祖辈辈都是猎户，靠着上山打狸子、鼬子为生。其父懒惰，整日窝于家中抽旱烟，不肯外出打猎。家中穷困潦倒，实在揭不开锅，其妻心灰意冷，收拾了细软撇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走了。 其父被逼无奈，靠着小偷小摸度日，后被人抓了个现行，威胁要将他告上官府。他一急之下，错手将那人杀死，后觉得万分悔恨，自首于县衙，被投入了大牢，秋后问斩。 剩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无人指教，便也慢慢走上了歪路。 要说这个老大董勇乃是天生神力，自小能举重物而不累，路遇一个武林中人，见他是好苗子，便指点了几招。 此后他自己练功，配合着神力倒是也将那不入流的招式打的漂亮。妹妹董红并不会功夫，但是她主意多，总是撺掇着哥哥做事。董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谁的话都不听，单听这妹妹的话。 两人起先是在仙霞岭外围打转，偶尔从林子里窜出来打个劫什么的。 后来这些个事儿是越做越熟练，胆量也越来越大，便开始招兵买马，广收小弟，建立了这山寨。 由于他出手大方，劫了财也会分给众兄弟，所以山寨的规模是越来越大，更有些游手好闲之人听到其名声前来投靠。 138.恶斗山匪 有一些路上被劫的幸存之人去报官，却始终得不到回复。久久无人出面解决这事。仙霞岭位置特殊，乃是处于即墨城与滋阳城中间位置，且周围崇山峻岭，易守难攻。 剿匪要出兵力人力，几百个山贼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两边的府尹大袖一甩，全当没这回事，谁都不愿意充当那冤大头去解决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由于没人管，仁义寨气焰更是嚣张，逐渐从打家劫舍上升到了杀人越货。 董勇年五十五岁，妹妹董红也有五十岁的年纪了，至于她为何看起来像是二十岁的年轻女子乃是有一个缘由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了一个极为邪门的方子，说是用漂亮女子的头颅汇集九九八十一种药材一起泡酒，天天饮之便能滋阴养颜。 她本就不漂亮，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是年老色衰，越发没法看了。她嫉羡年轻女子的美貌，便做了人头酒来试试。一试之下果然有效，个把月的时间便有些许皱纹消而不见，此后她渴望年轻貌美的心一发不可收拾，多少女子的项上人头成了她酒坛中的药渣。 山大王董勇与一干兄弟赶到前厅，见拦截的小弟们皆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硬要上前拼命，身上便挂了彩。 董勇这下才知道这些人不可小觑。 他睁圆环眼，咬碎钢牙，手扬巨斧骂道：“好你们些个不怕死的东西！竟敢擅闯爷爷家门，打伤爷爷兄弟！爷爷今日定当把你们送上那西天极乐！” 他眼睛一扫，见着人群里面还有两个漂亮姑娘。一位柳眉杏眼手持长剑飒爽巾帼，一位含羞清秀指提长裙婀娜娇娘。心道这下赚了，待收拾了这帮子人，定要夺了这两个小妞儿，好好玩玩。 “笑话！你且来战，看你那模样便是只说大话之人，你若是现在跪地求饶，姑奶奶说不定还能放你条生路。”凝雾长剑直指，娇叱道。 董勇气的张牙舞爪便上，两拨人马立即战到一起。 要说董勇的功夫虽无章法，但他那过人之力却不可小看，几个侍卫都被他阔斧一挥击倒在地，虽无皮肉之伤，但皆觉胸口沉闷，心肝脾肺挨着个的疼。 侍卫惊觉此人力量不凡，决不可轻敌，将周围几个小弟解决之后，以包抄之势前后夹击。 董勇奋力挥斧，斧头幻化成了花影，密不透风的罩在他周身，旁人难以近身。 一经验不足的侍卫却是因为离得太近而被削下了胳膊，当下血溅三尺。 蛮力总有用光之时，大战几百回合之后董勇身心俱疲，加上长期饮酒作乐，身体早已不堪，实在累的不行了，他一边舞着斧头，一边喘着粗气，额角已现虚汗。 张久见状，知晓战机已到，与众侍卫从后包抄，制住其手脚。 董勇怒吼一声，竟是用尽全力双手一挥，将缠在手臂上的四个侍卫摔飞出去，他们落地咳血，竟是也受了重伤。 张久明白，使完这一招，董勇基本已经体力透支，恐怕连斧头都提不起来了。 139.咬舌自尽 果然不出所料，听得“咣当”一声，董勇手上一松，巨斧落地，硬是将地砸出一个大坑。 张久飞身上前，化掌为拳，打在董勇太阳穴上。 董勇眼前一黑，摇晃几步，气血逆流，口腔腥甜，哇的喷出一注鲜血，向后倒去。 凝雾郡主持剑上前，用剑顶住他的下巴，笑道：“龟孙子，知道错了么！” 董勇口中冒着血泡，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凝雾看着董勇这副模样厌恶的很，刚是想替她受伤的侍卫们报仇，亲自结果了他，却觉得浑身酸涩，怎地是动也动不了了。 随即身子绵软，应身倒下。 不光是凝雾，其他人也觉得周身无力，一个接一个的昏倒过去。 “呵呵……当我们这些年月是白混的么？几个小娃子，还想毁我山寨!做梦呢！”二大王董红手持一柄短笛，从里面吹出了杳杳绿烟。此烟乃是**烟，打家劫舍必备之物。若是没有服用解药，闻烟必倒。 一干身手了得的侍卫就此栽在了仁义寨。 一路闯进来的时候，众人皆是抱着善念，只伤人而不杀人。可善念无善报，借的**烟反败为胜之后，清醒过来的董勇当下便命人将这些侍卫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二十个人里，只留了三个人，乃是少爷楚傲、郡主凝雾和如意。 董勇贪恋美色，非要郡主和如意做他的压寨夫人，而董红也看上了俊美的少爷，这山寨之中的男人却是没有像少爷这样倜傥之人。 董勇一战大伤元气，决定好好修养一番，再迎娶佳人，到时洞房花烛，颠鸾倒凤岂不美栽。 三人被下了软筋散，寻常的动作与常人无异，可提不起真气，动不了武。且不用说凝雾的功夫本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就算她是个冠绝天下的高手，吃了这玩意儿也只能干瞪眼。 …… 少爷头晕得很，醒来之后，觉得胸口一阵微凉，低头一看见自己的上衣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一条亵裤在身。 一名女子趴在他的身上，吐露芳舌，舌尖滑过他的身体，并缓缓向下移动着。 “你是何人！”少爷惊叫一声，女子抬起头来面色微红道：“你醒了啊。甚好……醒了便能陪我玩玩了。” 少爷用力坐起，便觉得一阵脑胀，身子一软又躺倒在床。 “没用的。你注定便是我的人了。服下软筋散，你怎么挣扎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女子便是董红，处理好寨中事物后，她迫不及待的就把少爷弄到了自己的床上，想要与他共度良宵。 少爷想死的心都有了，刚逃狼嘴，又入虎穴……简直没有一刻消停的了。 他在心中把天上的神仙骂了个遍，心道难不成上辈子自己是个采花大盗，害了无数女子，这一世才要受此等的折磨。 爹娘在上，孩儿不孝，今日被女贼相逼，不想失节，只有一死了之，来生希望能投生为丑陋之人即便遭人嫌恶起码能清净生活。 少爷在心中默念之后，冲着董红冷笑一声企图咬舌自尽。 140.路遇山贼 董红眼见着一丝猩红从少爷嘴巴里淌了出来，她吓坏了，赶紧去扒拉少爷的口舌，果见他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个大口子，鲜血哗啦啦的往外淌。 她也顾不上衣冠不整，张口大叫：“来人呐！给我把廖大夫叫来！这个人他不能死，一定要给我救回来！” 董红看着床榻上鲜红的那一抹血痕，将拳头握的紧紧的。 她董红就那么不堪么，甚至他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男人不都是见色忘义的东西么，自己已经脱成了这样，步步相诱，为何他不为所动呢。 少爷的原则是她所不懂的。 可是董红的世界少爷也不明白。 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吸引人。 若是少爷就此轻易的上了她的床，与她承欢到天明，董红或许便会觉得他与一般男人毫无二致了。可是他竟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意苟且委身，实在是让董红又爱又气。 待廖大夫治好了他，她必要想法设法让他喜欢上自己。 …… 凝雾郡主与如意被锁在一间屋里，由于董勇受了伤，暂时也顾不上二人，所以她们还算安全。 董勇待她们倒是不薄，派个女子来端茶倒水，伺候一日三餐。 董勇觉得，如意看起来年纪尚轻，现在若是就把她吃了未免有些可惜，不妨再养她几年，待她出落的更加漂亮再下手也不迟。倒是凝雾，正是最好的年华，如同一颗绽放的花朵，此时不采更待何时。 他便打算过两日身体养好了，先娶凝雾为妻，过几年再纳如意为妾。 注意了，他并不是想玩玩，而是要凝雾做他的压寨夫人。 原因有二，第一小妞儿长得漂亮，这仙霞岭如此偏僻，虽常有人往来经过，得以掳些女子回来即便有些稍有几分姿色，却是与国色天香的郡主无法相比的。 第二，这小妞性格火辣。拔剑相向的飒爽英姿深深的印刻在了董勇的脑海里，在董勇有生的五十年里，那些被强的女子皆是哭哭啼啼的模样，让他好生心烦。有这么一个性格火辣的俏佳人做老婆，能天天斗嘴吵架，似也是一件妙哉之事。 大婚被安排在十天之后。 凝雾和如意被困在房间里，虽说不愁吃喝，但十分不安。 尤其是凝雾，当她得知这山大王要娶了自己的时候，火冒三丈。她堂堂一个郡主，岂能委身于一个山贼。更令她生气的是，这个山大王的妹妹竟然要霸占她的心上人，这可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两个丫头被关起来的这段日子，天天朝夕相处，没事儿唠嗑，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大大得到了改善。 在此之前，如意对于凝雾来说是救命恩人，也是小姑子；凝雾对如意来说则是一个逼婚的刁蛮郡主…… 但是命运使得两个人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同仇敌忾，才有机会突围。 来端茶送水的女子便是之前山大王灌酒的那位。她叫玉枣，娘家在即墨城，婆家在滋阳城。丈夫本是要陪她回娘家的，两个人为了省事儿便走了小道，谁知道命不好，遇上了山贼。 141.笼络人心 玉枣亲眼看见丈夫被这些山贼所杀，为了活下去只能忍受着种种屈辱。她害怕这些人，可是她更怕死。 来到山寨后她整日以泪洗面，一张平庸的脸哭的越发肿胀。不过这也免除了她被剁头泡酒的危险。 她同情被软禁起来的如意和凝雾郡主，但多多少少也有些羡慕她们。 至少，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她们都将成为这仁义寨的夫人，受到兄弟们的尊敬。而如自己这般的女子，不过只是玩物，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一顿有没有的吃…… 如意和凝雾把希望押在了这个女子身上，她每次送饭进来二人都变着法儿的从她的嘴里套话。想打听出来山寨有多少人，少爷关在何处，山大王们有何弱点…… 玉枣好似受惊了的小鸟，每次进来都不敢多言语，基本上放下饭就要跑，甚至连多看二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凝雾郡主又气又急，忍不住张口骂道：“你就这些出息么！对得起死在山贼手里的人么！对得起你被欺辱的身子么！对得起我们么！你越是如此害怕，他们便把你看得越轻，将你看得越轻你便要永远在这山寨中做牛做马！” 凝雾这一番话把玉枣的泪说下来了。玉枣绞着手指，站在边上，泪如雨下。 “别说了。她心里也难过。”如意止住凝雾，轻轻走到玉枣身边，攥住她的手，道了一句：“好姐姐，我们不是坏人，死在这些山贼手里的也多不是坏人。这些狼心狗肺，欺男霸女，丧尽天良。要是没有人起而抗之，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们伤害。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相得益彰。 先是愤骂，再是安抚。 玉枣受不了了，嗷一声哭出声来，她屁股往地上一坐，哭道：“我帮你们，你们可一定要帮我啊！一定要为我的夫君报仇啊！” 两人相视一眼，知道有门了。 待玉枣哭的差不多了，她便交代了一些寨子里的情报给她们：这仁义寨中总有五百八十个兄弟，其中大多数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主。这便是他们二十个人能如此轻易的突围进来的原因。 然山大王董勇却不是个一般人物，他杀的人数不胜数；二大王董红则是类似于军师的角色，身无武功，但主意不少。 董勇住在寨子西翼，董红住在寨子东翼。仁义寨分外寨和内寨，大多数兄弟都住在外寨，内寨之中人相对少一些，但均是一些精英。内寨之中有前中后三厅，每个厅都有不同的职能。前厅最大，用于寨内一些事物的处理，中厅则用于寨内高层人员的会议，后厅便是董勇和董红的私人玩乐的空间。后厅又名正厅，他们兄妹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这后厅之中。 凝雾松了一口气，这些消息虽然只是皮毛，但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她知道了董勇和董红的住处不在一起，董红又不会武功，这便意味着她们救出少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玉枣将少爷咬舌自尽的事情告诉了二女。二女听闻皆惊，一左一右的缠着玉枣，问她少爷的近况。 142.贱人 玉枣道：“据说是那位公子被抬上了二大王的床，但他不愿与之苟且，于是便以咬舌自尽相威胁。” 凝雾心道，好一个洁身自好的楚傲，他如此忠贞，难道便是为自己守身如玉么！ “他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虞？”如意急道。 玉枣摇摇头说：“详细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已经救回来了。山寨里有个大夫姓廖，好像还挺厉害的。二大王对那位公子倒是挺上心的，自他咬舌一直都守着。” 凝雾心里一阵恶心，她一想到那个叫董红的女人守在她未来的夫君床前，偶尔还能摸摸他的脸，拉拉他的手，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三人正在密聊，门呼一下被推开了，董红脸上带着一抹难以形容的笑走了进来。 玉枣吓得从椅子上跌落，颤抖着跪在那里。 天知道她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董红看了玉枣一眼道：“你们三人还挺能聊得来的嘛。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说关于我的事情……” 玉枣抖的更厉害了。 如意生怕董红迁怒玉枣，忙插嘴道：“却是说道你了。我见你肤白人美……于是便向这位姐姐打听一下。并无得罪之意。” 凝雾一双杏眼圆睁，恨不得朝着那董红就扑过去。如意见状暗中紧握她的手，硬是将凝雾的那股怒气给压了下去。 董红哈哈一笑，道：“小妹妹真会说话。我喜欢你！” 如意心想，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 “你们需要些什么便跟门外的人说，他们会尽量满足的。再过几天，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便是要好好相处才是。你们歇着吧。玉枣，你跟我过来，我还有些事需要你办。”董红扭头便走，走之前还不忘拉上玉枣。 凝雾盯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句：“贱人！” 董红将这两个字尽数收进了耳朵，她没回身子，却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有胆量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凝雾郡主向来不怕别人激她，从小到大，只有她犯浑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撒泼。连皇宫里面的妃子公主都怕她，一个山贼她并不放在眼里。 当下撸了袖子便是一副要打架的架势，如意往她前面一挡，将意气用事的郡主挡在了身后，道了一句：“我们什么都没说，是你听岔了。大王走好……” 董红哼了一声道：“小丫头，回头得让我哥好好调教调教你。待你嫁给我哥，看你还怎么嚣张。” 说罢便走了。 玉枣不敢多言，低着头跟着她出去了。 如意将门关好后，凝雾拍桌子道：“你拦我做什么，真想上去撕碎了那贱人的嘴巴。” “不可冲动。我们现在境况并不好，又服下了药物，手脚绵软无力，你也用不出功夫。这种情况怎么与他们拼命。救少爷出来的事情，只能智取，不可强夺。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那叱咤风云的郡主了，侍卫也都被杀，少爷咬了舌头需要静养，因此大任便落在咱们两个身上。一定要沉得住气！”如意道。 143.心生愧疚 郡主并不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别人话的人，可如意的话一字一句都说在她的心头上。她哀叹一声，只得坐了回去。 “郡主。”如意轻轻叫了她一声。 凝雾白了她一眼说：“之前嫂嫂叫的还挺中听，为何生分了。” 如意道：“也不怕你笑话，之前缠着你喊嫂嫂就是为了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实则是陪着少爷，我真是怕你欺负了他……” “喂！难道本郡主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一个不像话的人么！”凝雾昂头问道。 “的确是……”如意小声说。 “你……”郡主七窍生烟。 “咱们相识的经历并不愉快。对少爷来说……你可能与那董红都是差不多的人。无非是一个要逼婚，一个要强霸。大体上也差不多。”如意说。 “胡说！休得将我与那女山贼相比！她自是连我的脚丫子都比不过。”凝雾叫道。 如意点头说：“那是自然，相处之下便觉得你实际上并不是坏人。只是刁蛮了些。”如意实话实话，并没有因凝雾的身份而闭口不谈。 凝雾脸上一红，却因如意说的是真话无法反驳。 “咱们现在身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都别想活。所以我便推心置腹的问你几句，你如实答我可好？”如意道。 郡主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你对我那义兄，究竟是什么感受？是被他的相貌所吸引了，还是真心喜欢他？”如意问。 凝雾想了想，却不知如何作答。 诚然一开始，她是先看上了少爷的相貌，堂堂公子，一表人才，任哪个正常的少女都会春心暗动。 可是后来，楚傲表现出了种种令她欣赏的特质，她对楚傲的感觉也日渐加深，关注的重心逐渐从外貌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是……也不是……”凝雾心底纠葛，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很是头疼。 如意换了个方法问：“若是我家少爷被那女山贼毁了容，你还会喜欢他么？” 这问题来得突然，凝雾毫无准备，心中没来由的陡然一缩，一阵轻微的疼痛泛滥开来。 凝雾想象了一下少爷毁容的俊脸，道了一声：“若他真是遭遇不幸，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负责到底。毕竟，是因为我，才遇上了这伙山贼。” 转念一想，要不是一开始她仗着侍卫身手高强执意上山剿匪，也不会害的那些亲信侍卫被杀，更不会害的自己的心上人生死未卜……强势如她，也如同斗败了的雄鸡一样耷拉着脑袋。 如意握住她的手，道：“并不怪你。剿匪本是好事儿，却不想这伙人实在太为凶悍。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放弃。” 凝雾红着眼圈道了一声嗯。 这女子，也许是真的喜欢少爷吧，如意想。 “你看那女山贼，也是喜欢少爷。可她非要抢占，少爷不从，便咬了舌头。你可有想过，你将少爷掳回王府，要挟着成了亲，他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反应。”如意问。 凝雾愣了一下，垂着头说：“并未想过这么深。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以为男人……哎……”她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只剩叹息。 144.扣喉 “少爷他并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个好男人。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少爷绝非是没有原则之人，越是强迫他便越会反抗。若你真的对他有意，就去赢得他的心吧。”如意对她一笑道：“我看好你呦。” 凝雾又惊又喜，惊的是她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小姑子”以德报怨，能鼓励她追求所爱；喜的是，她跟少爷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也许在她努力过后，少爷对她的印象真的会有所改观。 凝雾立刻道：“若是咱们能安全下山，我定不再勉强他。他要是想要娶我，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再强迫他了……” 如意嫣然一笑，她自知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个小郡主的确是个看似刁蛮实际好心的人，加上有了少爷这个羁绊，内心的柔情更是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希望自己那个义兄，也能看到她的好处。如意想。 每一天，用过早餐之后，在她们房间外面守门的两个山贼都会看着她们服下软筋散。他们看得很严，之后还会检查口腔和舌头下面，根本没有藏匿药丸的可能性，只能将其吞咽而下。 这一天，两人照例老老实实的服了药。山贼见任务完成便将她们锁在屋里，出去了。 山贼们前脚走了，后脚两个姑娘便开始酝酿一个大计划。 如意从后使劲的拍着凝雾的背，凝雾在前伸进指头扣着自己的嗓子眼儿。 一来二去的，听得“哇”的一声，凝雾吐了。 在一堆还未消化的食物中，凝雾扒拉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那便是软筋散了。 凝雾释然道：“还好弄出来了。” 如意跟凝雾合力将秽物收拾好了，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样，能否运功？”如意问道。 凝雾盘腿坐在床上，打着坐，试着提了一口气，但觉丹田之中气流混乱，毫无章法，但总算是有了反应。再调息一段时间，大概能恢复个七八成的功力。 两个人基本上已经摸出了规律，守门的山贼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他们在玉枣来送早中晚饭的时候会守在门口，谨防她们趁着开门的空隙出逃。入夜之后，从子时开始便会在外站岗守夜。 说到玉枣，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来送早饭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难道董红给玉枣换了职位？二人疑心，却未多想。 她们最好的突围时间其实便是在三餐的间隙，因为在这段时间门外是没有人站岗的。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让她们无法忽略，她们的门是要上锁的，外头挂着很大的一个锁头。她们是出不来的。 凝雾也考虑过把窗户踹掉，翻窗子逃走，但这个方法被如意给否定了，砸窗砸门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从而引来更多的人，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商量之下，两人决定还是趁着夜黑出去。 是夜，守门的山贼是百无聊赖，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山上多蚊虫，叮得他们脖子上手上是又疼又痒，叫苦不迭。 守门这事儿看起来是个轻松活，殊不知也是个苦差事啊。 145.逃亡大计 两山贼正互相为对方驱赶虫子呢，忽听得房间里发出啊呀一声惨叫，然后一个姑娘开始使劲的拍门：“有人在么！救命啊！出人命了！” 山贼心里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凝雾在屋里哭道：“我这个妹妹吃过晚饭就喊困，早早的上床歇息了，可是刚刚翻滚不停，腹痛不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快来看看啊！” 两个山贼心有疑惑，不敢轻易开门。 犹豫之间，凝雾便喊道：“开门啊！救人啊！你们不救是不是！她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三日后，我便会嫁给你们山大王，到时候我一定让大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山贼怕极了，不敢再耽搁，赶紧开锁进了屋。 屋里一片漆黑，连个蜡烛都没点。 “哎呦。哎呦。”如意捂着肚子在床上嚎叫着。 “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要不然我在这看着，你去请廖大夫来看看？”另一个山贼说道。 山贼开锁之时，凝雾便藏匿在黑暗之中，手持圆凳。 见二人到了床头，她迅速窜了出来，手上发力狠狠的砸在了两人的后脑勺上。 二山贼应声而倒。 二女将些破布塞入山贼口中，拿了锁子出去，把二人反锁在了屋子内。 “我会轻功，我一个人去东翼那边救楚傲比较容易。你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叫人抓起来。”凝雾道。 如意点头，二人达成共识之后，便分头行动了。 凝雾一路狂奔，避着火光，专挑暗的地方走。她飞檐走壁，踏瓦而行，转眼间到了东翼，她却也累的气喘吁吁。 她在东翼转来转去，基本上每个窗户上都戳了个洞，总算是找到了董红的住处。 夜深人静之时，董红的屋里还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凝雾顺着纸窗上的洞洞往里面看，见董红趴在床边似是睡着了，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楚傲。 “吱呀……”她已经蹑手蹑脚了，可木门仍旧不给面子的发出了声响。 董红睡得并不深，听见一点动静立刻警觉起来。 一回头便见凝雾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彼此都十分紧张。 “你怎么在这！”董红叫了一句。 “你想知道么？”凝雾笑了一下，随即飞身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董红的脖子上，“我就是来解决你的。” 看着躺在地上的董红，凝雾嘴角扬起微笑。 “楚傲，楚傲！”凝雾将床上的少爷摇醒。 少爷舌头受了伤，说话并不是那么清楚，看到凝雾却也是十分惊讶，咿咿呀呀的说了半天，凝雾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放心吧，如意也很安全，她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我救你出去。”凝雾伸手将楚傲从床上拉起来，他并无外衣，只着白色的亵衣亵裤。 凝雾寻遍房内都没看见一件外衣，想必是董红将他的衣物收罗起来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这样走吧。”凝雾招呼一声，便探头查看外面的情况。 146.无头阴灵 在门口等了一会却仍不见楚傲出来，凝雾觉得奇怪，返回屋中，见楚傲捂着胸口，扶着墙，脸色苍白，挥汗如雨，胸口浮动，气喘连连。 凝雾有所不知，董红怕少爷再次咬舌自尽，给他服下了大量的软筋散，现在的少爷全身无力，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郡主一咬牙，硬是将少爷抗在了肩头，背着少爷往外面走。 少爷一开始很是抗拒，嘴里不清不楚的吐着些句子，到后来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背着他负担很重，便是不能再使用轻功在屋顶上轻松的飞来飞去，跑路只能用两条腿了。 只消一会，凝雾便累的不行，腿脚酸涩，香汗淋漓。可她怎么都不愿意将楚傲放下来，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不把握住，就永远都走不掉了。 楚傲伏在凝雾的背上，心情很是复杂。 从第一次见到凝雾开始，她便给楚傲种了一个自私自利，张扬跋扈的印象。少爷厌恶她，也害怕她。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明明有机会一个人潜逃，为何还拼了命的来救自己…… 她或许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象的那样…… 不多时，董红醒来了，见房中无人想起刚才凝雾破门而入的情景，心道不好，赶紧叫了寨子里的兄弟将逃跑的人抓回来。 她怒火中烧，顾不得掳走楚傲的女子会成为她的大嫂，吩咐手下：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人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仁义寨内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内寨外寨的兄弟们人手一只火把，开始四下寻人。 再说如意，如意一出门之后就被一股若有如无的阴冷气息所吸引了。她着了魔一般的跟着那丝气息，离得越近阴冷之意越重。 她循着阴气在一个库房样的地方停了下来。 如意将手放在库房的门上，一股刺骨凉意经由手心传来。 此时乃是盛夏，何故会有如此冰冷的触感。 推开门之后，如意明白了。 房中晦暗，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数十个巨型陶罐。 如意并不知道罐中所装何物，但是她看得到，每一个罐子上都盘踞着好几条不完整的阴灵。 她们的怨气或许没有林中遇见的发妖那么重，因此无法化出实体，只有冤屈魂魄缠绕不散。 如意一进门，这些阴灵便围绕在她身边，不停的说：“好冷……好疼……” 她壮着胆子揭开一个陶罐的封口，刹那间酒香四溢，酒气之中还带有了药物腥气和血肉的腐臭。 陶罐之中浮浮沉沉的乃是女子们的头颅，她们死之前脸上的惊恐还凝在那里。也许，林中那发妖的头颅，也在此列…… 如意眼睛一闭，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是一片沼泽。 她突然不害怕这些无助的魂魄了，她们乃是困在这里的命苦的阴灵，她们无力伤害别人。 比起这些冤魂，砍下她们头颅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如意但觉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跃的极高，对山寨之人的恨意绵绵不绝。 她舒展双臂，站在这间鬼气阴森的库房之中，轻言轻语：“若是你们相信我，就请依附我。我会尽力还你们一个公道。此生已了，却是该放下了。” 说完之后，她将眼睛闭了起来。 147.围追堵截 冤魂们盘绕于房中，哀啼不绝，数不清的青色影子汇入如意的眉心。 她们信她。 …… 如意被抓住了。 山贼们毫不费力的就把她擒获了。他们经过库房，发现门户大开便往里看了一眼，见如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俨然是已经晕过去了。她眉心的那点朱砂，却是通红，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一样。 山贼们将她捆绑之后，又关回了原来那间屋子。 凝雾郡主背着少爷已逃到了外寨，她步履维艰，前后左右都是明晃晃的火把，她缩在墙角，不敢探头。 背上的少爷，挣扎了一下，凝雾小声道：“别慌，我会想办法的。” 少爷心中苦闷，却说不出来。 他本是想告诉凝雾，不要再理会自己，能跑便跑，两个人逃跑并不方便，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凝雾却从未想过要一个人走，她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扣住少爷的大腿。 少爷无力的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可避免的嗅到了她头发上的香气。 只这一个瞬间，少爷觉得这个女子很美好。 “去那边找找！快！”几个山贼往这边跑来。 凝雾大惊，背着少爷便跑。却不知，少爷那身白色的亵衣在黑夜中很是显眼，眼尖的山贼一下便看见了。 “在那儿！快上！”山贼们一呼百应，都朝着这个方向汇来。 凝雾咬着牙，步子是越迈越大，几乎小跑起来。 她腿上的肌肉酸涩无比，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发麻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动作了，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她不敢回头，哪怕只是一个停顿。 再怎么说，凝雾只是一个外人，对山寨里的地形不甚了解，很快她便被包抄了，前后左右都是山贼。 包抄的圈子越收越紧，她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少爷急了，顾不上自己说话不利索，一个劲的叫：“立轴！立轴！悲观额！（你走！你走！别管我！）” 虽说话语不那么清晰，但凝雾却是听懂了。 凝雾撇头对着身上的少爷说：“别傻了。我们有婚约在身，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岂能弃你于不顾。就算死，我都不会将你丢下。” 她托住少爷的腿，把他往后一甩，扔上了墙，随后一个跟头也翻了上去。 “这些蠢货，有本事也翻墙来抓姑奶奶。” 她不忘嘲讽，话语结束之时却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前些日子的软筋散仍有余效，加之她功力并未恢复，又透支体力，大伤了元气。 翻过这面墙，便是自由了。 只要再一咬牙，便能逃出生天了。等她确认少爷安全了，便会再想办法去迎如意。 她计划的很好，却未想到那边的山贼急眼了。 “射他们！射他们！死了也得抓回去！”人群中有人叫道。 山贼之中即刻有人搭弓射箭。 两根冷箭无声无息的穿梭了过来，直指少爷的方向。 凝雾想都没想，径直往少爷身上扑了过去。 她的身子完整的压在了少爷的身上，随着一声闷哼，那箭乃是插入了她的后背。 148.箭伤，轻吻 凝雾与少爷贴的那么近，这是她第一次与他离得那么近，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的嘴唇近在咫尺。 她的胸口紧贴他的胸膛，彼此的**之间只隔了两层薄衣，她能感觉到他胸腔内激烈的跃动。 他的身子很温暖，他的脸庞离近了很好看。 她想象过很多次与他亲密的场景，却没想到真正的接触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背上好疼，身体好累。 凝雾的眼皮越来越重，少爷那张带着忧伤的脸庞逐渐模糊起来。 “对……不起……”她缓缓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头一歪，没了意识。 凝雾的唇轻轻的落在的少爷的嘴边。 少爷轻轻抿上了她的嘴唇，眼角滑落两滴清泪，一种没来由的苦涩和疼痛在心中弥漫着。 逃亡就此失败了。 三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抓了回来。 凝雾受了箭伤，幸亏箭没有射中要害，不然定要一命归西。她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 对于此事，董红表示十分惋惜，她本就讨厌凝雾，若是凝雾一不小心死了，她还能剁下她的脑袋泡酒喝，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定会很有功效。 董勇则十分生气，眼看大婚将近，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喜帖也早已派出，百八十里之内稍微有点名气的混混、山贼、土匪都将来参加他的婚礼，可到头来新娘子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拿如意先顶着了。 如意醒来之后，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人了。怕是再有差池，董勇便吩咐将三人均数隔开，房间皆离得很远，即便他们再有心计划逃亡，也无法实施。 如意此时还尚不知凝雾受伤，不见她人还以为她成功逃脱了。 玉枣来送饭的时候，如意缠着玉枣使劲的问，她的语气里带着兴奋。 不管怎么样，若是少爷和凝雾能安全离开，自己一个人暂且受点苦也没什么。如意知道他们会回来救她的。 无论如意怎么问，玉枣却只是哭，将那头摇的厉害。 “你别光摇头啊！倒是跟我说两句话！究竟是怎么了！”如意急道。 玉枣张开嘴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如意定睛一看，玉枣嘴巴里的舌头只剩下了半截。 她竟是被剪了舌头！ “是谁干的？董红么？”如意问。 玉枣哭着点了点头。 如意一屁股坐了下来，心灰意冷。 好一个董红，好一个心狠手辣，恶毒万分的董红。上次听见玉枣跟她们多说话，便怀恨在心，直接剪了她的舌头…… 这是一个示威的警告。 心软如如意，又岂能忍心再把玉枣拉下水，她拉着玉枣的手，不停的说：“是我害了你……” 玉枣哭着摇着头，表示并不怪她。 玉枣虽无法说话了，但至少还能比划，她比划了半天如意才明白，凝雾和少爷并没有安全出逃，相反凝雾还受了伤。 明日便是婚时了，十四岁的如意终将披上嫁衣，嫁给一个五十多岁残忍至极的山大王。 如意心想，到时候洞房花烛，自己应不应该也学着少爷那样咬舌自尽呢。 小白……你要是没有闭关该多好呢…… 秦笑……你又在哪里…… 149.西疆战场 他陡然觉得耳朵一热，心里一紧，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挖了一个大洞，空空的。 究竟是怎么了……他奢侈的闭上双眼，与自己生活过七年的面孔浮现在了心头。 如意你还好么…… 我真的很……挂念你…… 千里之外正是西疆战场。 战事加急，疆外熔逐蛮人近些年厉兵秣马，越战越勇，而天朝则有些养尊处优，好些兵都是临时编进来的，毫无战斗力。 天朝已连败了几场战役，战况不容乐观。 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浑身沙土，手持长枪，紧锁眉头，在战火中守护着摇摇欲坠的危城。 好些与他同吃同睡的兄弟已经长眠在此，他们的尸身上插着利箭，他们的头颅遭人践踏，他们身上象征荣耀的军牌已被敌人抢走当做是邀功之物。 黄沙漫天，遍地焦土。 不能再败了，再败就要弃城退守云揭。云揭城内还有很多百姓没有疏散，若是这道防线崩溃，那天朝百姓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关隘一开，便再也架不住疆外熔逐人的铁骑，以他们的速度，不日云揭城也会被攻占下来。接着便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少年看着周围所剩不多的人，他们的面容憔悴，带着不安与惶恐，再也无法从这些脸上找到一星一点的斗志。 他们仿佛已经笃定了这将是场必输的战斗。 一声骏马嘶鸣划破了天际，援军到了。为首的乃是挂帅的庆王。 他老当益壮，胡须有些已经发白了，可眼神之中却燃着一股不屈之意。“兄弟们，挺住！老夫来也！咱们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庆王骑在马上，手持长戟，喝道。 这一声吼，将萎靡的士气振奋了起来。 元帅都豁出去的大谈生死了，做小兵的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呢！ 少年被王爷一席话鼓舞的心潮澎湃，大吼一声冲进了乱战的人群之中，他伴王爷左右，一枪一戟相辅相成。他手中的长枪不允许任何敌人靠近庆王，虽武艺不精，但胆量卓群，乃是置之生死于度外的征战着。 这股子劲儿也让敌人吃了一惊，犹豫着，忖度着，只那一寻思的时间便失去了出手的先机，却是被天朝的士兵压制住了。 他身上也挂了几处彩，胳膊流着血，额角被划伤，留下了浅浅的印子。可他仍旧如不知疲倦的野兽一般，嘶吼着，咆哮着，杀戮着…… 骏马之上的庆王，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少年让庆王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如此年轻便有如此胆识，实属不易。 终于，战役结束，天朝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少年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他流了很多的血，多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却是一只大手将他扶住。 他回过头，见到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自己，那人正是庆王。 “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庆王赏识的看着他。 “秦……笑……”少年说罢，一头栽倒在庆王的怀里。 150.大婚之前 如意坐在铜镜前，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床上躺的是红的刺目的嫁衣。 董红推门进来，转了一圈，见她发呆便催促道：“怎么还不更衣梳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如意淡淡的说了一句：“哦。” 董红走到如意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比起那个小娘们，其实我更喜欢你。让你做妻我是欢喜的。我这个哥哥对女人还是不错，你也不用担心吃了亏。嫁过来以后，好好伺候着点。” 如意不说话了。 董红见讨了个没趣，也不多言语什么把玉枣唤了过来，伺候着如意更衣打扮，自己便出去了。 “玉枣。新娘子是不是都要漂漂亮亮的？”如意问。 玉枣使劲的点点头，她眼神慌张，担忧的想，如意该不会是要放弃了吧……难道她就打算这么嫁给山大王？ 如意笑了起来，仿佛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换上了那身夺目的红， 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茶壶便往地上摔去。伴随咔嚓一声脆响，茶壶裂成了碎片。 如意从里面挑了一块尚算锋利的藏入了袖子，随即往铜镜前面一坐，道：“接下来，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 仁义寨山大王娶妻，阵势不容小觑，寨内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和喜庆的对联。 董勇也穿着绸缎的红衣，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面带笑容的在厅前迎客。 偌大一个前厅，人声鼎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山贼的婚礼来参加的也都不是些正经人物。别奢望着这些野汉懂得得体的礼仪，他们笑着骂着，围着桌子大声喧哗着。 还未开席便有些个人已经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说着醉话，不经意间还惹恼了旁边的人，彼此看不顺眼了，互相骂几句娘，接着动起了手来。 还有的借着人多便开了赌局，赌新娘子是否生的漂亮，更有不少人跟着押注。不知道是不是给山大王面子，总之大多数人压得都是漂亮。 董红也做了讲究的打扮，她穿梭在人群，眼神轻佻，跟这个抛个眉眼，对那个掩嘴轻笑。她虽生的不是那么秀丽，却深知该如何勾搭男人。 少爷和凝雾也在席间，凝雾的箭伤仍旧很重，她本应该卧床休息，董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待玉枣给她换了药止了血，便给她服了软筋散抬了出来。 凝雾的脸白的像纸一样。 少爷和凝雾被人摆在墙角，两人对视一眼，无语凝噎。 少爷看凝雾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那种冰冷的厌恶之情，眼底泛着一抹淡然的柔情。 凝雾后背疼极了，若不是当着少爷的面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她真是想张口嗷嗷大叫。 “各位宾客赶紧入座吧。”董红风情万种的说。 “呦我们二大王今天可真是光彩照人，不知二大王你什么时候成亲啊？咱们这些老骨头可眼巴巴的垂涎着呢。我一直未娶，可就等的是你呦”有个土匪说着露骨之话。 151.花脸新娘 董红将这调笑当成是恭维，妩媚一笑道：“哎呦，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呦。” 一边有个人冷笑一声，道：“你的老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还敢妄称未娶，那我们这种只娶了一个老婆的该如何是好啊！”说话之人名叫柳凤，乃是即墨城里放高利贷的，调戏董红那位则是即墨的黑钱庄庄主。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两个人一向不合，人还没坐下来，便磨起了嘴子皮。 钱庄庄主笑道：“呦，你也不看你这名字，起的娘娘们们的，还叫什么凤，能娶到一个老婆都算是你赚到了啊。哈哈哈” 旁边些个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柳凤面上一红，蹭一下的站起来，道：“你……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凝雾郡主心道：打！打！使劲儿打！往死里打！最好打的头破血流，直接害的这婚礼举行不下去！ “哎哎！两位老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吧。今天是董大王大喜的日子，要闹腾也不能在这闹腾啊！耽误人家洞房可不好…不是有言道，**一刻值千金嘛！”席中另有一人呵呵笑着打了圆场，化解了一场纠纷。 董红感激的向他点点头。 凝雾捏着拳头，心中不满，竟然没按照预想的那样闹腾起来了，真是可惜。 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董勇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董某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捧场。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董勇哈哈大笑起来，一张老脸之上竟有几分羞涩。 “好！” “大嫂在哪快出来！” “新娘子呢！” 底下的人起着哄，厅中乱成了一片。 “吉时到！”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玉枣扶着新娘子缓缓的走到厅中。 如意身着红衣，头上遮着一块盖头。 台下吹口哨的，叫好的，拍桌子的，干嘛的都有，甚至还有叫新娘子露露脸的。 董勇并不生气，他觉得婚礼自当越热闹越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什么。 “一拜天地！” 董勇恭恭敬敬的折下了身子，可身边的新娘子不为所动。 她的脊梁骨硬的犹如钢铁一般，曲都不曲一下。 董勇有些生气，使劲得拉扯了一下如意，她仍旧不动弹。 娘希匹的，这臭娘们完全是给自己难堪，等会进洞房以后必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人群里爆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拜天地时新娘子不动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任谁都是第一次见。 董勇火了，低声的骂了一句。 如意觉得是时候了，掀开盖头，从袖子中掏出那片碎陶抵在自个儿的脖子上大叫道：“放我们走，不然我死给你看！” 她的面容露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包括角落里的少爷和凝雾郡主。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血盆大口一张，脸上拍了厚厚的一层粉，煞白煞白的，烧给死人的纸人也不过是这副模样。红彤彤的胭脂，宛如猴子屁股一般。眉毛左右各不对称，粗重的好似在脸上糊了两根碳条。 丑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张脸了，这完完全全就是惊悚！ 152.大乱婚礼 董勇这一看之下也吓了一大跳，自己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下面的客人中有个人吼了一句：“快给钱！我压得是丑！我压得是丑！” 董勇面子上抹不开，这娘们竟然大闹他的婚礼，她就算今天是死，也要死在洞房里，决不能现在出乱子。 董勇给几个小弟使了眼色，他们绕到如意身后，几个人合力制住如意，夺下了她手中的陶片。 然后将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继续仪式。”董勇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道了一句。 “一拜天地！” 几个小弟抓住如意的头便往下按，毫无怜香惜玉之说。 少爷和凝雾在台下看得皆是怒意满满，可以他们的身体状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瞪着眼睛看。 如意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若是拜了天地，她就等于是董勇的媳妇了。 可她的小身板，小气力哪里敌得过两个汉子的手劲儿。 头一点点的向下低去。 来不及了，干脆咬舌头吧，如意心想。 就是这里了……就在这里了……她闭上眼睛，用牙齿摸索下口的最佳位置。咬到什么程度才行呢…万一咬下去死不掉怎么办？那岂不是会很痛苦…… 算了不管了，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先咬下去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有银光一闪，一把银剑飞入，在空中飞速旋转几下，将悬挂在厅中红色的灯笼悉数斩下来，然后又快速飞出去，消失不见了。 董勇的怒气一触即发，当下大吼一声：“什么人，胆敢在此闹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柄剑绝不是普通之物。剑身比一般剑要长，约八尺、无剑珥、剑不见锋、不见刃、但泛出凌厉之光，似是有削铁如泥之力。宾客纷纷猜想，这不速之客究竟是何人。 银剑过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但是这一次剑上还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雪白，长襟轻摇，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御剑之人定是身怀绝技之大家，董勇这种莽夫心中瞬时没了底气。 董勇还是故作镇定的说：“来者何人!在下今天大婚，希望少侠莫扰了各位宾客的雅兴。如不介意，可以坐下，喝杯水酒。若是无意助兴，还是请少侠速速离开。” 众人皆回身观望，按住如意的山贼也是手下一松，如意赶紧趁机将头抬了起来。 她见来人一身雪白，背着光看过去以为是白清寒来了，急乎乎的吼了一句：“小白救我！他们是要逼婚！我不想嫁给他！救我！他们这些山贼杀了好多人！好多人！” 那人见到一个大花猫一样的脸转了过来，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这山贼实在可恶，人家这女子长成这样他还不放过…… “强抢民女，杀人劫货。罪名自是不小。今日我便来替天行道，平了这仁义寨。”白衣人的话句句透着狠劲儿，可他言语间甚是平淡，甚至毫不激动。 “姑娘不怕，我自当救你出去。” 153.喜事变丧事 凝雾忍着身上剧痛，抓住身边少爷的手叫道：“还……还有我们……我们也是被抓来的。” 白衣人略微皱了下眉头，御剑而行，带一个人还凑合，带两个人尚属勉强，可是带三个人就吃不消了……除非只用轻功…… 董勇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意的行为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竟然又来了一个砸场子的。 “给我上！”董勇一声招呼，满座的客人也都怒起帮忙了。 别人家成亲客人是来喝喜酒的，这山大王成亲，客人是来帮着打架的…… 前厅之中乱成一团，一时之间吼叫示威之声连绵不绝。 然而他们连那白衣人的身子还没摸着，自己却乱了方寸，有的人被推倒在地，被踩的哭爹喊娘，有的人拔刀欲上却砍伤了坐在边上的人。 白衣人冷哼一声，祭出宝剑，口中默念“两仪生四象，四象成八卦！起！” 一柄剑瞬间化成了无数柄剑，剑芒烁烁，令人眼花缭乱。 没有人分得清哪把剑是真，哪把剑是假。 剑花飞舞，只一眨眼的时间，无数把剑幻化无形，重影叠叠，最终又回归到了白衣人手中。 那些意欲上前阻拦的宾客脸上皆被剑刺了个大叉，他们捂着脸哀号不止。 “这只是个教训。再是上前，休怪我下重手。”他飞身上前，踢开按住如意的两个山贼，将如意夹到腋下，还不忘甩手给董勇两个巴掌。 董红也懵了，谁会料到大喜日子能出这档子事儿，她的**烟笛也没带在身上，若是返回屋中拿，自当是来不及了。 “***，这是来抢亲啦！”一位宾客此时非要做那出头之鸟，大喊一声道：“受死！” 他长袖一甩，几发袖里剑呼啸而出。 白衣人又是舞起一阵剑芒，银光熠熠，却是将那袖里剑原封不动的挡了回去。 袖里剑直插那人胸口，他哼了几声，吐血而亡。 白衣人冷冷的道：“我是个修道之人没错，若是因此便觉得我好欺负，那你们便错了。还有想上的倒是快些来！我等着你们！” 大婚之上见了血，好好的一桩喜事成了丧事。 白衣人一发威，已是没有人再敢言语。 手一挥，长剑入鞘。 他堂而皇之的走到墙角，没有人敢阻拦他，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会伤了自己。他蹲了下来，把少爷背到背上，然后另一只手夹起凝雾郡主，起身乘风而去。 人已经不见了，清朗声音才迟迟传了进来：“你们得感谢他们，若非我要救人，寨子现在已是尽数毁了。等会儿我再来找你们算账！” 宾客们见状生怕连累到自己，有的说自己老婆要生孩子了，有的说娘亲重病必须要回去见最后一面……总之各种各样漏洞百出的借口统统摆了出来。一时间厅中宾客尽数散去。 号称山大王的董勇再也站不住了，惊得是面色惨白。寨中几百人加上无数宾客，愣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一个年轻的道士…… 白衣人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并不像是玩笑，看样他的仁义寨气数已尽。 154.仙地崂山 白衣人虽不见多么身强力壮，却愣是扛着三人，健步如飞。 全程一直是轻功，踏草而行，脚连地都没有沾过。 他不多说话，也不将三人放下，一路奔走，到了太阳落山之时，他已经赶了几百里的路。 直到一山门之下，他才将三个人放下，叉着腰在旁喘着粗气。 有一小道童看见白衣人回来，乐呵呵的跑过来打着招呼：“大师伯！你回来了啊！师祖在山上等着你呢！”他将目光移到如意、少爷和郡主身上，咦了一声：“他们三个是谁？” 白衣人道：“我去那山寨顺道救回来的。因为他们耽搁了些时间，我得再回去一趟，把山贼遣散了。你找两个人，把他们送上山去吧。” 如意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白衣人似是没有一点与他们沟通的想法。 飞了一路，如意惊魂未定，好不容易双脚着了地，对着白衣人福了福身子，道：“多谢恩公相救，大恩无以为报！” 白衣人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别谢我，我只是顺道路过而已。” 白衣人正欲飞身回去，听得山上传来洪钟一般的声音：“忘生，不必再去了。带他们三人上来吧。” 如意这才知道，这白衣人原来叫做忘生。 忘生自言自语了一句道：“真是怪了，师尊一向不愿见外人，今日怎地要见你们。” 说罢也不顾三人状况，提了一口真气，将三人提上了山。 这山青青苍苍，霞云出岫，云雾飘渺。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泻万崖。 暮色将近，山野苍茫，峰巅笼聚着一抹赤霞，经久不散。 入了山门，如意在恍惚间看见有一颗圆滑的巨石，上面草书了一个“崂”字。 她心里一动，大概知道这是哪儿了。 山川悠远，维其崂矣。恐怕此处，便是大家嘴中的仙福之地——崂山。 千百级青石阶梯之上，矗立道观一座，观前放有一三足之鼎，里面香火鼎盛，紫烟缭绕。 进了道观，人便多了起来，大多都是观内的道士，他们皆着青色长袍，头戴冠帽，见忘生扛了三人回来，眼神之中都带有些讶异。 崂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宫，其中以太清宫最大，太清宫之中又分三官殿、三皇殿和三清殿，飞檐素顶，清淡简朴。 忘生掠过前面殿堂，到了师尊静思之处——紫微宫。 “师尊。”忘生三人放下，步入其中，双膝下跪，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对师父是极为尊敬。 屋中摆设十分简单，一架古书，一张古琴，一个茶台，一个丹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想必屋子主人是个风雅之人。 座上有一个男子，双目微闭，眼睛细长，轮廓分明，似是雕琢出来一般。看似跟忘生差不多的年纪，但却是一头白发。 他头上并未树冠，白发尽数洒在肩上，没有半点散漫疏狂之气，相反淡雅至极。 白袍加身，那布料老旧，似是已经洗过无数次了，但看着依旧得体整洁。 被忘生称作是师尊之人乃是崂山逍遥门掌门——燕玄乙。 155.道长燕玄乙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了，很多的传说都跟他有关，传说中大有甚者说燕玄乙道长早已得道成仙了。 道观中的其他长老与燕玄乙并不是一个辈分的，不是他的徒弟，甚至都称不上他一声师兄。在这些长老年轻的时候，他们的师父便已经喊燕玄乙师祖了，所以师祖基本上是观内对燕玄乙的统称。不管是什么辈分的统统喊他一声师祖。 忘生却是个例外。二十年前，燕玄乙闭关出来之后突然要下山，数日之后，他抱了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回来，便是忘生。 忘生是他亲手捡回来的，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徒弟，一入山门便有如此高的阶位，令旁人倾羡不已。忘生天生一副好根骨，从小跟着燕玄乙修行，单是武学便进步神速，只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已是打遍山中无敌手，其他长老们都不敢与之切磋了。 单是一个徒弟便有如此能耐，更不需说做师父的燕玄乙了。 燕玄乙已然化身为一个神秘的符号，他来自何处，年纪几何，有多大本事，皆是个未知数。 燕玄乙虽是掌门，但却是个甩手掌柜，闲杂事务基本不处理。只有一些极大的事情，代掌门言风长老才会请示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紫微宫清修。 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只求见他一面，沾一下仙缘。 不管是谁来，上到皇亲国戚，下道黎明百姓，他统统不见。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自己提出要求要见三人。 “见过道长。”三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尊称一声道长。 他并不答话，缓缓站起来，从丹炉中取出三颗青色丹丸，递于三人，道了一声：“服下吧。” “师尊！您……”忘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如意三人有所不知，这丹炉里面的丹丸乃是燕玄乙亲自炼制而成，名曰卿兰丹，据说服下一颗卿兰丹能增加数年修为，更能治愈外伤内伤，有着不可名状之奇效。 此丹丸除了燕玄乙本人之外，还无人服用过。连亲传弟子忘生都没能尝尝是什么味道，他倒好，出手大方一次三颗便赠了陌生人。 三人接过丹丸，迟迟不敢下口。 怪不得他们，乃是这些日子被软筋散折磨，见着小药丸就有些后怕。 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把自己救出来，便没有加害自己的理由，于是便将丹丸吞服下去。 服下之后，立竿见影，三人顿觉浑身轻松，软筋散的后劲儿已尽数消散，更不用提身上的伤患悉数愈合，舌头不疼了，箭伤也无忧了。 三人赶紧跪拜道谢：“多谢道长。” 燕玄乙微微一笑，对忘生说：“且安排他们二人先去休息吧。这位姑娘请留一下。” 他从白袍之下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头，往如意头上一指。 如意抹了一把大花猫一样的脸道：“我……我么？” 燕玄乙笑而不语，轻轻点头。 众人皆不知燕玄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不好相问。忘生谨遵师命，带郡主和少爷下去休息了。 156.活神仙收徒 紫微宫的殿门缓缓关上，几道斜阳顺着门缝倾进来，在地上洒了一条金线。 燕玄乙负手而立，只留一个逍遥的背影给如意。 “道长？”如意唤了一声。 他回过身子，一双眼眸黑如漆夜，眼底波光之中闪尽沧海桑田。 “如意。”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声音透着无奈又夹带一丝欣喜。 “道长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她回忆了半天，怎么都不记得曾自报家门。 燕玄乙眉头一皱，又渐渐舒展开来，他似是想起什么，道：“你儿时遇妖丧母，此后曾发誓要拜师学艺，斩妖除魔，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是么？” 如意有点害怕了，这道士太神了，自己小时候做的事儿她都知道。 她嗯了一声，声若蚊鸣。 燕玄乙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如意抖了一下，竟是觉得肩头一沉，不敢乱动。 真是奇了，一个陌生人对她做这样亲近的动作，照例说应该心生反感的。可她非但没有厌恶之情，相反觉得这双手的力度温度如此熟悉，刹那间脑中闪过些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是一片桃林，燕玄乙手拿酒壶侧身而卧，而她手捧一只桃子，笑意盈盈。 “呃啊……”画面闪过之后一阵头痛袭来，她赶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才稍稍有了好转。 她疑惑的看着燕玄乙，发现他也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曾与这位道长相识？ 可是在她十四年的生命里，从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如道长这般的模样，若是见过定当不会忘记，他到底是谁？ 如意的这些细微的表情，燕玄乙尽数收在眼底，他淡淡一笑问了一句：“儿时的愿望，是否仍旧是你今时今日的愿望？” “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是的，至于斩妖除魔……”如意犹豫了一会，道：“有些妖魔也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我不确定……”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燕玄乙又笑了，他打断了她：“我收你做徒弟可好？” “啊？”如意万万没想到，这道长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她往自己大花猫一样的脸上掐了一下，好疼！绝不是做梦…… “那个……我得想一下，现在还不能答复您……”如意有些语无伦次。 “不着急。你与朋友商议后再定不迟。想好后，告诉忘生便是。你去休息吧。”燕玄乙往蒲团上一坐，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道长……回见……”如意撒腿便跑。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定是会使那江湖震上那么一震。天下之大，多少人前赴后继的上崂山来供奉香火只是为了见燕玄乙一面，拜师之事乃是慕名前来之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意倒好，燕玄乙说要收她为徒，她倒说要想一想。 甚为有趣。 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又有说辞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是有些定数是天意，有些劫数是人为。 那些看似巧合的巧合，也许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巧合。 157.种因得果 二十年前燕玄乙掐指一算，于即墨城郊抱回了那个弃婴，起名为忘生。 七年前，忘生十三岁，他指派忘生下山去即墨采办些器物。 入了即墨城，忘生见有个道士打着他崂山的旗号，不免生气，当下揭穿了他。殊不知那道士直接抱住了忘生大腿，言是自己家乡闹鬼，为了赚些钱财回去救助同乡，只能行骗。忘生年幼，尚没有那么多心眼，加上心地善良愣是没有质疑他，当下为那道士画了几张符箓，助他回乡驱鬼。 那道士一嘴谎话却是骗到了两张货真价实的逍遥门符箓，然他被当众揭穿自是不敢再混迹于大城之内，便去些村野之地骗骗小钱。 转悠到一个村子，路遇一个女童说是说家中有妖怪，他细听之下以为是寡妇与人偷情，一肚子坏水便给女童出了个馊主意，谁知道一没留神竟把那小道长画的符箓给她了。 后来听说那女童家真真的是闹妖，她娘死在了妖怪手里，而女童则幸存了下来。 三天前深夜，燕玄乙忽感觉百里之外冲天的妖气忽然消散于无形，掐指一算知是如意等人一劫。观中长老执意要前往查看，忘生却按捺住他，等到第三日才遣座下弟子忘生前去仁义寨，恰巧撞上大婚，将如意等人救出。 若是燕玄乙没有抱回忘生，忘生便不会下山，不下山便不会路遇道士，不遇道士便不会揭穿他，不揭穿他便不会赠符，没有那两张符箓，冒然除妖的女童自当必死无疑。而若是忘生不及时前来，长大了的女童定会咬舌自尽，血溅五方。 有因才有果。 燕玄乙算得精细，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他种下的这些因，皆是为了今日如意登门之果。 燕玄乙那双细长的眉眼之间有了一丝笑意，他轻轻的开口，自言自语了一句：“她竟是一点没变……” 一出紫微宫，如意便摸不着东南西北了。这道观大的吓人，没人带路的话，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左右顾看，却也是没有见到少爷和郡主的影子。 这该怎么办？ 一道白影子飘飘然落在她的面前，乃是救下她的年轻道长忘生。 他对这个花猫姑娘很是感兴趣，为何这样一副模样，却还能入得了师尊的法眼。 “师尊同你说什么了？”忘生问道。 如意道：“他说要收我做徒弟。” “什么！”忘生大惊，这乃是二十年来最让他惊讶的时刻了，除了自己之外师尊从未收过其他徒弟，甚至连一点点收徒的意思都没有。 忘生不知道的是，他自己正是如意的因，只因为收了他做徒弟，如意才能活着上崂山。 “我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怎么想的……我什么都不会，他怎么就想收我了呢……”如意茫然道。 “师尊堪比仙人，自是有他的打算。那你岂不是成了我的师妹！”忘生盯着如意这张大花脸，有点想笑。 “唉唉唉，先别着急叫，我却是还没定下。”如意连连摆手。 忘生往她鼻子上戳了一下，道：“丫头休得张狂，师尊从不收徒，要收你乃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可是莫要辜负了！” 【一枝懒花：（咳）记得留言！我不想看见小广告诶喂！常留言的小伙伴们点赞表扬！】 158.相顾无言 如意捂着鼻子头道：“师徒缘分不能强买强卖！我考虑一下，自是会给答复。你倒是告诉我与我一起两人住在何处……我要找他们商量一下！” 忘生哼了一声，袖子一挥道：“前面右拐走到头的三间屋便是你们的住处了！自己去找吧！” 说罢呼出他的长剑，御剑飞走了。 如意被那燕玄乙留下后，忘生便带着少爷和郡主去了落脚的住处。 带到后忘生一转眼就不见了，只剩少爷和郡主两人。 两个人各自站在房间的门口，手已然将门拉开，却都迟迟没有进去。 目光不期而遇，双双涨了个大红脸。 凝雾羞涩是因为按耐不住的少女情怀，与心上人对视，自是免不了心如鹿撞。 少爷脸红，则是因为那夜的那个轻吻。 当凝雾奋不顾身为他挡下两支利箭之后，当凝雾诚心诚意道了声对不起晕倒在他身上之后，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身不能动，却只想吮住嘴边那朱唇。那一刻，逃不掉忘不了，她嘴唇柔软如棉的触感已然深深种在了他的心上…… “好好休息。”少爷张口道了一句。 “嗯……你也是。”郡主回了一声。 相顾无言，两个人彼此迈步却还是没能走进屋里去。 “明天，我就回西阳了。”凝雾郡主突然说道。 少爷紧紧的捏着门框，没有说话。 “你跟如意，也可返回即墨了。抱歉，是我鲁莽而不懂事，早些时候威逼利诱，却是让你们受惊了。”凝雾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感觉喉头一阵酸楚，眼泪差点要冒出来了。“我累了，去睡了。” 在眼泪滴落的瞬间，凝雾钻进了房中，重重的将门带上了。 她倚靠在门上，紧咬着下唇，眼泪止不住的淌。 过了今天，也许便再也见不到楚傲了。 真是可笑，未曾想过，堂堂凝雾大郡主，却也是会为男人掉眼泪。 少爷驻足门外，话在喉头，敲门的手已经伸出去了，却又慢慢缩了回来。 即便开了门，他又能说什么呢？让她别走？还是只道一声谢谢……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进了自己的屋子。 两个人各怀心事，正努力理清楚思绪呢，就被大呼小叫的如意给打乱了。 如意拉着凝雾进了少爷的房间。 少爷用余光看了凝雾一眼，见她双眼微红似是哭过，当下心中没来由的一疼。 如意把燕玄乙要收她做徒弟的事情跟两人说了。 如意常年呆在军需处，后进了楚府也没怎么听过这方面的事情，自是不知道。而少爷和郡主则多多少少对这个崂山上的活神仙略有耳闻，二人皆惊叹不已，纷纷询问如意的想法。 她想了想决定暂留崂山。燕玄乙给她一种描述不清的模糊的亲切感，也许这便是师徒缘分。她更感兴趣的是那句——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少爷让她不必担心，留在山上便是，他稍后会向父母言明的。若是老二知道如意被活神仙收做徒弟，定然是会欣喜无比。 159.道童团团 这一路来，如意见识了太多的哀伤，从轮回相隔爱人终不见的白清寒、一心护主的翠儿，到满是仇恨的尤姬、失足的钱来，再到被剁头的发妖和库房中聚而不散的冤魂…… 这些个妖鬼并不可怕，他们只是需要帮助。 白清寒曾经说过，这世界三界六道，除却人之外还有很多的存在。 那些妖鬼蛇仙皆应算是天下苍生。 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也应包括他们。 可怜这些鬼怪，从未有人体会过他们的苦楚。 如意决定拜师后先去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光是清理那张那花猫脸就费了很大的功夫。 花猫脸的由来是这样的，如意知道董勇贪恋美色，若是自己丑上那么几分，他可能就对自己没兴趣了，于是乎如意便给自己画了一个奇葩的妆容，企图用丑陋的脸吓退董勇。 洗好之后，她便去找忘生。 问了很多人，皆不知道其所在。 转了个弯，如意一眼就看见刚进山门时候的那一只肉包子一样的道童，忙跑过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小孩儿！有没有看见忘生？” 小道童摸着脑袋，鼓着腮帮子叫道：“我才不叫小孩儿！我是有名字的！” 如意噗嗤一笑，问：“哦？你叫什么啊。” “我叫团团……”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如意心道，这名字甚是符合他的样貌啊，他看起来也像个团子。“团团，这名字不错。” 团团不乐意了：“我不喜欢，师父师兄师伯师祖的名字都那么有深度……像神仙一样，就我……”收完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如意慌了，赶紧安抚道：“你倒是别哭啊，以后让你师父重新给你取一个便是。” “我不想叫团团啊！呜呜呜！”他哭的越发厉害了。 如意无语道，那一开始自己叫他小孩儿他还非强调一下自己有名字……她还以为这名字有多让人满意呢。 眼前晃过白影一只，如意定睛一看乃是忘生。 忘生低头看了一眼团团，团团立刻不敢哭了。 “又偷着抹眼泪了？”忘生道。 团团赶紧把那串大鼻涕吸了进去，道：“没有！眼睛进沙子了！不信你问这姐姐。” “我明明都听见了！还学会找帮凶了不是！”忘生的眼睛越瞪越大。 团团急了，小指头指着如意道：“那不是我哭的，是这个姐姐哭的！” 忘生立刻求证似的看着如意，如意还没来及说话，便见团团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有谁能的抵挡得过这种肉包子求助的眼神啊，如意当下对着忘生一笑道：“是……我哭的，我哭的……呜呜……”说罢还跟个真事儿一样的哼了两声。 团团见有人给自己开脱小屁股一撅，跑没影了。 忘生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 随即忘生扭头看着如意问：“你又是谁？山下来的香客么？香客不能进后殿，你且速速出去吧。” 如意愣了一下道：“你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前面还一口一个师妹喊得亲热，怎地就不认我了。” “花猫？是你！”忘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如意。 如意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那个妆……是个误会……嘿嘿……” 忘生心道，都说女子上妆乃是为了更加漂亮，从没看见有人越画越丑的。细看之下，她洗干净了倒是十分清丽脱俗。 160.互生情愫 如意接着刚才的事儿问：“怎么，逍遥门还有规矩不让哭的？” 忘生摇摇头：“那倒不是。团团是孤儿，跟我一样。不知道家人是谁，他是被人送上山来的，观中师侄清早开山门的时候发现团团被裹在篮子里，就给收回来了。他现在三岁多了，倒是极为聪明伶俐。因为自小长得像个团子，所以就取名为团团了。” 如意心道这个名字果然是跟外形挂钩的…… “由于身世相同，我便对这孩子多多关注了一下。我命好，被师尊带回来收做入室弟子，从小得到无数的尊敬。可这孩子没什么背景，有时候难免受些欺负，他师父又是这道观里最小的一个长老，有些事情上未必能帮他说上话。”忘生道。 “最小？有多小？” “大概快九十了吧。”忘生一脸正经的说。 如意但觉脚后跟一滑，差点仰倒。最小的一个长老竟然快九十了……那燕玄乙道长……如意不敢往下想了。 忘生接着说：“不能哭这事儿其实是团团自己规定的。他说要成为像我一样的人，询问我有什么诀窍， 我想了想便告诉他，遇到伤心事儿的时候我从来不哭，男子汉便是要打碎钢牙和血吞的。团团听了以后，便也立志做一个不哭的男子汉，我只是负责监督他而已。” 如意叫道：“什么打碎钢牙和血吞，他只是个孩子。” 这话一说完，她忽然想到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军需处内对着热腾腾的洗澡水发的那个再也不哭的誓言。虽说之后因为些许事情流了几次猫尿，但至少她一直都有一颗坚强的心。 从这个方面来看，她跟这个忘生还是有些相似的。 她咧咧嘴，喊了一句：“师兄。” “你……你叫我什么？”忘生一愣。 “师兄啊！我打算留下了。回头你跟咱们师父知会一声吧。”如意笑笑。 忘生一笑：“算你识相。也好，二十年来我一直是个独苗，也颇为无聊，多个人能多分生气。” 如意是欢喜的，她觉得这个师兄挺好说话，想必以后的相处不会太难。 可是她又想起来自己那至高无上的师父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复杂，像是夹杂了种种情绪和往事，如意却是看不懂的。希望这个师父以后不要难为自己…… 按照原计划，如意留在山上，少爷返回即墨城，凝雾郡主则回西阳庆王府。 所以这个晚上便是他们相聚的最后一夜。如意本打算拉着他们去崂顶看星星，再想办法弄点小酒小菜，也颇为有情调。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称头痛欲裂，需要静养，另一个则称吃不惯这道观里的食物腹泻不止…… 总之双双都不愿出来。 如意哪里知道，那两个人已是互生情愫，不愿将这一晚作为最后一夜，怕是相聚会触景生情，破坏了气氛…… 郁郁寡欢的话还不如不见。 如意只能百般无聊的回屋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如意便在师兄忘生的陪伴下，将两人送去山下官道的驿站那里。 161.水到渠成 在如意的印象中，凝雾郡主性格开朗，尤其是这十来天的时间相处下来，患难见真情，彼此也熟络了，话是很多的。 可是在这下山的途中，郡主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少爷也是一脸古古怪怪的表情。 如意夹在两人中间，又是逗乐又是没话找话的，两人均没什么反应。 一来二去的，如意觉得自己一张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无趣极了，索性不搭理两人，跑去跟自己师兄聊天儿了。 山下驿站乃是分别之地。 凝雾郡主特有江湖儿女的风范，草草抱一下拳，对众人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头都不回的走了。 扭过头的那个瞬间，她不争气的落泪了。 哭个屁啊哭！凝雾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百八十遍。 可是这眼泪，好像是倾泻而下的山洪，怎么都止不住。凝雾飞快的往前迈着步子，她竟是越哭越厉害了，双肩猛烈的颤抖气力啊。 凝雾哭着哭着，忽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那只手宽厚、温暖。 她吃惊的回头，见拉住自己的竟是楚傲。 少爷脸上浮着笑，问了一句：“脸上湿湿的是什么。” 凝雾赶紧用袖子擦着脸道：“昨夜山上有点冷……好像染了风寒，是……是鼻涕……” 少爷走近了她，低下头，凝望着那双红红的眼睛，伸出手指在眼眶下刮擦了一下：“鼻涕都流到上面去了，真是不容易。” 凝雾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哭道：“你干嘛啊你，不是都说再见了么！怎么又跟上来了！” “走吧，那么多话。我送你回西阳，顺便拜会一下我那岳父大人。”少爷牵起凝雾的手，对着站在远处傻笑的如意挥了挥衣袖。 凝雾难以置信的张着大嘴：“你……你说什么……” “怎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你抱也抱过了，背也背过了，岂是还想赖账？”少爷紧紧拉着郡主的手。 郡主破涕为笑，道：“可是你就算去了，也见不着我爹，他在西疆前线挂帅呢。” “那也是好的，他去打仗我替他看女儿，为他分忧，也算是为家国做贡献了。” 少爷紧紧拉着郡主的手越走越远，两个人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如意并不清楚。 如意吸了下鼻子，笑的合不拢嘴，少爷终究还是对郡主动了心呢，这段情缘很是圆满。 逍遥门之下并无女子，如意是第一个，在山上长大的忘生并不太懂女孩子，发现自己的师妹又是哭又是笑的很是不能理解，他抱着双肩默默的观察了许久，妄自下了一个结论——女孩子太复杂了。 目送少爷他们离去之后，如意这才回过神来，见自己的新鲜师兄正用一种观察小动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忙慌张道：“啊呀，看什么看！” “你这哭哭笑笑的，跟中了邪毒一样。需不需要师兄我给你开几副丹药吃吃。”忘生直接的说。 如意哼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说：“从今天开始，师兄你也要监督我不能掉眼泪。” 162.道姑如意 忘生笑了：“我是男人，不哭是正常的。你们女子不都是喜欢哭哭啼啼的么。” “胡说！哪儿听来的谣言，又不是所有女子都爱哭。”如意叫道。 “是这样的么？原来女孩子还分很多种……看样还真是要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什么啊！这番话说得跟个登徒子一样！小心我告诉师父！” “刚入门就敢乱告状！造反啊你！” 师兄妹两人吵吵闹闹的回到了山上。 燕玄乙收徒是逍遥门的大事一桩，自然是要走个过场的。 如意需斋戒三日，后熏香沐浴更衣，于大殿之中燃香跪拜祖师爷，再给师父敬三盏茶，才算礼成。 斋戒的这三天不可受任何的干扰，团团好几次要爬窗户进来找姐姐玩，都被忘生给抓了回去。 如意闭目打坐，杂念浊气沉降，清气上升，并不觉得时间漫长无比。 三天后，她以茉莉青竹作引，沐浴熏香，将那身崭新的道袍穿在了身上。 袍服色泽如雪如月，拖地而止，三千青丝高束 ，再立娥冠，后坠有一层薄纱。 出浴后的湿热使得她两颊边若隐若现一抹红扉。 肌肤似雪，黑发白袍，加之眉心一点朱砂，赫然一个亭亭玉立的道姑。 她出门的那刻，面无杂色，唇角轻扬，眉目带笑却是让候在门口的师兄忘生着实惊艳了一把。 见师兄痴痴盯着自己，如意往脸上一抹，道：“怎么，脸上沾上东西了么？” 忘生羞涩一笑，说：“没有。师妹今日很是漂亮。” 如意哈哈一笑道：“师兄谬赞了。” “走吧，都在等着你呢。” 忘生也着了白色新衣，于前面领路，如意跟在后面，两人距离约有七八尺。 山门大关，谢绝任何香客。 道士们齐聚太清宫三清殿。 殿中侧坐四位长老，长老们皆是长须垂胸白发苍苍之貌，样子与那书中的神仙别无二致。他们或持拂尘，或捧香茗。 每位长老身后都有十余个人，无座只能站立，乃是长老们的徒弟徒孙。如意看见团团也在其中，他一蹦一蹦的朝自己挥手。直到他师父回头瞪了他一眼，团团才老实下来。 后排密集的站着一些道士，皆是辈分更低的，他们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如意入殿，都想好好瞅瞅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被师祖收做弟子。 大殿正中摆了三座巨大的神像，乃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这些神像与庙里些个凶神恶煞的罗汉不太一样，看上去慈眉善目，颇为和善。 神像之前一张木桌，桌上覆着黄布，上摆贡品香炉。 香烟缭绕，烟雾蒸腾却也显得这些神像更为灵动。 燕玄乙盘坐在正中，这次他倒是束了头发，那一头银丝配着着妖孽般英俊年轻的脸庞，凛然一副卓越于世外的风范，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他的这副样子却是比那些神像更让人信服。 忘生将如意带到师父面前，便退于边上，坐在四长老前面。他虽是年轻，不过按辈分来说，他却是要远远高于长老们的。 163.血窟窿 可以说燕玄乙一脉的称谓都是特别的，前面说了众人都需尊称他一声师祖，称忘生师伯。如意若是入了燕玄乙的门下，自然也是地位崇高。 见如意已经步入大殿，所有无座的道士开始闭目咏颂。 “清净无为，心为神主，动静从心，是为逍遥。” 众嗓音各有不同，尾托长音，亦念亦唱。 如意手持三柱高香，连拜三清。 拜完后，她单膝着地，手捧崂山仙茗，递送给师父。 燕玄乙微笑着连饮三盏茶，滴水不漏。 最后，她在燕玄乙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伏地，甚是恭敬谦卑。 燕玄乙抬手将她扶起，那一双让人看不透的黑眸直盯她双眼：“此后，你便是我逍遥门之人。一日为师，永不相弃。起来吧。” 至此，礼成。 大殿之中数百位道士皆折身行礼，齐声喊了一句：“姑姑”。 如意有些慌乱，除了团团之外，基本上所有的道士年纪都比她大，更不用说那些年逾百岁的长老们了，她一时觉得有些经受不起，赶忙四顾颔首还礼。 突然有个黑影跌跌撞撞的闯入大殿，那人捂着胸口，胸前被人掏了个大洞，他每走一步，便会踩下几个血脚印。 “师……祖……”他大叫了一声，体力不支，倒在了如意脚边。 他身上的血沾到了如意雪白的道袍上，绽开了一朵妖媚的红花。 如意吓坏了，赶紧蹲下来查看那人伤势，手探至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忘生立刻站了起来，道：“这不是看守禁地的道贤么？怎么……” 长老们对望数眼，惊道：“该不会后山禁地出了事吧。快是去看看。” 长老们大袖一甩，皆飞身出去，后面跟的是他们的首徒。低阶的弟子们还未习得那么精深的功夫，只能一溜小跑。 说到逍遥门的后山禁地，乃是一个提不得的地方。逍遥门弟子绝不准踏入禁地半步，只要有私自接近者即刻踢出山门，绝不留情。 禁地相连山壁，有一面极为厚重的青石巨门。门上挂了九九八十一头镇妖锁，每年冬至之时，四位长老会亲自到这禁地之中，对巨门施禁锢之法。 弟子们并不知道这禁地之内关的是什么东西，但觉每逢月圆之日，后山便会地动山摇，并从山体之内传来压抑的低吼。 禁地日日都会有四位弟子把守，乃是为了防止有其他人因好奇而误闯。 死在大殿中的这位道贤，便是其中当值弟子之一。 这些看守禁地的弟子都是长老们选拔出来的，十分卓越，在修行和武学上都有不错的造诣。 寻常的贼人根本伤不了他们。 究竟是谁，竟能将道贤身体掏出一个洞来…… 忘生紧随长老们的步伐，也是御剑而出。 众弟子从未去过后山禁地，这回出了事儿也就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皆随行而出。 大殿上顷刻便只剩燕玄乙和如意两个人了。 燕玄乙走到道贤身边，见他双目圆瞪竟是死不瞑目，微叹一口气以手拂面， 将他的眼睛闭上来。 “师父……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164.后山禁地 燕玄乙面上无喜无悲，好像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对如意说：“你回房歇着吧。明日去紫微宫上早课。” 说罢白衣袂动，腾空而去。 人死之后有魂灵，即便命魂会即刻散掉，其他魂魄也应该稍有个滞留。 如意蹲在道贤身边瞪大了眼睛，却不见一丝一缕的魂魄从他身上出来。她很是失望，本还打算询问一下道贤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是去往生了么……还真是迅速。”如意道了一句。 如意并不知道，以往她能看见的是冤魂，阴灵，那些都是带有执念的魂魄，而普通人死掉之后只是清魂，这是如意的双眼无法捕捉到的。 入门第一天就发生了此等大事，怎么说也应该去围观一下，可师父竟然让她回屋休息。如意心里就像滋生了一只虫子一样，瘙痒万分。 她还是决定悄悄跟过去看一看，那么多人，往人群里一钻，师父未必能够注意到她。 此时道士们已经悉数前往后山，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然而如意很聪明，她愣是循着道贤的血迹摸到了禁地。 路途并不短暂，沿路血迹斑斑，道贤能走的这么远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支撑。 如意心生敬意。 刚走到后山，就听见震天的嘶吼声，大地都随之震颤了起来。 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如意看见无数逍遥门弟子对着一个庞然大物束手无策，他们念诀御剑，剑芒如暴雨般落下，那物皮厚如铁，似是伤不了它分毫。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弟子的尸体，他们皆是被一击毙命，要么是被咬掉了脑袋，要么就是被一爪子拍碎了身躯。 如意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是什么妖怪，怎地如此可怕。 它一双眼睛绽着黄光，金毛金鳞，似虎似豹。巨口一张，吼声震天，身躯如小山一样庞大，尾巴一扫便有数十个弟子被掀飞，生死未卜。 场面极其混乱，四位长老各站一方，手中射出一条细丝，裹在了妖物周身。 突如其来的束缚让它十分不畅快，它被固在法网之中，挣脱不了，暴躁无比，不停的从鼻子中喷射出滚烫的热气。 巨爪缓缓擦磨着地面，仿佛在等待着一个突围的时机。 编织这道法网需要极大的能力，四个长老需凝神聚气，不能有一分一毫的松懈。 四长老分别为言风，言和，言莫，言乐，其中言风功力最为深厚，乃是逍遥门的代掌门，处理门派各项事务。 言乐便是忘生口中那位“最小”的长老。比起其它师兄，他却是较弱，真元消耗的极快，已是满头大汗，手脚发软。 言乐长老一个晃神，法网露出了破绽，巨兽咆哮而起，穿网而出，一爪子蹬在言乐长老前胸，长老虽以法术护体，却仍旧长吐一口鲜血。 挤在人群里的团团见自家师父受了重伤，也顾不得其他，一双小腿跑的飞快，大喊着师父便往言乐长老那跑去。 165.金毛神兽 言乐长老让金毛巨兽很是不爽，它既然已经突破便想率先从他下口，它喷着热气，狰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言乐长老，随时都有扑上来的可能。 此时团团已经跑的很近了。 如意一看不好，从边上冲出去，紧紧抱住团团就往外带。 团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伸着小手喊着：“师父……我要师父！” 孩童的尖利声音触怒了巨兽，它一个摆尾结结实实的击在了如意的腰上。 如意毫无防备，抱着团团的手一松，孩子掉到了地上，而她则滚出去数十尺。 当下觉得天昏地暗，腰肢疼痛不已，整个身子宛如断成了两截一般，她口鼻一阵温热，鲜血直涌而出。 巨兽迟疑的抬着头，像是在空中嗅到了什么，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言乐长老，迈着步子缓缓向如意走来。 太近了，巨兽离她已经太近了。 而以她受伤的身体来说，根本无力扬足逃跑，她简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意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兽，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它鼻息喷出的热气。 一干长老和弟子在巨兽后面念咒施法，又有无数剑芒穿插到巨兽身上。这次它没有不安和躲藏，而是默默忍受着，许多利剑已然插入了它的脊背。 它似是吃痛，呲牙咧嘴，仅一颗牙便粗壮过了如意的前臂，这一口要是咬下来，如意直接便会一命呜呼，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忽而一个白色影子翩然而下立于禁地之顶。 些许弟子喜悦的大叫：“师祖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见燕玄乙手持一把九弦古琴，普通古琴皆是七弦，然这一把却多了两根。他手腕形动，白袍飘飞将琴翻转置于腿上，手指拨弄，深沉的音色倾泻而出，琴声坦荡超逸，余音悠远。 如意躺在地上极为无助的想，不是吧……自己都要被妖怪弄死了，做师父的竟然在山头上弹琴……快是下来救人啊！ 燕玄乙不慌不忙，一首曲子弹得浑然天成，清音入耳，众生言和。 天地间万物似乎都静了下来。 如意但觉，这首曲子有些耳熟，似是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暴怒的金毛巨兽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怒而伤人，慢慢的走到了如意的面前。 还往前走…… 如意看着它那长满獠牙的巨口，紧紧的闭上眼睛。 孰料没有等来干脆利落的叼咬，却是感觉到一阵强而有力的湿滑。 金毛巨兽竟是伸出舌头轻轻的往如意脸上舔了一下，它的舌头贪婪的将她脸上的鲜血悉数舔了干净，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嗅着她的身体。 如意立刻想起以前白清寒曾说过她的血至阴至纯，乃是万年不遇的。这黄毛妖怪该不会是看上了自己的一身血，想要喝干净吧。 燕玄乙一曲结束，飞身下来将琴丢给忘生，飞到金毛巨兽的身边，轻轻的拍拍它的鬃毛，道：“闹够了，回去吧。” 刚才还迅猛无比，伤人无数的金毛巨兽在燕玄乙的拍抚下显得十分温顺，它跟随着燕玄乙的脚步回到了禁地之中，然那双金黄色的双眼却紧紧的盯着如意，那是一种万分激动的眼神。 166.上古神兽囚牛 金毛巨兽顺着已经破败的青石门钻回去以后，燕玄乙淡淡的道了一句：“门又要修了……” …… 如意躺在床上叫苦不迭。 这刚入门一天，就受了如此重伤还差点丢了小命，实在倒霉。 “吱呀”门被推开，圆滚滚的团团跑进来直往如意的床上爬，“姐姐姐姐，你没事儿吧。团团疼你，团团来看你了。” 如意心里一阵感动，伸出手摸着团团的小脑袋道：“好团团，姐姐没什么事儿。” 团团欢喜的扑到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使劲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如意被这么一压，腰身立刻疼痛起来，当下叫喊出来：“轻点轻点……” “叫什么姐姐啊！得叫姑姑，知道么！”忘生走进来，把赖在如意床上的团团拽了下去，“没大没小！” “哦。姑姑。”团团委屈的憋着嘴，心想叫姑姑哪里有叫姐姐好听，一纠结到称呼这个问题，团团又想到了自己拿不出手的名字，眼泪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 忘生瞪了他一眼道：“不准哭！” 团团使劲的把那包泪憋了回去，还了句嘴：“我才没哭。” 忘生拍拍他：“去看看你师父去，别在这乱晃了。” 团团哦了一声，又窜过去轻轻亲了如意一下，羞羞的跑掉了。 如意咯咯笑了起来，这一下牵动皮肉又是疼的哇哇大叫。 在她这一张嘴的功夫，忘生往她嗓子眼儿里扔了颗丹丸。 “咳……”如意没有防备，直接吞了下去，忙道：“师兄，你给我吃了什么。” “苍蝇屎。”忘生淡淡一笑。 “你……你……”如意气的小脸通红，何奈身上剧痛，拿着这师兄一点办法都没有。 忘生看她这幅模样，笑了半天：“还真得谢谢师父，给我收了个有趣师妹，平添了极多的乐趣。” 如意斜眼瞪着他，道了一声：“乐你妹……” 忘生哈哈笑道：“你是我师妹，可不就是乐我妹么。” 如意不说话了，她开始逐渐理解白清寒为何辩不过自己就要追着自己打的心情了……原来被人在口舌上占了便宜的确是不爽的。 “不说笑了。刚才给你吃的是师父的卿兰丹，今天一早我去请安的时候他让我给你的。”忘生收敛了笑意道，“说起来，师妹你确是很有福气，连吃了两颗卿兰丹，这可抵得上寻常人几十年的修为了。” 服下卿兰丹后，如意感觉身体的疼痛稍有好转。然而她这次所受的内伤，并不比之前，仍旧需要好好调养。 “师父人呢……”如意问道。 “他在禁地。门中弟子在那边修葺石门，师尊得看着那头囚牛，没师尊在它又是要闹事了。”忘生说。 “那玩意儿叫囚牛？”如意回忆了半天也没觉得它长得像牛。 忘生点了下头道：“不错。囚牛乃是上古神兽之一。在众凶兽中算是性格极为温和的了。” 如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温和！哪里温和了！那么多人伤伤死死的。你师妹我也快交代了。” 167.神兽囚牛 “说起来，这真乃奇事一桩。那囚牛好像是对你示好来着。”忘生道。 如意翻着白眼说：“恩，它一尾巴扫的我全身骨头都散架了，真是特别的示好方式。话说师父为啥不早点来救我啊！难道非要看着自个儿的徒弟被吃了才罢休嘛！要不是那只什么牛的突发善心，我的脑袋一定会被它咬掉的。” 如意想起来燕玄乙在禁地之巅对“牛”弹琴的样子就颇为不理解。 忘生往如意的脑门上一戳，道：“懂什么啊！师尊可不就是第一时间跑来救你了么。若不是师尊那一首安魂曲，你还有命留到现在？” 如意嘟囔着：“他可以稍微早点来嘛……不然还能多救几个人。” “师尊定是拿琴的时候稍稍耽搁了一下。师尊弹的那琴叫做九阴极玄，似是友人赠与之物，这琴区别于一般古琴，有九根琴弦。囚牛虽凶猛，但喜好音乐，尤其是这九阴极玄的琴音。用此琴奏得安魂曲能够震慑它。九阴极玄乃是师尊十分心爱之物，平时都是藏在他闭关之处，只有他自己才能取出。若是没有此琴，恐怕以师尊之力，都需与那囚牛征战无数回合才能制服。”忘生解释道。 如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样还是误会了师父。 “师妹，你知道么，现在各师侄弟子们皆议论纷纷。据说十七年前，囚牛也跑出来一次。那时候它像疯了一样，执意要出来，差点把后山禁地的山壁都撞塌了。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楚了。总之也是伤了很多人，最后还是师尊一曲安魂曲制服了它。从长老们有记忆开始，这个囚牛从没有对任何人示好过，师妹你是头一个。即便囚牛不恶意伤人，它也绝对不会多看任何一个凡人一眼……可是它刚才一直在盯着你。真不晓得其中有什么玄机。” 十七年……如意觉得这个数字好像意味着什么，左思右想终不得结果。 忘生自说自话：“或许，你是唯一的女弟子……它没见过女孩子，觉得新鲜。” 如意此刻满心都是师父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说实话，她还真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师父。身上的伤患且不提，今日就算死在囚牛口下那也是自找的。师父明明规定了不让自己去后山的，自己却有违师命的跟去了…… 难保师父不会生气。 忘生在如意的耳边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如意晕晕乎乎的陷入了浅浅的睡眠当中。 她梦见一个挺丑的粗布娃娃咧着嘴在向她挥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抖的那么厉害。”忘生问。 如意惊道：“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的娃娃掉在仁义寨了！” 离开楚府之时，如意打点了些细软，衣服最后不舍得秦笑送给她的那个娃娃，也给带上了。 后来因为遇上无头发妖，一行人决定上山剿匪，谁知道被董红的**笛给制住了，行李细软全被人拿走了。 他们走的匆忙，自是没有机会去搜罗东西。 168.床前人影 忘生摸不着头脑问：“什么娃娃……” 如意摆摆手说：“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另外山寨里还有好多女子是被掳上山的，当时我们被救出已经实属难得，万是不敢再开口相求，现在咱们是自己人了……还请师兄与我回去一趟。” 忘生一笑道：“这都好说，等你身体好了咱就杀回去，来个秋后算账。” 如意激动地看着忘生道了一句：“师兄真好!” 忘生面上一红，咳嗽了一声：“师兄自然是好的。” “说来也怪了，当日师尊只吩咐我前去百里之外的仁义寨，但并未交代让我去做什么。师尊向来惜字如金，说完了要说的便不会再多说一句。我自知也问不到，便直接去了。没想到进了寨子正好撞上了什么山大王大婚，顺手就把你们给救回来了。” “我本以为，师尊是遣我去剿匪的，没想到他直接要求见你们。所以我猜想，救你们才是师尊的目的。”忘生道。 “可是上山之前我并不认识师父啊。”如意愕然。 “师尊乃是活神仙，神仙想的事情，你又怎么能知道。”忘生道。 如意悄悄的问了一句：“师兄，咱师父到底多大岁数啊。” 忘生赶紧捂住如意的嘴说：“这种问题，以后切莫再相问。师尊的年纪万是不可说的。” 忘生心虚的想，他二十年来一直在崂山，伴随师尊左右，应算是全逍遥门与师尊最近的人。然而他也根本不知道师尊的年纪，年幼之时几次相问，师尊就只是笑笑而已，从来不予相告。 后来他也多次求助四大长老，得到的答案是——不是他们不愿意相告，而是他们也不知道。 从外形上来看，燕玄乙除了一头白发之外，看起来与忘生年纪相当，然而他高深莫测的眼神、淡定从容的态度、儒雅万分的仪姿都表明他并不是一个那么简单的人物。 如意不禁猜想，自己这个师父究竟在崂山之上呆了多少年呢……连上百岁的长老们都不知道他的岁数，莫非他真是神仙不成。 月朗星稀。 夜深得连那夏日的虫蛙都昏昏欲睡，忘记了鸣叫。 如意正砸吧着嘴巴，夹着被子滚在床上，睡得正酣。 一阵清风掠过那半开的窗子，化成一道影子落在了如意的床前。 月光如水，顺着窗子流淌进来，沾了那人一身。 他白衣白发，目光深邃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儿。 他俯身下去，轻轻抚上了如意的长发，接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入梦的如意翻了个身，似是要醒。 那人身形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意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她好像听见有人叹气。 可是起身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房中只余月光。 睡了一觉起来，但觉筋骨活络，畅快无比，除了皮肉还有些阵痛，竟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如意不禁赞叹师父的卿兰丹厉害非常，料想若是师父爱权利，随意往宫里进贡两颗丹药，便能在朝中谋得大官做做。 如意又想，要是师父从一开始便是个追逐名利之人，那他或许也成不了今日的燕玄乙。 【一枝懒花：内个，看书记得收藏啊！另外，要关注小细节。。。很多小细节是伏笔，十分微小，仔细看吧。】 169.面师请罪 天刚亮不多时，如意穿戴整齐，出了住处。 使劲吸了口气，但觉神清气爽，这山上的空气自是与别处不同，清心润肺，光是喘喘气便可收获喜悦，更不消说这清晨朝花垂露，鸟雀啾鸣的好光景了。 许多弟子已盘坐在院中做早课。 “天地之性，万物各自有宜。当任其所长，所能为。所不能为者，而不可强也。”道士们长诵早课内容。 他们见如意晃过，皆双袖合一，低头恭敬的喊了一声：“姑姑。” 如意冷汗直冒，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仍旧极不习惯这种大礼，忙挥了挥手手道：“你们好！大家好！你们继续……继续……莫是被我打扰了……” 道士们忍俊不禁，心想这新来的姑姑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身后猛然被人一拍，回过头却是忘生师兄。 “师兄，别那么神出鬼没的行不行啊！见你那么多次，从没看见你正正经经的走到我面前来。每次都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吓人家一跳。”如意拍着胸口道。 忘生道：“这叫学以致用。本领在身，不用总是可惜的。以后你学了便知道了。” 如意惊喜道：“那么说以后我也可以这么厉害！” “看你的造化了！走，去跟师父请安。”忘生道。 为了配合这个一不会轻功二不会法术的师妹，忘生只能迈着他那两条腿，陪师妹走路去紫微宫。 这一路上，如意小心脏都在那不安分的跳动着，她很怕面对师父，毕竟是自己犯了错误，虽没酿成大祸，但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知道这逍遥门门规是否严格，会不会被师父打……上次也没仔细看看师父巴掌的尺寸，不知道他打人疼不疼。 如意胡思乱想着，转眼就到了紫微宫门前。 “这就到了……”竟然走的这般快，她踌躇着，愣是不敢迈腿进去。 忘生丝毫不给她退却的理由，双手在她后面轻轻一推，她便进去了。 但凡有燕玄乙的地方便是那么的宁静祥和，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东西能使时间变慢。他侧卧在榻，并没有睁眼，正是在闭目养神。 无声胜有声，比起扯着嗓子大骂来，如意更怕这种无言的静默。 当下膝盖一软，呼通一下跪倒在地，磕了个大响头道：“师父我错了！” 忘生却是一愣，心想自己师妹唱的这是哪一出……师尊明明一句话都没说。 燕玄乙动都不动，整个身子撩在那微薄的香雾之中，看上去像极了一尊仙人雕像。 如意不敢抬头，跪在原地，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 半晌，燕玄乙才抬起眼皮，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他嘴角略勾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你错在何处？”他声音轻的擦耳而过，之于如意却是响过天雷。 “师父曾让我回去休息，我却自己跑去了后山禁地。还弄了一身伤回来。”如意崩豆一般的吐出这些字。 边上的忘生一听这才知道如意何故如此胆战心惊，他本还想替自己这个师妹说两句好话，但现在看来完全都是她的责任，他可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170.逍遥经 “知错方能改。下次莫再犯了。卿兰丹一百年方能炼出一炉，一炉仅有五颗。现在只剩一颗了。” 言下之意，如意若是再送掉半条命，那可是没有神药相救了。 如意大吃一惊，却没想到少爷、郡主和自己已经消耗掉了近一炉丹药。如此珍贵的丹药，别人乃是求都求不来，为何师父却如此大方呢…… 说话间，隐约听得后山处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 燕玄乙眉头微皱，夹了九阴极玄便飞身出去了。 他之所以叮嘱如意不可前往并非是担忧她冒然上前会受伤害，他正是怕上古神兽看出端倪来。 可如意悖了他的命令，偷偷去了，还受了伤，吐了血，囚牛舔舐其鲜血，更是再也瞒不住了，只怕以后不日便想闹腾着往外跑。看样得每日于后山奏琴安魂才行。 奏琴九九八十一天后，配合九九八十一道镇妖锁，再施以七七四十九日昏睡咒，才能再度将其投入长眠。 若非如此，纵然以囚牛这般温和，感觉到昔日主人的气息，也必是要挣脱出来，区区一个后山禁地怕是再也囚不住它了。 只可惜……囚牛有神通也只是一头仙兽，三界六道的纷扰复杂它岂能顿悟。 而如意的确也不是它的主人…… 至于前后机缘，乃是后话了。 燕玄乙一脸凝重，他知道不能逆天而行，一味种因求果势必会更改如意命格。 纲常已扰，很多事情逐渐已经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了…… 他不求事事顺利，只求尽量护她一个周全。 这是他欠他的…… 师父走了多时，如意仍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后来忘生不忍，将她扶起来，却见她早已是满脸大汗。 这个师妹看着胆子不小，没想到如此敬怕师父。 “怎么办，师父是不是生我气了？”如意问。 忘生道：“你想太多了。师尊度量极大，不会放在心上，然这次却是你不对，要好好思过才行。” 如意使劲的点点头，大有痛改前非的决心。 “师父昨夜叮嘱，让我带你先行修炼，等他腾出空来自会再行指导。”忘生道。 “师兄我想学御剑！快是教我！”如意扯住忘生的袖子撒娇似的左右摇摆起来。 忘生哼道：“不会走便想学跑了！御剑乃是极为高深的技艺，若非有深厚的基础是无法成功的。你啊，还是慢慢给我从基本功练起吧。” 如意有些失望，问道：“基本功是什么啊。” 忘生从袖中掏出一本书丢给她，道：“背书！” 如意拿过这卷被翻得起了毛边儿的旧书，见上面写了三个大字——逍遥经，顿觉冷汗直冒，早晨见着那些弟子咏诵之词，该不会就是书中的内容吧。 “好吧，我回屋慢慢背书了。”如意刚准备走，却被师兄拦住了。 “除了背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随我去个地方。”师兄说罢，双臂却是将如意一搂，御剑而起。 这还是如意第一次在天上飞，她紧紧的箍住师兄的脖子不肯松手。 171.断崖美景 “师妹！松手……咳咳，要勒死我了！”忘生分心之际，剑身倾斜，晃悠的厉害。 “啊！”如意吓得赶紧将眼睛闭上。 着地后，忘生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师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扣下来，他揉着脖子道：“劲儿真不小。” “到了么？”如意刚一睁开眼睛，便惊喜的长大了嘴巴。 此处实在是太美了。师兄带她来得地方是崂顶断崖处的一个小山洞，洞中泉水叮咚，内有一道水帘，水清湛无比，乃是山顶朝露汇聚而成。 洞外有一处小石台，站在石台上迎风眺望，山下美景尽收眼底。 崂山一面临海，一面临陆，乃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世人皆称崂山为“神仙之宅，灵异之府”。无数帝王将相曾移驾来此求仙。 山海相连，山光海色。 左眺乃是碧海连天，惊涛拍岸，右顾乃是青松怪石，郁郁葱葱。 若非是御剑至此，还真没有别的路上来。 如意站在崖边，风吹衣袂，她转过头，青丝浮动，笑意盎然，一对酒窝深深的陷了下去，那面容甜美至极。 她的容姿却是映着海天之色，直直的击在了忘生心头。 “师兄，这里好美！” 忘生回过神，心跳不止，暗里地赶紧默念了清心诀，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自然是美，我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平日里修炼我都是在此。师尊也大概知道我的去处，从不多加过问。”忘生道。 “那么说，以后我也可以在这里修炼么？”如意问。 “那是自然，我们乃是同门兄妹，有好地方自是要分享的。”忘生道。 自此，两人便在此处修炼。 清晨看那日出风光，沐着太阳的夺目光芒，二人咏诵经书。 随后浴风而坐，闭目调息，吐故纳新，感受自然之力。 打坐直至夕阳西下，赏那霞光万丈，红云翻滚。 忘生会指点如意武学直至夜黑，先是马步起蹲，再是出拳收拳。 一晃十七八日的时间便过去了，如意根骨绝佳，进步喜人。虽在逍遥门中可能连个下阶的小道士都打不过，但若是把她丢到市井之中，与无赖泼皮过上几招基本是稳赢不输了。 每日早晨，去紫微宫向师父请过安之后，便整日便再见不到师父大驾。 对如意来说这是个好事儿，自己那师父虽生着一张绝美的容颜，却未免太过淡薄，说白了就是仙气太盛，人味儿不足，跟他呆久了难免会有压抑之感。相比之下，还是跟自己这师兄一起来的自如。 如意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人味儿不足”的师父夜夜会入她的房间，沉凝她睡梦中的俏脸。 每一夜，燕玄乙都会猜测，她究竟会梦到什么，会不会忆起曾经，会不会忆起自己，会不会忆起他…… 最让如意头疼的其实不是背书，也不是清修，而是逍遥门的辟谷之术。所谓辟谷又称“断谷”，即是不吃五谷杂粮，养气修身的一种方法。 早先有言——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172.辟谷之术 道家修道讲究的便是长生，如意入逍遥门以来，在师兄忘生的指导下，饭量正在递减，从一日三餐减至二餐而后一餐。 要说完全不吃，那也是不行的，像忘生这般从小修行上来的，每日也只吃一餐。而如燕玄乙，则是根本不需要吃东西的。他所汲取的天地精华已经足够。 如意这种馋嘴小猫，你让她多吃没有关系，你让她不吃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所以燕玄乙半夜想的那些完全便是无用的，近些日子她谁都没梦到，她净梦见好吃的了，尤其是当时与少爷和白清寒在太白楼的那一顿。她朝思暮想的皆是美食。 每日只能吃一顿，也没有大鱼大肉可以食用，都是极为清淡的米粥蔬菜。即便如此，如意还是像饿了十年八年的人一样，每次都喝他个三大碗粥才罢休。 忘生对自己师妹的饭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看起来有些清瘦，吃的那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最开始辟谷的时候，如意的小脸就耷拉着，老大的不愿意。 忘生便开导她，说是辟谷有助于养颜，听闻从前有个人“不衣丝麻，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犹有童子之颜色。” 如意面前立刻浮现起燕玄乙那少年之颜，顿时打了个冷战，她心想以后再也不偷着说师父坏话了，师父为了年轻永驻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饭了……一定很痛苦！太可怜了！ 非要让如意自己选的话，养颜驻容和各色美食她必定想都不想的选后者。 她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对她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才是生命真道理！ 这日如意穿好衣服出门，便见师兄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早安师兄，咱们是先去跟师父请安还是先去吃早饭……”如意晚上又梦见了佳肴，觉得口舌无味，正想找点东西润润喉咙。 忘生斜了她一眼道：“除了吃还知道什么。真怀疑你是小猪投生的。” “今日不必去找师尊请安了，他已经移驾后山禁地了，那囚牛日渐暴躁，他需全天在那镇着。你的伤怎么样了？”忘生问。 如意恨不能耍一套精妙无比的拳法给师兄，用来证明她已经好利索了，可惜她不会……于是只能马步一蹲，刷刷的出了几拳：“已经没事儿了！师兄可千万不能质疑师父的卿兰丹呀。” 忘生悠悠然道了一句：“既然你好了，那咱们便去会会老朋友！” …… 仁义寨山大王董勇正搂着一女子蒙头大睡呢，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奇痒，猛的打了个喷嚏。 这女子乃是最新被掳上山的，与其他人不同，她并没有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在她未婚夫被杀害之后，她立刻往地上一跪表示愿意为山大王做牛做马。 山大王见她尚有几分姿色，便趁董红还未下手先享用了。 要说这些日子董勇过得并不安生。 那个白衣少年简直犹如噩梦一般，他这才觉悟到自己的功夫是多么的弱，打个寻常高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付这年轻道士还真是没有半分把握。 【一枝懒花：甚是欣慰，我看别人家文底下留言都是“赶紧更新啊混蛋!”我的下面是“注意身体哦。”还是你们知道疼人。么么哒！】 173.活春宫 虽说当着那么多同行的面被抢了婚乃是丢脸至极的一件事儿，不过董勇依旧很庆幸那少年没有再回来找他的茬。 他怎么都忘不掉少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若非我要救人，寨子现在已经尽数毁了。等会我再来找你们算账。” 那少年的口气并不是说笑，董勇与董红商议半天，决定在寨中布下重重机关。董勇亲自求八方豪杰，借调了些兄弟驻扎仁义寨。董红更是特制了多把**烟笛给寨中兄弟，叮嘱大家一定要随身携带，以防白衣少年突然杀上门来。 那些外面调过来的人没见过忘生大闹婚礼的情景，都觉得董勇这等行为十分可笑，区区一个少年而已，至于这么怕他么。他们背地后都管董勇叫“缩头乌龟”。 过了几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日子，董勇发现寨子内平安无事，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便又开始了那淫逸奢侈的生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放下戒心的时候，他最怕的人偏偏找上门来了。 董勇打了个喷嚏，身边的美人也是跟着扭动了一下，他撇头看见美人玉体横陈，色心又起，翻身上马，在美人儿的身上驰骋起来。 激战正酣之时，他忽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头。 猛的一转头，见忘生正面带微笑站在床边。 “啊！”他受了大惊，翻身下来，却发现身下那巨物早已不复挺拔，小腹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这疼痛无法形容，他捂着肚子，两眼一翻竟是昏厥过去了。 忘生摇着头，心想恐怕这山寨大王至此过后再也无法人道了…… 床上那美人儿也是一阵惨叫，她长大嘴巴望着床边站的这白衣道长，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 忘生掀过被子往她身上一盖，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你可是被抓上山寨的？” 那女子见风使舵，立刻啼道：“正是啊！亏得恩公相救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为奴为婢，为姬为妾……” 忘生撇撇嘴道：“那些就不必了，在下是个道士，沾不得女色。你还是收拾了速速下山去吧。” 忘生扭头便走，出了门看见自个儿的师妹正红着一张小脸，双手捂着眼睛。 好不容易找到了董勇的房间，如意本打算与师兄一道进去，指着董勇的鼻子好好教训他一顿。 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一幅活生生的春宫图，她赶忙捂着眼睛退了出来，其他的事宜还是全权交给师兄好了…… 他们是风风火火的闯进寨子里来的，两人下山之前早已事先服下解毒的丹药，并不怕董红**烟。入了仁义寨之后，两个人并不与山贼们正面冲突，如意放哨提醒，忘生负责拳脚功夫，他们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整个山寨已然被攻了下来。 摆平了董勇接下来就是那个蛇蝎心肠的董红了。 如意对这个女子简直是恨到了骨子里，她有生以来十四年从未彻彻底底的恨过谁，董红算是第一个。 174.别动我师妹 即便是尤姬这样的妖怪，也比董红有人情味。 她一不是劫富济贫，二不为造福百姓，单单为了她自己的容颜便砍人头颅，夺人性命，实在可恶至极！ 想年轻漂亮有很多种办法，董红完全可以以辟谷之术修炼嘛！ 二人冲进董红房间的时候，董红竟然也与一个男人滚在床上。 如意哭丧着脸心想这两个人果然是亲兄妹啊！ 董红一看来者正是自己的“嫂嫂”和大闹婚礼的那个白衣道士，当下大吃一惊，抓起被子掩住身体，却是将那光溜溜的男人往地上一踹，叫道：“你给我上！” 那男人正是董勇从外调来的贼人之一，他忙啐了两口唾沫在手掌上，摩拳擦掌之后还做了个要捋袖子的动作，后才想起自己根本没穿衣裳，完全无需如此动作。 “他娘的，想死么！”他见冲进来一男一女，皆身着道袍，男的好像有那么点厉害，那捂着双眼一脸通红的女娃看起来则弱不禁风。 想都没想便准备从这小妞儿下手，待制住了小妞儿，以她相胁会容易很多。 总的来说，他的思路并没有错，可是他完全低估了面前这位道长的能耐。 他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手还没碰到如意，便被忘生从后面擒住了脖子。 忘生的脸色铁青，手上用力，一字一顿的说：“谁给你的胆量，竟敢欺负我师妹！” 说罢二指一错，听得咔吧一声，这男子的脖子竟是被拗断了。 他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也只有到了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为何“缩头乌龟”董勇，会如此惧怕此人。 这个道士着实是太可怕了…… “啊！”董红一声尖叫使得如意忙睁眼相看，见那男子仰在地上，头颅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师兄？”如意被忘生额露青筋的样子吓了一跳。 忘生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糟了，没控制住……劲儿用大了。哎……杀生了，回去又要面壁思过了。” “来人呐！来人呐！”床上的董红瑟瑟发抖，早已没了以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忘生冷笑了一声道：“别喊了，喊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救你的。外面的都已经躺了。” 如意慢慢的走近了她，问：“你可还认得我？” 董红心想，如何能不认得，就算如意化成灰，她都认识。“你就是楚府义女！” “如今我已是逍遥门弟子了。”如意平淡的说 “你杀人之前有没有想过那些无辜女子的感受？你砍下她们头颅之前可曾见到她们脸上的表情？你入睡之时，可有梦见过这些枉死的魂魄？你喝下那人头泡酒的时候，可有感觉到满口血腥？” 些许血丝爬上了如意的眼睛，她看起来咄咄逼人。 忘生还是头一次看见师妹这副模样，她平常语言俏皮，性格开朗，总体来说非常的平易近人。可当她质问董红的时候，却释放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场。 175.遣散山贼 董红已经吓的不行了，却还是佯装镇定：“废话少说……要杀要剐给个利索！别在这跟老娘废话！” 如意双目怒瞪，抓起她的手便拉到自己额头上。 董红没有防备，手心与如意眉心那点朱砂相触。 刹那间她觉得天地一片晦暗，无数阴魂从如意身上涌动而出，所有的阴魂只有身子却没有头，她们伸着手一步一步的逼向董红，尖叫着：“还……我……头……来……” 董红头皮炸开了，长吼一声不停的拍打着周围，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继而疯了一样的滚到地上，使劲的往地上磕着头。 “咚！咚！咚！”一连十几个响头，她的额前已然磕出了一个血印子。 “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呜呜呜……”她大哭着，嘴里吐着些不明不白的字眼。 忘生有些懵神儿，师妹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前一秒还视死如归的人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如意冷冷的看着在地上拼了命磕头的董红，眼底毫无怜悯。 她欠她们的，总是要还的。 即便留她一条活命，恐怕以后的生命里她也不会宽恕自己。 董红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呜呜的在地上嚎哭着。 忘生亲自教了董红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拿桌上短笛喷了她一脸迷烟，之后抓了一把软筋散给她服下。没个十天半个月，她是别想缓过来了。 “玉枣！玉枣”从董红房间出来，二人便往丫鬟们住的地方去了。 玉枣闻声从房中奔出，见到如意激动之泪直涌而下，两个人抱成了一团。 玉枣口舌不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她那感激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意没有撒谎，她说会帮着自己，会为她夫君报仇，果然是做到了。 在玉枣的带领下，二人将被掳上山的女子们统统解放了出来，女子们纷纷对着恩公们磕头拜谢，连称逍遥门弟子乃是活菩萨也。 如意与忘生相视而笑，真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做了件好事儿竟还为师门长了脸。 玉枣将如意二人带到了一间库房之中，所截获的东西都在这里，翻了半天如意才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包袱，里面的衣物钱财悉数不见了想必是被人拿去分了，而那只丑的要命的布娃娃却完好无损，只因是实在太丑了，无人问津。 如意将那娃娃抱起来，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上，一脸释然的表情。 忘生小时候便听逍遥门中些个人讲，这个女孩子啊，总有几样贴身之物，诸如布娃娃，但是忘生却是没想到，师妹会对这丑娃娃如此上心。便把娃娃之事记在了心上。 之后，忘生从跪地求饶的山贼中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将库房中那些泡酒的头颅都取出来一一埋了。 忘生遣散了山贼，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并警告他们仁义寨从此消亡，若是以后再有人敢打着仁义寨的头号作恶，那就不只是打一顿的事儿了。 众山贼皆磕着头表示以后定当从良，再也不干那害人的营生了。 至此，仁义寨之事算是结束了。 176.终有报 回程的路上，忘生带着师妹御剑而行，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地，如意却是伏在师兄肩上睡着了。 忘生怕她掉落下去，伸过手将师妹搂紧，这满怀温润却着实令他心神一乱。他赶紧摇摇头， 将那莫须有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一日后，董勇醒转过来，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下身颜色发紫，似是缩阳后造成的创伤。 他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自己那垂头丧气的小兄弟，触碰之下疼痛无比。 董勇“真男人”的身份到此为止了。 他忍着剧痛穿上衣服，扯着嗓子喊人，偌大的山寨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应他。 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山寨之中竟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妹妹董红的房间，见她光着身子口吐白沫的倒在桌子上，偶尔还抽搐一下。 董勇忙悉心照顾。 约是四五日过后，董红才醒过来，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逍遥门道长……我错了……我……别杀我……我错了……赶走……赶走她们……” 她已然是疯了。 董勇悲愤交加，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自己疼爱的胞妹也被逼疯了…… 这笔账，怎么都要算。 逍遥门，我董勇势必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董勇紧紧的攥紧砂锅大的拳头，恨恨的说。 …… 如意抱着布娃娃入睡，梦中却没有秦笑，这次她也没有梦见好吃的。她梦见了那些被断头的女子们，她们兜兜转转的在她身边，轻声的与她道谢。 如意脸上扬起了微笑，小腿一伸，被子滑落了下去。 这抹笑容被沐着月光站在她房中的燕玄乙看在眼里。 他走过去，轻轻将那被子替如意盖上了。 却不想这样一个轻柔的动作，把如意给弄醒了。 如意惊讶的叫了一声“师父？” 燕玄乙没说话，将如意的背角掖好，扔下一句：“睡觉蹬被子是要着凉的。”便不见了。 如意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心想难道刚才是在做梦？梦见师父给自己盖被子了？ 她探着头在房中轻嗅，却是闻道了燕玄乙身上那股很轻的芳草檀香的味道。 师父是真的来过了。 此后为了验证师父是否会半夜来给她盖被子，如意晚上迟迟不睡，躺在床上假寐。结果再也没有撞见过她那神仙般的师父。 时间过的很快，两月过去，已是入了秋。 山中景色甚好，举目遥望，葱郁之中斑驳着些许艳红，乃是枫叶的媚色。 一入秋，冬日变离得不远了。得尽快为山上这几百个人准备过冬的衣服。师兄与几个负责的弟子下山置办去了，她还未习得御剑，自是飞不去那断崖清修，早晨背了几轮逍遥经之后，便出了屋子闲逛。 不论走到何处便有道士停下来与她打招呼，她也逐渐的习惯了“姑姑”这个称号。 正百无聊赖呢，她便听见一声奶嫩嫩的“姐……姑姑……” 随后一双小手从后面抱过来，环住了自己的腿。 如意低头一看，乃是团团。 177.抡刀大会 她嫣然一笑：“姐姑姑是个什么称号！好生怪异！” “怪也怪不过团团吧。”团团憋着嘴，一脸委屈的小表情。 “喂不许哭啊，可不能为这点小事儿流眼泪！小心师兄知道了嘲笑你。”如意笑道。 团团忙道：“姑姑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师伯啊！不然团团不跟你好了。” 如意摸着他的小脑袋说：“行啊，我不告诉他。不过团团可得要坚强起来哦！” 团团点点头：“团团坚强！团团厉害！以后保护姑姑！” 如意欣慰的将他抱在怀里，团团顺势往她胸口一拱，弄得如意十分痒痒，咯咯笑了起来。 “姑姑，你知道么，要举行抡刀大会啦！你会不会去参加呢？”团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期待的看着如意。 什么……抡刀大会…… 听都没听过。 “团团，告诉姑姑什么是抡刀大会？”如意问。 团团想了一下，神秘的说：“团团也不知道，我听我师父说，五年才一次呢。五年之前……还没有团团呢。团团猜，抡刀大会肯定是很多厉害的人比谁抡的刀更重一些。” 如意心道，江湖人士果然十分无聊，竟然为了这么件破事儿搞一个大会出来。 “姑姑劲儿小，抡不动大刀。我觉得我师兄倒是可以去参加一下。” “对对对！”团团拍着小手乐道，“叫大师伯去！大师伯厉害！” 如意心想，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怂恿一下师兄，顺便趁着这个机会赖她带自己下山玩儿玩儿。 下山玩儿是次要的，重点是能吃好吃的！辟谷之术练下来，如意没感觉自己厉害了，倒是对那些世俗美食的思念愈加浓重。 “姑姑！”一个人喊了一声，从天上翻了个跟头下来，他满脸笑容的看着如意，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姑姑，您的信!请收好。” “谢谢……”谢字还没说完，这人又一个跟头翻走了。 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如意不禁感叹，这逍遥门中皆精英，连个送信的小哥都这么有本事，轻功来去，自己白白占着如此高的阶位，却啥都不会，真是羞煞人也。 她手拿信还未拆开，那小哥又是翻回来了，这次他还拖着一大包的东西。 “还有这些。”他说完竟又是翻走了。 “姑姑这是什么啊！”团团盯着那包圆滚滚的东西，一脸好奇。 如意心说，小团团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这东西是你兄弟啊！都是圆的…… 她也就是一想，这玩笑话直接说出来，只怕又要惹的小团团哭。她蹲在地上将那包东西拆了开来，见里面全是些好吃的，龙酥糖，大蜜枣，桂花糕……这些斑斓的花样她光看看就陶醉了。里面另有一个小包袱，装的是些干净的布条什么的，还有些当归益母草。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团团吸吸鼻子，道了一声：“好香啊！” 如意拿出一块龙酥糖放到他嘴里。这可是团团第一次吃糖，在逍遥门这种清心寡欲的地方，哪里有糖可以吃啊！ 178.相赠娃娃 团团当下觉得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如意姑姑的身影一下子在他心中高大了起来。 团团咧着小嘴，抱着如意，沉浸在了甜蜜的美好享受之中。 如意读了下信封上的字，知是少爷寄来的，忙兴冲冲的打开阅读： “妹妹：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山上的生活可好？师兄弟的对你可是有照顾？为兄甚是想念，知你爱吃，便托人稍些解馋的小玩意儿过去。” 看到这里，如意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心道这才是亲哥啊！ “当然不能贪吃，山上的清规还是要遵守的。另有一小包东西，是凝雾叫我塞进去的，我也不知是什么。” 如意心想，凝雾郡主有心，别看她大大咧咧的性子，还是有女孩子细腻一面的。这山上皆是男人，女孩子的那些事儿自然没人能照顾着，只能自己多注意些，于是备了些月事用的东西给如意。 “我一切都好，亏得凝雾照顾，觉得还胖了些。为兄暂住在西阳庆王府之内，然庆王爷仍在前线为家国效力，迟迟不得相见。凝雾与我的婚事已写于信上送递于王爷，王爷知道后十分高兴，说待战事稍缓便会回府相见，届时再定大婚日期。一旦定下，为兄会即刻通知你，你定是要来喝杯喜酒。有空记得回信过来，省的为兄惦念。” 落款是楚傲。 如意高兴极了，少爷和凝雾郡主若是成婚，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也带着自己这师兄去见见世面！像师兄这般在山上长大的孩子，一定没喝过别人喜酒。 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喝过别人喜酒。倒是差一点被逼着做了新娘子。 如意为人厚道，把信往袖子里一塞，将吃食分给几个年纪相对稍轻的门中弟子。剩下一点是给自己和师兄的。此后门中弟子对如意的敬爱又提升了一层，因为他们相信——跟着姑姑，有糖吃！ 快夜黑了，忘生才赶回山上。 两人一相见便同时蹦出一句话：“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两个人齐齐一笑。 “诶？师兄你要给我什么？”如意歪着头问。 师兄将手从背后拿出来，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个漂亮的娃娃。 这娃娃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绸缎为衣，白瓷为面，好看的不得了。 “好生漂亮！”如意接过娃娃，赞叹着。 见师妹喜欢，忘生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多少钱啊师兄！我给你钱。”如意傻乎乎的跟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这是师兄送你的，不要钱。”忘生道。 “一定很贵吧。”如意开始在心里拨小算盘了，这种娃娃早先跟少爷在即墨逛街的时候也曾看见过，售价极高，她生怕少爷破费所以从来不敢多看一眼，却没想到师兄给买回来了。 “管那些做什么。你喜欢就好。” 如意一笑，道：“我也有东西给师兄。”她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躺着几块点心糖酥。 “哪儿弄来的？”忘生一愣。 “嘿嘿……我义兄托人给我稍来的。”如意笑道。 忘生呼出长剑，拉着如意上了剑，说：“走，找个地方解解馋去。” 他带着如意飞到了平日里清修的断崖。 179.断崖夜风 此处白天风光甚好，没想到晚上更是别有一番奇趣。 夜色偏苍茫，海上生明月，照之有余晖，揽之不盈手。 穆穆晚风，吹动二人衣裾，星河灿烂，花香草芳，更有秋蝉微鸣，萤火撩动。 两人分吃甜的腻人的糖糕，共享夜色。 如意看景看得入迷，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都忘记了咀嚼。 忘生转头看着包子脸的师妹，却一点都不觉得她的吃相煞风景。 相反，她的这抹天真，勾起了他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怀。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做道士的料，无论是法术或是武学都有别人难以赶超之才，修道成仙一直都是他所追寻的。 可自从遇上如意，他想或许他的人生可以有另一种结果…… 然而忘生并不知道，在这月光之下，如意思念的却是另一个人。 如意吧唧着嘴，将那一大口糖糕咽下去，似是有些噎着了，使劲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对了师兄，抡刀大会是什么啊？你会去参加么？刀是拿自己的，还是用别人的？”如意问道。 她愣是把忘生给问懵了。 “什么大会？” 如意把团团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最后还对他伸出大拇指道：“我跟团团都看好你！去参加吧！” “哈哈哈哈！”忘生听罢，仰头大笑，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他笑了好一会才停住，道：“真是……真是胡闹……” “怎么，那刀太重了，连师兄都扛不动么？”如意并没觉得哪里好笑。 忘生的脸笑的都抽搐了，他捶着地道：“你竟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儿给戏耍了。团团他年纪小，自是不明白，你怎么也跟着他瞎闹。哪里是什么抡刀大会啊！明明是论道大会。五年一次，神州之内的修道的各门各派前辈会聚集在一起，论道讲经，也会切磋一下武学和道法。天下道法分成多个派别，武当峨眉这等大门派自是不必多说，还有太极、纯阳、青云等派别。场面自是宏大。” 待忘生说完，如意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竟是完完全全的听信了团团的孩童之言。 “师妹你还真是逗。”忘生笑道。 如意再也不敢说“逗你妹”这样的话了……来来去去都是自己吃亏。 “咱们师父会去参加论道大会么？”如意问。 忘生摇头道：“咱们师父那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他自是不愿去搀和。对于咱们师父，道友们只有仰望的份儿。上届大会是言莫长老与我去的。怎么，你也想去么？” 如意点点头，为了那山下的各色好吃的，偏是说了一次谎话。 “那这次便带你去。日子定在十月初一，咱们再多等些时日出发也来得及。” 如意一听有门，当下乐不可支，心底暗道，红烧肉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燕玄乙仙道座下两位高徒一起出现，这次论道大会想必会十分有趣。”忘生若有所思的说，“既然要去，那师妹必是要勤加修炼，省的别人说闲话。” “那是自然！师兄就请好吧！”如意眨着眼睛笑道。 180.心有千结 一早，忘生便去找如意。 平日里，即便忘生比如意醒的早，也只是候在门口等着师妹出来。 然今日却稍有不同，他敲敲门，确定师妹已经起来，这才推门进去。 那脚一迈入房中，一双眼睛便开始四处的寻觅。 终看见了他昨个儿赠师妹的娃娃端端正正的被摆在桌上，再往师妹闺床上一瞧，与被子卷在一起的仍旧是那个丑了吧唧的布娃娃。 忘生也不知怎地，当下有了一股失望之情，冷不丁张嘴问：“师妹是不喜欢这娃娃么？若是不喜欢，丢掉便好。” 他这句没来由的气话，着实让如意一惊。 如意心想，大清早的，师兄是怎么了。 忙摆手道：“师兄送的，自是喜欢的。” 殊不知，此时忘生所言已不再只是娃娃之事了。 忘生道：“纵然喜欢，也不见你搂着抱着，偏偏便是钟爱那脏兮兮的丑娃娃。” “这娃娃做工细腻，漂亮且昂贵，如意甚为珍惜，怕弄脏弄坏，放于桌上每日相看把玩，也觉得极有乐趣。”如意解释了一下。 忘生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这股无名之火来的突然，长舒一口气后便带着如意去修炼了。 然这一日的清修并不清净，师妹坐在她身边，她少女的体香，她银铃般的声音皆令他分神，打了一天的坐愣是毫无半点进展，相反愈加心乱如麻。 “师兄，你看那边有对鸟在飞诶！它们是夫妻么？”休息的时候，如意伸手指向远方。 忘生抬头遥望，见云雾中盘着一对鹏鸟，它们比翼双飞，叠翅相依。 他顿觉喉咙一阵燥热，清修之时从未出现过的状况漫上了全身，周身仿佛烧起来一样。 “师兄你怎么了？”如意见忘生神情古怪，皮肤泛红，呼吸沉重，似是不舒服。 如意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近在眼前，她的嘴唇红的犹如时令樱桃，她的气息芬芳扑鼻，这一切都撩动着他的心扉，越发不可抑制。 忘生极想不顾一切的把如意拉近怀中。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是一个道士，门下有清规……他作为掌门首徒，自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当下大袖一挥，道了句“我没事。”飞身往崖下坠去。 如意忙探头往下看，见他坠到半空中呼出长剑，御剑远去。 如意不是傻子，八个多月之前历经少爷的表白之后，她大概也知道师兄是为何而走。 当下觉得是不是自己让师兄误会什么了。 何奈她的确喜欢这师兄，且不说其中是否有男女之情，如意只觉得自己乐意跟师兄呆在一块，不论是修炼还是玩耍，总是能获得特别多的乐趣。若是因点风月之事，害的此后师兄妹反目，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忘生御剑直飞后山禁地，他心中有疑惑，此时最想见的人便是师父。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燕玄乙于忘生，不但是师父，也像是父亲。 燕玄乙拥有忘生全部的尊重和敬爱。 181.寻师问道 未见其人，先闻琴声。 青石大门早已修葺完毕，门上镇妖锁也悉数挂上。 燕玄乙静坐门前，素手拨清弦，九阴极玄那脱俗的琴音流水般倾泻而出。 好一首镇魂曲，却是将忘生那股燥热之火压了下去，灵台登时清明起来。 “既然来了，怎连声师父都不叫？”燕玄乙双目微闭，却已是知道来者何人。 忘生迈步上前，跪倒在地，叫了一声师尊。 “说吧。”燕玄乙似是早已料到爱徒有事相问。 “师尊，徒儿不肖，心有邪念，不知该如何除去，还望师父指点一二。” 燕玄乙抬眼相问：“你倒是说说看，是何邪念？” 忘生不知如何开口，踌躇片刻才道：“是师妹……我……她……” 只这么不清不楚几个字，燕玄乙已明白过来了。 “修道之人，应清心寡欲，可我……可我与师妹走的近，便总是胡乱想些事情……” 燕玄乙一曲终了，拂指停弦，琴声戛然而止。 “忘生，你与我说说，什么是道？” “道，之宇宙大道，大道无序乃有序。此乃道也。”忘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修行，清心寡欲乃是根本。但是并无确切之言说是修道之人终生不能娶妻。只看流派对‘道”的认识。青云向来是男女双修，他们觉得一阴一阳谓之道也，其派别之中也有夫妻得道之先例。纯阳有两位长老也是夫妻身份，相敬如宾，各自皆是道法深厚。” 听得师父如此之说，忘生激动道：“如此说来，师父并不责怪于我。” 燕玄乙笑笑：“情爱之事，人之常情，我何故要责怪于你。为师年轻时，也一度沉迷风月，无法自拔。” 他面前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浅浅的，淡淡的，却那么沉重，沉重到他几近无法面对。 “谢师父！徒儿回头便会挑个好日子，向师妹诉说心意。”忘生道。 燕玄乙突然凝眸望着忘生，这眼神夹带着万山之力，愣是压的忘生抬不起头来。 “你可以初尝风月，你可以有心爱的姑娘。”燕玄乙缓缓开口，却将后面那句话说的极重。 “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如意。” ---------------------------------无奈的分割线------------------------------------------------------- 【一枝懒花：要在这里做个小声明。外婆住院了，心脏病，我刚从医院回来……我很怕，吓的不行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外婆狠狠的哭了一顿。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累，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答应你们的章节，一章都不会少，这是一个作者应有的承诺与素质。不过后面可能有些章节是用手机码的，若是有错别字请不要介意，可以留言告诉我，我一有机会即刻更正。章节会用定时发布进行更新，太多的可能吃不消，保证五更吧。谢谢大家的体谅。鞠躬！】 182.弃情 忘生心里一凉，犹如被人在地冻天寒之时泼了一盆冷水。 “师尊，为什么？”他急急道了一句。 “无法相告。”说完修长的手指滑动于琴弦，又是奏起了新的一曲。 忘生将头垂的很低，轻轻的问了一句：“若是徒儿执意呢……” 燕玄乙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那往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徒弟。” 忘生跪在哪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二十年来，他们师徒感情深厚，向来和睦，如今只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妹，师尊就要将他逐出师门么…… 若是因为清律之故，忘生可以理解，可从师尊那里得到的理由却是什么“无法相告”。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他无法相告的。 忘生回忆起前面的事情，仔细一想，莫不是自己这师尊对师妹有了情。 这么一想之下却是如同遭遇晴天霹雳，师尊将他养育成人，授之以道，传之以礼。若是他对师妹有意，他乃是万万不敢与他相争的。 “师尊……难道……”忘生话到嘴边，哽在喉头。 燕玄乙手上速度加快，琴音洋溢如高山流水，听得“嘣”得一声脆响，音毙弦断。 他语气依旧平和，毫无波澜，淡淡说了一句：“你若觉得是，那便是吧。” 忘生心中一沉，万念俱灰。 他对着师尊磕了三个响头，道了一句：“刚才之说乃是徒儿戏言。徒儿一心只为修道成仙，无心顾及别的，师妹既是同门自然是要多加照顾，此后彼此之间只有同门情谊再无其他。” 燕玄乙点点头，望着那根断了的琴弦道了一声：“甚好。” 忘生再三叩拜之后，离开了后山禁地。 囚牛撞着山壁，发出了一声低吼。 燕玄乙拨弄着琴弦，对着石门内的囚牛道了一句：“竟连你也觉得是我过分了么？细数岁月，太多过错，我已是不想再对不起那个人了。这或许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如意盘腿坐在断崖之上，一直在考虑究竟该如何摆正与师兄的关系。左思右想不得其果。便考虑着故技重施，向师兄坦明心意。 词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备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势必要让师兄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弃掉那逐渐滋生的男女之情。 她从头到尾，声情并茂的练了多次，自觉是差不多了。 过了不久，师兄忘生御剑而回，却完全的变了个脸色。 “师兄！”如意走过去叫了一声，打算根据师兄的反应挑选开场的句子。 “嗯。”忘生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无需多言，打坐练功吧。” 如意又是那么一愣，好像根本都无需自己多说什么，师兄已然将那感情收敛起来了。 这样也好…… 如意舒了一口气。 既然窗户纸未捅破，那往后两人也不会觉得尴尬，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忘生闭目打坐，心中念的并非逍遥经而是清心诀。 师尊对他有着养育之恩，他绝对不能做横刀夺爱之事。忘生二十年来恪守清规，对师尊唯命是从，他过去没有悖过师父，以后也绝不会。 无法向师妹表达喜爱之情，难过的只会是自己，痛苦些个时日，或许就能释然了。 可若是他执意向前，就会失去师尊，这对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承受之殇。 师妹和恩师，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183.师妹？师娘？ 自此再看到师妹，忘生总会想到师尊的那一句“你若觉得是，那便是吧”，顿时便有一种在看着“师娘”的错觉。 若是师父真的喜欢如意，能待她好，那忘生也便放心了。 至少，有一点很肯定，以师父之强大，定能给予师妹更多的爱护。 忘生曾在如意门口几次徘徊，想找机会要回那只娃娃，然每次看到如意，他便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 就让这只没有灵魂的娃娃，承载着他对如意永远不可及的感情吧。 单相思的感觉虽苦却及不上无果之情的万分之一。 这种苦，难以言语，忘生乃是用他全部的毅力在克制着自己。 他不敢与如意走的太近，却也无法刻意疏远。 他的心仍旧因为她的喜悦而激跃，仍旧因为她的忧伤而烦恼…… 喜爱而得不到，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年轻的忘生，并没有找到一种很有效的方式去舒缓自己的情绪，不消两日便显得憔悴了很多。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缕浊气蒸腾而出。 …… 自上次被如意瞧见，燕玄乙便控制着自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房间。 这一夜，月黑风高，有一个小的不起眼的黑影，爬上了如意的床。 那冰冷的小瓷手，摸上了如意的脸庞，那煞白的浓妆贴着如意的胸口。 冰冷的触感，滑过她的皮肤，如意被惊醒了。 她睁大眼睛，发现师兄忘生送给她的娃娃正伏在她的胸口，以一种妖异的眼神看着她。 如意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曾在睡觉之前将娃娃拿上床，娃娃始终是摆在桌子上的。 它是怎么到自己床上来的呢？ 难道是师父？ 如意吸吸鼻子，并未闻到师父的味道。 心中疑惑，起身将娃娃放到了桌上，便回去接着睡觉了。 醒来之后，仍见那只娃娃躺在自己身边。 如意将娃娃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并未觉得这娃娃与先前有什么不同。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如意将那娃娃放在哪里，第二天它总会出现在如意的床上。它离她非常近，它总是她睁眼后看见的第一样东西。 这一定是个恶作剧！ 如意有些生气。 拿一个娃娃吓唬人，未免太没水平了吧。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敢戏耍她这个“姑姑”。 后来她便想了个办法，找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把娃娃装进去，拿到山上埋了。她心想自己一举一动如此秘密，肯定没人知道了，便打算等几日吓唬她的人没了动静，她再去山上把娃娃取回来。 然而当她再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只娃娃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躺在她身边。这就好像……好像是它自己从山上走回来的一样。 它白瓷的脸看上去那么惨白，它通红的双颊看上去那么诡异。 如意真的是怕了。 她知道这次绝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这个娃娃身上，很有可能是有了不干净的东西。 184.鬼娃娃 她旁敲侧击的跟师兄说道观里可能有鬼。 忘生当下便反驳道：“那是不可能的，道观四处有镇妖石，并且随处可见朱砂符箓，各个殿堂都有三清宝像，若是有鬼敢接近直接便会灰飞烟灭。” 那娃娃是师兄送的，如意心中有顾及也没敢直说，便打算自己解决。 这日她刚完给少爷的回信，正好看见那送信小哥满院子翻腾着给门中弟子送信，便拦下了他。 “姑姑，找我是有何事？”小哥冲着如意一笑。 “这封信麻烦你帮我送出去。” “没问题！我这就去！”他身子一跃刚是准备翻走，却被如意拽住了裤腿子。腾到半空的他硬是被如意拉了下来。 “姑姑可还有事儿？” 如意想了想，便直言道：“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驱鬼？” 她刚入门两个月，修行尚停留在最基本的阶段，法术的学习是要建立在强健的体魄之上的，她现在这三脚猫的拳脚自是还不够资格修炼法术，因此对些个最基本的东西并不知晓。 如意乃是燕玄乙座下弟子，在门中弟子心里那是至高无上的，大家都以为这位姑姑有着极为厉害的修为，即便武功不济，起码也是道法深厚。从未有人质疑过姑姑。 送信小哥第一反应便是——姑姑是在考他。 他立刻利落的说了十来种驱鬼的方法，大多艰深晦涩。 如意一条都没有听明白，又不好明着让人家解释给她听，便摆摆手让他走了。 送信小哥见姑姑这副表情，还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回答，颇为失意的翻着跟头消失不见。 如意决定，干脆把那娃娃找个地方烧了算了。 烧成了渣看它还怎么回来找自己。 到了晚上，如意关窗堵门，将火盆放在地中间，一不做二不休把娃娃丢了进去。 听得噼噼啪啪的炸响之声，它身上的衣服被悉数烧光，它的头发和妆容也尽数毁了去，所剩下的白瓷所制成的身体，被火焰和灰烬薰成了焦黑的颜色。 如意颇为内疚，再怎么说，这娃娃也是师兄送自己的礼物，她却为了自保一声不吭的给烧了，若是师兄知道难免会不高兴。看样得寻个机会下山重新买一个…… 将娃娃烧了之后，如意心情放松很多，晚上睡的也更踏实了。 直至半夜，朦胧中如意却嗅到了一阵焦糊的气息。 睁眼一看，见自己身上趴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她一惊之下翻下了床。 那黑乎乎的东西却一步一步的朝她爬了过来。 它从黑影中露出脸来，趁着月光那么一看，如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玩意儿赫然便是烧剩下的那截白瓷。 它脸上身上都蹭着黑灰，一双眼睛燃着怒火，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我喜爱你，你却要害我。即便我死，也要拉你去给我垫背！” 说罢直愣愣的朝如意飞去，一双小手紧紧卡在如意的喉头。 次日一早，忘生去找师妹，在门口候了半天都不见她的人影，换做平时这个时间了师妹早就应该醒来了。 他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 185.八阴引魂灯 正欲推门而入，忘生心中却起了迟疑，既然要与师妹保持距离，那么便不能再入她的闺房。还是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吧。 又是等了两柱香的时间，门中其他弟子早课都做完了，他那个师妹却还是没有露头的意思。 忘生急了眼，对着屋里喊了两句。 无人回应。 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师妹的房门。 一进去便见到如意亵衣亵裤躺在地上，一个奇怪的东西紧紧卡在她的喉咙上，她面色酱紫双眼微凸，早已晕厥过去。 忘生赶紧蹲下，欲把那物从如意脖子上拉起来，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都动不了那物一丝一毫。它就好像是长在如意的脖子上一样。 忘生仔细一看，惊呼出声，那东西竟是他赠给如意的娃娃，只不过不知何故衣物、头发尽数被烧毁了。 忘生伸手往如意鼻下探去，却发现师妹已经没了呼吸。 他急疯了，双手将师妹打横抱住，御剑直飞后山禁地。 此时，大概只有师父才救得了她了。 …… 燕玄乙正在奏琴，本已安静下来的囚牛却突然又有狂躁之意。 不一会就见忘生飞来，手中还抱着如意。 他将如意放平在地，跪下来泪如雨下：“师尊，救救师妹。” 燕玄乙立刻悬指停音，放下九阴极玄，两指扣住如意脉门，手腕之处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跳动了。 燕玄乙盯着如意颈上之物，眉头一皱，道了一句：“念之儡！” 当下将手放在上面，捏诀施法，低声诵念。 果不一会，便见那瓷物动了起来，它张开小嘴，发出了尖利的嘶喊。 燕玄乙五指一握，将那物抓在手心，随即它碎裂成了无数的瓷渣儿，尖叫之声亦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这念昏睡咒守着囚牛，在我回来之前万不要停。”燕玄乙嘱咐了一句，将如意一抱，便飞身消失了。 他乃是返回了紫微宫。一路上声如洪钟告知门人不论是谁切不可进入紫微宫。 他将如意往自己榻上一放，从那丹炉之中取出最后一颗卿兰丹。 如意此刻断了气，已是不能吞咽。 燕玄乙将那卿兰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随后以嘴对嘴，丹丸混以口水喂给了如意。 他用舌头启开如意贝齿，将那尽化的丹药送进了她喉腔深处。 随后点燃八盏阴灯，分布在如意左右。 这八盏灯乃是引魂灯，守灯方能续魂。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引魂灯，人死魂断乃是天罡常理，冒然为死者续魂将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若是施法者无精深之功法，极有可能会被引魂灯反噬，片刻间即会丧命。 燕玄乙将自己和如意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他盘坐如莲，把如意软绵绵的身子拥在怀中。 寒光暴涨，随后缕缕青光从燕玄乙的体内过到了如意体内。 说句直白的，如意此时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燕玄乙喂了卿兰丹是为了使她的身体保存活力，点灯则是为她引魂，将她已经散掉的魂魄聚集起来，最后渡千年修为给她为的是使得魂肉合一，稳固魂基，使得二者不再分离。 186.赤身相依 过了三个时辰，燕玄乙怀中的如意腿脚抽动，魂魄已然归来。 她长吸了一口气，瘪下去的胸腔立刻的饱满起来。 “师……父”如意睁开眼睛，却见自己光着身子被燕玄乙抱于怀中，羞涩万分，猛地那么一挣扎想要脱离燕玄乙的身体。 不料师父手上用力，双臂紧箍，她动不得分毫。 “莫要乱动。”燕玄乙道了一句。 整个法事消耗了他极大的功力，如意甚至都感觉的到，他的皮肤外面包着一层细汗。 如意不敢吭声了，面红耳赤，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着烫。 三时辰聚魂，三时辰固魂。 两个人**相依了整整六个时辰。 到了快傍晚了，燕玄乙双手一松，道了一句：“可以了，你回去吧。” 如意如同获得释令，慌乱的从师父怀中跳出，慌手慌脚的把亵衣亵裤穿上。 然她眼神仍旧瞥见一丝不挂的师父，他端坐在那里，面容清净，白发被汗液黏贴在脖颈胸膛。 如意一阵心神摇曳，都不记得跟师父道别，跌跌撞撞的冲出了紫微宫。 燕玄乙又打坐了半个时辰，这才微微欠起身子，将衣服穿上，站起之时他胸口一阵微疼，一股温热呼之而出，他金口一张，溅出了血。 此等逆天的救人法子，损耗极大，即便如燕玄乙，也有些撑不住。 他反手将唇边鲜血轻轻一抹，眉头微皱，此时他决不能倒下。 待天黑之时，午夜过后，自是还有人要找他算账，他只能死死的撑下去…… …… 燕玄乙房中门窗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然两道阴风仍是刮进了他的房中。 燕玄乙微微睁开眼睛，道了一句：“如此晚才来，我等你们很久了。” 两物于房中现了形，他们身穿盔甲，一位生着牛头，一位长着马面，皆是畜面人身。 他们乃是于阴司中当职之人，专门处理阴阳两界的些许棘手事宜，寻常人是看不见他们的。 牛头手持钢叉，威风凛凛，毫不客气的往燕玄乙那边一指道：“燕玄乙，今日你使用八阴引魂灯擅自为一个凡人续魂，你眼睛里可还有阴司！” 马面暗中轻推了牛头一把，措辞之上却是颇为客气的：“仙君，不知今日此事可有误会？” 燕玄乙呵呵一笑，抬眼直对二人道：“并无误会。我就是不想让她死。” 牛头当下大怒道：“三界六道，轮回有偿，生死有命，皆有定数，你既是仙体自当明白个中厉害，竟然不顾三界铁律，徇私救人！此事若是传入天帝耳中，自是要震怒天庭。” 马面接着道：“仙君位高，岂需为一个凡人失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天帝追问起来，您自己也不好交代。” “有何不好交代，问什么便说什么。我怎么告诉你们的，你们大可怎么给我传出去。”燕玄乙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也许我就是命中该落这天罚，上次没挨上，这次我还真是不想错过了。” 【一枝懒花：各位亲不必担心我。铁打的女汉子是也。】 187.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听闻此言皆是脸色一变。 “燕玄乙！你真是目中无人，谈起天帝竟是如此轻佻，三界六道可有人是你放在眼里的！”牛头气道。 “自是有的。不过不是你们，也不是天上最逍遥的那一位。”燕玄乙身形微动，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牛头马面以为他要出手，心中忌惮，皆是往后一退。 “如果两位不悦，大可用拳脚教训我一顿。挨了打我自是半句微词都不会有。”燕玄乙戏谑道。 牛头马面此时面色已是很难看了，他们明白燕玄乙的意思，以燕玄乙之实力，区区两个鬼差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想死，就给我滚。 二人见燕玄乙明目张胆的违反铁律，毫无悔改之色，却又奈他不了，只能悻悻离开。 他们刚一走，燕玄乙胸腔便又是一阵翻腾，张口喷出鲜血一口。 他魅惑一笑，卧到了那榻上，心想没料到这两个鬼差竟是越发的不长进，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了。要是他们执意动手，便定是一场恶战，以燕玄乙现在之力，赢的绝不会太过轻松。 燕玄乙双目轻闭，长睫唤出一道泪痕。若是曾经九天之上，他不曾有过那分犹豫，也许今日事情会是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如意逃离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 她怎么都无法将燕玄乙那赤着身子的模样驱逐出脑海…… 虽深知师父那么做定是在救自己,师父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然两个人裸肌相依乃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燕玄乙是如意生命中第一个看遍她身子的男人。 这一点，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至关重要。 她又想起那日混沌中看见的画面——十里桃花长林，燕玄乙侧身而卧，面色从容，自己则手捧一个桃子坐在他的身边。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如意心跳便会迅速加快，虽不晓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如意犹记得那刻的心情：满心的欢喜、满眼的爱慕。 她不禁暗想，自己与师父之间，是否真是存在一段过去…… 面颊冷不丁又滚烫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小脸，芳心暗动，借着那桃林中残缺的记忆，她觉得那种感觉也许正是喜爱。 秦笑送的娃娃仍旧躺在她的床边，破烂不堪。 她摸着娃娃 ，心底又出现了一丝迷惘。 若她喜欢师父燕玄乙， 那一直以来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秦笑算什么呢。 为何想到秦笑，心中仍隐隐疼着。 少女之心变幻莫测，连她自己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记忆碎片朦胧模糊，她殊不知这其中缺失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而正是这短暂的模糊，彻底的更改了她的运命。 …… 燕玄乙在紫微宫中静养三天三夜，在那之后才去了后山禁地去替换忘生。 忘生跪在地上，忙问燕玄乙师妹的情况。 “已经无碍。不必忧心。”燕玄乙淡淡的说。 “逍遥门中阳气极盛，又有无数驱鬼镇妖之物，绝不可能有鬼怪。伤害师妹之物究竟为何？”忘生问道。 188.念之儡 “念之儡。它并非是鬼，而是由负面之气生成之物。以它对如意的执念来看，这负面之气很有可能来自你。负面之气趋附于娃娃之上，我常日在后山禁地自然也无法感知，它便日复一日的吸纳观中所有人的负面之气，从而越发强大。” 忘生记起当时师妹曾经满脸古怪的向他诉说观中有鬼，而他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见之师妹之时，她已断了气，不知道师尊是如何将她救回来的。”忘生追问道。 “我为她点了八阴引魂灯罢了。”燕玄乙言语之间颇为轻松。 忘生却是真的轻松不起来了，他在道观中遍读古书，有些书籍之中就有八阴引魂灯的记载。他知道，师尊为师妹燃灯，乃是豁出去性命了的，只要有一丁点儿意外，两个人都是无力回天。 细想之下，心觉是因自己私情害了师妹，又劳师尊倾力相救，一时感忿，哭了起来。 料想如忘生这般坚强之人，若不是触及其心肺，乃是万不会落泪的。 忘生在心里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做些无用之事，动些无用之情，他定当好好孝敬师父，好好守护师妹。 燕玄乙伸出手去，轻轻放在忘生头上，说：“傻孩子。” 他这么一安慰，忘生哭的更厉害了。 “十月初一论道大会已近，明日你们便上路吧。去的迟了，怕是有些门派又要逞口舌之快了。” “师尊，这次您还是执意不去么？”忘生问道。 燕玄乙淡淡说道：“那种地方，不适合我。道便是道，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可论的……论来论去，众人还不是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燕玄乙话中有话，他虽然从未现身过论道大会，但每次会后，长老们都会将论道大会内容悉数相告。 不知从何时开始，论道大会便有些变质，各个门派前去不再只是单纯的切磋道法武学，他们好像更在乎的是一个排名，非要比拼出个先后次序来才罢休。 原本排名在前的一直都是武当峨眉这两个派别，然上一届论道大会，十五岁的燕玄乙首徒技惊全场，力压群雄，使得向来低调的逍遥门一跃成为了论道大会的大热门。 众所周知崂山逍遥门上有个活神仙燕玄乙，可是他从不入世，也不面见访客，久而久之，很多人便对此起了疑心，觉得这会不会是逍遥门为了广收弟子而放出的噱头。 然而燕玄乙首徒却用实力证明，逍遥门并非浪得虚名。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且有如此之力，众人都难以想象他的师父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此后忘生也算是名震江湖，除了修道的门派之外，很多其他武林人士也都想要一睹其真容。 上一届论道大会之后，武当峨眉两派高手在切磋中输给了忘生，心有不甘。 五年来，他们潜心修炼，实力全面提升，想要在天下人面前一雪前耻，私自将这次的论道大会改成了武林大会，向江湖各界人士广发英雄帖，邀请大家齐聚昆仑雪峰。 189.昆仑雪峰 一向与武当峨眉交好的昆仑派便是此次大会的东家。 这种行为并不被众修道门派所褒扬，但是各门派皆惧武当峨眉这两大门派，不敢多言。而逍遥门从一开始便算是修真门派中的异类，掌门又是个不出世的逍遥神仙，自然很多事物并不参与，他们直接连知会都没知会。 直到忘生和如意御剑飞到昆仑，才知道论道大会已经彻底名存实亡了。 武当峨眉本来想的是借这次机会扬眉吐气，却未曾想这英雄帖一发出去，主动权便不在自己手里了。 武林人士不比修道人士，他们不会清心寡欲只为切磋而来，既然来便要有个噱头。名望、地位才是江湖儿女所追求的。 于是在众多派别的提议之下，本次大会要推选个盟主出来。所谓盟主自然便是武功最高之人。 武林盟主有号令天下武林人士之权，各门派的掌门都要给几分面子，往后帮派之间的事物盟主也有参与的权利。 一时之间各门派摩拳擦掌，对着盟主之位跃跃欲试。 雪山千古冷，独照昆仑峰。 昆仑山乃是天朝第一雪山，高耸入云，白雪皑皑。 山脚下还是个寻常温度，越往上走则越冷。山脚下的村落因武林大会的举办而热闹非凡，村民们借此也发了一笔横财的，光是卖大棉袄的就有好几家。更有些热心的村民敞开家门，为武林人士提供热乎的饭菜。 轻功不济的，要上这雪山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徒步上山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上去了，雪山气候一日万变，又有些凶猛野兽，险象环生。爬上上去的人，凶多吉少。 可以说这昆仑雪峰本身就是武林大会的一个门槛，只有能准时抵达的人，才有资格角逐盟主之位。 许多来看热闹的到了昆仑雪峰山底下只能望山兴叹，去村民家吃了顿山鸡炖蘑菇便打道回府了。 这些问题对于活神仙燕玄乙的首徒们来说皆不是问题，忘生带着如意御剑而上，直达峰顶。 忘生和如意皆身着崭新纯白道袍，一个器宇轩昂，一个清丽脱俗，简直如同一对璧人。这等气度却是其他些个武林人士所比拟不了的。 他们来的并不算早，早已有大批武林人士已经到了。 放眼过去，雪峰之上的一品阁中满是人，大家都在排着队等着本次比赛的东家昆仑派为众人安排住处。 虽说上山并不容易，但峰顶仍旧已聚集上千个人，这便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天下却是能人多！ 人群之中有从未见过女子的大和尚，有吆二喝三大大咧咧的绿林豪杰，有以毒门机关闻名天下的唐门弟子，有修真求道的道家弟子，有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 他们手持之兵器更是各具特色，刀剑斧戟这些个普通的便不必多言，有些使鞭子的，使弩箭的，使扇子的……弄得如意也心痒的很，心想等着以后厉害了，必要整两件特别的器物做兵器，想要风雅便用笛子，想要好看便舞两条绫罗。 190.闲话篓子 “师兄！好多人啊！真热闹！”如意随师兄于人群中穿梭，忍不住发出此等感叹。 这一次逍遥门只派他们二人前往，从阵势上乃是单薄了些。人家好些个门派一来就来数十个人，一看便知是风光的大门派。再不济的也是三五个人一起。领头的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如逍遥门这般只派两个年轻人的情况当真并不多见。 加上二人形貌出众，雪山之上也不着棉衣厚衫，仍着单薄道袍，更是惹眼，不一会就引来议论纷纷。 有人言:“那边两位道长真是天资英骨，看着好生脱俗。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 有人答：“你还不知道吧，前头那个男的便是逍遥门掌门燕玄乙首徒，后面那个小女子倒是第一次见。” “啊？听闻上一届的论道大会就是这位道长技压群雄，夺得了第一。原来竟是这么年轻，真是了不起啊！” “谁知道，可能上次那些修道的老东西们手脚不灵活了吧，打不过年轻人。但是这次武林大会不是只有手脚无力的道士，看爷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奶娃娃就应该呆在家里吃奶，老往外跑做什么！” “哈哈哈” “听闻燕玄乙乃是个活神仙，恐怕得有几百岁了吧。” “谁知道，说是那么说，可都没人见过。也许是逍遥门自己吹出来的……” “哈哈哈，谁能活几百岁，有本事你也给我活一个。到底是老神仙，还是老王八啊！” 这些闲言碎语轻飘飘的钻入了如意的耳朵之中，近来如意发觉自己听力视力皆有提高，此乃燕玄乙传功之果。 这些人嚼舌头嚼到自己师父头上了，如意不太开心。 她那师父，绝不能被任何人诋毁。 师父救她多次，加上之前又有那么难以启齿的一段裸身相依的的事，使得如意维护师父之意更盛。 “师兄，有些人好不厚道。我听见他们在说咱们逍遥门的坏话。”如意抱怨着。 忘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做好自己便是，无需理会他们。修道之人便要有修道之人的样子，一点小事儿就与他们理论，你又与那市井之人有何区别。抬头！收腹！” 如意按照忘生所说，好好的调整了一下站姿，两人姿态卓越穿过人群，并不理任何闲言碎语。 前面走的还算顺溜，走到一半却突然给堵上了，围着一大群人不知是在看什么。 要是五年前以忘生那毛头小子的性子，他早就跃身而飞，踩着众人的脑袋和肩膀过去了。但现在不比当初，他深知既然出来便代表着师尊和门派尊严，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失礼之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于是他好声好气的对堵在那的些个人说：“麻烦各位请让一下。” 拥堵之人也算是讲理，微微往旁边一让，给了个极小的缝隙让二人通过。 二人钻进那拥堵的圈子里，这才知道为何此处堵了起来。 圈子正中站着十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各个长发及腰，手持双剑，身着粉袍，乃是峨眉派弟子。 191.峨眉弟子 出来闯荡武林的虽然有女子，但仍是以男子居多，男人之中又多风风火火的莽夫壮汉，此番见到这些天仙般的女弟子皆是让他们过了一会眼瘾。 忘生与如意一心只想去领住处的牌子，只往人群里掠了一眼便走过去了。 然忘生这逍遥挺拔的身姿，在那些莽夫壮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卓尔不群。 雪纷飞，衣素裹，冠玉颜，傲然气。 众峨眉弟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几位还绯红了脸庞，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如意戳了戳自己的师兄，轻声道：“师兄！快看漂亮的大姐姐们！” 忘生回了她一句：“就你事儿多。快走，一路上御剑的是我不是你，你不累我还累呢。” 见忘生和如意走的稍微远些了，峨眉的弟子也开始讨论了起来。 一模样稍微普通些的峨眉弟子道：“刚才经过那位道长好生俊朗。” “那是逍遥门的弟子。听说是燕玄乙首徒呢。”另一个接话道。 “啊！那么说五年之前，打败咱们师父的就是他啊！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儿！” “嘘，小声点，让咱们师父听见会不高兴的。” “哦……” 这些峨眉弟子之中有一个面容冷艳之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忘生的背影，她并没有参与师妹们的讨论。 她叫云溪，乃是峨眉派月英师太的徒弟，月英师太虽不是峨眉派掌门，但武学造诣算是门中长老里最强的一位，论道大会这种场合每次自是她领衔带队。 逍遥门的四长老皆不是她的对手，至今为止代掌门言风长老每每提至此人都心有余悸，此人虽说女子，但双剑配合天衣无缝，加之她一双利眼很容易能看出对手的破绽。她出剑快准稳，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比起很多男人来更是要英武的多。 由于月英长老熟知逍遥门四大长老的实力，所以与逍遥门人相对之时并未全力以赴。上台之后，见到十五岁的小弟子更是放松了心情。 然激斗数十个回合之后，月英师太便渐渐有些吃不消了。此时再想拿出全力已是晚了，年轻的忘生打出了优势，根据优势狠抓狠堵，从各个方面将师太制的死死的。 她的双剑优势被忘生利用逐渐的成为了劣势。 五百回合后终不敌，大败于忘生。 云溪那时候跟忘生差不多的年纪，在台下看得是心惊肉跳。 她的师父这辈子未曾败过，除了有一年论道大会的时候恰遇身体不适，便没有出席，那一年令武当长老钻了空子，夺了第一。除此之外，基本每一届的殊荣都属于峨眉。 然而她师父偏就是被这么一个少年给击败了，败的毫无借口。 那一刻起，她便记住了忘生，五年来勤学苦练就是为了能够亲手为师父报这个仇。 再次相见，从未想过他已从青涩的毛头小子变成了有着大家风范的潇洒道长，却令得她的芳心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动。 不管怎么样，这一年定要让他落下马来，云溪暗道。 192.师兄高人气 云溪追了过去，在忘生肩头轻拍了一下。 忘生回过头，见是一位漂亮的峨眉弟子，当下朝她点了下头道：“可有什么事儿？” “你可还记得我？”她嫣然一笑。 这清冷绝艳脸上绽放的笑容把如意给晃了一下，如意心中赞美这位姐姐真是好生美丽。 忘生疑惑了一下，道：“不记得。” 云溪面上掠过一丝失望之情，接着道：“我是月英师太的弟子。五年之前咱们见过。” 忘生一抱拳道：“抱歉，时隔已久，加之当时满心放在武学道法之上，顾不来其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这言语毫无温热之感，连如意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道自己这师兄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女孩子主动上前搭讪，他却冷言冷语的。 云溪也不责怪，说了一句：“以前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记得便是。” 忘生点点头道：“如此的话，那我便记下了。在下先行告退。”说罢拉着如意走了。 云溪心生一计，心道忘生啊忘生，只怕过了今晚，你就再也忘不掉我了…… 待二人领了房间后，忘生就没闲下来过。 也不知道这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怎么了，先是有峨眉弟子登门拜访，说是腰骨不适，询问道长可有治愈的法子；又有飒爽英武的独行寡妇前来，说是惹了小鬼，吃不香睡不好，让道长帮忙驱鬼；还有少林大和尚莫名其妙的来送皂角给忘生…… 如意掩口葫芦笑，心道自己这个师兄还真是受欢迎，看样他在众武林人士之中已有着极高的人气。 只要忘生一露面，便会见到门口蹲着若干人，非要和他切磋一下武艺，忘生一个头两个大，推脱说待武林大会之时再行切磋也不迟。 他们本是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可现在论道大会已经变成了武林大会，又是比武，又是争武林盟主的实在是太过世俗。 忘生和如意一商量，便觉得没有再继续呆下去的必要，打算在昆仑雪峰住一晚上，次日观摩个一两场比赛便回崂山。 架不住东主昆仑派的盛情邀请，两个人去了晚上的酒宴。宴上吃了些小菜，喝了几杯水酒，二人便起身返回。 回屋的路上忘生跟如意商量着换房间的事儿。 他这个人素爱清净，在山上多时清修乃是根本，却不想近来总有人去找他，烦的他脑袋都快炸了，实在头疼。心想若是跟师妹换了房间，那些人找不着自己便不会再叨扰。 这桩小事，如意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她也心疼自己那师兄，一路风尘仆仆御剑而飞本就很是疲惫，却是应该好好休息。 如意跟师兄道了晚安后，便返回原本属于师兄的那间房，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馨香。 她去点那桌上的灯，怎么都点不着，用手一摸发现灯中无芯，只有油，真是怪了。 如意并未多想，已经夜深也是不方便再去叫人给更换了。她便摸着黑擦了把脸，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躺。 193.夜半非礼 刚躺上床，如意突然觉得身下压了个软绵绵的东西，她立刻翻过身子往床上一摸。 这么一摸之下，触手了一对极有弹性的肉球。 那物娇哼一声，一双手紧紧的攀上了她的脖子，温热的小嘴直接含上了如意的唇。 如意惊慌失措，踢着被子，挣脱了那人的怀抱，卯足了劲儿的叫了一嗓子：“啊！！！” 一个劲儿亲她的那人听见如意的一声惨叫也吓坏了，跟着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忘生也是刚准备歇下，猛地听见隔壁师妹的房间传来一声惊叫，忙举着灯跑了过来。 有了灯火，屋子便亮了起来。 如意借着光往床上一看，见床上躺了一个漂亮极了的女子，正是白日里与师兄搭讪的那位峨眉派女子。 她双眼迷离，面色绯红似是饮了酒。 她缠在被子里，一丝不着，面露尴尬之色。 如意了然了，刚才那一顿亲热不是没来由的，她定是把自己当成是师兄了。 三个人脸上各自一红，忘生把灯往如意桌上一放，一句话没说便扭头出去了。 如意将门掩上，对那女子说：“这个……姐姐，晚上你是就想跟我睡呢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云溪已经下了地，将衣服披在身上了。 她的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对着如意冷冷说了一句：“我醉了，天太黑，我找错门了。”说罢也不道声再见就走了。 如意那么一笑，心想错的真巧啊，怎么就能偏偏错找进了师兄的房间。 若非是两人换了房，那刚才被搂着一顿亲的便是师兄了。 想到这，如意又替师兄感觉到惋惜。 那个姐姐虽说好像一肚子心计，但却是生了一张好皮囊，面美条顺，怎么看怎么舒坦，倘若自己是男人，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想到这如意把手放在自个儿的小馒头上，略微的叹了口气…… 武林大会要是需现场报名的，也就是说若你不想参加，不去指定的地方领牌儿，便就只是宾客的身份。 忘生和如意并未去报名，打算看看就走。如意起的早，跑到师兄房间去找人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桌上留了个条儿说是被那个少林寺大和尚拽去论法谈道去了，言辞之间颇为无奈。师兄让如意自己到处转转，午时在房中等他，届时再一起下山。 如意便自个儿出了门，初上昆仑，她看什么都新鲜。 路经各处不少女眷和女侠都对她指指点点。 “那个便是忘生道长的师妹。” “小姑娘长的挺漂亮的啊。” “真是幸福，能跟道长朝夕相处。” “道长那么厉害，她应该也不差吧。” “自然不差，燕玄乙的弟子诶！话说真是想亲眼见见那燕玄乙长的什么样子。” “别做梦了，燕玄乙从来不见人的。以前我师父曾去登门拜访过，掌门他都不放在眼里的，根本不见。你一个小弟子，人家又怎么会见。”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一多了，是非自然也多了。 作为武林大会中的少数分子，她们找到了一种非常有效的排解无聊的方法——聊八卦。 194.诋毁师门 这些个说辞，如意听了也就全当没听见。 然过了一会，如意站在山壁下赏雪之时，忽听见两个挺大的声音在讨论。 一个说：“你知道燕玄乙最近收的那个女徒弟吧？” 另一个道：“那是自然，现在谁不知道啊，所有人都在传。” “我听说，是忘生道长御剑来的。” “那又如何？” “你何时听过逍遥门弟子出门乘同一把剑的，五年前论道大会，来的人皆是一人一把。”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啊，她根本就不会御剑之术。” “怎么会呢，燕玄乙的徒弟，自然是有几分实力的。” “也没见到她报名参赛，我估摸着是实力欠佳，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接着便是两个人大笑的声音。 这些话如意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循着那声音来源一看，说话的正是云溪跟她的一个师妹。两个人边说还边往她这边看。 她们丝毫不收敛，声音很大，似乎就是故意说话给她听一样，引得有些好奇的武林人士也在边上听。 如意很少讨厌人，然而这个云溪却是有些让她瞧不起。 昨天晚上那糗事，她可没四处跟人宣扬，没想到云溪倒是抢先一步说起她的坏话来了。 其实云溪说的倒是没错，如意的确不会御剑，功夫也差劲的很。可她自从入了逍遥门便很是努力的在练习，从早到晚一天不落。她师父都从没说过她什么，这些个外人又凭什么指手画脚。 当下如意便走过去，面上带着几分愠色道：“这不是晚上那位姐姐么？” 言下之意，你别在这嚼我的舌头，不然我可要将昨日之事给你抖出来。 云溪面上一红，拉住如意的手说：“呀，你怎么在这啊。真是巧。” 如意心道，巧你个头，你那么大嗓门在这说话，离得老远都能听见。 “这位妹妹，你不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么。” “不参与，稍后便走。” “你师兄呢？” 如意答：“也不参与。” 云溪失望的说：“五年一次的盛典，逍遥门竟然弃权么？岂不是可惜。五年前令师兄大败各修道门派高手，这次武林大会好多人都是为了看他才来的。” 如意已经有些烦了，道：“我们本是来参加论道大会了，既然现在已然不是论道大会，我逍遥门便没有兴趣了。祝你们峨眉派马到成功。” 说罢微一点头便走，不卑不亢，倒是颇有道姑气度。 走出去没两步，便听见云溪笑着道了一句：“燕玄乙嘛，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说的如意的头皮一阵麻，当下便冒起一股火气，幸得她自小善良心宽，不爱与人计较，不然早就过去揪云溪头发了。 如意转过头，冷这张脸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如意这幅样子，云溪知道有戏了，掩嘴一笑道：“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跟外人吹得那么厉害，却不敢台上一战，真是枉费了活神仙这个名号。” 如意道：“你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师父。我师父乃是金体仙尊，他的厉害无需证明给你们看。” 195.手无寸铁 “呦，生气了呢。呵呵。”云溪跟她的师妹又是笑了起来。 说到底，如意还是初涉江湖毫无经验，被人一激便失了分寸。 “你参赛么？”如意昂着头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大峨眉弟子只要是上了昆仑峰的都要参加，即便不能胜出也算是一次历练。我刚刚领到了牌子。”云溪道。 “那好，我且就排在你后面，赛场上见吧。”如意看都不看她，往报名之处走去。 云溪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她心道这个小师妹真好骗，随便几句话就让她报了名。别管是谁参赛，只要是打败了燕玄乙的徒弟，峨眉便是能抬得起头来了。 “这位大哥，我来报名参赛。最好能把我跟那位姑娘安排在一起。”如意身手往云溪那儿一指。 报名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道：“哦峨眉派的云溪姑娘。门派，名号报上来。” “逍遥门，如意。” 那人拿着毛笔，手上写的飞快，不一会给了如意一块木质的小牌子，但凡是参赛的人皆有一块。 云溪并不是个容易的对手，她也是自小上山，早早便开始修行，一把双剑舞得漂亮，很有她师父月英师太年轻时候的风范。 如意体内虽有燕玄乙千年修为，却是用作固魂，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丹田之中可供她使用。 如意习了两个月的拳脚功夫，但皆是一招一招分解来学的，她从没有过任何的实战经验，不用说外人了，她都没跟自己的师兄比划过。 无实战经验自然便是不懂得拆招解招，不懂得如何化解危机，不懂得利用优势走位，不懂得巧妙迎战…… 她在武学格斗上，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她把事情想的有些简单了，这名一报上，她也曾后悔过，然而此处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名字既然已经上了单子，便不可再划去了。 她倒是可以不战而逃，但那样只会更丢逍遥门的面子。 三声铜锣鸣响只后，大会正式开始。 一品阁内有五个场地，皆铺着两尺见方的红毯。在切磋过程中，若是出界便算是输，交手之时若是一方认输，则另一方自动晋级。 一次便会有十人进行比赛，比赛时间从辰时至申时，若不是高手对决一场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一般一炷香之内便会见分晓。 在这种场地乱斗角逐出前五名之后，便会移至一品阁之外的大场子，那里只有一个高台，长宽各约五丈，五人在台上齐斗，最终决出武林盟主。台下地方宽敞，武林人士皆能够于此围观，见证武林盟主的诞生。 如意不知道何时要轮到自己，手心捏了把汗，惶恐无措。 她一边看台上的比赛，一边在心中默念学过的一招一式。 时而扭头去看云溪，却见她与师姐妹谈笑风生，毫无紧张的姿态。 这下赌大了，如意暗道。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连个趁手兵器都没有。 人家峨眉弟子皆持双剑，可她就是赤手空拳。 她先前清修的时候，所习也只是拳法，还未习得剑术。 常言道，双兵相交一寸短一寸险，她以赤手之力何敌对方双剑。 196.生死状 五块红毯之上皆是如火如荼之势，不停的有人晋升有人落败。每多看一场如意心中就更是没有底，她觉得自己的实力与场上之人相差太远，即便是第一个被淘汰的，最不济的那位恐怕也要强过自己几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时间，如意修行辟谷之术自然感觉不出饿来，但是她特别想吃点东西来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她放眼瞄去，不论是台上相斗之人还是在下面观望的人皆有自己的兵器，她想要不要厚着脸皮去借一件兵器。不过即便是去借，恐怕别人也未必会借给她。兵器乃是贴身之物，岂能随便假手于他人。 如意有些埋怨昨日送皂角来的那个大和尚了，若非他把师兄拽走去论什么道讲什么法，自己也不至于会被逼到如此田地。 胡思乱想之时，突听得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逍遥门，如意；峨眉派，云溪。” 抬头一看，喊自己的名字乃是东主昆仑派的弟子，竟是轮到她上场了！ 怎地这么快…… 如意手脚发软，冷汗直冒，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那红毯之上的。 昆仑派弟子将规矩介绍了一番，他的话如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头脑之中完全是空白的，眼睛盯着站在对面一脸笑意的云溪。 她的双剑为何如此之亮，亮的简直耀眼……要不然跟她打个商量，让她分自己一把剑…… 这惊慌失措之间，如意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像一尾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否惶恐，总之她已是尽了全力硬撑着站在那里。 昆仑派弟子讲解完了规矩便向着两人各自递上了一张状子，开头三个大字——生死状。 如意手里拿着毛笔，对着这状子愣住了。 怎么，切磋比武而已，为何要签生死状…… 难道，还会有性命之虞么？ 她疑惑的看着递状子过来的昆仑派弟子。 “如意姑娘，刚才我说的你没听见么？” 如意抱歉的说：“对不住，刚才走神儿了。” “刀剑无情，拳脚无眼，虽说咱们提倡点到为止，但难保不会失手错伤。签这个状子只是为了有备无患，你不需要太过担心。若是在场上撑不住了，大可直接喊认输。”昆仑派弟子道。 “哦。”如意拿着笔，颤抖在纸上写上了如意两个字，字迹歪七扭八，一看便知她心中焦虑。 这昆仑派弟子还挺不错的，见她这副样子轻声对她说了一句：“好好打。” 他这一句关心话简直就如同救命稻草一样，如意赶紧问道：“那个……请问有没有兵器能够提供给我。” 人家昆仑派弟子只是一句好意话，却没想到还赚了个这么可笑的请求。 他摇摇头，憋着笑道：“这个还真没有。上场的人皆有携带自己的兵器。” 听见他俩说这话，围观的人也都笑了，从没听说谁出门不带兵器的。很多人把兵器看得比生命还重，人在剑在什么的…… 出门打架借兵器这种事儿大家还都是头一回见。 197.肉拳难敌双剑 台下即刻有人打趣道：“小妹妹，我把我的狼牙棒借你可好？不过，这狼牙棒比你还重，怕你还真拿不动。”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如意被臊了个大红脸，忙摆手道：“那便不必了。我用拳法便是。” 她这么一说，台下不吭声了，大家纷纷猜测她没带兵器或许正是因为有着十足的把握，毕竟没有谁敢赤手空拳的迎对峨眉派的双剑。 云溪哼了一声，道：“用拳法？未免太小瞧我了。” 如意道：“我没小瞧你，我没兵器，要不然你小瞧一下我，把兵器借与我用？” 她说的认真，底下的人却都笑了，大家皆以为如意这是一句嘲讽的玩笑话。 云溪被气的面色赤红：“好你个逍遥门的丫头，竟敢如此说话。别只逞口舌之快，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如意心里委屈……心想我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啊…… “咣！”一声锣响，比试正是开始了。 如意调息凝气，试提一口真气，但觉丹田饱满充沛，从小腹腾起一股不曾有过的力量。 如意心中一喜，虽不知道这股气劲来于何处，但总是稍稍有用的。 她化掌为拳，双拳举于前胸，双眼紧盯对手，不敢有分毫的懈怠。 云溪见如意架子端的挺正，便也不敢太过轻敌，拔出双剑，想先发几招探探虚实。 双剑相击，发出“叮”一声脆响，云溪单手握剑，挺腰抬腿，飞身直刺如意面门。 如意自知接不下，万是不敢硬抗，侧身闪躲，步子一滑，倒退数尺，又是拉开了与云溪的距离。 云溪心想这丫头还颇为灵活，自己要小心应对。 云溪扬起双手化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剑身反着日芒，如意但觉脸上一晃，眼睛刺痛，轻微一闭，只那么一顿，再睁开眼睛之时便见云溪手中双剑已化成了无数剑影，纷纷朝自己而来。 太快了，她究竟是何时出的剑，她又该如何去躲。 她不敢想，更是没有时间去想。 如意压低身子往地上一滚，企图以低矮之势躲避蜂拥而至的剑影。 孰知还是慢了那么一分，白色长袖被一道剑影劈中，瞬间撕裂。 如意半截玉臂露了出来。 好险！ 若是再慢上一点，自己的胳膊恐怕便是要没了。 这一招一出，台上台下的人都看明白了。 云溪此招为虚招，以剑气化出剑芒，看起来是有无数把利剑，但实际上有伤害性的剑仍旧只是两把。此招只能吓唬吓唬如意这样的刚修炼不久的人，若是静下心来，盯着云溪的剑柄处，便能看出两把实剑的走向。 然如意被那乱剑之势吓的乱了阵脚，乱躲乱藏，却是将自身的实力彻底的暴露出来了。 看清楚如意的能力，云溪便放下了心，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攻击。 双剑配合，一只剑刺，一只剑劈。 如意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出不去拳，近不得身。 漏洞百出，狼狈不堪。 身上很快已经被刺了数十下，幸得云溪下手不重，只是皮外之伤。 但道袍轻薄，红色的血痕渗出，将那一尘不染的白色染的一塌糊涂。 198.肩头剑伤 “打不过就认输吧。败给峨眉并不丢人。”云溪脸上的笑已经收不住了，本还以为这丫头有些能耐，却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如意皮肉疼痛，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双腿微颤，已是不适合再继续战斗，然她却道了一句：“开什么玩笑，我还没输。” 十几道血痕算什么，轻微剑伤算什么，这个峨眉弟子凭什么就觉得逍遥门人能如此轻易的被打败。 如意没想过自己能赢，但是她绝不想输在这里，尤其是输在这个目中无人的云溪手里。 即便是死，她也要带着逍遥门的尊严死在台子上。 云溪轻哼一声道：“你马上便要输了。” 说罢手腕速度加快，她曼妙的姿态配合点点剑芒，将双剑舞的尽态极妍。 台下皆是一阵哗然，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云溪柔中带刚，看似出剑略慢，但实则剑力强劲，如意躲掉了一把虚剑，却不知道另一把剑才是实招。 剑落之时，杀气毕现。 此时如意已是无路可退，左右之路皆被封死，若是一味后退便会踏出红毯，自然会被被判定为输。 云溪此招本意便是想将她逼出红毯，自动认输。 却没想到如意如此坚持，咬牙闭眼，愣是硬生生接下了云溪一剑。 这一件径直刺穿了如意的肩头。 血花四溅，如意的肩膀晕出了一片赤红。 “你……怎么不躲……”云溪有些慌神儿。 如意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声都没吭，她从嘴里缓缓挤出几个字：“还有什么招数……通通拿出来吧……” 云溪心想，这丫头如此固执，真是讨厌极了，既然她求，那便一剑给她个痛快算了。 反正上台之前已是签了生死状，她要是误杀了如意，也不会被任何人追究责任。 峨眉弟子斩杀燕玄乙爱徒……但是这个噱头便足以让她闻名武林。 想到这儿，云溪脸上漫过一丝浅笑，将剑抽出，反身跃走，等待着下一招华丽的终结。 剑抽离如意身体的那刻，如意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了。 一刺一抽，剑身在**之中穿插两回，痛不欲生。 可是她忍住了，那声音升到喉头，硬是被她吞下去了。 云溪腾起身子，跃到半空之中，粉裙翻动宛如在天上绽开一朵春花，她娇叱一声，双剑齐挥，刺向已经受了伤的如意。 那气势，那身姿简直好似仙女下凡，相比之下，如意便如同那蝼蚁，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 再说忘生，也不晓得少林大和尚是怎么知道他与如意换了房间，一大早便来敲他的门，询问皂角是否好用。 忘生随便那么敷衍了一下，和尚便拉着忘生的袖子说昨日觅了一处清净之地，很想跟道长理论道法。佛法道法本就不同源，在诸多事情上二者都有着本质的区别，忘生推脱了几番那和尚却始终执意，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留了个条子给自己师妹便随他去了。 清静之地倒是真的，昆仑山上一棵雪松，松下有一圆桌，两个石凳。二人坐在那里，以茶代酒，论法论道，时间过的也快。 199.力断手筋 忘生没想到，这个和尚看起来迂腐，对于道法竟还有几分真知灼见，一来二去不免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一聊就过了半日，转眼已是下午，忘生这才想起来与师妹之约，便跟和尚告辞，返回住处。 两间屋中均没有人，忘生便猜测如意大概是去看比试去了。 一品阁之中有五个场地，然其中一个人气极高，无数武林人士在此围观，简直是水泄不通。 忘生挤进去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台上比试之人不是她那师妹又是谁！ 想都没想，白衣一动，窜上了红毯。 云溪剑身泛起盛芒，这一剑将是全力一击。 若是如意挨了这一剑，怕是会当场毙命。 “呀！”云溪长吼一声，那剑尖儿眼看要刺穿如意的身体了，她的剑柄却死死被人扣住，动不得分毫。 台上台下皆是静默了。 扣住云溪剑柄之人正是忘生。 见师妹有性命之虞，他说什么都不能袖手旁观，管他会不会打破大会规矩。 师妹的命是师尊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岂能丢在这里！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一般，刚才云溪那一剑是杀招，就算没有十成功力也有九成。寻常人若是加以阻拦，定当会被强劲的剑气所伤。 而忘生却是看似轻松的那么一扣，云溪便再也动不得分毫了。 “放手……”忘生突然出现令云溪大为惊讶。 “你把剑放下。”忘生语气强硬，毫无退让之意。 “我偏不！”在发招之时被人制住了手腕，这对于用剑之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云溪一意孤行，非要与忘生置气，将全部真气灌入右手之中，想要突破忘生的禁制。 围观众人皆是替忘生捏着一把汗，此种情况下，若是他来不及躲避，必将受创。 忘生手腕一动，御气而出，真气与云溪那股力道缠在一起。 听得“啊”一声尖叫，云溪但觉虎口酥麻，手一松，长剑落地。 仔细一看，玉腕轻垂，手筋爆出，腕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她一分便宜没讨到反而被断了手筋。 她这只右手以后是别想再拿剑了。 场下的众峨眉弟子看不下去了，纷纷拔剑指着忘生道：“场上两人比武，你跟着搀和什么！现在还伤了我们峨眉弟子，你该当何罪！区区一个逍遥门，负的起责任么！” 忘生松开云溪，她应声倒地，左手紧捏右手手腕，嚎哭不止。 如意见忘生赶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轻叫一声师兄，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忘生赶紧将如意接住，抱起来，呼出长剑便准备走。 什么武林大会，什么武林盟主，什么切磋比试，统统去他的。 此刻，忘生只想赶紧带着师妹回逍遥门，止血疗伤。 谁知忘生刚呼出长剑，步子还未迈上去，面前便落了一个人，那人正是五年之前与自己交过手的峨眉派月英师太。 “伤了我的弟子，便想拍拍手走人？没那么容易！” 忘生不愿争辩，便道：“我师妹伤的不比她轻。” “你却是犯了武林的大忌，二人比武，第三人无权干涉。” “我本只是阻拦，从未想过要伤她。是她自己执意动真气，怪不得我。”忘生答的利索。 200.峨眉皆腹黑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后生。你今日若是敢就这样走了，改日我大峨眉定要集结门人去找你师父讨要个说法。你们逍遥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担当的起！”月英师太一番话正是忘生最担心的，他生怕自己个人的行为会令师门蒙羞。 “那你说要如何？”忘生问道。 “你当众伤了我徒弟又不参赛确实说不过去，你既然登上了台子，便需继续参加比试。你若是好好致歉我峨眉便考虑不予追究。当然……我徒儿求医问药的钱自然全都是要你来出！”月英师太心思缜密，为了不失大派风范，自是要做足面子，先牵制住忘生，随后再说。 师太觉得，以云溪之功力，全力而上，虽说伤不了忘生，但也是耗损了他一部分真气，若是之后再接高强度的比试，连番滚轴下来，忘生很有可能会吃不消。 即便他最后能进入五人战局，角逐盟主之位，恐怕也将因为体力不支而落败。 退一万步说，就算忘生实力精进，仍有力战群雄之能，在他被冠以盟主之名前，月英师太仍旧可以以此事相要挟。 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大家心里都明白此事乃是逍遥门的不是，到时候她以大派之名指责忘生武德败坏，他自是当不了盟主。不但如此，往后逍遥门更是因为有了忘生而要受天下人的指责。 而月英师太若是战赢最终比试的三人，盟主之位便会顺延到她头上。 等她成为了盟主，逍遥门自然永无出头之日。 此人心思可怕至极，不过在论道大会赢了她一次，又在武林大会伤了她的徒儿，她便在忖度打压整个门派之事。 忘生怎会想到她的恶毒心思，考虑了一下觉得并无不妥，便应下了。 他先将师妹送回屋中，请来以医术称霸天下的万花谷门人替她治疗。待得到确切消息说伤患已无大碍之后，他便出去与峨眉弟子商量赔偿之时。 忘生当着天下爱武林同仁的面，跪地致歉认错，随后赔了一笔银子给月英师太，并在众人监督之下报名领了牌子。 他一路血战，头日连胜五十六局，次日连胜六十三局，三日连胜四十八局，乃是第一个闯入五甲之人。 盟主争夺的五人赛事便安排在第五天。 疲惫的忘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休息一日。 如意肩上之伤已无大碍，加上燕玄乙曾为她传功，伤口愈合的也比常人要快。但失了不少血，扔显得面色苍白。 忘生疼惜师妹，这几日没念叨她辟谷，每顿都是好吃好喝的，如意也算是体会了一下伤患的好处。 如意恢复的不错，才两日时间便吵着要下地了，忘生跟她一顿吹胡子瞪眼，她才安分守己的呆在床上。 “师兄，此事因我而起却让你来承担，真是过意不去。”如意道。 忘生剥了个蜜橘塞到如意嘴里道：“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么？峨眉是给咱们师兄妹下了个套，她们那些美其名曰的女侠，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肚子里有牙的主。想来是我们太单纯了。” 201.高手对决 如意问“这些峨眉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就是觊觎盟主之位又想雪耻上次比输之事么。这个容易，我自当随月英师太的意，最终比试的时候输给她便是。我本来也对虚位毫无兴趣。” “师父那边……”如意有些担心。 “放心吧，回去向师父禀告实情他定能理解。往后说不定都无需来参加这劳什子武林大会了。” “最终比试的时候，我也想去看看。”如意说。 “不行！”忘生脸色一沉，“你好好躺着，一场认输的比赛有什么好看。在房中侯着，我比完以后会尽快带你回崂山的。” 如意点点头钻进被子，翻过身子去。 说起来，出来几日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师父。 一想起两人之前的种种，如意便羞涩的要命，回去之后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师父呢…… 最终比试即将开始，角逐盟主之位的分别是逍遥门忘生道长，峨眉派月英师太，青云派掌门侯坤，唐门唐宇长老，少林寺一灯大师。 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一灯大师，已是年过九十，光头白须，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散发出智慧的光芒；年纪最轻的便是忘生，他仅仅二十岁便在武学上有如此造诣，真是难能可贵。 五人分别站在台子的五个角上，相互对视，按兵不动。 气氛凝重极了。 台下近千位宾客甚至比台上之人还要紧张。 大家心里都有些同样一个问题，这次的武林大会究竟会花落谁家，鹿死谁手…… 高手对决不在过招而在斗气，尤其是五人乱战，很是要把握时机，最先有动作的那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忘生并没有争夺盟主的意思，便率先打破了僵局，呼出长剑，剑呼啸着划过众人衣袖，齐齐的斩了四块布下来。 他本想引的大家动手后便喊认输，自觉出局，让剩下的人互相角逐，谁知他们几人一致出手，险象环生，忘生竟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左右闪躲，越战越勇，在台子上跟众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忘生速度极快，轻功附体，四人咬的紧紧的，边追边打。 忘生全力以赴，手中长剑舞得起劲儿，见招拆招。 时间一长，轻功略微不济的唐门长老便有些吃力，跟不太上忘生的步伐了。 台下的观众，根本就看不清楚台上的状况。 只见台上人影恍惚，五道影子纠缠不清，完全不知道谁是谁，谁出了什么招式…… 对一些习武之人来说，“胜”是个很关键的词儿，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习武之人都争强好胜，其中便有如忘生这般重视过程之人。 他能在打斗中获得快乐，遇强则强，遇勇则勇。 此番武林各派的顶尖高手一齐出手，更是激发了他体内的潜能。 打的正尽兴的时候，突然听得台子下面有个人吼了一句：“逍遥门的忘生用的剑乃是青芒！他如此年轻一路过关斩将，难道你们就从来没质疑过么！” 202.青芒神剑 这么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台上五个人立刻分了开来，回到了最初开战前的形势——五人各据一角，互相顾看。 台下的宾客们对着忘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其中最为激动的便是台上的青云派掌门侯坤。 他气的两道胡须直颤，二指一并，指着忘生骂道：“把青芒剑给我交出来！” 忘生看了一眼手中长剑，愣了一愣。 关于青芒剑的由来，要从五百年前说起。 五百年前，青云派开山祖师爷青芒散人于玄水湖中觅得一块宝铁，他十年磨一剑，用这块宝铁打造了一把绝世名剑——青芒。 他凭着这把剑，闻名天下。 他名曰青芒，剑亦是叫做青芒，一人一剑走江湖， 剑不离人，人不弃剑，甚至他吃饭睡觉都要带着这把剑。 待青芒散人八十岁高龄之时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他便是剑，剑便是他。 他以气养剑，剑上有了他的灵气，越发的锋利起来，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一样东西如果好的太过分了，自是会有人眼红。 无数人前往青云派，意欲抢夺这把稀世宝剑。 然青芒散人也不是吃闲饭的，想要得到青芒剑便需先打的赢他，而在当时能打赢青芒散人的人寥寥无几，能打过拿着青芒剑的青芒散人更是找不出一个。 当时那段日子可谓是青云派最为风光之时——傲然于武林各门派之上。 然而就在青芒散人百岁大寿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到来，将青芒散人斩于席中，后将青芒剑带走。 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手起刀落，只给青芒散人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疤。他的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着，眼睁睁的看着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宝剑被人抢走了…… 说来也怪，这人只杀了青芒散人夺取了青芒剑，却未伤及其他宾客和弟子。 此事已过去数百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门派史书上只有那么寥寥数笔记载，根本做不得参考。 在那之后，青芒见便从世上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件事情作为一桩武林奇谈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各派长老被小弟子缠着讲江湖段子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提到此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台上台下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俗话说的好，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忘生行得正站的端并无紧张与不安，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剑身，道了一句：“谁说我这把剑是青芒，请站出来说话！” “我！” 人群中闪出一条缝隙，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衣着诡异，周身披着一条大麻袋样的东西，手上还抱了一人大的物件，也用麻布遮盖着。 “你一个二十岁的儿郎，怎会有如此精进的武学，各位长老皆是修行数十年的人，若不是你用了神兵，你岂能站到现在！”他声音嘶哑，整张脸埋在麻袋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203.长风 忘生感觉到有些好笑，他师从燕玄乙，起点本来就很高，加上天生根骨奇佳，二十年来又刻苦练习才有今日成就。他吃的那些苦，谁又会明白。 那个男子这么一说，被忘生打败的人一下子都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纷纷点头称是。 “我就说我打不过他！老子练武三四十年了，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年方二十的人！” “我的重斧与他的剑相碰之时，顿觉一股霸道之力传来，我当时还以为此子功力深厚，没想到是用了把神兵。” “难怪呢！我就说嘛！” “原来是青芒剑在手，输的也太冤了。” 忘生对这些大放厥词之人嗤之以鼻，打不过便是打不过，找什么莫须有的借口。他便道：“那些有异议的不妨再与我比过，这次我赤手空拳，绝不使用任何兵器！” 他这么一说，刚才那些满嘴喷粪之人皆不敢多言了。 青云派长老侯坤见忘生如此态度，脸色已是十分不好看，当下便挥剑砍了过去。 忘生轻松躲开，双指往侯坤宝剑上一弹，听得“咔嚓”一声，侯坤的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你！”掌门侯坤面色铁青，疯了一般的要找忘生拼命。 可是他盛怒之下，出手已无章法，忘生若想赢他简直是太简单了。 其他三派高手便劝着侯坤道：“这会不会是个误会。青芒剑已经隐世数百年了，怎会在一个逍遥门后人的手里。” 侯坤道：“我觉得下面那位兄弟说的很对！仔细想来，却是有猫腻！我派祖师爷青芒散人被恶人砍杀之后，过了没几年逍遥门便创立了。难保不是燕玄乙借了宝剑威名自抬身价！还我剑来！” 众人一听之下又是一阵议论，从时间上来说，侯坤的话并没有错。 忘生冷笑一声道：“师尊向来无为逍遥，从不入世，现在你竟然能编造如此恶行加诸与他，也不怕遭了报应！” 峨眉派月英长老本就针对逍遥门，现下更是跟青云派长老一个鼻孔出气，当下便出言骂了忘生几句。 唐门长老在刚才的比拼当中略占下风，此刻出了状况正是他全力凝神恢复之时，他面色沉着，一个字都没有说。 倒是少林一灯大师说了句公道话：“这位小道长，若你使的不是青芒剑，不妨将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如若不是，定当会还你一个公道。” 忘生已是被刚才的些许言论激的十分生气，张口便道：“你们有谁见过青芒剑长什么样子么？” 众人摇头。 “既然没有，你们又怎么知道我手中的到底是不是青芒剑？”忘生愤然。 大家说不出话来了。 忘生握着长剑之手微微颤抖，他心里知道，他的这把剑绝对不是什么青芒剑。 此长剑乃是他收到的最好生日寿礼，他十岁的时候，剑术已有小成，十岁之前用的一直都是做法的桃木剑。 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师尊燕玄乙将忘生叫道了跟前，赠给他了一把剑，名曰长风。这把剑的剑身比一般的剑要长一些，通体银白，乃是使用崂山白锡矿铁炼制而成。 204.众矢之的 挖矿，打铁，铸剑皆是燕玄乙亲自完成的。 这把剑某种意义上象征着他们师徒的情分。 十年来，忘生手握长风，心系师尊，不管是武学还是做人从未出过偏差。 可今天，他却要平白遭受这些质疑与谴责。 他冷清一笑道：“剑乃兵器中的君子，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苛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而在场各位，因为一个不知身份之人的片面说辞竟然如此质疑我，不单质疑我本人，还质疑师尊和整个逍遥门。实非君子所为！” “我这把剑名曰长风，从师尊赠我那刻起它便是一把君子之剑。你们既然皆非君子，自是不配看我的这把剑！” 忘生盛怒之下说出如此一番话，虽是事实却着实惹毛了大家。 德高望重的一灯大师也是面色一变。 峨眉派越月英师太怒道：“还敢妄称君子，难道你突然杀入比赛场地，断我徒弟手筋也是君子所为么！” 忘生直视月英师太双目毫不避讳：“比试之前那天晚上，你的爱徒入我房间脱的一丝不挂是为何意我不知道；次日她以语言相逼，诱我师妹去报名还想一击杀之是为何意我也不知道。你们峨眉派所思所想是何意我皆不知道。君子不是圣人，也会犯错，我的错误我早已承认，可为何你明明嘴脸丑恶却仍旧在假装圣贤!” 月英师太被忘生气的五官都歪了，她抖着双手叫道：“你……你……你竟敢污蔑我……你……毁我徒儿清白……你……” 忘生道：“我句句都是真话，日月可鉴！” 忘生措辞如同针刺，刺穿着这些武林人士的内心，他说的是对的，可正因为太对了，所以他便成为了错的。 混迹于江湖，多是戴着张面具生活，为了扬名立万，多少人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今日忘生一番话，却是如同亲手掀掉了他们的面具，将他们丑陋的嘴脸暴露了出来。他们多多少少都在心里恨着忘生。 那身披麻袋之人见时机差不多了，立刻掀掉了头上的麻袋片，露出了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他嚎啕大哭起来：“各位武林同仁，你们却是要为我做主啊！逍遥门的孽畜，毁我家园，杀我兄弟，逼疯我的胞妹！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仙霞岭仁义寨后去查看，那里的无数人头皆是丧命于忘生之手！” 冤有头债有主，一时心软放了山大王董勇，却没想到他卷土重来竟然在武林大会上造谣生事。 忘生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早知你死不悔改，我当初就应该一剑结果了你。” 众人不知前后因果，只知一个哭的凄惨一个直放狠话，怎么看都似是忘生的错。 台上其余四人皆受不了了，早便看这新锐不顺眼，若干个理由加在一起，更是有了动手的理由了。 四个人同仇敌忾，逼近忘生，一招一式皆是想要取他的性命，再也没有什么点到即止之说。 来吧，倒是来吧。忘生切齿暗道。 205.忘生之死 忘生此时锋芒尽盛，怒气攻心，再也顾不得其它，只想亲手将这些号称武林正派的伪君子打败，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他也是拼出了全力，毫不相让，即便一人对四人，也打的有声有色。 然而这时，台下的董勇却突然叫了一声：“你却是看看这是谁！” 忘生往台下瞄了一眼，见董勇抱着一人正是如意。 董勇哈哈大笑，一双粗黑的大手抓在如意喉头：“我今日便要你们两个血祭我的山寨！” 忘生一惊之下慌了神，身形露出破绽，只一瞬功夫便连吃了四下，身子登时被戳漏了，鲜血直冒。 他大吼一声，顾不上他人，飞身直向董勇，长风出手断了他那罪恶的根源。 董勇的笑还凝在脸上，头颅却已飞出几尺之外。 忘生抱起如意，便准备御剑逃走。 此时战况已经非常不利，加上众人皆有怨言，若是停留在此便难以脱身。 “他杀了人！” “死无对证，他要怎么说都行了！” “真没想到，逍遥门竟然是这种贼人相聚之地！” “千万别让他走了！” “武林败类，诛而杀之！” 台下的宾客们见忘生失势，一哄而上，拳脚，杀招尽往他身上招呼。 忘生已受了重伤，自然再也架不住此般如山倒的攻击。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不省人事的师妹护在身子底下。 如意在一片嘈杂之中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忘生的脸。 他的脸离她那样近，他鬓边的碎发垂到她的面颊上。 “师兄……”她茫然叫了一句。 “师……妹……”忘生张了张嘴，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喷在了如意的脸上。 她的眼睛里，她的睫毛上，她的面颊上皆沾染了忘生的血。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了赤红色。 忘生只叫了如意一声，便重重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武林人士自以为在替天行道，疯了一样的对待着忘生的身体，他的后背已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如意睁大眼睛，与她的师兄叠在一起，二人前胸相贴，她却感觉不到师兄颤动的心跳了。 紧接着，她听见一丝哀怨的声音。 一只白色的影子从师兄的身体上浮了出来，那么悲伤的叫了一声师妹，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如意喉头一阵哽咽，仰着头，泪流满面。 她看见的东西，正是忘生的不甘的冤魂，他已然是回天乏术了。 “不……”如意伸着双臂，紧紧的搂住忘生的尸体。 他的血，沾了她满身，满手。 众人皆不满足，残忍的屠戮了忘生之后，还想对同是逍遥门的如意下手。 无数双愤怒的手伸向如意，把如意和忘生分了开来。 如意伸着手紧紧的抓住忘生的胳膊，可她的力气怎敌众人，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远离着忘生，先是皮肉，再是衣袖……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已然看不清楚东西了。 天地万物在她面前统统失去了颜色，此刻存在的，只剩那些魔鬼一样的人。 她嘶吼，她嚎叫。 无人应听。 206.血洗昆仑 有人在扯她的头发，有人在拧她的纤腰，有人在扒她的衣服。 他们仿佛在享受一场极刑的盛宴，只有将二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如意白嫩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身上被不知道什么人的手指甲划了无数条血痕，胸前身后皆中了几枚暗器。 她的伤口迸裂，鲜血涌出。 可是身上的疼，绝对及不上她心中的痛。 她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本还在等待着……等待着师兄带他回崂山。 可现在，昆仑雪峰却即将成为她的葬身之处。 武林人士们都红了眼睛，鲜血刺激的他们更加兴奋，他们笑着叫着，觉得是在为天下黎民百姓做好事儿，他们毫无内疚与负罪。 在万恶之手统统伸向如意之时，他们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昆仑雪峰仿佛震颤了一下。 一阵劲风袭来，众人皆毫无防备，四仰八叉的被掀翻在地上。 已哭的几近断气的如意被人用手一抱，拉入了怀中。 那人白衣白发，不怒自威，眼睛之中燃着熊熊赤炼之火，他目光扫过这些倒的横七竖八的武林人士，看得他们皆是一阵心惊胆战。 “是燕玄乙……” 人群中总算是还有火眼金睛之人，单从他超凡的气魄便将其身份猜了出来。 峨眉派月英长老趾高气扬的对着燕玄乙道：“你教出如此逆徒，竟还有脸面在武林大会露面吗！” 吗字只说了一半，月英长老但觉脸上一凉，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皮竟然被撕了下来。 而燕玄乙正在离自己七尺之外的地方，仿佛从未动过。 他眼中带着怒意，一手抱着如意，一手捏着一张血淋淋的面皮。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手，谁都没有看清楚。 那些“仗义直言”叫嚣着的武林人士之中一片静寂，谁也不敢再当那出头鸟。 “我燕玄乙一生仁义，一生瞻前顾后，一生小心翼翼。我想的太多，顾的太多……我以前没有勇气逆天而行，我没有魄力伤害苍生……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一世善念皆成浮云，善果还之以孽报，可笑啊可笑！”燕玄乙素来眼神清净，从未有谁见过他双目之中迸发如此怒火。 “我徒儿不曾做过错事，可你们却咄咄相逼，生生的害死了他。这笔血债，你们定要血偿！” 他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手上发力，将如意从昆仑雪峰的山顶抛了下去。 紧接着，他跃起到空中，长啸一声，长袖一挥，整个昆仑峰顶颤了那么一颤，冰霜如万千奔腾骏马从峰顶奔流而下。 这些武林俊杰连逃跑和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盛怒之下，伏尸千百，血流成河。 他们表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但五脏六腑皆已经碎成了粉渣。 燕玄乙要让这些肮脏的灵魂陪着他的徒儿一起长眠于此。 他踏着无数的尸体，从中找到了忘生。 他将手触到了他的脸上，刹那间前世今生场景幻化重叠，合并一处。 心如刀绞。 207.雪。血。 雪。 飘落。 悠悠然。 冰冷而圣洁。 一片两片三片。 朔雪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盖住了血污， 遮住了罪孽。 燕玄乙夹起忘生，飞身直下，在如意坠地之前将她抱起，飞回了崂山。 他将忘生厚葬之后，立刻遣散了所有门人，上到长老下至道童，一个不留。 此事一出，逍遥门定不能长存，若是门下弟子留在山上便会受到牵连。 而他，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紫微宫中。 紫檀榻上，他一寸一寸的为她清洗着身体的血污。 她的身子冰冷的很，冷的令他心痛。 他又为她渡了千年功力，才使得她睁开眼睛。 睫毛微动过后，晶莹之物即刻滑出，那一滴滚烫几近将燕玄乙的手背灼伤。 “师父……” 如意唤了一声，抱住燕玄乙大哭起来。 十四年的委屈、伤痛全然比不过这一日。 她永远忘不了师兄为护她周全死去的那一刻，她永远忘不了那些丑恶之人号称正义的嘴脸。 燕玄乙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你下山吧。咱们师徒情分至此，再无任何瓜葛。” 如意惶恐，死死的抓住燕玄乙的胳膊，这一日她已经失去了师兄，她绝不能再失去师父…… “走吧。” “我不！师父！你不要赶我走！你不能赶我走！” “走吧！” 如意跪在地上，哭道：“入门之时，你明明说过的！你说一日为师，永不相弃……这些话你都忘了么！” 燕玄乙无言以对，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只化成了淡淡的两个字：“走吧。” 如意哭的更厉害了：“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那日桃林有你有我！你我曾是有情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把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 燕玄乙滑落清泪，手触上了如意的脸，摇了摇头：“你记错了。桃林是真，有你有我也是真，可你记得的，并不是全部……” “走吧。” 燕玄乙双目微闭，手上扬起一道气力，将如意打出了紫微宫。宫门紧闭，无论如意怎样敲打却是再也进不去了。 他没有时间了，他们很快就来找他了。 入了夜，不见星辰，狂风大作，沙土漫天。 如意一直在紫微宫门口跪着。 平常香火鼎盛，人气极旺的逍遥门已是无比萧索。 一道道泪痕干在了如意的脸上，哭的太多了，便再也没有想哭的**了，只是心里的不解与疼痛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她辨不清对燕玄乙的感情，她只知道师恩之隆是她今生今世无以为报的。 师父让她走，她断是不想离去，师兄已经不在了，门中弟子也已经听令散去，若是连自己都走了，那这崂山之上便只剩师父一人了。 她决不能走！ 如意直了直身子，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下肢传来，跪的太久，她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了。 如意心意已决，不论再继续跪多久，她都会坚持下去。 师父一日不放她进去，她便一日跪在这紫微宫外。 208.阴兵鬼吏 到了午夜之时，温度骤降，四周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整个崂山处在一种无声无息的静默之中，聒噪如秋蝉都没了一丁点的动静。 如意抬头看了看天，天黑的如同晕开的墨，晦涩、沉闷。 她眼见数百个黑影，轻飘飘的穿过宫墙，进到了紫微宫之中。 他们一个个面色阴沉，手持兵刃。 来者不善！ 如意挣扎着站起来，腿一麻又倒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不准进去！”无论如意怎么朝他们喊叫，他们都没有反应。 跟在队伍最后的两个黑影在如意面前稍作停留后也跟着队伍进去了。如意吓了一跳，这两个人头上的并不是人头，而是两个畜首，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正是神话传说中常常提到的两个鬼差。 如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牛头马面为何要来紫微宫中，难道与恩师燕玄乙有什么关系？ 上次吃了瘪，这次便学聪明了，牛头马面不敢只身前来，只好向阎王爷借调了一队阴兵。 无数鬼吏阴差挤在燕玄乙的房间了，门窗之上爬上了冰凌，水盆里的水也逐渐凝固成了一个冰疙瘩。 屋中的油灯虚弱的闪烁着，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燕玄乙侧卧于榻，面色宁静，犹如睡着了一般。 “燕玄乙！上次你为凡人续魂已经不可饶恕，这次胆子更大，竟然于昆仑山屠杀一千两百一十五个人。再怎么说，你也是仙体，怎能如此堕落！”牛头愤然道。 燕玄乙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心里一凛皆是往后一退。 “我等奉阎王之命，前来捉拿你。按照铁律，你需在阴间服刑五百年，方能洗清今日之过。你可有什么话说？”马面也全然没有了上次的客气。 “无话可说。”燕玄乙站起来，挽起袖子，齐伸双手，示意让鬼差们给自己上镣铐。 众人送了一口气，没想到燕玄乙竟然会乖乖就范，他们还担心会有一场恶战。 众鬼差押着燕玄乙离去，出宫门之时，又是遇见了门口的如意。 如意双腿无力，无法站立，便是爬在地上，用手肘撑着向燕玄乙移动：“师父……” 燕玄乙没有看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为何还没走。” 如意哭道：“我不走!我绝不会走的！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会为师父守着逍遥门的！” 燕玄乙唇边掠过一丝苦笑：“你还是走吧，我要去一个地方呆很久很久。你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听话下山，快快乐乐的生活，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不嫁人！除了师父之外，我谁都不嫁！”如意哭着喊出这句话。 这句话一出来，燕玄乙吃了一惊，连如意自己都吓了一跳。 “非君不嫁”这种话竟是对师父说出来了…… “我要是成仙了是不是就有不死之躯了！我会努力活着等师父的！”如意一双眼睛已然肿成了桃子，双目通红，再哭恐怕就是要瞎了。 209.阴曹地府 燕玄乙手脚皆戴了镣铐，他走到如意身边，旁边鬼差竟是无人敢拦。 镣铐拖沓，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叮当之响。 “徒儿。我不是那个人……”燕玄乙的手轻轻放在如意的头上，“你与我，有缘无分，没有那种因果。” 如意哽咽道：“可是我犹记得桃林之中，满心爱慕之情。那时候师父就卧在我身边……那些画面如此真实，我绝不可能看错。” 燕玄乙点点头，却又摇起了头：“都是过去的事了，纷扰复杂至极。今生今世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不想让你背负那些虚无缥缈的前尘，都忘了吧。” “若是要我忘却，师父何故收我为徒，若是要我忘却，师父何故救我，若是让我忘却，师父你何故对我如此之好……前尘往事暂且不提，单是今生今世，师父对我的恩情便重过一切。即便你我之间不是那种情分，师徒之情如意也绝不能相忘。说好在这里等，我便会在这里等。” 她却是不知道，一句承诺，将是悠悠长长五百年。 “快是些走吧。阎王在等着了。”马面鼓起勇气插了一句嘴。 “这便走了。”燕玄乙道了一句。 “徒儿。为师要离开人世五百年，你不必等我。至于前尘之事和你的满心爱慕，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我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之所以收你为徒，救你性命，乃是还一个朋友的恩情。你且不用顾及那么多。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不再停留，与众鬼吏阴差飘远消失在远方。 燕玄乙说的简单，包含的内容却是很多，如意并不能理解。 她尚年轻，很多种情谊都无法清楚的分得开。 先有模糊记忆中的爱慕，后有八阴引魂时的赤身相依，如意便笃定这便是所谓的男女之情。 殊不知，她的一着错念成了她命里的劫，也成了燕玄乙的劫。 …… 鬼火跳动，黑灯闪烁。 一条狭窄的黑石悬路浮于幽深的地底，两边乃是翻滚的熔岩。再往下便是地狱了。 一切都是深色的，幽暗的。 燕玄乙一袭白衣，看上去有些突兀。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雄壮伟丽的殿阁，牌匾三个大字——阎王殿。 燕玄乙望着这牌匾轻轻一笑，心道上次来此已是数千年之前的事情了，相隔已久此处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鬼差们将燕玄乙带到了殿堂之上，堂上坐了一位黑面判官，头顶乌纱冠帽，面上三对眼睛，手握巨毫，一脸凝重。 “阎王爷，罪犯燕玄乙带到。”将燕玄乙押至地府牛头马面才算真真的松了一口气，若是燕玄乙有心逃跑，他们这些鬼差根本就不够他打的。 阎王爷将那只判官笔往案上一放，威严的道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 牛头马面一惊，忙道：“阎王爷……这个燕玄乙本事极大……怕是……” “让你们下去就下去！”六只眼睛齐齐怒瞪，髯须倒立，声音震响如雷。 牛头马面只得道了声是，与众鬼差一起下去了。 210.伏羲女娲之后 燕玄乙看了看阎王爷，笑了出来：“许久不见，你这面堂似是更黑了。” 阎王爷手一挥，燕玄乙手脚上的镣铐皆化成了一道黑烟消散不见。 “少昊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手下这些个喽啰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你，若是他们说话失了分寸，我定是要惩罚他们的。” “那倒是不必，罪有应得，也怪不得别人冷言冷语。”燕玄乙倒是看得开。 “上次见你，你意气风发，现在形貌淡然，与以前判若两人啊。”阎王爷道。 燕玄乙一笑说：“眼睛多便是好，看得忒是仔细。阎王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吹胡子瞪眼。” 两人叙旧之下感慨万千。 如果追溯起来，燕玄乙和阎王爷应该算是老友了。 盘古开天地之后，精卫填海女娲补天，女娲与同族胞兄伏羲结合，诞下两子，长子乃是巨昊，幼子名为少昊。后女娲造人又与西天佛祖、三清上神共拟三界六道，混沌天地才有了纲常循环。 亿万年之后，三界安定，女娲与伏羲功成身退，皆归于混沌。 长子巨昊继天帝之位，幼子少昊性格逍遥无为，不喜欢正正经经的做天君天官，整日天上地下的乱逛，四处结交朋友。 巨昊拿弟弟没有办法，便随他去了。 一日少昊化成了凡人模样，享那世俗之乐，忽见市井之中有人争吵，乃是两个妇女为了一点菜金争论不休，你来我往便推搡了起来。后一个黑脸小孩站了出来，让两人各自陈述前因后果，加以分析，竟判断出了谁对谁错。 闹市之中皆是一片哗然，连旁观的少昊都赞叹小孩的智慧。 小孩性格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长大后做了官，清廉公道为百姓所厚爱。 可惜身体不好，不到七十就仙逝而去了。 少昊对此人感兴趣，便始终关注着他，几世轮回他皆是君子之为，乐善好施，爱民如子。待他死后，百姓为他立庙祈福，终日香火不断，他积够了善缘福缘最终升了神仙。 因为性格使然，他说话耿直，得罪了不少仙人，在天界混得并不如意。 少昊见他寂寥，便拉着他做了伴，有些断定不了的事情，也向他询问意见。有时候少昊要做些许好玩却有违纲常之事，就会被他各种念叨，少昊头痛不已。 正当时阴间需求人手，少昊便推荐他去当值了。 他这种性子，做判官乃是再合适不过了，有他在，冤假错案少了很多。 刚当值的时候，少昊还是会没事儿溜到地府探望他，后来彼此都忙也就少了联系。 然四百多年之前，突然发生一件震撼三界的大事，阎王爷听说此事与少昊也有些关系，然最终因为顾全天帝巨昊的面子，没有追究少昊。 那之后少昊便以凡人的身份在人间创立了门派，修真问道，不问世事。 少昊便是燕玄乙。 “哎……少昊你怎么如此糊涂，四百年来你积下的福报只一日便毁了个干净。昆仑之上，何故要取那么多人的性命。”阎王爷叹了口气。 211.孟婆庄 “在人间呆了数百年，多多少少也沾了些人气。我名誉受人诋毁，徒弟被人凌辱，这口气自是咽不下的。那些恶人黑白颠倒，是非不明，白白活了那么些年，我只是顺手把他们送来你这里，让他们重新学着做人而已。”燕玄乙淡淡的说道。 “你恶气是出了，却是要受五百年炼狱极刑之苦，为了凡人徒弟，值得么？” 燕玄乙抬眼看了看阎王爷，他眼中闪着晶亮，这种神色却是阎王爷所看不懂的。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才清楚。五百年的刑罚换一个公道，我并不后悔。” 殿堂之上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燕玄乙又道：“此事……他知道么？” 阎王爷颔首道：“知道。此事三界都传遍了。” 燕玄乙呵呵一笑：“真是快，这些个神仙真是闲来无事，都对我的些个闲杂之事如此上心。” “天帝很是生气，说是五百年后待你受完了极刑，要招你回天界。”阎王爷道。 “并不想回去。”燕玄乙说。 “少昊啊！你在人间多年你自是应该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长生都想成仙，你已经位列上神，仙体金贵无比，天帝又没有子嗣，总有一天你是要统领三界的……” 燕玄乙斜眼看了阎王爷一眼说：“以前在天上被人排挤的日子却是忘了吧？这种话张口便说，也不怕被人传出去，让我那小气哥哥记上你一笔。” 阎王爷动了动嘴唇，又将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只要他们一日在受轮回，我便一日不会回到天上去。”燕玄乙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不可更改的执着。 阎王爷又是叹了一口气。 “少昊，我们是老相识了，可在此事之上，我却也帮不得你分毫。” “五百年极刑之事自是不用你费心，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 “但说无妨，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定当帮忙。”阎王爷道。 “我想见见我的徒弟。” …… 奈何桥外，有一孟婆庄。 庄内红栏玉墙，洋溢着浓浓的芳香之气。 一名老妪带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为在此歇脚的人端汤送水。 一碗孟婆汤下肚，前尘往事都将化作云烟。 喝完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便是往生之路。 孟婆庄内嘈杂极了，有哭的有笑的，有拿着汤碗一饮而尽的，也有犹豫踌躇不肯喝下的。 燕玄乙那一击杀招，片刻便送了一千多个人下来阴间，孟婆平时便已经很忙了此时更是手忙脚乱，她气呼呼的骂了一句：“少昊真是嫌老身命长……恨不能要累死我！” 三女一边忙着为众人递汤药一边劝道：“婆婆别是动气，累了就去歇歇，我们三人忙活便是。” 孟婆叹道：“你们啊，火候毕竟还太轻。前尘往事能不能记起来，就看这孟婆汤地不地道了，你们三人比起老身还差的太远，老身不放心啊！” 三女道：“那是自然，婆婆的汤药天下第一，我们自是不能相比的。定是好好跟婆婆学着。” 孟婆被赞了几句，心里挺高兴的，熬汤的动作也利落了起来。 212.师徒相见 偌大一个孟婆庄拥堵不堪，大多数的人都是昆仑峰顶的武林人士。 他们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喝汤的空隙便互相讨论起来。 峨眉弟子们皆是女子，此时也抱头哭哭啼啼，似是觉得自己死的极为冤枉。 忘生冷冷的看着众人，心中却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最先下来的…… 但是过了没多久，千百个人便齐齐落下来了。 他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师妹如意的影子，便是送了一口气。 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忘生大概也明白过来，这些人皆是师父燕玄乙杀的。一想到师父一生慈悲为怀，到头来竟为了自己开了杀戒，心里便漫开了一股酸涩。 说来也怪，在人间之时，这些人斗的你死我活，皆是为了名利和盟主之位，下来之后却无人再提及此事，想必也是考虑明白了——死了以后名利已皆是身外之物。 别管你此世是腰缠万贯的富贾，还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别管你是学富五车的才子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别管你是立了贞节牌坊的烈女还是青楼里卖弄风骚的窑姐，别管你是一身功夫的大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要咽了气，都要来到这里。 除了那些放不下的人和事，生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忘生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忘生。 很多人死的不甘心，他们想不明白燕玄乙怎会有如此之力，能以一敌千，纷纷抱怨之。 孟婆听见了武林人士抱怨之词，哼笑一声道：“死在少昊手里你们还不满足！那可是上神，你们却是知足吧！” 众人这些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惹了惹不得的人，不禁又对先前之事后悔起来。 只可惜，他们知道的太晚了。 “忘生。”一个声音轻飘飘的钻进了忘生的耳朵，他抬眼相看，竟看见自己的师父正站在不远之处朝自己微笑。 其他的武林人士也是看见了燕玄乙，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胆战心惊，缩成了一团。期间碰撞躲闪，不免倾洒了些汤药出来。 孟婆急道：“我的好汤药呦，全是被你们浪费了！早知道老身便不多言少昊之事了！” 忘生三步并一步冲到燕玄乙面前，跪了下来，含泪叫了一声师父。 燕玄乙轻抚忘生的头，道了一句好徒儿。 “徒儿不肖，让师父忧心了。即便徒弟万死也无以为报！” “你没做错。”燕玄乙道。“把你抱回来那一天起，为师便决定好好将你养育成人，你有现在之能，为师很是欣慰。” “师父！”忘生眼圈一红，“徒儿何德何能，竟让师父犯了杀戒。徒弟已死，不能孝顺师父，来世做牛做马，定守在师父身边。” “我要在地府呆五百年，你自是不必牵挂于我，饮下孟婆汤便往生去吧。” “如果可以的话，来世忘生不想再做人了。”临死前人性的丑恶让忘生无法忘怀。 “轮回往生自有定数，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走吧孩子，让为师送你最后一程。” 忘生接过一女递上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213.奈何桥头 温热的汤药灌于肺腑，忘生脸上满是泪光。 燕玄乙伴忘生走至奈何桥边，忘生上桥，一步三顾，走至桥中，忘生跪了下来，对着燕玄乙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又是走了两步，身影便匿在一片虚无之中了。 送走忘生，燕玄乙便被押到了烈火地狱，受火焰烧灼之极刑。 他平躺在地上，双手双脚皆被束缚住。熊熊烈火在他周身喷涌，热浪侵袭，他的衣服化成了灰烬，他的头发燃起了火星，紧接着是皮肤——饱满的**变得卷曲、萎缩，皮开肉绽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新鲜的红肉外翻出来，替代外面的焦黑也逐渐被烤的脆干。 待皮肉尽毁，只剩枯骨，烈火逐渐熄灭冷却，他的肉身头发皆会再度生长出来。 生长的速度极快，不一会便会完好如初。 随后烈火喷灼再次烧之，循环往复直至五百年刑满。 疼痛这个词语已然不能形容极刑所带来的痛苦了。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那人面容。 燕玄乙竟是嘴角一勾，悠悠然道了一句：“差不多要还清了……” …… 师父走的时候并未让她等，然如意还是一个人守在了逍遥门。 历经生死之后，如意性情大变，那抹孩童的单纯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了。 她身上有了燕玄乙两千年的功力，已不同一般人物，力气、耳力、目力皆有很大的提升，她对凡人之欲念淡薄了很多，对吃食也没有了执念。 师兄死了之后，她蓦然明白了过来，东西不在于有多么好吃而在于与谁一道分享。 跟她一起分吃糖糕的师兄已经长眠与墓中，再尝珍馐也会觉得味同嚼蜡。 她日复一日于师兄坟前打坐调息，偶尔对着坟头说几句话。 冬日已到，落叶萧萧，她扫的不如落的快，很快山门便被落叶覆盖，看上去极是荒凉。 师父走了之后，紫微宫门的禁制便也消除了。 她就在紫微宫住下了，夜里躺在师父那张紫檀塌上，闻着师父残留的些许体香。 只有在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离师父是那么的近。 如意睡觉之时，仍旧抱着秦笑送给她的那只娃娃，若是能回到当时便好了，回到七年多前的军需处……那时候有秦笑相伴，身体疲惫可心中充实，那时候她仍旧坚信爱与善。那时候师父和忘生也过得很好…… 可是现在…… 每每想到再也回不去从前，如意心里便会悲恸至极。 逍遥门之事已经传遍天下，朝野皆知。甚至都传进了皇帝老儿的耳朵里，此时正逢战乱，皇上确实也无暇顾及武林纠纷。 正巧听闻逍遥门已经解散，无从追究，朝廷也就不管了。 然而武林人士们却不这么想，昆仑峰颠参加武林大会的毕竟只是少数，各门派之中还留有大量的人。 他们便开始商议讨伐逍遥门的事情。 逍遥门一下子从崂山仙观变成了武林公敌。 由于顾及燕玄乙，武林中人迟迟不敢有动作，但根据江湖情报组织赤雪楼的探子说，燕玄乙已经将逍遥门解散，山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了。 峨眉派这才开始向武林大小门派递送战贴，集结人手，打算待逍遥门疲虚之时一举攻上山来。 214.独守空门 你也许会好奇，燕玄乙血洗昆仑峰，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是因为当时还有一人幸存了下来，那人便是峨眉派弟子云溪。 云溪因祸得福，由于手筋被断，伤处疼痛无比，便没有去看那最终比试，而是留在房中养伤，燕玄乙杀招一出虽然也使得她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却没能立刻死掉。 云溪留着一口气下了山，让村落里的人去给峨眉派掌门带信，口述的时候她便是将全部的过错都归结到了逍遥门身上。带着血泪倾诉完逍遥门的罪状她便咽了气。 如果说武林大会的这些人对忘生动手是因为居心叵测且又受了山贼董勇的挑唆，那后面集结起来的这些人则真的是为了报仇了。 此时山上只有如意了，她孤立无援的守着山门，女儿之身何以力敌万千侠士。 她空有一身修为，却不会什么招式，来来去去也就学了那么一套拳法。 若是全力备战都没有一丝一毫战胜的希望，更何况她并不知道大难将近了。 如意身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盘坐在崂山墓林之中。 这里处处都是劲松，错落有致的几个坟包里躺的是几百年以来仙逝的逍遥派门人。 如意面前便是忘生的墓。她手捻一朵小花，整个身子伏于土包之上，土地湿寒的气息侵她心肺，如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师兄，你冷么？你疼么？” 如意对着那坟包自言自语，她明知道忘生魂魄早已不在，却仍旧忍不住的念叨。 墓林之中只有呼啸的风声。 “小心，前面有东西。” 如意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耳语，似是来了不速之客。 来的好！ 如意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几日前她便逮到有探子样的人鬼鬼祟祟的在山门张望，她一声响亮的大喊把那人给吓跑了。没想到，来人胆子竟越来越大，敢摸到墓林来了。 扰了师兄清净的人，绝不可原谅。 如意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握在手中，眼睛紧紧盯着声音的来处，只要对方一露头，她便打算以石击之。 “有东西？是什么东西？”另一个声音响起，即便他已经尽可能小声了，却还是被如意听进了耳朵里。 “嘘，别出声。”前一个人道 如意心里哼了一声，好嘛，一个人来还不够，竟然还拉帮结伙！ 如意手上用劲儿，那一块石头却是被她捏碎成了两半。毕竟有两千年功力在身，此时的她已然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 如意又是等了一会，忽见前面有个人探出了身子，她眼疾手快，将手中石头射了出去，随即便听见石头穿过肉身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惨叫“啊！” 打中了！如意一喜，纵身过去，眼见一个人趴在地上，另一个人不停的摇着那人的身子。 如意轻轻站了过去，白衣长发如同鬼魅，她冷冷的道：“给我滚下山去，再上来我便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愣了一下，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如……如意？” 说话的竟是个女子。 这回轮到如意吃惊了：“你……是谁？” 那女子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是凝雾！你打伤你义兄了！” 215.将临大敌 少爷面色惨白，虽然已经止了血上了药，可疼痛不减。 凝雾紧紧攥着他的手，面露担心之色。 如意将少爷安置在原先自己的房间，她红着眼圈道了一声：“我真是太混帐了……” 楚傲忍着剧痛一笑说：“我本还担心……你留在山上会给人欺负了，现在想来是我多心了啊。” 凝雾道：“幸亏是伤着了胳膊，要是从脑门子上穿过去，恐怕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都是我不好……”如意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犀利了一把，打中的还是自己人，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不碍事，也是我们来的突然，惊扰到你了。” 如意这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写封信提前说一声……” 少爷跟郡主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看样如意对此事的境况并不了解。 “我们是来接你的。崂山已是万万呆不得了。”凝雾道。 “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天下武林人士不论正邪都在集结，准备攻上崂山，彻底毁了逍遥门，说是要为死在昆仑峰颠的同仁报仇雪恨。我在西阳也算是有些势力，私交了些许武林人士，他们告诉我的，我一听便急了，同你义兄商量了下便准备来接你走。你可千万别被卷进这乱子里！来到崂山之下我们发现山脚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似是还在等待，我们怕打草惊蛇不敢从山门上来，便想着从别的路爬山上来。”凝雾道。 如意冷笑道：“报仇？他们竟说是报仇，你们可知道若不是我师父来的及时，我也早已葬身昆仑了！” 少爷郡主皆吃了一惊，纷纷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意便将前因后果悉数讲给二人听，二人听完也是义愤填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山上那些人，黑白不分，冤枉好人，真是可恶！可山下这些人却是不知道实情，误会已经深种，乃是无法解释的清了，不如你先随我们回去，等以后有机会再为逍遥门正名。”凝雾郡主劝说道。 少爷十分赞同的说：“不错，我想燕玄乙道长之所以遣散门人，便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想让无辜之人受牵连。你要是不走，被他们制住，难保他们不会对你做出过分之事。” 如意摇了摇头道：“我要是走了便更加说不清了，他们皆会以为是逍遥门做错了事，纷纷带罪潜逃，不敢露面。骂名一旦背上，那便就永远无法洗脱了。” 如意对二人说：“师父师兄屡次救我，恩情无以为报，即便赔上我这条小命也还不起，我又怎么能够因为贪生怕死就负了这情义呢！师父既然已经不在，那我便是逍遥门的代掌门，我绝不能让逍遥门百年基业毁在我手上。就算赢不了，也要拼上一拼！” 如意此番话一说完，少爷楚傲和郡主凝雾皆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凝雾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并肩作战，为逍遥门勇敢一把。” 216.轻功试炼 如意惊道：“那可不行！你们两个人都是金贵之身，若要有丝毫闪失，我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何况你们又不是逍遥门弟子，无需留下。” 少爷脸色变得不好看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那么仔细。” 凝雾忙道：“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说 两家话！” 少爷将凝雾的手反握在手中，笑道：“还没过门呢，就当自己人啦。” 凝雾脸上微微一红，娇嗔道：“讨厌……” 如意简直要疯了，都什么时候了，小两口还有功夫打情骂俏…… “咳咳……”如意清了清嗓子，略微的提醒二人此处还有一个多余之人。 凝雾转过脸对如意说：“我俩与逍遥门也不是没有关系。当初在仁义寨也亏得你师兄相救，回来后还是你师父赠了灵丹妙药与我们。他们现在既已不在，我们也要略尽人事才行！” 不管如意怎么推辞，那两个人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陪如意留在这山上。楚傲受了伤，自是要卧床休息，凝雾不但要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要教如意功夫也忙的不可开交。 凝雾虽不是高手，不过也算是从小习武，性格外向火辣，时常被人惹了也会上去跟人动个手什么的，所以实战经验倒是不缺。 大战在即，让如意从基础练起已是来不及了，凝雾所能做的便是令她速成，教了她一些动手时不吃亏的小秘诀。更重要的一点是教会了她轻功。 如意本就具有天资，加上体内修为雄厚，学起来更是很快，不过三天时间已经是能满山乱飞了。 唯一令她觉得可惜的是，凝雾的功夫与逍遥门的功夫迥异，归于硬派霸气，而逍遥门讲究的是养气，因此即便是学会了轻功，她仍是不能御剑，只能提身疾跑、低飞。 凝雾很快便不是如意的对手了，两人过了不出三四招，凝雾便被如意一掌击中，滚到了几尺之外。 “郡主！你没事儿吧！”如意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却见凝雾嘴角已经挂了一丝鲜血。 凝雾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道：“还好我身子强壮，若是娇滴滴的千金还不要被你打到姥姥家去了。” “对不住啊……我……我现在拿捏不住分寸，不知道该如何巧妙的收放力度。”如意羞愧道。 凝雾说：“我觉得你已经差不多了，对敌人无需手下留情……不过对自己人嘛……还是别使那么大的劲儿，你看咱一共三个人已经有两个被你伤了……” 如意替她揉着后背道：“让我义兄知道肯定心疼死了。” “还是别告诉他了，他伤未好，别是再让他操心了。你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行了。”凝雾郡主一笑，随后又有些不甘心的说：“本郡主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曾经还想闯荡江湖混个名号什么的，可是竟然还比不过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不公平啊。” 如意呲牙一笑，心道，谁让你没有个好师父的…… 217.代掌门 凝雾面上一红，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如意看出来了，便问她：“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嗯……那个……还是算了吧。”凝雾拉着如意的手站了起来。 “郡主，有什么就说啊，你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了。” 凝雾脸上绯红，羞羞答答，全然没有了那种女汉子的嚣张跋扈之气，这一点倒是让如意极不习惯的：“以后，不要喊我郡主了……再……再叫回嫂嫂吧。我……我挺喜欢那个称呼的……” 如意噗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事儿。 跟少爷呆久了，凝雾郡主越发有着小女人的柔情。 如意张口便甜甜的喊了一声：“嫂子！” “诶！”凝雾应了一下，姑嫂两个人乐作了一团。 对于少爷和郡主，如意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这天晚上闲来无事，便张罗了一桌子菜，包括她拿手的荷叶饼。 修养几天之后，少爷已经能下地了，然而伤在右臂，无法自个儿吃饭，仍旧需要凝雾喂。 “张嘴，啊~”凝雾拿着勺子，一口菜一口饭的喂着。 少爷则乖乖的张着嘴，咀嚼一阵吞咽下去便提醒着：“别光管我，你倒是也吃。如意手艺有进步，做的菜都很不错。” 凝雾道：“啊呀呀，光表扬妹妹！你是在鄙视我不会做饭啊……” “没有没有……不会做就不会呗，在王府里又无需你亲自下厨。” “张口！” “啊~” 如意看着他俩浓情蜜意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在以前，估计连凝雾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她那火爆的性子很容易与别人发生矛盾，然而对待少爷她却有着无比的耐心。 如意有些等不及看两个人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了，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想来若是添个小孩子，一定很可爱。 三人吃的正欢之时，如意忽隐约听见一阵砸抢之声，她心里一凛放下碗筷，拿了长风剑便飞身出去了。 清净的崂山此时并不清净。 无数人举着火把，手持兵刃，气势汹汹的涌上山来，他们见到东西就砸就烧，赫然是想彻底毁了逍遥门。 他们带着怒意，以所谓的正义之名踏碎了山门的禁制，翻倒了青铜香炉，捣毁了三清圣像。 “把逍遥门的牌匾弄下来烧了！让逍遥门彻底消失！”峨眉派掌门月海师太振臂一挥，各门派武林人士一呼百应，纷纷往逍遥门的正殿挤去。 此时如意已经赶到，她飘到正殿牌匾之下，挡在“逍遥门”三个大字之前，冷冷的看着下面的这些人。 她白衣黑发，眼神清冷，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纷纷往后退了那么一步，不敢硬上。 峨眉派月海师太盯着如意，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何门何派？” 如意冷笑一句问：“你们站在我的地盘上问我是谁？我便是这逍遥门的掌门……” 掌门二字脱口，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以为她便是燕玄乙，又是往后退却了几步，甚至有胆子小的已经挤在人群边上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了。 218.初开杀戒 “你这个丫头休要胡闹，就算燕玄乙不出世我们也都知道他是男子！”青云派的新掌门说道。 青云派内斗时日已久，掌门和长老不合乃是众所周知之事，然人算不如天算，青云派长老屡次陷害掌门都被他察觉，悉数失败，本以为夺位没戏了，却没想到掌门竟于昆仑峰巅死于燕玄乙之手。 长老便名正言顺的继了掌门之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新掌门还得谢谢燕玄乙。 “燕玄乙乃是家师，他要闭关数年，在这段时间内，逍遥门的事物全权由我负责。”如意头一次与如此多的人对峙，心里其实是怕的，然而忘生死前的画面不停的闪回，她忘不掉，也无法原谅…… 那种恨意远远超过了紧张之情。 底下的人一听，她不是燕玄乙登时放了心。 好多人便开始起哄了：“什么闭关，做了错事没脸见人，找地方躲起来了吧！” “小姑娘，要是不想死最好躲开。” “你有什么资格站出来说话！快滚回娘亲怀里喝奶去吧！” “亏着逍遥门几百年来被冠以仙山之观的美名，没想到从掌门到弟子皆是不入流的下三滥！” 一旦觉得没有威胁了，这些人便开始逞口舌之快了，越说越欢，那些难听的词语，诋毁的字眼交织在一起，彻底击溃了如意心中残存的一丝善念。 一丘之貉！ 长袖之下，如意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她从未杀过人，然而今天，为了逍遥门，为了师父和死去的师兄，要战便战！ 她轻轻抚摸着师兄遗剑长风，眉头紧皱。 今日，便是她手中长剑饮血之时。 “嘣！”弓弦之音响起，一支利箭飞忽而上，射到了逍遥门的牌匾之上。 如意把箭拔了出来，见逍遥门的“遥”字边上，有了一个深深的箭孔。 她用手指头抚着那个小洞，却始终不见平复。 一支箭，不但把牌匾射了一个洞，也将她的心射了一个洞。 “小妞儿！快闪开！不然下次射的便是你！”射箭之人举着弓，得意的笑着。 说时迟那时快，如意反手将那只弓箭扔了回去。 凝雾郡主跟她说过——对敌人无需手下留情。 她并没有留情，一支羽箭满载她的怒意直戳那人眉心。 那人嘲讽的神情甚至还没消失，脑门子上便中了一箭，他直愣愣的向后仰倒，躺在了站在他身后之人的身上。 血顺着箭缝流了下来，淌到了他的嘴里。 终于…… 还是…… 杀了人…… 如意心里一疼，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世只会斩妖除魔，没想到第一个死在她手上的，竟然是与她一样的同类。 人有三六九等，可偏偏有些人，连那些牲畜、妖鬼都不如…… “妖女！你竟敢伤人！”底下的人哄一下炸开了锅，纷纷举着火把对她破口大骂。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山呼海啸的声音压倒而来，一个人的呐喊变成了众人的齐呼。 他们都想让她死，他们都想杀了她。 219.背负骂名 如意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心道即便是死，我也决不能让你们毁了逍遥门的这块牌匾。 她双手把那牌匾摘下来，夹在腋下，道：“有种就杀了我。我若是不死，逍遥门便不灭！” 又一个人拿了把剑，飞上了屋顶，来人正是郡主凝雾。 她怒目圆睁道：“昆仑山上之事只是一个误会，逍遥门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们不明真相便前来滋事，真是有违武林正派之名！” “你又是谁！” “凭什么出来说话！给老子滚下去！” 峨眉派月海师太看着凝雾，缓缓道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峨眉弟子死前所说皆是假话？若是逍遥门无辜，燕玄乙何故闭关不见？何故将门人遣散？” “就是的！师太说的对！” “做贼心虚！” 凝雾郡主有些明白了，这个峨眉派简直就是武林中的搅屎棍，非要弄的天下大乱再以领导者身份居之，从而实现峨眉一统武林的抱负。 而其他的人，说白了也不过是盲目跟风，他们皆是峨眉派的棋子。 这次凝雾心里有气但却没有冲动，她知道此时若是冲动行事，只会让如意的处境更加艰难。 她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我乃庆王之女凝雾郡主，大家且听我一言。” 听见庆王之名，人群这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西疆战乱，庆王亲征，他为国洒血流汗，在百姓心中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 不少武林人士亦觉得庆王是个英雄。 “昆仑之事乃是误会，有小人挑唆，使得武林大会大乱。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到逍遥门头上啊。” 月海师太问：“郡主，别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我们前来只想讨一个公道，你若是明理人便且回答我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请说。”凝雾以为和议有门，便好声好气的问道。 “一千多人是否是燕玄乙所杀？”峨眉掌门的问题一针见血。 “是……可是……”凝雾慌了，有些语无伦次。 后面的话，众人已是不想再听了。 “既然是，那便可以了。那逍遥门今日便必须要灭门！那个杀人的妖女，也须偿命！”她指了指一脸冷清的如意。 凝雾的一肚子火是再也压不住了，破口骂道：“好你个老巫婆！怎么如此不辨黑白！事出有因，岂能只看结果！你们怎么不提逍遥门人在昆仑峰被杀之事？” 凝雾一失态，甚至都不要峨眉派掌门亲自说话，光是旁边些个人的口水都足以将她湮没。 “什么郡主，还不是跟逍遥门一个鼻孔出气！” “真没想到，原来逍遥门还勾结官员，背景如此大，难怪敢杀这么多人！” “我以为庆王爷是个英雄，没想到生出的女儿也是个贱货！” 凝雾听得这些闲碎之言，气的双肩乱颤，吼道：“我父王为国效力，亲征于前线，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各个身怀绝技非但不报效祖国，却还在挑拨离间，有乱纲常！真是可恨可恨！” 如意早已看透了这些人，她知道跟他们说的再多也没有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220.乱上添乱 他们想让逍遥门灭亡，即便没有理由，也会编出无数理由。 “还废什么话！今天姑奶奶就让你们后悔生出来！”凝雾已然气的失去理智了，挥着剑便跳进了人群。 如意一看不好，夹着牌匾也晃身下去。 两个人被众人包围起来，打的很是吃力。 尤其是凝雾郡主，她本就不是武功精湛之人，与高手单挑都没有胜算更不用说群殴了…… 很快她身上便挂了几处彩，有些招架不住了。 如意这边倒还好说，她把逍遥门的御气与凝雾教的硬派拳脚融合到了一起，将那银白色的长风舞的生辉，已经击倒了数人。 如意与凝雾背靠着背，全力应战。 武林人士不是傻子，他们很会审时度势，知晓如意这边比较棘手，便分了些许高手过来牵制住如意的动作，剩下的人则对付凝雾。 于是如意不但要招架自己的对手，还要分神去顾及凝雾，忙于应付竟是再也讨不到一点便宜。 如意在心里默念，希望少爷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来，不然他不会武功，会使得事情会更加麻烦。 没想到刚寻思完，就听见少爷大喊了一句“住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有句话叫做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而以少爷之能耐更是无法与武林中人沟通。 他一句“住手”无非就换来了几个白眼，众人手上该怎么忙活还是怎么忙活。 他一看凝雾受了伤，更着急了，往人群里冲意欲挡在她身前，围攻凝雾之人的招数她本能勉强接下，可少爷突然冲出来乃是乱了她的阵脚，少爷一下子便挨了几刀。 凝雾抓住少爷，疯了一般的喊：“你这是做什么！很危险的！” 少爷脸色苍白，握住凝雾的手，不肯松开。 眼看凝雾这边失守，两人有生命危险，如意心急如焚，顾不上自己这边的敌人，提气长啸一声，将力道灌之于长风，剑舞星芒，一道长虹贯出，将周围一圈人齐齐震飞能有一丈之远。 如意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长风，完全还没弄明白刚才这一招是怎么出来了。她又试了一下，却觉得额头冒汗手脚疲软，长风平静如昔却是再也没有刚才的那股子威猛之劲。 该死！ 她并未掌握门路，一急之下发了杀招，却再是使不出来了。 不但使不出，她更是觉得丹田隐隐作痛。 简单的举个例子，如意拳脚武功好比刚开始学认字的小孩儿，而体内的功力修为则如同饱学诗书满腹经纶的大学士。 你试想，若是让这个小孩拿笔写大学士的长篇诗词自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情。 同理，若是让如意使用出与她修为功力同等的招式是难上加难。 她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被掀飞的武林人士爬起来，擦干嘴角的鲜血，各个愤然的看着如意，却似又是在忌惮她的能力，不敢随随便便的往前上。 想当年燕玄乙首徒忘生的能耐，是大家都知道的，前后一联想便觉得这个女子也不简单，众人皆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子，却是没有人再往前迈一步。 221.唐门暗器 包围他们的武林人士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死拼，一派主张劝和。 当然劝和的范围并不包括如意，对这些愤怒的人来说，如意是必须要死的，只不过他们对凝雾郡主的身份稍有顾忌，怕事后朝廷追究并不敢轻易取她的性命。 刚才如意那暴起的一击也令峨眉派掌门受了轻伤，她按着自己流血的手臂，道：“郡主，你乃是庆王之女，身份高贵，何故要跟这妖女一般见识。只要放弃抵抗，我们保证绝对不会伤你一丝一毫。”月海师太看得出来，刚才半道杀进来的那个不会武功的男子与郡主关系绝不一般，于是又加了一句：“这位公子也是！” 言下之意，只要你二人不阻拦我们杀死妖女，砸毁逍遥门，我们便不会对付你们。 凝雾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做梦。” “呵呵好。”月海师太缓和的脸色立刻又冷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如意急了，若是只有她自己，她当真可以拼死一搏，可是还要考虑凝雾和少爷，她决不能让他们因自己而死。 月海师太的这个提议实际上让她觉得是个好事儿，她偷偷拉拉凝雾的衣袖道：“投降！快投降！” 凝雾茫然的看着她。 只有他们安全了，她才能想其他办法。 如意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她抬起手，一巴掌挥到了凝雾的脸上：“狗屁郡主，让你来帮忙，没想到一点忙都没帮上。用不上你了！” 说罢她夹着逍遥门牌匾起身便往别处飞。 凝雾捂着脸，完全还没反应过来。 如意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一个计谋么…… 她该不该顺势往下演呢…… “追！”如意那么一跑，众人皆在往她身后追去了，擅长轻功的咬的很近，不擅长的便跟在后面乱跑。 峨眉派掌门月海师太倒是淡定的很，她让门下四个弟子看着凝雾和楚傲，并为他们包扎止血。 坏人让别人去做就行了，她只需要把话说到便是，该圆滑的地方还是要圆滑起来。 庆王之女，她觉得是得罪不起的，私下施与一些小恩小惠，自是对峨眉派没有坏处。 如意的那一巴掌不知道别人买不买账，但峨眉掌门月海师太一看就知道是在做戏，打的那么不轻不重的，骗谁呢！再说了，逍遥门现在如此落寞，而这个郡主还能留下来，显然与那个妖女关系不薄，如此一来更是要将她好生看管，以防妖女再有其他计谋。 如意飞在前面，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方向，究竟该去哪儿，若是自己往山下飞，那他们会跟着去么。 在屋顶上那么一犹豫，已经有几位高手跟了上来，他们飞的极快，在她左右夹击着。还有些擅长偷袭刺杀的人已经到前头去堵截如意了。 真是前有虎狼后有追兵，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她边逃边打，十分被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意躲过了层出不穷的招式，却是没躲得了唐门的暗器。 一枚淬了毒的回镖插上了她的后背，如意只觉得身后一凉，两只胳膊慢慢的软了下来，她手一松，长风剑咣当一声掉落了下去，她竟是连剑都握不住了。 222.迟来的救兵 如意咬紧牙关，收住腋下的牌匾，剑掉了没事儿，牌匾掉了关系就大了…… 此时的她，正面迎战已是毫无办法，只能迈开步子逃命。 至少有四五个人缠在她的身边，寸步不让，更不消说追在后面的那些人了。 正当如意无计可施之时，忽见的另有些火光冲了过来。 她心里一凉心想，不是吧，怎么还有人。 未曾想，那些后来的人却与追她的武林人士纠缠到了一切。 武林人士们追如意追的紧，没有顾及后面。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物还没吃着，却是被后来者打散了。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如意却是送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我在这里！”如意喊了一句。 她身边的几个人咬的更紧了，如意的双脚逐渐也麻痹起来，她翻了个跟头，调转方向，踩着屋檐回头奔向那些火光。 劲风而至，一个人御剑而来，手中拂尘一挥把围在如意身边的几人从屋顶击落。 那人扶住如意身子，叫了一声姑姑。 来者正是逍遥门代掌门言风长老，而跟着他杀上山来的，也都是逍遥门的弟子。 如意热泪盈眶，忙问：“你们怎么来了！” 言风长老道：“师祖让我们下山，我们却不知道何事，只因他一味坚持，我们便没有办法，只能听命。有的弟子回了老家有的弟子则去了滋阳或者即墨。后来听说各大门派要攻上崂山，我们才知道是门中出了大事。我与几个师弟合计了一下，觉得师门有难，必要回来，这几日我们便四处集结门中弟子。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不晚！不晚！还来得及！”如意兴奋的说。“逍遥门的牌匾在我这里，我是断不会让他们毁了去的！” 言风长老也是十分激动，接过如意手中牌匾道：“辛苦姑姑了。” 如意但觉的后背一麻，喷了一口血出来，血已呈黑色，似是有毒气攻心了。 言风一惊忙问：“姑姑可中了暗器？” 如意点点头，往背后指了一指。 言风赶忙替她拔出，又从腰间摸了一颗丹丸给如意服下：“唐门剧毒暗器天下无双，此番姑姑中了毒，不可再多加活动，否则会加速毒发的速度。我刚才给你服下的丹药只能延缓却不能解毒。姑姑无需担心，咱们逍遥门弟子也不是好惹的。其余的事情便交给我们吧！” 如意点了点头，开始于屋顶上打坐调息。 言风长老见状也不再多言，加入到了下面混乱的战局当中。 四大长老和众弟子一出现，战局得以扭转，他们来的突然，众武林人士毫无防备，趁乱被他们吃了一波。 然而等武林人士反应过来，重新与之对抗，情况便又开始不利了。 一门之力，真真的敌不过多个门派。 眼看逍遥门弟子节节败退，死的死伤的伤，如意心里一阵疼，刚想了提气去战，便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得以稳住。 若以她现在的情况，冒然拼上性命恐怕也不能改变现状。 223.呼唤神兽 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 师父…… 你教我怎么做…… 如意闭上双眼，诚心祈求，眼前浮现出燕玄乙那无喜无悲冷清淡薄的脸庞，他白衣白发，素手拨弦，弹的正是九阴极玄。 九阴极玄！ 如意猛的睁开眼睛，她好像知道要怎么办了。 或许此时只有它能救逍遥门于水火了。 如意不顾体内毒气，提了口气便往后山禁地飞去。 后山偏僻，火光，打斗都离得远了。 这里依旧宁静。 九九八十一道镇妖锁，九九八十一天安魂曲，七七四十九日昏睡咒。 禁地之中关的囚牛已被投入了长眠。 如意咳了一下，嘴角渗出了丝丝的鲜血。 “你醒醒！”她试探性的敲打着那道巨大的石门。 里面毫无声息。 “你醒醒啊！醒醒！求你救救逍遥门,救救大家！”如意拍打着巨门，声声泣血。 只有如意拍打巨门的声响。 如意急了，用手去掰那些镇妖锁。 何奈镇妖锁乃是玄铁打成，十分结实，如意提了真气去掰也不过只将锁头处掰弯了，毫无断裂痕迹，而锁上雕文已将她的双手划出了血痕。 她忍着痛，大喊着去拆锁。好不容易拆掉一头锁，手上已然是血肉模糊了。 再疼，也不能停。 她不知道把囚牛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上一次囚牛闯出来可是伤了不少的人。 但是至少…… 门中弟子都见过囚牛而武林人士却没有，初见神兽，他们定会落荒而逃。 将囚牛放出来，乃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师兄曾经提过，囚牛喜欢音律，如意一边拆着镇妖锁，一边唱着歌，奢望着这歌声能将囚牛从长眠中唤回来。 “荷垂露，梅呈霜。绾青丝，浣衣裳。与卿相依，得我所偿……” 如意颤抖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这首不知名的曲子，这是在军需处的时候秦笑教她的歌，如意觉得好听，从未深究过词意，可此时当她嘶哑着嗓子唱出来的时候，但觉一阵悲凉。 这并不单单是一首洗衣歌，它到底寄托了谁的情怀，它到底抒发谁的惆怅……是先人的，秦笑的，亦或是自己的…… “与卿相依，得我所偿……” 如意唱着唱着，眼角滑落两颗清泪。 走到现在，她却是谁都依不了了。 那些她觉得可以仰仗的人，都不在了……娘亲被妖怪害死了，秦笑远赴疆场生死未卜，师兄葬身昆仑峰巅阴阳永隔，而师父……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她爱的这些人，可他们如同江上薄雾，如同海市蜃楼，如同雨后彩虹……给她留下那么美的记忆，到头来却终是一场虚幻一场空。 二三十道锁子已坏，石门上斑驳着的是如意的血。 “吼！”禁地之中传来一声低吼。 神兽醒了，它喷着炽热的鼻息，在里面踱着步子。 如意能够感觉到它的不安。 她往后退了几步，大喊着：“出来啊!你出来啊！” “吼！” 它在里面一下一下顶着石门，力量何其之大，厚重的石门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224.神兽降临 囚牛在里面撞，如意在外面敲，却是合力将那石门弄出了一个洞。 囚牛掠过如意头顶呼啸而出。 它的身躯在夜晚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它扭转身子，尾巴倒立，一双金黄兽眼直盯盯的看着如意。 囚牛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然而更多的还是欣喜之情。 它嚎叫着将如意扑在了身下。 如意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 “吃了我没关系！但请一定要救救大家！”如意闭着眼睛缩着脖子，喊出这一串子话。 谁知她没等来尖利的獠牙，却等来了一条湿乎乎的大舌头。 生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脸，舔舐着她的唇角和双手，将她喷出来的血舔的一干二净。 如意慌道：“这血有毒！你别舔了！” 可待它舔完了，如意却觉得手心的伤患处便的温热起来，它的唾液似是有疗伤之功效。 如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鬃毛，囚牛用那颗硕大的头颅拱着她的手，很是鼓励她的这种行为。 “你不打算吃我对么！你喜欢我对么！”如意欣喜若狂，紧紧的抱住囚牛的脖子。 囚牛温顺的蹭着她的脸庞，一人一兽相拥在了一起。 逍遥门中战况惨淡，有一半弟子已被斩杀，另一半也都受了些伤，四位长老年事已高，如此高强度的战斗逐渐也吃不消了。 言乐长老体力有些不支，一个晃神儿被人偷袭，一刀从肩头劈到腋下，生生的断成了两截。 腥气四溢，血流如瀑。 言乐长老的死对众多武林人士来说是一个激励，而对于逍遥门弟子来说则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师弟！”言风长老悲痛万分，却无暇与他道别，只能与其他长老护着弟子们往后撤退。 他只能眼看着言乐长老的尸身被那些涌上来的武林人士踏在了脚下…… 言风长老挥舞着长剑御敌，脸上却已是老泪纵横。 峨眉派掌门月海师太但见逍遥门弟子已现疲惫之色，加之失去了一位长老，战力大打折扣，此时正是一举冲击的最好时机，她双剑交错，发出叮咣之响，喊道：“各门派弟兄们！还在等什么！你们同门的亡魂在等着报仇雪恨之刻！快是将逍遥门人斩尽杀绝！” “杀啊！” “上！” “报仇！报仇！” 她这么一喊，武林人士们皆怒吼冲上前，眼看就要把位数不多的逍遥门弟子吞没了。 言风长老看此情况，心中默念……师祖，我等只能做到与逍遥门同死了……此后，或许真的不能再继续守护逍遥门了…… 逍遥门弟子几欲放弃之时， 忽见天边闪过一道金光，伴随着震天动地的神兽巨吼，一个庞然大物轰然落地，将无数武林人士踏于足下。 囚牛低头咆哮，空中热气喷薄而出，震得武林弟子人仰马翻。 “什么东西！” “妖……妖怪！” “快跑啊！” 各门派之人受到惊吓，阵型溃散。 如意面着泪痕，一脸冰霜的骑在囚牛背上，她道了一句：“要么滚，要么死，你们自己选吧！” 225.神兽降临2 众人心里将这两个选择一掂量，觉得自是更加倾向于“滚”，有些小门小派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扭头便跑。 月海师太忙叫道：“怕什么，不过是头野兽，射箭，放毒！” 带箭之人和唐门弟子皆朝囚牛身上招呼了起来，然囚牛立于原地，动都不动，那些东西根本穿不透它如铁似钢的厚重毛皮，对它来说，箭雨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还真是有那种不怕死的人，叫喊着持刀剑而上，左右相砍，却被囚牛一爪子掀飞，落于数丈之外吐血身亡。 这下没有人再敢呆在这里了，连峨眉老尼也不敢继续恋战，落荒而逃。 如意看着如虫蚁般四下乱窜的武林人士，狠狠的道了一句：“你们若再敢犯我逍遥门，下场便只有死……” 些许人边跑边叫：“不敢了！不敢了……” “哇嗷！”囚牛十分配合的跟着补了一声怒吼，武林人士更是恨自己少生了几条腿，拿出吃奶的劲头逃命去了。 囚牛跳转身子回过头，众逍遥门弟子却也惊的是连连后退。 它的厉害大家都见识过了，生怕它却敌之后再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如意从它的脖子上滑下来，轻轻在它的鬃毛上拍了两拍，道：“阿球，辛苦了。” 阿……阿球…… 众人冷汗直冒，给如此威风的神兽起这种名字……姑姑还真是…… 囚牛却仿佛很喜欢它的新名字，伸出舌头舔了舔如意的手背，然后就地趴下了。 “姑姑，这……”言风长老不知发生何事，忙相问。 如意道：“囚牛其实并不是大家想的那般凶狠，它个性很温和的，只不过实在不爱被关在后山禁地之中，好不容易跑出来难免暴躁了些。你们没事儿可以给它唱唱歌，弹弹琴，它应当是十分欢喜的。” 有位弟子一个跟头翻到囚牛面前，正是曾经给如意送信的那位小哥，他跃跃欲试的唱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 他还没等着唱完，囚牛便暴躁的嘶吼起来，他吓得连连后退，道：“不是说唱歌就没事儿了么……” 如意心道，那你也不能唱的这么难听啊！我们都听不下去了，更不用说爱好音律的神兽了！ 虽姑姑说囚牛温和，但众人还是不敢对它有所动作，在他们眼里囚牛只是对着姑姑温和……这个庞然大物还是交给姑姑自己对付吧…… 敌人既然已经散去，三位长老便开始安排各弟子疗伤，并清点死亡弟子的人数。 上山的总有四百位弟子，加上四位长老总共四百零四人。死了有二百余人，言乐长老也不幸遇难，逍遥门门徒锐减，只剩不到二百人了。 刚才御敌始终紧绷一根弦，现下松懈下来，如意但觉心头一疼，喷出一口鲜血。 “姑姑快是赶紧打坐调息将毒逼出来吧！”言风长老关切的说。 226.嘴上功夫 “不必担心我，先照顾其他弟子吧。”如意突然想起郡主和少爷来，心里一慌心想不会被那峨眉老巫婆给绑回峨眉山吧。 她翻身骑上了囚牛道：“阿球，跟我去找两个人……” 囚牛点点头，顺从的嗷呜了一声，载着如意走了。 言风长老惊叹不已，这囚牛乃是上古神兽，从未听说过它为谁屈过膝盖，怎地对姑姑如此顺从，简直就跟她养得小猫一样乖巧。 …… 四位低阶的峨眉弟子在上清宫一侧殿中看守着凝雾和楚傲，掌门有过交代，让他们好生看管，二人身上的伤也已经上了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失血略多，需要好生休息。 外面一直在打打杀杀，他们在殿中，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碍于师命并不敢出去查看。 而现下武林人士统统撤退，殿外安静了起来，四个小弟子便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没动静了?” “不知道，可能是打完了吧。” “可是打完的话，师父怎么不来找我们？” 凝雾郡主一直在听她们说话，身上虽疼，但嘴上仍旧不饶人：“哼，死了心吧，你们是绝对赢不了的。你们那师父，肯定是看情况不乐观，自己跑了，撇下你们不管了！” 一弟子听了忙道：“说什么呢！自己都是阶下徒了还操心别人！” 凝雾郡主骂道：“阶下徒怎么了！有本事你倒是杀了我，你敢么！敢么！” 那小弟子又气又急，对着凝雾郡主便抽出了剑，却被其他三位弟子给按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剑放回去。师父让咱们好生看管，自是不让伤害她的。” “哼！”那弟子将剑往地上一扔，颇为无奈。 她越是生气，凝雾就越高兴，心想你关的住老娘的人，管不住老娘的嘴，看我说话气死你们！ “啊呀，果然就是没本事啊，老巫婆那德行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凝雾昂着头，越说越得意，反正只是磨磨嘴皮子而已，也不伤身体。 少爷倒是很无奈，闭着眼睛装睡，女人的战争他是一点也不想参与。若是别人动手伤害凝雾他自是不会放任不管，可是光论嘴上功夫的话，这几个弟子却是完全比不过凝雾的。 他暗想，这以后成亲了要是因为些小事儿争吵起来，他还真是吵不过凝雾……他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担心起来。 那弟子被凝雾激的不行了，奈何又不能动手，只能瞪着眼睛喘粗气。 凝雾心道，怎么就这么两下子，你们峨眉派不是很厉害么？当初不就是因为在背后说人闲话才激的如意去报名参赛的么……倒是亮出真本事让老娘瞧瞧啊！ “师姐，你们且在这里看着，我出去透透气。”那弟子道了一句。 凝雾撇着嘴角看着她，心想，什么透气明明就是争不过自己！ 那弟子刚一拉开门便撞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赶紧退后一看，见整个大门都被堵死了，有一巨物挡在门口，她们已然是没法从门口出去了。 227.嘴上功夫2 “妖怪！”弟子大喊一声，尖利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其他三位峨眉弟子赶紧拔剑相助，几个人往那毛茸茸的东西上戳了几下，那物丝毫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听见殿外响起一个声音：“阿球，你的大屁丨股把门挡住了……” 囚牛很不好意思的嗷了一声，把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一个白色的人影挤了进来。 “妖女！”四个弟子一看是如意，赶紧戒备的手拿双剑，摆好迎战的姿势。 如意理都没理她们，扯着嗓子便叫道：“嫂子！义兄！你们在里头么！” 一听是自己人来了，凝雾立刻发挥了她大嗓门的优势，回应道：“在！我们在里面！” 如意便对四个峨眉弟子道：“不好意思，让一让，我要过去。” 先前与凝雾吵架的女弟子怒道：“妖女！赶紧束手就擒！不然……不然……” 她不然了半天都没不然出个所以然来，如意眉毛一挑问她：“不然怎么样？” “不然……” 女弟子还在那想词儿呢，如意伸手把她往边上一拨，旁若无人的走过去了。 四个女弟子颤抖着跟在身后，却也不敢上去。 如意回头道：“外头那头神兽叫做囚牛，你们要是想给它当饭吃呢，就留在这，要是还想留条小命呢，就赶紧走吧。刚才忘了说了，你们师父早就下山了。” 那女弟子怔了一下，难以置信的说：“不……不会的，师父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事实上，她已经这样做了。爱信不信。”如意不再理会她们，去探视郡主和少爷去了。 “呜呜呜……”四个女弟子一听大势已去，瞬间哭作了一团，她们也不敢再与如意敌对，顺着如意进来的门派溜出去，灰头土脸的跑了。 峨眉掌门月海师太的行为或多或少都会给这四位弟子留下心理阴影，就算她们继续留在峨眉，恐怕也难以像以前那般对门派对师父尽心尽力了。 如意与郡主和少爷相见，十分开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下少爷，少爷一边听自己妹妹的数落一边频频点头，后面更是不停的叹息：“早知有今日，小时候我便勤学武功了，起码能有点作用。” 凝雾郡主一笑道：“话也不能那么说，你要是学了武功，那当初你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我绑了去……若是没绑了去，哪里还有后来之事啊。” 少爷想了想，道：“说的也有道理。” 如意将二人安顿好之后，才回到紫微宫开始打坐调息。 刚开始打坐的时候但觉丹田一阵剧痛，气血不畅，经络郁结，平心静气的调整内息，才逐渐觉得舒畅起来。 她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周身开始冒汗，汗水都是灰黑色的，可想而知暗器上淬的毒有多么厉害，蜀中唐门绝不是浪得虚名。 整整三天三夜，她才慢慢将毒排干净。 她沐浴熏香之后，推门出来，见囚牛仍旧趴在紫微宫的院子里，竟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228.音律为食 如意将脸埋在它的鬃毛之中，轻轻用手理顺着它颈部打结的地方，道：“傻阿球，何必在这里等着我。三天没吃东西，一定是饿了吧。说罢，想吃什么……” 恰逢那位给如意送信的小哥从紫微宫门前经过，看见如意便叫了声姑姑。 囚牛见到他，嗷呜了一声，激动的打着响鼻。 如意无奈的说：“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人！” 一听见姑姑跟囚牛在讨论吃不吃人的事情，送信小哥吓得一个跟头翻没影了。 囚牛失望极了，滚倒在一边，看样那天送信小哥的歌声着实令它不怎么爽快。 “姑姑已经没事了么。”言风长老落到如意身边，一双慧眼仔细的打量着如意，几天不见，她周身行气更盛，似是能力更为精进。 “恩没事了，已将毒排出来了。长老费心了。其他人都怎么样？”如意关切的问。 “放心吧，姑姑，弟子们该养伤的养伤，逍遥门已经逐步恢复了正常。虽说有了这两桩事情，想要在武林正名难上加难，但咱们也不图什么，正不正名也便没那么重要了。想必那些人往后，也不太敢再来惹咱们了。” 如意点点头说：“正名做什么，他们那些正派人士我还真看不上呢。逍遥门便继续这般逍遥下去便是。” 如意又问：“对了，阿球平日里吃什么？” 言风长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阿球指的是这庞然大物囚牛，不禁笑了一下道：“它乃是神兽，不依靠五谷杂粮而生，之前师祖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过，说囚牛以音律为食。” 如意哦了一声，笑道：“如此倒是好，还省了一笔开支呢。若是它日日吃肉，咱们还真养不起它了。” 言风长老一惊：“姑姑言下之意，是想继续养着它……” “嗯。”如意摩挲着囚牛的爪子道，“逍遥门这么多人的性命，也算是它救下来的，若是再把人家关起来，似乎也说不过去。再者，它与我有缘，听命与我，以后应该不会再继续伤人了。我便想将它养在逍遥门中，起码能起到个看门护院的作用。” 囚牛听见“看门护院”几个字，嗤之以鼻的嗷了一声，明显是不乐意将自己神兽之躯与小狗小猫的相比。 言风长老想了想说：“倒也是好的，那便有劳姑姑了。” 如意又想起一事：“之前就我一个在山上，所以暂住在师父的紫微宫里。现在一切步入正轨，代掌门之位还是得您来做。我什么都不懂，今日我便搬出去。” 言风长老一摆手道：“姑姑，您虽然入我逍遥门不久，但毕竟是师祖的高徒，您对门中贡献甚大，若不是您留了下来，恐怕还不等我们救援，逍遥门已经被毁了。代掌门之位还是需要您来做的。至于那些闲杂之事，若是您不懂处理，大可交给我，放心吧。” 如意颇为感动，也不再推辞，点头应下了。 想必这便是以心换心，门中弟子如此齐心协力，乃是师父燕玄乙积下的福德。这种自发的切切之情，那抛弃弟子自个儿逃命的峨眉掌门自是不会明白的。 比权利和压迫更有力量的，则是人情。 229.师门属性 如意与言风长老又是闲谈几句，便带着囚牛去查看其他弟子的情况去了。 言风长老望着远去的一人一兽，心里充满了疑惑——姑姑究竟是什么人……囚牛威力无穷，连师祖燕玄乙都需九阴极玄才能镇得住它，可为什么却如此听命于她…… “姑姑~”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意回头一看，见团团站在离自己老远的地方冲自己挥着手。 如意欣喜的跑过去，将团团抱在怀里，用鼻尖蹭着他的小鼻头道：“你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团团感觉痒痒，扭着小屁股嘻嘻的笑着：“今早刚回来，言风长老派了位师兄将我接回来哒，之前我师父把我放在一个奇怪的老伯家里……那老伯的媳妇好凶哦，团团怕怕……团团还是喜欢呆在山上。我师父呢~大师伯呢~” 如意心里一沉，心想原来团团还什么都不知道。忘生死了的事看样他师父一直都瞒着他，而在前几日的大战中，他师父也牺牲了，留下这么一个小弟子无人照看。 如意将团团搂的更紧了，她不忍将真相说出来，于是便道：“你师父和大师伯啊随你师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很美很美，有山有水有神仙，他们是去干大事儿去了。” “好厉害啊！团团也想去有神仙的地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团团想他们了怎么办呢……” 如意心中酸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姑姑也想他们啊。他们是去做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便想念，也不能打扰。以后团团就跟着姑姑了，姑姑会好好照顾你的，好么？” 团团点点头，咧开小嘴一笑：“好！团团喜欢姑姑。” 如意叹了一口气，三岁的孩子尚算好骗，可这个谎话还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待团团长大，便会不攻自破…… 囚牛兴致勃勃的盯着如意怀里的小肉团，呼哧呼哧的喷着粗气。 团团吓的赶紧往如意的怀里缩：“那个……那个妖怪……” 后山之乱的时候团团也是见到过囚牛之威的，此时再度相见，不免仍旧心惊胆战。 如意摸着团团的脑袋说：“不怕不怕。它现在是好兽兽了，不会欺负团团的。它喜欢音律，不如团团唱歌给它听啊……” 团团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神兽，喃道：“唱歌么？” “嗯，团团唱的好的话，它一定会很喜欢团团的。” “小鸟儿飞飞，小蟋蟀爬爬，小孩儿玩泥巴！小蝴蝶飞飞，小蜗牛爬爬，小孩儿不听话！”团团开始唱起歌来。 刚唱了一句，如意和囚牛皆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这歌声实在是难以形容，且不论团团那奶娃娃的嗓音绵软无力，单说这个旋律，他竟然一个音都没唱对，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如意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囚牛，心道真是委屈你了阿球！ 囚牛以音律为食，若燕玄乙九阴极玄之曲算是美味盛宴的话，那如意唱的歌便是家常便饭，而团团的……则是泥巴和水…… 230.要亲亲 “吼！”囚牛受不了了，晃头晃脑的抗议起来。 如意拍拍团团的小屁股说：“算了……你还是别唱了吧。” 不开口唱歌还能依靠可爱的外表博取神兽之心，这要是再继续唱下去，难保囚牛不会记恨上他…… 谁会给一个往自己嘴里塞泥巴吃的人好脸色看…… 团团瘪着小嘴道：“团团唱的不好么，可是大家都说我唱的比二师兄好听啊。” “二师兄？二师兄是谁？” “就是以前给你送信的那位啊……” 如意恍然大悟，合着他们都是言乐长老的弟子。 原来唱歌走音是师门属性啊！ 如意抱着团团走到少爷和郡主的房间那边，他俩毕竟还没成亲，住在一个屋也不方便，心思细腻的如意还是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屋。 此时他们两个人都在少爷的房中。 两个人受的伤差不多重，按理说都应该好好卧床休息的，可郡主一日不见爱郎心里就像小虫子撕咬一般，耐不住寂寞便下了地跑来看他。 如意一进门就见郡主轻伏在少爷的身上，两个人深情对望，含情脉脉，浓情蜜意，紧接着郡主低下身子，两人的嘴唇贴到了一起去了。 如意羞了个大红脸，心想回头一定好好研究一下“推门”风水学说，为什么她每次推门进房间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哇！亲亲了！亲亲了！”团团在如意怀里激动的拍着小手，他这么一叫郡主便面红耳赤的从少爷身上弹开了。 “你……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如意抱着孩子扭头就走。 团团倒是很不配合的说：“团团也要亲亲！也要亲亲！” 如意瞪了他一眼：“要亲亲是吧，你跟阿球亲亲好了。” 她站在门口，将团团往阿球那边一递。 阿球鄙视的看着团团，一脸不屑的样子。 凝雾郡主在后面喊：“如意别走……那个过来说说话。” 如意心想，难道你们不嫌我多余么……还说话咧，明明是在偷偷的亲嘴儿…… 少爷也很是羞涩，赶紧岔开话题：“如意身体好了么？怎么不在房中多休养两天。” “我这不是挂心你们嘛，便过来看看。” “我们没事儿，天天都有吃长老给的丹药，说是有助于伤口的恢复。”凝雾说道。 如意心想，估计你们也是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能一大清早就如此勤快的玩亲亲啊！ “义兄，你帮我看一下团团。”如意将团团往少爷怀里一塞，拉着凝雾便往外走。 “嫂嫂，咱们去你屋子里，我有话跟你说……” “额……”凝雾跟爱郎还没缠绵完就被小姑子拽走了，很是不甘愿。 “你们！哎……妹子大了都不愿意跟义兄说话，倒是缠上嫂子了。”少爷叹了口气。 团团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笑嘻嘻的看着少爷。 少爷摸了他脑袋一下道：“小孩儿倒是长得极为水灵。” 被表扬的团团乐不可支，撅起小嘴巴嘟嘟道：“要亲亲……” 少爷：“……” 231.究竟爱谁 到了凝雾的房间，如意急乎乎的把门关上，似是有些心事。 凝雾则对着外面的囚牛探头探脑，她还没看够这神兽的英姿，一个劲儿的感叹道：“真是帅气！等我和你义兄大婚之时，你也带着它来凑凑热闹呗，一定比宫里那些公主的婚礼还要有面子，哈哈哈哈！” 她自个儿乐了一会见如意不为所动，便转过脸来问：“我的小姑子，你这是怎么了？” “嫂嫂……我想知道……你对我义兄究竟是什么感觉。”如意声音很小。 凝雾一愣，道：“什么感觉？喜欢的感觉呗!” “我就是想知道这喜欢的感觉，究竟……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困扰如意很久了，在她的心中一直有两个人男人，一个是青梅竹马在军需处共同吃过苦的秦笑，另一个则是自己的师父燕玄乙…… 她对这两人的感情皆是很深，然而彼此之间又各有不同，所以她很想知道究竟对谁才是真正的喜爱。 凝雾一脸八卦的凑上来：“我这小姑子是心里有人了？快跟我说说是谁……” 如意红着一张脸使劲的摇摇头：“嫂嫂你就别问了。” “诶，你这个丫头，只准你问我，不准我问你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凝雾不太高兴。 如意无奈之下，把燕玄乙和秦笑的事情分别告诉了她。 “哎呦呦！这可了不得啊！你师父看了你的身子啊！”凝雾惊得差点没坐住。 “我师父是为了救我！单纯只是为了救我，别无它意!”如意忙插嘴道。 “那个秦笑我没见过，听你说虽然感觉人不错，但为前途未免坎坷了些，去前线当兵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战争结束后就算他能活着回来，也很有可能缺胳膊少腿。你为他这样等下去好像有些不值得。至于你的师父嘛，人长得好看的不得了，又有仙术傍身，更重要的是，他看过你的身子！看过身子便要负责！我觉得你还是一条路走到黑，跟着你师父好了。” 如意苦笑了一下，凝雾的分析从表面上来看滴水不漏，但听到如意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即便她确定了喜欢的是燕玄乙，等的时间反而会更长更长。 五百年的时间，已经不止是一场战争的时间了。 她想念秦笑，一直以来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也有些怪秦笑，怪他为什么一直不回信,甚至于他们两个人都没能见最后一面……想到秦笑，心中总会有一种特别的情愫，那种依赖，那种信任是别人给不了的。 她也想念师父，可对于师父更多的是尊敬和仰慕。最让她纠结的便是脑海深处那桃林中不清不楚的画面以及被看去了身子这一点…… 她笃定前世与师父定有羁绊，可为何师父不愿多说，其中的内情到底是什么呢。 如意犹记得，燕玄乙被阴差押走之前曾说过他们之间有缘无分，没有这种因果……他还说过帮她不过是为了还一个朋友的恩情。那师父口中的这个“朋友”究竟是谁…… 232.抓“奸”在床 凝雾还在旁边絮絮叨叨什么，如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慢慢的她逐渐明白了过来，现在这样凭空想象是得不到答案的，之前师父一直在身边，她是在拿一个身边的人跟记忆中的人在做比较。 如果再让她见一次秦笑，她想她便能得出结果。 只不过，秦笑……你究竟在哪……你还好么…… 两个女孩子又是聊了一会，便回了少爷的房间。 “我们回来了！”凝雾兴冲冲推开门，此时此刻除了少爷的这张脸之外，她什么都不想见。 这一眼看过去不要紧，如意和凝雾都石化了……就见团团搂着少爷的脖子，直在他脸上、嘴上么么亲着。 亲的少爷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你这个小崽子！”凝雾冲过去，从后面提溜起团团，把他丢到了地上。“你竟然敢亲我的男人！胆儿太肥了啊！” 如意却咯咯笑个不停，这是近来最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她捂着肚子说：“义兄……你今天应该查查黄历……肯定是忌亲亲……” 少爷满脸尴尬的说：“小孩子要亲我，就给他亲两下呗，反正不会少块肉。” 凝雾叉着腰如同一只茶壶一样冲团团说：“这么小就会耍流氓，长大了可怎么办！” 团团含了包泪在眼睛里，他钻进如意的怀里道：“团团没有耍流氓……是这个姐姐先亲的哥哥，那位哥哥看起来很好亲……我就试试嘛……这个姐姐好凶啊！比山下那个老伯的媳妇都凶！” 如意笑道：“嫂嫂，这不能怪孩子啊，全是你教的！” “这……我……”凝雾脸上一红，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说：“小孩儿，你记得啊，以后不能乱亲这个哥哥。这个哥哥是属于姐姐的！再亲他，我打你屁股！” 少爷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伤口便又疼了，他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复杂。也许这便是他爱凝雾的地方，她外表凶巴巴的却充满童心，跟个小孩都能认真起来，为人豪爽、真诚。真是个可爱的人儿…… 有她在，少爷这一生基本就不用担心什么烂桃花了。 山上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冬去春来。 如意天天忙的很，跟着言风长老学逍遥门的根基功夫，总算是磨来了一套剑法。有了剑法的基础，学会御剑便不会太过遥远。她辈分本比言风大，按照规矩言风是不能传授她武功的，但奈何如意求的恳切，言风便只能应下，悉心指导。 这段时间少爷和凝雾一直在山上呆着养伤，此刻伤差不多好利索了，便觉得不便再继续住下去，打算离开了。 期间也托人给西阳庆王府和楚府都送过信，告知大家他们的去处。不过奇怪的是西阳庆王府的管家复了信，可楚府却没有。 少爷楚傲觉得离家已数月，应该回去看一看了。 如意亦觉得应该回去亲自给义父义母一个交代，需将入了逍遥门之事详细跟二老说一下，省的他们担忧。 她便打点了东西，与言风长老说明之后，同少爷和郡主一起下山返回即墨城。 233.抓瞎生火 至于神兽囚牛，因体型过于庞大则不能跟如意下山，若是它现世定会使得百姓惶恐，何况它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守护逍遥门。 如意便将团团和囚牛托付给了言风长老。 众逍遥门弟子将三人送至山门，齐刷刷的道了一声：“姑姑走好。” 如意当下觉得鼻子一酸，背过身子去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入门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时间虽不是很长，然曾与这些人并肩作战，共同守护逍遥门，这份同门情谊乃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团团骑在阿球的脖子上，泪眼汪汪的看着如意。 “姑姑，你要快点回来哦，团团会想你的。” 阿球也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如意点点头说：“等我忙完了手头之事便会赶回来。团团要好好听长老们的话，用心练功。还有……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别唱歌给阿球听了……” 对于团团的歌声，如意很是担忧。 言风长老道：“放心吧姑姑，门中事务有我打掉，不会有事的。至于神兽囚牛，咱们会从弟子中挑选通音律者好生照顾的。” 如意憋了一路的道别话，话到嘴边却冒出来这么一句：“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的。” 春寒料峭，下山以后已是能看见点点浅绿，这般灵动的色彩甚是惹人喜欢。 为了掩人耳目，如意并没有穿道袍，而是换了寻常的衣服。她随身携带了师兄忘生的长风剑，这把剑对她来说意味着很多，带在身边也算是悼念他的亡灵。 她的包袱里仍旧塞着秦笑赠与她的那只丑娃娃，有它在身边如意才能觉得安心。 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本来还走着官道，结果因为官道上有很多武林人士来来往往，凝雾担心如意会有麻烦，便拉着他们走了小路。 起初的时候，每走一段小路，差不多还能看见官道的影子，可走着走着，官道便彻底看不见了。 三人闷头赶路，本以为总会走回官道，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晓得已经彻底迷路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连个能歇脚的客栈都没有。 初春夜里寒冷，雾气微薄，看不见群星也辨别不了方向。 “咋办……”如意搓着手哈着气问道。 凝雾道：“还能咋办，捡些柴条生火呗。” 少爷表示了赞同：“生火还是必要的，不然这种天气咱们很有可能冻死在野外。今天晚上谁都别闭眼，烤火熬过去，明日找个客栈再休息。” 摸着黑找柴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三人找来的要么太细要么太短，好不容易搜集的七七八八了，他们却傻了眼——没有人会生火。 出门出的急，也未曾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根本没带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在身上，他们三人又从未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简直就是抓瞎。 凝雾捶胸顿足的埋怨道：“从庆王府走的时候，我就说要带几个侍卫，你非说不带……” 少爷叹了口气：“我也不曾想过会碰上这些事情。” 234.荒野豪宅 三人正焦头烂额之时，如意忽然发现不远处有点点火光盈动，似是有住户。 “快看！那边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如意伸手一指。 凝雾道：“钱倒是带了不少，给点银子应该就行了。” 三人走了一会，却感觉那火光始终遥遥不可及。 “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人家也随着咱们在走？”凝雾问道。“不如我轻功过去看看？” 如意摇头道：“太黑了，咱们三人还是别分开的好。不然等会转头回来会找不到人的。咱们还是陪着义兄步行吧。” 至此少爷又在心里埋怨自己不会武功。出门在外，饱读圣贤书还不如有身好功夫呢！ 又是走了两三柱香的时间，那点火光才越来越近。 走近了一看，三人皆吃了一惊，这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而是一个极为豪华的宅子，那规格与楚府不相上下。 府第外面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似是在庆祝什么。 奇怪的是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守卫的家丁。 凝雾咧嘴一笑道：“这么大的地方，不愁没处住了。” 少爷又道：“但是有钱人家也不缺钱，未必会收留陌生人。” 如意伸出手去，扣动了一下雕花精美的门环。 “扣……扣……扣……” 金属与木头撞击发出了冰冷的声音，这突兀的声音刮刺着三人的心房。 不一会，大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的相貌十分秀丽，但是三人越看越觉得她像凝雾郡主…… 这姑娘没有凝雾郡主的泼辣劲儿，见到三人并未吃惊，而是温婉的一笑说：“有什么事儿么？” 少爷往前走了一步，俯身作揖后礼貌的说：“我们三人要前往即墨，却迷了路，想在府上借宿一夜，明日一早便会离开。还望小姐能通报一声。” 那女子见着少爷面上一红，一双桃花目顾盼流兮，轻柔的道：“来了便是客，各位请进来吧。” “多谢姑娘。”少爷冲二人一点头，便率先跟着那女子进去了。 凝雾郡主有些不服气的看着那个女子，悄声在如意耳边说：“你看那个妖精，一定是没安好心，对你义兄有意思！” 如意笑道：“我的嫂嫂呦，别吃你那飞醋了！若是少爷是那么容易被勾搭走的人，见到你之前他早就名花有主了！” 凝雾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挽着如意的手臂进了院子。 厚重的大门，吱呀呀的在他们的身后关闭了…… 这宅子里面的情景乃是三个人做梦都想不到的，里面的装饰极尽华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宫里面的规格也不过如此。 凝雾郡主以前没事儿常溜进宫去玩，那些殿阁楼台她皆是熟悉的很，皇宫里的建筑也许比这里要大气端庄，但在细节上绝不如此处精妙。 屋檐并不是传统的飞檐上翘且置有瑞兽，而是细腻的石刻，花鸟鱼虫各不相同。 庭院中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开的艳丽而妖冶。 【一枝懒花：看书一定先登录~喜欢记得要收藏~若是没啥着急事~留言板上诉衷肠】 235.疑似青楼 此时的气候，绝非牡丹盛放之时，少爷便问那位与凝雾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小姐，请问这牡丹是从何而来？竟然如此耐寒，真是稀奇。” 那女子掩嘴一笑道：“这牡丹啊，是我们园丁培植出来的，与外面那些普通的牡丹不同，我们家的牡丹一年四季都能盛开。去年还进贡到宫里去了呢。” 凝雾心头飘过一丝疑云，宫里若是有这种四季盛开的牡丹，那最喜欢率众女眷游园赏花的皇后娘娘定是要请她去宫里玩赏的。为何她从未听过…… 刚欲争辩还嘴，却又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客人，实在不好再拂人家面子，便把话给咽了下去。 穿过庭院，三人听见了鼓乐之声，见院子里聚集了无数年轻的女子，她们一个个皆有着出众的容貌和身段，大冷的天身上穿的布料却不多，她们欢声笑语的扭动着肢体，在院中唱歌跳舞。 三人立刻有了一种到了青楼的感觉…… 可是这又绝对不可能是青楼，第一，青楼选址一定在闹市区，建在这么个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客人来；第二，青楼绝不会有如此华丽的庭饰和建筑，更不会有闲钱浪费在四季盛开的牡丹上；第三，即便是青楼也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水准，窑姐儿定当是层次不齐的，价位也各不相同，用来满足各层次恩客的需求。可这里的姑娘放眼过去没有一个长相普通的，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貌美；第四，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里只有女子，除了少爷之外没有其它男人的影子，没有恩客的地方又怎么能被称为青楼呢…… 三个人开始觉得不太妙了。 庭院外围的几张大圆桌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珍馐美食，有些还冒着热气，似是刚出锅。那色泽，那香味将三人腹中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来啊，来跳舞！”带他们进来的那位女子抓住少爷的手，便将他往人群里带。 少爷被拉了一个踉跄，却是赶紧将手缩回来道：“这位姑娘，请带我见一下你家主人。我想要好好拜会一下他，以感谢他的盛情款待。” “是谁要见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跳舞的人群之中闪出了一条道路，几个国色天香的丫鬟扶了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 很难用语言形容这个老太太的长相，只能说她实在是太老太老了，老的一脸的褶子，一双眼睛都被埋在皱纹了，让人看不分明。她佝偻着脊背，拄着一个龙头金拐，一双小脚走的却还挺快。 “见过主人。”三人齐齐拜之。 老太太摆摆手，道：“来了便是客人，来人呐，伺候着三位好好吃，好好玩，再安排三间上房给他们休息。” 三人正欲推辞，老太太又接着说：“今天啊，是老身的寿辰，所以府上稍微热闹了点。平常啊，这里可是非常冷清。几位给个薄面留下，也就当是为老身庆贺生日了。” 难怪府上如此热闹，原来是有喜事。 236.老妪寿宴 少爷说道：“真是失礼了。我们来的仓促也未准备什么贺礼……” “那些便不必了，老身这宅子如此偏僻，你们能找来这便是缘分啊。来，快是赶紧入座。” 那些跳舞的女子们呼拉拉上来一大群，将三人拉到圆桌边上坐了下来，有人给夹菜，有人给敬酒，甚是闹腾。 如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老人家过寿，怎么能喧宾夺主呢。 奈何主人一片盛情，他们推开一双筷子便有好几双筷子夹过来菜，实在无可奈何。 那位引他们进来的女子坐在如意身边，如意便低头多问了她几句：“为何府上只有女眷，未见男子？” 她这么一问，那女子立刻变了脸色，本来还欢喜着的脸立刻变得悲伤起来，眼泪哗哗的滴了下来。 如意不知是不是问错了话，一阵惶恐，那女子哭了一阵却又悄声的说：“姑娘问问我就罢了，千万别在我们祖奶奶面前提这事情。” 她口中的祖奶奶，应当说的就是那位老太太。 “那是自然。”如意应道。 “我们这宅子啊，是将府。代代都是朝中的将军，皇上都亲自面见过我们祖奶奶。后来啊，边境一直战时不断，我们家爷爷辈的啊，便都随军出征了。却没想到一场战乱竟是都没回来……奈何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可怜啊……呜呜呜……后来奶奶便跪在菩萨面前发誓，说希望我们杨家以后世世代代都生女儿！没想到啊，一语成谶，此后不管哪个房，生的便都是女儿了。更奇的是，女儿降生之后，女婿们便会生奇病而死。所以咱们这杨府里啊，现在都是女子了。” 这奇闻听的如意是一愣一愣，不过想着这家人也不容易，便是将那刚刚提起来的戒心放了下来。 “由于都是女儿家，平日里便不像外面那样那么多规矩。自是散漫了些，还请姑娘别见外。”女子说的真挚，又是将那脸上眼泪擦了一擦。 如意赶紧道：“说来都是我不是，不该提起你们家心酸往事。今日乃是老太太大寿，还是欢喜些好，你就别哭了。” 那女子点点头，挤出一丝微笑。 这天晚上，三人也算是疯狂了一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珍馐美味，喝了多少珍藏美酒，跳了多少支舞蹈…… 甚至连怎么回的屋子，怎么上的床都不记得了。 “啊嚏！”如意觉得周身寒冷，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激灵着醒过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浑身疼的要命，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她捂着脑袋回想着昨夜的欢乐……然后挣扎着身子想下床去。 可是待她看清楚周围事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哪有什么高床暖枕，亭台楼阁，哪有什么四季牡丹，娇美女子……她正半躺在荒郊野岭，身体下面皆是石块和枯草……难怪身子如此之疼。 凝雾也四仰八叉的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打着轻微的呼噜。 如意赶紧过去将凝雾摇醒。 237.虫蛆蟾蜍腿 “唔……”凝雾砸吧着嘴巴，茫然的睁开眼睛看着如意，她觉得嘴里有异物，伸进手去掏了半天竟是半截虫子。 两人登时作呕起来。 “怎么回事儿！我们为何在这里！是那些臭娘们把咱们给扔出来了？”凝雾吼着。 如意不解的摇着头，她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两人何故在这里。 两个人站起来之后，但觉腹部十分难受，又涨又疼。想拉又拉不出，两人无奈之下只能扣着喉咙，企图将昨夜吃下之物吐出来。 这一扣之下果然管用，先是凝雾哇的一口吐出来了，如意见状觉得恶心，也跟着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两人看着自己吐出的秽物，身子都彻底的凉了下来…… 她们吐出来的，不是饭菜而是泥土、虫子、蟾蜍腿……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这些无法解释的东西，还有一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摆在眼前——少爷不见了！ 白天视野好，两人约定以一颗大树为界，各自以轻功搜寻十里，搜寻完毕不管有没有结果都回到大树下等待。 两个时辰过去了，皆是一无所获…… 她们两个人站在树下，茫然无措。 再一回想夜里的奇遇，便猜测应该是碰上了妖怪，那豪宅、美女、美味、美酒全都是妖怪变出来的。 凝雾急的浑身颤抖，用她所能想到的各种词汇骂着昨夜的那些女子：“这些个妖精却是将你义兄掳到何处去了！” “若她们真是妖精，那必然是妖术了得。我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妖鬼之气，并且昨天我也观察过了，她们有脚有影子，很明显也不是鬼……真是奇了怪了！”如意道。 “你义兄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若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啊！”凝雾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嫂嫂别慌，却是看看有没有少什么财物？” 凝雾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摇头道：“我身上的银票，碎银子，铜钱一分没少。” 如意道：“那么说，她们不是为财。却是想想为何她们只带走义兄，并没有带走我们？我们跟义兄究竟有什么分别？” 凝雾张了张嘴，答道：“我们是女子……你义兄……是男人……” 如意点点头，表情凝重起来：“如此说来，她们需要的可能单单只是男人。” 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做点实质性的事情。两人以轻功飞回至官道，找了家小客栈歇脚，打算等天黑了再行动。 这客栈不大，却是座无虚席。 凝雾和如意虽在野外摸爬滚打了一夜，身上沾了些脏灰，却仍旧掩盖不了天生的美丽容颜。 客栈里的些个大老爷们的目光自然便落在了她们身上。 然二女皆着佩剑，大家估摸着也是习武之人，众人有色心却没有那个色胆，不敢上前骚扰。 二女点了两个小菜和两碗阳春面，好好的吃了一顿，然酒足饭饱脸上却仍旧是阴云满面。 过了一会儿又是进来三五个人，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儿，吊儿郎当，吆二喝三。为首的人嘴里叼了个稻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238.极品女儿红 客栈的小二和掌柜见了这些人却是变了脸色，赶紧陪着笑让几人落座，眼神之中是充满了惶恐之意。 “江大爷，您几个怎么来了。快给开一坛极品女儿红，再来三斤黄牛肉。”掌柜吩咐着小二。 这个被称为江大爷的男子嚼着那根稻草，对于掌柜的表现甚为满意。 小客栈中的明眼人都看明白了，此人应该是本地的地痞流氓，这客栈掌柜定是吃过亏，因此才不敢得罪。 “掌柜的！”旁边一桌有三两个大汉却是不高兴了，“刚才咱们跟你要三碗女儿红，你却说是卖光了，给咱们上了些勾兑过的水酒，娘希匹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凭什么他们一来，就好酒好肉伺候着！” 掌柜的冷汗直冒，点头哈腰的赔不是：“这位客官，您息怒啊，您有所不知啊，咱们这的极品女儿红，是留给这江大爷的……别人……别人我不敢卖啊。” “啪！”那大汉将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扔，碎了一地。 “不敢卖！不敢卖你便直说不敢卖，为何却说是没有！如此店家对得起门口贴的‘童叟无欺’几个大字么！”大汉怒道。 凝雾郡主有些坐不住了，她心想关人家掌柜什么事儿啊，掌柜明明是被人欺负，这人怎地分不清好赖人啊！她双手按在剑上，娇眉扬立，似是准备出手了。 如意见状赶紧按住她，在她耳边轻道：“别急……救义兄出来才是重点，我们不要被其他事情分心。且先看看再说。” 少爷乃是凝雾郡主的软肋，她一听这个，便将刚才聚起来的那股气散掉了。凝雾深吸一口气，又是挑了几筷子阳春面塞进嘴里。 掌柜的里外不是人，觉得两边都得罪不起，除了不停的道歉，也不知该怎么办。 大汉道：“我不管，你既然有女儿红，能给他上，便也是要给我们上！” “就是！我们也要！”那桌的另几个人也附和道。 掌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顺势往地上一躺，佯装昏厥，翻着白眼，那模样要多真有多真。 他心想爱谁谁……关于女儿红的问题你们却是自己解决把，莫要把我牵扯进来……只要不砸了我这小店，怎么都行…… 小二也很长眼神，立刻扑到掌柜身上，大哭大喊：“掌柜的呦，您怎么了啊！”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掌柜拖走了。 看样掌柜装晕的戏码，已经上演过多次了。 “呸！”江大爷将嘴里那根稻草一吐，拉了拉肩上披的狐狸皮，走到大汉边上道：“怎么，你对我的女儿红有意见？这女儿红乃是我寄放在小店里的，说白了就是我的东西，掌柜的自是不会卖给别人。今日，恐怕你就只能喝这水酒了。” 江大爷说的其实并不是事实，这极品女儿红乃是掌柜家祖传的配方，掌柜的最初在这里开店，就是凭借着这陈酿女儿红扎下了根，他家的女儿红比酒肆里卖的酒都要醇厚。 239.剁手指 谁知道近年冒出来个地痞江大爷，爱喝酒，偏偏就好上了这一口，一开始还算给面子，花钱买酒喝，到后来直接强取了，若是不给，他便会将店中客人尽数驱赶而去，或是拿着匕首抵在掌柜的脖子逼他就范。 时间久了掌柜的也不敢再对抗了，来他小店里打尖住店的都是过路人，就算碰上有侠义心肠的站出来替他说几句话，事后人家走了，倒霉的还是掌柜的。 因此，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几坛子酒跟江大爷闹翻，毕竟掌柜的还有一家老小指望着自己去养活，即便不要自尊，他这客栈生意也还是要做下去的。 由于女儿红产量并不高，江大爷喝的又多，掌柜便只能将酒全留给江大爷，不再往外出售。 那几个大汉见江大爷生的不高也不壮，并不畏惧，便冲他吼道：“一看你便是个泼皮无赖，说什么风凉话！” 这江大爷生平最恨别人说他是泼皮无赖。纵然是实话，他也不想听！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翩翩公子哥儿，走到哪里都应该有美女夹道欢迎，殊不知此处的人都把他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将他碎尸万段，但又惧怕他的势力，不敢声张，只能默默的忍受。 江大爷之所以能混到现在这个份上也绝不是偶然，他为人恶毒又小气，出手快而狠，那大汉的话刚说完，他便掏出匕首，将那大汉支在桌子上的手指剁了下来。 本以为就是口舌纠纷，大不了动几下拳头就是，谁会想到他能突然动刀子。 这一下子见了血，客栈里面的人都惊了，纷纷扔下饭钱便夺门而出。 大厅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桌了。 “啊！”大汉疼的在地上打滚，与他一道的两人也慌了，拔出刀来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伤人，还有没有王法！” 江大爷呵呵一笑，把玩着剁下来的那截手指，道：“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此话一出，还在观望的凝雾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大胆狂徒！伤人不说还敢自称是王法，胆儿也忒肥了！今天姑奶奶非打的你在地上求饶不可！” 如意很郁闷，她刚刚想出来一个两全的办法，打算等江大爷离去之后，偷偷尾随在他身后，然后在人少的地方将他身边的几人悉数放倒，最后把这个江大爷绑起来，待晚上的时候以他做诱饵去寻那些妖怪的踪迹。江大爷再怎么混蛋，起码是个男人…… 可谁知道凝雾这火爆性子却是一刻都忍不下去，直接将如意的计划破坏了。 江大爷剁手指这一招算是一个警告，照常理说，这一招使完了之后正常人都不敢再吭声了，却没想到竟有蹦出个俏娇娘来。 江大爷上下打量着凝雾，眼神也游走道了如意身上，见她们只有两个女子身边并未跟着男人，便嘻嘻哈哈的说：“小娘子，怎么，你是被我的英雄气概所吸引了么？” “放屁！”凝雾骂道，“也不瞅瞅你那张蠢脸，简直就像被驴给踢平了！如此猥琐的下三滥，我还是第一次见！” 240.活饵一只 跟在江大爷身边的几个人听到这番形容都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谁敢笑！”江大爷火冒三丈的回头怒骂，那些喽啰赶紧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如意对切了手指的那位大汉道：“你们快是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吧，血流多了别是再有危险。” 几个大汉也是看着厉害，实则没什么真本事，见江大爷的注意力已被凝雾吸引住，觉得是个好机会，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臭娘们！给你个好脸，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看小爷今天不把你干的下不来床！”江大爷口无遮拦，说的话极其粗鄙不堪入耳。 凝雾郡主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即便在逍遥门对抗众武林人士的时候，别人还要顾及她的身份，给她几分薄面，虽说已是刀剑相向，但起码语言上尚算客气。她气的直接拔出剑，恨不能将这个登徒子削成肉酱。 江大爷也不是徒有虚名，躬身一退身形已到了几尺之外，他招招手道：“给我上！绑了这小娘们，让大爷晚上好好快活快活！” 喽啰们领了命令，挥舞着兵器就上来了。 如意自是不能让凝雾一个人御敌的，长风出窍，也是跟着乒乒乓乓的打斗起来。 小喽啰不抗揍，三拳两脚就给打趴下了。 江大爷一看不好，自知这两位女侠还是有几分功夫的，脸色一变掉头便跑。 凝雾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道：“哪里走！” 他翻过身子，双手一伸，抓住凝雾胸前绵软，凝雾惊呼一声以手遮胸，他借着这个机会便跑。 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如意飞身上来拦住他，长剑直指他眉心，他若是再往前走一步，长剑便要戳穿他的额头了。 江大爷脸色煞白，自知今天是栽了，也不敢再打，双腿一软，呼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不敢了……” 凝雾追上来，左右开弓，狠狠的抽了他几个大嘴巴，打的他眼冒金星。 郡主心里委屈的很，心想自己这酥胸连楚傲都未曾摸过，却被这登徒子先下了手。 “刚才大话是怎么说的，你倒是再说两句给姑奶奶听听！”郡主怒道。 “姑奶奶，原谅小人有眼无珠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啊！放过我吧！”江大爷哭道。 凝雾哼了一声：“放过你？你刚才逃命的时候还不忘占我的便宜，我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 一听要杀他，江大爷腿更软了，瘫倒在地，抱着凝雾的脚踝便喊：“放了我吧，小人后面定当洗心革面，给您做牛做马……” 凝雾一脚将他踹倒，骂道：“谁稀罕你做牛做马！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当下拔剑就要去斩他的头。 如意抓住她的手道：“这人不能杀。” 江大爷像找到救星一样，爬过去改抱如意大腿了：“菩萨救我！救我啊！” 如意厌恶的踢开他，小声对凝雾说：“这人还有用。咱们晚上就以他作饵，去引那些妖怪出来。” 241.再见妖宅 如意转过头，面上带笑的问：“你刚才说要为我们做牛做马是么？只要你好好听话，晚上便带你去一个有酒有姑娘的地方。” 江大爷愣了一愣，心想竟有如此美事？当下点头如捣蒜的说：“二位奶奶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江大爷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两个如此秀丽的姑娘却要扮作男人，她们让他找两身合适的衣裳。 衣裳一穿，头发一盘，在粘两撇小胡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江大爷相形见绌，他这张丑脸却是比不得两个姑娘女扮男装。 凝雾在如意耳边嘀咕道：“我们直接假扮男人便是，何必利用这个畜生。” 如意道：“男人阳气盛足，我怕那些妖精能分辨出来。带个男人总比咱们两个孤军奋战要好。” 打扮好了之后，他们又是歇息了一下，直到天快黑了，才带着江大爷往野外走去。 若是搁在以前，江大爷定会觉得与两位佳人共赴野外是件美事，可现在他除了害怕便还是害怕。 有好几次，他都趁着天黑脚底抹油想要溜走，奈何没跑出去几米就被抓了回来，两个女子皆有轻功傍身，想跑自是没那么简单。 凝雾威胁他：“事不过三，你已经逃跑两次了。若再有第三次，别怪姑奶奶心狠手辣，让你做了那孤魂野鬼！” 江大爷磕着头哭道：“小的不敢了，姑奶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如意道：“很简单。等会我们要去找一户人家，你进去之后不要多说话，负责享受就行了，给你东西就吃，给你酒就喝，要是有美女投怀送抱也不要拒绝。但是有一点，若是有人问你话，不管问的是什么，你一个字都不准说！不然……” 江大爷忙道：“小的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两位姑奶奶失望的！” 他们三人又是走了一个时辰，脚酸麻无比，这才看见前面多了一团灯光。 凝雾与如意对视一眼，拉着江大爷便往那火光处走去。 几乎是与昨夜一模一样的宅子。如意将江大爷往前一推，道：“你去敲门。” 江大爷颤颤巍巍的击了门环，不多时便有女子来开门。 这一次开门的人长得却与如意有几分相似。 果然是妖物！ 凝雾压低声线，装作是男声的说：“这位姑娘，我们途径此处，却迷了路，想在府上打扰一夜。还望姑娘与当家的通报一声。” 那姑娘嘻嘻的笑着，眼神在三人身上打量着道：“来了便是客，快请进吧！” 连说辞都与昨夜没有差别。 三人穿过那开放着牡丹的院子，来到一处院落，里面歌舞升平，尽是扭着腰肢的女子。 江大爷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如意问道：“可否请出主人，我们想当面道谢。” 她这话一说完，那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太太便被扶着出来了，她仍说今日是她的大寿，让他们留下捧个场子。 凝雾心里冷哼一声，想着这老妖婆真是够可以的，天天过生日，她定会让今日成为老妖婆最后一个生日！ 242.尖齿巨虫 如意和凝雾已经是第二次来了，多多少少心里都有数了，那些美女们劝酒，她们会偷偷的倒掉，菜基本上也没怎么动。 江大爷却是来者不拒，几杯黄汤下肚很快就找不着北了，手脚也不老实起来，开始在美女身上乱摸起来。 如意和凝雾一直在细细的观察着，若是寻常人家被男人轻薄了定是会动怒，可这些女子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扭着身子往江大爷身上蹭去。 午夜过后，江大爷酒量不济倒在了酒桌上。 见时机差不多了，二女也佯装酒醉，说着胡话趴在桌子上。 几位女子在她们身上推了一推，见确实没了反应，才停下了歌舞。 老太太冷眼看着她们几个人，嗓子眼里冒出来一个十分尖细诡异的声音：“带走！” 女子们取来三条带子，绑在三人眼睛上。 如意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凭借着声音和感觉去判断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感觉身子被人扶着，接着她双脚离地竟是被架着腾空而起，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 起先她头脑十分清楚，但后来意识竟也慢慢的模糊起来。 “如意！凝雾！” 如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微微睁开眼睛，见面前正是少爷那张焦急的脸。 凝雾郡主也已经醒来，她们晕过去并不是偶然，可能是那些妖精施展了什么晕眩的法术。 “这是在哪？”如意坐起身子，观察着周围。 她们此刻身在一个并不算大的牢笼之中，牢笼是半吊在空中的，四面尽是一些比人还大的蠕动着的巨虫。 这些虫子一张嘴，便露出数层尖牙，肥硕油腻的身躯扭动着，虽是没有腿脚，但动作并不迟缓，它们没有眼睛，却能够根据声音判断活物的位置。 牢笼下面聚集的虫子最为多，它们张着巨口，等待着有猎物掉下来。 牢笼之中关了数十个男子，皆是被这些妖怪用同样的手段抓来的。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一日不见，少爷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凝雾见到爱郎，激动万分，紧紧与他相拥到了一起。 凝雾道：“我们这不是为了来救你么！今早我们醒来，发现置身于荒野之中，昨日的宅子也消失不见了，我与如意便觉得定是妖怪在作祟。于是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假扮成男人让她们抓我们过来。” 少爷皱着眉头道：“太傻了！赔上我一个就算了，你们两个何故也要跟着来！” 不一会江大爷也醒转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所在之后，不禁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救命啊！放我出去啊！这是哪儿啊！虫子！虫子！” 江大爷的声音使得下面的虫子更加激动起来，它们蠕动着身子，层层叠叠的堆叠到一起，个个都想着能爬上来分吃一些新鲜的人肉。 牢笼之中的几个人见江大爷声音太大，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却还不知收敛，其中有个人没有办法，便用手刀在他脖子后面砍了一下，江大爷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243.高吊牢笼 “在这里不可喊叫，否则把那些虫子引上来大家都要完蛋！”有个男人说道。 如意问：“大哥你们在此呆了几日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抓咱们来的是妖怪么？” 她这问题一问，牢笼里的人皆发出了叹息。 过了一会，那男子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打从被抓来就被关在这里。唯一知道的是，每过五日，那些妖女就会来带走一个人。不管是谁，只要从笼子里走了，就再没回来过。被带走以后过不多久，那上头就会开闸，洒下血水肉块喂食坑中巨虫……咱们这些人，都是在等死的……” 如意心里一凛，不自觉地伸手去摸长风剑，却发现随身之物皆已经不见了。 凝雾怒道：“真是可恶，难道你们就没试着反抗么？” 另有人答道：“如何反抗……你且看这周围的虫子，就算你能从笼子里出去，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凝雾道：“这里呆的最久的是谁？” 刚才那位说话的大哥很不情愿的说：“就是我了。我已经送走十个人了……” 如意心里一算，五日一个人，十个人便需要五十天的时间。 “你们平常都吃什么？若是想上茅房怎么办？”如意问道。 那人叹息道：“进来之后便没吃过东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妖怪把咱们关进来之前跟咱们喂了药，总之五十多天不渴不饿，也并不想解手……只是偶尔觉得身上瘙痒难耐。” 凝雾道：“咱们一定要想个办法出去……” “别妄想了。”一个绝望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循着声音往那一看，见笼子的角落里缩了一个青袍道士。 他慢慢转过脸来道：“抓咱们来的妖怪，绝不是个善类。光是这些长牙肉虫咱们就对付不了，更不用说外面那些妖怪了。” 如意望着那人的脸，觉得有几分面熟，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当初抛下他一个人跑掉的道士又是谁呢？ “是……你……”如意吃惊的看着他。 那道士抬眼看着如意也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缓缓道：“真是巧，在这都能碰见。” 上次见面乃是道士装神弄鬼去楚家作法之时。那时候如意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道士为了验鬼把他的小镜子都给毁了，他做完法如意便被湖中白芒卷走，他一心以为这姑娘必死无疑，没想到她福大命大竟能撑到现在。 “你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师父啊。”道士咧开嘴，唇边浮现一抹苦笑。 如意儿时曾经拜过道士，于情于理倒是叫一句师父，然而长大以后她渐渐明白过来这道士并不是什么好人，何况在她后来上了崂山拜入燕玄乙门下，前后一相比便知道哪一个是敷衍了事，哪一个是以心换心。 在如意心里，师父永远都只有燕玄乙一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她嘴巴微张，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的师父，并不是你。” 道士理亏，毕竟是他先对不起如意的，这种境况他早也预见到了。 【一枝懒花：今天爆发一下】 244.假道士 道士打扑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着如意说：“你跟我真的有缘，茫茫人海，竟然能相见三次。” “三次？我没记错的话，只应该是有两次吧。”如意道。 道士想到上次如意深陷昏迷自是不记得了，便摆摆手，说：“罢了，旧事不要重提了。” 凝雾郡主并不知道道士是何许人也，见他穿着道袍便直言不讳的说：“你不是道士么，你倒是去抓鬼啊，你把这些妖怪都除了去啊！” 道士摇头笑道：“我不过是个骗钱的，哪有这等本事。” 如意嗤鼻一笑：“怎么舍得将实话说出来。” 道士说：“事到如今，临死的人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揣着那么多谎话了。撒了一辈子谎，我也觉得累了。” 他转动着眼珠，看着众人缓缓道：“且不说我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我看就算那些真才实学的方士，也敌不过这里的妖怪。” 巨大笼子中的几十个男人，又是一阵哀叹。 道士觉得这次被妖怪抓来乃是他的报应，他一生骗财无数，为人贪财好色。这几年一直混迹于即墨，现在即墨城内有了一种急病，不但没有方子医治还会传染，不少人都得了此病死掉了。人们走投无路之下，便求能人异士做法。 他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自然不敢接这种大活儿，于是收拾了东西连夜跑跑路了。夜里行至郊外，忽见一豪宅，敲门投宿，被主人热情款待，美女美酒美食好生招呼着，他便也着了道。 其实这道士并不算坏，无非便是投机取巧了些，一辈子虽没干过正经营生，却也没真心的想要害过谁。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令他觉得愧疚的人，那便是如意了。他一直觉得如意娘亲的死跟他有关，带着她离开村子，却又把人家丫头给撇下自己溜了…… 他偷偷的观察着如意的脸色，心想，如若当初真的作为她的师父好好把她带大，那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之说，一旦错过，便永远错过了。 道士心里清楚明白，他确实没有资格做如意的师父。 “这些妖怪们抓人有顺序么？是按照时间次序，还是别的？”如意问道。 那位在笼子里呆的最久的大哥说：“我本也以为是按照时间次序的，但是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女妖精来挑人，好像是随便挑的，有几个比我来的晚的，都已经被抓走了。” 如意凝雾和少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若是随便挑选的，那便说明他们也有一定几率被抓走。 “五天抓一个人出去，那么下一次抓人是在什么时候？”少爷问。 那位大哥颤抖着双肩道：“明天晚上……” 三人一凛，如此说来，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吊笼乃是用巨大的铁条焊成的，每一根铁条都有如意手臂粗细，除非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在手，不然是别想弄断了。 他们的武器和随身物品都被拿走了，除了身上这一身衣服之外，别无他物。 245.希望之火 四周无数大虫子蠕动着的身体相互碰撞，发出了滑腻的声音，它们的口舌不停的吞吐，尖牙与舌头相摩擦，口水带进带出，听得人汗毛倒立。 大体情况知道的差不多之后，便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 笼子之内流动着十分压抑的空气。 当死亡临近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很难睡得着觉，他们或闭着眼睛积攒体力，或想念亲人朋友泪流满面，或无助的抓着牢笼的铁条绝望的看着四周的大虫子。 凝雾将头埋在少爷的胸膛，耳鬓厮磨。他们就要死了，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变老，没有时间让他们子孙绕膝。此时二人的心情，已不是一句相见恨晚能形容了的。 “楚傲……”凝雾轻轻的在少爷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恩？”少爷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若有来世，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凝雾口中的热气喷在楚傲的耳垂边上，他将胳膊收的更紧了，箍住怀中的人儿，一遍又一遍的说：“傻瓜……你们要是没来该多好……” “回答我啊……” “愿意。来世，来来世，生生世世，我都愿意……” 凝雾抖着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脖子处，一片湿潮打湿了他的前襟。 “不求与君同年同月同日，与君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值得了。若是明天你被人选中，那我绝不独活……共赴黄泉，下面的路也可以搭个伴儿。” “嗯。”楚傲答应了。 如意有些听不下去了，对这两个人道：“怎么现在就想着死了，你们的气节呢？嫂嫂你的暴脾气呢，你怎么就不想着反抗一下？” 她蹭一下站了起来，拍着巴掌，将闭目的人全都惊醒了：“你们在这里那么久，全都是逆来顺受么？难道从来没有人试图突破出去么？” 如意一激动，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起来，周边的虫子又是蠢蠢欲动，拼命的往上堆叠起来。 呆了五十多天的那位大哥赶紧走过来，捂住如意的嘴，道：“你倒是小点声啊！想死么！” 如意挣脱了他，却也是将声音放的很低：“他们日日都会抓人进来，每五天又会抓一个出去。那么也就是说，五天中会有六次开门的机会。难道你们从未想过趁着他们打开牢笼门的时机进行反抗么？” 她这么一说，刚才还在考虑着赴死的凝雾也站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那大哥摇摇头说：“他们是妖怪，谁又能打的过妖怪啊。这里的人，大多都不会功夫。” “至少可以试一下。试都不试，又怎会知道行不通呢！”如意道。 道士用半死不活的声音说：“别试了。牢笼的门在顶上，有接近两丈的距离，我们要是爬上去，他们定然会发现。” “那怕什么，我们会轻功，他们只要一开门，我们便可直接飞出去。”凝雾道。 凝雾这么一说，刚才那些觉得行不通的人眼中也渐渐燃起了希望之火。 246.反抗之策 “会轻功又怎么样？你打的过妖怪么？你会法术么？就算能打的过，他们是从石壁进来的，那些虫子会给你让地方么？打的过妖怪，你对付得了那么些个虫子么？还不是死？！”道士又道。 凝雾被堵的没有话了。 牢笼众人哀叹着坐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不再想着逃跑之事。 如意想了想道：“既然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战死来的快活。你们不觉得在这笼子里等死很痛苦么！你们若是怕受牵连，那便不要参与，明晚他们抓人之时，我们自是会试上一试。” 凝雾道：“对，要试试！” 少爷叹了口气：“可惜我帮不了什么忙。” 如意道：“谁说你帮不了忙的，若是我们成功翻出笼子，你可以在笼子中发出声音，吸引那些虫子的注意力，我们便可以趁机到石壁处找寻出口。若是真的能出去，自是会回来将你救出去。” 这个办法听起来很是可行，笼子里些个怕死的人也纷纷道：“也回来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我不想死啊！” 凝雾鄙夷的看着这些人，心想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听见有危险便不敢参与，觉得可行才出来说话，都想着不劳而获。 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些人，当下便开口道：“呵，一个个都喊着让别人救，我们救你们，谁来救我们啊！” 楚傲拉着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别说这种话，咱们现在需要鼓舞他们，而不是打击他们。大家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应该同进同退。” 凝雾虽仍旧不服气，可觉得楚傲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吭声了。 人群里有个人吭声了：“大家都是同样方法被抓来的，谁也别觉得谁比谁清高，还不都是一样的。” “就是。”很快便有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如意道：“既然都在牢笼里，就别分你我了。同心协力才有机会出去，自己人心都不齐，又怎么能对付的了妖怪。” 一群大老爷们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红了脸，纷纷不做声了。 如意知道，明天晚上突击之时，基本上是指望不上这些人，主要力量还是自己和凝雾，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真能成功逃出去，难道还能将他们弃之不管么？ 从施**阵的妖怪数量来看，她们要对付的绝不是只是一两只妖怪，带着他们肯定会拖后腿。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意想的头有些疼痛，若是拿此问题去问凝雾，凝雾定说不救，她本就讨厌这些贪生怕死之人，觉得救出少爷便可以了。 但是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人，放而不救会不会太自私了…… 几个时辰之后，江大爷醒了，一见周围的情景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周围的人围着他打了一顿，他才老实下来。 他鼻青脸肿的抓着如意的裤腿子哭道：“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啊！救命啊!” 如意把脚抽出来道：“那些给你灌酒的美女都是妖怪，咱们被妖怪给抓来了。” 247.大脚乞丐 “妖怪？你们早知道她们是妖怪对不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送上门去啊！”江大爷哭哭咧咧的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若是不嘴馋去小客栈讨酒喝也就不会碰见乱子，不出乱子自是不会得罪两位姑奶奶……那也便不至于被妖怪抓来……真是造孽啊！ “废话少说，抓都抓来了，还考虑那些做什么。现在便要想着怎么出去。”凝雾骂道。 如意打量着江大爷问了一句：“你，会些拳脚功夫吧？” “嗯，会些拳法。不过，比起两位姑奶奶还差的远。” 其实如意有些疑惑，那天打斗，凝雾起手时劈了一剑，可江大爷身形晃动给躲过去了，那一记急退很彰显功力，他理应是个高手才对，为何后面连连败退，不打便认输，而从他的举动上来看他又绝不是装的，是真真的打不过…… 如意便直言不讳的相问了。 江大爷连连摆手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原来那一招有个名字，叫做凌波微步，乃是他遇上高人求学来的。他既然是地痞，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做，天天就带了几个地痞到处转悠。一日见到茅房外头有一个乞丐，穿着破烂无比，却是背了个硕大的葫芦状酒壶。 天寒地冻之时，那乞丐却袒胸露背，他头发又脏又长遮住脸庞看不清模样，然那双大脚却令江大爷印象深刻。那脚丫子的尺寸是一般人的两倍。 也不知道这乞丐是不是喝醉了酒，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总之他还没进到茅房便在外面又吐又拉。 味道极重，又臭又腥，江大爷本不想多事儿，捂着鼻子路过，这乞丐却一身脖子，吐了江大爷一身。 这种事儿普通人都忍受不了，更不用说流氓江大爷了。他怒气冲天，便要喽啰们上去教训那乞丐。 谁知乞丐看似酩酊大醉，步态却轻盈至极，尤其那招凌波微步使的是出神入化。 最后喽啰们非但没摸着他的身子，脚底还都踩上了乞丐的秽物。 江大爷知道遇上了高人，赶紧遣了喽啰离开，便求那乞丐教他两招。 乞丐似疯似傻，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江大爷便给他跪下了，说只要乞丐能教他那招凌波微步，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 乞丐很直接的把那个大酒葫芦甩给了江大爷，说若是江大爷能打来让他满意的酒，他就把这招传授给他。 江大爷连连称是，走了不少酒肆，打回的酒乞丐都不满意。最后他便到那客栈，让掌柜的给他灌了一葫芦极品女儿红。 把酒打回来的时候，那乞丐正躺在自己的吐的秽物上打着呼噜睡着大觉，江大爷怎么叫都叫不醒他。 江大爷以为自己被人戏耍了，不太高兴，刚准备拿着葫芦走人，却踩上了乞丐呕吐之物，脚底一滑摔了个大马趴。酒葫芦滚到一边，壶盖掉落，浓浓的酒香溢了出来。 乞丐两眼即刻发出精光，一个骨碌滚起来，抱起葫芦仰头便饮，大笑着道：“好酒啊好酒！” 248.选人在即 乞丐也算是说话算话之人，将那大葫芦喝了个底朝天之后，抹抹嘴巴，便教了江大爷那招凌波微步。他只教了一遍，就说肚子不适要去茅房。 江大爷便在茅房外面练着，然而他根骨不佳，加上有几处乞丐说的模糊，始终不得要领。 他还想再询问之，进了茅房寻那乞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 那乞丐竟是凭空消失了！ 江大爷立刻跪倒在茅房外面大喊神仙显灵。 此后，他便遵循着乞丐的指点练习这凌波微步，时日长了竟然也有小成。 他经常去小客栈中讨要女儿红也是想借着美酒将那乞丐再次引出来，可打那之后不管他喝多少女儿红，那乞丐都没有再出现过。 如意心想，单纯是一个模糊的指导，便能有如此成效，若是那个乞丐认认真真的教他，那他指不定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稍微会点拳脚也是有用的，若是我们不敌，你起码可以稍微支援一下。”如意道。 江大爷一个劲儿的点着头道：“姑奶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能出去就行了！” 如意说：“能不能出去，就看大家了，谁也没法保证不出纰漏。只能尽力一试了……” 几人趁着所剩不多的时间做了安排，之后便都在吊笼之中找了个地方闭目休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如意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她又梦见了那一片桃林，梦见了燕玄乙安详的脸。 可是这一次，她梦的更深了。 她发现燕玄乙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眼神轻轻掠过她的双目，却未做停留。 燕玄乙如此深情望着的，并不是如意…… 他看的是谁…… “轰！”一声巨响将如意惊醒过来。 左边一侧的石壁缓缓的开了一道口子，从那口子里挤进来三个窈窕的女子。 如意紧紧盯着那石壁，根本没见到任何缝隙，换言之这石壁之上并没有门，而是凭空裂开了一道缝隙。 巨虫逃命似的远离着那道缝隙，似是很忌惮门外的东西。 三个女子如天外飞仙一般捏着兰花指，飞到了吊笼顶上，如同看着猎物一样的看着关在里面的人。 她们一个个皆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从那脸上挑不出一点缺点，身材也极佳，前凸后翘，婀娜多姿。 然而关在吊笼中的人却无暇欣赏，他们只觉得这些漂亮的女子比什么都可怕……再漂亮有什么用，却是要吃肉喝血……丝毫都比不上家中糟糠之妻。 少爷紧紧的握住郡主的手，他们十指相交似是在等待命运最后的抉择。 “今天选谁好呢？”一个女子娇滴滴的说。 “我看都差不多了，脏兮兮，臭烘烘的，没什么好的！”另一个女子说。 有经验的人都把头垂的很低，不敢与妖精对视，他们颤抖着缩成一团，这样被选中的机会便小了很多。 而如意等人却是头一次，如意昂着头，默默的看着笼子顶上的三个女子。 “这次我还是不选了，上次我选的那个人的皮啊又老又皱，主人差一点就生气了。”她拍着胸口，提起那事儿仍旧胆战心惊。 249.经脉尽碎 另外两个女子忙道：“还好主人没迁怒于你啊，他要是一生气你肯定会被除了妖骨打回原形啊。” 那女子道：“打回原形都算是好了，只怕灰飞烟灭啊！” 如意竖起耳朵，心想她们口中的“主人”是谁，是那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婆么？ “反正我不选了，你们选吧。”那女子没事儿人一样的扭着腰肢道。 “啊呀，姐姐你真是坏，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却是交给我们去做。这次要是选的再不好，那谁来背黑锅啊！” 另一个女子眼睛往里面看着，眼睛最终落在了如意身上，她纤手一指道：“行了别争了，这次我来选。我看就是他了吧，这个小哥哥看起来挺水嫩的。” 见如意被选中，凝雾少爷皆吃了一惊。 三女将牢笼顶上的铁门打开，准备施法将如意给弄上来。 这时却听见一个声音道了一声：“别选她，她身上臭死了，选了她你们就等着挨罚吧！选我！” 说话的正是那个着青袍的道士。 他这一举动无疑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只见过有人怕死的，却从未见过有人去送死的。 要说，道士他并不是不怕死，他干了多少龌龊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然而如意那天说的话有如醍醐灌顶，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干脆一点，不如死的有节气一点。 若是能为这个女孩子争取更多时间，那他或许便会走的没有歉意了。 一女妖精问道：“他臭你就不臭了么？” “我不臭，我皮肉都很嫩，不信你们抓我出去试试。”道士声音有些颤抖，他还是怕的。 “算了算了，就他了，别耽搁了。” 三女将手放到一起，纤纤素手叠成了一朵莲花，从那莲花的花心处洒下一缕绿光，那绿如同活物一般，缠到了道士的身上。 三女手臂发力，将那道士缓缓的提了上去。 如意看着道士，道士也看着如意。 他最终还是敌不过如意那双纯粹的眼睛，撇开头去，缓缓的道了一声：“好好的，活下去。” 眼看道士被拉到了吊笼最顶上，如意知道时机已到，此时若是不出手，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现在！” 她大叫一声，飞身出了牢笼。 凝雾紧随其后，两人出了牢笼之后，不理会其它，便直往那裂开的石缝处飞去。 见计策生了效，吊笼之中的人登时热血沸腾，觉得有机会活着出去。 他们开始大喊大叫，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噪音，吸引那些巨虫的注意。 “糟了！”三女大叫一声，手上力量一撤，便欲去追如意和凝雾。 法力已撤那绿线自然也就消失了，道士使出全力抓住那两个女妖精的腿，他叫道：“妖精，哪里去，来陪道爷我玩玩！” 他力量有限，抓了两只，还漏了一只，那一只急追过去，与如意凝雾缠到了一起。 两只妖精被抓住了腿脚很是气愤，回头一人一掌拍在了道士的背上。 道士并不会什么厉害功夫，当下就被拍的经脉尽碎，口吐鲜血。 【一枝懒花：一口气发十章，再也不准说我慢了~╭(╯^╰)╮】 250.星火燎原 道士仍旧不敢松手，他深知妖精的厉害，一只就够那两个丫头受的了，若是三只齐上，她们定没有打赢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能撑一会算一会了。 “放手！”那妖精娇叱一声，又是一掌拍了过来。 “咔嚓嚓……”道士清楚的听见了自己骨头发出了啪啦啪啦断裂的声音，他的头垂了下来，脊梁之上竟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支撑他的脑袋了。 “小妖精……知道……道爷……的厉害……了么……”他气息不稳，又急于说话，口中血泡直冒。 “厉害？就这点本事还敢说厉害!”那妖精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妖异。 两只白嫩的素手瞬间变成了长着黑毛的爪子，她们齐齐挥爪，斩断了道士的双臂。 鲜血喷涌而出，如同春天的细雨一般的滴落而下，打湿了吊笼里的人。 腥气四溢，血雾弥漫。 道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他歪倒在那儿，嘴角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道士的死如同燎原的火星，在那些已经失去斗志之人的心中燃起了不屈的烈火。 “妖精！” “杀我同胞！需得偿命！” 他们拍打着笼子，咆哮着，叫嚣着！ 众人开始往吊笼顶上攀爬。 只要那些人冒出了头，就会被妖精撕成碎片，不似道士的凄惨，其他的人死的倒也算干脆。 可是杀了一个，还有后来人。 待杀了七八个人之后，两只妖精不敢再动手了，这些人都是属于主人的，主人要的是活人，他们若是死透了，那对主人来说便没有用了。 抓人回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悉数杀光了，她们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妖精们将那些暴怒的人打回到吊笼之中，然后将吊笼上的铁门重新锁了去。 她们不管吊笼之中人们的谩骂，却是赶去援助与二女纠缠的姐妹。 如意和凝雾勉强能与那一个妖精打个平手，然两人没有兵器只有肉拳，仍旧还是吃亏。不能实打实的与妖精实拼，只能游走攻击。 如意功夫以气为主，轻功尚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凝雾却是硬派功夫，她的轻功乃是需要支点的。 那妖精看准她吃力，一掌把她打进了虫子堆里去。 “凝雾！”少爷手握铁栏，撕心裂肺的叫着郡主的名字。 如意眼睁睁的看见凝雾被那群白花花的虫子湮没了，她悲愤交加，想要去救却被那妖精拉住了衣角。 她伸腿用力一踢，刚是踹开了那只妖精，迎面却又过来两只，她也无法分心顾及其他。 一个凡人之躯何以与三只妖精缠斗，不出二十招便败下阵来，被制住了手脚。 “啪！”一妖精往如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道：“还想跑！” 凝雾生死不明，如意已没了士气，她啐了一口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说没用的。” “把他带给主人！” 三女将如意押了出去，离开了这巨型的虫子坑洞。 待她们出去，三女念了个诀，那石壁方慢慢合拢了起来。 如意打量着周围，见四周布置奢侈华丽，墙壁是白玉铸成，灯皆是发着光的夜明珠，脚下之路全是真金铺就。 251.玄袍男子 如意被带到了一间屋中，这间屋子的地上铺满了白狐的皮，踩上去便觉得十分绵软。 屋中摆放着各种宝物，百年成型的红珊瑚、千年开花的彼岸花，黑的发亮的醉灵芝，天上地下皆难求的神仙茶，皇帝老儿都不曾有过的金镇纸，东海琉璃玉制成的香炉…… 这些个宝贝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散发着各自的光芒，差点将如意这双凡人之眼给闪瞎了。 屋中有一白玉宝座，座上有一个身着玄服的男子。他的头发漆黑如墨，那双眼睛却赤红如血。 初见他相貌，如意惊讶之极。 在她的印象之中，燕玄乙应该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了，燕玄乙脱凡超俗，浑身上下都是神仙气儿。可眼前的这个男子比起燕玄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眉目如画，眼角轻佻，配合那双摄人心魄的赤红眸子，稍不注意便能勾了人的魂魄去，简直美到了极致。 他散发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妖气，单用肉眼，如意便能见到他周身泛起的黑雾。 三女将如意往地上一推，如意身子前倾倒在了层层叠叠的白狐皮上。 温暖的绒毛蹭着她的脸庞，她不觉得舒适，只觉得恶心。 “主人，人带到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三个女妖精在这所谓的主人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被称作主人的男子眼皮都没抬，问了一句：“刚才我听见有打斗之声，是为何事？” 声音清冽干冷，几个字落在如意心上，激得如意颤了一颤。 “回禀主人，刚才乃是这个凡人想要趁着我们开笼之时跑出来。不但如此，他还怂恿其他人造反，我们迫不得已，便动手杀了几个人。”其中一女妖精道。 “杀了人？杀了几个？”这个主人似是对造反之事并不太感兴趣，他唯一关心的则是笼子里关的那些人。 “八个……”另一个女子小心翼翼的说着。 男子伸出手去，于空中那么轻轻一抓，三个女妖精的头颅直接滚到了地上，黑色的血在雪白的狐皮上蔓延开来。 三个妖精死的干脆利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如意的身子又是不自觉的一抖，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之感压在她的心头，使得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昆仑峰巅师兄死前的血战，守护逍遥门应对武林人士的时候都没有让她感觉到类似的恐惧。 这是一种直抵内心深处的感觉。 她害怕他。 玄袍男子厌恶的看着地上的血，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声：“染了我的白狐毯子，真是该死！” “你，抬起头来。”玄袍男子对着倒在地上的如意说。 如意没有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没有力气动。 她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她甚至连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男子很不悦，加重了语气道了一句：“凡人，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如意忽然释然了。 又能如何呢，大不了是跟那些妖精一样的下场，头断血流。 若是死了，或许是一桩好事，去了那阴曹地府兴许能看见自己的师兄和师父。 252.脱了衣服 想到这里，如意闭上眼睛，轻轻道了一句：“杀了我吧。” “噗嗤”如意听见了一声轻笑。 这声笑很轻，也很冷。 如意以为玄袍男子没有听清，她又道了一声：“杀了我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翻了过来，入目的即是那血红的双瞳，他捏着如意的下巴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如意脸上的小胡子在打斗中已经掉了一半了，那男子用手轻轻的将小胡子揭了下来，扔在一边说：“这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儿，见到我吓的胡子都掉了吗！” 他反手用手背摩挲着如意的皮肤，道：“却是一张好皮囊。” 男子觉得有点意思，以前但凡进到这间屋子里的人，无一例外的喊着：“别杀我……” 而她却说：“杀了我吧。” 如意的皮肤雪白如玉，温润爽滑，正是他喜爱的类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与她融为一体了。 他松开如意的下巴，坐回到了白玉宝座上。 “站起来。” 如意没有动弹，却是又说了一句：“不是让你杀了我么。” 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他有些生气，可是更加好奇。 “听说你造反？你既然不怕死，为何造反？”他问道。 如意沉默不语。 他很聪明，一抹邪笑绽开在唇边，他道：“那牢笼里，一定还有让你在乎的人吧。” 如意心头一紧，周身抖了一下。 这些细小的反应皆被男子收进了眼里。 他重新说了一句：“告诉我，是哪一个人？” 如意不敢说话，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说是吧，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的。我会让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抓出来，当着你的面杀掉，究竟是谁，我总会知道的。” “不要！”如意大叫了一声，她发着抖站了起来，脸上一片泥泞，“我……我听你的……” 玄袍男子很满意，他撩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道：“站好了，把衣服脱了。” 什么？ 脱……脱衣服？ 如意犹豫了。 “不脱么？”他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冷的如同那昆仑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霜。 她不情愿，却没有办法，她可以死，可是她不能不顾那些牢笼中的人。她发着抖将衣服身上的衣服悉数脱了下来。 衣衫着地。 如意已是一丝不挂了。 她紧闭着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眼角已见潮湿。 此刻，如意正背对着玄袍男子，她感觉的到他灼灼的目光正由上而下的在她身上游走。 玄袍男子走的更近了，他的手指触到了如意的脊背，指尖自她细长的脖子开始滑动，掠过她的肩窝，紧接着是她的锁骨。 他的手指没有温度，冰冷，坚硬。指甲轻轻的刮擦着如意的皮肤，留下浅浅的红印。 “吹弹可破，白里透红。难得一见。”男子越来越兴奋，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将头抵在如意的背上，嗅着她与生俱来的体香。 一只手自上而下，另一只手则从她的腋下穿插进来自下而上。 这双手最终在如意的胸前交回到了一起。 【一枝懒花：总有很多读者以为咱这是恐怖小说，为了消除歧义今日正式更名为《画皮：少女捉妖师》】 253.烈火焚身 他正享受着嫩滑皮肤的美好触感，突然游走的双手爬上了一个并不平坦的小山坡。 等等…… 男子身躯突然一震。 为何胸前，会有一个小馒头一样的东西…… 他又是伸手捏了两下，手感绵软舒适，绝非是胸肌的结实。 “啪嗒……啪嗒……” 剔透的液体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上下其手，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过。如意再也忍不住了，那种屈辱之感混合着对他的恐惧化成无尽咸涩的眼泪，奔涌而出。 玄袍男子眉头一皱，难以置信的将如意翻转过来，一双血红赤目死死的盯着她的身子。 这下好了，如意哭的更厉害了，他不光是要摸个遍，还要看个遍！ 入眼乃是一对微微上翘的坚挺的胸房，两颗粉红点缀在上，那颜色浅嫩的让人不忍直视。 再往下看去，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那秀气的肚脐三寸之下却并没有雄伟的突出，而是稀稀拉拉的几根浅棕色毛发。 男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咦了一声，道：“你……怎么是个女的……” 如意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什么男的女的，她浑身的肌肤发红，极度的羞愧和愤怒占据了她的内心。 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如意带着哭腔冲他吼着：“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吧！我听你的又怎么样……笼子里的那些人你迟早都要杀的……你杀了我啊！” 男子一脸遗憾的摇摇头道：“太可惜了，如此好的一张皮，我却用不上。你既然是女人，那于我便没有用了，我随了你的意便是。” 他伸出手去，准备捏碎她的头颅。 平常动手了结条性命都无需他触碰对方，无非是一个妖法的事儿。 可是这次，出于对这张皮的尊敬，他还是决定亲自动手。 应该很快…… 死……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如意闭上眼睛，做着最后的等待。 玄袍男子接触到她额头的那一瞬间，她眉心朱砂突然迸出一股强劲的力量，男子觉得他几乎要被吸入到她的身体里去了。 一股真火经由她的眉心蹿上了他的手臂，那烈火焚身的滋味却是痛苦极了。 男子几欲抽身却不能，正想拗断如意的脖子以解决这一切，忽然见到她眉心腾出一股黑烟。 那黑烟幻化成了一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哀叹的看着玄袍男子，他似是有些吃惊，轻轻的叫了一声：“兄长……” 那黑烟似是想要逃离，却仍是不敌如意眉心朱砂的强大吸力，最终钻了回去消失不见。 玄袍男子一双血目怒瞪，另一只手紧紧钳住如意的脖子，那力度简直是想要将她揉搓粉碎。 然他却发现如意一声没吭，翻着白眼，腿脚虚软，身子下坠已然是已经晕了过去。 他大吼一声，将被朱砂吸住的手拔了下来，真火仍在，他的手臂已然酥麻了。他又是用了妖法才灭掉那簇真火。 真火灼的他皮开肉绽，整条手臂的皮肉都尽毁了。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如意，恨恨的说：“你究竟是谁……” 【一枝懒花:好吧我发现那个不管我一天更几章小伙伴们都会嘲笑我很慢啊……我已经很勤劳了喂！还嫌慢的小盆友去看我完结的那本书吧——《墓中无人：鬼丈夫》悬疑不恐怖，去吧~】 254.画皮鬼 你也许想问，这个玄袍男子是何人呢？ 他其实是个很出名的人，始终贯穿这人间几千年的历史，乡间传奇里有他，话本小说里有他，妖鬼志异里也有他。 老人们给孙子讲精怪故事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一脸神秘的提到他的存在。 民间都称他为——画皮鬼。 然而他还是有名字的，他叫素燚（yi）。 八千年前，这对兄弟也还是普通的凡人。素燚有个弟弟，叫做素淼，他们两个本是双生兄弟，同年同月同日同一胎生出来的。然双生兄弟却长得越来越不一样，弟弟素淼越来越清秀英俊，而哥哥素燚却越来越丑陋。 然英俊的那个纨绔执拗，性格极端，丑陋的那个却心地善良，踏实诚恳。 他们爹娘死的早，从小便只有两人相依为命。 虽说两人是同一天生的，但素燚毕竟先落的地，便自觉是兄长，挑起了家中的重担，他起早贪黑的做些米糕拿到街市上去卖，赚得些微薄的钱供弟弟素淼读书。 然素淼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不学无术，与私塾里的些个公子哥儿一起吃喝嫖赌。 当兄长的素燚操碎了心，与弟弟长谈几次，弟弟始终不知悔改。 久而久之，他便对弟弟死了心。 待二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有很多姑娘倾慕弟弟素淼，却对哥哥素燚看都不看一眼，只因他生的丑陋。 每次对着镜子，素燚都有将镜子摔烂的冲动，为何上天不公，赐予弟弟一副俊美外表，却让自己丑得如同鬼魅…… 他的痛苦，无人能懂。 做弟弟的素淼，更是从未关心过他的兄长。在外面他甚至从来不承认那是他哥哥，他觉得素燚的丑陋只会给他丢脸。 素燚勤劳能干，又善良豪爽，尽管长得丑，街坊邻里的还是很喜欢他。 这一点让嫉妒心极强的素淼很是不舒服，他想方设法的打压兄长，让他在街坊邻里面前出丑，他觉得只有自己才应该是众人的宠儿。 素淼的计策屡屡生效，离间素燚与街坊的关系，让大家误以为素燚是个卑鄙无耻，爱贪小便宜的人。 素燚有口难辩，只能强忍着。他越来越孤僻，渐渐的除了做米糕往外卖，基本便不上不出门了。 素淼却混得越来越好，跟在达官贵人后面溜须拍马，时日一长倒也风生水起。 原本素淼便看不起素燚，如今一个得势一个潦倒便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素淼常光顾于烟花柳巷，为了刺激素燚还常常将姑娘带回家，当着他的面欢爱。 这些都让素燚无法忍受，他开始偷偷的攥钱，准备离开家乡，离开这个毫无感恩之心的兄弟。 素燚和素淼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水火不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素燚见到了他生命中的一缕朝阳。 有个盲女总来买素燚的米糕，她觉得素燚的米糕货真价实，好吃又不贵。每次来买米糕，她还会留在那儿跟素燚多聊一会。 一来二去的彼此就熟稔了起来。姑娘眼瞎，看不到素燚的脸，所以也从来不会因为外表而嫌弃他，反而常常赞美素燚卓越的品质。 255.替兄洞房 所谓日久生情，过了一两年素燚和盲女便互诉爱慕之情，素燚也打消了离开这里的想法，他准备用攥的钱迎娶盲女。 事情很很顺利，素淼近些日子也颇为老实，没给素燚添麻烦。素燚以为苦尽甘来，满心欢喜。 找了个好日子，便将盲女娶了回来。那一日也颇为热闹，来了不少宾客，很多都是素燚的主顾。他们一杯接一杯的灌着素燚，素燚不胜酒力，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了。 而这个时候，亦是有些醉酒的素淼闯进了新房，翻上了新人的床铺，替了他那无用的老哥做了回新郎。 次日素燚醒了酒，头痛欲裂，但见自己躺在床榻之下，起身摸上了床，却见床上已经躺了一双人，正是素淼和盲女。 二人肢体横陈，相交相错，不堪入目。 素燚疯了一般的与素淼理论，惊醒了床上盲女，待盲女知道自己的清白被夫君的兄弟夺走之后，当下羞愤难耐，含恨自尽。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素燚永远都理解不了素淼为何这样丧尽天良，凭着他的那张俏脸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可为何……为何偏偏要夺走自己的幸福……偏偏要与他争…… 盲女的死使得素燚忍无可忍，他再也不想做那缩头乌龟，他将家中门窗反锁，把弟弟素淼关在房间里，将他打晕，然后用那剥皮小刀，一点一点的将弟弟周身的皮剥了下来。 他将那张皮蒙在自己身上，每天站在镜子之前自我欣赏。 总有一天…… 他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他便要那些爱慕美貌，贪恋虚荣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善恶一瞬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自甘堕落沦落成妖。 他恨素淼，全身心的痛恨他，他不能让素淼那么容易的死了，剥了他的皮之后，他还养着素淼，替他上药，帮他养伤。 素淼最终忍不了那痛苦，郁郁而终。然素燚却找来了南洋巫师，替素淼还魂。此后他钻研邪术妖法，用自己的心拘了弟弟的命魂，换言之，素淼永生不得投胎转世，要永远效忠于素燚。 而素燚则成为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从此以后七情六欲，人间情爱再也与他无关。他只想报复。 他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那剥皮的绝活却从未落下。 几年过去，他已经渐渐忘了爱妻盲女的容颜…… 几十年过去，他茹毛饮血，嗜血好杀…… 几百年过去，他发现他没有死，也没有老去。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杀人，剥皮…… 三千年过后，他已然是一只老妖怪了。他追求极尽的美貌，那些英俊的人皮被剥下来之后，他便会在上面重新描画，然后穿在身上。 慢慢的那人皮就会与他合为一体，他的容貌也会越发俊朗迷人。 碍于他的淫威，有很多妖精为了求一条生路，都投到了他的麾下，替他杀人，为他卖命。 256.八千年寿妖 八千年过去，素燚已经是三界之中为数不多的寿妖了，过了万年，寿妖便会成魔，一旦成魔九天之上的那些个神仙也都要顾忌他…… 他弟弟素淼的命魂被囚禁了几千年，也早已成了妖，但比起兄长的强大他却羸弱极了。他终日祈求兄长将他放出来，得到的却只是素燚的一抹冷笑。 九年之前，素淼终被释放了出来，素燚命他杀十个人，剥十张皮。 素燚也杀女人，但却从来不画女人的皮。他看不起任何的女人，他觉得女人都是些爱慕虚荣的人。 素淼选了个偏僻的小山村，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秀才模样，佯装受伤在高粱地里骗得了一个寡妇的同情，与那寡妇勾搭上之后便准备找个好机会下手剥下她的皮，取了她的精元献给兄长。 却没想到寡妇的女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逍遥门弟子画的一张沾了仙气的符箓，和着狗血泼到了自己头上。 素淼当下受了重创，正欲与那小丫头以死相拼，却被寡妇挡住了。 寡妇以命换命，无意中却触发了天地之间最为原始纯净的母爱之力，在素淼激起全身之力撞入幼女眉心之时将他的千年妖驱封印了起来。 那个幼女便是如意。 她眉心的那颗朱砂便是此由来。 素淼一去不复返，不论素燚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后来素燚便认定素淼是遇上了高人被打的形神俱灭，却没想到今日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被封印在了这女人的身体里。 他仔细观察着如意，却没有从她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仙气，她的皮肉皆是凡人。 素燚想不明白，一个凡人何德何能竟能困住弟弟。 如意陷入了黑暗和混沌之中。 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虚无的空间，里面有很多游魂，有那些被断了头的女子……有钱府被招出来的那只女鬼…… 如意走到哪里，这些游魂就跟到哪里，她们窃窃私语，轻声的诉说着对如意的谢意。 “恩人……” “谢谢……” “我们将永远追随你……” 如意对着她们频频点头，却见远处飘来一股黑雾，游魂们尖叫着四散而去，似是对这黑烟极为惧怕。 黑烟飘过来，化了一个人站在如意面前。 秀才模样的男子，很是面熟。 “求求你……千万不要将我放出去……” “你是谁？”如意问。 男子没有回答，却不停的在重复着：“求求你，千万不要将我放了……我不想……不想再回到我兄长身边……几千年的苦楚我已经受够了……他折磨我，不停的折磨我……” “你兄长又是谁？” “只要你不把我交出去……我……我甘愿为你效犬马之劳……”那男子声音悲戚，带着无尽的伤感。 “你犯错了么？”如意又问道。 “天大的错我也已经顿悟了，几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我已经改过了，请你相信我……” 如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冻醒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狐狸皮的榻上，而那个长着一双血瞳的男人正用手摸着她的脸。 【一枝懒花:换了封面，你们喜欢么？】 257.杀母仇人 冷…… 好冷……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抓了床毯子就往自己身上盖。 男人冷冷的道：“看都看了，还盖什么。” 如意咬着嘴唇，挤出两个字：“无耻……” “啪！”男人扬手给她一个耳光。 如意登时觉得半张脸酥麻无比，耳内嗡嗡作响。 他下手并不轻。 “没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也不行。”他霸道**，目中无人。 她捂着自己的脸道：“跟你这样说话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杀了我么？你倒是杀啊！” 男人嗤之以鼻：“杀了你？太简单了，你把我的弟弟封印在你身体之内，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岂能那么轻易的送你去见阎王。” 如意眉头一皱，回想起刚才那个虚无混沌，前后一联想似乎懂了什么。 如果说在虚无混沌之中看到的都是曾经度化的冤魂，那个秀才模样的是谁？ 追溯到最早的时刻，应该就是眉心朱砂的由来。如意顿悟了。 那么说……他便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既然有着血海深仇，那她又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将他留在自己体内呢？ 当初跟着那道士出来，不就是为了给娘亲报仇么…… 万万没想到，寻寻觅觅，这仇人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竟然封印在她的身子里面。 如意看着素燚说：“你要跟我算账？那我且也与你算一算。你弟弟杀了我的母亲，你准备怎么办呢？” 素燚眉毛一立，他越来越不喜欢如意对他的态度了，他道：“杀了你母亲？那好，为了补偿你，我便把牢笼里的人都放走，还你自由，再跟你道个歉。哦，我这里的宝贝，你也可以随便拿两件去……” 什么……如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断人头颅眼都不眨的恶魔，怎么会如此深明大义。 如意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素燚立刻笑了，他笑的前仰后合，那双勾人心魄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细缝：“你是不是觉得，我该这么说？” 笑容很快隐匿而去，他逼近如意，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区区一个凡人而已，死不足惜，还想跟我算计，你何德何能？” 他眉头舒展开来，缓缓的说：“再者，我弟弟的德行我清楚的很，他的手段无非便是化成美男相勾引。若你母亲因此而着了道，那只能说明她是个贱妇!” 如意脑袋炸了一下，他可以侮辱她，他可以打她甚至杀了她，可是他凭什么说她的娘亲。 “你闭嘴！”如意奋起，抓起床边上的纯金烛台就往素燚脑袋上砸去。 如意的所有动作他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却闪都没闪，任那烛台砸了过来。 血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如意下手很重，他的头上被砸了个血洞洞。 如意喘着粗气看着他。 他冷笑一声，用手擦了一下头上的血：“就这点本事？” 如意心里一凛，他太强大了，强大到如意根本就对抗不了。就算给她一把长风剑，怕也伤不了他分毫。 258.眼泪滋味 “像你这种人……流出来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真是可笑……”如意咬着牙根，恨恨的说。 素燚抓住如意的脖子，将她从床上甩了出去，她撞到墙上再重重的落了下来，口吐鲜血。 “谁告诉你，我是人了？嗯？”他道。 这个人太可怕了，如意心想。根本摸不着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的下限在哪里，他强大到无懈可击。 素燚抖了抖身上的玄色袍子，走到如意面前，用手在她身上摩挲着，道：“若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已经将你这张皮穿在身上了。你很讨人厌，等我想个办法将我弟弟的封印解除，我会第一时间将你捏死。” 如意忽而想起虚无之中秀才模样的男子对她的请求，便明白他们兄弟之间定有分歧，她便激他说：“解除了封印将他放出来又如何，继续折磨他么！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人，嗜血杀人就罢了，却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不放过！” 如意的话恰好戳到了素燚的痛处，素燚咆哮一声，一拳打在墙上，石墙登时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碎石哗啦啦的往下掉，如意赶紧捂住了头。 “是他对不起我。”素燚低吼着，“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如意因害怕而颤抖着，却仍旧抬起头道：“你们兄弟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能放了吊笼里那些人。你要皮是吧，拿我的就行了。我是不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素燚已经敛起了盛怒，坐回到了白玉宝座上，眼睛却并没有从如意身上挪开半分：“区区一个人类，凭什么跟我讲条件。你放不放我的弟弟，吊笼中的人都是死。就算你把我弟弟拍的灰飞烟灭，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如果活着那敢情好，我可以继续折磨他，若他死了，无非只是有点可惜，少了些欢乐而已……” 素燚将那被真火烧伤的胳膊举到眼前道：“我的这半张皮因你而毁。所以你要记得，下一个被剥皮的人是因你而死的。哈哈哈哈。”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如意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她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打不过斗不过，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始终都是强者在主宰。 “啪啪。”素燚拍拍手，进来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妖精，她们看见地上墙上一片狼藉吃了一惊，然更令她们惊讶的则是看见活生生的如意。 主人竟然没杀她……太奇怪了。 “主人有何吩咐。”女妖精福着身子问道。 “再带一个人出来。随便抓一个就好。不要耽搁，要快！”素燚说。 “是主人。”两个女妖精扭着腰肢走了。 如意哭了出来，恨恨的看着素燚。 素燚却笑了，他走到如意跟前，脸贴的与她那样的近。 他伸出手指，在如意的双眼下面一抹，指肚上沾染了一些眼泪。 将眼泪送入嘴里，他尝到了一股咸涩。 他已经近八千年不知道眼泪是何滋味了，再尝之下他仍旧不爱这味道。以泪洗面的日子，他曾经也经历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那惨痛的卑微的过去…… 259.虫群逃生 “你是不是很痛苦？很悲伤？很恨我？”他的笑意越来越浓，“你这痛苦的表情真是好极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看到这张脸。对，就是这样，再苦一点。” 不能让他得逞！如意整个人抖的如同筛子一样，她痛，她急，她却不能再表露一分一毫了。 她沉静下来，昂着头，将那些咸涩的眼泪都咽到了肚子里。 如意伸出手，将自己的眼泪悉数擦干，然后挤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道：“这样呢？喜欢么？” “啪！”素燚赏了她一个巴掌。 响亮的巴掌。 这次轮到如意笑了，她哈哈大笑，笑的畅快，笑的却也苦涩。 他生气了，如意让他生气了。 “疯子。”素燚低低骂了一句。 “我？疯子？”如意道，“比起你，我还差的太远。恐怕我再疯上几千年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如意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屋子中间，将那些脱下来的衣服统统穿了回去。 这种旁若无人的感觉，让素燚很不爽，她应该跪在他脚边高喊着主人二字的，她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死定了！素燚暗道，在下一个人到来之前，他就要杀了她。 …… 顷刻之间死了七八个人，吊笼之中的人先是悲愤之极，不思后果的疯狂反抗，但是当失败的事实摆在眼前，当那怒火冷却熄灭，他们的理智和恐惧却使得他们更加的懦弱。 没有人再敢动弹，再敢反抗了。 除了心痛无比的楚傲。 他亲眼看见自己未来的妻子被女妖精打落到群虫之中，亲眼看见义妹被妖精抓走…… 这远比直接让他死要难以接受的多。 他不愿意相信事实，凝雾一定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 他紧紧的抓住铁栏杆，不停的嚎叫，吸引群虫的注意，直到嗓子嘶哑。 牢笼中的人没有人阻止他，却也没有人再帮他了。 那些人仿佛失掉了灵魂，六神无主的缩在笼中，或站或坐，目光无神。 这种表情有个名字，叫做绝望。 凝雾在一片拥挤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尽是那些令人作呕的滑腻大虫子。 她差一点就惊叫出声来了，但幸得她反应极快，及时将嘴巴闭上了。 若是她一吭声，必死无疑。 好在这些虫子只有听觉，却没有其他的感知，它们大部分仍旧在朝着怪叫着的楚傲处挪动。 凝雾尝试着动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似是断了。既是已经断了，便无法再用轻功，甚至都无法飞回到笼子那边了。 她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石壁裂口那个位置没有虫子之外，几乎到处都是虫子。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此刻，她应该尝试着爬回去。 打量了一下距离，不算太远，但也绝不近，大概有十几尺，若是站起来在群虫之中逆行，很容易被虫子发现从而将她吃掉。 她只能趴在地上，保持跟它们一样的移动速度，不同的是，它们是往前挪动，她是向后挪动。 260.辱骂女妖 脚踝处骨头的断裂让凝雾疼痛无比，她呲牙咧嘴却是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哪怕是那种疼痛的轻微呻吟也能够断送她的性命。 楚傲叫着叫着，忽见远处有一个东西在朝虫群相反的方向爬着，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楚，只能嘶哑的发出声音。 奈何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能吸引虫子了。他便不停的用脚踢打着铁栏杆。 过了不久，远处之物已经挪动到了石壁边上，那里已经没有其它虫子的踪影了。那物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是凝雾！ 楚傲热泪盈眶，太好了，她没有死！ “凝雾！”少爷用尽全身气力的吼出了爱人的声音。他的嗓子烧燎的疼着，呼吸和吞咽口水都成了艰难的体验。 凝雾听见了他的声音，伸出手臂往他这边挥了挥，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她倚靠到石壁上，用手探寻着她所能够到的地方，奢望着能触发机关。摸了半天一无所获，她大概也明白了，那开合的石壁是纯粹的妖法。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她环顾一下周围，根本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除了石壁周围这一点地方，哪里都爬满了巨虫，她总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躲在虫子堆里吧。 那种滑腻的触感，光是想想就恶心。 若是她腿没有摔断，她本可以用轻功再次飞回到笼子那边，想办法把锁撬开，将人救出来。可她连最基本的行动都成了问题，自是没法回去，如今只能呆在石壁边缘去慢慢想办法了。 不知道如意怎么样了…… 凝雾有些心急，她兴许还有时间，可是如意未必有那个时间了。 还没等凝雾考虑出一个周全的法子，她身后的石壁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即裂开了一条缝隙。 凝雾目瞪口呆，身子僵在原处，甚至都忘了逃跑。 她与来抓人的两位女妖面面相觑，对视一会之后，她才拖着那条伤腿掉头逃跑。 “就她了！抓住她！” 女妖将她擒住，送入了素燚的房间。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人！” “王八蛋！” “臭女人！” 这一路上凝雾并不老实，她变着法子的谩骂着两个女妖，女妖心里有气却不敢发泄到她身上，毕竟主人已经为了他们滥杀肉人之事动了怒，谁都不敢再冒这个险。 她嘴里叫着骂着，眼睛却一直在细细的打量着周围。 这里太过华丽，华丽到令人炫目。她的那个皇叔若是看见此处的摆设，定要气晕了才是，不论怎么看，都要远远胜过那人皇之极。 “主人，人带到了。”女妖也是将凝雾往地上一推，尊敬的说道。 “啊呀！”凝雾脚踝着地，吃痛不已，当下便骂道：“要死了啊！使那么大力气干嘛！” “下去吧。”素燚摆摆手。 两个女妖如释重负，脚底就像抹了油一样的退下了。 凝雾抬起头，看着屋中的一切，很快便发现有些衣冠不整的如意正面瘫的对着她使眼色。她没来及想那是何意，立刻激动的喊了一声：“如意！你没事儿吧！” 261.屈于足下 完了! 如意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画皮鬼有心折磨她，若是知道凝雾与她相识，更是不会放过凝雾。她使那眼色便是在提醒凝雾此事，却没想到…… 素燚来了兴趣，看着表情怪异的二人，道：“此人，便是你的情郎？” 如意赶紧摇头，从先前两人的对峙之中她大体上知道素燚不要女人的皮，若是知道凝雾是女人，那凝雾生还的希望也就更大了。 如意还没来得及解释，凝雾道插嘴了：“我就是，怎么了吧！” 言语之间何其霸道威风。 彻底完了…… 素燚走近凝雾，观察了一下道：“也是好皮囊。不错，我且用了你的皮。” 他转头对如意道：“到时候我便化成他的模样，让你天天看着。哈哈哈哈。” 如意赶紧扑过去，抓住素燚的手就往凝雾的胸上靠去：“她不是男的，她是女的！是女的！” 凝雾惊叫道：“做什么！” 素燚眉毛一皱，将手抽了回来，凝雾年纪比如意要大，身段自是较如意更加玲珑，一摸之下便见了分晓。 怎么回事儿？手下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会抓回来两个女人。 凝雾伸手把嘴唇边的小胡子一撕，有些不爽的对如意说：“你怎么能帮着外人侵犯我。我可是你嫂嫂！你哥还在笼子里关着，你怎么就能做这种事情！” 如意汗如雨下。 我的嫂嫂呦！我的亲嫂嫂呦！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说那么多话干嘛！你怎么不把家底报给人家啊！这一下倒好，人家画皮鬼先生直接便知道他们同行还有一个人在笼子里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英俊的男人！ 若是素燚见到了楚傲，会毫无悬念的剥下他的皮作为己用。 如意欲哭无泪。 “女人也不是完全没用。”素燚看着二女的表情，暗自好笑，他往白玉宝座上一坐，说，“至少，能绞碎了去喂我的虫子。” 二女皆是浑身一抖，那尖齿巨虫的形貌在她们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们最不能接受的死法大概就是变成一滩血肉去喂虫子。 他坐在那，挪都没有挪过，单是伸出个手臂来，于空中缓缓挤压着什么，就见凝雾的喉咙凹了进去，她双目一下子突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了不清不楚的声音。她双手捏着自己的喉咙，张着大口喘息着。 “别……”如意奔过去，帮着凝雾，然而那力量却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 素燚并没有一招要了凝雾的命，他在用濒死的凝雾折磨着如意，他看着如意的表情，她每一丝痛苦的神情都让他十分畅快。 终于，如意屈服了。 她在他的脚边跪了下来，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哀求他：“求你别杀她。怎么样都好，只是……别杀她。” “哦？现在来求我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呢？不是还说我是疯子么？”他抬了抬眼皮戏谑道。 “我是疯子，我才是疯子。求……求你……”如意把头伏的很低，低到要触碰到他的脚背了。 262.挖出眼珠 “叫我主人。”素燚冷冷的道。 “主人……”如意只能逆来顺受。 素燚明白，如果他此刻将新来的那个女人弄死，那跪在他面前的这个丫头便永远不会妥协，除了她在乎的东西，也许没有什么别的能令她甘愿屈服。他喜欢这种难以征服和驾驭的感觉，与这个人类打交道为他无聊的妖怪生涯增添了一份乐趣。 兴许，可以将她作为一个玩物留些日子，待玩够了就把她绞碎喂虫子。 素燚又把那两个女妖唤了过来，让她们用妖术给凝雾医脚，然后重新投回到笼子里。 好东西要留到最后…… 等他厌倦了，他便会将那个女人再次抓出来，当着如意的面把她碎尸万段。他唇角浮出一丝笑容，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如意脸上的表情了。 “再给我抓一个人回来。要男人！这次若是再出了纰漏，你们都可以去死了！”他吩咐道。 女妖们惶恐的重新抓了一个人回来，这次果然没再出问题，被抓来的正是那个被关了五十多天的大哥。 他双腿颤抖，一进屋子就尿了一地。 女妖刚一松开他，他便跪到地上开始磕头，口齿不清的重复着：“大人别杀我……大人！我给您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行！” 素燚指着他对如意说：“看看，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学着点。” 如意在心里将素燚骂了千百遍。 “大爷！大人！爷爷！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啊！”他哆嗦着。 这话素燚都听烂了，他勾了勾手指头，让那人上前来。 那大哥以为有活着的希望，连滚带爬的扑到素燚脚边说：“大人您说。” “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可好？”素燚带着笑说。 “这……”大哥犹豫了。 素燚唇边的笑立刻结了冰霜，他道：“如此没有诚意？不是说做什么都行么？” 如意不敢再听，也不敢再看。她于心不忍，她也想救他，可是她做不到。 尽力保护她在乎的人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她知道即便她扑上去哀求，画皮鬼也绝对不会再赦免第二个人了。 她捂着耳朵，背过身子去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转过来！”素燚清冷的声音钻进了如意的脑子里，她颤抖着摇着头。 “我让你转过来！”他身手往前一拉，远在角落里的如意便被拽了过来。 “你，不准捂耳，不准闭眼，给我看仔细了。” 素燚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大哥道：“挖！” “是……是……”那位大哥跪在地上，一双打着抖擞的手缓缓的接近了他的双眼。 万千湿泪从如意的眼中流了出来，她不想看，可身子已经动不了了。 大哥把心一横，两根手指狠狠的捅进了眼洞之中，刹那间鲜血直流，他疼的大哭大叫。 指头在眼眶中抠唆半天，掏出了两只不完整的眼球。 他似哭似笑的将两颗眼珠子捧在手心，递向了素燚：“大人……我……我的眼……” “哈哈哈哈哈！”素燚疯狂的笑了起来。 263.蒙皮木偶 如意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晕厥过去，可惜此刻她却被这血腥的画面震撼的异常清醒。 “好！好！”素燚狰狞的笑着，“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为了苟活竟然能下贱到如此地步。” “能……把我……放了么……”大哥仍旧抱着一丝希望。 “放了？呵呵。”素燚微微一笑，“从始至终我都没答应过不杀你。我只是让你挖个眼珠子而已。这是你自愿的，与我何干。” “你不要脸！”如意哭了出来。 “哦，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你之所以今天会死，都是因为这个女子，你快是将她的容貌记在心里，来世好找她报仇啊。” 素燚哈哈一笑，又想起来什么一样，摇头叹道：“啧啧，我忘了，你已经把眼睛抠出来了，却是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啊！”那男子倒在了地上，哭叫不止。 如意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她心里已是将那画皮鬼素燚恨到了极点。若是她有这个能力，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素燚纵然欣赏凡人被折磨的时候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哀求嚎叫，但时间久了总会觉得心烦意乱。他墨袖一舞，男人的喉咙被紧紧扼住了，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他转眼对泪流不止的如意说：“今次咱们来玩个热闹的。你弄坏了我的皮，你便要赔给我。这张皮，由你剥给我可好？” 只那么一个瞬间，如意已不想再考虑其他，也顾及不了牢笼里关的少爷和郡主，她只想解脱。 如果死能够摆脱这一切，那她宁愿去死。 她知道素燚是不会杀了她的，至少在玩够了之前不会，若是要死，她只能依靠自己。 如意将自己的舌头放在上下牙齿中间，狠狠的夹落，她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舌头被夹断了，她一张嘴，舌尖滑落出来，掉落到了地上。 血顺着她的嘴巴涓涓的往外流。 如意带着胜利的笑容，盯着素燚，她想让他知道，即便是死，她都不愿意沦为他的玩物。 可是如意错了，她错在跟一个八千岁的老妖怪比谁更心狠，谁更凶残，她真的低估了素燚的手段。 想死，哪会有那么容易。 素燚不慌不忙的从地上拾起那一小截舌头，将那舌头塞回进了如意的嘴里。 他念了个诀，如意但觉口内烘热瘙痒，不多一会舌头就完好如初，只有些残存的血液提醒着刚才咬舌的事实。 “有意思。”素燚看着如意，“这么有乐趣，我又怎么舍得你就此死掉。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面前死几次。不管几次，我都会将你救回来。” 他摸着如意平滑细嫩的脸颊道：“你的生死，我说的算。” 素燚靠上白玉宝座，手那么一动，十来尺之外的如意便跟随他的控制动了起来。 此刻的如意便如同那戏台子上的蒙皮木偶一般，一举一动皆在素燚的掌握之下，她动不了分毫，合不上眼，哭不出来，甚至连张口骂他的能力都没有了。 264.画皮巨案 素燚控制着如意走到一个古色古香的黒木柜子前面，从里面拿出了一柄银色的薄如蝉翼的片刀。 这把小刀泛着点点寒光，单这么一看，便知道锋利无比。 取回刀子以后，如意逼近了痛失眼珠的大哥，她捏住他的头颅，将那把刀直插入他的头顶。 下手极快，大哥走的并不痛苦，他抽搐了两下，两腿一蹬，彻底断气了。 尖刀在男人的皮下游走，脑后，脖颈，脊背…… 为了保持人皮的完整，刀口都是开在后面的。 素燚控制着如意，十分享受的看着她瞪着空洞的双眼为他剥皮。 他手法纯熟，下刀极有分寸，没有丝毫误差，手起刀落，皮翻血涌。 如意僵硬的遵循着他的指令，不多时她已经将那男人的人皮整个都剥了下来。 那人皮肉分离，一边是肉色的皮肤，另一边则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雪白的狐狸皮已是污血染的乱七八糟，如意的脸上，手上，身上皆是男人的血。 他双手一松，撤了妖法，如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如刚刚被带到房间里一样，此刻的她浑身上下没了一丝力气。 即便她一万个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斗不过他，非但是斗，是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素燚满意的看着如意的锐气被逐渐的磨灭殆尽，他拍拍手，唤了女妖精来：“带下去，把她跟人皮洗干净，一并送到我的卧房去。这间屋子，给我收拾干净了，我不想再看见一点脏东西。” “是主人。”女妖们唯唯诺诺的应道。 如意两个女妖抬进了浴堂。 她被剥了个精光，不着一丝，发髻也被解开，青丝浸染入水，如同墨滴进了池子，晕染开来。 如意并没有失去意识，但她却圆瞪双眼，傻了一般，身子绵软，任人摆布。 水温如何，是烫是凉；那些替她沐浴的女妖手劲儿如何，是重是轻，她皆不知道。 她已然被刚才剥人皮的那一幕震颤到无以复加，她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剥人皮更残酷的了。 沐浴熏香。 洗完了以后，她被裹在黑皮毯子里，按在了铜镜前面。 女妖们给她上了浓艳的妆，青黛娥眉，朱唇点绛，腮上拍上温润的红，使得她这张脸看起来好歹没那么苍白了。她们给她穿上绸缎长裙，金丝线引罩纱又将那一头乌发梳成光滑溜水的发髻，缀上上好的珠宝首饰。 这一切弄停当了，才将她和刷洗好的人皮一并送入了素燚的卧房之中。 素燚的房间清雅低调，四周无窗，若是不点灯必是一片漆黑。 房中的灯颜色与众不同，泛着磷火的青光，透着一丝阴冷。 正中一张高床上铺着猩红的床褥，正面设着大红金线蟒靠背，石青银线引枕，横着一条堇色的锦鲤图案条褥。高床两边乃是一对梅花素刻小几，左边几上放了琉璃香炉，右边几上摆了美人觚，觚内插了一簇牡丹，花头硕大，芬芳吐蕊，开得乃是正艳。 素燚正伏身在高床对面的巨案之上研墨调色，案上磊着书籍茶具，有七七四十九种彩墨各自装于白瓷小罐之中，瓷罐之前另有数十个白釉托盘，若是将这些颜色于盘中混合，那更是缤纷多彩，幻化无方。 265.健硕身形 案上笔架挂了九支云毫，笔尖由细至粗，各不相同。这些个笔皆是人的毛发制成，紫竹为杆，金锭包尾，上还有精细微刻。 妖精们呈了人皮上来，摆到了素燚的巨案之上。 至于如意，妖精们大概猜测主人可能有宠幸之心，便将她让到了高床之上。 如意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房中尽是素燚的味道，那股霸道无情冰冷的味道。 这种味道只消一闻，便勾起了如意那剥皮的梦魇，她周身抖着，心中已哀伤至麻木，然那泪水却高山融雪，奔流而下。 女妖精们安排妥当，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素燚没有理会躺在床上的如意，倒是宽衣解带，将身上那沾着血污的衣服尽数脱下。 他赤着身子，在那张人皮上作画。 一双大手，巧妙无比，执笔而下，那惨色的死皮之上便渐渐有了生气。 描眉画眼，俊而不妖。 在他的手笔之下，人皮原来那副乡野村夫的粗鄙模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素燚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极美之人。 这皮画的完美无缺，可素燚却不太满意。 若是仅仅单调的雕琢好像又没什么意思，他抬眼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如意，露出一抹邪笑。 他抬手拿起岸上一个贴了金花镶玉的小盒子，打开后却是一只甲虫。 素燚轻柔的在那甲虫身上一点，道了一声“去吧。”，甲虫便震动双翅往如意处飞去。 如意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高床暖枕的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惬意。 泪将那引枕打的尽湿，湿的都快能拧出水来了。 如意始终瞪着眼睛看着床榻上的帘幕，她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刀锋下的鲜红，就能看到外翻的人皮和白花花的脂肉。 如意已是在崩溃的边缘了，不，或者说，她已经崩溃了。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记不清楚自己的所在，头脑之中一片混沌。 这时候，一个人摸到了床边上，他的手指触上了如意的额头。 动作是那样轻，那样柔。 他望着榻上的女子，觉得有些好笑，本来那无缺的妆容却被她哭花了，泪洗残妆，梨花带雨，看上去有几分柔弱。 如意抬眼那么一看，然而只是一看，却陡然停了心跳。 面前的男子身材健硕，却生了副少年的模样，他眉眼冷清一眯之下却又暖了几分。他身上只裹了一层黑布，胸膛外露，肌脯横阔。 这副相貌虽也是英俊潇洒，但比起素燚那绝美极致的脸却是差了很多。 可对如意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猛的坐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缓缓的开口，略带质疑的吐出两个字：“笑……笑……” 面前男子一笑，淡然道：“是我。” 这一定是在做梦！ 男子还什么都没说，如意却张开双臂搂了上来，她抱的他那样紧，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她的泪水沾在他的皮肤上。 “笑笑，不要再离开我……”如意喃道。 266.心神混乱 “笑笑，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对么！我们从未分离过，对么！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醒不来的梦……师兄师父他们一定也活的好好的，什么昆仑血战，什么守护逍遥门，什么无头女鬼，什么剥皮妖怪都是我梦到的对么……”如意又哭又笑，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男人心里一动，收紧双臂裹紧了如意。 她的腰肢如此纤细，只手可以盈握，她的体味如此馨香女人的清新混着处子的香甜。 他的喉头悸动了一下。 多么想。 多么想就此将她占有。 与她共赴欢愉，将她送上高峰，再把她狠狠的摧毁。 他扶住她的脖子，捉住了她的唇，霸道的吻了上去。 如意身子颤抖了一下，将头往回一缩，却没缩的太厉害。她停顿了下来，继而试探性的将轻巧的舌头与他的相缠。 她在回应他。 他越来越无力控制自己，身下的怒火喷张，他将她推倒在床上，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 等等…… 如意迷茫了。 “停下！”她叫了一声。 “停手！”她提高了声音。 男人不为所动，将她压在身下，她的香肩已然露了出来。 他不是笑笑，他绝不会是笑笑。 即便如意那么渴望眼前的这一张脸，可她似乎明白，这个人并不是秦笑。 那个与她赏月，教她识字，护她周全的秦笑；那个相伴七年，同吃同睡，悉心呵护的秦笑；那个知冷知热，替她洗衣，替她分忧的秦笑……是绝不可能如此粗暴的对待她的。 她踢着腿，拒绝的叫着。 她的指甲在他的皮肉之上刮出了丝丝血痕。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如意在床榻上哭的面目全非，他猛地想起来八千年前那个已经几乎遗忘了的盲女…… 在她自尽之前，她似乎也是这般的肝肠寸断。 只这么一愣，他已经没有兴致了。翻身从如意身上下来，道了声无聊，便自顾自走到巨案之前将那身皮扒了下来，重新描画了一遍。 如意缩在床上惊魂未定。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失了身子了。 想起刚才那个交缠的吻，她不禁面红耳赤，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对秦笑竟是如此眷恋。如果刚才与她香吻的真的是秦笑，如果是秦笑温柔的脱下她的衣衫，她还会拒绝么？ 她不知道。 那么师父算什么呢…… 与师父前世的羁绊又算什么呢……记忆深处的桃林里的爱慕之情……算什么呢…… 剪不断，理还乱。 素燚是怎么知道秦笑模样的呢，这便要从那只甲虫说起。 这甲虫有个名字叫结情蛊，它身体极轻，能附在人头上不被人察觉。先前它叮附在如意的太阳穴上， 通过读取她的记忆，结情蛊便能知晓谁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随后结情蛊回飞回去，附于素燚的太阳穴，将那人体貌回馈回来。 如此素燚便知晓了秦笑的音容笑貌。 他本只是为了做件趣事，却没想到会勾起投入遗忘谷底的往事。 盲女死之前的那种悲恸经由如意的眼泪令他重新感觉到…… 不知道是同情如意亦或是觉得亏欠盲女，他都无法再对如意下手了。 267.乞丐被抓 不能再留着这个女人了，素燚心想。 他是个没有心的人，没有心何来的情。他不需要任何感情，有情便会变得懦弱，而他总有一天将无比强大，强大到三界六道的所有人都要伏在他脚边尊称一声主人。 素燚很不喜欢刚才心头的那一阵淡淡的伤感，还有两千年便要成魔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任何人都不行。 …… 凝雾伤患已好，她趴在楚傲的身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喉头。 因为不间歇的嘶吼，楚傲已几乎失声，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凝雾虽暂时捡了条命回来，却不知道如意境况如何，两人都十分担忧。 然聪明如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一种感觉——如意并没有死。 如果如意死了，那女妖精们何故要再回来抓个人出去……五天一人乃是硬规矩，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天两人之说。 两人各怀心事，忽然见几个女妖精扛着一个人从石壁进来，并将他投入了吊笼之中。 他们乃是又抓来了新的猎物。 女妖精各个表情嫌恶的飞走了。 寻常人被抓来的时候都是不省人事的，可女妖一走，这个新人就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身姿轻盈，绝不似刚从昏迷中醒来。 此人癞头跣足，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酸腐的恶臭，一看就是个乞丐。 “他娘的，什么味道！”在一边打盹的江大爷被臭味熏醒了，循着味道一看，见不远处正有个乞丐乐滋滋的看着自己。 这乞丐乱发遮面看不清长相，一双大脚却是比寻常人大了一倍。 江大爷高呼一声师父，扑到了乞丐身边。 乞丐把他往边上推了推道：“却是别乱叫，你和我，只是一壶酒的关系，何来什么师父徒儿的。” 江大爷鼻涕眼泪的说：“不让叫，那就不叫吧……神仙呦……你怎么也给抓来了呦……你都被抓来，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乞丐嘴一咧，露出了几颗黄黄黑黑的牙，道：“我要是不佯装醉酒，她们岂能动的了我分毫。我不假装被她们抓来，又怎能端的了这画皮鬼的老窝！” 众人一听他是装的，纷纷来了精神。 “神仙，你没喝她们给的酒？”江大爷问道。 “呵。”乞丐轻蔑一笑道，“别的不敢说，这天上地下的酒老子却是喝的极多。冠一个酒神名号给我都不为过……那些妖孽的区区障眼之法岂能骗得了我？我本以为她们能下点本钱弄点好酒，谁知道黄泥和着汤水就来糊弄老子，真是可恶。” 凝雾忙道：“那么说，你是个高人了！高人你快是想想法子，我那小姑子被妖怪抓去一天一夜了，生死未卜，高人快是救救她。” 乞丐摇摇头道：“若是刚抓去那还好说，一天一夜恐怕已经被剥了皮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旁人，径自走到铁栏杆边上，双手用力，却是将那胳膊粗细的铁栏杆掰开了。 这是何等的神力！ 众人皆大吃一惊。 268.树倒猢狲散 乞丐大脚往那栏杆边缘一踩，整个人从那缝隙中闪了出去，直落到石壁跟前。 他毫不顾忌石壁，径自往前走，肉身竟然穿墙而过，消失在石壁那边。 凝雾张着大嘴，叹道：“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 素燚双手钳着如意的下巴，将她抵在墙上。 他已是准备了结她了，不管她有多么特别，不管她体内是否封印着自己的兄弟，他都已经不想再考虑了。 她必须死…… 他的手渐渐发力，如意的小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好你个画皮鬼！竟然躲到这里来了，以为爷爷找不到你么！”忽听得一声洪钟般的吼声，乞丐飞入屋中，横眉冷对。 素燚眉间一蹙，心道这次他倒是好生快，上次这臭乞丐追了他九九八十一年才找到他的踪迹，这次竟然只四十二年便找到了。 从两千多年前，素燚就被这乞丐缠上了，这乞丐功夫奇异，毫无章法。 他见招拆招，并不惧怕素燚妖法。素燚敌不过他，他却也伤不了素燚，两个人能打个平分秋色。 然素燚实在讨厌这狗皮膏药一般的乞丐，终日粘着他，一旦找到了踪迹便必要与他缠斗个数百日。 素燚看着手里捏着的如意。 杀了她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然而在这最终下手的这一刻，他却是又起了犹豫。 心中飘过一丝极极细微的不忍。 只那么一停的功夫，乞丐已经飞身过来，一双大脚朝素燚脸上踢去。 素燚将手里的如意往乞丐那边一扔，便化成一道黑雾穿墙遁走。 巨大的力量使得如意与乞丐滚做一团，骨碌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乞丐翻起身来，啐了一口：“***， 又让这妖孽给跑了。” 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如意，见她锦衣华服以为是素燚的宠姬便道：“跑了大的，总算还留了个小的。来让爷爷送你去轮回！” 如意咳嗽了几声叫道：“别……别……我是……人……” 人？ 乞丐与素燚颤抖数千年，从未听说他会在身边留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女人？ 乞丐蹲下来，拍拍如意的头，捏捏如意的脸，又盯看她的双瞳，果然是没有一丝妖气，这才信了如意的话，然他一直在絮叨的默念：“真是怪了……” 树倒猢狲散，主人都跑了，小妖更是四下逃窜，逃跑的逃跑，告饶的告饶。 乞丐宝相庄严的说了一堆正经说辞，诸如让妖精们从良不得再害人什么的。妖精们恳切的点着头，各自化了原形跑掉了。 乞丐随手拿了素燚收藏的几样宝物揣进怀里，道了一句：“这妖孽还真是会享受，竟有这么些个好东西。”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谢谢啊！” 被解救出来的众人纷纷磕头致谢。 乞丐抠着脚丫子道：“求人不如求己，以后再有这话事儿也别脑袋发热的往里栽了。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不认不识的就请你喝酒吃肉，做美梦呢！” “是是是，丐爷说的是！”众人应和道。 269.逃窜流民 如意等人也是找到了自己的细软包袱，如意苦笑将那把锃亮的长风剑挂回到腰间。历经画皮鬼之后，她方在知道自己的羸弱，一山还有一山高，她却是还太嫩了。 乞丐指着如意道：“丫头你真是命大，老子还没见过有人能从画皮鬼的手底下活下来。刚才我突然杀到，他本也有机会取你性命，却不知为何没有下手。真是修来的好福气。” 如意心道，若真是那么好福气，压根就不应该遇上他。 三人又是一番道谢。 少爷嗓子不好，凝雾便替他开口相邀：“这位丐爷，承蒙您相救，无以为报，不如去即墨府上一坐，我们也能以美酒好好款待之。” 乞丐心里一动，却又是摆摆手道：“美酒固然好，但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一日不捉那画皮鬼，他就会害更多的人。我乃是没那么多闲工夫的。若是有缘自会再见的。” 他摆摆手，大脚一抬，身形微动，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了。 劫后重生，幸存下来的江大爷感慨万千。 凝雾看着他问：“往后还敢抢人家酒喝吗！” 江大爷道：“自是不敢了。这次回去，造福百姓我是不敢说的，但定是要重新做人了。” 凝雾点点头道：“那便好，你且去吧。” 江大爷朝三人鞠了一躬，晃着他那招学来的凌波微步远去了。 …… 途径仙霞岭，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感触。 没了仁义寨，走仙霞岭的人便渐渐的多了起来。 可是走了一阵子，三人觉得不太对了，即便岔道走的人多，也绝不会多过官道啊…… 不分白天晚上这赶路的老老少少是怎么回事儿？ 凝雾随便从路边逮住一个人相问：“大婶，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为何有如此多人走仙霞岭？官道在修么？” 大婶有些吃惊的看着凝雾反问了一句：“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即墨？” “是的大婶。”如意冲她友好的一笑。 “你们是还不知道吧，即墨城闹了怪病，可是千万莫要去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只要是还没染病的，都收拾东西带着老人孩子准备离开了。怕是再耽搁久一点朝廷会派人来封城，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大婶说。 旁边一个憔悴的中年男子似是她的丈夫，他拉了一下那女人道：“快是走吧。”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三人之中最焦急的莫过于少爷了，到了西阳之后他曾数次往家中寄信，始终没得到回复，现下想来便担心是怪病的缘由。 三人火速往即墨城赶过去，到了城门口却发现根本没有进去的可能。 城门口拥堵不堪，两个出口皆是人满为患。 以前各地的商贩都是想着办法挤进城去，可现在人们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往外冲。 前面的人还没站稳，后面的就开始推搡，稍不留神便会被推倒在地，受千人踩踏。 孩子哭，女人叫，人们自顾不暇，卯足了劲往外挤。 场面混乱之极。 【一枝懒花：承蒙各位亲的关心，外婆已出院。天气冷了，大家也一定要注意身体哦。】 270.疫病肆虐 城门口的关卡守卫形同虚设，几个守卫被逃难的流民挤到了老远之外，而以即墨城现在的情况已是根本没有办法再增设人手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离开即墨不过半年多的时间，一个繁华的城池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三人见没有办法只能用轻功翻墙了，城墙甚高，如意先拉着少爷翻了过去，凝雾随行于后。 站在城墙之上鸟瞰即墨城，三人皆感觉到一阵寒心。 东西南北四个街市已是空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极尽萧索。 偶尔有人家开门出来便是往那城门口走去的。 驿站已经完全关闭，负责驿站的驿承早就滥用职权，将驿站的马匹卖的卖送的送，自己则选了好马逃之夭夭了。 少爷看着自己的故乡成了这幅模样，不禁揪心。 凝雾赶紧攥住他的手道：“别担心，楚府位置稍微偏僻，兴许能避了这灾祸。如果即墨怪病无可医治，就将伯父伯母接到西阳去。” 待到了楚府，天已经黑透了，街上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四起炊烟，只有野狗哀嚎，鸟鸦喑哑，整座即墨城陷入了一种静谧的恐慌。 楚府大门紧闭，门外围墙上的一长串子大红灯笼无一亮着。楚傲扣了几下门环，无人回应，他的心如那沧海浮舟，起伏不定。 三人又是翻墙而过，但见楚府大多房间都黑着。 唯一的一簇光明来自于姥姥住的院子。 三人赶紧赶了过去。 一进去便入眼了一片白…… 白色帘子，白色纸花，几个人背对着三人凄凄惨惨戚戚的哭着，他们披麻戴孝，围着个火盆往里扔着纸钱。 “姥姥……走好……”以中间那丫鬟哭的最为激动，她抽着鼻子，几近喘不上气来。 “姥姥过世了么！”少爷惊呼一声。 披麻戴孝的三人转过脸来，看是少爷他们，都吃了一惊。 这三个人如意还都熟悉的很，哭的最厉害的便是老跟她针锋相对的婉儿，而另外两个人就是拿她当妹妹般对待的老六老七。 “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婉儿惊讶道。 “说来话长了！我爹娘可好？姥姥怎么去了，那些姨娘呢？”少爷的嗓子还没完全好利索，勉强能开口说话，发音仍旧嘶哑低沉。 他一问这些问题，婉儿便哭的更厉害了。 老六老七也是跟着在一边叹气。 事已至此，再愚蠢的人也知道他父母已经都不在了。 少爷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亏得凝雾和如意在旁扶住了他，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愣愣的站在原处，发了很久的呆，随后两眼一翻，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等将他救醒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少爷一睁眼，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看见那一片素缟，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不可回逆的事实，悲痛之至大哭起来。 俗话说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出了这档子大事儿，失去至亲的感受也绝不只是几滴眼泪能解决的了的。 这悲哀的情绪迅速蔓延，如意本想好好安抚一下她的义兄，可话到了嘴边却也变成了啜泣。 凝雾与楚家二老并不熟，也就见过那么一次，说白了没什么深厚的感情。然而她看着楚傲这般伤心欲绝，也不禁心疼起来。 少爷跪在姥姥的灵堂之内，捶胸顿足的吼着：“孩儿不孝啊，你们走的时候，竟没能回来见你们最后一眼……我……” 期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又是晕过去数次。 如意他们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才把他弄醒。 折腾道半夜少爷的情绪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细问之下才知道，现在偌大一个楚府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其他人病死的病死，逃难的逃难。 婉儿从小在府上长大楚府就等同于她的家，即便是死她也想死在府上。 而老六老七本就只有姊妹三人，姐姐已经先去了，剩下两人也实在不想回老家，便留在楚府看着宅子。 如意也是满心伤感，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却不见姥姥的尸体，便问：“姥姥什么时候走的，你们是在为她守夜？为何看不到尸体。” 271.陨落星辰 老六答道：“已经三日了。染了病而死的尸体决不能放在府上，不然活着的人也会染了这病。一咽气就给送到义庄去了。你不知道啊……即墨城的义庄已经装不下人了，很多人的尸身都被草草扔到了野外，连个坑都没有……哎……” 凝雾皱着眉头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区区半年的时间，怎会如此严重？” 婉儿抹着眼泪，微微啜泣，娓娓道来。 少爷被凝雾郡主强行带走之后又过了俩个月，到了中秋时节。 夜晚月明星朗，天高云薄。 吃过了团圆饭，家家户户的人身着喜庆之服，或是吃月饼喝茶，或是一家老小在院中、街上举头赏月。 老人将小孩儿抱在膝头之上，讲述嫦娥奔月的传说。 然这美好的节庆之夜却出了一桩奇事。 那时候婉儿也随着老爷夫人和姥姥在院子里赏月，突然听见天上一声炸响，紧接着从遥远的夜空之上陨落了一颗星辰，正正的就砸在了即墨城府尹祝大人的宅子里。 当是时看到此情此景的许多大户人家纷纷登门道贺，说这是神迹，乃是因为祝大人行善积德来的福报。祝大人自个儿也很是高兴，摆了酒宴与前来拜访的客人吃吃喝喝。 三巡酒毕，祝大人还带大家去看星辰陨落的地方。 听闻那物是颗闪着蓝光的物体，宛如凝玉，美不胜收。冒着丝丝仙气，通体却散发着微凉的寒意。 祝小姐十分喜爱此物，祝大人爱女心切，一挥手就把这颗星辰送给了祝小姐。 此奇闻本应只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殊不知数日之后，怪事发生了。 那些到祝大人府上一览星辰样貌的官员、巨富、商贾不约而同的得了一种怪病。 他们的表情渐渐出现一种诡异的微笑。 率先发现此种症状的一定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或是结发妻子，或是爹娘孩儿，当然也有可能是青楼里的窑姐。得病的人在睡梦中惊悚的笑着。 没有笑声，呼吸也算平静。然而嘴巴却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诡异的弧度向后咧着。 正常的笑是配合眉眼的，是生动的，喜悦的。 这种笑，只能用极尽恐怖四个字来形容。 一开始这种笑只出现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已经甩不掉这笑容了，除了这笑容之外，他们已经做不出其他表情了。 七天之后，在中秋夜里去祝大人家喝酒的人齐齐的死了。 他们死状极为可怖，双眼圆瞪，目眦尽裂，嘴巴上咧到了耳朵根，下面半张脸都是极度扭曲的。 他们死后，最先发现这些人病症的人脸上也出现了这种笑脸。 又是过了七天，第二批人倒下了。 这种怪病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传播着。 究竟是怎么染上的，无人可知，有人说是摸了得病而死的人会染上，有人说是看了死尸才会得上。 由于一开始死的人皆是商贾巨富，所以即墨城最早崩坏的便是来往的商业。幸亏富人与穷人之间稍稍有了断层，接触的并不是很多，在过渡的时候才延缓了怪病的传染速度。 272.妖星 然而终有一天，还是有市井之人得上了怪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即墨城乱作一团，府尹死了官府也成了无用之地，军需处内部虚空，养得兵马皆去西疆打仗了，也没有人力物力解决即墨城内的问题。 名医也好方士也罢统统束手无策。 婉儿越说哭的越厉害：“我怎么想都觉得跟那颗星辰有关系，那哪里是一般的星星，简直就是一颗妖星！呜呜。” 少爷咬牙切齿的说：“若真是妖怪作祟，他害我全家，害了即墨百姓，我绝不会放过它！即便拼上我自己的一条命，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如意没说话，少爷的心情她十分理解。至亲至爱都是被妖怪所害，这种恨意，绝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凝雾倒是急了，拉住少爷的手道：“你可不能死！你还有我呢，你要是赔进去了，我怎么办！” 如意虽然与婉儿有过很多的不愉快，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了，这点容人之度如意还是有的，离开即墨的这半年，如意见识了太多的凶残手段，婉儿与之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何况出了这种要人命的大事儿，她还能坚持留在府上实属不易。 如意当下便起了善心，走到婉儿身边，轻轻拍抚她的肩膀。 她这么一安慰，婉儿更是觉得委屈至极，扑在如意怀里便开始嚎啕大哭。 凝雾寻思了一下觉得奇怪，便指着婉儿问：“你，叫啥来着。” 如意替她答道：“她叫婉儿。” “婉儿，上次见你我记得你一直跟在老爷夫人身边，你应该算是个高阶丫头吧？” 婉儿虽不知道凝雾问这些是为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算是楚府的首席丫鬟。平常也都跟在姥姥和老爷夫人后面处理些杂事。” 凝雾又问：“那么府上可有其他丫鬟染了这怪病而死？” “当然。”婉儿说，“最先染病的丫鬟是三姨太的贴身丫鬟，她跟三姨太几乎是前后脚走的。伺候老爷起居的丫鬟也染了病，哎，除了负责楚府外围事物的低阶丫鬟之外，各个院子都有丫鬟染病而死。” 凝雾横眉竖眼的盯着婉儿道：“既然如此，为何偏偏就你没得怪病，活的好好的。说！是不是你下的毒，造的谣？” 婉儿那么一愣，连连摆手道：“不是我啊郡主……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从小被姥姥带大，楚府对我来说就是家啊！我又岂会毒害家人！” 如意和少爷皆在旁边不做声。如意脑海中也曾掠过类似的想法，老六老七负责打理月灵湖，根本见不着老爷夫人，职位十分低微，所以他们染不到病是正常的。而婉儿则不同了，她整日在老爷夫人后面跟进跟出，没理由完好如初。 可是如意想了一会就觉得并不是婉儿。 婉儿虽然有些偏执，以前跟如意也有隔阂，但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以楚府为家，完全没有动机去做这件事。 凝雾跟婉儿并不熟悉，单纯是跟着感觉在走，她觉得自己分析的极对，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扯住婉儿的胳膊，吼道：“老实交代，不然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婉儿哭着大喊冤枉，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少爷和如意那边瞟，希望两人能替自己说句话。然她又想到以前跟如意有过节，暗想她可能不会帮着自己说话，顿时心中悔恨万分。 273.病体绝缘 倒是少爷开口了：“凝雾。应当不是她。婉儿在我房里做过贴身丫鬟，她尽职尽责，如果她要使得楚家灭门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她更没必要还将楚家的独子留在这世上，我眼瞎那段时间衣食住行全是她在照顾，她要是想害人，那个时候便可以动手了。” 婉儿往地上一跪，泣道：“多谢少爷。” 温暖之情充满了她的内心，原来她的那些付出也并不全是打了水漂，至少……少爷相信她…… 凝雾哼了一声，松开了婉儿，咕囔道：“若不是她，那还真是奇怪。” 她转头又去问老六老七：“姥姥是尸体是谁送去义庄的？” “回郡主，府上已经没人了，自然只能咱们兄弟两人去送。”老七答道。 “那么说，姥姥的尸身，你们是看见过也摸到过的？”凝雾觉得浑身那么一毛，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离他俩远了几分。 老六尴尬道：“回郡主，的确是。其实也不光是姥姥，我们俩也送过其他的尸体。” 如意插嘴道：“自你们接触尸体开始，是否已经过了七天了？” 他们两个人一齐点头道：“自是远不止七天了。” 如意惊喜的说：“这么说，你们三人是安全的？” 看着如意如此激动的申请，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二小姐你的意思是？”婉儿问。 “你们且想，婉儿终日跟在染了病的人身边，而六哥七哥则总跟尸体打交道，你们三人染病的机会应该相当的大，可你们三人却没有染病，这是为什么？” 众人齐问：“为什么啊？” 如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凝雾白了如意一眼说：“害的我瞎高兴一场，还以为你参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弄了半天你自己都不知道。” 如意忙说：“虽说我不晓得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三人有什么共同点，使得怪病沾不了身。若是将这个方子广布于即墨城，留在城中的其他百姓也便有救了。” 婉儿看看老六老七，有些不能理解的说：“我们三人会有什么共同点……” 在如意的号召下，三人齐齐去了姥姥院子里的书房之中。 婉儿裁纸研墨后，他们每个人手上都领到了一只狼毫笔和几张宣纸。 如意道：“你们各自还记得楚府上逃走却没死的人么？” 婉儿有些恨恨的说：“那些人我永远都忘不掉，楚府有难而而不顾，丢下了生病的姨太和姥姥……太……太过分了。” 少爷叹道：“婉儿，也恨不得别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别人也是有别人的考虑的。你能留下，我很欣慰，可却也不能因此而去责备他人……贪生怕死乃是人的本性。” 如意将砚台放到案子正中，以便于所有人都能沾到墨：“既然记得，那就把这些人的名字和职位写下了，也许从中会有发现。” 老六老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二小姐，你知道我们的，我们不会写字。” 274.仙体避病 “没关系，你口述便是，我来为你代笔。”少爷接过老六的笔。 凝雾鄙视的看了老七一眼，也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狼毫，心里暗道这楚府下人果然是比不上庆王府的下人的，要在庆王府供职虽说不必文武双全，但哪一个都是品貌端正，能读书写字是最基本的要求！ 婉儿灵慧，则自己动手写了起来。 不多时，三份名单就出来了，三个人也算是互补，有些人职位低微婉儿未必能注意到，而有些姨太房中的高阶丫鬟老六老七也并不认识。 逃走的人并不多，一共也就有七个，其中丫鬟有三个，家丁有四个。 “薇儿……四姨太丫鬟……嗯？” 如意念着婉儿拟的名单，指着婉儿纸上的一处涂改的印记道“这里怎么涂掉了？” 婉儿答道：“以前薇儿曾在少爷身边当职，也算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之一。可是后来少爷被……”婉儿抬眼一看，发现凝雾正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忙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后来少爷跟郡主订了亲……去了西阳，少爷房中的人便有很多都调去了其他地方。” 少爷凑过去看了一眼名单道：“这三个丫鬟，以前不都是我院子里的人吗！” 婉儿想了一下说：“的确如此。” 凝雾喜道：“难道，你便是这些人的共同之处？因为曾经伺候过你，所以怪病伤不了你么？莫非你是仙体？” 婉儿立刻道：“翠儿死了以后，我也曾经在少爷房中做过丫鬟！” 老六老七口拙，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但他们也开始纷纷点头。虽然他们二人没有地位，但常驻月灵湖边，少爷常来湖边祭祀五儿，并且如意被蛟龙白清寒救走之后，少爷还私下找过两人，托他们去寻如意的踪影。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 少爷有些莫名的扶着额头说：“仙体之说自是有些夸张。我自小又体弱多病，长大了身体才渐渐好起来……理应没有这种能力。” “李大强，王土根，贾三德，史震翔……”凝雾念着那四个家丁的名字，“这四个人也是你院子里的么？” 少爷摇头说：“没听过，应该不是我的人。” 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登时又丧了气。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婉儿突然抖了个激灵，叫了出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忙抬头相问：“你知道什么了？” “名单上的人以及我们三人确实是有共同点，不过并不是少爷……而是……而是二小姐！”婉儿眼中泛着泪光，看向如意。 如意食指反指自己鼻尖，愣道：“什么？我？” 凝雾来了劲，拍了拍桌子道：“你，快是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婉儿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先跟各位说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千万别……别再因此而怪罪我了。” 如意道：“不会的。即墨城现如今都这样了，谁还有功夫追究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儿。” 275.虐己救人 得到如意的保证后，婉儿才缓缓开口道：“以前有段时间，我跟二小姐不合……说真的，那时候因为诸多误会，我并不是很喜欢二小姐。加上也未想到二小姐有神力，又识得湖中神龙，总以为她在胡说八道……所以顶撞过多次。现在想来，婉儿真是羞愧万分。” 凝雾哼了一声，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以前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如意这么好的人都能欺负。她倒是将自己逼婚之前拿剑指着如意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如意把手搁在婉儿肩头，柔声道：“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这些事情我从未往心里去。” 婉儿感激的嗯了一声，又继续说：“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好像多多少少都跟二小姐有过接触。翠儿断七的时候，少爷去湖边祭祀，二小姐冲撞出来非说看见少爷身上有鬼气，当时我觉得她甚为无礼，便动手推了她，之后还喊来三个丫鬟一起上去打她巴掌。那三个丫头，便是逃走的那三位。” “那四个家丁呢？”少爷又问。 “后来二小姐被湖中白芒掳走，又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又见到她与湖中神龙相见，那时候尚不知道对方乃是神龙，误以为是湖中妖怪，便禀报了老爷夫人。老爷夫人认为二小姐是妖女，命人将她抓起来。名单上的四个人，正是当时严刑拷打二小姐的家丁。老六老七便更不用说了，以前他俩与二小姐同住一个小院儿朝夕相处。”婉儿道。 说完这话，众人皆沉默了。 如意十分自嘲的笑了一下，为何自己救人的路子都如此不同，别人是广散甘霖，受人尊敬，自己帮个人还是要先挨一顿打…… 如此说来，若是当年楚府每个人动手扇她一巴掌，那现在大家都没事儿了…… “你……做什么……”如意汗颜的问着像一条蛇一样盘在自己身上的凝雾。 凝雾对她眨眨眼睛道：“贴着你有安全感……” 老六老七十分赞同婉儿的话：“小姐，我们觉得婉儿姑娘说的没错，应当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能免于怪病的侵扰。” 婉儿握住如意的说，动情的道：“想来，这便是救命之恩啊。我以前那样待你，真是不应该。” 凝雾拍掉婉儿的手，又将如意搂紧了几分，言下之意——小姑子是我的，其他人别想乱动！ 如意求助的看着少爷，少爷摇了摇头，才走过来将凝雾从如意身上扒了下来：“你已经安全了，不用粘的那么紧了。” 如意将自己的一双手举到眼前，盯着手掌之中的那些繁杂的纹路，世事难料甚至比这掌纹还要错综复杂，谁又会想到曾经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会使得他人幸免于难…… 她扔觉得不太放心，抬头询问似的问了一句：“不然你们再扇我两下？以防万一？” 众人：“……” 如意帮着婉儿煮了些夜宵跟大家分着吃了，楚府里面的存粮还有不少，但新鲜菜肉却不多了，然现在即墨城农商崩坏，根本没有卖东西的人。他们只能先吃粮食果腹。 276.驱病良方 众人吃饭过后，又是商议了一下办法，决定明日一早便带着如意走街串巷，去让那些仍旧困在城中的人接触一下她，别管是打也好，碰也好，摸也好，总之一定要让大家沾沾她的灵气。 少爷有些心疼的道：“义妹，真是委屈你了。” 如意浅笑：“这算什么。只要能救人，让我干嘛都行。只是……希望这招真的有用……” 既然已经定下了计划，众人便各自回去洗澡睡觉了。 这一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得很是踏实。 对于凝雾和少爷来说，结束了困于笼中坐立不安生不如死的日子，觉得能睡在床上简直就是至尊的享受；老六老七和婉儿则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知道自个儿安全了，便不必继续提心吊胆的活着了。 深夜的楚府唯一还睁着眼睛的就如意了。 她身体疼痛酸涩，加上连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身体呼唤着她睡去可她的意识却不允许。 她始终都想不通，为何触碰过她的人或者跟她关系亲密的人会得不了这个病…… 自己何德何能，一不是神仙，二不会法术。 如意躺在床上左翻右滚依旧是睡不着。她索性披了衣服下床，去到了月灵湖边。 半年未见，她还真是有些想小白。小白不是人，可却重情重义，帮过她救过她，也算是有着很深的情谊。 “白清寒！白清寒！白清寒！”虽知道三年之期未到小白是出不来的，但她还是试探性的喊了几嗓子。 湖面静如明镜，没有一丝波澜。 千年修行成蛟龙，三年于白清寒而言并不算是个长久的时间。 可人间沧桑，又逢乱世，战乱妖鬼，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如意坐在湖边，用手捋着散在胸前的青丝。 她不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她也没有力量去拯救众生。可这些事情出现的时候，她却无法看得那么开，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难。 接下来该怎么做，谁又能指引她？ 白清寒闭关，秦笑西疆征战，燕玄乙阴曹受刑，忘生已入六道轮回…… 她所能依赖的人皆不在身边，她被迫扛起重担，被迫去成长。 成长的过程并不愉悦，眼泪、鲜血、死亡……接踵而至，让她应接不暇。 她最后向那月灵湖望了一眼，轻叹口气，回屋休息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众人便起了床，赶至城门口。 朦胧微凉的清晨城门口便已经挤了很多的人了。 “即墨城的百姓们！”凝雾吼了一声，她嗓门最大，让她来吸引百姓注意乃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有几个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大多数的人还是心心念念着出城去。 这个时候自是保命要紧的，别说是个姑娘了，就算是皇帝在后面吆喝，他们也未必能停下来听听。 “我有一个可以不得病的良方！”凝雾又是跟了一句。 这句话却要比说什么都管用。没有人愿意妻离子散背井离乡，若是能呆在家乡自是最好的。 277.气泄丹田 不光凝雾，其他人也配合着一起喊，几人的声音却比一人的要有力的多。 不多会，他们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了。 “什么方子，多少钱卖！” “我们已经没钱了啊，千万不要太贵啊！” 有句话叫做死马当活马医，有时候人们需要的未必是一个良方，而是一个希望。有了希望，才能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显然在怪病爆发之初，有人已经发过病难财了，打着出售良药的幌子骗财骗色。有些上过当受过骗的老百姓，自是没有那么容易再相信别人了。 很快，人群中就爆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骗子！肯定是骗子！”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些生意令凝雾很是不爽，他们的一片好心竟然被当做了驴肝肺。 被救的各个像大爷，反倒救人的跟孙子一样。 凝雾怒道：“无知百姓！不信拉倒！” “你看她还来劲啊！” “走吧走吧，别理会这些骗子，走晚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啊。” “散咯！” 少爷忙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不是骗子。” 有一个戴着羊皮小帽面色土灰的人问道：“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些骗子何时说过自己是骗子！骗子二字又不会写到脑门上！” “就是的！” “我们不会收你们一个铜子，不管是谁，皆是免费的。救人乃是目的，我们从来没想过借此发财。”少爷连忙解释。 凝雾叉着腰道：“再说了，都这时候了，要钱还有用么？什么都买不来了！” 听闻此言，围过来的人才稍稍放下了戒心。 有个妇女便拉着凝雾的手说：“姑娘啊，那你且说说是什么方子。” 凝雾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但此番要做一个表率，自是也不好拂人家面子，便也反握住妇女的手道：“大姐，不用慌。人人有份。我们的良方就是那边那位姑娘。”她看向了如意。 “她有着神力，只要是碰过她的人，沾了她的灵气，就不会得这种病了。” 凝雾说的十分认真，可人群中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疑惑之声。 “碰她就行？难不成她是神仙么？” “我还是别跟着凑这热闹了，赶紧出城才是紧要！” 如意在旁一句话都没说，而握着长风剑的手却颤抖了起来。 该如何令他们信服，又该如何向他们证明自己…… “师兄，我想学御剑！快是教我！” “哼，不会走，便想学跑了！御剑乃是极为高神的记忆，若非有深厚的基础是无法成功的。你啊，还是慢慢给我从基本功练起吧！” “基本功是什么啊？” “背书！” 如意想起昔日与师兄一起练功的情景，心中无限悲凉，她这一激动之下但觉丹田一动。那《逍遥经》上的内容，师兄授业时候的模样，言风长老的提点…… 这些东西交汇错叠，在她的脑中翻腾不止。 手中长风更如感觉到了她的异动，剑身微动发出轻鸣。 “天地之性，玩物各自有宜。当人气所长，所能为。所不能为着，不可强也。” 是的，一直以来或许她都太强求了，她想要突破所以永远无法突破。 而只这释然的一瞬之间，燕玄乙度来的部分修为已冲破了她自身的枷锁，从丹田之中倾斜而出。 278.怪病缠身 如意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之感。真气纵横，贯穿她的血液、脉络。 她亦不知道正有一丝微薄的光笼罩她的全身，将那皮肤莹的发亮。 凝雾还在跟旁边的人群争论什么，很是嘈杂…… 谁在骂谁无耻。 谁在解释撇清…… 她已然都听不清了。 老百姓们听了这个方子后便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如意外貌不过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正欲散去之时。 忽听得背后一阵娇叱，再回头相看，却见那少女脚踩在银白长剑之上，浮于半空之中，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仙人啊！” “原来她是会御剑的高人啊！” “咱们这下有救了！” “不知道是不是崂山来的神仙啊。” 如意低头俯瞰那些在地上跪拜磕头的人，不禁感慨。 救人，原来不能只靠一颗真心。 否则，即便你相救，别人未必给你这个机会。 只有变强大了，人们才会信服。 变强，才是拯救众生的不二之法…… 第一次御剑，如意体能有些吃不消，只一会便觉得双腿无力。她便收了神通，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如意走到百姓面前，用手一一拂过他们的额头。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刚毅的声音响起，人群后面挤进来一个穿着兵甲的中年人：“要出城的便出城，不然就回家，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还嫌得怪病的人少了嘛！” 百姓们惶恐的解释说是有高人施救。 军爷一脸不信的样子，走到了人群前端，他眼睛扫过如意。 两人对视了一下，各自凝重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眉头紧皱到难以置信的喜悦。 “如意！” “李哥!” 原来，这军爷正是当初将如意推荐至军需处的李大哥。 自如意进了楚府做丫鬟之后，两人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相见过了。 李大哥正想着好好看看这姑娘怎么样了，忽然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 “他得怪病了！快跑啊！” “跑啊！” 这一声咋呼之下，人们跑的跑散的散，出城的出城，回家的回家，城门口不一会又萧索了起来。 如意张口结舌的瞪着李大哥，却见他微笑着的脸，逐渐的变得异常扭曲，嘴角上咧露出了恐怖诡异的微笑。 婉儿吓的惊叫出来：“啊！” 凝雾也拉着少爷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李大哥还不知道自己异状，见众人这般反应，便抬手往自己脸上摸去…… 完了…… 他摸到了僵硬的嘴角和扭曲的面庞。 他已经是染上这病了。 “李哥！” 如意往前走了一步，意欲抓住李哥的手。 他却连退数步，叫道：“别过来！你们赶紧走！别是传染上了怪病！这种病状七日必死，我已经没救了，决不能再连累你们！” 如意本还想继续上前，但突如其来的记忆却使得她却步了。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九年前，李哥和如意初见，他摸过她的脑袋，拉过她的小手，还将她抱上过马。两年前，她从军需处出来，还在李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才由李哥将她送到了楚府门口 279.爱屋及乌 如此说来，李哥也算是碰过她的人。 可为何……他却得了病。 李哥不顾如意等人，连声再见都没说，掩着脸往他家的方向跑去了。 如意将昔日种种跟大家说了，不光是如意，其他人也愣住了。 难道，他们的分析出了纰漏？ 难道，如意根本不是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有着抵御怪疾的能力……那些活下来的人跟如意都有过接触也纯粹只是巧合？ “别在街上带着了，快回楚府吧。现在情况不明，别是出了岔子。”如意丢下这一句话，长袖一展，施了轻功紧跟李大哥而去。 “小姑子你去哪儿啊！”凝雾在后面大喊着，可一眨眼的功夫如意已经没了影子。 “先回去吧，如意自有分寸，不必担心她。”少爷走过来手往凝雾的肩膀上一搭。 凝雾慌里慌张的从少爷的手底下逃到了一边，道：“却是别碰我，刚才我被一个大姐拉了手，谁知道她是不是也得了病。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你已经是楚家的独苗了，娇贵的很，一定不能有事儿！” 少爷要摇摇头道：“傻话，我绝不会是楚家最后一个人。你想啊，到时候咱们的孩子，那也是楚家的后人。” 如凝雾这般爽朗的人也是有些架不住，脸上微红，道了一句：“死相。” “来， 我领着你走。” “我才不要！说了有危险了！”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啊！”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走了。 “少爷和郡主看起来还挺恩爱呢。”老六笑道。 “这样便好啊。当初郡主上门逼婚，夫人不是还怕少爷不喜欢她，以后在王府之中再受了委屈呢。”老七道。 “少爷要是能高兴，那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也会慰藉的。” 婉儿走在最后，她的表情略微有些黯然神伤。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默默的喜爱着少爷，可是少爷却从来没有将她当做一个女人去对待。 眼眶泛红，目中莹润，却也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管怎么说，若是少爷幸福……那她大概也会同样的幸福吧…… 曾经因为乱吃醋，乱树敌给二小姐添了不少麻烦，同样的错误，她绝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如意一路跟着李大哥来到了他的家门口。 李大哥躲进屋子，重重的将门带上。 如意在屋门外站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面对李大哥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得了病，而她束手无策，几句苍白的安慰之词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李大哥是她的恩人，若是她没有遇见李大哥，人生的轨迹则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模样。她进不了军需处便永远也遇不上秦笑了…… 若是从来不认识秦笑…… 如意心里一疼，不敢往下去想了。 虽然曾经军需处的日子清苦无聊，虽然两年前的分离使得二人天南地北相隔甚远，但如意从没有后悔过认识秦笑。 “李大哥……” 隔着那薄薄的门板，如意叫了一句。 “咣当！”如意听见铜镜落地的声音。李大哥一定是看到自己的相貌了。 280.嗜血黑鸦 “李大哥……”她又是喊了一句。 “你走！”李大哥在屋中咆哮着，“快走！算大哥求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这副鬼样子。更不想把病染给你……快是走吧。” 如他这般的铁血硬汉的声音中却是带了一丝丝哭腔。 如意没有再叫门，她站在门口，手伏在那木门之上，年久而生的木刺倒挂着她的指肚。 她却是暗暗的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出解决的法子。 这怪病一日不除，即墨的老百姓就永远得不到安逸。不用说即墨了，其他的城池或许也会受到牵连。 流民四散，逃亡的人数太多了，城门口的守卫一共就那么两个人，根本无法一一排查，万一有那刚染了病的百姓夹杂在人群中混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如意回楚府叮嘱了其他人，让他们千万不要出门。她向婉儿讨了一面小银镜放在身上，用于随时自我查看。 临走时她并没有告诉众人她的去向，她知道一旦说出来，依着凝雾少爷等着的脾气自是不会让她独去的。若是众人一起去，危险便太大了，谁知道会不会都染上怪病。她这个楚家的“二小姐”不能白当，怎么说都要保证少爷的安全，给楚家留个后。 打点停当之后，她便持长风剑向更加偏远的义庄飞去。 所谓义庄，便是指暂时存放未安葬棺材的地方。 以前，即墨城的义庄无非是提供给穷苦人家或者客死的外乡人的。可当死的人太多之后，老百姓们便自发的将染病而死的尸体统统放置在了义庄。 刚刚接近义庄，如意便闻到了一股直冲人头脑的恶臭之气。 她停住步子，从衣角上扯下一块薄布系在脸上。 天地一色，皆是沉闷不透气的深灰。 湿气蒸腾，形成薄雾笼在义庄周围，显得这放死人的地方更加鬼气森森。 义庄之前的几棵歪脖子树没有抽芽，似是已经完全枯死了。藤蔓盘结，诉说着荒凉。 枯藤老树昏鸦是有了，可是入目的并不是诗词中的下一句“小桥流水人家”，而是疫病尸身恶臭……同样的上阕，却是完全不同的情与境。 “哇！哇！哇！” 如意顺着声音抬头相看，发现天上盘旋着数只乌鸦，它们黑羽红目，看上去有些妖异。 看见如意，那些争抢死人肉的乌鸦不再打架，齐齐丢下嘴边的死肉，飞上天。 漫天黑羽遮天蔽日，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犹如存在指挥一样。 如意感觉到一丝不安，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却见天上那乌鸦群也跟着她移动。 由不得她细想，乌鸦们羽翼全收，腿脚后蹬，如同利箭一样怪叫着俯冲而下 乌鸦速度之快数量之多乃是如意所未曾想到的。在它们下冲之时再拔剑相对实在有些晚，那些乌鸦无孔不入，尖嘴利爪，难保不会啄花了她的脸，啄瞎了她的眼…… 如意还是想了法子应对，她准备在乌鸦飞近的瞬间以真气护体，轻功与乌鸦拉开距离再以剑相击。 281.少林和尚 眼看乌鸦就要啄上如意了。 忽然老树后面钻出一个人，大吼了一声“危险！”，将如意扑倒在地。 乌鸦定位精准，错过了攻击纷纷嘶哑的怒叫着，再次飞到了空中，准备进行下一次的攻击。 如意有些懵神，她还未开口道声谢谢，将她扑倒在地的人却立刻站了起来。从身形上看那人是个男子。他披着一张粗麻制的布，上面还附了些草皮，先前应是埋伏在那枯树之后。 乌鸦已是集结完毕，这次它们的目标乃是那个突然杀出来的人，乌鸦似是打算一击必杀，高飞入云之后再俯冲而下。 如意见状不好，已拔出长风打算将那人救下来。 却听得那男子大吼一声：“大！悲！陀！罗！尼！”，单手结佛门狮子印，在那些乌鸦冲过来的瞬间，他爆吼一声，由掌心翻出一金色轮法，一时间金光辉煌，却是刺的如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以手遮面，背过头去，待身后盛光暗淡了下来，她才转过身子。 只见天上鸟鸦纷纷坠落，黑羽漫天，如同一场哀默的大雪。 那男子将身上麻布一掀，双手合十，对着如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受惊了。” 他赫然是一个身着罗汉劲装，颈戴檀香璃木大佛珠的大和尚。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她见过。 这个和尚乃是武林大会时给忘生送皂角又约他去论法论道的那个和尚。 如意“谢”字还未说出口，但见是此人，立刻红了眼睛，拔出长剑直指他的眉心：“是你！” 和尚皱了下眉头，身子一矮，躲了如意剑锋，又是往后连退数步，才道：“贫僧出手乃是看女施主有难，你不道谢就罢了，何故要拔剑相向。” 如意扯掉脸上薄布道：“你可还认得我！” 和尚眯着眼睛盯看了如意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巴，道：“你是……你是忘生道长的师妹……” “亏你还认得我！”如意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兄的名字。昆仑峰巅，你们众武林人士不分青红皂白，杀我师兄，诋我师门。这血海深仇，岂能放的下。今日我便要为我师兄报仇，杀了你这不讲情义之人。” 和尚动都没动，却笑了出来，一笑过后脸上神色却比之前更为严肃了。他吐出几个字：“我却是未曾想过，忘生道长如此高境界的人，怎会有个糊涂师妹。” 如意愣了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亲眼看见我在场了么？你看见我对付忘生道长了么？你连个是非曲折，各种因有都不问清楚，上来便动手，还要给我加一个杀你师兄的罪名。如此的话，你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威力极大，如意手一垂，放下了剑。 是的，师兄的死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她恨，她怨，她也几近被蒙住了双眼。 和尚说的没错，若是她不问清楚，一剑劈下去，岂不是步了武林人士的后尘。 282.晓之以理 “少林跟逍遥门虽一为佛门一为道家，然而却都是避世的出家人。武林大会这种东西我本来就没放在眼里。然而我那师叔一灯大师，已是九十高龄，却不知道为何突发奇想，想去争夺那武林盟主之位。为此，作为掌门的家师没少数落他，但他执意而去，家师便派我跟着以防有什么不测。” 大和尚见如意放下了剑，知道她有意相谈，便接着说：“上了昆仑峰后，见那些人皆俗鄙不堪，所言所谈皆是名利财色，我甚是反感。后来遇你师兄，觉得此人不俗，便有了结交之心。约他出来论法论道后更是印证我没有看错人，他心如明镜眼底澄澈。我便断想或许逍遥门的掌门燕玄乙真的是个活神仙，不然他又如何能教的出如此高徒。” “后来，忘生道长跟我说他与师妹有了约定，不可违约，便去寻你了。我觉得十分无聊，便提前下山了。也正是因为这向来散漫的心境，才保住了一条小命，不然我可是要早早去见佛祖了。”大和尚言语轻松，表情却始终凝重。 如意没有吱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至于报仇之说，施主还是放下吧。当日昆仑峰巅，燕玄乙一怒屠杀上千个人，大仇早已相报。至于后面，武林人士集结起来去灭逍遥门，我们少林寺也是没有参与，这一切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何故还要一错再错。” 如意无言以对。难怪师兄会被这和尚缠的脱不了身，他的话语言之凿凿，却是让人无法反驳，一字一句皆是真理。 “施主……”看着如意那副模样，和尚也不忍说的太过。 “我叫如意。”她淡淡的道了一句。 “好，那我便称你如意姑娘。江湖向来血雨腥风，多少恩怨情仇都是因误会而生。我与忘生道长相识时间虽然不长，然以我对他的观察，他绝不是作恶的小人。昆仑山上之事我已听人说了，当时就幸存了一个峨眉弟子，她前因后果交代的并不是很清楚，但矛头却直指逍遥门，将责任全部推卸，我觉得此中必有蹊跷，我师父也觉得并不简单，想必自是有了不得的大误会存在。现下看你这反应，果然如此。” 和尚一番话不偏不倚，却是以一个完全中立的身份去叙说的。 对于这点，如意很是感激，他的一番话也确实使得如意放下了戒备，如意含着泪将当时昆仑山上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大和尚。 和尚沉思片刻，拨动手中念珠道了声阿弥陀佛。 “确实是误会，而且还不是一个小误会。昆仑上的惨剧乃是由于逍遥门被仇人陷害，又有峨眉这般别有用心的江湖门派，火上浇油，蛊惑人心所致……这一切，都是劫数啊！” 如意咬着嘴唇恨道：“我师兄……死的……好惨……那情那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和尚道：“没有人叫你遗忘。只是或许也不该迁怒所有的武林中人。他们只是棋子，于他们而言他们杀了忘生道长乃是做了对的事情，他们觉得逍遥门残害百姓是武林败类所为，杀了他不过是替天行道。若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那这荒唐也便没那么荒唐了。” 283.红目尖牙 “只可惜，人各自有立场，也自是不能强求你想的那么开。可是往后行事，却是要斟酌再三，不要犯了跟他们一样的错误。他们的孽，他们已经血偿了，你却是无需再念着了。” 如意深吸一口气，对着和尚躬了躬身子：“大师一席箴言让如意明白了很多。多谢。” “无需那么客气，贫僧法号释心，是少林寺现任掌门一苦大师的首徒。”和尚道。 “释心大师何故来到即墨城？少林寺与即墨离的并不近，乃是办事路过么？”如意问。 “非也。”释心道，“是师父遣我来查看一下即墨城的情况。一月之前，有几个流民晕倒在了少林门口，救醒之后相问，才知道他们乃是即墨的百姓，说即墨有了怪病，染病之人死状诡异，疑是妖怪作祟。我来打探一下消息，若是厉害的妖鬼，则要速速回少林禀报。” “姑娘你又为何在此？” 如意便将妖星坠落之事相告释心。 释心听罢之后眉头紧锁道：“真不知是何物，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大师何以在此处潜伏？” “我听城中百姓说尸体都堆放在义庄，便是想来一看。但还未临近，却见义庄上空徘徊大量乌鸦。以我眼力，这些乌鸦已与普通乌鸦有了不同，我担心它们已经妖异，便弄了张麻布裹上草皮掩身，躲在大树下面仔细观察它们。” 他从地上提起一只乌鸦，拿到如意跟前道：“你却是看看。” 这乌鸦通体黑色，与寻常乌鸦无异，但它的眼睛却并非一顺的黑色，而是赤红无比。 释心又是掰开了它的嘴巴，见长喙之中长满了尖牙，这是极为不寻常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乌鸦怎么……” 释心将乌鸦丢掉，拍了拍手道：“我猜想，这些异变乃是因为它们啄食了染病尸体所致。这怪病会使人带笑而死，但对于其他物种可能有不同的效果。” 如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师，听闻和尚都是慈悲为怀，从不杀生，你这刚才一击，杀死无数乌鸦……回去令师不会责怪么？” 释心微微一笑道：“如意姑娘多虑了，佛法也分大乘小乘。小乘法佛讲究从自己做起，不可杀生。而大乘佛法则需心怀天下，有着济世之心。既是济世，便要权衡，很难做到绝不杀生。当然，自是不可滥杀，这些乌鸦啄食腐肉已经异化，不复曾经样貌，嗜血凶残，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之上。我不过是将它们送去极乐，替它们解脱此生而已。” 此番深奥之言，如意也不算太明白，不过还是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二人踩着地上的乌鸦尸体，掩着口鼻进了义庄。 越往里走，恶臭之气便越是浓重，呛的如意咳嗽连连，可一旁的释心却呼吸均匀，镇定自如。 她不禁疑惑，问道：“大师，你没有闻到这恶臭之气么？何以如此淡定？” 释心笑而不语，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生老病死皆是命。人死后便成为腐尸，腐尸烂于土，回归自然，你且不要觉得这些气味乃是尸体发出的恶臭，你只要觉得是自然的一种形态便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284.绸缎殓尸 如意尝试着改变了一下心境，却仍旧做不到释心那般释然，忍不住在心里唏嘘起来，青灯古书常伴佛祖的人的境界果真不是寻常人达的到的。 义庄本来就不算大，只有一进院子，三间屋子，从堪舆上来说，院落建成此种形态乃是大忌。三间屋子形成了“亡”字局，有着大凶之意。 幸亏义庄只是停停死人而已，也不住人，若非如此定会祸及子孙后代。 不光三间屋子，院落之中，甚至瓦房顶上皆抛了尸体。 停在屋中的尸体尚算板正，还有棺材殓着，可越是外面的尸体越是草率的丢在那里，连一张裹身的草席都没有，十分可怜。 如意跟着释心大师往里面走着，尸体放的极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意一路谨慎，却也不小心踩掉了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绸缎。 绸缎滑动也带动着尸身，尸身的手一垂，恰好打在了如意的小腿上。 如意低头一看，却见这上好绸缎盖着的正是已经故去的姥姥。何奈她为楚家贡献了一生，到死连个棺材都没有。 如意明白，这事儿是怪不得老六老七的，姥姥去的不是时候，城里早已没有商户，棺材等物更是早早得售罄。绸缎已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殓尸之物。 她腿脚沉重有些迈不开步子，看着姥姥那死灰的脸庞，和扭曲诡异的表情。姥姥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分平静祥和，却尽是惊悚。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 “哈哈哈，好一个如意，你合格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楚家的丫鬟了。” 初见姥姥的情景如同发生在昨日，如斯清晰。 安息吧，姥姥。如意在心里说道，她捉住那绸缎的一角，轻轻的盖到了姥姥身上。 释心见她这般动情，便问道：“可是认识的人？” 如意点了点头。 两人转遍整个义庄，除了这些带着诡笑的死人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更令如意吃惊的是，偌大一个义庄堆积了无数尸体，但却没有一只魂魄。得了怪病也应该算是横死吧，更何况死状如此恐怖，死前这些人必然也是受了折磨，何故没有冤屈…… 释心扭头对如意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是离开为好。” 如意十分同意，然走到门口，如意突然又想起一事，对释心说：“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得把义庄给烧了。” “烧了？姑娘是何意？” “现在已是初春，很快天气就暖和起来了。且不论这怪病，若是天热了，又有如此多的死尸，只要一场春雨就会掀起瘟疫，到时候便真的麻烦了。怪病躲远点兴许还能幸存，但这里滋生出来的蚊虫却是防不胜防啊！这些尸体必须要烧掉。虽是对死者不敬，却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如意道。 释心将念珠往手上一套，点头道：“姑娘说的对，却是我疏忽了。” 二人合力沿着义庄周围挖出了一个土圈，这样在火势蔓延之后不至于祸及外围。释心又是站在义庄门口，屏息听风，感受着风的方向。 285.超度亡魂 一切停当过后，释心逆着风，口中念诀，手上结印，却是引了一团真火，呼的一下将整个义庄点燃了。 尸体身上的布料、尸油皆是易燃之物，大火熊熊燃烧，那些诡笑着的脸都渐渐的隐入火海之中。 如意不禁惊叹，少林佛法果然博大精深，释心连着两招皆让她大开眼界。 火光映天，黑灰飞散，天灰地暗。 那棵歪脖子树下，释心闭眼盘坐，念珠拨的飞速，口中念念有词，是为要超度这些已死之人的亡灵。 “炉香乍爇（ruo）,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利修利，萨摩诃。” 如意站在边上，肃静默哀，虽说她知道魂灵已是不在，超度与不超度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这也算是对逝者的敬意，是一场即墨城枉死百姓集体的葬礼…… 如意带着和尚回到了楚府，楚府地大房多，暂住两日也没有什么。 两人刚进了大院，便见少爷凝雾等人一脸焦急的等在院子中。 “姑奶奶，你可回来了！”凝雾一见如意，欣喜万分。 如意双手一挡，连连后退：“别过来，从现在开始，咱们千万不能有接触。我与大师会住在西厢，你们几人万不可踏入西厢的院子。有事儿就在外头喊。我们刚从义庄回来，若是染上了病自是不好再传染给你们。” 释心冲众人一点头，道了声：“贫僧释心见过各位。” 少爷眉头一皱说：“义庄？你去那儿干嘛！谁让你去的！这要是染了病回来可如何是好啊!你去之前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你眼里有我这个义兄没有！” 如意道：“我若是跟你们商量，你们会放我去么？” “还用说么！当然不会！”凝雾叫道。 “那不就是了。如此之下，我只能先斩后奏。李大哥已是染了怪病，时日无多，我想在他死前找到解决的方法。”如意说道。 “哎……你啊……”少爷颇为无可奈何。 释心也是将来意与众人说明。 说罢，也顾不上众人啰嗦，如意便引着释心到了西厢。 至于吃饭，他们也自是不能再与他人同桌而食，只能在院中自己生火煮饭。老六老七将一袋子细磨面放在门口，待他俩走后，释心再将面拿进了院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区区西厢并不大，可也还有个备用的小厨房。如意便和了面，蒸了些个馒头与释心分吃。 释心也是饿极了，拿着馒头两口一个，嚼都不嚼便吞咽下去。他鼓着腮帮子道：“如意姑娘你好手艺啊，咱们少林寺的馒头跟你的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呢！” 如意浅浅一笑：“那大师便多吃点。” 一大锅一共蒸了七个馒头，释心狼吞虎咽的五个馒头已是下了肚。却见如意一直没吃，有些不好意思，便停了手。 286.妖奴素淼 如意见他意犹未尽，忙把剩下的两个馒头也往他面前一推：“没吃饱的话，把这两个也吃了吧。” “那怎么行，你还一口没吃呢。”释心连连摆手。 “没关系的。道家修行辟谷，少吃一顿没有关系。我要是真想吃，可以再蒸。大师就不必推了，快是吃了吧。”如意笑道。 “如此的话……那贫僧便不客气了。”说罢拿起馒头就丢进了嘴里。 如意起身替释心续了杯冷茶，道：“之后大师有什么打算？” “明日开始我将留在这里，研究自身的症状。我建议姑娘与我一道，互相观察。若是脸上出了诡笑，便赶紧相告。我倒想看看，这种怪病可否被自身功力所克制。我们少林内功至纯至阳，克制一般邪祟自身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这个病症能否压得住……” 如意点头道：“如此也好，那从明日开始，咱们就互相监督，若是两日内还无症状便说明无碍了，倒时候也可以出去见人了。”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如意卧在床上，闭目养神，夜色微凉，她觉得寒了几分，又是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肩头。 静心感觉体内经脉，四通八达，毫无异状，并不像是染了怪病。 正昏昏欲睡之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轻喊：“主人……主人……” 如意睁开眼睛，却见屋中飘着一个朦胧的人影，那是画皮鬼的弟弟，杀害如意娘亲的凶手——素淼。 她从床上爬下来，抄起了长风剑怒喝一声便往他头上劈了下去。 那人影被劈成了两截，却又慢慢的合到了一起。 “主人，我已经是妖鬼了，纵然是再劈，也伤不了我了。”素淼提醒着。 “别喊我主人！我跟你毫无关系！你与我永远都只是仇人！杀我娘亲的是你！”如意叫道。 那影子晃动了一下，轻飘飘的到了地上，做出了一个跪地的形态，他给如意磕了三个头，磕的用力，却寂寥无声。想必，他的形态并不是实体，而是虚影。 “过去之事皆是我的错，被封印这数年我早已改过自新。主人你的身上有着源源不断的善意，我被封印在你体内，自然要经受这些善意洗礼，久而久之过去的邪念已被洗刷殆尽。我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他的声音充满悲戚，柔柔凉凉，让人听了想哭。 如意转过头去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的承诺。在主人被我兄长素燚抓住的时候，我曾经求你，只要你不把我交给他，我自当会以你马首是瞻，成为你的奴隶听你的差遣。只要我能做到的，主人大可吩咐我去做。以前主人经脉未通，我行动有限制，如今主人和之前已是判若两人，我也可以化出实形为主人效力了。”素淼说。 如意有些火大，将屋中油灯点燃，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素淼惊呼一声，身子飘到了床底下的阴影里去了。“我初化实形，十分虚弱，甚是怕那光亮，求主人将灯灭了吧。” 287.妖灵血契 如意冷冰冰的笑一声说道：“这屋里太暗了，我不舒服，我高兴点着。” 素淼弱弱的说：“既然如此，那便亮着吧。” “你说你现在虚弱，往后呢？若是此后越来越强大，是否会脱离了我，再去干那害人的勾当。”如意说。 “绝是不会啊主人。”素淼轻飘飘的说，“我与你已是有了血契，当日在我兄长那里我发了血誓，发誓人是我，而你是执行者，一旦你没有将我交出去，那我的魂灵将永远依附于你。就算你不想要，恐怕也是甩不掉我了。” 如意气道：“血契？既然是契约，那起码要双方同意吧。你经过我的同意了么？并没有！” 素淼悠悠的说：“主人，若是你没有同意，你自是会将我交给我兄长，可你却没有，这便意味着同意。” “不是我不想把你交出去，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交。更何况……你们兄弟二人若是相比起来，我应是更恨他。”如意拿起油灯，将灯塞到了桌子底下，桌下的阴影顿时大亮起来。素淼痛苦的呻吟起来：“亮……” 他哀嚎着乞求着，如意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油灯取了出来。 “你走吧，也许我下不了手除掉你，但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去见阎王。”如意淡淡的说。 “主人，你还没听明白么？今生今世我已是无法脱离你了。血契一订便是一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主人你香消玉殒。我才会重获自由。” 如意哼了一声，道：“害了我娘亲还不够，现在也想让我死了是么？” “素淼绝不是那个意思……我……”他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慌乱无比，只能拼命的磕着头。 “当年我化成秀才模样去找你娘亲乃是因为兄长的命令，他让我剥十张人皮回去交予他，我也身不由己。如果我不照做，他就会令我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实在苦不堪言……我敌不过他，只能听命……他甚至连死的权利都不给我。主人……你能明白这种痛苦么。”素淼哀凉的声音听的如意一阵心悸。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桌子上的拳头微微攥紧。 她岂止是明白，她简直是感同身受。素燚有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强大之感，那种逼迫的眼神，那双寒冷的气息，单是想想就不寒而栗。呆在他身边的日子简直是一场噩梦。 在素燚身边死亡绝不是一种解脱的办法，因为他不会让你死，他会把你救回来继续玩弄。 如此一想，这弟弟素淼也是个可怜虫。 “既然是兄弟，他为何这般待你？”如意问道。 素淼长长哀叹一声，道：“说到头，是我的错。” 他哀转久绝的将八千年前的往事与如意诉说了。 如意当下一拍桌子，道：“禽兽，这般事情你都做得出来。难怪你兄长一怒成妖，恐怕要是换了我，这口气也是绝对咽不下的。” 288.母女缘薄 “是的，我是有错。八千年来我日日都在反省着当日的过错。你可知八千年是怎样长的时间，我受了八千年的折磨，八千年的眼泪，八千年的痛苦……也许主人你恨我因为是害了你娘亲，可你是否知道她早已去了轮回转世，现在也许正幸福的生活在某一处。而我……我多么想了结此生，忘却此生，重新开始，可是永远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只能以这妖型苟延残喘在世间，背负着我八千年前犯下的错误。” 他哭道：“死并不是结束，而是一种开始。真正的悲剧是想死却死不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主人，你懂么……” 如意恨他，可她也大概能体会到素淼的心情。 这种难以解脱的痛楚，这种非他所求的长生，让他生不如死。 素淼说的没错，她的娘亲也许早就转世重生了，她成了谁家的孩子？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母女情薄，相依只有区区六年。她摸着额头上的朱砂，内心悲凉，这印记，已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 “素淼。”如意叫了他一声。 “主人。”素淼整个身子都伏在了桌子底下，恭敬至极。 “你说你想赎罪，便用行动去证明吧。若是你跟着我，能解救天下苍生，那也不枉你活了这八千年的时间。”如意说。 人人都应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既然他渴望从善赎罪，那她便大发善心替着死去的娘亲给他一次机会。 素淼惊喜的磕头道：“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如意斜目瞥了他一眼说：“给你机会却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咱俩的这笔账，我总是要与你相算的。” “素淼知道……” “之前我昏厥之时，曾到过一片虚空，除了你之外，还有我以前救过的一些魂灵。那便是我体内的封印之地么？”如意问。 “是的主人。只要经由你手的游魂怨灵，都会去到那里。” 如意眼底一亮道：“如此说来，我有着收妖捉鬼之能？” “确实如此。只不过主人现在可能还未掌握度化之力，那几次收灵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并且，除了我之外，其他的皆是游魂，而其命魂早已入六道转世，所以能力十分微弱。若是能将妖鬼整个的收进来，必定会焕发出无穷的力量。” 如意眉头一皱道：“要是那样的话，那些妖鬼岂不是会永远困在我体内，再也出不去？” 素淼寻思了一下说：“也不完全是。首先要看主人的力量，因为我与主人签订的是血契，所以我与你是紧紧相依的，你强我则强你弱我则弱。而其他游魂则并不会因主人的强弱而改变。所以，在主人变得足够强之前，绝不能强收比自己厉害太多的妖鬼。” “好比说，如果主人欲意强收我的兄长进来，那主人绝对控制不了他，轻则会丧失意识，令他反客为主，占了你的身子，将你的魂灵打入虚无，重则会跟你同归于尽，双双形神俱灭。”素淼道。 如意心想，这收妖也并不简单啊，看样随时有可能搭上小命。 289.阴血金骨 “主人天赋异禀，八字命格皆十分奇特。一身阴血乃是万中无一。另外主人的这副骨头……更是……” “更是什么？”如意问道。她早就听白清寒说了自己阴血之事，但还从未听说别人讲过她的骨头。 “素淼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就说什么，何故吞吞吐吐！” “主人的骨头太过耀眼，耀眼到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在我们看来，主人的骨头便犹如那九天灿阳，光辉夺目，我等妖鬼属于阴物，万是不敢接近。” 如意一怔，竟有此事？她伸出手臂，仔细的瞧着，想从皮肉外面看出点端倪来。 要是真有那样一副骨头，为何她仍旧会受伤，会濒死……这一身金骨与普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素淼的意思是，莫不可浪费了主人的这一身血。你也可与其他妖鬼订契约，若是他们有求于你，而你完成了他们的愿望，那血契便会生效，妖鬼此后便会与我一样，完全的效忠于主人。对于强大的妖鬼，最好便是用这种方法，不战而胜才是胜利之道。” 素淼说了一堆，如意听得却糊里糊涂。她摆摆手道：“听着好生麻烦。” “主人先前从未听闻此类事物，乍一听肯定难以接受。慢慢就好了，素淼会一直陪着主人的。” 素淼这话本意是想表忠，可如意却听得浑身一抖。 她冷不丁的道了一句：“我沐浴的时候……去茅房的时候……你们……” 素淼却是没想到如意能问这么个问题，一怔过后，解释道：“这个主人大可放心……只要主人不唤我们出来，我们在你身体里面，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的……你无需多虑。” 还好……如意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遇见无数妖鬼围观她蹲茅坑的情形…… “行了，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如意道。 “是……主人。”素淼缓缓的走入如意的身子，消失不见了。 如意脑补了一下，男妖精和无数女阴灵生活在她身体里面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躺回到床上，盯看着那个脏兮兮，丑巴巴的娃娃说：“小不点，你觉得我做的对么？我的杀母仇人口口声声的喊我主人……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有他助我，肯定比我自己一个人要强。若是往后他协我收妖抓鬼，救人济世，那算不算也是一桩好事呢……若是娘亲知道了……会不会生我的气呢？” 她对着这破布娃娃自言自语，破布娃娃不是人，哪里懂得回应她。它那双眼睛大小不一，还是线头缝出来的，想来秦笑的针线手艺确实不怎么样。可一针一线，却承载了他的心意。 如意将娃娃紧紧的捂在她的胸口，叹息不止，如素淼所说，她母亲早已投胎转世，再相提这怪与不怪又有什么意思。 枷锁，无非只是对活着的人才有用。 一夜天明，这天晚上如意睡的很好，一个梦都没做。 起床之后，伸了个懒腰，精神愈加抖擞。梳洗完毕后，如意便起床准备早饭。 290.释心染病 一开门却见释心已经赤着上身在院中打起了拳，这拳虎虎生威，刚劲有力。 如意没敢相扰，但是看了一下他的拳路。少林拳法阳刚至极，如意跟着比划了几下便觉得并不适合自己。无论是身形还是拳风，皆带出了一股力量，着实不太适宜女子修炼。 释心耍了一会拳，见到了如意，忙停了下来，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如意姑娘你醒了啊。” “嗯。比起大师我算是睡了个懒……”觉字还未脱口，看见释心脸庞的如意便惊呆了，她有如被施了定身之咒，浑身动弹不得。 释心那线条分明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容。 他见如意面色不对，倒吸一口冷气，忙问：“怎么了！我染了病么？” 如意缓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我呢……”如意紧张的问道。 “姑娘你倒是没事儿，放心吧。你还是快离开这座院子吧，不然被我传染了就不妙了。”释心并未表现出太过的紧张，但眼底仍旧有一分黯淡之色。 如意摇头道：“昨日我们去了义庄，那么多具尸体，若是要染，早就染上了，何故要等到现在。我在这并无不妥。” “我现在便回屋中调戏打坐，看能否运功将这邪祟之气驱除体外。” “如意不才，但也有些内功修为，可需我助你一臂之力？” 释心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不劳烦姑娘了。传功调息免不了贴身而坐，我少林寺规清严，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如意单纯想要帮忙从未想到这里，也是脸上一红，道：“那大师便去吧。我去给你蒸馒头。” “劳烦姑娘了。”释心一转身快速的回到了屋子将门闩上开始运功除秽。 如意在灶台边上一边揉面一边思索，奇怪，同样是去了义庄，两个人做了几乎完全一样的事情，为何释心染了病，而她却完好如初呢…… 两个人差别究竟在哪？ 蒸好了一笼馒头，如意趁热便送到了释心房间。 “大师，吃饭了。” 里面没有动静。 如意生怕扰了释心便将馒头搁在了释心房间门口的台阶上。 “如意！如意！” 如意听见有人喊她，循着声音看到墙头上趴了一个人正在朝她挥手，是凝雾郡主。 “大姐啊，有门你不走，爬什么墙啊。”如意无奈道。 “不是说不让我进院子么！”凝雾抱怨道，“你以为我想爬啊。” “……就算不进来，你也可以站在门口跟我说话啊……” “诶，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下来！”凝雾的脑袋从墙边上消失了，随即出现在了院门口。 “少爷呢？” “就是他让我来看你的。他不敢亲自来，怕见了你染病再受不了。我看你挺好的啊，你没什么事儿吧？”凝雾问。 “我是没事儿，但是……释心大师却染上了。” “释心？就是那个少林和尚？”凝雾不解道，“正常来算，应该两个人都染上或者都没有染上……这一个染上一个没染上是什么情况？” 291.七日命断 凝雾瞅着如意道：“也许咱们先前想的并没有错，你的确有着抵御怪病的能力。” 如意摇头道：“肯定不是这个。昨日我刚到义庄的时候，受变异的乌鸦攻击，释心大师出手相救，他当时推开了我。这便算是接触吧？既然接触了，而他又得了病，便说明绝不是因为我。” “那……”凝雾张着嘴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如意一摆手，有些烦躁：“你且去陪我义兄吧。我再好好想想。还有，你没事儿别往这儿跑了，危险……” “哦。”凝雾应了一声，冲着如意一挥手，便走了。 如意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回了屋子，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将妖奴素淼招了出来。 “素淼，你对即墨城的怪病可有什么看法？” “素淼不才，看不出其中端倪。然隐约觉得与那陨落妖星有关。” 如意眉毛一扬道：“如此说来，你觉得是妖怪在作祟？” 素淼点点头，然而片刻又摇起头来：“像也不像。怪病四溢，带笑而死，这些情况很像是妖怪所为。然而，若真的是妖怪，何故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妖气，再者，人间枉死如此多人，阴曹早应该有动静。弄不好还要上报天庭，派天上仙君下来抓妖。但是已经这么久了，却没有任何仙君驾到……有些说不过去。好比我兄长，他成妖之后造了不少杀孽，天庭便派了赤脚大仙去追拿他，一跟就是几千年，甩都甩不掉。我兄长为了防赤脚大仙，每过几十年就必须换个地方，否则不论他藏的多好，都会被赤脚大仙查到。虽说两人实力相当，若是真打起来可能我兄长也不会吃太多亏，然而就是这股子粘人劲儿着实令他受不了，多多少少也限制了他造杀孽的速度。” 三界六道既为一体，苍天何故要看百姓受苦而不顾？ 一场怪病几乎毁掉了即墨城，死人无数，至少也有几千人了，为何天庭阴曹都不予理会呢？ 难道说…… 如意心头突然涌了一种很不祥的感觉。难道说，这场灾难是天庭刻意而为之的？目的便是要降灾人间？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六天已过。 在怪病之事上如意毫无进展。企图用体内至阳内功压制邪祟的释心也宣告了失败，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嘴角日复一日上咧的更加厉害，她纵便着急却丝毫帮不上忙，只能每天尽量变着花样的做些斋菜给他吃。 可近两天，释心已经不愿意出门了，拒食三餐，如意在屋外跟他说话，他也敷衍了事的回应。 他已是做好了去面见佛祖的准备了。 李大哥发病的时间早释心一日。如此算来，今日便是李大哥的“第七天”。如果没有治病的方法，他必死无疑。 就算救不了他，如意也想去送送他。 她终是晚到了一步，刚见到躺在床上的李大哥，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便咽气了。 李大哥本有妻儿，但这次相见他只身一人，恐怕妻子孩子也是得了怪病死了，此事如意一直都没敢开口相问。 现在李大哥也去了，他们一家子黄泉之下终得团聚。 292.画上眉儿 如意看着李大哥的尸体，却哭不出来，眼泪已经干涸，她的心好似被石锤猛击着，巨痛之后所剩乃是缓不过神儿来的麻木。 李大哥咽气不多时，如意忽见他体内跃起一道荧荧蓝光，那蓝光在屋中兜兜转转，以极快的速度破门而出，向远处飞去。 如意心里一动，当下便觉得此蓝光定是怪病问题的关键，想都没想起身而飞，直直紧跟跟那道蓝光而去。 为何李大哥死后不见魂灵体内却有了此蓝光，这蓝光究竟代表什么？ 她随着蓝光进了一个豪府巨宅，宅内已是空无一人，想必跟楚府的情况差不多，死的死跑的跑已是没有人了。 蓝光有灵性一般，进了一处院子，从半开的窗缝儿里挤了进去。 如意伸脚踢开那紧闭的门，也跟着进去了，这一进去，她却是愣住了。 李大哥身上的那点蓝光浮于空中，被一个女子握住吞入了口中。那女子背对着如意坐在一台铜镜前面，对镜描眉。 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华服，长裙曳地，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妖媚之气。如意看不到女子的面容，然眼睛却是被她那黑鬒鬒的头发所引住了，她头上挽了极好的一个髻，簪花插柳，甚是好看。 “不说一声便闯入别人的闺房，似乎有些太不合礼数了吧？”女子没动身子，稳稳坐在梳妆圆凳之上，她声音柔和，却是听不出愠怒。 如意刚想赔不是，却又隐约觉得此女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虽不是妖气可也不善。先前又见她吞了那蓝光，便猜测她或许就是怪病的始作俑者。 如意暗暗将长风握住，嘴上相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即墨城中的怪病可是与姑娘有几分关系。” 她顿了顿，画了一半眉毛的手兀自一停，道：“那你还敢来，就不怕染病？”说完接着持笔而下，将那眉尾收的漂亮。 “既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自然不差我一个了。我只想问，姑娘为何要唱这么一出，你可有见过得病之人脸上的神色，姑娘晚上就不会睡不着觉么！”言辞铿锵，甚是激烈。 那女子呵呵一笑，从那镶了金边儿的小凳儿上起了身，优雅转身对着如意道：“你太多虑了，我每天晚上睡的都不知道有多么好。那些死掉的人会于我梦中舞蹈高歌，逗我欢笑，替我祈福，我怎么会睡不好呢。” 这姑娘本就脸色苍白，又是多施了脂粉，看起来更是有几分阴森。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倒是俏丽干净。 如意但觉此女十分眼熟，仔细一寻思突然想起来，她便是曾经天天写情诗给少爷的即墨府尹之女祝家小姐。 祝小姐微微一笑，道：“怎地看见我的脸如此慌张？” 如意眉头一皱，并不客气的问了一句：“怎么是你？你没……死？” 祝小姐缓缓往前走着道：“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怎么偏就想让我死呢，你看我活的好好的不是吗。” 293.七日断魂笑 “中秋时节妖星坠落，正巧砸在这祝府院子里。府尹宴请官员、商贾，第一批死的便是他们。你既然是祝大人的女儿，自是很难不染上怪病。然你现在却好好的站在这里实在可疑！” “妖星？”如意说了那么长一句话，祝小姐偏偏就将这两个字听进了耳朵里。 “谁跟你说那是妖星的？为何不说是仙星？”她笑了笑。 如意却笑不出来：“仙家定是有那善心，绝不会害的城中百姓枉死，说那是妖星还算客气的了！” “要是不客气的话，倒是会怎么样？”女子挑衅的看着如意。 如意长风一挥，夹着一股劲风便上去了：“不客气的话，便是如此!” 祝小姐丝毫不怕，兰花指一捏，弹出一道蓝芒，打在那长风剑上，听得咔擦一声，长风却是断成了两截。 如意瞠目结舌，料想这长风剑乃是崂山锡铁为基，恩师燕玄乙亲手锻造而成，就算不是削铁如泥的神器，至少是一把沾了仙气的兵刃。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女子折断了去。 “既然你对我不客气，那我何须对你客气呢。”祝小姐似也是动了怒气。 “妖孽!” 如意喝了一声，断剑直指祝小姐心窝，这一剑刺得有力、快而狠，祝小姐却是生生挨上了一剑。 祝小姐低头相看，见那水蓝长衣之前已被浸出了一圈血渍。颜色是浓墨般的黑…… 黑血？ 如意吃了一惊。 祝小姐咧嘴一笑，道：“怎么？吓着了？” “你不是人！”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祝小姐袖子一甩，将如意打出几尺之外。 她将自己心窝上的断剑往外一拔，然后随手丢到了地上。她的胸前仍旧涓涓的冒着黑血，她不理不顾，径直朝如意走去：“即墨城中人的魂灵食之乏然无味，我早已厌倦。但八天前我感觉到城中来了一个充满了生机和力量的灵魂……终于是等到你了，我已经等不及要把你的魂灵吞咽下去了……” 如意一愣，那么说，她早知道自己要来？ “我知道你与和尚烧了那义庄，你们两个本就应该都得上‘七日断魂笑’，但何奈你体质异于常人，妖毒却是染不到你身上。如此一来便显得你更加特别了……” “既是想要我的魂灵，为何你不去楚府找我？” “那有什么意思啊。即墨城中的人已经所剩不多了，我终日闲的无事做，略施小计引你上门也算是个消遣啊。”祝小姐笑的有些瘆人。 “我不明白……” “你若是来的再晚些，那我可能会厌倦了这游戏，你会发现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得上‘七日断魂笑’，到时候我不信你还不来找我。等着你送上门，可比我去强取了你要刺激的多呢。”女子以手掩面，咯咯的笑了起来。 如意站起身来，道：“你不是祝小姐……祝小姐不会功夫更没有妖法，你到底是谁？” “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因为你即将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既然‘七日断魂笑’无法熄灭你的生命之火，那便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294.妖现真身 这女子话语之中杀机毕现，话一说完，一道蓝芒已到身边。如意心道不好，身子后跳，却是躲过了她的一击。 “还挺灵活的么！接下来更是要小心了！”女子娇叱一声，连发数道蓝芒，如意躲了这道却躲不过那道，当下手臂，小腿已被蓝芒所伤，绽开了皮肉。 女子深吸一口气，陶醉的赞叹道：“好香啊……你的血，你的肉……简直勾起了我的馋虫……今日我便要将你生生的吃了。不光是你的魂灵，你的血肉也都是上佳之物，却是不可浪费的。” 大敌当前，又没了兵器，如意不知道该如何与她抗衡。 如意猜想，这妖孽定是用了祝小姐的尸身，换言之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个死人，这便是中了剑、流了血也没有影响的原因。这妖怪肉身不是自己的，又不怕疼，即便是冒冒然攻击也毫无作用。 她的弱点究竟是在哪儿？ 如意不敢分心，专心躲着妖女的攻击，房内桌翻椅倒，那厚实的木质大床也已经被劈成了几段。 若非是妖女起了玩心，戏耍着如意，如意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妖女不怕疼，如意却怕。 她身上的几处伤口几乎快要将她绷的很紧的神经撩断了。 妖女速度越来越快，如意已经防不下了。 不行！决不能一味的闪躲。 她趁着一个间隙，翻到在地，顺势将那断剑收进了袖子中。 如意将脚上绣鞋半褪下来，抬脚攻之，招式为虚，甩鞋为实。 绣鞋直飞女妖面门，起初她以为是暗器，不禁一慌，改了手上动作，收了蓝芒，二指捏住了来物。 待看清楚这只是一只绣鞋，女妖便哈哈大笑起来：“拿鞋子扔我？你还是真是好样的！就那么点本事么？” 笑罢往鞋来处看去，却不见如意的踪影。 刚欲转身，她却感觉喉咙一凉，潮湿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那无缺的妆容弄的凌乱。 原来如意乃是借着扔鞋子的举动分散了女妖注意力，虚晃到她身后，用那断剑割了她的脑袋。 长风虽断，却仍旧不失为一把好剑。 “喜欢我的鞋子么！”如意在她耳边冷冷的说道。 “我的头！”头颅在如意的手中尖叫起来。 盛怒之下从那冒着黑血的短颈之中涌处无数蓝芒，星星点点的蓝芒灿若星河，汇成了一个瘦长丑陋蓝色人儿，落在了如意面前。 再去看那手中头颅，已是枯槁至极，没了其魂灵支撑，尸身只是一堆烂肉而已。 想必那蓝人儿才是妖怪的真身，如意没多想，起手将那头颅往蓝人身上扔去。 蓝人暴起一股蓝烟将那头颅炸的粉碎，她怒道：“同样的招式不要对我使用第二遍！” 她纵身一跃，往如意背后跳去，如意俯身一滚，却被那蓝人抓住了脚踝。 蓝人手劲极大，不管如意如何挣扎，却是脱不开她分毫。 蓝人道：“我已经玩够了，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说罢她长吼一声，周身激起蓝光，积蓄起来的浊气与怒意如峡口巨浪，呼啸而来。 295.蓝色妖姬 如意避无可避，眼一闭，头一扭，已是有了承受之心。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虚影从她体内而出，大喊一声“主人小心”生生的将那一击挡下了。 这盛光蓝芒悉数打在了虚影身上，电光石火之间房屋轰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从那屋顶上泄下了日光。如意也被迎面而来的激浪掀飞，重重的落在后墙，吐血不止。 光是余震便有如此之力，若是那一招直接打在她身上，她完全没有活命的可能。 素淼被打的身形都模糊起来，几千年的妖气差点就此散掉。 他却硬撑着飘到如意身边，问了一声：“主人……你……没事儿吧……” 杀母之仇虽是大恨，可他救了如意也是实情。 如意慌张之下，忙用手去扶他，然手掌从他身上一穿而过，他那身形越来越淡。如意慌乱之下，急急道了一句：“你别死……” 素淼微微一笑，说：“主人不是……恨我么……我……死了……主人应该开心的……” “你别死！听见没有！让你别死！我命令你不准死……”如意红着眼圈叫道，恨意虽是不减可感激之心也已经有了，她对素淼的感情十分之矛盾。 素淼没再说什么，淡雾一般被如意眉心那点朱砂吸了进去。 这间房子已然裂成了两端，日光在地上泻出一条金线，将屋子划分成了两个部分。 那蓝色妖姬站在光线的另一端，眼神诡异的盯着如意，却并不往前迈步子。 如意捂着胸口，紧张的与她相视，却发现那蓝人似是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 为什么？ 蓝人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收拾了如意，她只需纵身过来给如意一击，如意便必死无疑，可她为何迟迟不下手？ “我本以为你是个凡人，却没想到你竟然有妖奴？有意思……”蓝人说。 如意用眼撇了一下旁边，发现门就在不远之处，她顾不上答话，翻身出了屋子。 这一动之下气血逆行，如意咳了几声，嘴角渗出血丝。 如意想的是，屋子地方小，若是蓝人趁她不注意攻了过来，那她必定抵挡不住，但要是在开阔的院中，她便可以多撑一会。 然而蓝色妖姬却仍旧呆在屋子里，并没有跟出来。 如意前后一联系，恍然大悟。 蓝色妖姬定是惧怕光。 先前蓝人曾说过“引如意过来乃是消遣”，但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屋外定有她害怕的东西，而从她刚才不敢逾越那道光线的情况看来，日光很有可能便是她惧怕之物。 如意试探性的激她道：“妖怪，你倒是出来。我就在这门外，等着你取我性命呢！” “你进来啊？不是有妖奴么？合力打我还不是轻松自如……”蓝色妖姬在屋子里应道。 蓝色妖姬的话更是印证了如意的想法。 她刚想着掉头逃跑，回去与众人合计一下再想办法回来除着妖孽，单打独斗明显如意处于下风，冒然再战风险太大。 她还没等着走，如意便听得一个极为虚弱的声音说：“主人别走……用……血契……收了她……” 296.订立血契 “素淼？”如意叫了一声。 “主人可在心中默念想说之话，我自是能知道。若是开口，怕是会被那妖精听见……” 如意听罢，便尝试着用素淼的办法在心中默念。 “可能听见？” “能听见，主人。”素淼回道。 一试之下果然管用，如意欣喜万分，忙问素淼：“刚才你说血契，是为何意？现在情况危急，那蓝色妖姬，定是不愿意与我结盟，她一心想杀了我，如何订立血契。何况，你不是曾说过不要收服比我能力更为强大的妖怪么？” “血契乃是归顺而不是被收服，所以不会有反噬之说。”素淼说着说着，突然呻吟一声，没了声息。 “素淼？素淼？” 如意暗叫了好几声，过了一会脑中才传来素淼微弱的声音，“我……还在，主人不必担心……” “你……没事儿吧？” “还撑得住……”素淼道。 如意心头一热，那极为矛盾的感情又出现在了心中。若非与素淼有着杀母之仇，她一定能全新接纳他成为伙伴……可是…… 现下由不得她考虑这些，摆平那蓝色妖姬才是重中之重。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如意问道。 “用……用你的血……” “血？当时你与我订血契之时也没见到你用自己的血啊，我甚至都不知情，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意回忆起了被画皮鬼抓住时的情形。 “我本就被封印在你身体里，情况肯定与这妖怪不同，再说我是主动归顺自是容易的多……你且听好，你需要当着那妖怪的面将契约的内容说出来，然后想办法把你的血抹到她身上去。这样一来，等条件达成，她便会被强制归顺与你。你体内有着净化之力，只要她入了你体内虚空，浊气应当很快消散，到时恐怕她也不会再有作乱之心……咳咳……”素淼艰难的说完了这些话，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懂了，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你不把我交给我的兄长，我就甘愿为你效犬马之劳’，这便是血契的内容对么？只要我达到了条件，便跟你有了契约关系。”如意明白了过来。 “是的……主人你说的没错……另外要切记，契约内容必须是对方有可能发生的行为，你不能强制她做不到的事情，必须是具有可选择性的……” “你且赶紧去疗伤吧，我去试上一试。” “主人……千万要小心……” 素淼没了声息，似是已经去休息了。 不论是往那蓝色妖姬身上抹血，还是制定契约的内容对如意来说都不简单。 如意明白，只要她迈过那道日光之线，妖姬随时都有可能一巴掌把她拍成肉饼，抹血并不容易，吐血倒是十分轻松。 她又该如何制定契约的内容呢？ 在素淼刚提到契约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那便是将契约定为“只要你不出这房间，那你就要成为我的妖奴，永世效命于我。” 但是他后面又补充了条件，说是契约内容需要有选择性，不能是单一的强制的…… 若是蓝色妖姬怕光，那走出屋子对于她来说就成了一个不成立的事实，这使得契约内容变得无效。 因此，如意一定要另想一个契约内容，一个她和蓝色妖姬都能做到的内容…… 297.订立血契2 “臭丫头你给我进来！信不信我让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得上‘七日断魂笑’！”蓝色妖姬在屋内大喊大叫。 如意听见屋子里面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她的逃跑定是让蓝色妖姬十分恼怒。 她将真气分布在体外，已然是放弃了攻击，全力进行防守。如意深吸口气，冲回到了屋子中。 蓝色妖姬倒是没料想道如意真的有胆量重新回来。 如意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的牌，受伤部位的血尚未凝固，她随手一摸便染了一手，趁着蓝色妖姬还未反应过来，她飞身上去一把将血抹在了蓝色妖姬的额头上。 蓝色妖姬正愁逮不着如意，孰料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右手将她紧紧的抓在手里，腾出左手呼的击出，直扑如意面门。 如意光顾着抹血，自是躲不来她这一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登时觉得鼻子一酸，两股血柱便从鼻腔流了出来。 既然是血，自是不能浪费，如意被蓝色妖姬抓在半空，脚已离地，但手总归还是自由的，她赶紧擦了鼻血又是往妖姬身上抹了两下。 蓝色妖姬见如意往自己身上抹血，心里一凛，心想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要订血契吧，当下那么一甩将如意扔了出去。 然而为时已晚，血已经抹到了她的身上。 “呃啊！”如意吃痛，趴在地上吐出嘴中污血，大叫道：“你三招之内定是无法取我性命，如果你三招杀不了我，那你将成为我的妖奴，受我差遣，听我命令，今生今世不得违我意愿！” 蓝色妖姬气的花枝乱颤，她怒道：“好你的小女子，人不大，胆儿倒是肥的很，你竟有这么大的胃口想要将我收了！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消！不用说三招了，我一招便了结你！” 说罢不等如意从地上爬起来便纵身过去，欺上如意右侧，抓住如意的颈子将如意从地上抓了起来，手上发力，大喝一声，再狠狠的将如意摔到了地上。 这一抓一摔之间差不多取了如意的半条小命。如意感觉自己周身骨头已经有了几处断裂，脊梁疼的要命。 运不了功便自是无法躲开她的攻击，躲不开的攻击便只能硬吃下去，蓝色妖姬说的没错，杀了如意兴许真的用不了三招。 蓝色妖姬冷冷一笑道：“如此就趴下了？你不是要跟我订血契么？倒是站起来让我瞅瞅！别让我看不起你……” 如意听着自己身上的骨骼咔吧作响，却仍是咬着牙，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每动一下，就好似在刀尖上打滚一般，却是为了驳回蓝色妖姬那句“别让我看不起你”。 蓝色妖姬见她真的站了起来，更是气愤，又是一脚将如意踹到在地。 如意本就是靠毅力在支撑，再挨了一脚，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蓝色妖姬蹲了下来，将那蓝色通透的指头伸到了如意的脖子上，说道：“你既然砍下我选择的身体的头，那我便也取了你的脑袋。” “那身体和脑袋……从来……都不是……你的……”如意断断续续的说着。 298.收服蓝妖 如意已经感觉到蓝色妖姬冰凉的指头捏上了自己的脖子，她正在找寻一个合适下手之点。 忽而有无数断头阴灵从如意的身体中涌出，她们浮动着身子，缠绕在如意周身，细弱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不可伤我主人！” 蓝色妖姬嗤之以鼻，左手一挥，便有十来只阴灵被打的形神俱灭，右手一捏，又是折了几只。 这些最最低等的阴灵竟然妄想跟她缠斗，真是找死！ 她方才得意了一下，忽然觉得身子一紧，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如意冒着血泡的嘴角微微一扬，吐出几个字：“三……招……了……我还活着……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 蓝色妖姬未曾料想如此便会中招。如意订立的这个契约乃是个文字游戏，她从未说过这三招需要统统打在她身上才作数。那些阴灵为如意挡下了这第三招，三招已过，如意还活着，那血契自然便生效了。 蓝色妖姬大吼大叫却毫无用处，她魂灵扭转而成一道蓝光被吸入了如意眉头的那颗朱砂之中。 蓝色的身体抽搐剥离，化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落在了如意面前。 那宝石宛若星辰一般散发着荧荧蓝光，如意忍痛伸出手去将那宝石攥在手里，触手微寒，想必此物便是中秋之夜坠落下来的妖星。 终是……将这妖怪给收了…… 如意紧紧攥着宝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醒醒。”有人推搡着如意。 她睁开眼睛，见自己身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之中。 侧眼相看，是一池又一池的莲花。 这些个碧水潭泮默吐芬芳的白莲，不与桃李争那春风，却独自开出了一片清雅。 她于这莲花池中醒来，身上却没有半点湿潮。 如意看着自己身上轻盈的白衣，有些不知所措。 她手中仍旧攥了一物，乃是一枚蓝的发亮的宝石。仔细一回想，才忆起来方才是在即墨城府尹的府上与那蓝色妖姬缠斗。她动动手脚，没有了一丝疼痛，那些断裂的骨头和绽开的伤口竟然悉数好了。 如意没有感觉到释然，相反大吃了一惊，慌道：“难道……我是已经死了么……” “嘻嘻……”如意听见有人嬉笑的声音。 如意抬头见面前站着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两个人皆是一水的碧绿长裙，头上梳着两个团子。叫醒如意的应当便是她们。 “看这个人，真是有趣。” “就是的呢。” 如意张了张嘴，问道：“这是在哪儿？” “不可说，不可说。我们只是负责叫醒你的，闲杂事情一概不要问我们，仙君自是会告诉你……” 仙君？ 难不成，这是在九天之上？ 自己成仙了？ 如意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小仙娥不由分说，上来一左一右的拉住如意，便把她往那池子外面带。 穿了几个院子，走了几道仙桥，她们来到了一间并不算大的殿堂。比起路过的其它楼阁来说，这里甚是寒酸，然却是置办比凡间的大户人家要阔气的多。 299.九天仙境 “进去吧。”小仙娥冲如意眨眨眼睛。 如意心里有些没底，她恍惚的走了进去，朱漆大门便在她的身后合死了。 她将手中蓝石捏的是更紧了，硬着头皮进了殿中。 殿中有一仙人，正在案上写写画画，似是忙的很。 他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着美衣华服，戴玲珑玉冠。一个硕大的脑袋把脖子都挤没了，长相颇为滑稽。脸上留着长长的两撇黑须，他时而颦眉顿笔，捋捋那胡子，斟酌一番才再度下笔。 如意已是走到殿中，他却仍旧不为所动，如意站了半天又不好相扰，便咳嗽了两声。 “哎呦，你来了啊。”这人抬头见了如意，面上一喜，赶紧将笔放下，从案前站了起来，扭动着肥大的身躯来到了如意身边。 这种开场词儿甚是奇妙，她与此人并不相识，为何他言辞之间却颇为熟稔，是刻意套近乎还是真的与她相识？ 忖度了一下，如意又觉得人家一个仙人好像没什么必要跟自己套近乎。 “你认识我么？”她问了一句。 哪有人见到神仙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认识我么？”，这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仙君有些不悦，脸色微微那么一变，却又立刻绽开了笑颜：“认识，哪儿能不认识呢，现在你可是天上的大红人，好多神仙都认识你呢。” “你……是谁？”如意有些戒备的看着仙君。 “我乃是掌管九天礼乐的仙官，你啊这次立了大功，所以我才将你招上这天庭，对你论功行赏。”仙君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神却闪躲着避开了如意。 “你收服了私落凡间的妖星，乃是大功一件，即墨城的百姓们可是要好好感谢你呢。”仙君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虽听来都是好话，可如意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这妖星带了一种叫‘七日断魂笑’的妖毒来凡间，毒害了无数即墨城百姓，闹得人心惶惶，对此天庭就没什么举措？单单招了我一个人上来？”如意问的倒也直接。 “你一个凡人，问这些天机做什么！天理纲常，自是有人去打点，要对你行赏已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还要如何！”如意终是惹恼了仙君，仙君面上不再露那假笑，而是将肥腻的脸庞沉了下来。 “你可有什么愿望？”仙君翻着白眼儿道。 听了这句话，如意才是真正感觉到一阵喜悦，原来仙君没打算用点金银财宝来应付她。 “我想要什么都行么？”如意问。 仙君谨慎的看着她，心道这凡人女子该不会狮子大开口吧，想了想说道：“那须看你求的是什么了？说吧，是二十年阳寿还是珠宝钱财或是青春美貌？” “能把我师父放出来么？我师父被压在阴曹之中。”如意问道。 “哦？”仙君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走到那案前翻动着他手中厚厚的册子道：“你师父姓甚名谁，我看看他犯事儿的大小，若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儿，放他出来自是没有问题。” 300.论功行赏 如意激动的说：“我师父名叫燕玄乙。” 燕玄乙三个字一出，仙君那自如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无比，像吃了苍蝇屎一般。 “什么时候能放他出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如意急急的捉住仙君的袖子问道。 仙君大袖一挥，道：“痴人说梦！放他出来是不可能的，你却是想想别的吧。” “为何不可！你查都没查就说的如此肯定，难不成你也认识他？” 仙君冷汗都下来了，他心想废话啊，这九天之上有谁不认识少昊啊，原来他收的这凡间徒弟并不知晓他的仙君身份……幸亏自己没给说破，不然五百年后他从阴曹出来，若是怪罪下来，那可真是担当不起。 “你这个女子是怎地了！天机岂可道破，区区一个凡人跟着管什么闲事儿啊！”仙君企图将如意给糊弄过去。 “反正这个是不行，你却是换一个吧！”他把头一昂，彻彻底底的断了如意的念头。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能不能把这奖赏变成两个？” 仙君道：“你怎地贪婪又多事儿。” 如意忙摆手道：“不贪不贪！我只想求两个很小很小的愿望。” “那好吧，你说吧。你若是刻意为难我，那你这奖赏就别想要了！”仙君傲然道。 “能否帮我查一个人是否还活着，这个人年方十八，天朝人，年幼时曾在即墨城军需处服役，名曰秦笑。十六岁那年被编入正规军，被派去西疆战场。这……是第一个愿望。” 仙君想了想道：“这个倒是不难。”他翻动这手中宝册，找到“即墨城”这一页，用笔往上写了秦笑二字，书页上便浮出来若干文字。 那些文字晦涩难懂，如意探头过去看了两眼也没看出端倪，便问：“如何，他是否还活着。” 仙君有滋有味的看了一会，说：“活着呢，不光活着，活的还挺好。” “真的么！他现在人在何处？”如意兴奋的问。 “问他人在何处便是你的第二个要求？”仙君扬了扬眉毛。 如意迟疑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 只要知道秦笑还活着便好了，他既然编在军伍之中，发配西疆战场，自是在那一带不会太过偏离，若她要去寻他想必也不会太过艰难。若是将愿望浪费在这事儿之上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她本还想求仙君让这场战争快快结束，最好以天朝的胜利而告终，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自有定数，自是不可扭转，若是她妄加干涉，很有可能会波及到无数人的命运。 剩下的这一个愿望，该求什么好呢。 义兄和凝雾两人美满恩爱，又吃穿不缺，没什么可求的。而她自己孑然一身，除了牵挂秦笑和师父之外，似乎也别无所求。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白清寒身上。 白清寒与嫦衣之间的情说不清道不明，他眷恋她可似是从未有机会说出口，每一次都是她离世，他寻找。 如此往复，每每皆是错过。 之前如意更是亲眼看见嫦衣死在白清寒的怀中，白清寒那痛苦的表情深深的种在了如意的心上。 若是有机会，如意希望给白清寒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301.梦中桃源 “第二个愿望还是查一个人，这人前世是即墨城怡红院中的花魁嫦衣，我想知道她投生何处，名字叫什么。” 仙君屏着呼吸，听完如意的愿望才彻底的送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情。 他如法炮制的查阅了一番，对如意说：“这一世她仍旧为人……名字也未变，同唤作嫦衣。”他翻动着册子咦了一声，“说来也挺奇怪的，她几世都叫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此名字有所执念。” “她投生在云揭城中的一个屠夫家中。”仙君宣读完毕便合上了册子。 “你入九天领赏之事，切莫不可同任何人提起，否则便是泄了天机会遭受天劫。至于如何说，你且自己看着办吧。”仙君顿了顿接着道，“另外，你还需帮我做一件事。你手中这颗蓝石，乃是那精怪之魄，你只要将它投入月灵湖中，一切妖毒怪疾都将消失。你的肉身已受了重创，小命差点不保，看在你立功的份上，我便赏你一颗灵丹，你吞服之后自会没事。” 仙君塞了一颗小丹丸给如意。如意将丹药送入口中，吞服了下去。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要将那蓝石投入湖中。切记勿忘！”仙君又是叮嘱了一番。 如意还想再问什么，仙君已是一副送客的态度了。 她只能躬身道谢，退出殿外。 两个小仙娥已是候在门外，见如意出来，催促道：“快些走吧，你上来的时间太长了。” 回去的路与来时的并不相同，小仙娥们带她走的飞快，还尽挑些人少的地方走。 有时见到远处走来一位仙君，小仙娥会赶紧拉着如意躲进草丛里。 如意心想，自己这个所谓的“功臣”就那么见不得人么。 小仙娥带着如意左闪右躲，来到一处桃源边缘。 那满目的粉红，刺着如意的双眼，一时间脑海中频频闪过的画面再度出现在她眼前——燕玄乙手拿酒壶侧身而卧，表情淡然；如意手捧桃子，笑意盈盈，眉眼之中满是爱慕之情。 一阵微风吹过，拨乱的如意的发丝，也吹落了一地桃花。 那些桃花撒在地上终将化为尘土，然那团盘踞在如意心头的迷雾却怎么都撩拨不开。 这片桃源与她记忆中的那处仙境是多么的相像…… “快是走啊！还看什么！”小仙娥催促道。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如意拉离了这处仙境。 如意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始终都想不起那完整的画面，到底还有什么没记起来的…… 小宫娥将如意带到一个仙洞之外，洞内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分明。 “进去吧。”她们二人将如意一推，如意便跌进洞中。 何奈这洞根本没有底，如意快速的坠落着，云雾星辰皆在她旁边飞速旋转。 周遭之物变得模糊起来，她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如意走了之后，仙君坐回到他的座位之上，暗自揩了一把汗。 总算给糊弄过去了啊，他心道。 这件事的始末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但绝不是仙君跟如意解释的那般简单。 302.马屁仙君 九天之上掌管礼乐的仙君有很多，接待如意的这一位，乃是其中仙阶最低的一位。这位胖仙君的名字叫做钟离。 天界仙人无忧无虑，只有些许要职十分繁忙，大部分的人都十分清闲，包括这位仙君钟离。所以他为自己的仙人生涯找了很好的一个消遣——拍马屁。 他终日跟在自己的上司屁股后面，人家说东他绝不往西。 拍马屁也是一个有难度的技术活，钟离终日绞尽脑汁将那马屁拍的是滴水不漏又不显造作，若是他有那雅兴，完全可以就此著一本书——《论马屁的二三事》，此书若是一面世，三界六道定有无数仙、人、妖争抢着去看。 然而这一天，钟离仙君拍马屁却拍出了祸事。 他的上司名为育昌，世面见得很多，也曾经下凡受过仙劫，访遍名山大川。这一日两人闲来无聊，便在桃源边的凉亭里闲聊起来。 要说这桃源一般人还真是进不去，如育昌和钟离这种品阶的仙人只有站在外面往里看看的份儿。 说到桃源就不得不提一下如意的师父燕玄乙，也就是伏羲女娲次子，天帝太昊的弟弟——少昊。 这桃源乃是他一手培植的，万万年前，少昊游走到瑶池边的蟠桃园，见那桃花开得正旺，美的动人心魄，便向西王母求了一株带了回去。 西王母的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桃树，这些桃树分为不同等阶，有些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便能得仙成道；有些六千年一熟，凡人吃了便能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另有写紫纹细核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则会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少昊求来的乃是六千年一熟的那种。 他与兄长商量后，便在天上垦了一处桃源出来，将这仙桃树栽种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桃树越来越多，也成了一道风景。 少昊精心栽培，然无数桃树之中仅有当初求回来的那颗桃树会结果，这树上的仙桃甚至比王母蟠桃园中的桃子还要可口，肉质鲜美多汁，可谓是果中珍味。 此树结了果之后少昊曾命人送了一些给西王母，西王母一尝之下再也无法将那美味相忘。少昊便应允她，以后每六千年，王母可派仙女来桃源中采摘仙桃。 仙君育昌和钟离嚼舌头的这一日，正乃仙桃丰收之时。 西王母派来摘桃的仙女正在桃源中采摘，与两位仙君相隔并不远，不过是隔了几棵桃树而已。 两位仙君没看到仙女其人，还当那园中无人，便自顾自的说起闲话来。 育昌顾看仙界美景发出了一声哀叹道：“这仙界景色看来看去也就这样了。” 钟离马屁立刻便跟上了：“那可不是，您即便不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您倒是给我讲讲人间的好景色啊，属下孤陋寡闻，自是没见过什么人间美景。” 育昌被捧的飘飘然，喜滋滋的道：“我便给你讲讲吧。人间大好河山可多了去了，江河湖海各有千秋。要说让我印象深刻的倒是有一个湖泊，名曰月灵湖，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湖水清澈无比，极富灵性，往湖边一站，那景色啊，简直美不胜收。” 303.西王母之怒 “真有这么美的湖？此湖与咱们天上的湖相比怎么样？”马屁若是随便拍拍也就罢了，坏就坏在钟离问了这么一句话。 育昌立刻便道：“我觉得那月灵湖都能跟西王母的瑶池比上一比了。” 钟离赞美道：“瑶池美景我可是见过，若是能与瑶池一比，此湖的确是极美的！” 这番话被西王母派来的仙女尽数听了去，她们采摘完桃子之后，便返回了昆仑瑶池，将听到的传言统统汇报给了西王母。 昆仑瑶池的所在乃是在人间昆仑峰上头的那片天上，离得天宫所在那是十万八千里。因此育昌和钟离怎么都没想到，两句闲话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西王母、祝融、共工、龙祖并成为四大上神，他们与女娲伏羲两位巨神是同时期的上古之神。 后来女娲伏羲归于混沌，天界交由长子太昊治理，这些上古之神也渐渐退隐有了各自的去处。 西王母划了昆仑极天这一块地，围着瑶池养桃子，也算是得了清闲。她的瑶池和蟠桃园并成为天下二绝，瑶池水和仙蟠桃皆是有着无限功力的神物，被天下人所传颂。这点令她十分骄傲。 后来少昊求了一棵桃树去，结出的桃子竟然比她亲手种的还要好吃，蟠桃不再冠绝天下让她十分窝火。 却没想到又蹦出来两个小仙赞美人间湖泊，说那美景与她的瑶池不相上下。 她却是再也忍不了这口气了。 当下便将育昌和钟离招到了昆仑极天。 育昌和钟离脸都吓绿了，上神西王母的辈分比天帝太昊还要大，严格追究起来，天帝还得要尊称她一声姑姑呢。 他们两个跪在西王母面前不停的认着错。 育昌说自己老眼昏花，根本没看清楚，又辩解道这世上一切湖泊皆比不过瑶池的美景。 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西王母可不管那一套，她从昆仑极天上取了一颗星辰交予育昌钟离，让二人把这颗星辰投入月灵湖中去。 西王母乃是掌管三界六道灾疫和刑罚的上神，这颗星辰之中包了一种叫做‘七日断魂笑’的妖毒，这种妖毒正好可以中和月灵湖带有仙灵之气的湖水。只要将此星辰丢落其中，那月灵湖便会化成一汪极为普通的湖泊。 育昌与钟离哪敢不从，点头哈腰的领了旨。 一出昆仑极天，育昌便翻脸不认人了，将这一切事宜全权交给钟离去做，自己则甩袖子走了。 钟离里外不是人，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个马屁把自己害惨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独自完成此项重任。 他寻摸了好几天，终是找准了月灵湖的位置。 撅腚憋气，将手中星辰对准了月灵湖，刚准备扔呢，突然有个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那人乃是仙界的另一位仙君。 这位仙君原本只是想跟他打个招呼，却不想惊着了钟离，他一哆嗦之下，星辰脱手而落。 没掉进月灵湖中却砸到了即墨城府尹的宅子里。 304.星辰化妖 疫病之星可以中和月灵湖的湖水，可它落在别处便会传播疫病。 碰巧祝家小姐一眼相中了这颗星辰，哭着闹着要爹爹送给他。祝大人便顺了女儿的意，将这如同宝石般的星辰赠给了女儿。 祝小姐被这蓝色星辰迷住了，整日捧着摩挲想看，妖星吸了她的虚荣之气竟化出了一个厉害的妖怪。 这妖怪便是与如意缠斗的蓝色妖姬。她本还虚弱，但灾病之力包了得病而死的人的魂灵，她吸食无数魂灵之后便愈加强大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妖姬怕光，不论是日光、月光还是星光她都很怕。所以她只能依靠“七日断魂笑”去取人性命收人魂魄，自己并不能踏出房间半步。否则不用说是一个即墨城，恐怕整个人间都将遭受她的荼毒。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人间这大半年的灾祸，不过是天上的半日时间。钟离在这半天里急的是团团乱转，这事儿他要是办砸了，西王母迁怒下来他定会被削了仙骨打落凡间。 一筹莫展之时，忽发现凡间妖星已被人给收了，他大喜过望，翻仙簿而查却见收妖的这位凡人女子名叫如意，奇怪的是她只有今生，却无前世的记载。 他虽心有疑惑，但也没多想，便赶紧将她唤上了天庭。 论功行赏是假，叮嘱她将星辰投入月灵湖中才是真。 好在一切圆满结束，虽是赔上了不少凡人的性命，但总算是瞒了过去，没有惊动西王母和天庭。 …… …… 如意惊呼一声，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是将守在一边正在打瞌睡的凝雾吓了一大跳。 凝雾撒腿跑出屋子，扯着嗓子大叫着：“如意醒了！她醒了！” 不多时凝雾带着一群人哗啦啦的涌进了如意的房间。 “如意你没事儿吧？” “小姐，感觉怎么样？” “可好受了些？”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她一番询问。 如意低头一看，那蓝盈盈的石头仍旧被她握在手心里，她想起仙君叮嘱之事，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我去一下月灵湖。”如意扔下句话，提了真气便用轻功奔着那月灵湖畔去了。 留下一屋子不明状况的人。 “她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呸，别乱说，你才中邪了呢。” 他们慌慌张张的跟着如意出了屋子，往月灵湖方向赶去。 自那天她大战蓝色妖姬之后，已经过去五天的时间了。大家发现如意的时候，她简直已经跟死人一样了，骨头断了几处，满身血污。 幸得还有一口气撑着，这几天大家轮换着不眠不休的照看她。可她却汤水不进，即便掰开她的嘴将汤药灌进去，她也会很快的吐出来。 到了第四天大家都有些要放弃的意思了，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守在她床边的凝雾不过是累的趴在床沿上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却发现如意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了，就像从来没受过创一样，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如意的呼吸和脸色也逐渐趋于正常。 305.蛟龙现身 见如意好转，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身体是没事儿了，可她醒来后的那种反应是怎么回事儿？脑袋别是再出了问题啊…… 如意踏湖而过，水榭花盈激起浪花万千，她身子一顿，落在了望龙亭顶上。 月灵湖波光粼粼，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景色甚是怡人。 如意将手中那透蓝荧石，丢入水中，听得扑通一声，它便冒着泡泡沉了下去。 照仙君的说法，只要这石头入了水，那一切疫病妖毒都会消失不见，即墨城也会再度恢复平静。 如意屏息凝视着湖面，湖面平静至极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众人也已经赶至了湖边，他们看着望龙亭顶上那个白色的小点议论纷纷。 “才刚醒来，她往湖边跑什么？”少爷问道。 凝雾倒吸一口冷气道：“她该不会……不会要寻短见吧……” “这……怎么会……” “二小姐一向乐观开朗，不至于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吧。”老六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表着意见，讨论了一会没有结果，便各自对着湖心亭大喊起来。 “如意！” “小姑子！” “二小姐！” 如意遥望岸边的众人，也是稍微自责了一下，然仙君说让她醒来以后立刻将石头投入月灵湖中，她却是也没有太多时间与众人解释。 她冲大家摆了摆手，刚是准备起身往岸边飞去，却听得“嗞啦”一声巨响，整个月灵湖震动了一下，她身子没站稳，一下子从亭子顶上滑落了下来，掉进了水中。 月灵湖没有了刚才的平静，湖水翻腾不止，如意被卷入白浪之中，呛了好几口水。 巨浪将她打入水中，她瞪着眼睛，眼见着无数鱼虾蟹龟挣扎着从湖底往上游，跟在它们后面的是滚滚的气旋。 只一个片刻，如意便觉得周身的水变了个温度，前一刻还冰冷清冽的水已经滚烫无比。那些游的稍微慢点的鱼虾瞬间便被燎熟了。 如意不敢多想，踏水跃起，躲着湖面上强劲的浪头，飞至湖边。 她的皮肤已经被灼红了，手臂上起了点点水泡，再晚上一点，恐怕将会跟那些鱼虾一个下场。 “这是怎么了！”众人见如意上岸，赶紧围了过去，如意将手臂一撑，挡在众人前面道：“离开湖边，危险！” 月灵湖的水整个沸腾了起来，水雾蒸腾，热浪滚滚，站在湖边的人皆挥汗如雨。完全不全不像初春的气候。 随后湖中暴起通天巨浪，一条白色巨蛟驾雾而起，盘踞摆尾，鼻腔喷灼热气，似是极为愤怒。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立刻变得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巨蛟舞动着身子，自那云中穿梭，只听得云层深处传来一声低吼的谩骂：“烫死老子了！” “小白！”如意见白清寒出来，欣喜的不能自已。 老六老七和婉儿虽已是见过一次蛟龙真身了，然而再见仍旧觉得震撼无比，跪在原地朝云层方向磕着头。 306.灵湖变清水 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的凝雾郡主更是彻彻底底的愣在了那里，她之前还曾经鄙视楚府的下人没文化，根本无法与西阳庆王府的那些下人相比。可是……人家楚府湖中住着蛟龙啊！单是这一点便完胜庆王府，不，不用说王府，就算是皇帝老儿住的宫里也没有这等神物啊！ 少爷楚傲曾经跟凝雾郡主说过有关于白清寒的事情，那时候郡主完全就当个乐子在听，不想今日竟有机会见到他的真身，这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白清寒抱怨完了之后，敛了盛光，化成一道白芒落在了如意身边。 跟如意一样，他的皮肤也被灼的通红。 他皱眉看着湖面，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月灵湖的水怎么沸了？幸亏我闭关修炼时稍微走了一下神，快快的窜出来了，不然你们今晚就可以吃‘水滚蛟龙’了。 如意再见白清寒激动极了，她憋了一泡泪水，拉着白清寒的袖子迟迟说不出话来。上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还尚是那个懵懂的丫头，然仅仅半年多的时间，她的心境便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大半年来，经受了太多生死离别，看过了太多罪孽邪恶。她被逼到了风头浪尖，她被迫奋力反抗。越是惨痛的回忆，越让她思念着这个特别的朋友。 她刚想开口相告，却记起来仙君曾告诉她不可泄露天机，否则将遭受天劫，便把到嘴边上的话给咽了下去。 白清寒斜眼看着如意道：“你看你眼睛红红的，跟只小兔崽子一样，难看死了。” 如意破涕为笑：“这么长时间没见，上来便要说这些话刺挠我么！” “说这些已经是面子事儿了，信不信我还有更毒舌的。” “信……”如意喏道。白清寒的一张利嘴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要他想，他就能把一个自信心爆棚的人立刻贬低出心理阴影来。 此时沸腾的月灵湖已经渐渐冷却了下来，湖面上翻腾着无数死鱼虾蟹，整个月灵湖就好比是一个巨型的湖鲜汤锅，冒着一股淡淡的鱼香味。 老六老七砸吧着嘴，互相对视了一眼，苦笑道：“这些有活干了。” 平静下来的月灵湖完全变了个样子，除了那些被燎熟的鱼虾之外，水质也变得十分普通，不再是原先的清冽透蓝，失去了原有的灵气。 白清寒道了一声“咦”，走到湖边上，用手掌舀了一捧水，眉头紧皱：“月灵湖水的灵气消散了……变成普通的湖水了。” 如意前后一想，便知道大概是那蓝色妖星的问题。她便问：“那颗能洞察人心的月灵珠呢？可还在？” 白清寒欲张嘴将珠子祭出，却空无一物。 “月灵珠没了……那可是上百年的修为呢！”白清寒怒道：“这叫什么事儿，本想在湖中闭关三年好好修炼，没想到这半年多的进展全给毁了。” 如意开导道：“修行可以慢慢来的，不着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无数事情，待我回头慢慢讲给你听。” 307.“旧情人” 凝雾在一边仔细端详着白清寒，心道这蛟龙化成人形还真是英俊，看这银发白肤的，多么帅气……不光有外表，人家还有一身神力呢…… 她嘀咕了一声：“早知道就把他给绑回来了。” 楚傲听了直接炸了毛，侧头低声道：“你……你说什么……” 凝雾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千金难买早知道，已经事成定局了不是。” 她也不过是图个嘴上的快意，她跟楚傲那可是患难见真情，一起走过无数大风大浪，可谓是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种情谊断是不会相弃。 楚傲哼了一声，不理会凝雾，往前一步，亲切的拍了拍白清寒的肩膀，唤了一声白兄。 白清寒嘴角一扬，勾起一抹邪笑，直接用手勾住少爷的脖子，将脸贴在耳边，然后另一只手摸在他的下巴上，轻佻的说了一句：“小宝贝，这些日子可有惦念我？” 楚傲脸上一红，忙道：“白兄别闹……” 如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白清寒明显是在嘲讽少爷曾经在众人面前表错情的事情，知道此事的人便都心领神会的笑了，然而凝雾却急了眼，她小气兮兮的跑过去把楚傲从白清寒那里解救出来，她胸脯一挺，挡在二个男人中间，气呼呼的质问少爷：“你跟这蛟龙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旧情么？” 白清寒初见凝雾，觉得面生，先是一愣，随后抓着如意相问：“这女子是何人？” 如意道：“她是庆王之女，凝雾郡主，也是少爷的未婚妻……” 名字后面亮堂堂的郡主二字，又有‘未婚妻’之名，白清寒第一反应便是少爷终于被家里逼的就范了，跟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订了亲。 他打量了一下这女子，但见她横眉竖眼的看着自己，满脸的蛮横霸道，心想这一定不是楚傲喜欢的类型。 帮人帮到底，少爷有难，自己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能不出一份力呢。 白清寒一把推开凝雾，揽住少爷腰肢，在他面上亲了一口，侧脸挑衅道：“你又是哪根葱！” 凝雾被推了个趔趄，待站稳脚发现这蛟龙正亲昵的搂着自己的爱郎，而楚傲则完完全全的傻在了原地，灵魂出窍一般的红着个脸杵在那儿。 她猛的回想起当初刚绑到楚傲的时候，他曾经直言自己是“断袖”之事，还说全即墨城的人都知道此事…… 现在想来，恐怕是真的…… 而这条躲起来闭关修行的蛟龙，恐怕就是他昔日的爱人……现在他们是团聚了，那自己算什么！ 凝雾又恨又气，委屈之情溢于言表，她想要破口大骂，却觉得有东西哽在喉头，苦涩无比，眼前一湿竟不自觉的淌出来两行眼泪。 她一句话不说，调头便跑了。 如意见凝雾是真的动了气，忙埋怨道：“小白，你这是做什么啊。” 白清寒在楚傲脸上捏了一把道：“好兄弟，我帮你挡了烂桃花，怎么感谢我！” 楚傲这才回过神来，憋着个大红脸甩开白清寒的手说：“你……我……这下糟了……” “凝雾！凝雾！”楚傲慌慌张张的唤着郡主的名字，跟着她去了。 308.一对冤家 这回轮到白清寒傻眼了：“怎么个情况？” “哎……你可真是添乱啊。人家凝雾郡主根本不是烂桃花，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你这不是棒打鸳鸯么。”如意叹道。 白清寒捏住如意的脖子道：“别在这唏嘘哀叹的，赶紧给我补补这大半年的事情，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那人家小两口怎么办啊？你惹下的祸事，总不能不理会吧！”白清寒的手凉凉的，如意赶紧缩了缩脖子。 “这么点小事儿都平不了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太脆弱了。走着，找个地方说话去！”白清寒倒是想得开，拉着如意便走。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不是人，当然可以这样了……” “你……” 在白清寒的威胁之下，如意把这大半年的遭遇统统告诉了他，听得白清寒是胆战心惊。他没想到，这一闭关以来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他拍拍如意的脑袋说：“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你现在已经有很高的修为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回头我要好好跟你切磋一下，看你进展如何。” 如意苦笑道：“那有什么用，这些身外之物是我从来都不想要的，我想过的始终都是安安稳稳的日子，可惜事与愿违……” “这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是不可再改变，你要学会去接受而不是抱怨。向前看，向前走，懂吗！”白清寒教训道。 如意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许是对的。” “叩叩叩！”有人轻巧了几下门，随后少爷推门进来，手里还牵着凝雾，看样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了。 楚傲对着白清寒一笑，道：“白兄，以后可千万是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白清寒冲两人略微一点头道：“刚才抱歉了，咱们楚傲少爷是风流才子，爱慕他的女子一向不少。我不明状况，误以为你也是那其中一位，便想着替他挡一下。若是惊扰了你，还请不要见怪。在下白清寒，见过郡主了。” “无需那么客气，叫我凝雾便好。想来也是我失礼了，不问清楚就……” 凝雾面上一红，心想当初刚见到少爷的时候，她也是用了极为卑鄙的手段，若是那时候白清寒没有闭关，自是没有她什么事儿了。这么一想，她倒是庆幸了起来。 少爷跟凝雾两个人的眼眶都有些微红，看样刚才求和的过程并不顺利，免不了一番男求女哭。 真是一对冤家啊，如意心道。 “对了，为何没有看见释心大师，他人呢？”如意问。 凝雾说：“你还不知道呢吧，你收复那妖物的第二日，释心大师就因病去了。老六老七已经将他的尸体焚化了。释心临终前留下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给你的。另一封没写署名，我们也没敢拆开来看。” 如意心里一酸，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到他。 即便蓝色妖姬已经被收复，但“七日断魂笑”的妖毒却仍旧在，只有将那颗蓝色星辰投入月灵湖中，妖毒才会完全消散掉。 309.心上人 “快是把那封信给我看看。”如意急道。 凝雾松开少爷的手，对如意说：“你随我来，我把信拿给你。”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的走了，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在屋子里。 楚傲在白清寒身边坐了下来，白清寒替他倒了杯茶，他道了声谢，将那瓷杯端在手中，茶香四溢，杯子微微有些烫手。 楚傲嗅了下茶香，待那杯中叶芽绽开，才举杯轻啜了一口。 男人与男人之间并不似女人那般话多，他们相顾无言的坐了一会，白清寒才迟迟开口问了一句：“已经放下了？” 楚傲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白清寒说的应该他对如意的感情。 他缓缓道：“嗯。如意没有那种想法，我猜测，她心中应是还有他人的。我要是一味坚持，只会伤了彼此的和气，与其有朝一日被她疏离，形同陌路，不如把她看做亲生妹妹，疼着宠着。这样，大概是最好的方法。” 楚傲的话在白清寒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楚傲提到的“她心中应是还有他人”却是白清寒所没想到的。 “意中人？那个臭丫头懵懵懂懂的，年纪又不大，她能喜欢谁啊。再说了，与她接触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还能是谁……”他忽而悟到了什么，一拍桌子站起来道：“难道……她的意中人是我？” “咳咳……”楚傲一口茶叶水呛入嗓子眼里，猛的咳嗽了起来。 “她一定是揣测我心中只有嫦衣容不下别人，于是便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这丫头真是……哎……”白清寒自我陶醉的独白着，眉头紧锁，目光深沉，跟个真事儿一样。 斯文如少爷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的说了句：“臭屁的很！快醒醒，别做梦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绝对不是你！” 白清寒眉毛一挑道：“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就是呢！本尊这么英俊潇洒，岂有她不喜欢的道理……” 其实当少爷风靡即墨城的时候，白清寒就有点吃味儿了，那么多少女爱慕少爷，又是收藏少爷画像又是躲在街口痴痴观望少爷背影的，更有甚者天天登门给少爷送情书…… 这些待遇他自己一样都没有，这对一个英俊潇洒，不对……是一条英俊潇洒的蛟龙来说是十分不公平的。 可是若是如意喜欢的人是他，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意可是曾经拒绝了少爷，若是他再拒绝如意，那就等于间接拒绝了所有爱慕过少爷的女子…… 光是想想白清寒就觉得一阵暗爽。 少爷看着白清寒那不可自拔的白痴表情，摇头道：“白兄，你别想太多了。那个人绝对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你亲自问过如意么？”白清寒一脸的不屑。 “你记得当初如意向咱们讨的那份诞辰礼物么？” “你说是去军需处找那个小子的事儿？” 少爷点头道：“不错，当时如意去了没有看见他，直接就哭出来了。那是我认识如意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哭。” 白清寒回忆了一下，也道：“好像的确有那么回事儿。” 310.和尚遗书 “当时如意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个人，他似是已经被编入正规军伍，行军打仗去了。但是他给如意留下了一个东西，是一个粗布做的娃娃。” “哦，对对对！那玩意儿我一直记得！从来没有见过比那个娃娃更丑的了！”白清寒没少讽刺那只娃娃的做工。 “可是你知道么，那个娃娃如意从来不离手，不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听说睡觉也都搂着。你闭关之后我们便没在即墨了，想必中间些个经历如意也已经告诉你了，被山贼抓住也好，被画皮鬼擒获也好，事情结束之后如意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那破布娃娃。”这些极其细小的细节，少爷都观察在了眼里。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啊，如意的意中人就是送娃娃给她的那个小伙子。也许这一点她自己并没有完全的觉悟到，但是人的反应是不会撒谎的，她的行为证明了她的在意。” 白清寒捶了一下桌子，道：“哼！如意心上人竟然不是我，气煞我也！” 少爷气定神闲的饮了一口茶，将瓷杯放下，又给白清寒的杯子添了点水：“有什么好气的，她要是喜欢你，你还能接受她不成。” “这个……自是要拒绝的……”白清寒想了想说。 “那你还要别人喜欢你做什么，这不是成心戏耍么。”少爷鄙夷的看着白清寒。 白清寒心道，你一个成天被人仰慕的人自然是不懂这种心情，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他挠了挠头发说：“如意啊，永远都是咱们的小丫头。感觉情爱风月这种东西，跟她沾不上边。我还真想会会她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我们如意动了心。” 少爷微微一笑，把茶杯往白清寒面前推了两推：“这话我倒是同意，到时候啊，咱们两个做兄长的要给她把把关。那人要是个混蛋，咱们自是不能把自家妹子往火坑里推得。” 两人达成共识，相视一笑，举杯畅饮起来。 “阿嚏！”西厢中的如意突然打了个喷嚏，真是奇怪，平白无故的，怎就觉得鼻子那么痒呢。 凝雾与如意进了释心生前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干干静静，一尘不染，完全不似住过一个男人。床褥叠的比姑娘家还整齐。 那桌上放着两封信，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 “这个盒子？” “嗯……释心大师的骨灰就放在里面。” 如意将手掌轻轻放在盒子上面，低语道：“阿弥陀佛，走好大师。” 她将桌上那封写着“如意姑娘亲启”的信拆了开来，这信捏着有些厚实，如意手上一抖，把封内纸张尽数抖了出来，除了一张是写满字的信纸之外，另有两张薄纸，摊开一看，竟是二十两的银票。 这银票是何用意？难道是作为前些日子照顾释心的酬金？如意有些想不明白。 她把银票搁在边上，拿起信仔细阅读起来。 入目皆是刚劲有力的小楷，可是越是往后字迹越发有些潦草飘忽，似是在释心在写信时受病痛折磨所致。 311.和尚遗书2 “如意姑娘，见信如唔。你若是看到这封信，说明释心已经不在了。这邪祟之气十分厉害，纵便我倾尽全力，也无法用一己修为将其化解，想来却是我能力有限。你与我同时去了义庄探查烧尸，然并没有染上恶疾，我猜想姑娘的体质一定异于常人。姑娘又得活神仙燕玄乙的真传，即墨城百姓的性命也许全要依靠姑娘了。” “落笔之时已是我的第六日了，我感觉浑身无力，头晕眼花，十分难受，心知大限将至，便想执笔写信交代下身后之事。” “释心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即墨城之事能安然平息，希望姑娘能去一趟少林，将另一封信代为转交给我的师父，也就是少林寺现任方丈一苦大师。少林寺位于新罗城郊，若是从即墨城出发，过仙霞岭后往西南方向走，经过甘泞，千复二城便到了。若是骑马的话，大概也需十几日才能到。却是辛苦姑娘了，我随身也有携带些许银子，随信全都留给姑娘作为盘缠。” 看到这里如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释心心思细腻，甚至连路线和盘缠等事都考虑到了。他却是多心了，即便他一分钱不留，如意也会远赴少林完成他的遗愿。 “知道姑娘惦念你师兄，释心却是早先一步去找他了，能在泉下继续论道论法，那释心也就没有遗憾了。若是真能见到他，我定会代你问好的。望姑娘坚持本心，切莫被仇恨蒙了双眼，该放下的便放下吧。珍重。” “释心绝笔。” 信的字数并不长，却将释心这个人十分完整的呈现了出来，他心有善念，记挂百姓，更是有始有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他这般缜密。 令如意感动的是，他临终绝笔，还不忘叮嘱如意保持平和的心境。 凝雾探头过来问道：“怎么样，写什么了？” “释心大师真是个精细人。”如意将信递给凝雾，“看样等即墨的事情一结束，就要往少林走一趟。” 那边两个男人也聊的差不多了，跟到了西厢，这一进屋便听见如意说要去少林。 “去少林？”楚傲问道。 如意点点头，说：“这是释心大师的一个遗愿，他嘱托我将他的遗骨送到少林寺给少林方丈。” 楚傲沉思了一下说：“可是即墨城现在这副样子，百废待兴，我想留下来跟城中的老百姓一起熬过这段日子。” 如意说：“那自然好。义兄你留在即墨城便是，送个东西而已，又不必兴师动众大家伙一起跟着去。” 白清寒开口了：“我陪如意去就行了。两个人上路，怎么说都有个照应。” 如意突然想到嫦衣转世之事，突然叫道：“对了小白，我有个大事儿要告诉你。” “嗯?”白清寒对如意口中的大事表示质疑。 如意得意洋洋的勾了勾手指：“你且附耳过来。” 白清寒白了她一眼说：“切，爱说不说，别跟本尊玩些虚的。” 312.天堑云揭 好不容易如意能在白清寒面前洋相一会了，没想到他还不买账。她便哼道：“好啊，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好了。” 偏偏她这么一说，勾的大家都有点好奇了。 凝雾最先按耐不住了：“什么事儿啊？说出来听听。” “那不行，得小白问我才行。”如意抱着双肩，昂头看着白清寒。 白清寒在如意脑门子上弹了一下，道：“越来越来劲！” 如意疼的“嘶嘶”吸气，回手也给白清寒的脑门子上来了一下子。 白清寒气的就要抬手打她的脑袋，如意一个虚步已飘到了四尺之外，她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别觉得我好欺负。” 白清寒扣着鼻子道：“算你跑的快。好了，败给你了，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你想知道么？真的很想知道么？”如意特意逗弄他。 他怒道：“再啰嗦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少林寺！” “好嘛，说就说——我知道嫦衣的转世在哪里。”如意道。 “什么！”嫦衣这两个字一出来，白清寒立刻变了副嘴脸，一脸的满不在乎即刻替换成了急不可耐：“你怎么知道的！这怎么可能！” 他一追究起原因来如意就有点肝颤，实话实说显然是不行的，她眼珠子那么一转，便扯了个谎话出来：“我师父给我托梦的……” 大家皆吃了一惊，纷纷相问：“燕玄乙不是因为昆仑之事被地府的人拘了去么？” 如意向来不太会说谎话，这一心虚，脸红心跳，忙摆手道：“啊呀，他不是号称活神仙么自是有些神通的。” “嫦衣已经转世了吧？投生在何处？”白清寒急道。 “云揭城的一个屠户家中，她今世的名字仍叫嫦衣。”如意道。 “云揭城？那是哪儿？” 连郡主也是连连摇头，众人齐齐看向博学多识的少爷，少爷寻思了一下道：“云揭城？云揭是个小地方，但似乎还挺有名的，这地方居于要塞位置，乃是天堑上的一个小镇子。” 他一拍腿叫道：“云揭离西疆战场并不甚远。现在边疆战乱，想必那边情势也不会太乐观。不过借由天堑，易守难攻，也未曾听说西疆失守，云揭城应该还是十分安全的。” 西疆…… 少爷一提到这两个字，如意的心就漏了一拍。 这个名词对她来说有着不太一样的意义，因为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她很在乎的人。 秦笑…… 如果云揭城离西疆战场不远的话，那她是否能顺道去看看他。 然只是那么一想，她就有些心灰意冷，兵荒马乱之时，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又如何能见得着天朝将士。 要想见一面，谈何容易。 何况茫茫人海，边关镇守着数万将士，皆是一个模子的金戈铁甲，等同于大海捞针…… “哎……”如意不自觉的哀叹出声音来。 众人有些莫名的看着她，之前活蹦乱跳与白清寒打闹的也是她，现在满面愁容，眉头拧麻花的也是她……怎地脸色变的如此之快。 313.奶娃娃 “你这是怎么了？”凝雾问了句。 如意惊觉自己失神竟然把内心惆怅给表现出来了，赶紧找了个托词说：“没……没什么。” 大家看出她不想说，便也都心领神会，没再继续往下问。 白清寒道：“即墨城百废待兴，楚傲和凝雾留下来，我与如意先去少林。我们都有轻功傍身，行路应该很快，马不停蹄的赶路的话，去到少林也不过几天的事儿。之后，我们就赶往云揭城，待我与嫦衣重逢，自是会再回来找你们。” 少爷立刻将白清寒的意见给否定了：“不行。你们不能就那么唐突的去云揭城。” 白清寒问道：“为何不可？我一刻都不想再拖了，我想尽快见到嫦衣。为了与她重逢我已经等了一千年，之前好不容易与她相认，她却又是香消玉殒……我……” 少爷语气软了下来，道：“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一点准备都不做却是不行。” 凝雾接话道：“就是，现在西疆情况无人知晓，若是波及到云揭呢？你们冒然前去太过危险，何况你二人颇为扎眼，即便要去也要做好万全之策，乔庄打扮便不用说了，路线地图必须要有。另外，适逢战时，一般百姓都往外跑，你们却上赶子的往里进，定是会惹人怀疑，别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再把你们当成细作抓起来。” 他们两口子轮番轰炸，凝雾话音刚落，少爷这边又开始了：“这些还都是次要的，要说你与如意也算艺高人胆大，一般兵卒炮火自是不必怕。但是白兄，有个问题你是否认真的想过？” “什么问题？” “时间问题！你口口声声说要与嫦衣重逢，你可有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嫦衣是什么时候死的？去年冬日。我记得很清楚，腊月二十四是如意的生日，那日咱们陪她去了军需处，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怡红院在东市搭了高台，嫦衣献舞。也正是那一晚，我们三人跟去了怡红院，当夜就与尤姬缠斗起来。嫦衣就是在那天死的。现在刚是三月份，相隔一共一年多一点，嫦衣现在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吃奶娃娃，你千里迢迢不顾危险的跑到云揭城又能怎么样。” “难不成直接冲到那屠户家里么？倘若要是跟人家说实话，人家会信么，肯定会把你当成一个疯子。难不成，到时候为了见嫦衣，你还要动手强抢么！”少爷越说越大声，到后面直接唾沫横飞起来。 听完他这一席话，满心希望、斗志昂扬的白清寒顿时泄了气。 刚知道有嫦衣转世消息的时候，他太过欢喜了，以至于根本没考虑到这些繁琐之事。 房中一片沉默。 许久少爷才拍着白清寒的肩膀说：“见自是可以见，也总会有机会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至少得等几年，等她能满地跑了再说。现在就算见了，她也不会说话，也不认人，见了也是白见。” 白清寒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撇开云揭城暂时不谈。我与白清寒去少林，你们二人暂留即墨城。我们办完事情变回回来与你们会合。”如意说。 314.潇湘散 几人刚制定出了计划，婉儿就慌慌张张的跌进屋子里：“不好了……不好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似是刚刚从外头跑回来：“不……好……了……” 如意见状走过去，给她拍了拍后背道：“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城外来了好多当兵的……把……把……即墨城给封了……不让百姓再出城了……现在城内乱成一团了……” “怎么会这样？” 少爷眉头一皱道：“很有可能是朝廷的援军来了，他们仍以为即墨城内怪病肆虐，因此才要封城。” 凝雾道：“走，去看看。” 如意指了指白清寒说：“你的样子……最好变变。” 白清寒弄了个利落的黑发，才随众人一起出去。 即墨城内大乱，听说朝廷要封城了，老百姓们皆挤在城门口处。他们惴惴不安的惶恐大叫着。 即墨城内粮食早已不多，如今再封了城，城内的人很快便会遭受饥荒。 少爷、婉儿和老六老七在城内安抚老百姓，如意、白清寒、凝雾则用轻功上了城头一探究竟。 城外集结了数千人的军队，他们已经扎了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城。 城门大关，十几个工匠从外面加固城门，是要将即墨城完全的堵死。 “你们看，那是什么？”如意摇手一指，白清寒和凝雾顺着方向看过去，见几百个士兵在一个师爷模样人的指挥下，围着即墨城墙根撒下一些黄色的石药。 “那些兵士……”凝雾叫了一声。 他们脸上皆戴了白色的厚重的面布，不但如此，一个个的还作屏息皱眉，端的是小心非常。 难道说……这些人撒的东西是有毒的？ 白清寒道了声不好：“这玩意儿可能是潇湘散，是方士炼丹时候产生的药尘，便宜的很，并不是值钱玩意儿。但是却有剧毒，遇火燃烧之后会冒出滚滚毒烟。这东西十分耐烧，一袋子能烧上好几天吧。” “你怎会认识这种东西？”如意问。 “不但认识，还差点死于此物之手。几百年前，我刚成虺身不久，身子很弱，有次化人形的时候被一个方士给看见了，他非说我是蛇妖，就点了这玩意儿熏我。差点把我毒死。” “这潇湘散竟有如此之力……那他们……” 三人对视一眼，当下明白了过来。 封城之后点燃潇湘散，坐等来风，顺风那么一刮，城内的老百姓都将受毒烟的侵害。 看这潇湘散的数量，城外的这些兵士似是准备长期奋战——不毒死城内的所有老百姓誓不罢休。 “太过分了！”凝雾吼道，“他们这是准备赶尽杀绝啊！” 如意寻思了下说：“他们肯定不知道城内怪病已消除，定是打算以此方式清城。” “草菅人命，太是可气了！”凝雾愤然。 三人又是观察了一会，见那师爷模样的人钻进了一个帐篷，然后恭恭敬敬的引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来，他着黑色乌纱官帽，身着大红官服，油光满面。 【一枝懒花：希望看到小伙伴们更多的留言】 315.朝廷命官 凝雾眼尖，看到官员的穿着道了一声：“他也就是个从四品的样子。” “从四品是什么官？” “即墨城府尹应当就是这个级别。” 如意惊道：“难道此人便是即墨城新上任的府尹?” “既然是父母官，何故要清城，上来便先杀害自己的子民，说的过去么……”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你看他那样子，定是个收受贿赂的大贪官。”凝雾紧握着拳头叫道。 白清寒冷笑一声，身形飘忽，二女只觉得眼前一闪，再看去白清寒已经不见了。 “小白！” 他化为白芒进了人群中，紧紧揪住官老爷油腻腻的脖子，将他给劫持走了。 那师爷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府尹老爷怎么就不见了啊！难不成他还会移形幻影？ 师爷又是撩开帐篷往里面瞧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他不敢声张，然头上已是急出了大汗。 白清寒把府尹老爷带回到了城头之上，他松手后便甩着手腕道：“这家伙还真沉，手都酸了。” 府尹老爷但见自己跑到高耸的城头上了，吓得哆嗦不止，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啪！”凝雾赏了他一个巴掌叫道：“给我闭嘴，再敢乱叫就把你从上面推下去，跌死你！” 府尹老爷胆怯的看着三人，将嘴唇一抿却是再也不敢出半点声音了。 如意上下打量着这个蒜头鼻子，三角小眼的肥硕府尹问道：“你可是朝廷最新指派的即墨城府尹？” 他浑身颤抖的道：“是……是！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杀害朝廷命官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凝雾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杀害朝廷命官就是掉脑袋的罪过，那杀害城中百姓呢？就是理所应当？难怪近些年民间积怨，都是你们这种狗官害的！” 府尹十分惧怕凝雾，将身子往外挪了一挪说：“我有什么办法啊，即墨城闹怪病，不清城的话，万一怪病流出去，受害的就不光是一个城池的百姓了。不能……不能全赖我啊……” 府尹说着说着突然伤心起来，往地上一坐，哭开了：“你们以为当官好啊，即墨城这个烂摊子谁都不想接！都是我倒霉……” 来地方上任本来是件好事儿，从京城调到其他地方听起来像是贬，实际上却是暗升。地方官有地方官的好处，俗话说的好天高皇帝远，统领一方百姓且不用说了，巴结地方官的商贾更是数不胜数。京城太大了，官员太多了，随便倒一面墙，都能砸死几个当官的。若非是有大才能、大背景的人在众多官员之中是熬不出头的。 这肥头大耳的府尹名叫李全顺，当官已经十来年了，却愣是连皇帝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从四品，听上去好像不小，但整个京城比从四品高的官员多了去了。能上朝面见皇帝的，都是一品，从一品的大官，至少也得是个二品。 他在京城过着不上不下的日子，马屁都拍不上，俸禄虽然还凑合，但登门送礼的却并不多。京城有钱人虽多，然而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富豪结交的都是大官，没有人将李全顺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从四品官员放在眼里。 316.龙颜震怒 听说皇帝要选人下放到地方，李全顺高兴的不得了，天天在家中烧香拜佛，盼着自己能被选中。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李全顺同其他四个同品级官员被皇上招进了宫。 第一次面见皇上李全顺是激动不能自已啊，跪的那个用力，头磕的也起劲。他趴在地上， 幸福的看着皇上那黄缎子金绣线鞋面子，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凄惨。 皇上乃是天子，官员是不可直视的，李全顺就想趁着起身的时候看皇上一眼，抬眼相看之时，却愣是被皇上的那一身明黄晃的睁不开眼。皇上到底长什么样，他却是没能看仔细的，隐约就记得皇上留了把胡子。 “想去还是想留，各自都是说说想法。”皇帝理了理绣着金丝盘龙的袖口，不冷不热的说。 一共就五个人，有三个早是已经将关系打点好了，另一个虽没什么背景但也送了礼，托了人打探了消息，他们都知道即墨城之事，暗想此次的调职很有可能会调去即墨城，唯有李全顺蒙在鼓里。 若是即墨风调雨顺的话，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但眼下疫病滋生百姓流离，去了等同于自毁仕途。 一位官员作揖恭敬的说：“回万岁爷，既然为朝廷办事，自是要听命与皇上。万岁爷您安排小臣去哪儿小臣便去哪。” 皇上小胡子一竖，有些不高兴，这种官场的片面话他听得太多了：“答非所问！让你说说自个儿的意思。” 那官员往地上一跪，扑通扑通的磕着头说：“比起去地方奉职，臣更愿意伺候在万岁爷左右。” 言下之意清楚明了——他并不想到地方去。 皇上哼了一声，心道伺候左右的那是太监，这些小官员也根本见不着他的面，谈什么伺候左右。 他把头一转，又问其他几位官员的意思，答案皆是清一色的“想要长伴皇上左右”。最后问到了李全顺身上。 李全顺虽不明情况，但也并不愚蠢，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来年，最起码的察言观色之能还是有的。他觉得十分奇怪，对他们这种品级的官员来说，调到地方去是好事儿，照理说这些个官员都应该为了这肥差争破头才是，何故推脱呢？ 他不敢做那出头鸟，便学着其他几人，也说要伴君左右。 皇上重重的哼了一声。 几人吓得齐齐跪到地上不敢出声了。 皇上知道他们定是收到了有关即墨城的风声。 官员私下结交拉帮结派乃是官场大忌，皇上一向很反感此事，然虽是禁忌，却从来不缺敢以身试法的人。私底下有往来的人可不是少数，若是皇上真有心纠察，恐怕大多官员都难逃干系。 太平盛世的时候，人人都争着抢着想当官，听说些偏远地方还有买卖官职之说。然有了点风吹草动，就一个个瞻前顾后起来。这群混吃等死的家伙，皇帝愤愤的想。 “各位爱卿既然都不想去，那却是如何？难不成要朕把自己调去地方？”皇上说的乃是句气话。 五人听了皆胆战心惊起来，这句话很有可能意味着龙颜已怒。 317.新官上任 李全顺头上本来就胖，惊吓之下那汗便跟水一样的往下滴，他身下的缀珠溜边儿的羊毛毯子已经有了一小滩的湿痕。 当官儿为的是什么？很多人说为了造福百姓，为了社稷安宁。李全顺没那么高尚的想法，他就是很简单的一个俗人，他当官是为了能吃好喝好，不光他自己吃好喝好，还要让他的家人，他在乎的人吃好喝好。 他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廉好官，但也绝不是**骄奢的无良官僚。他只是官场上随大流的那普通的一员而已。 既是要做官，首先便要活着，若是龙颜震怒，将他们五人齐齐斩首，那他的官就做不成了，他的家人也不能再吃好喝好了。 怕死的心情催促着他，他却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微臣虽愿意伴君左右，但是替万岁爷分忧乃是微臣的荣幸。微臣愿意去地方当职。” 皇帝一听乐了，看着大汗淋漓的李全顺问：“好！说的好。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名叫李全顺。”李全顺眼睛微微湿润了起来，心情激动极了，他这名字却也入了皇上的金耳，真是三生有幸。 “就是你了！”皇上金口一开，事便成了定局。 领了职位之后，李全顺算是风光了几天，首先是升官了。皇上封他为“钦点巡按”，正四品官员，领即墨城府尹之职，赐了新宅子一座。 城池府尹理论上并不是皇上钦点的，而是由城池所在郡县的太守任命。（文中太守相当于现代的省长之职。）即墨城之事是特例，整个临东郡无人敢接，太守不敢私瞒此事，便上报了朝廷。 皇上拨给李全顺两千兵马，让他平定即墨城之事。 待李全顺知道即墨的情况之事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头脑一热捡了这么个烂摊子。 即墨城内有着必死之疫病，光是听听就觉得吓人，他从离即墨最近的滋阳城衙门里找了个师爷，让他帮着拿拿主意。 这师爷有点心黑，给李全顺出个狠主意，让李全顺将即墨城封死，用潇湘散的毒烟清城。清城之后再过个十来天，开城门一把火先把即墨城烧干净了。 若是上头追问下来，大可以把此事归到天灾**之上。待即墨城成了废墟，再重新建设，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比疫病肆意无可控制的要好。 李全顺不太同意滥杀，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他实在怕疫病范围扩大再波及到别处。他的妻儿老小都留在京城的新宅子里，要是他办事不利，恐怕一家子都要跟着受牵连。 一咬牙一狠心，便也同意了师爷的想法。 将一切材料准备停当后，便开始封城。 李全顺也不过是来监工而已，没想到刚出了帐篷，就被人给抓了起来。 自己的命怎么如此之苦哦，李全顺却是再也顾不得颜面了，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凝雾厌恶的踹了他一眼道：“城中的百姓还没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李全顺挨了踢哭的是更厉害了。 318.谎话难圆 如意无奈道：“行了，别哭了。你大可不必做那黑心烂肠之事，城中疫病已消，你开了城门，好好的去做你的府尹吧。” “什么……”李全顺生怕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瞪着眼睛。 凝雾威胁的扬了扬手：“怎么，听不懂人话？还要说几遍？” “听……听懂了……可是……这怎么可能……”李全顺又喜又惊，搓着一双胖手，喃喃道。 如意说：“你可能保证以后做个父母官，好好对待即墨城的百姓？” 白清寒嗤之以鼻：“就他？一城百姓都要杀掉的人，你能指望他当好父母官？” “就是。我看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绑起来，拿他试试潇湘散的威力。”凝雾气呼呼的说。 凝雾和白清寒两个人同仇敌忾，完全站到了同一阵线。凝雾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颇得白清寒的赞许。 “别……别杀我……我是被逼的啊……我真是被逼的……”李全顺可怜巴巴的把自己领旨下调的事情跟众人说了。 凝雾乐了：“我那皇伯真是有威严啊，一句话就把你们吓的尿了裤子。” “你……你是……”李全顺赶紧在心中思索了起来，先皇有十几个子嗣，儿子则只有五个，其中只有庆王爷与当今皇上是同胞兄弟，是太后之子，其他人皆是嫔妃所生。 能叫皇上一句“皇伯”的，定是个郡主。听闻庆王爷的独女凝雾郡主是个火辣性子，她虽长居西阳，但偶尔去一次京城就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京城里好多大官儿都怕她。 而眼前女子，不但抡了一手好巴掌，更是嚣张跋扈的不成样子，想来她应该就是那位凝雾郡主。 李全顺赶紧调整了他肥大的身躯，扑在凝雾脚下，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郡主大驾，还望郡主不要责怪。” 凝雾愣了一愣，踢开他道：“挺有眼力的嘛。” “下官不解，还想请教郡主，这城中疫病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李全顺问道。 凝雾和白清寒眼睛看向如意，似是在等待她去解释。 这前因后果颇为繁琐，如意又不好说是有妖怪，更不能转述仙君的话。便打算扯个谎话瞒过去：“哦是这样的……郡主路遇一位高人，颇有眼缘，便有结交之意。那高人便随同郡主来到了即墨城中……未曾想即墨城已经怪病四起，高人便拟了个方子，将汤药倒入河湖和井水之中……后来怪病就消退了。” 如意本就不擅长说谎，说辞又是东拉西扯，她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 幸得此事本来就诡异蹊跷，有个怪一点的缘由也并不奇怪。 “竟有此事？这位高人现在身在何处？能否为本官引荐一下？”说了两句话，官僚作风便又展露无遗，凝雾抬手相胁，李全顺一边躲闪一边改了说辞：“为下官……引见一下……” 这个“高人”本来就是如意扯谎扯出来的， 她上哪儿找这个人去。掩面沉思之间突然想到了白清寒，赶紧冲他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躲到一边去变个形态，伪装一下高人，将这个谎给圆过去。 319.青天老爷 白清寒白了如意一眼，自如的道：“你懂什么叫高人么！来无影去无踪！做了善事之后，也不领功。人家早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如意一拍手道：“对对，就是这样！” 白清寒摇了摇头，他对如意撒谎的能力很是无语。 李全顺想要挣扎着肥胖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可却像一只四脚朝天的被翻了壳的乌龟一样挥舞着四肢。白清寒见他那怂样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末了还是好心的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整理着官帽官服，用袖子揩着额头上的油汗。 “那本官……额下官当如实上报万岁爷。还望郡主到时候能帮我做个见证。”李全顺躬着身子，对凝雾行了大礼。 凝雾一摆手：“这个好说，回头我也给皇伯写封信，夹在你的奏折里一起呈上去便是。不过你得保证，以后要做个好官，本郡主这双眼睛可盯着你呢，若是即墨城百姓对你积怨，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下官谨记……下官一定努力做个好官。”被凝雾威胁了一番后，李全顺刚擦干净的额头便又渗出汗来。 他倒的确也是听话，他们将李全顺放回去之后，他立刻开始收拾即墨城残局，叫军士收拾了潇湘散，拆了城门限制，广发通告，让百姓无需担惊受怕，并在衙门前面施粥济粮。百姓们欢天喜地，把李全顺称为青天大老爷。 有了民众的支持，李全顺干的更是起劲了，他甚至逐渐觉得这才是他当官的真正目的，看着百姓高兴，他心里也有了一股子得意劲儿。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真是远胜于在京城官场夹缝中苟延残喘。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要感谢凝雾等人。 他火速拟了奏折，连带凝雾的书信，托信使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 至于那个心狠的师爷，李全顺也不打算继续用下去了，打发他回了滋阳。 即墨城事件的落幕还算圆满。 又是过了几日，楚府之中众人已是吃了好几日的湖鲜了，再鲜美的鱼蟹也经不住天天吃。明日白清寒和如意便要启程离开即墨城，前往少林寺。这临走之前了还不能吃上一顿好的，如意倒还好说，憋了大半年没尝过鲜的白清寒则很无奈。 菜都没怎么动，倒是如意蒸的馒头被哄抢而光。 喝了几杯小酒，少爷脸色微红，动情的说：“这次的事情，我楚傲替即墨城的百姓谢谢大家了，敬大家一杯。” 如意忙道：“义兄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应该的。” 凝雾也畅快的举杯陪着楚傲饮了一杯：“今日高兴，来，多喝两杯。” 白清寒笑道：“明日我们还要赶路，你们这一杯一杯的劝过来，是让我们打着醉拳走么。” 凝雾道：“醉了正好，迟几日再走。好不容易聚了些日子，还真是不舍得呢。” 如意拍拍凝雾的手说：“来日方长，待去过少林我们就回即墨。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太久，约莫着下个月便能相见了。” “如是那样就太好了。”凝雾道。 320.相思之情 白清寒和少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姑娘这般相亲相爱是极好的。白清寒觉得幸亏郡主并不知道少爷曾经喜欢过如意之事，虽说如意拒绝的干脆利索，但是每个女子多多少少都会介意这种事情。少爷那已经不再的情怀还是永远的烂在肚子里为好。 女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容易，他可不想看见有朝一日两个女子因为这芝麻大的往事有了隔阂。 各自回房之后已是午夜时分了。 如意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她红着小脸歪在床上，看见那丑陋的布娃娃，嘴角浮了一丝苦笑。 笑笑，你过的好么？ 你可知道…… 我很想念你…… 两年了，已经分离两年了，没有彼此的一丁点儿消息。 若非向仙君打探了一下，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主人，要是挂念的紧，不妨便去寻寻看。”素淼趁着月光溜了出来，劝了一句。 如意慌乱的将娃娃塞到枕头下面，怒道：“休要管我的事。我与你……并没有那么熟……” “素淼也就是那么一说，主人切莫往心里去。”素淼觉得她这番紧张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禁微微一笑。 她正襟危坐，端了一副“主人”架子出来，装作漠不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已经无恙了？” “多谢主人关心，素淼已经没事了。先前同主人提过，你强我便强，你弱我便弱，仙君的灵丹妙药抚平主人的伤痛，亦是使素淼得到了恢复。” 如意急道：“谁关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既然主人说不是，那便不是吧……”素淼的声音总有中哀伤的调调。 “那蓝色妖姬如何？自收复她之后，还未见过她的踪影。”如意问道。 “她戾气太重，仍在度化中，暂时不能相见。待净化了她的戾气，我自是会携她拜见主人。” “主人，感情之事不可太压抑，别是憋坏了身子。你们既要去少林，不如再走远点，去西疆一探。”素淼之所以出来，便是想跟如意说此事，他是如意的血契妖奴，能感觉到如意身体的变化。每当如意思念秦笑之时，他便也能体会到那种切肤的酸楚之情。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如意红着脸道。 被说中心事的如意羞涩中夹带了几分愠怒，且不说她还无法原谅素淼，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他也没权利干涉她的事情。 素淼身子一低，伏身在如意的脚边道：“却是素淼多嘴了。” “我累了，想要休息。”她挥了挥手，将素淼收了进去。 如意宽了衣服侧躺下来，再也没有勇气把娃娃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了。她怕那粗糙的针脚会勾起她更多的思念。 次日，如意白清寒与众人告别后，便上了路。 见她包袱鼓鼓囊囊，似是装了不少东西，白清寒便好奇道：“装的都是什么。” “没什么，衣物，哦还有那把断掉的长风。”当日长风断于与蓝色妖姬的缠斗，这把剑寄托着她对师兄和师父的哀思，断是不可相弃的。事后她便去祝府给捡了回来。她打算寻摸个好铁匠，把剑重新锻起来。 321.白蛟戏水 白清寒嘿嘿一笑说：“肯定不止这两样东西吧。” “自然有银子、铜钱等物。还有些个姑娘的玩意儿。”她瞪了白清寒一眼道：“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白清寒摸了摸她的包裹，佯装掐指一算：“我怎么觉得，你这包袱里还装了一个娃娃啊。啧啧，好像正是某人送你的。” 如意红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着。 白清寒知道他猜中了，便继续道：“你看你那脸，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一样。” 如意心想，最近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有一个算一个的打探她的心思。都说女儿家的心事不要猜，偏偏他们却以此为好！ “来，跟本尊说说嘛！我又不会耻笑你，有个心上人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白清寒继续逗她。 “懒得理你！”如意提了气，一下便飞到了数丈之外，撇下了咧着嘴哈哈大笑的白清寒。 “这丫头！”他嘀咕一声，也化成了一道白芒跟了上去。 两人用轻功赶路，远远比骑马速度要快。累了便停下来稍作休息，片刻之后继续赶路，方便快捷。 然由于这轻功太为惹眼，他们自是不敢走官道，净挑了小路去走。以他俩的能力，即便遇上打家劫舍的山贼也完全无忧。 自从将仙霞岭的仁义寨连根铲除后，仙霞岭附近也没有什么拦路抢劫的人了。 头上炸响几声春雷，如意抬头，见天色已在密密麻麻的树冠间隙变得愈加灰暗。似是要下雨了。 “找个地方躲躲雨吧。”如意对白清寒说。 可那么一侧头，发现白清寒浑身已经赤条条了，不过腰间还是很给面子的围了条步。 “你……你干嘛！”如意惊叫道。 “要下雨了啊，你不觉得衣物贴在身上很难受么？”白清寒的理由倒是十分充分。 他所言不假， 然他身上的衣物皆是化出来的，说不要就不要，可如意却没有这种本事，再难受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 不多时，雨便下来了，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如意浑身被打湿了，冷的直哆嗦，白清寒乃是蛟龙，自是喜水的，他起了玩心，走在如意前面，拨着树枝溅了她一脸的水。 “有完没完……”如意不停的抹着自己的脸叫道。 “没完！”白清寒十分清楚明了的回答了她。 白清寒完全不看路，背向而行，全身心的惹弄如意。在他看来，若是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赶路是十分没劲的一种行为，反正都是走，不如边玩边走，也算是个消遣。 好不容易找到看到一株阔叶树，雨水将叶子压得沉甸甸的，几乎都要折断了，这正合了白清寒的意，他手腕一动，对准如意压低了树的一根分枝，松手之时，叶中积水直扑如意面门，给她来了个透心凉。 “白！清！寒！”如意忍无可忍，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哈哈，有人生气了。你来抓我啊！能抓到就算你厉害！”他吐了吐舌头，背过身子刚准备窜逃，却被一物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白皙的脸上沾了些湿泥。 322.师爷之死 “哈哈哈哈！”如意大笑起来，“看，遭报应了吧！还敢手欠么！” 白清寒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上的污泥往身上那块遮羞布上一抹，骂道：“可恶，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竟敢绊倒本尊！” 他跟如意齐齐看过去，却是各自倒吸一口冷气。绊倒白清寒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那尸体脊背向上，衣服倒是颇为干净，不似在地上摸爬滚打过。 白清寒动了动手，把那人翻了过来，此人面色苍白，神色却并不算太痛苦，他的喉咙皮肉外翻，筋骨已断，整个头颅就剩后颈一块皮尚跟身体连在一起。 想来应该是一击毙命，此人死的时候应该没遭受太多的疼痛。 看见尸体，如意和白清寒全然没有了玩闹的心思，蹲在尸体边上仔细的看着尸体。 “这人……有点面熟。”如意喃了一句。 “我也觉得挺熟的。”白清寒道。 两人想了一会，齐齐叫了一声：“是那个师爷！” 这具尸体正是给新任府尹李全顺出馊主意的那个黑心师爷。他之前已经被李全顺打发回滋阳城去了，怎么会死在这里？ 白清寒翻了翻他的衣物，见他身上仍旧背着个包袱，打开一看，衣物、银子一样都没少，必然不是被求财的劫匪所杀。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匹马。这马比师爷惨多了，身上刀口无数，尽是血痕，鬃毛、碎皮零落了一地。它面目全非，双眼凸出，口吐白沫。 如意觉得挺是心疼，走过去用手将它的眼睛拂上了。 “这匹马应该是师爷的坐骑。从人和马的距离上来看，师爷应该是在骑马赶路的过程中被人砍杀了，落下马背，翻身着地。马受惊还往前跑出去一段，凶手随后才去追的马。”白清寒分析道。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杀人者既然不是为了求财，难不成只是图一时好玩？”如意愤道。 “也有可能是刺杀，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取他性命。”白清寒说。 如意想了想即刻摇头道：“我觉得并不是刺杀，此处偏僻，鲜有人来，刺杀之人怎么会知道他会往这里走？若是他选了官道呢？从即墨城到滋阳城虽说走仙霞岭最快，但这也不是必经之路，普通百姓怕遇上山贼猛兽宁愿绕远路也不走这里。” “除非有人知道他会往这里走。”白清寒用手撑着下颚，若有所思的说。 “你的意思是？” “说不定是有人看师爷不顺眼，先打探好了他的路线，然后埋伏了人在此处。”白清寒道，“我看，十有**是那个新任府尹李全顺干的。” 如意道：“李全顺不像是能干这种事的人，师爷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何况他又没采用师爷的办法，若是说报复也应该是师爷报复李全顺。再一个，要杀师爷的话，托人在即墨城下手不是更快，即墨城刚经历劫难，死了无数的人，根本也不差这一个。若是李全顺做的，师爷死在即墨城后大可将他的死亡推给怪病。” 323.逃犯非人 “说的倒也是……那就奇怪了。难不成这师爷干了不少坏事，与人结了仇？”白清寒有些想不明白。 他伸了两根指头往师爷脸上一按，道：“死得时间并不是很长，凶手可能还没走的太远，我们要小心。” 如意应了一声，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两人比肩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听见树丛那边传来一阵戚戚的哭声，从声音来听是个男子。 白清寒和如意撩了枝桠就向哭声的方向去了。 林子里非常暗，春雨连绵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清寒打了个响指，身上已经穿好了衣裳，他虽然为人比较随性，但也不想让陌生人看见他赤身的样子。 两人穿过树丛，见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他双手直插在头发之中，不停的拉拽着头发，看起来很是苦恼。 他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后背还写了一个“囚”字，从这衣服的款式上来看，应该是狱中的囚服。 难不成，此人是个逃犯？ 如意眼尖，见到男人身边还放了一把斧头，那斧头很是锋利，斧头尖上沾了些许鲜血。 春雨落下，渐渐冲刷掉了斧头刃上的鲜血，可却冲刷不掉这罪恶的气息。 “喂！”白清寒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男人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挥舞着斧头便朝他砍了过来，他嘴里大声喊着：“别抓我！别杀我！” 他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野兽，极具攻击性。 白清寒身子一闪便闪了过去，他趁着男人出手之时，立刻掰住他的手腕夺了他的斧头。 “啊！”他并不会功夫，连如意都看的出来，他挥舞斧子的动作毫无章法。 被白清寒制住之后，他急急告饶，嘴里仍说着那句话：“别抓我，别抓我！” “嗯？”白清寒擒住他的手腕，发出一声质疑的声音。他一脚将男人踢到在地，又将手摸到了男人的脖子上，男人缩着脖子吓得都忘了哭叫。 “你是什么人！”白清寒问道。 “别抓我……” “说！”白清寒提高了声音，男人却仍旧回了一句“别抓我。” 如意轻轻的问了一句：“这个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如果我没碰过他，我也会觉得他疯了。但是……来，你来摸摸看。” 白清寒抓了如意的手便往那男人的脖子上放。 “你……”不管怎么说，那人毕竟是个陌生男子，直接下手摸好像有些说不过去。然而白清寒并没有给如意拒绝的机会，待她意欲抽手之时，指尖已经触了上去。 那个男人的身体冰凉冰凉，没有一点体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整个皮肤软软绵绵，又轻轻薄薄，触手并不像摸在人身上，而像是摸在了一匹绸缎上。 如意把眼睛闭上，又是感受了一番。 没错！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应有的触感。 她把手缩了回来，小心的问道：“他不是人？” 白清寒想了想道：“我好像知道他是什么了。” 324.死刑犯人 白清寒并不忙于向如意解释，而是转头问那男子：“你是即墨人还是滋阳人？” 男子怯懦的说：“别抓我……别抓我……” “他根本就不会回你的话啊，来来去去都是这么一句。”如意道。 “别急。” “我们不会抓你的，你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你自由了。”白清寒说道。 “真的么！”那男子眼睛里绽出光亮，似是十分高兴，他将身上的囚服脱了下来，露出了肩背，“太好了，我不是囚犯了！” “你可以重获自由，但是前提是要告诉我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去？若是不说清楚，我就把你押送回去！把你关进大牢，让你永远看不见日光！”白清寒放了狠话。 “不要啊！求你放了我，什么我都告诉你。”男人跪在地上，开始诉说他的故事。 他叫王丁，乃是滋阳城郊外的一个樵夫，因为人生的丑，家里又穷，三十多岁了也没讨上媳妇。家里有一个七十多的老母亲。老母亲以前一直给人缝缝补补，赚点小钱，入了夜也总是衬着昏黄的烛光穿针引线。时日一长，眼睛便不好使了，先是渐渐的有些昏花，到后来直接什么都看不到了。 养家糊口的重任便都落在了王丁身上。 这一日，王丁出门砍柴，却发现另有一个樵夫在他的地头上砍树。他一怒之下就去找人家理论，却不想拿樵夫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壮实，唇边围着一圈浓密的胡渣。即便王丁想动手，怕也打不过人家。 可打不过也不能丢了士气，王丁虽是心虚仍旧跑过去跟他理论，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把他推倒在地给揍了一顿。 揍完之后还不忘啐他一口，说他是没出息男人，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王丁气急了，头脑一热，一斧子就砍上去了。 他疯狂的在那人身上发泄着，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酿成了大祸，他却是已经将那樵夫活生生的砍死了。 王丁又悔又恨，向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谁知手误竟然做了这种事情。 他倒也是个实在人，拎着斧头就去滋阳城衙门自首了。 杀人偿命乃是天朝律法，王丁毫无疑问的被判了斩刑。死囚犯人本应该是秋后问斩的。可滋阳城近来不怎么太平，捕头们抓了不少犯人，都没地方关人了。 府尹一忖度便打算提前砍了王丁的脑袋。 人一旦知道自己的死期，就会有了一种掰着手指头数时间等死的心态。 开始王丁也觉得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可当死亡临近，他却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想死。 即便在外头的生活过的并不好，可怎么说他都还有一个老母亲要赡养，他甚至还没看过女人的身子，也没尝过洞房的滋味……他这一辈子还想留个后，不想让王家的血脉断在他这里。 可是在大牢之中，乃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根本没人理会他。 倒是看门的衙役，会时常拿他的长相开个玩笑。 在别人的牢房里挤了三天之后，王丁迎来了他的死期。 325.斩首示众 王丁全程头脑都是空白的，自衙役把他从牢里拉出来到拖到菜市口的刑场上，他的腿始终都是软的。 走了一路，尿了一路，地上皆是斑斑点点的腥臊。 我不想死啊，不想死！他在心里呐喊着。 无数的百姓涌上街头，就是为了看他被当中斩首。他们才不管他是不是误杀，老百姓们觉得只要惹上了人命官司，就一定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女人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小孩朝他头上扔烂菜叶子。 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哭了三天，嚎了三天已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衙役将他抬上了邢台，那刽子手持着一把大刀气势逼人的站在他身旁。天气并不暖和，可刽子手只单穿了一件单薄开襟小褂，头戴赤色长巾。 王丁能清楚看到侩子手鼓出来的腹部和肚脐周围的细毛。刽子手身上还飘出了一股淡淡的猪油味道。 王丁吓的满头大汗，他新想这刽子手该不会是个屠夫吧，他下手有没有准头，刀砍下去的那一刻，会不会很疼…… 他没有那种江湖豪杰的义气，也没有胆量高喊诸如“砍头不过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壮语。 刽子手给他倒了一碗烈酒，他手一抖，碗都没拿住，酒洒了一台子。 地下的老百姓们一阵哄笑，笑他没骨气，死到临头了还是这副奶奶样。 送行酒都是衙役和刽子手合力给他灌进去的。 他平常并不喝酒，这一碗饮下去，周身都热乎了起来，他的内心也燎起了一团火。 王丁打量着下面的人群，从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看见了自己眼瞎的老母亲。老母亲那灰蒙蒙的双眼噙了泪水，她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那模样可怜极了。 刽子手的刀早已磨好了，刀面在日光下发出了耀眼的光亮，这刀定是十分锋利的。 一下……只需一下，他就身首异处了。 王丁抬头看了一眼刽子手，发现刽子手也正在打量着他，他心里一怕，又漏些尿出来。这刽子手一定是在寻摸下刀的位置了……一定是的。 王丁怕的不行了，他撇头一看，见邢台边上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斧子。 他觉得这把斧子好像在召唤他的灵魂一样，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午时已到了，监斩的老爷扔了牌子，刽子手拔了插在他脑袋后面的名牌，用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比量了一下，随即抬刀准备砍下去。 就是现在！ 王丁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刽子手起手刀落之时，嗷的嚎了一声躲闪了过去，他动了一下手腕，发现绑着手的麻绳竟然松开了，他赶紧抄起放在刑台边上的那把斧头，头都不回的奔下了刑台。 他一路向南，并不停歇，直到跑到了这仙霞岭才停了下来。 王丁虽然逃跑了，可他良心的谴责却要将他折磨疯了，他总是觉得有人要来抓他。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不久之前，他终是被一阵由远渐近的马蹄声所惊扰了。 一定是官差来抓我了……一定是的。反正身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多一条又如何……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藏在树后，等待着“官差”骑马而来，他便挥舞着斧头上去，朝人家喉咙砍去，随后连马也一并砍死了。 王丁说到这里，白清寒已经了然于心了。 326.活死人 白清寒淡淡的说：“你可记得你家住在哪里？” “那是自然。”王丁点着头说。 “那好，你领我去你家。我们回去看看你的老母亲。”白清寒道。 “我不敢回去，我要是一回滋阳，官府的人肯定会把我抓起来的。”王丁胆怯的说，他不想再经受一次这种折磨了。 白清寒伸手一指如意道：“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个郡主。就算滋阳城的府尹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到时候只要她去帮你美言几句就没事儿了。” 如意鄙视的看着白清寒心想这家伙怎么扯谎连个草稿都不打，竟然还打了凝雾的旗号，也不怕事后凝雾知道了责怪下来。她怕王丁听见，便附在白清寒耳边小声说：“疯了么！冒充郡主可是死罪，你竟然还让我去找滋阳城府尹！想害死我不成！” 白清寒白了她一眼道：“蠢货，别多说话，看我行事便是，我绝不会害你的。” 王丁乃是一个白丁，字都不认识，也不懂官场上的事情，乍一听郡主便觉得一定位高权重，他使劲给如意磕了个头道：“求郡主救救我……” 如意勉为其难的道：“你先起来吧。我帮你说说就是。”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啊！”王丁激动不已。 白清寒乐呵的说：“走，咱们往滋阳去一趟。” 王丁住在城郊的瓦房之中，根本无需进城，三人沿着仙霞岭走到尽头，便到了王丁的家。 白天住在附近的人也都在田里做活，并没有人什么人在街上闲逛，王丁领着二人回到了家中。 王丁老母亲眼瞎了耳朵却利索的很，三人一进了院子，她就听见了动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问了一句：“是谁啊！” 王丁刚准备开口叫娘，就被白清寒捂住了嘴。 白清寒将嘴巴贴在他耳朵边上说：“你一句话都不要说，给我听着！” 王丁惧怕白清寒，只得连连称是。 “大娘，我是王丁的朋友。他在家么？”白清寒道了一句。 这下如意更是不理解了，王丁明明就站在他身边，他还找什么王丁啊。 “朋友？从来没听说我们家王丁交过什么朋友，你是谁？”老母亲起了疑心，歪着脑袋问道。 “哦是这样的，几年之前我在王丁那里收过木柴，后来我便搬到即墨去了，现在回来还想找他收木柴。”如意开始打心底佩服白清寒了，他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绝对的好手。跟他一比，自己那点能耐就相形见绌。 一听来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老母亲也没再起疑，倒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儿啊！我的王丁啊！已经被斩首了！呜呜呜！” 不光是如意，连王丁听了也吓了一大跳。 他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为何老母亲说他被斩首了呢。 当日，他明明躲过了刽子手的刀，跑进了仙霞岭啊！ 他意欲开口相问，却奈何白清寒手捂的极紧，他除了喉咙里呜咽几声之外根本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327.魅 “什么声音？” “没什么，外头有只狗。”白清寒瞎扯道。 “大娘，能否让我领我去下王丁的墓，我也想给他上柱香。” “有心了。”老母亲抹着眼泪，去了瓦屋之后，她用拐棍探路，将众人带到了一个小土堆前面。 这小土堆上面放了两个带红点的馒头，另有一件沾了血污的囚衣。 “这件衣服是？” “呜呜……王丁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呜呜呜……”老母亲捂着脸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如意都觉得心酸不已。 王丁不敢相信，他挣脱了白清寒，疯了一样的去刨那土堆。 不一会就刨出了一个薄薄的棺材板，打开一看，里面敛的尸体正是他自己。 他的头和身子断成了两截，被老母亲用粗麻线给缝起来了。 王丁见状才方知自己真的死了，大叫一声，化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如意是大吃一惊，张着嘴巴迟迟不敢做声。 老母亲感觉出了一些异样，忙问：“怎么了……什么声音……什么味道……” 如意赶紧将她搀扶进屋里，说些别的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临了还拿出一些钱来给了她。 “呜呜……我们王丁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呜呜……” 白清寒则把王丁的尸首装殓回棺材里，重新给埋了进去。 告别了王丁的母亲，两人一路无话。 如意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之中不能自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问了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王丁既然已经死了，那咱们看到的是什么？” 白清寒道：“从我一摸到他开始，我就猜测他是魅，后来听了他的故事更是确信无疑。” “何为魅？”如意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也许待我同你说完王丁的事情，你大概就能明白了。那日王丁要被斩首之时，他定是十分怕死，极力的不愿意相信他即将被处死的事实。在刽子手落刀那一刻，他实际上已经身首异处了，但是他的求生**大于一切，所以他的命魂便冲破了身体的枷锁，跑了出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命魂就逐渐化出了实体，这样的东西就叫做魅。当将他已死的证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支撑着他的求生**便消散了，他集结起来的命魂也会即刻散掉。魅是入不了六道轮回的，一旦消散便是灰飞烟灭。”白清寒解释道。 如意算是完全明白了，如此想来这王丁也甚是凄惨。 看着如意那若有所思的样子，白清寒便知道她心软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想太多， 魅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之上。王丁已经乱了心智，即便留着他，他也会霍乱人间，你看他不是把师爷给砍死了么，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如意点了点头。 “既然到了滋阳城郊，就进城去转转吧，顺便找家好客栈歇歇脚，再点两个小菜尝尝。我这条舌头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鲜了。”白清寒砸吧着嘴道。 328.打铁女汉子 二人进了滋阳城，见老百姓来去皆是匆匆，远没以前即墨老百姓的那股子悠闲劲儿。 街上的小贩也是缩头缩脑，四下顾看，看起来十分紧张。 白清寒和如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要问个路都没人搭理。 “这滋阳城老百姓如此冷漠？跟即墨百姓相比却是差的远了。”白清寒道。 如意走到街边一个卖炊饼的小贩那问：“滋阳城中人何故来去匆匆？” 小贩打量了二人一下，问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恩。正是。” “啊呀，快别提了。滋阳现在可不太平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偷大盗都多了起来。老百姓们哪还敢在街上停久了啊，早早就回家了。我们这些小贩也提心吊胆的。前不久，在我边上摆摊的一个卖黄瓜的大婶，就被人给抢了，据说还打断了她一条腿，正躺在床上下不来呢！哎……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滋阳城真是越来越呆不下去了。”小贩抱怨着。 如意眉头一皱，以前只听说滋阳民风淳朴，照说应该风调雨顺， 百姓安乐才对，哪儿来的这么多贼人？ 仁义寨已除，当时师兄忘生还逼着众山贼发誓不许再做坏事，那些人应该没胆子再犯事儿才是。 二人找地方打尖的时候，路经一个铁匠铺。如意便拉着白清寒进去了。 店铺之内没人，倒是乱糟糟的摆着一堆铁器，架子上还有一柄烧的正红，未经锻造的镰刀，嘶嘶的冒着青烟。 “有人么？”如意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从店铺后屋钻出来一个粗壮的女人，她四肢发达，脸型刚毅，生的却是比许多男人都要阳刚。她小腹鼓鼓的，似是有了身孕。 如意忙道：“你这身子还来看店铺啊，快是去歇着吧。” 老板娘微微一笑说：“我男人也成天不让我干活，但是我实在是闲的难受，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打铁长大的，哪有那么娇贵。” 如此爽快的女子倒是让如意心生几分好感。 “老板娘，我有把剑断了，想重新锻一下，你帮我看看能做么？”如意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布裹，揭开布之后断成两截的长风剑便露了出来。 老板娘呦了一声说：“是把兵刃啊，这个我还真不太懂，要说是农具我就能帮你处理了。你稍等一下，我喊我男人来给你看看。” “孩儿他爹！快出来看看，客官要锻兵器。”她撩开后屋的布帘，冲着里面叫了一声。 “来了！”里面想起了一个同样有力的声音。 “稍等会哈，我男人马上就来。”老板娘冲二人一笑，随后又问：“你们两口子是江湖人士吧？长得都很俊呢。” 白清寒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道：“就她？” 如意撇头怒道：“我怎么了！你到是说说！”她瞪了白清寒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老板娘说：“我们不是两口子，乃是兄妹。” “哦兄妹啊。我就说生的一样俊呢，定是爹妈也长得漂亮。”女人说话直率，用词也不加润色，但这种平和的调调却让如意心里感觉到一阵暖和。 329.发小重逢 “大姐你真是过奖了。”如意也报以微笑。 “说我长得漂亮嘛那是应该的，说她长得漂亮嘛，纯粹就是谬赞了。”白清寒又开始没了正形。 如意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你少损我一句会死啊！” “会！”白清寒点头如捣蒜。 老板娘见二人拌嘴，在一旁欢喜的微笑着。 不多时，店老板撩开了布帘从后屋进到店铺里：“各位久等了哈，快是将兵器递给我瞅瞅。” 如意边将长风剑递与男人边不自觉的打量起他来，这男人魁梧如同小山一般，常年打铁使得他体魄健壮，一身凌厉的腱子肉。他脸上手上都沾了些碳粉，看起来黑乎乎的。 “这却是一把好剑啊！可惜断的这个位置……”店老板仔细的看了一下长风，抬头与如意相交代。 然一见如意眉眼却是愣在了原处。 老板娘踢了他一脚道：“怎么，看见漂亮姑娘就傻啦？” 男人摇了摇头，把长风剑往自己婆娘手里一塞，走近如意打量了起来。 他看如意的那种神情让白清寒很是不爽，他伸出手来在男人健壮的手臂上戳了两下道：“看什么！给我退后点！” “你……你是如意么……”男人顾不上白清寒，抖着嘴唇问道。 如意一怔，此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难不成认识？她也是朝男人脸上看去，确实看出了几分熟悉，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她却迟迟不敢确定。 “如意，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铁柱啊！张家屯的铁柱啊！咱俩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大的啊！”男人激动万分的叫道。 “铁柱！” 如意却是不曾想过竟然能在这儿遇见儿时好友，也是高兴的叫了出来。“我真是没看出来，没想到你已经成家了，长得这么高壮！” 这下轮到白清寒和老板娘傻眼了，原来他俩认识。 “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啊！多少时日没见了，得有**年了吧。”铁柱叹道。 如意算了算日子说：“恩，得有九年了。我离开老家的时候，才六岁呢。” “这些年你过的好么？乡亲们偶尔还提起你呢，那个道士呢？他对你可好？可教给你什么真本事？”铁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哎……这说来话长了。你呢？你好么？乡亲们好么？” “我好啊，好得很！”铁柱张开胳膊把婆娘往自己怀里一拉道，“你看，我都要做爹爹了。” 如意拉着老板娘的手说：“好嫂嫂。铁柱，你却是讨了个好媳妇，真是福气！” 老板娘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喊我春花就是了。” “媳妇，这姑娘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如意。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她。啊呀真是高兴啊！”铁柱高兴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春花也是好客，将长风剑往铁案上一放，非是把二人往屋里让：“快是进屋，我等会杀只鸡，给你们做顿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嫂子你现在有了身孕，还是歇着的好。”如意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喜欢忙活。你们快去屋里坐着吧。”春花说完便朝鸡窝去了。 330.壮阳烈酒 如意看了一眼白清寒说：“要不然，你去帮帮忙吧，人家大着肚子……” 白清寒说：“你怎么不去！干活不是女人家的事情么。” “……我……我这不是要跟铁柱哥叙旧么！”如意怒道。 白清寒摆摆手说：“我帮你叙旧，你去帮老板娘干活去！”说罢催促着如意就走了。 如意心觉不爽，哪有这样的啊，她要不是怕春花闪了肚子她才不去呢。 “嫂子你别忙活，让我来。”如意紧随其后而去。 铁柱也是有些尴尬，他并不认识白清寒，跟白清寒自然没什么旧可以叙，然来者是客，他还是起身给白清寒倒了杯冷茶。 茶壶嘴里往外冒着茶渣，倒出来一杯子浑浑浊浊的茶叶，冲泡的似是低等便宜的茶。然白清寒也不嫌弃，道了声谢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铁柱看的出来，眼前这白面男子跟如意的关系定不一般，但由于从小认识如意，这兄妹身份便不攻自破。铁柱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承蒙你照顾如意，你跟如意……” 白清寒知道他想说什么，伸手一顿道：“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莫是多想了。她啊，好比我的一个小妹妹一样。” “哦”铁柱道了一声，顿觉有些可惜，他还以为白清寒是如意未来的夫君，若是能看看她另一半长什么样子也是好的。现下忆起来儿时玩闹时候说的嫁娶的闲话，铁柱也觉得挺美好的。 两个人本就不熟，除了如意之外也没什么话题，然人家客人又明确表示跟如意关系清白，铁柱自是不好意思多问。他又口拙，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大话，便愣愣的坐在那里，见白清寒茶杯空了就给他添水。 等饭吃的这段时间，白清寒都去了两趟茅房了。 如意基本上没舍得让春花动手，她摞起袖子，利索的干着活。除了杀鸡的时候费了点事儿，其他的还是手到擒来。 “你看看你，穿着那么干净的衣裳就别干活了。”春花看着如意雪白的裙子沾了些灶台黑灰，一阵阵的心疼。 “不打紧儿，回头洗洗就行了。嫂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如意一笑。 春花看着如意忙碌的身影，心想真是个好妹子，若是她一直留在张家屯跟铁柱青梅竹马的长大，那说不准铁柱就娶了她呢。 她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心道：孩儿啊，幸亏这小姑姑离家早，不然啊可就没你咯。 一阵忙活之下，总算弄出了几个菜，四人在院中架了小桌，也开始吃喝起来。 铁柱拿出了他私藏的陈年虎骨酒，给每个人都斟上了：“来尝尝，这酒啊可是我拿好铁器跟一个猎户换的，滋阴壮阳暖身子。” 这话把一向脸皮厚的白清寒都说的有些脸红，他又没有女人……要这壮阳功效做什么…… 喝酒吃菜之余，如意将自己近些年的事情大体的说了一下，那些不得了的细节自是没有透露。 铁柱也说了说他这九年来的生活：如意走了没多久，铁柱就正式开始学习打铁了，把他爹那身本领学的差不多了。三年之前他也就离开了张家屯，到外面闯荡。辗转来到滋阳城，见这家铁匠铺正在收学徒，铁柱便留了下来。 331.不见长风 那时候铁匠铺还在铁柱老丈人的名下，他老丈人见铁柱肯吃苦，又能干，不免对他赞赏有加。他跟春花也是日久生情。后来老丈人患了重病，临终前把自己的铺子和女儿都托付给了铁柱。他非撑到二人成了亲，入了洞房，这才咽了气。 此后两人便过着平平静静的小日子，卖些铁具、刀剑什么的，虽不富裕可也勉强过得去。 “这么说，你以后也不准备回张家屯了？”如意问。 “恩不回去了，若是以后赚了钱，想把爹娘也接到滋阳城来。这里什么都有，甚是方便，在山里的日子还是苦了些。”铁柱说。 “这样也好。” 边吃边聊，转眼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白清寒和如意便起身告辞。 铁柱说：“如意，你那把剑我刚才看了，白锡珍贵，我这儿没有类似材料，另外剑身断的地方太靠前了，一般的铁匠还真是干不了这活。不过我大概知道个人，他也许能帮得了你，不过听说他脾气古怪……” “那倒没关系，你告诉我便是。”如意道。 “这人吧名叫铁头赵，据说已经七八十岁的高龄了，一辈子都躲在甘泞城外的青云山上，他也从来不收徒弟，说要把自己这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很多武林豪杰都不惜翻山越岭去找他锻造兵器，他只锻兵器，并不打造其他铁器。若是你能说的动他为你锻剑，那肯定能锻好。” 如意一喜道：“甘泞城？那倒也好，我们正要那那边去，还顺路呢。” 铁柱道：“若是以后得了闲，记得来看看我和你嫂子。说不定等你回来，我们家已经添一个小娃娃了！” “那是自然。”如意点头道，“嫂子你也要注意身体，累活重活就别干了，让铁柱干。” “嗯。”春花笑了笑。 两口子将二人送出店铺，欲拿长风剑给如意的时候，却发现那铁案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长风剑的影子。 “这……”春花慌道，“我明明将剑放在铁案上的，咋就没了呢……” 铁柱皱眉道：“坏了，最近城中贼人猖獗，定是叫人给拿走了。怪我，少了个心眼，没把铺门给关上。以前滋阳百姓淳朴，开着店门根本没事儿，没想到现在竟乱成这样！可是一个断剑能有什么用，又卖不了钱。真是怪了。” 春花道：“莫不是有人觉得白锡贵重，想把剑熔了锻成其他东西吧。” 如意一听急了，这剑是师兄遗物，又是师父亲手锻造而成的，若是让人给熔了，那可如何是好。 可她又不能责怪铁柱夫妇。 白清寒看出如意心事，便对二人说：“不打紧。我们自己去找找便是，你们不用送了，快是闭紧了门回去歇着吧。” 如意心不在焉的打了声招呼，随着白清寒走了。 “啪！”白清寒在如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干嘛啊！”丢了长风如意本就烦躁，他却是还来惹她。 “别愁眉苦脸的，本尊带你找剑去！” 【一枝懒花：最近看到小伙伴们在呼唤男主，花在这儿卖个小关子，至于谁是男主暂且不说，不过细心的读者应该从蛛丝马迹上看出来了。你们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东西是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哪里不对】 332.夜现偷盗 “找剑？如何找！滋阳城那么多人，从不能挨家挨户的去敲门问吧。”如意道。 “先找个客栈歇上一歇，睡上一觉，待入了夜再说。”白清寒轻描淡写的说。 “你说的倒是轻松，敢情不是你丢了东西，你不着急！”如意叫道。 白清寒哼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贼人既然连铁匠铺的东西都偷，说明已经饥不择食了。他肯定还会下手偷别的东西，到了夜里，咱们到铁柱家附近蹲点，看到鬼祟的人就将他拿下，抓到偷剑贼人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见白清寒说的有理，如意便只好同意了。 二人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如意发现一个问题，客栈的生意并不算好，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是来打尖的，基本上没有住店的外来人。 一想便知道可能滋阳闹贼的事情已经传了开来，做生意的商贾近期都不敢来滋阳了。 如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见房顶上有脚步声，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见屋中昏暗看不清东西了，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她顾不及叫白清寒，从窗子翻身上了屋顶，果见一个人在屋顶上横行，她飞身过去，与那人缠斗到了一起。 打了能有十几个回合，才听对方说了一句：“不错，拳脚功夫见长，只不过反应还是有些慢。” 一听声音如意便停了手，那人不是白清寒又是谁。 “我看你真是闲的慌，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戏耍我。”如意道。 “谁说我是戏耍你，我这是教你。你看你反应如此之慢，我都在屋顶上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了，你现在才听得到，若是真有贼人怎么办？说不定都偷了不少玩意儿了。现在滋阳城贼人如此猖獗，你却还敢睡的这么死，找偷啊！”白清寒的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我也没什么好偷的，钱就那么一点钱。”如意不服气的说。 “哼！万一贼人摸进屋子里，看见你这小脸蛋起了色心怎么办，不透钱也能偷人啊！”白清寒道。 “胡扯！要是真有贼人那么大胆，我就……我就让他再也做不了这种龌龊事儿……”如意道。 二人正在屋顶上斗着嘴呢，白清寒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将如意的身子压低，两个人并排趴在屋顶上面，往下面看。 但见有个男子将一个什么东西揣在怀里，那偷偷摸摸的神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意正欲飞身下去抓他个正着，然又见到一个女子从另一条街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 白清寒带着如意飞跃了好几个屋顶，在其他的街上也看到了类似的情况。 只一个时辰，他们就看见了七八个贼人。 这些贼人一看就是没什么功夫的，根本不会控制脚步的声音，从他们脸上那些不自如的神情就能知晓他们定是刚做小偷不久。 “滋阳怎会有如此多的偷盗，难不成是一个团伙？”如意问。 “我看不像，你看那个人年纪很大了，至少得六十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要你是贼人头子，你会用这种人么？再看那个……十来岁的小孩，万一口风不紧，一吓唬就招了，岂不是把头子给供出来了？” 333.土地公公 “如果不是团伙，又怎会有如此多人去偷盗。” 白清寒想了一会说：“这事儿绝不是普通的偷盗之事，我想咱们得找个人去问问。” “谁？” “你跟我来便是。” “终于找到了！”白清寒喘着粗气在一座齐腰高的神龛边上坐了下来，“费这么多事儿才找到，看样他平常也不怎么受人待见啊。” “这是……土地庙？”如意虽然眼拙，但土地庙还是认识的。 土地乃是民间很受欢迎的小神祇，天下的土地神有成千上万，各管一个地界，互不相扰。 白清寒在神龛上面敲了两敲道：“别睡了，快醒醒。” 如意道：“这样未免有些不敬吧……咱们要不要先烧柱香给他……” 白清寒没理会如意，倒是加了手劲儿，神龛被他敲的咚咚作响：“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土地庙给拆了！让你今晚露宿街头！” “噗”听得一声放屁般的声音炸响在耳边，一个矮小滚圆的小老头拄了个拐杖出现在二人面前。他很是不悦的道：“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如意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土地公公，小时候倒是曾经听娘亲讲过关于土地神的故事，传说这个土地神是两公婆，一个是土地公公，另一个是土地婆婆，这两公婆做人的时候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积了福德，便被天庭升了仙，成了土地神。升仙之时，天帝曾经亲自召见公婆两人，询问二人有什么愿望，土地公说希望人人都能够健康富足，快乐美满，但土地婆却有不同的意见。她觉得人间有富足就必须要有贫穷，有健康就必须要有疾病。 天帝觉得土地婆言之有理，便否决了土地公的意见。 很多地方的人因此便记恨上了土地婆，不肯供奉她，单单供奉土地公公。 儿时的如意并不理解土地婆，现在长大了，觉得她所言并不无道理。 人间沧桑，正因为疾苦、疫病、贫穷才能更加体现出人们相依为命，相亲相爱，彼此珍惜的宝贵特质；也正因为了这些，才有了七情六欲，幻化无穷的情感。 可惜大多数的人只看重那个利字，却忽视了土地婆真正的意图。 如意笑盈盈的问好：“见过土地公公。” 土地公公打量了一下如意，尖叫了一声：“你你你……你是个凡人……” 如意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是啊，我是凡人。” “一个凡人怎么能看见我呢！真是奇了怪了！”他使劲的拉着自己的白胡子，提了提卡在圆滚滚肚子上的封腰。 “额……本身体质问题，加上……师父教得好……”如意才不会告诉他自己还用月灵湖水洗了眼睛呢，可惜那灵湖已经成了一汪普通的湖水，不然若是坚持下来，她的这双眼睛定能更加清明。 土地公公有些好奇的说：“你师父是谁啊？是旁边这小蛟龙么？” “你说谁小蛟龙！”白清寒听了就不爽，“信不信本尊一脚把你踢到阴沟里去。” 334.老光棍小光棍 土地公公哼了一声道：“就是条小蛟龙，我一眼就看出你真身来了，还不承认？我好歹也是个地仙，你敢踢我！那东海龙王见我还要叫一声公公呢，一个小破蛟龙有什么好得瑟的！” 别看土地公公身材长得小，却是十分伶牙俐齿，气的白清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如意在一边捂着嘴笑，这几日她老被白清寒欺压，土地公公总算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我师父才不是他呢。我师父啊，叫燕玄乙，就是那崂山逍遥门的掌门，他很厉害的呦。”如意骄傲的说。 一听燕玄乙三个字，土地公公心里咯噔了一声。数百年前少昊下凡建了逍遥门这事儿只要是神仙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一向高贵挑剔的少昊竟然能看中个凡人丫头做入室弟子。 他不禁也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普通的少女来。 见她面目清灵，面若桃花，一双眼睛澄澈见底，看见神仙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确实是个好苗子。 土地公公敛了刚才那种跋扈的语气，对待如意也是客气了起来。 “土地公公，以前我娘给我讲过你们公婆的故事，能否将土地婆婆请出来一见？”如意还心心念念她的土地婆婆。 土地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什么土地婆婆，老夫一生未娶。故事里的那位，应该是土地祖公婆，每个地方都有土地，土地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哈哈哈。”白清寒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指着土地公公大笑起来，“老光棍！老光棍！” “你个混小子！”土地气的拿着他的拐杖追着白清寒就打，他身材矮小，跳的高高的也够不到白清寒的脑袋，眉毛胡子都上下乱颤着。 “骂我是老光棍，难不成你已经成亲了？”这句话将白清寒那本就不太结实的小心肝击得粉碎。成亲……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嫦衣为人他为蛟，相比之下，嫦衣的寿命短的可怜，她每过几十年便会身死入轮回，一切皆从零开始…… 他会有机会吗。如果他想娶她，她会愿意么…… 呵……何谈愿不愿意，现在的嫦衣不过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奶娃娃，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不会记得起他来。 曾几何时，他觉得时间过得并不慢，然一想到要等她长大，他就觉得时间太漫长了，漫长的近乎要让他疯掉了。 白清寒停下来一想，头上却是结结实实的被土地打了个正着。 白清寒揉了揉头上鼓起来的蘑菇，冷冷的看了一眼土地骂了一声：“死老头！” “你竟然不尊敬老仙！” “是你先倚老卖老的！” “好了好了！”如意见两个人之间起了摩擦，赶紧调和着将两人分开：“别忘了咱们来是干嘛的，又不是让你跟土地公公打架的。” 白清寒和土地公公哼了一声，背身过去，互相连看都不看。 如意心道，这两位都是一把年纪了，怎地都这么大脾气，连个团团都不如…… 335.红脸白脸 “土地公公，我们发现滋阳城内多有偷盗之人，但从他们身手上来看又绝不像惯偷。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扮上皆是普通的老百姓。你可知道是何缘由？”如意问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土地公公言辞闪躲，并不直视如意的眼睛，他咳嗽了两声，拄着拐杖往神龛那边走：“别打扰我休息，年纪大了，得早点睡……” 白清寒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把土地公公提溜了起来。土地公公两条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半天，吹胡子瞪眼道：“混小子，把老夫放下来！” “看你那模样，一定是知道什么，快说！” “我不说。不对！我不知道……”土地公公一下子没留神，把实话说出来了，赶紧改了口。 如意也看出不对来了，她决定配合白清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逼的土地公公把实话说出来。 她目中含泪，语重心长的说：“土地公公！难道你就忍心看滋阳城的百姓们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么！他们本是善良的百姓，现在却成了偷盗之人，要是哪天他们把你这神龛偷去卖了，您也不理不问么！” 土地公公看着自己那并不光鲜的神龛，身子兀自抖了一抖，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怕。他今天就看见有个小孩摸了他这神龛上的贡品，要是继续发展下去，难保这姑娘的话不会成为事实。 他用拐杖猛敲白清寒的脑袋：“你先把老夫放下来！” 待双脚着地后，土地公公费劲的理了理他的衣裳，捋了捋他的白须，神秘兮兮的说：“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下，但是，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那一位……我有点得罪不起……” 白清寒眉头一皱道：“听你这话，害的滋阳百姓起了偷盗之心的是个神仙？” 土地点点头，但很快的又摇了摇头。 如意有点不明白了：“神仙不都应该是做好事儿的么，可为何？” “啊呀，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他所作之事啊，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不好。”土地解释着。 “到底是哪个神仙？”白清寒有点不耐烦了。 “我不敢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在滋阳城以西，那边好像有个破庙。你们……”土地话还没说完，白清寒就拉着如意走了，二人速度之快宛如一道疾风。 “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哎年轻人的性子可真急！”土地公用拐杖戳着地道。 还没等着他回神龛中睡觉，忽见一个饮了酒的男子，偷偷摸摸拿起了神龛中的香炉。他用袖子擦了擦那香炉，露出了铜黄的底色。他虽不是很满意，但还是意欲将香炉给揣走。 土地公忍无可忍，正好生了白清寒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现下看见有人敢偷到自己头上，更是恼怒，拿着拐就敲那人的头。 “连老夫都敢偷！太是大胆了！” 那男子看不见土地公，却觉得头疼欲裂，心知是冒犯了神祇，磕了两个头，把香炉放回原位，脚底抹油的跑走了。 336.破庙遇强敌 再说如意，他与白清寒来到了滋阳以西的破庙之外，这里蒿草丛生，屋院焦黑，似是以前曾经遭受过大火的洗礼。 月黑风高，浓雾弥漫，天色之中带着些许的凶相。 风一吹，院中蒿草便飒飒摇晃起来，漫出了一股子艾蒿味儿。野草随风而动，相互摩擦，声音此起彼伏犹如妖鬼低语。 两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但见破庙衰败的屋顶上立着一个人影。 如意在袖中捏紧了拳头。白清寒则拉开身子，站到另一侧去，两人各踞一方，想从后面包抄过去，合力制住屋顶上的人。 白清寒给如意使了个颜色，二人齐齐动身，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若是普通高手早便成为瓮中之物，然屋顶上这人却在二人夹击的瞬间一个晃身，飘飘然的落到了院子正中。 他悠悠然的看着二人，道了一句：“两位打招呼的方式颇为特别。” 那人语气之中毫无愠色，似是对二人偷袭的行为并不生气，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一语过后，天色如同被人用手撩开，露出月亮来。 月光如水，却是将这破庙映的更为凄凉。 趁着月光，如意仔细的打量起院中的这个人。 那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又高又瘦，下巴却是圆润，还叠了一层福腩，两条细长胡须直垂前胸，他的头发梳成了一丝不苟的发髻，高悬在头上，没有落下一丝碎发。 他长得毫无特色，也许往人群里一扔就再也找不出来了，然那双眼睛却是令人过目不忘，不大不小，看着正好，一双丹凤眼散着精气，令人不敢直视。 如意没怎么见过神仙，但隐隐觉得此人的来头并不小。 白清寒也是有点心虚，却仍旧装了胆子吼了一句：“你是哪路神仙，竟然迷惑百姓进行偷盗，此等行为与那妖鬼有什么区别。” 那人细长的手指划过胡须，哈哈一笑：“你这口气怎地那么像天上下来的仙君，龙虽是圣物，但你这未修成正果的水蛟不跟妖怪差不多么。” 言下之意根本没把白清寒这千年蛟龙放在眼里。 白清寒最讨厌别人叫他“妖怪”“蛇精”，那人正好是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也不顾着多说，拉开架势便上去要和那人干架，却是被如意拉住了。 “别冲动，看看再说。”如意悄声说。 “这混账东西太过分了，我非得教训教训他！”白清寒咬牙切齿。 他挣脱了如意，却是直接径直朝着那人面门而去。 那人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左闪右躲的避开白清寒的攻击，他两只手皆背在身后，动都没有动过。 几百回合下来，白清寒已是汗水涟涟，然他却没伤到那人的一根毫毛。 如意并没有参战，而是在旁边看的仔细，看了一下双方的套路，她便明白，此人实力之强不可小觑，即便是她与白清寒一起上，也未必能逼得他使用双手。 “别打了。”如意叫了一声。 白清寒已是体力不支了，听闻此言便飞身抽离了那男子身边，飞回到了如意旁边。他喘着粗气埋怨道：“你站着干瞪眼做什么，怎不跟我一起上。” “没用的，他太强了，我俩联手也打不过他。”如意道。 337.凶神太岁 “没想到一个凡人姑娘却是比那蛟龙要谨慎的多。小姑娘，你能看见我？真是难能可贵。能看见我的凡人，还真是不多。”他飘飘然落到了如意面前，但身子却仍旧面西背东。 “小女子叫如意，尚未请教仙君大名。”如意微一福身，说道。 “仙君？刚才看那蛟龙的架势，恨不能把我大卸八块，还污蔑我行事不堪与妖鬼无意，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神仙不是妖鬼？还有，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他眉毛一抬，咄咄问道。 如意支支吾吾的说：“这个……仙君……你……气度不凡……又没有妖气……” 她越说越是慌张，涨红着脸，低着头。 那人叹了口气说：“一定是那土地把我给卖了。这老头，真是靠不住。” 白清寒一向崇尚实力，虽是没受伤，但胜败不言而喻，他不禁对这人也起了几分敬意，自是不敢再放肆，也一拱手道：“在下白清寒。” 那人哈哈一笑：“既然你们都自报家门，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在下太岁。”他却是没有仙君的架子，也随同两人用了“在下”的自称。 白清寒惊道：“你……你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凶神太岁！” “胡闹！”那人不悦道，“什么凶神。你这蛟龙定是听民间无知百姓嚼舌头了吧。吾乃守护之神。” 如意道：“若是守护之神，那滋阳城的百姓为何……” “小姑娘，看你资质绝佳，又与我有缘，勤加修炼位列仙班乃是迟早的事情。我便与你多说两句。我面吉背凶，代表天命君相，只要下凡便预示一颗帝星冉冉升起，江山有易主之趋势。以九天星象来看，那帝相之人便在西方。我面西自然背要朝东，才引得这滋阳城陷入凶势，寻常百姓起了偷盗之心。占帝相一共要二五一十天，今晚是最后一夜，过了今日我便回天庭复命了，滋阳城便会恢复平和安宁。无需担忧。” 如意听了此话，心里一慌。江山易主，西现帝相……这是不是意味着天朝这场战场将一直输下去……是不是意味着外族蛮夷将一路北上，血洗天朝江山，坐定天朝君位一统河山…… 若是天朝节节败退，定是要死伤无数将士。 那秦笑呢…… 他会不会也有性命之虞。 如意膝盖一折，却是给太岁跪下了：“还请仙君明示，这帝相可是不可更改之趋势？” 太岁微微一愣，他双手将如意扶起来道：“天理纲常，照理说是会如此顺应发展下去，我的现世便是一种预兆。然而，命数也不一定就会完全如此，若是有命格强硬之人力挽狂澜，兴许会一改此运。现在还说不好。” “您看我……命格硬不硬……”如意脸一红问了一句。 “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是个心怀家国之人。哈哈。我且帮你来看看。”他手把上了如意的脉门，只捏了一刻，太岁便惊得松了手。 “你……”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意，又往后跌了数步才停了下来。 如意和白清寒皆不知何事。 338.凶相消散 “仙君，如何？”如意问道。 太岁摇头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您到是与我说说啊。”如意颇为着急。 太岁为了证实他的想法，又是相测一番，与上次结果一模一样。他松开如意的手，问：“你生辰是何时？” “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如意回道。 太岁掐指一算暗自说了一句：“竟是阴时阴刻降生的。不行，我要立刻回天庭，将此事宜上报天帝才行。” 他话音一落，人影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如意还呆呆的跪在那儿，擎着个手腕子：“他去哪儿了……我这命格怎么样，他还没说呢。” 白清寒把如意拉起来道：“初见此人时我们乃是要偷袭他，如此危机他都淡定自若，可临走之前却是慌张无比，定有什么大事儿。而我觉得，此事定是与你有关。听他说要上报天帝，还望不是什么祸事才好。” 太岁离了人间，滋阳城凶相自然便解除了。 整个天色也清气了起来，二人离了破庙，准备回客栈休息一下，明早再找长风剑，谁知刚入了城，就见街上来来去去好多人，这些人皆拿着一些不大不小的器物，相还给街坊邻居，并诚恳的道着歉。 如意一喜，忙回了铁柱的铁匠铺，却见铁柱和春花早已候在门口了。 “如意！”春花冲二人一招手，递上一个布包，“你却是看看，是不是你丢失的那把剑。” 掀开布包一看，果然是断掉的长风，如意喜道：“正是！你们在哪找到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给送回来的，晚上你嫂子准备关铺门的时候，发现有人把剑给送回来了，就放在先前那铁案上。”铁柱道。 如意和白清寒心里都清楚的跟明镜儿一样，太岁回到天庭，百姓自是不再受凶势影响，也纷纷意识到自己偷盗的行为是错误的，便将赃物送还了回来。 如意将断剑捧在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找回来了，不然她还真过不去自己这个坎儿。 与铁柱夫妇道别后，二人回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朝着甘泞城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御风而行，你追我赶，行路颇快。 如意满心都是太岁所言帝相之事，她担忧秦笑，怕他死于战乱。 而白清寒考虑的更多则是太岁的那种微妙的反应，他何故在把持如意脉搏之后脸色有如此惊变，他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如意虽生辰特别，降生在阴时阴刻，但这点儿事儿也没有理由上报天帝吧？难不成如意的身份另有其他？ 白清寒时而斜睨如意，始终猜测不透。 以他们这般速度，去到甘泞城最快要要两日，可他们夜里要住店休息，白天赶路便需要四日的时间。 这日以轻功赶了大半天的路，如意觉得口渴难耐，一路上又没看见溪水湖畔，便与白清寒到了那官道之上，意欲寻间茶水铺子歇歇脚。 官道上的茶水铺子并不少，基本上没隔个几里路便有一家。 339.茶水铺子 如意他们岔出来的这路头恰好便有一间茶水铺子，然这铺子位置比较靠外，在铺子里歇脚的人并不是很多。 铺子十分简陋，四面无墙，也不过是竖了几道圆木为梁，茅草为顶，勉强能遮个太阳。铺头挂了个四角牌子，上头歪歪扭扭的写了个“茶”字。 如意伸手一指，道：“就这儿吧。” 铺中只设了几个坐，也不知道是不是时辰的关系，除了如意他们另只有一桌人。这些人面色凶悍，身着清一色的黑色褂袍，腰间带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茶铺老板伺候的很是小心，有求必应。那四个人皆阴着脸，低头不语的端着碗喝茶。 “老板，来两碗茶。”如意道。 “好哩，您稍等。”老板热情的应了一句，他干活极为利落，两只大海碗往桌上一落，再从灶上提了温好的大壶，给两人碗里添满了水。 壶身很重，老板需得双手才能提起，壶嘴悠长，吐出一道微绿的茶柱浇入碗中。 温茶于碗中激荡，登时奇香四溢。 “您请。”倒好茶之后，老板冲二人一笑，便去一边忙活了。 “好香啊！”如意将小脸埋在茶蒸腾的雾气里，细嗅这茶的芬芳。随即端起碗来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她喝的太急了，茶水从她嘴角两边外流出来，滴到了她的前襟上。 “笨蛋。”白清寒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你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抢，喝慢点不行啊。” “实在是太渴了啊！”如意伸着脖子，又唤那店老板，“老板，再来两碗！” “好咧！”老板答应着，又提了壶来给二人添茶。 “老板，您这茶味道太好了，跟以往我喝过的都不一样。里面都有些啥？”如意意犹未尽的品着舌尖上的余味道。 白清寒蹬了她一眼说：“笨蛋，若是人家告诉你，人家还怎么做生意啊，万一你也在这开个茶水铺子怎么办？” 老板看起来人倒是挺好，给二人添完茶水之后，把壶放到炉子上暖着，说道：“不打紧儿，这茶啊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里面有普通的茶叶、金银花、云草、香枝。喝下去啊甘甜解渴，最适合给过往歇脚的人饮用了。喝完了再赶路不燥不热。” “谢谢老板。唔，要么再来两碗吧。”如意道。 “好咧！”茶铺老板应道。 “别，一碗就够了。我差不多了，要喝你自己喝。”白清寒嘀咕了一句，“喝那么多，你等会一定会到处找茅房！” “要你管我！反正我能喝得下。”如意驳道。 白清寒低头看了一眼如意鼓鼓的小腹说：“真不知道你那么多水喝道哪里去了，三大海碗，你那小肚子装得下么！” 二人正闲聊之际，忽从旁边草丛里跌出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沾着血污，似是受了伤。她哭红了双眼，扑到了茶铺这边，大喊大叫：“救……救救我的姐姐……救救我的姐姐啊……” 茶铺中的人皆大吃一惊。 340.强抢民女 茶铺老板扶起她忙问：“怎么了，你慢慢说！” 那女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我们姐妹二人要赶路去甘泞，路过此处，想要方便就去了那林子里面，未曾想里面有个贼人啊， 见我姐妹年轻便意欲轻薄……我好歹是逃出来了，可是我姐姐……我姐姐她……呜呜呜……求各位大侠去救救我姐姐啊……”她又是跪了下来，边哭边磕着头。 这场面实在让人动容。 店老板便回头对那边几人道：“看各位持了兵器，应该是会武功之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气去帮帮忙吧。” “大哥？”其中一个人询问似地看着另一个黑衣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道：“抱歉，爱莫能助。我们着急赶路。”说罢，将茶水钱留在桌子上便起身离开了。 白清寒暗道一声可恶，对那女子说：“在哪？你且领个路吧，本尊最看不得这种欺男霸女之事了。” “谢谢两位恩公！快是随我来吧。”那女子一个劲儿的道谢，引着两人往那小林子里走去。 她带着二人越走越深，不一会便看不到茶水铺的踪影了。那女子一路小跑，速度挺快的，如意紧随其后，然跑着跑着忽觉得头上发汗，微微有些晕眩，脚上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走……走慢点……我有点不舒服……”如意道。 “主人……我感觉你身体微虚，可是有什么事情……”如意听见素淼担忧的声音。 “不碍事，你无需理会，我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如意传音道。 如意觉得有些不对头，如果单纯要方便，两位女子何故要走的如此往里，难道就不怕碰见野兽么？ 还没来得及跟白清寒说，就听那女子大叫一声：“在那边！” 她伸手一指，但见一个浑身黝黑的大汉和一个女子缠在一起。 那男人粗暴的压在女子身上，伸手扯着她的衣服，将她的衣服扯的稀烂，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 “小美人，让老子来爽一爽，哈哈哈哈。”那大汉俯下身子用那长满胡渣的脸在女子的胸前蹭来蹭去。 “住手！”白清寒大喝一声，翻身上去，一手把住大汉的肩膀，将他掀飞：“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好大的胆子！” 白清寒动了真气，刚义正言辞的说完这句话，忽觉得体内一热，血气逆行，当下咳出一口鲜血。随即觉得头昏脑涨，俯身倒下。 那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啐道：“还想装大侠。哈哈哈，喝了百步**茶，我就不信你还能打得过我！” “茶……”如意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敢情那茶铺老板与这大汉是一伙的。 她赶紧拉了那对姐妹道：“姑娘快随我出去。”她本意是想拼上一拼，用轻功带二女出去再说，可谁知被侵犯的那个女子甩开了她的手，往大汉怀里一钻道：“相公，这小妞怎么办呐。我看她长得还挺俊，不如卖到甘泞青楼去算了，兴许能卖个好价格。” 341.妖奴救主 “哥哥嫂子，别说那么多了，先把财物搜刮了再说。人家的胭脂水粉都用完了，做完这一笔，才有钱买呢。”引二人进来的女子说道。 合着连这两个女子也是帮凶，一番好心却是着了道儿。如意气急了，又不知道白清寒状况如何，便提了真气准备教训教训三人，谁知真气一动便感觉体内经血逆行，口鼻皆往外冒血。她赶紧泄了真气。 那三人见她不能运功甚是得意，离她越来越近。 “小妞儿，快把包袱交出来，兴许还能给你们留一条命。”那大汉张狂的说着。 危机当头，如意大叫一声：“素淼！” “主人！”素淼亦是感觉到情况有变，立刻从如意体内冲了出来。 “这三个人，不能放过！”如意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主人。”素淼应了一声，虚形化出了实体，并不以那清秀面貌示人，露出的却是那青面獠牙的妖鬼之相。 那三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嘴上大叫“妖怪！妖怪！”意欲翻身而逃。 他们三个人六条腿，怎能跑得过素淼，素淼急追在后，也并不出杀招，而是不停在他们耳旁狞笑。无论他们跑到哪里，他都会闪现在他们面前。 对着三人来说，所面对的乃是极致的恐怖。 “害我主人者……绝不能留……”素淼那悲戚冰冷的声音飘荡在三人耳边，“说吧……想怎么死……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三个人吓得是屁滚尿流，自知一味逃跑绝没可能活下来，便跪在地上，爬到如意的脚边磕头认错：“神仙求放过我们啊！” “放过？”如意将不省人事的白清寒翻了过来，他鼻腔里流出两道血柱，衬着苍白的脸庞更显刺目：“你们将我朋友害成这样还想让我放过你们？我们一番好心，满是善意，生怕那姑娘被恶人欺负了，没想到你们竟然合起伙来坑害无辜。说！你们害过多少过往的人！” 三人齐齐在地上磕着头，磕的分外用力，头破血流。 那大汉道：“加上你们一共就劫过三个人。我们……我们只为求财……从来没想过害人啊……拿了钱之后我们就把人丢回到官道上去……若不是甘泞城苛捐杂税太多，我们也不至于走上歪路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素淼收了妖形，化了原本面貌立在如意身边，问道：“主人，如何处置他们？” 如意道：“他们没害过人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个人掌嘴二百，也丢回到那官道上去！” “是！”素淼应了一声，便化出三个身体，左右开弓，啪啪的在三人脸上扇了起来。 “啪啪！” “啊啊！” 素淼打的脆爽，他们叫的哀怨。两百下之后，三人已经是鼻青脸肿，满嘴污血。 素淼分身提了三人身子，选了一处无人的官道路段扔了出去。 一切做好之后他便回来向如意复命：“主人，可还需我去把那茶水铺子砸了？” 如意摇头道：“暂且不必，依着小白的性子若是不给他留点事情做，他会不高兴的。你做的很好，且去歇着吧。” 342.调息排毒 素淼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他在如意身体内呆了九年了，与她订立血契也有一段时间，然这还是头一次被她赞扬。他道了声是，化成青烟消失不见。 如意用手猛掐白清寒的人中，好一会他才醒转过来。 一睁眼他就骂道：“大胆贼人！” 如意按住他的身子说：“还想再晕一次么！咱们喝的茶里有毒药……一提真气便会气血逆行。你刚才定是气来的太快，血逆上头，才晕了过去。” 白清寒撑着身子站起来，左右顾看一番，却没见到贼人影子，便问了一句：“人呢？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如意微微一笑说：“已经解决了。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 白清寒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说：“行啊！小丫头长大了，能干事儿了啊！” 如意自豪道：“那可是！我可不用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了！以后……我也能保护小白了！” 这平淡的几个字却让白清寒觉得极为感动，他眼睛一湿，差点没哭出来。成蛟的这千余年来，他始终独来独往，没有过朋友，更没有什么亲人。如意是他头一个交心之人。有她这一句话，白清寒觉得自己这一千年没有白活。 “啪！”白清寒在如意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他非要用点非常的手段，才能止住自己这没来由的情绪。 “哎呦！好疼啊！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刚刚把你救醒啊！你就这样对待我么！”如意揉着脑门子叫道。 “本尊乃是蛟龙，何须你这个凡人保护！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白清寒好不容易才把那种澎湃的感动之情压抑下去。 “他们这些人也算心思缜密了，弄个茶铺子给来往歇脚的人灌水下药，然后再由那女子佯装被害出来求助，把好心人引进林子里，再行打劫。那茶水里面的药物十分厉害，我刚才听人说叫什么……什么百步**茶。喝了这茶，怕是高手也得中招，幸亏我有素淼，不然怕是真要给他们卖到青楼去。”如意道。 “可恶！”白清寒握紧了拳头。 “现下咱俩等于中了毒，该如何解毒？”如意问。 “打坐调息吧，以丹田之力化毒。”白清寒往地上一坐盘起腿来，“就像我这样。” “调息不会使得气血逆行么？”如意问道。 “当然不会，笨蛋。打坐调息乃是借用丹田之气疏通经络，将毒慢慢逼出来。” 如意学着白清寒的样子，闭眼打坐，静心调息。 两人周身泛起薄薄的一层白烟，乃是毒雾蒸腾所至。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又各自在草丛里下了几次黄尿，终是将体内药毒排的差不多了。 白清寒用袖子将脸上血污擦擦干净，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傻了吧唧的。”如意回道。 “你再给我说一遍！”白清寒抬手威胁之。 “英俊！潇洒！姑娘们一见倾心，小伙们心生妒忌！”如意赶忙改口。 “这还差不多。”白清寒和如意大步流星的返回到官道那家茶铺。 343.讨杯茶喝 他俩往茶铺里一坐，叫了一句：“老板！来两碗茶！” “好咧！”老板忙乎乎的提了壶，正欲给二人倒茶，见是他二人，却是吃了一惊，手一松，茶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溅了满地的药茶沫子。 店中的客人纷纷埋怨之，留下茶钱便走了。 茶铺之中，只剩他们三人。 白清寒呵呵一笑，眼神却是冷清的很：“慌张什么。” “我……不小心……”茶铺老板慌里慌张的开始收拾地上的药茶渣子。 如意一拦他，却是伸手从那堆渣子里抓出一小把放在桌子上：“老板你这茶水味道之所以甘甜是有普通的茶叶、金银花、云草、香枝对吧？” 那店老板头上已经渗出汗来了，答了一句：“是……是的。” “你是不是少说了一样啊？”如意问道，“最重要的那一味药材，你怎么忘了说呢？还有‘百步**散’吧？你是不是怕这祖上传下来的秘方被盗了去啊？” 老板一听这话，双腿一软就坐在那滩茶水上了。 他年纪不小了，老泪纵横的说道：“我……糊涂啊……糊涂啊……” 不似被掌嘴后丢上官道的三人，店老板并没有祈求二人放过他，他只是坐在原处，哭着忏悔。 “甘泞城苛捐杂税太多，官府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个名目收税，粮食税，安全税……收的税比赚的钱都多……本来我也就在城中开个小铺子卖凉茶，可是……官府这么一弄，生意哪里还做的下去啊……我儿子媳妇和女儿一怂恿……我便……我便做了糊涂事啊……呜呜呜……” 店老板伸出双手，往二人前面一递：“你们快是将我抓起来，送交官府吧。自打开始做这亏心事，我夜夜都睡不好觉……” 如意心里一软道：“你可能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害人之事？” 店老板点头道：“不论谁再教唆，我都不会再做了。” “甘泞城苛捐杂税繁重，那你在这官道上摆茶水摊子也无需交税，勤劳着干点总会有收获的。”如意道。 “姑娘说的是……说的是啊……等我从牢里出来……一定……一定好好干……” 二人见他诚恳，想着已经惩罚了他那一双儿女，便有心放过他。 白清寒道：“老头，你可是记好了，这次我们手下留情，若是再犯，定不饶恕。你今天却是赶紧收了摊子吧，你儿女伤的可不轻。” 二人说罢便走了。 老头愣了一愣，对着二人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出了这事儿二人便不打算再停留，卯足了劲儿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到了甘泞城。 两人皆是疲倦，打算进城好好吃一顿，找个不错的客栈倒头睡一大觉，谁知还没进城便被城门口的守卫给拦下了。 “停下停下。”守卫吆二喝三的道了一句。 如意和白清寒满头疑问，心想自己生的这模样也不像罪大恶极之人吧，何故要将他们拦下。 “这位军爷，不知是何事？”如意便客气的问了一句。 “入城之前要先交入城费，十个铜子儿。”那守卫嘴里叼了根茅草，呲着一口黄不拉几的牙说道。 344.入城费 “入城费？从未听过！”白清寒丢下这话，拉了如意便往里走。 “大胆！给我停下！”这守卫又是呼了两三个人过来挡在二人前面。 “入城缴纳入城费乃是甘泞城的规矩！不交你是别想进城！”守卫口沫横飞，喷了白清寒一脸唾沫星子。 白清寒厌恶的用手擦了一下脸，道：“别的城都没有这种规矩，你们凭什么收这钱？” “就凭我们说的算！”那守卫道！ 如意撇头看向其他入城的人，虽是一脸的不情愿，可都老老实实的掏出十个铜子递了上去。 十个铜子说多并不多，但对于一些穷苦百姓则能干很多的事情。省着点用的话，够一家人吃好几天呢。如意在张家屯的时候，粮食和菜都是自家种的，只有灯油、蜡烛等物才需要去买，五六个铜子就能用一月时间。 白清寒冷笑道：“入城都要交钱，那你们出城是不是也要给钱？” 守卫道：“废话！入城十个铜子，出城五个铜子！这是硬规矩，都实行好几年了，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过分！”白清寒气不过，捋了袖子就想打架。 那守卫根本没把一脸白净的白清寒放在眼里，他们觉得人多势众，何须惧怕一个小白脸。 白清寒挥挥袖子就能将这些人全都打趴下，可临动手之前却被如意拦住了，如意摇了摇头低声道：“城门口人太多了，咱们还是低调些为好。” 她掏出二十个铜子递给守卫：“入城费，拿好。” “还是这姑娘懂事儿！”守卫嘿嘿一笑，接过铜钱，“进去吧！” 白清寒愤愤蹬了那人几眼，随着如意进城去了。 “真可恶！现在想来，那茶水铺子老板也是个可怜人，在这种地方过活，谁能受得了！”白清寒愤然道。 “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能怪守卫。还不都是甘泞城官府定的规矩。也不知道他们这里的府尹是什么人，怎地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朝廷派人下来查么？” “呵！你当那朝廷闲的没事儿啊，还查这种事情。光是战乱之事就忙不过来了，更不用说还有每个郡的大事要事需处理，甘泞这种小城哪里还顾得过来。”白清寒道。 “哎……”如意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二人走至街上，看见捏面人的，如意觉得好玩，便凑过去看了两眼。 那摊主生了一双巧手，一个普通的小面团在他的拉拽揉搓之下，很快就有了神韵。他二指一拉，塑出一个脑袋，竹签挑拨四下，四肢便出来了。鼻眼五官，头饰衣着，惟妙惟肖。 如意看得痴了连连拍手：“做的真好！” 摊主抬头问道：“姑娘，你要么？” “要！要！你也帮我捏个吧。”如意一笑。以前她曾在即墨城街头看见过捏面的手艺人，然而却都卖相普通，及不得此人手艺的一半。 “姑娘想要个什么呢？” 如意想了一会说：“捏个漂亮点的姑娘吧。” “漂亮的姑娘啊，那我就照着姑娘捏好了。”摊主也算是说了句恭维话。 “照着她捏？”白清寒一笑，“那等会拿到手的岂不是一个猪头。” “你才是猪头！”如意呸了一句。 345.捏面手艺人 摊主扯了个面团，手上忙活着：“这面人啊有个好处，玩够了还能吃掉。我和面的时候，放了些绵糖，吃起来甜甜的。不过现在是春天了，放不了太久，最好别过夜，否则面团就发酸了。要吃啊就要趁早。” “恩，知道了。”如意搓着手，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面团在摊主手里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白清寒看着如意，心里也是一阵喜悦，如意平常就是太压抑了，太懂事了，从小的颠沛流离让她一直不能完全彻底的松懈下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才能让她卸下心防，白清寒便是其中一个。 她那副专注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普通的半大孩子，白清寒已经许久没见到她身上的这抹童真了。 白清寒闭关大半年时间，并没能相陪在如意左右，然他也明显感觉到如意已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想来这半年来的经历对她也是一种摧残和折磨，她必须要强打着精神承受着这一切。她的确是变强了，可天知道这种强大是用多少血泪换来的。 摊主捏好了面人又用些彩料，在那小面人身上点了红唇和朱砂，又将头发染成了墨色，才递与如意。 如意高兴的接了过来，赞叹道：“真是像极了！” 她转过脸将那面人比在脸颊旁边问：“怎么样很像吧！” 白清寒点点头，道了一句：“嗯，很漂亮。” 漂亮？ 如意一怔，心想白清寒该不会是喝百步**茶把脑子喝坏了吧，他什么时候表扬过自己，每每说的都是“笨蛋！”“猪头！”“丑死了”这种话。 难得他说了句中听的话，如意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踌躇半天回了一句：“谢谢昂……” “老板，多少钱？”白清寒问了一声。 要说他这只蛟龙身上还真是有不少钱，要问这钱哪儿来的，自是临走之前少爷偷偷塞给他的。少爷生怕自己这义妹路上吃不好住不好，他深知自己这义妹的脾气性格，若是他直接给钱，她定是不要的。于是少爷便退而求其次，把银票交给白清寒，吃住什么的都让他拿主意。 身上有钱，腰杆自然就直，见如意这么高兴，白清寒便想付了这面人的钱。 如意道：“我这有零碎铜子儿。” 白清寒一瞪眼道：“这面人我送你！敢不要就打死你！” 如意低着头，嘀咕着：“哪有这样送人东西的啊……” 好好说又不会少块肉，他非就用那威胁逼迫的口气。真是的！ “呵呵，客官喜欢就好。这面人一共是一百个铜子。”摊主笑嘻嘻的说。 “什么！一百铜子！”两人齐齐喊了一声。 一百铜子是什么概念，那便是以前如意刚进楚府做丫鬟时候一个月的月钱。谁会用一个月的月钱买一个面人啊!这东西捏的再好也不过是个面人。 如意把面人往那摊主的面板上一放道：“算了，我们不要了。” 摊主急了：“姑娘，你不能这样啊！都卖出去的东西了，怎么能不要！再说，这面人是照着你捏的，又不是热销的模子，除了你之外，别人未必有人要啊！你……你不能害我啊！” 【推荐一下好友的文文，木子一兮的《狂傲音痴：逆天女破苍穹》挺不错的哦~大家可以去收了看】 346.高昂物价 白清寒道：“害你！哼，有脸说么！寻常个面人再贵也不过是一两个铜子，你这却要一百个铜子，你不如去抢！” 如意也道：“是啊，从来没见卖这么贵的。” 摊主道：“你们怎么说话的啊！说的跟我坐地起价一样，你看谁不是这么个价格啊！不说别的，我这手艺也是甘泞城第一，要这个价钱也不算贵啊！” 他这话却是把白清寒给激怒了，白清寒伸手揪住了摊主的衣领：“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这摊子给砸了！” 摊主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哭丧着脸说：“你们是强盗啊！不给钱还要砸我的摊子！我……我找谁说理去啊！” 周围的些个商贩，看见面人摊子这起了乱子，也都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如意拉了旁边卖菜的一个大婶说：“是不是坐地起价，问问别人就知道了。大婶，你这冬瓜怎么卖的？” “哦，两个大冬瓜一百二十个铜子，若是常客给你少个十个铜子也是可以的。”大婶答到。 这回轮到如意傻眼了。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大家都是这么个价钱！甘泞城就没有一两个铜子的东西！你快是将我放开……”那人挣扎着身子喊道。 白清寒松了手，打开包袱数出一百个铜子搁在了他的面板上，便跟如意走了。 “这里的东西何故卖的如此之贵？” “想想便知道了，苛捐杂税那么多，进城出城都要钱，若是这些商贩按照以前的价格卖东西，那全家人都要饿死。他们为了讨生活肯定是往上加了银子。这甘泞城的狗官甚是可恶。”白清寒道。 两人一边感叹甘泞百姓的不易，一边找了家还不错的客栈歇脚。 “两位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一见有客人来，立刻拿了个鸡毛掸子将台面上的浮尘扫干净，恭敬的问道。 这次如意可是长了个心眼，得先问问价钱：“一间房多少钱？” “您是要上房呢还是中房还是一般的房呢？”掌柜的问道。 “上房。”白清寒说，拿人钱财便要尽人事，自是不能让如意住的差了。 一听上房掌柜的脸上可乐开了花，更加殷勤了：“咱们这的上房啊一天是四贯钱。两位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 如意一听却是吓了一跳，一贯钱就是一千个铜子，一千个铜子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而四两银子就能折一两黄金。换言之，在这个客栈住一夜要一两黄金…… 实在是太贵了…… 如意摇摇头说：“住不起，咱们走吧。” 掌柜的有意挽留：“客官啊，咱这已经算是很便宜了，您出去瞅瞅，哪一家客栈都比我这要贵。这样吧，我再给您省点儿，您要是在我们这住，晚上这顿饭我就不收您钱了，您看如何？” “还是算了吧。”如意在心里打了小算盘，心想一两黄金都可以给逍遥门的弟子换套新衣服了，不就是一个晚上么，凑合一下就过去了，也不用非得住客栈。 347.孤男寡女 “啪！”白清寒甩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两间上房。好酒好菜伺候着。” 他最看不得如意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了，不就是一点钱么，又不是给不起。 老板脸上一喜，还没等着将那银票拿到手，却是提前被如意抢过来了：“疯了么你！那么贵，才不要住在这里！” “我说住就住！” “不住！” “住！” 掌柜的见二人争论不休，也不敢插话，堆着笑在旁边等待他们商定出最终的意见。 迫于白清寒的威胁，如意还是软了下来：“住就住，但是不能住上房，你们这普通房多少钱啊？” “三贯钱。”掌柜的答到。 “一个普通房间都这么贵！”如意心疼的慌。 “客官啊，你一定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不是黑店啊，是甘泞城就是这么个物价啊……哎……别的行业还好说……我们这……自从开始抽税，物价是一天比一天高啊，吓得外地人都不敢到咱们甘泞来了啊，我们这客栈也没什么生意……眼看快做不下去了……”掌柜的也是掏心掏肺的说了一句心里话，然他又很快的改了口：“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那……住吧，要一间普通房就行了。”如意又拿回一贯钱。 “好咧，我领二位客官去房间。” 白清寒欲言又止，二人跟着掌柜的去了楼上的房间。 里面的确还算是干净，就是房间稍微小了点，一张大床之外，另放了小圆桌。窗台前头摆了盆兰花，那绿色的叶子晃得人眼晕。 掌柜的安排好之后便退出去了。 白清寒眉毛一扬，往那小圆凳上一坐道：“一间房？怎么，晚上你想对我行什么不轨之事？告诉你，想都别想，本尊可不是个随便的人。” “你……你放屁……”如意气的不行，选了个她觉得最粗俗不堪的字眼骂他。 “我只是心疼钱而已。你一个蛟龙平常都在湖里呆着，又没听闻你出去赚钱，你哪来的钱？”如意早已觉察出不对劲来。 “用不着你管！我人缘好，别人争着抢着送我钱花不行么！”白清寒白了如意一眼。 如意叹了口气：“一定是我那义兄塞给你的。你啊！省着点用吧！路还长着呢，万一后面还需要用钱……” “那今天晚上……”白清寒还想逗逗如意。 如意红着个脸说：“我说要一间房的，不会为难了你，你睡床，我睡地上。你半夜起夜的话，小心点别踩着我就行了……” 白清寒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掌柜倒是说话算话，晚上的饭并没收二人的钱，菜不算丰盛倒也可口，三菜一汤。 二人吃完之后便觉得十分困倦，如意向掌柜的要了一床厚被子，便回房休息了。 她费力的将圆桌和凳子挪到角落里去，然后将被子铺到地上。 白清寒坐在床沿上，眯着眼睛看着如意的动作，不禁好笑，他将靴子脱掉，盘腿上了床，咳嗽了两声道：“那么，我就先休息了哦。” 【一枝懒花：今天是东至~！会加更的！我们北方吃饺子，南方应该是要吃汤圆，祝大家东至快乐，记得给亲友送上祝福哦】 348.床上地下 如意摆摆手说：“你睡吧睡吧！我也睡了！” 她侧身往那被子上一躺，铺一半盖一半。 不多时，白清寒就听见那被卷子里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呼噜声，想必这两日赶路实在是累坏她了。 “如意？如意？”白清寒轻呼两声。 “呼……”如意似是已经睡死过去了。 白清寒摇摇头，笑道：“这丫头。” 第二天快晌午了，如意才醒了过来，这一夜睡的真是太舒坦了，连梦都没做。她伸了个大懒腰，带着微笑坐了起来。 等等，哪里不对！ 她发现自己屁股下面软软的，低头一看，自己正坐在床上。 而白清寒则四仰八叉的揪着个背角躺在地上。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这睡相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如意回忆了一下，自己睡前明明是在地上躺着的……怎么跑床上来了…… 白清寒也就是仗着嘴巴厉害，他无非是跟如意开玩笑，哪里舍得如意睡冷地板呢。见如意睡熟了，便卷了那被子，将她抱到床上去了，自己则在地上睡的。 如意又不是傻子，一想便知因果，顿觉十分感动。她理了理衣服下床，将被子给白清寒盖好。 然这一个动作却是将他给弄醒了。 他惺忪着眼睛，扭了一下脖子道：“疼死本尊了。脖子要断了！” 如意眼睛微红，轻轻道了一句：“小白……你真好……” 白清寒最听不得便是这种煽情之话，脸一撇道：“别这么恶心巴拉的行不行。快点给本尊捏捏肩膀！” 如意小手赶紧捏了上去，边捏边捶，服务到位：“这力度行么？” “行，再往边上点！对，就是那边！” 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后两人便准备前往甘泞城外的青云山，去寻那打铁名匠铁头赵。 下了楼梯店掌柜则热情的说：“两位客官，下次再来哈！” 如意心道，可没有下次了，甘泞城一日物价不变，她一日都不会再踏足城中了。 二人出了门，却见客栈门口满是人流，老百姓们推搡着彼此冲着一个方向而去。 “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大事儿么？”如意问。 “不知道，去看看？”白清寒。 如意不太爱凑热闹，便想说算了，却听得旁边妇女议论了起来。 一个说：“你知道吧，今天在泉宁赢的钱都要翻番！你家那口子不去试试手气？要是赢一把，说不定好几个月吃喝不愁呢。” 另一个女子道：“谁知道是不是噱头呢，菜都买不起了，哪有闲钱去赌。” “啊呀，是真的呢。我听人说啊，泉宁幕后的老板是咱甘泞府尹孟大人，要么泉宁的生意会那么好！” “真有此事？那我得叫我们家那口子也去试试。” “甘泞城府尹孟大人”这几个字飘入了如意和白清寒的耳朵里，这使得他们又起了好奇之心。 如意也想看看，这个害的甘泞城百姓苦不堪言的孟大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二人随着人流到了一处大院门口，如意本还好奇这个所谓的“泉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见鎏金招牌便明了了。 四个大字——泉宁赌坊，一目了然。 349.赌妓 白清寒冷冷一笑说：“甘泞的父母官开赌场？甚是好笑。走！咱们也去赌两把！” “赌钱？我不会啊……” 白清寒道：“我也不会。” 如意郁闷的说：“你不会你跟着添什么乱？” “一探究竟。不输个昏天黑地，我怕还见不着这甘泞城大老爷呢。” “借过！借过！”白清寒带着如意，在那人群中左穿右挤。有好几次如意都感觉自己的鞋子要给人踩掉了，这些看着贫穷的老百姓不知为何都对赌钱之事十分热衷。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二人却是被一个穿青衫的壮汉给拦住了。 “底金一贯钱，你们可有？”大汉问道。 “有。”白清寒掏了十两银票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你们要赌什么？” “有什么可赌的？说来听听。”白清寒和如意算是头一次下赌场，对其中的道道并不清楚。 进了赌场再问细则这就有点打脸的意思了，青衫大汉有些恼怒，却是给了白清寒那十两银票一个面子，道了一句：“咱们这就两种，牌九和赌大小。你们要赌什么？” “牌九……赌大小……”如意想了一下，对白清寒说：“赌大小感觉比较容易啊。” “恩，我也觉得，听起来简单一些，就赌大小吧！”白清寒道。 青衫大汉都快吐血了，还从来没见过谁在进赌场之前才做出如此草率的举动：“进去吧。” 二人撩了厚重的门帘进去，顿觉一片昏暗，墙上一扇窗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里面只点了灯。 如意看见好多人面色苍白，眼神麻木的在赌桌前叫着下注：“大！大！”“小！”这些人昼夜不分的在赌庄里泡了有些日子了。 二人进去不多时，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凑了上来，那女子脱了半只袖子，缎袍裙子拉的很低，胸前一条沟壑若隐若现。她肩膀上纹了一只振翅的苍鹰，劲霸的线条与她柔美的曲线并不冲突。云鬓之上插了一朵半开的海棠，艳红朱唇半启，眉毛画的很重，整个脸面透着一股子妖冶的味道。 女人不理会如意，半个身子贴到了白清寒身上道：“客官，要不要个姑娘作陪。” 白清寒眉毛一皱道：“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他凶狠的语气却是把女人一惊，男人不都喜欢送上门来的尤物么，他怎地还如此挑剔。再也看旁边还有个姑娘，女人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捂嘴一笑道：“也真是个稀罕光景，这赌坊向来是男人作乐的场所，你竟还带个妹子进来。罢了，姑娘你应该是不要了，可要点小酒小菜助助兴？” “不必。”白清寒看都没看那女子一眼，跟如意往里面走去。 如意咋舌道：“这赌坊里怎么还有‘姑娘’啊！” 白清寒道：“想必是陪着男人一起赌博的赌姬，跟青楼窑姐应该是差不多的。” “这泉宁赌坊也太齐全了吧！吃喝嫖赌样样都有！难怪这些人流连忘返，不肯离开呢！”如意叫道。 350.婊子无情 二人再度扭头相看，见刚才那妖冶女子，已经贴到了别的客官身上，那人在赌牌九，一只手拿牌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肢。女子侧身伏在客官耳边，轻轻吐着气，贝齿微露，咬着那人耳垂。不但如此，她还与庄家眉来眼去，时而伸出手指点在锁骨处，时而扭动腰肢发出哼咛之声。 这香艳的场面看的如意是浑身发麻，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她抖了抖肩膀道：“这女子好是勾人！” 白清寒却笑了，道：“你仔细看看。” 如意又是观察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端倪了，便问：“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玄机？” “刚才那女子重复了几个动作，若是单纯的向恩客撒娇动作为何如此单一。连轻哼之声也是有规律的。”白清寒道。 “你的意思是？” “这赌姬一定是赌坊内部的人，兴许是在泄露恩客的牌面给庄家。咱们过去一看便知。”二人来到牌九这一桌，听得旁边一男子叫了一声：“庄家赢！” 赌姬身旁的男人气呼呼的把手中牌摔了一桌子：“他娘的！又输了！” 赌姬媚眼如丝，将玉璧缠绕在他胳膊上，极是勾人的说：“大爷别灰心嘛，您刚才不是已经赢了几把了嘛，有输有赢很正常的。再压两局，兴许就扳回来了。” 男子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沾着唾液数了数，觉得还能再来几盘，便让那女子去帮着换筹码：“行，就听你的！我若是赢了，一定好好赏你！” “嘻嘻……谢谢大爷……”赌姬扭着身子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那男人脸上一脸横肉，油腻腻的脸上鼓满了带着白芽的痘痘，也不知这女子怎么亲的下口。如意但觉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他们在这桌边看了几局，那男子毫无意外的输了个光腚。他越输便越想赢回来，越想赢便输的越厉害，如此循环往复，那几张银票很快就花光了。 当最后一张银票入了庄家之手后，那赌姬便再也没有先前的热情了，伸出手在男人脸上轻轻拍了两下道：“下次再来玩哦。”没有什么贴心问候，没有什么耳鬓厮磨，她甚至看都不再看那人一眼，扭头便去寻下一位恩客了。 都说婊子无情，他们二人今天终于算是见识到了。 赌姬的态度也更进一步的证明了白清寒的想法，这个赌坊是个黑店！靠着些龌龊手段赚老百姓的钱。 赌场里面每个角落都站着位身着青衫的健壮大汉，他们乃是赌坊高价聘回来的打手，维持着赌坊内部的秩序，防止有些人倾家荡产后心中不平，前来滋事。 这些个人皆是冷血阎王，清一色的黑手，若是有人敢在赌坊闹事，轻则断手割舌，重则拖到后巷打到死。赌坊门面上的老板是管账的账房先生，但实际上却是这甘泞城中最大的那个官。有官府撑腰，赌坊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甘泞城府尹孟大人只手遮天，只要在这甘泞城的地界儿里一切都是他说的算。他强抽税款，私开赌坊，将甘泞城搞得是乌烟瘴气。 351.黑道老爷 孟大人上任有三年时间了，一开始还算收敛，只敢搞搞小动作，后来发现没人管他，便开始肆无忌惮。要说他也并不是读书人，不是寒窗苦读后赶考中举后分配的官衔，而是花大价钱向郡里太守买来的。 这孟大人原本便是甘泞城黑道上的一个头目，身上欠了很多条人命。买官之前道上尚有几个人跟他争夺一把手的交椅，但买官之后他动用关系，血洗了甘泞城的黑道，统一了黑市。此后黑白两道的人，皆要听他号令。 百姓们苦不堪言，却又敢怒不敢言，有条件的纷纷搬走，没条件的就只能在这里受着欺压。 孟大人将朝廷规定要缴纳的税提高了五倍，除此之外进城出城要缴纳费用，节庆放假要收过节费，往来商家要交保护费，客栈酒肆要交人头费……天天变着花样的向百姓征税。 老百姓没办法，便纷纷提高了物价，东西卖的是一天比一天贵。 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外来商贾自是不敢再做甘泞城生意，两年多来甘泞便陷入一种自给自足的局面。然而内部供需实在拿以满足，人们也不再买一些不必须的物品，些许杂项买卖逐渐被挤出了甘泞城的市场。 赌场每月都会举行双倍赌金的活动，在指定的这一天，只要你赢了，便能拿走双倍的赌资。这对于老百姓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大家都抱着侥幸的心理都想揣走那双倍的赌资，于是很多老百姓也被卷入了赌局之中难以自拔。 自古以来十赌九输，加上泉宁赌坊使了黑招，想不输都难，真正能拿走双倍赌资的人寥寥无几。 孟老爷既然能重金买官，自是不会做那赔本买卖。他就是要将全城百姓都吃下肚去，他就是要榨干老百姓的每一滴血汗。他汇拢了大量金钱，又在考虑着买下其他城池的府尹之位，不但祸害了甘泞城，还想将毒爪伸到别处。 “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一青衫大汉走至两人身边喝了一声，“你们进来半天了，不见入赌局，光看人家赌！要赌你就是上宾，不赌你就给我滚蛋！咱们这没地方容看热闹的闲人！” 那人说话极是不客气，听得白清寒来了气，可他心中酝酿一个大计划，自是不能功亏一篑，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赌自是要赌的。这不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么。我赌大小，你却是将我引到赌桌去吧。” 一听他说要赌，那大汉也便点点头，将二人带到一围满了人的赌桌前面。 “小！小！” “我猜是小，刚才好几局连着都是大呢，不可能还是大了吧！” “对对，就压小吧！我也压小。” 白清寒去兑换了十两银子的筹码，赌场之内是以筹码代替铜钱。这种筹码以动物骨头制成，长如柱形之半，两面皆以油彩涂抹。筹码有三种，以油彩颜色作为区分，分为红、黄、绿三种，红当千、黄当百、绿当十。 352.买定离手 如意掀起一层布裙，帮白清寒兜着筹码。这些兽骨被人摸的锃亮，触手上去还有一层油脂的滑腻之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 赌桌的布置十分简约，乃是一张宽约丈余的雕花木桌，上面分了两个区域，一面写着“大”，一面写着“小”。庄家则在赌桌旁边的小台上摇骰子， 白清寒也决定跟着试试手，拿了个绿色筹码扔到写着“小”字的区域。 那绿筹码一落上桌子，便引来了一阵哄笑。 不光是庄家，连周围的一些赌徒也跟着笑了起来。 旁边有几人道：“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一个绿筹码就是十铜子，赌的也太小了，就算赢也赢不了多少啊！” 白清寒斜眼问庄家：“这最小能压多少？” “最小就算一个绿筹码。”庄家作答。 “既然如此，我这也没有违反规定。赢的小又如何？至少我输的也少。”他根本不是想来赌钱，而是想看看这赌坊究竟有多黑。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是想闹出点事儿来，会会那甘泞城府尹孟大人。 众人在白清寒这吃了瘪，也不再理会他，便催促着庄家开点。 庄家摇着手中的骰盅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马上就开！” 他又是摇了一阵，那骰盅在他手中叮当作响。 “咣”的一声，他将骰盅压到了小台之上，缓缓的打开骰盅，里面躺了两个二，一个一，三个数加起来也不过是五。 “五！小赢！”庄家一声大叫一声。 赌桌便是一阵喧哗，刚才有不少人都买了小，包括白清寒皆是赢了钱。 有几个爱管闲事的就对白清寒说：“看，压少了吧，你要是刚才多压点，能赢不少呢。” 白清寒也就是笑笑不说话。 如意悄声问：“这大小是怎么算的？” 旁边一个相貌还算清秀的男子一笑说：“姑娘是第一次来赌坊吧。赌大小规矩很简单，盅子里三颗骰子，一个骰子六面，最小三个一，最大三个六。然而三个一和三个六都算围骰，也就说若是掷出这两种，不管压得大还是小，都算庄家赢。除此之外，四点至十点算小，十一点至十七点算大。” 如意算是明白了，道了声谢谢便不做声了。 赌徒们似是挺尊敬这清秀男子的，纷纷问他下局买什么。他们已经见过了他的神通，他连赢了好几把了，跟着他走一定没错。 那男子启齿一笑说：“我下次买大。” “我也买大！” “快压上！”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压了筹码上去。白清寒还是拿了一个绿色筹码丢到“大”上。 那清秀男子抬眉问道：“还压一个筹码？” 白清寒颔首：“还压一个筹码。” 庄家注下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摇骰盅：“买定离手！买定离手！马上就开！” “大！” “大！” “大！” 赌徒们激动地把着赌桌边缘，齐齐看向那骰盅。 庄家掀开盅盖，见里面躺着两个五一个六，的确是个大。 “赢了赢了！” “又赢了！” 353.赌坊黑幕 赌徒们围在清秀男子身边叫道：“小哥，你真是神了！以后我们都跟着你买！” “就是就是，你买什么我们就买什么。” 那小哥面带微笑，不急不躁，说：“我也只不过沾了个好运，你们跟我买，若是输了可不能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哈哈。”众人有说有笑。 小哥点了点头，突然冲庄家一咧嘴角，那丝诡异的笑容转瞬即逝，却仍旧被细心的白清寒看在了眼里。他再转头去看庄家，见庄家面不改色，吃了好几局的亏了，若是一般的庄家脸上早有忧虑之色了，可这庄家却依旧淡定。 白清寒了然了，俯身在如意耳边小声说：“那位小哥也是个托。” “你怎么知道？”如意反问。 “你且看看这些赌徒，有什么特点？”白清寒问。 如意伸脖子一看，道：“双目微红，指节发白，开骰盅之前紧张万分一句话不说，若是赢了便手舞足蹈，若是输了就哭爹骂娘。” 白清寒道：“不错，这才是真正的赌徒该有的表现。但是你看着赌桌上只有三人与众不同，便是你、我和那边那位小哥。咱们不是为了赌钱而来，自然没有那股子激动劲儿，那小哥也定不是为了赌钱才在这里的。” “可是他既然是托的话，怎么会带着大家赢钱呢？” “别着急，很快就露出马脚了。他定是先给众人点甜头吃吃，待取得大家信任之后再一番痛宰。”白清寒道。 “这次我还是压大。”小哥把手里的筹码悉数推到了那“大”字之上。 庄家咧嘴一笑说：“呵呵，客官大手笔啊，决定豪赌一把啊!” 小哥道：“一次一次来太慢了，趁着运气还在，想赢个大头。若是赢了钱，今日就不赌了！拿了双倍赌资回家！”他言语之间很是自信，仿佛已经看见那骰盅里的数字一样。 周围赌徒见他这副架势，也纷纷倾囊而出，统统压在大上。 白清寒对着如意一笑说：“看好戏吧。”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还有没有要下注的了！” “有。”白清寒淡淡说了一句，用手将如意兜在裙中的筹码全部取出，压在了“小”上。 众人诧异：“你怎么反着压啊，这不是给庄家送钱么！” “真是糊涂啊！” 庄家和那清秀小哥却是脸色微变，然已经买定离手了，却是无可更改。 大开骰盅后，三个骰子分别是二、三、四，数字为小。 此局唯一的赢家便是白清寒。 如意欣喜的叫道：“赢了赢了！” 白清寒哈哈大笑，伸手将那些筹码悉数揽了过来。 “这……”赌徒们大失所望，“怎么是小呢……” 他们不再追捧那位小哥，而是跑到白清寒这边，热切的问：“你怎么知道这局会是小啊，真牛！你下一把买什么？” 白清寒摇摇头说：“见好就收，不买了。” 他在众人遗憾的目光中，拿了筹码离开了。 “现下如何？换了钱出去？”如意问。 “急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白清寒并不打算走，而是换了一张桌子。 354.面枯似鬼 白清寒耐着性子观察两局之后，也看见了一个类似于刚才那桌清秀小哥般的带头下注之人，他已经连赢四把了，前面下的注都比较小心然最后这一把却把筹码全部压了上去。 白清寒已是摸清楚了这赌坊开黑的套路，便是将赌注悉数压在了与那人对立的一边。 果不其然，众人皆赔唯独白清寒赢了大头。 白清寒赢一次大的便换一个桌子，两个时辰过后筹码便滚雪球一样的滚起来了，赚了个满斗金。筹码多的连如意都拿不过来了。十两银子已经滚成了一千两银子。 “怎么样，本尊厉害吧！哈哈哈！”白清寒得意洋洋的对如意说。 如意点头道：“厉害厉害！真是厉害！没想到你赌钱技术如此了得。” “哼，不是我技术了得，而是这赌坊开黑漏洞百出，这些百姓都是被利益得失蒙蔽了双眼，并不细心观察。且看我把这赌坊赢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他们的幕后老板不出来见我！”白清寒道。 赌坊的人实际上已经盯上了白清寒，屋中**有十张赌大小的台子，基本上都被白清寒转遍了。 “两位，我们当家的有请。”两人正打算去试试牌九，忽见一个青衫大汉出来拦住了二人去路，他语气颇为客气，然眼神却极为阴郁。 白清寒和如意对视一眼，心想，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且带路吧。”二人也毫无惧色，随着那青衫大汉去了后屋。 厚重的棉布帐子之内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边堆着些箱货，有不少着青衫的壮汉在搬卸着物品，他们见到如意二人皆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相看。 穿过走廊之后，便看见一扇雕刻精美的木门，门上刻着齐全的麻将牌面，一看便是好赌之人的杰作。 青衫大汉在门口停了下来，对二人说：“你们进去吧。” 二人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这间屋子更加阴暗。 整间屋子黑漆漆的，沉闷无比，散发着一种金钱的铜臭之气。 这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便是房间正中的一盏油灯，那油灯啪啦燃烧着，跳动着，将旁边的一张干枯焦黄的脸映的十分可怕。 油灯边上的人穿着对襟小褂，头戴一顶瓜皮小帽，裘狐毛绒领子，雪花绣线袖口，金蟒铜钱大花缎面的衣裳，一看便是个有钱的主。 那人开口一笑，似是一口老痰卡在喉头一样，让人听了十分难受。 初看此人面貌，被那烛火一晃如同见了鬼魅，如意却是吃了一惊，手一松，筹码便从裙角一面溢了出来，洒了一地。 如意呀了一声，赶紧蹲下身子去捡。 “回头再捡，不必忙。”那人呵呵一笑，“两位快是请上座。” 如意便顾不上那些筹码，与白清寒一道坐在了桌边。 那人很是客气的为二人倒了热茶，冲泡的乃是上好的普洱。 自打先前着了“百步**茶”的道儿之后，二人都不敢再喝莫名其妙的东西了。他们各自端着茶碗，细嗅茶香，却始终不下口。 355.变脸 那人咳嗽了一声，举起一个大烟筒子抽了一口，吐出两个烟圈来，缓缓道：“茶不合二位口味么？我这乃是极品普洱，茶微苦味甘而凉，清新神睡醒，除烦，凉肝胆，涤热消痰，肃肺胃，明目解渴。如此好的茶，岂能不尝尝呢。” 如意心想，就您那副嗓子，还敢说“涤热消痰，肃肺胃”？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那人似是知道二人有所顾忌，便也在自己面前的杯中添上了茶，举杯而饮：“以茶代酒，敬两位。” 如意和白清寒见状，觉得若是不喝也太失礼了，便也举杯抿了一小口。 此茶入口的确甘冽，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如意咗着舌尖残留的余味，觉得满口芳香，忍不住又端起杯子来饮了一口。 白清寒怕茶里有异物，隔着桌子在底下踹了如意一脚，如意这才不太情愿的将杯子放了下去。 “姑娘若是喜欢这普洱，临走前我可割爱送你一副茶饼。”那人说道。 “不……不必了……”如意连连摆手。无功不受禄，彼此又不相识，上来就说相送贵重茶饼，甚是古怪。 “您是泉宁赌坊的掌柜的？”白清寒问了一句。 “正是。”那人说话慢条斯理，尾音总是拖的特别的长。 “您请我们过来，应该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的吧？”白清寒倒也直接，开门见山。 “客官今天好手气，赢了不少的钱。客官这般好福气，我只是想沾点恩泽而已。”他话说的好听，却皆是假大空之说辞。 白清寒伸出手来在那人手背上拍了两下道：“福气沾给你了，我们能走了么？” “呵呵，二位急什么。与我这老头子多聊两句有何不可？”他一双小眼目露凶光，拍了拍双手，瞬间从门外挤进四个彪形大汉。 白清寒问：“这是何意？” “只是劝告二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而已。二位若是想要离开，他们自是不会拦着，我还会送上一副茶饼。但是赢来的这些钱，你们一个铜子儿都别想拿走。”那人嘿嘿一笑。 “凭什么？赌坊不就是个愿赌服输的地界么，我们凭本事赢来的，为何不让拿走。不但要拿走，还要拿双倍赌资，你们这噱头难不成是专门骗老百姓的么！”如意不服气了。 “你说的没错，还就是骗无知老百姓的。”那人也不予争辩，谎都懒得撒了。 白清寒冷笑道：“你没有资格在这说话，叫你们真正的大老板出来与我说话。我倒是要向他讨个公道！” “我就是大老板！”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老板就是甘泞府尹孟大人！”白清寒吼道。 那人脸色一变道：“呦，知道的还不少，看样还不能放你们走了。” 如意昂头问道：“不放我们又要如何，难不成还要把我们大卸八块不成！” “那倒不至于。”那人一笑，“你们不是想见我们大老板么，自是可以让你见见。” “把他俩抓起来，投入大牢，让孟大人好好审审。罪名就是扰乱赌坊秩序，开黑作弊！” 四个大汉不由分说将二人拘了起来。 356.水牢极刑 这四个人别看体格健壮，但若是真要动起手来还真不是如意和白清寒的对手，可功败垂成自在这一刻了，若是此时他们动了手虽能安然逃出，然赌坊的这条线就断了。不如顺水推舟，当一回“犯人”，去会会那孟大人。 二人佯装不会功夫，被四个大汉抓起来，押送到了甘泞大牢之中。 男女有别，二人不能同室而监，需得分开两室，临别之时白清寒匆匆对如意道了声小心。 “你也是！”如意也说了一句，二人便被拉开，分别带去了不同的牢房。 “你们这些个狼狈为奸的东西。错怪好人，乱抓无辜！你们祖宗定以你们为耻！你们的孩子定不屑冠以汝姓！不对……以你们这些人的尿性，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还是个问题！不对！不光是孩子，兴许媳妇都讨不到！” 白清寒一路没少骂人，将那些狱卒激的是又气又急，恨不得动用私刑将他处理了。然赌坊账房先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众所周知，账房先生乃是孟大人的大舅子，两个人那可是一家人，账房先生说要关的人他们自是不能灭了口。 最恨白清寒的莫过于其中一个狱卒头子，他膝下无子，与自家媳妇试了好几年，愣是怀不上，被白清寒戳中了痛处。 他便把这股子怨气撒到了白清寒身上：“把他关进水牢！” “水牢？会不会太重了些？”另一个狱卒问道。 “让你关你就关！少他娘的废话！”狱卒头子叫道。 “是！”白清寒便被押送到了水牢之中。 水牢形同此名，将犯人半吊起来，半身浸于水中。一开始还好说，但时间一长，皮肉便会被泡的发白，又痒又疼，若是连泡数日，皮肤就会溃烂。受水刑之人拉尿皆在牢房之中，水中满是尿液粪便，腥臭无比，冬日水冰冷刺骨，夏日水中滋生虫蛆，附骨而生，实在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之极刑。 通常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被判入水牢。 而入水牢者无不哭着叫着想要赶紧了结性命，没有人能在这种生不死的环境中泰然处之。 水牢很大，牢门开在顶上，开门便是一座钢桥，桥两边各坠有手铐、肩钓数副，乃是用于束掉犯人的。 狱卒粗暴得将白清寒的手腕锁在桥上，并用肩钓穿透他琵琶骨。这琵琶骨乃是一个人的力气之所在，若是被穿琵琶骨，那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使不出功夫来，自然无法逃脱。 狱卒头子不忘往白清寒的头上泄愤似得踢了两脚，这才骂骂咧咧的随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白清寒被这水牢之中的腥臊之味熏得有些反胃，皱眉四顾，发现钢桥的另一边还吊着一个人。那个人奄奄一息，垂着头，头发乱草一般的遮在面前。 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那样子似是撑不了多久了。 白清寒便与他搭话：“兄弟，你在这关了多久了？” 那人吞咽了几口唾液润了下喉咙，嘶哑的说：“三个月零十二天。” 357.蛟龙戏粪 白清寒都不禁佩服起来：“这么些个时日一直关在水牢之中？你还能撑到现在，真是厉害！” 那人苦笑一声，道：“一日不扳倒这甘泞府尹，我便一日不会咽气！” 白清寒一听，呦同道中人啊！便跟那人套近乎：“兄弟，你跟这甘泞府尹有仇？却是与我说说！” 那人费力的调转头颅看了一眼白清寒，却是缄了口，再也不吭一声。他与白清寒乃是初次相见，还不清楚彼此身份，他可不能将这些倾诉而出。 白清寒又是问了几句，对方皆不回答。他便有些恼火，心想什么玩意儿，自己有意相助，那人却不知好歹。 他动了动肩胛，发现狱卒的琵琶骨锁的还是挺好的，他一动便疼痛无比，血液如同小溪一般哗哗往外流。 那囚犯见白清寒乱动，便低低说了一声：“我若是你……便老老实实的呆着，你妄动会流血而死的。” 白清寒冷哼一声，周身白芒暴涨，圣光满溢却是晃的那囚犯睁不开眼睛。 他只听得有钢铁咔嚓的声音，待他睁开眼睛，却见吊在钢桥上的白清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蛟。即便这水牢宽广，却也容不太下这蛟龙，白清寒只得缩了头脚爪子，盘成一团。 白清寒这么一扑腾，屎尿汤子四溅，腥臊无比。他却是没忍住自顾自的笑了一声，从古至今便有蛟龙戏水，却从未听说有“蛟龙戏粪”的，他这也算是开了个先河。 那肩钓和手铐锁得住他的人身却锁不住他的蛟形。他现出原形之后，那破铜烂铁自是架不住这身躯巨大的压力，被挣断脱落。 白清寒收了原形，化了人形落到钢桥上。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直直摇头。 “神……神龙……”那囚犯见此神通，不禁高喊起来。 神龙这称呼倒是让白清寒很受用，他冲那人一点头说：“有点眼力。”这人不像一般无知百姓，上来便呼妖怪。 “神龙救我！我乃是被冤枉的，我从来没做过任何违背律法之事！都是那甘泞府尹孟大人加害于我！”那人终觉得有了希望，便戚戚的哀求了起来。 白清寒最看不起这种人了，斜眼道：“刚才我问你话你不答我，现在好意思舔着脸来求我？” 囚犯哀叹一声道：“并非我不答你，而是我这身份特殊，孟大人虽是不敢杀了我，但也绝对不会放我出去。我怕你是他派来打听消息的细作，才不敢多言啊！” 白清寒在钢桥上卧了下来道：“来，你倒是从头到尾给我讲讲，讲的我满意了我便将你救出去。” 囚犯道了声呜呼哀哉，便开始讲述他被关进水牢之前的事情。 差不多一年以前，数百位甘泞书生联名写了封血书送到舒泽郡太守那里（甘泞城隶属于舒泽郡），目的是要弹劾甘泞城府尹孟江。他们罗列了孟江的罪证，言之切切，人证物证俱在，照理说孟江这乌纱帽是丢定了。 358.书生告御状 然那舒泽郡太守却正是卖官位给孟江之人，他们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此事败露出去，孟江下了台，也定会将他供出来。所以他就把这封血书给毁了，并将此事知会了甘泞城府尹孟江。 自那以后，甘泞城的书生们便接二连三的神秘失踪了。 幸亏仍有一位书生有着先见之明，从血书递出去那一天便觉得风雨欲来，连夜便逃出城去了。 逃至舒泽郡首府千复城没几天，便听到了关于甘泞数百位书生失踪之事，他心里一想知道定是孟江派人杀害了这些国之栋梁。 他把心一横，一路讨饭为生，强撑着瘦弱的身躯到了京城。 书生觉得老天爷留他一条命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一定要为这些书生们报血海深仇。他不会拳脚功夫，也没有结交江湖豪杰，然却是有一腔墨水，写好了状子，进了京城意欲告御状。 皇上他自是见不着的，可街上来往不少大官，他见着一个大官轿子便去相拦。 众人皆当他是疯子，驱赶打骂不止，入京几个月的时间便被打折了两条胳膊一条腿。 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打碎的牙齿活血吞，每日用嘴叼着状子，趴在地上去拦轿子。 终有一日苦尽甘来，他拦下了一个一品大学士的轿子，这大学士宅心仁厚，却是接过书生的状子来看，这一看之下心知是件大事，便答应代为转交给皇上。 上奏皇上之后，龙颜大怒，皇上当即封此大学士为御前清纠巡抚，派遣他前往甘泞城亲办孟江。大学士带了数十个人南下，先去了舒泽郡太守处报备，然而太守一见东窗事发却是吓坏了，赶紧命人快马加鞭的给甘泞城府尹孟江送信。 孟江提前有了准备，在衙门里做了万全的布置，大学士等人一到，他便来了个瓮中捉鳖，将众人一一拿下。 其他的守卫和随行官员孟江都直接处死了，然对大学士稍有顾忌，斩杀一品朝廷命官乃是要诛九族的，他便将大学士囚在了水牢之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此处，囚犯已是泪声俱下。 白清寒翻起身来，问了一句：“你可是那位大学士？” 囚犯哽塞的嗯了一声。 白清寒二话不说，便用掌力卸了他的手铐，并将他从水中拖了出来。 待他整个身子露出水面，白清寒都觉得实在不忍直视了。 大学士的下半身甚至都谈不上是活人的身体了，周身被泡的肿胀至极，又青又紫，却是早已经没有人类皮肤的血色。 腿脚、肚脐和私处皆已经微微腐烂，实在难以想象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能活到今时今日实属不易。 白清寒双目微红的扶住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苦了你了！” 大学士哭道：“若是孟江一日不倒，我就算是死都不会瞑目！那些书生们也不会瞑目！” 白清寒使劲的点了点头，对大学士说：“你且忍着，我将你的肩钓拆了。” 他双手抵在大学士后背肩胛处，微微一用力，擒住了肩钓就往外拽，孰料累月那锈铁已经与肉长到了一起，这么一拽之下却是血肉外翻，一片模糊不堪。 大学士嗷的叫了一声，便疼晕了过去。 【一枝懒花：今天是平安夜，大家准备怎么庆祝？留言告诉我吧。还有，明天是圣诞。。要不要加更呢】 359.强霸民女 白清寒不敢再拉拽，只得松了手，他却是把那行刑的狱卒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如是执意下手，那即便将肩钓抽出来，大学士估计也得咽了气，他的整个后背都要骨肉分离。 白清寒想了想，便使了力将露在外头的肩钓折断，留了余铁在他的身体里面，随后运功替他止血。 白清寒之力虽不能救死扶伤，但至少能替他止血镇痛，先保住他不死，之后的事宜还得交给大夫。 半个时辰之后，大学士总算是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是：“孟江……孟江死了么……” 白清寒也是心里一动，心想若是全天下当官的都能如他这般，那黎民百姓何须再愁啊。他说：“你别说话，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他化了原形，将大学士含在口中，破墙而出。所幸水牢后面便是一条江河，白清寒顺流而下到了甘泞城郊才停了下来。 沿路有些在河边浣洗衣物的妇女百姓看见白清寒，以为见到了河神，纷纷磕头跪拜。 白清寒也不解释，轻轻将大学士放到岸上，于河中仰头摆尾，低吼道：“此人乃是甘泞城的恩人，何奈受了重伤，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着。”说罢便一个猛子扎入河中，消失不见了。 妇女们岂敢怠慢，合力将大学士抬回了村中。 白清寒则又是化了人形回到了那监牢之中，如意还在牢中，他自是不能弃之不顾。 如意被投入的乃是女牢，里面关的是清一色的女子。 那些女子见到如意，皆是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她。如意也不声张，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过了不久，又一个女子被抓了进来。 她满身血污，一脸泪痕，一进来便哭咧咧的把这大牢的栏杆叫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女子哭叫不止，到后来那嗓子都哑的没声了。 “这里面，谁不是冤枉的。你纵便是喊，也没用。”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 如意循着声音看去，见是头发花白的一个妇女，可她的样子却只有四五十岁。 那妇女一说，牢里众多愤愤道：“就是的，都是冤枉的！” 如意便问那头发花白的妇女：“大姐，你是因为什么事儿给关进来的？” 那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杀了人……” 如意心道，都杀了人了你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 “杀了人我却一点也不后悔！”那妇女恨恨的说。 “我女儿生的漂亮，十八岁正当好的年纪，却被那赌坊的账房先生给看上了，非要纳她做小妾。他都已经有六房小妾了，女儿若是嫁给他那不等于掉进火坑里去么！我女儿死活不同意，他便趁她外出买菜之际，让人把我女儿绑到赌坊去……给……给玷污了……末了玩够了，也不再相提纳妾之事，却是把我这闺女扔到赌坊后院去……给那些打手……轮番糟蹋了……”妇女说到这里，坚毅的脸上已是满面泪水，泣不成声。 【一枝懒花：平安夜大家都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记住~榭寄生之下要亲亲哦！明天圣诞节加更！我爱你们。群号是：72012883】 360.聚众越狱 牢中众人也忆起各自的伤心事，一时间牢房之内一片哀怨哭声。 “我知道此事之后一夜白头……我儿子气不过，拿着榔头就要去找账房先生报仇，却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手给打残了。拖回来的时候，人就剩半口气了！我实在是气不过啊！我老伴儿走的早，就剩了我这一双儿女，女儿被糟蹋之后便不清醒了，终日疯疯傻傻，连人都不认识了……而我的儿子却是一生残废……若是我不在了，连个照顾他的人也没了啊……我真是不想活了啊……我就把菜刀别在身上，装作赌徒进了赌场，见到那些着青衫的打手便拿刀上去砍！砍……砍……”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如意发现她的手腕子已经折了，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别扭的郎当在那儿。 “总算被我砍死一个人……”我是当着众多赌徒的面杀的人，他们不敢私下杀我，便把我送进大牢里来了。 妇女说完了，另有其他女子也开始诉说自己的凄惨故事。 如意越听越心寒，每个人都是水深火热，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是什么样的仇恨，逼得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持刀伤人；是什么样的哀怨，让这些女子走上了这不归之路…… 甘泞城府尹，太该死了！ 如意乃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呆下去了，同为女子，她想将她们救出去，还她们一个公道，还她们一片青天。 她站起身来，大喝一声，踹向那锁头，听得“咔嚓”一声，锁头掉落在地。 如意伸手将门拉开，对着众人说：“走吧！都走吧！回家去！” “可……可是……”这些女子难以置信的瞪着如意。 在得到如意的肯定之后，她们鱼贯而出。然走到了一半，忽然见到前面拐角有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走过来了。 女子们害怕，纷纷往后退让。 如意翻身而去，与那狱卒缠到了一起。 何奈这狱卒却比她想象的要厉害许多，十来个回合仍是不相上下。 如意一松懈，却被那狱卒揽住了腰肢，他一只手朝她脖颈劈下，却在那定格一瞬之间停了手。 “如意？” 如意睁眼一看，跟自己打了半天的人正是白清寒。 白清寒骂道：“你也不看仔细了就上，幸亏我反应快不然你就成两半了！” 如意道：“这不能怪我啊！你自己穿的跟个狱卒一样，我看见了自是要斗争一番啊！” 女子们见二人认识皆是送了一口气。 “我已是把牢内狱卒都放倒了，借一身衣服穿穿罢了。之所以穿这衣服一是为了方便，二是……”白清寒转念一想在众多女子面前提那屎尿之事似是不太得体，便没再往下细说。 如意和白清寒一不做二不休，将大牢内的所有人都放了出来。这些人皆跪在地上称二人恩公。 “恩公自是担当不起，这几年被关入牢中之人多是被冤枉的，然而肯定也是有作恶之人，我们便不一一查究，希望你们出去以后能好好做人！甘泞官府不日将会倒台，届时将有一位新的青天老爷整治甘泞，你们且回去等好消息吧！”白清寒道。 【一枝懒花:看到大家挺我的留言了，真的非常感谢，在这寒冬的平安夜里，是我收到的最温暖的一份圣诞节礼物。我爱你们。在这想说一句话“经得起多大的诋毁，就受得起多大的赞美”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磨练。我会为那些爱我的人继续努力的。感谢！鞠躬！】 361.十二房姨太 众人一听孟江要倒台了，皆是一阵欢腾，他们连声道谢之后，便各自逃命去了。 白清寒将大学士之事同如意一说，如意也是气的咬牙切齿。 白清寒把一个昏厥过去的身材较为矮小的狱卒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随后递与如意道：“接下来咱们该去找那孟大人谈谈了！” 不过申时左右（差不多下午三点），甘泞城的府尹孟江正歪七扭八的伏在衙门案头上打着瞌睡，涎水把面前的宣纸都给浸湿了。 他中午刚吃了一顿酒肉，上好的东坡扣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再配以贡品雕花，那滋味真是人间至尊的享受。 更不用提酒足饭饱之后，他那第十二房小妾将他伺候的服服帖帖。这小妾叫什么名字来着？孟江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罢了罢了，一个女人而已何须记得住名字，只要记得住她的身子就行了。 他醉眼朦胧的臆想着，若是有那么一个女子能有八姨太的脸，十姨太的胸，十二姨太的腿那该多好…… 正做着美梦呢，就见两个狱卒走上了大堂，也不跪拜是也不说事儿。 “大……大染！”孟江本意是想说个大胆二字，何奈这酒喝的稍微有点多，舌头还打着结呢。 “孟大人。”如意一拱手，到了面前两手散开，赏了他两记耳光。 这脆生的手感让人欲罢不能，如意一时没控制住，便又补了两个耳光上去。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何凝雾那么喜欢打人耳光了，还真是挺爽的！ 四记耳光打的本来就头晕目眩的孟江更是找不着北。 “来……来人啊！”孟江慌张的叫了半天却根本无人应他，外面的衙役早就被二人五花大绑起来了。 二人冷笑着将孟江从那座上提溜了起来，扔在了大堂中间。 孟江肚皮朝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下，却因为午时吃的太多，震着了肠胃，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用胳膊肘子撑着身子，抬头一望，但见官椅后面的碧海红日图案映衬着二人挺拔身姿，配上头顶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更显气势昂扬，宛若神人。 孟江心知可能是要落下马来，赶紧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便往外爬。 案子上摆着“执”、“法”、“严”、“明”四个签筒。“执”字筒内放的是捉人的签子，其他的三个筒分别对应的“杖刑”，“牢苦”，“死刑”。 白清寒冷眼看着这些签子和竹筒，心想孟江不知道用它们判过多少冤假错案，当下便一挥袖子，将所有签子打落在地，伸手一指给那孟江判了刑：“犯人孟江，祸害百姓，胡乱抽税，私开赌场，强抢民女，杀害无辜，罪大恶极！拉出去游街一圈，再受那斩头极刑！” 如意配合的躬身子道了声：“是！” 完后两人便跳下堂去，擒住了往外爬的孟江。 白清寒将孟江剥得精光，官服官帽皆给他褪了下来，亵衣亵裤一件不留，然后用绳子绑住他的双手便将他像牲口那样的拖到了街上。 362.狗官游街 “甘泞城前任府尹孟江祸害百姓，胡乱抽税，私开赌场，强抢民女，杀害无辜，罪大恶极！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走过路过，不要放过！”二人拉着孟江游街，一路大声喊叫。甘泞城的百姓们平常怕惹上祸事皆闭户不出，此时听闻此消息可都一窝蜂的出来了。 他们定睛一看，被拖拽的真是令人恨进骨子里的孟江，高兴非常，纷纷围在周围往他身上啐口水，可怜的如意和白清寒都被误喷了数口。 老百姓们随手抄起家伙，什么扫帚、擀面杖、木柴条，顺手捞着什么就拿什么，你一拳我一脚，不多时孟江便被人打的是皮开肉绽，叫苦不迭。 满天飞舞着菜叶子，猪泔水，臭鸡蛋，整个甘泞城都沉浸在一种极度的狂欢之中。 这游街队伍是越走越长，喊骂之声是越来越响，起初还要白清寒和如意费力的扯着嗓子吆喝，到后面根本就无需他俩出力了，老百姓们的嗓门可比他们大多了。 行至书院的时候，那私塾师傅举着满满一砚台的墨汁子泼到了孟江身上，骂道：“你这种人大字不识一个，只因有几个臭钱就祸害百姓，着实该死！”这私塾师傅平日里满嘴之乎者也，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此时却是将孟江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快人心！老百姓都为他叫起好来。 路经青楼的时候，一个窑姐站在楼上，叉着腰，撇下一把米扔在了孟江身上，骂道：“身无长物还学着人家纳妾下青楼！回去把你那小鸟喂大了再来吧！” 众人皆是一阵哄笑。 孟江从未想到自己会是这种结果，何奈身上疼痛，又赤着身子被人辱骂嘲笑，头都抬不起来，恨不能咬舌自尽。可是用牙齿比量了一下，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下嘴的勇气，比起活着，他更怕死。 老百姓们走上街头，呐喊着，大笑着，有些人甚至激动的哭泣起来。 两年多了，他们终于是盼来了救星，将他们从炼狱中救了出来。 游街队伍去了泉宁赌场，此时孟江已被制住，全城的老百姓们再也无所顾忌，皆勇敢起来，手持棍棒将那赌馆砸了个稀烂。最终将那躲在后屋之中的账房先生揪了出来。 账房先生更是胆小，原本仗着有孟江撑腰因此为非作歹，可现下看见孟江已被擒获，便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孟江看见他这晕过去的大舅子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游街结束之后，二人又是将孟江和账房先生押送至衙门之中，老百姓们纷纷挤进院子里围观，实在挤不进来的便爬到了那衙门的墙头上，身手不灵活的便在外头垫着脚尖伸着脖子，极力的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白清寒将那兽首铡刀拖了出来，一拉开铡便听见清冷的一声铁器摩擦之音。 他伸手划过那刀刃，笑了一声：“真不好意思，这玩意儿许久没用过了，好像有点钝。不过你们放心，等会要是一下没斩下来，我会多斩几次的。” 【一枝懒花：亲爱的们，圣诞节快乐！】 363.救城英雄 如意也道：“钝点怕什么，剁排骨总见过吧，使点劲儿多来几下就行了。” 账房先生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而孟江却异常的清醒。他真是恨不得自己赶紧晕过去，不用忍受这死前的痛苦和羞辱，何奈他却清醒的很。 白清寒将孟江的头塞入到了兽首铡刀内侧，问道：“可有什么遗言要说？” 孟江眼睛一闭，眼泪逆流，恨恨道了一声：“我栽了，无话可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意原以为孟江死之前能说几句软话，起码跟老百姓道个歉什么的，谁知道他死到临头了，还没有悔改之意。 白清寒冷哼一声，按了下去，将那兽首铡刀合并了起来。 “呲”的一声，孟江的脑袋干净利落的被斩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头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着，沾了一溜的鲜血。 孟江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入目的画面乃是他自己污秽不堪的无头的身躯…… “噢！”他的头一落地，挤在院子里的百姓们皆是欢呼了起来，他们笑着跳着，甚至唱起了歌谣。 百姓们冲进大堂，将二人举过肩头，一口一个大恩公的叫着，抬着他俩在甘泞城中游走。 之后白清寒带着如意去了甘泞城郊，将大学士接到城里来了，他受了好几个月的水牢极刑，加上琵琶骨的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得好生修养。大学士请人修书一封，找了靠得住的人前往京城送进宫去给皇上，向皇上请命严办舒泽郡太守，并申请留在甘泞城做府尹。 如意问他：“你那么大的官儿，怎地甘愿自降尊躯来甘泞这小地方当府尹啊。” 大学士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回了京城又能怎样，官场险恶免不了被算计嘲讽。然而甘泞的百姓被孟江折磨过，我也被孟江折磨过，上下一心。若是我来治理甘泞，想必自是不会让老百姓们失望。” 如意点点头说：“甘泞城百姓的福祉都靠你了！” 大学士摇头道：“不，是靠你们！若是没有你们，我现在还在水牢里关着呢！谢谢神龙，谢谢女侠！” 白清寒捂住他的嘴巴，轻声道：“那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不要再告诉他人了。” 大学士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新官上任，别忘了赶紧把甘泞城的物价调回来啊！对了，你得从官府收缴的赌资里取些钱还给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一千两呢！那可是我实打实赢来的！”白清寒笑道。 大学士一愣：“这么多！” 如意瞪了白清寒一眼说：“一千两自是不必了，我们拿回本来的钱就行了。” …… 二人办了件大事儿，心头皆是欢喜的，走起路来都十分带劲儿。 之前那家客栈店掌柜非要招待他们住一晚上，这次大大方方的给了两间上房，一个铜子儿都没收。 次日一早他们便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城。 甘泞城内，不论走到哪儿都有百姓像他们点头致意，有的大婶儿还非要塞鸡蛋瓜果给他们。更有趣的是，那往孟江身上撒米的窑姐儿一个劲儿的站在小楼上冲白清寒招手：“恩公！你来玩儿呗！我不收你钱！真的！” 白清寒一阵恶寒，赶紧捂着脸装作没听见的往前走。 【一枝懒花：今天加更！】 364.心弦微动 “恩公！恩公！”两人刚准备出城，便见后面追上来一个人，乃是捏面人的那个手艺人。 他一手拿了一个面人，递送给二人：“我为你们量身而捏的两个小人，希望你们能喜欢。全城的百姓都感谢你们！” 如意刚是准备掏钱，却被他制止了：“不收钱的，送你们的！记得玩一会就吃掉哦，不要放过夜！” 他说完就一溜烟的跑没了。 一个面人面若桃花，清纯可爱；一个面人昂首阔步，意气风发。 白清寒把自己的面人跟如意手中的比了一下，得意的说：“怎么看都是我的这个好看。” “我的好看！” “你的没有我的好看！” “你无耻！” “你才无耻！” “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跟我比美么！”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挤兑着对方，吵吵闹闹的比着美，美美的吃着甜滋滋的面糖人儿。 经过城门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一口黄牙的守卫，可这次他看见二人再也不敢放肆了，点头哈腰的恭送了二人出去。 孟江倒台后，自是再也没有出城费这一说了。 甘泞城外不远处便是青云山，此山景色甚好，初春的光景，乍暖还寒，虽是还不到那草长莺飞，千树琼花的季节却已是一片欣欣向荣。 路上落了极细的春雨，微风携着草香而来，沁人心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白清寒不禁有些感叹，这上千年的岁月里，经历多少春夏秋冬，他却未曾像这样一般停下来，细细品味这稍纵即逝的美。 阳春三月，不过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岁月转瞬即逝，想抓却抓不住。他扭头看向旁边赏景的如意，她唇边带笑，面色温润，与这早春景色甚是相溶。 时光可否为这红颜驻足片刻，这春光乍现并无波澜壮阔之美景，却有着平淡如水之长情。 白清寒心弦微微一动，他想伸手去拉如意的手，却在二指即将相交之时顿错了。他蜷了蜷手指，又将手抽了回来。 他无法忘记嫦衣的容颜，也无法违背他在嫦衣死前所发下的誓言“嫦衣……待你转世，我定会找到你。永永远远，我誓死与你相随……” 若是他认识如意在先，他可能不但会拉上她的手，更会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前尘往事不可逆，没有如果的曾经，只有既定的实事。若是没有嫦衣，他早已丧命，何来的如今。 他爱嫦衣，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期盼。 他爱嫦衣，这也注定了他的心中，不能再容得下一个如意。 如意背着小包袱奔跑在前，她捏着裙角，采了一朵刚刚冒头的野花，回过头，冲着白清寒淡淡一笑。 这笑容让他心里一阵迷乱，他闭上双眼，将手捂在胸口，感受着胸膛里那颗蛟龙之心猛烈的跳动。 这所有的一切，这超出朋友范围的情感，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初春美景，这柔美含羞拨人心弦的笑…… 但愿这一切都能只停留在此刻，埋藏在此处。 365.红颜蓝颜 一眼瞬间，再睁眼时，他仍是她的守护者，而她仍是他的小妹妹。 他们终究只能是彼此的红颜与蓝颜。 他走上前去，轻轻在如意脑袋上拍了一下，冷冷酷酷的丢下一句：“别蹦跶了，跟只兔子一样，快些走吧。” 如意跟在他身后叫道：“喂，这么美的景色你就不会看看么！喂！你走慢点啊！喂!你等等我啊！” 上了青云山，二人却是有些迷茫，青云山之大那铁头赵究竟在何处。 这铁头赵一辈子躲在山里，想必是个不出世的高人，这种高人大多喜隐，不爱被人打扰。他们二人自是不能扯着嗓子漫山遍野的喊。 走了一会便看见一个着绿衣的年轻人，挑了一捆柴往山上走。如意便跑过去问路：“这位小哥，请问……”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绿衣少年脸色一变，把柴一丢，跌撞着往山上奔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如意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心想自己早晨洗过脸了啊！何况就算没洗，自己的长相也不至于把那人吓跑吧…… 白清寒戏谑道：“一定是长得太丑被人嫌弃了。” 如意怒道：“有本事等会你去问路！我倒想看看人家瞅见你的尊容走是不走！” “我问就我问！” 两人又是往前走了一阵，又见了一个拎着水桶的绿衣男子，如意推搡了一下白清寒道：“你去！” 白清寒便理了理衣襟，走上前去问道：“山里有个老头名字叫……” 铁头赵三字没说出来，那男子看了一眼白清寒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如意，一下子惊倒在地。他的反应比刚才那位小哥的还要大。 “小哥……”如意走上前去欲将他扶起来，他却往后爬动了几步，水桶也不要了，翻过身子便往山上跑。 如意有些不解：“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 “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仇啊？他们看你的样子就跟你是他们杀父仇人一样！”白清寒说。 仇？ 如意一下子顿悟了，青云山上青云派……她竟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何止是有仇，简直是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 昆仑峰巅，忘生死后，燕玄乙一怒之下诛杀千人，其中就包括青云派的前任掌门。 而后来峨眉派集结了众武林人士欲灭逍遥门，那一战青云派也是损失了不少弟子。想必刚才两位便是去参战的人，他们人数众多如意自是不可能一一记住他们的长相，但如意的模样却已经深入敌心。 此番在山中相遇，这些小弟子自是十分害怕。 如意与白清寒一说，白清寒便开玩笑道：“老天都安排你来青云山，莫不是要让你报这血海深仇？怎么着，咱们上去把他们一门给灭了？” 如意摇头道：“释心大师说的对，该放下的确实应该放下，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两役青云派也是死伤惨重，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清道：“既然如此，那便绕着点走吧，尽量避开青云派的活动范围。先在山下和山腰处找寻一下好了。” 366.碧湖春景 二人走了许久，天色愈加暗了起来，雨势见大，将这青云山笼了一层薄雾。 春雨润物细无声，不见雨滴却都是绵软的水珠，挂上了人的发丝、睫毛，沾染了衣摆裙襦，凛了几分微寒。 两人怕再遇上青云门弟子，便向着刚才相反的方向，朝那山腰上去了。 穿梭于冠木群林之中，湿气袭来，如意伸手将湿潮的发丝向后拨弄，别到耳朵后面去，这一轻巧的小动作带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走了能有两柱香的事件，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林木尽头乃是一汪碧湖。 细雨使得湖面水烟氤氲，山色湖光皆浸了一片朦胧。 湖边有一破败木头搭建的栈道，头上坐了一人，着了蓑衣垂钓。 真是湖光春风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青云山水崔，恰似那白银盘中一碧螺。 如意顷刻间有些恍惚，这春景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极富意境。 她愣在原处好一会，不忍破了这静谧的时刻，直到白清寒催促，她才拉着裙角踏上了湖边的浅草石滩。 二人走上了那栈道，想向那身着蓑衣之人问问路。 那人一动不动，身子宛如一尊佛像一般。 如意轻声相问：“您可知这青云山中，有位叫做铁头赵的老者？” “嘘！” 那人发出一声噤声之令。 他已经与湖中一只大鱼周旋好几日了，日日蹲守在此，一坐就是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新鲜的橡树幼虫作为耳食，鱼线微动，似是有上钩之趋势，可莫名其妙来了两个人这么一说话，将湖中大鱼给惊了，它却是碰都不碰那饵食，晃着身子走了。 “都怪你们！” 那人嚯一下的站起来，凶巴巴的冲两人吼了一声。 起身的瞬间，蓑衣之上水珠飞颤，迸溅了二人一身。余下的那些挂结在他身上的水珠和雾气凝结成雨露，顺着蓑衣层次不齐的边络滴到了地上。 他这么一抬头，二人才发现，斗笠下面的是一张耄耋老人的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两道白眉浓密，半遮着眼睛，蓬乱卷曲的头发多半已经发白与唇边同样乱长的胡子勾结到了一起，打了无数个死结。 如意只是匆匆一瞥，却注意到了老人蒜头鼻子旁边有一道狭长的疤痕，这疤痕下凹进去，径直豁到了唇角，狰狞的盘踞在他的脸上。 疤痕不见结痂，都已经是长好的皮肉了，应是很多年前受的伤。 如意心想，不管这老头是谁，他都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真是对不住。”如意抱歉的道了一声，“老先生，您是否知道青云山中有个厉害铁匠名叫铁头赵？若是知道他的住处，可否告知一二。” 那老头把鱼竿往地上一支，从鱼篓子旁边的篮子里掏出一小瓶酒，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抿着嘴道：“铁头赵？早死了！” “死……了……”如意心里一凉，这好不容易寻到了青云山，希望铁头赵能将长风重铸起来，却没想到他早已仙去。 367.死因成谜 如意惋惜道：“怎么就……死了呢……什么时候的事？是怎么死的啊？” 老头儿看了二人一眼，道：“死了就是死了呗！我又没亲眼看见。听闻啊，他是边喝酒便吃野味，”他晃了晃手中装酒的小瓷瓶道：“就是这种，烧刀子。喝的太多了，醉的一塌糊涂，半夜里吐得到处都是，他仰面睡觉，就被自己吐出来的秽物给呛死了。” 末了，也不知道怎地，他突然笑了两声，似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说辞很是好笑。 如意与白清寒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这个老头儿甚是古怪。 他亲口说的“我又没亲眼看见”，并且用了“听闻”二字，然而后面的形容却甚是仔细，不但知道人家死前吃的喝的是什么，甚至连人家睡觉是什么姿势都清楚的很…… 他极有可能是刻意隐瞒，他既然不说，二人自是不好继续强问，如意便道了声谢谢，准备再寻他人问之。 然二人走到桥头，那老头却把他们叫住了：“等等等等！” 如意以为有戏，三两步的跑了回去，眨巴着大眼睛等待着下文。 那老头又说：“我记错了。铁头赵好像不是那么死的。好像是有个漂亮艳鬼半夜钻到他的房子里，要进他的被窝，却被他一棍子给打出来了，他光着脚丫子去追那艳鬼，谁知道那艳鬼跑进湖里去了，他便下湖去抓，然后就给淹死了。” 还没等着如意二人说什么， 他便伸出手指往他那打了结的胡子里抓了一抓，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对，他会凫水，会凫水怎么能淹死呢，不对不对。” “这样吧，我重说，重说哈！”他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下道：“铁头赵是从树上掉下来摔死的。有一天，他看见凤凰栖在他家门口的树上生蛋，他一走过去，凤凰就吓跑了，他就爬上树去，准备吃凤凰蛋。那凤凰蛋啊，确实是人间美味，好吃的很。他吃的太高兴了，一没抓紧，就从高杈上掉下来摔死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头朝的地，脑袋摔的跟烂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的。” 他对最后这个说辞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对，他就是这么死的。行了，你们走吧。” 二人彻底懵了，合着这老头儿把二人喊回来就是为了重新描述一下铁头赵的死法…… 他言语轻浮，没有哀伤之意，除非铁头赵是他的仇人，不然何以至此。 如意便赔着小心的问了一句：“老先生，您真的认识铁头赵么？您跟铁头赵……是什么关系啊……” 老头儿抠唆着耳朵突然特别大声的吼了一句：“什么！你说什么！我耳朵聋！我听不见啊……” 耳聋？ 如意初问路的时候那么小声，他都听得见，一直以来有问有答也算流畅，怎么突然之间就耳聋了。 白清寒心想，死老头，想玩不是，想玩本尊就陪你玩，他走过去，往老头耳边一趴，使了吃奶儿的劲儿大吼了一声：“她！问！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铁！头！赵！” 这一嗓子惊起了远处飞鸟无数，不用说怪老头了，连如意都被震的有些站不住。 368.神匠铁头赵 老头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的神情，怕是以后要真的聋了。 他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二人道：“什么铁头赵！不认识！从来没听过！” 说罢就不再理会二人，又坐回桥头钓他的鱼去了。 此老头行为如此怪异，前脚一个说辞后脚一个说辞，不但编了铁头赵好几种死法，并且还装聋作哑。 如意想起铁柱曾经说青云山上的铁头赵是个怪人，前后一联系，便觉得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铁头赵。 她也没直接揭穿，而是婉转的说：“老先生，若您认识铁头赵，麻烦您给带个话，我这有一把兵器，乃是家师用崂山白锡锻制而成的，虽说不是什么绝世神兵，但也算得上是一把好剑。剑本身或许不重要，然此剑却也是为了忆念故人……若是能将此剑重铸，不论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如意言辞恳切，后面又说了一大长串，然而铁头赵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是被“崂山白锡”几个字吸引住了。平和的眼神之中绽出了精光，他将手中鱼竿往白清寒手里一塞，然后对如意说：“什么兵器，拿来与我看看。” 如意一犹豫说：“需得是铁头赵才能相看，可是他死了，所以……” 若是如意一味恳求，老头未必能理会，然她这招若即若离却是十分厉害，越是看不到的东西，那老头越是好奇，当下将斗笠取下来，指着自己的大脑袋道：“老头子我就是铁头赵！” 他的脑袋一露出来，如意和白清寒皆是吃了一惊，别看他头发蓬乱，然头顶上却是一块规规矩矩的圆瓢，那一处寸发不生，仔细看去是上面浇了一层薄铁。原来“铁头赵”并不是单单是一个江湖外号，而是他真的头上有铁…… 如意猜测的并没有错，铁头赵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还是有大故事的人。然而此人生来疯癫，却是与俗世俗人不合，屡遭人排斥，他痴迷铁艺兵器，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打铁铸剑是他唯一的追求。五十年前便躲在这青云山玄水湖畔避世铸剑。 至于头上圆铁，也的确有个来由。数十年前江湖有位大侠去找他铸剑，他嫌那人资质平庸根本不配用他所铸的剑，于是便拒绝了。那大侠称自己爱剑如命，若是能得他一把剑，必定世代相传下去。 大侠并不是非要一把绝世兵器，而是仰慕铁头赵的手艺，只要能得到铁头赵所铸的剑，不管什么样式什么材料他都会心满意足。 铁头赵不为所动，便戏言：“想要我为你铸剑，除非老子的头上生出铁来！” 普通人听闻此言都心灰意冷的走了，然那大侠却不是个一般人物，极有毅力，天天跪在他门口求剑，只要铁头赵出屋门，他就跟着。铁头赵去哪儿，他便去哪儿。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时间一长身体自然受不了，有一日铁头赵出门，便见这大侠晕倒在他家门口。 这世上令铁头赵佩服的事情不多，这大侠的死缠烂打算是其中一样。他便赠了把剑给这个人。 369.长风难铸 铸剑之人讲一个“信”字，铁头赵尤其信奉此言，别的事情上他可以吊儿郎当，胡诌咧扯，但一讲究到兵器之说，他必将这个信字摆在首要。 既然曾经说过“想要我为你铸剑，除非老子的头上生出铁来”，那就需得做到。他是个凡人，凡人头上自是不能生出铁来，铁头赵就想了个办法，将自己的脑袋瓜子上剃出一个圆形，然后浇了铁水上去。 这种自虐行为在寻常人看来简直是疯癫，可在铁头赵看来却是他做人的一种准则。打那以后，怪人铁头赵的名声更躁。 他的手艺的确很高，来找他铸剑、求剑的江湖人士太多了。也有像如意这样拿了断兵来找他修复的，可他十分挑剔，普通的刀剑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刚才若是如意不提“崂山白锡”他还真真的不会露了自己身份。 此物确实提起了他的兴趣，锡铁虽多，性状却是生脆，易断易折，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用锡去铸剑的。而崂山白锡却是与普通锡铁不同，崂山白锡又称“月锡”，通体银白，极少杂质，色泽柔和，十分珍贵。可是月锡性软，若是只用月锡，也成不了好剑，然月锡又与其他铁矿相斥，很难混在一起锻造，因此即便月锡是好材料，这世间还真是没有人用月锡铸剑。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丫头师父所铸的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掀开如意递过来的包袱，长风之剑展露了出来。 长风比一般剑要长上几分，无珥无穗，剑体修长，通体银白，剑身上镂着云图细纹，剑柄并非另铸，而是与剑身浑然一体。 此剑滴水不沾，雨水沾上都会顺着剑刃而下，做不了停留。 铁头赵颤抖着双手像抚摸情人身体一般，一寸不落的摸遍了断成两截的长风，剑身微凉，月锡如同其名，在朦胧雾气里晕出一层银光。 弹指轻敲，剑体发出嗡鸣之音，侧耳听去，尽是霸道苍凉之感。 铁头赵竖起拇指，往剑锋上一横，还未感觉到疼，血珠便冒了出来，血顺着剑尖而下，剑身仍旧光滑如初，此剑锋利无比却并不嗜血，锋芒毕露却又内敛含蓄，乃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君子剑”。 君子不狠不是因无能而是因为仁心。这把剑就如同君子一般，有着万钧之力，却不傲不躁，昂首存于天地之间。 当初燕玄乙赠长风给忘生，也正是希望忘生能够人如其剑，成为长风一样的君子。 铁头赵激动不已，连道了数声：“好剑！好剑啊！” 随即又惋惜道：“这么好的一把剑，怎么就断了呢！断的地方还甚为蹊跷，似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至，真不知道世上何处有如此大的力量。” 如意沉默以对，她总不能说着剑是被自己的妖奴一指头弹断的吧…… “老先生可有方法将此剑修复？”如意问了一句。 铁头赵不满道：“什么老先生，我是个打铁之人，才不是穷酸气的书生，再敢称我老先生，我就把你这断剑扔进玄水湖里喂鱼去！” 370.仗义执言 如意心想就算你扔进去……鱼也不吃这玩意儿啊……然她也只是想想，未敢说出来。有求于人自然是要客气着，便道：“那我也称您一声铁头赵好了……” “铸剑之人定是个绝顶高手，不但武学造诣登峰造极，铸铁造剑的实力也怕是在我之上。他定是将月锡放入炉中，再以功力配合炉温，将月锡融化，再与其中掺了雪银，最后注入自身灵气，才使得此剑浑然天成。此人若是在世一日，那我铁头赵是不敢妄称铸剑功夫天下第一。丫头，听闻你说铸剑之人乃是你的师父，可能为我引见一下？”谈及铁头赵的心头之好，他言辞也便没那么疯癫了。 这问题却是让如意颇为难为，她虽知道燕玄乙仍旧活着，但需得身在阴曹五百年，五百年后天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字的，以铁头赵这般凡人之躯也怕撑不到那时。她便说了句：“家师已不在人世，引见之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眼神一黯，似是早已想到这种结果：“也对……如果他尚在人间，锻剑之事何须来找我，他自是能铸的更好。可否相告，你师父何门何派，姓甚名谁？” 虽说江湖动荡过后时间过了不算太久，如意仍是心有余悸不敢相提，然而想到铁头赵隐世多年可能不会知道这些江湖恩怨，便直言不讳的说：“家师乃是崂山逍遥门开山祖师，燕玄乙。” 谁知铁头赵惊喝道：“燕玄乙？就是那个昆仑峰巅杀了千余人的燕玄乙？” 如意心道坏了……没想到这老头不但知道，还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下可有些棘手了。 铁头赵接着道：“虽然我不问江湖世事多年，但此事太大了，每个月山上的孙子们都会来给我送酒……偶尔也会带些消息给我，初闻他杀了我徒弟我还气愤的很，考虑着要不要出山为徒儿报仇。但今日一见此剑，老头子我觉得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剑如其人，这是怎么隐瞒都改变不了的，这个燕玄乙定是个正人君子，我想他不会滥杀无辜的，定又是那些江湖儿女空穴来风掀起的腥风血雨。” 如意听完此言已是泪眼朦胧，她也不顾栈道湿凉，折膝一跪：“多谢您的这番评述。当时昆仑之乱后，家师和逍遥门被全武林所唾弃，难以翻身。您不在江湖却能有如此深明大义之言，实在难能可贵。” 铁头赵一愣，忙道：“别是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快起来吧。” 白清寒伸手把如意拉起来，替她拂了拂裙摆上沾的草叶黑灰，转头问了一句：“刚才听你说到‘徒弟’二字，难道你的徒弟也去了昆仑武林大会？” 铁头赵摆摆手道：“哎……我这些个逆徒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见他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二人便没有再追问。 “您老却是看看，将这断剑重铸起来需要多少银子？”如意问道。 老头咧嘴一笑，却是把脸上那道伤疤扯的更难看了：“银子？天底下的人向我求剑多是要送银子给我。可是银子拿来好干吗？” 371.拒偷圣物 “我在这深山老林里，又不出去，收了银子也花不了，无非就是打赏下来给我送酒的小孙子们。你说我要银子干嘛！银子太软了，就算全熔了，也不能拿来锻剑。” “那您……” 铁头赵咳嗽了两声道：“我啊，一辈子就这么个爱好，我所追求的已经不再是名利了，而是锻剑的技术。此剑难得，我甚是喜爱，我这人见不得断剑，一把好剑断成两截之于我却比那断成两截的人还要可怕。若是能与你的师父合铸一把剑，那我这辈子也就安慰了，拾掇这把剑，我一个铜子儿都不会收你的。” “太谢谢了！”如意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道着谢。 老头顿了顿道：“小丫头，你先别忙着谢我，这把剑断的位置在剑柄下方三寸之处，即便是弄来了崂山白锡，将剑重铸起来，以后兵刃相碰，遇见重创也会再度断裂。” “那……”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你们可有听说过青芒剑？” 如意点了点头，脸上又有了悲伤之色：“青芒剑是青云派祖师爷青芒所铸，听闻是一把神兵。当时昆仑峰巅，那些武林人士就曾污蔑我师兄拿的是青芒，并将数百年前青芒之死嫁祸给我的师父。” “青芒剑是用这玄水湖中的一块稀世玄铁所锻造而成的。当初锻造完青芒，还余下了巴掌大小的玄铁，这块玄铁太小了，连个匕首都打不了，于是便世代被青云派弟子供奉了起来。现在想来，可以用这块玄铁把你这把剑给重铸起来。月锡、玄铁加上你师父和我的铸剑造诣，这把剑之力定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这把剑就不光是君子之剑了，它必将凌驾于其他兵器之上，成为一把王者之剑。” 铁头赵的那双眼睛在耷拉的白眉下面发散着熠熠之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此剑重铸后的雄风了。 白清寒问了一句：“既然这块玄铁被青云派弟子世代供奉，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拿到手？” 铁头赵嘿然一笑：“废话！去偷呗！” 偷…… 如意想了想说：“偷来之物，即便用了也会理亏。何况，我与青云派已经结了仇，私偷人家圣物更是会仇上加仇。我不想再将此事扩大了，他们若是不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再犯他们。昆仑峰巅的血债，就应该止于昆仑峰巅……能否替换成其他的材料？” 铁头赵摇摇头：“除了此玄铁，还真没有他物能续接此剑。玄水湖中玄铁只此一块，再无其它。当然，你若是就想将这把剑摆着好看我可以轻松给你铸起来，可那对得起你铸剑的师父么……” 他这番话说的白清寒有点来气，他拽了如意便是要走：“偷盗并非君子所为，若是用盗来的东西铸剑，那这把剑便也不再是君子之剑了。你这里接不了，本尊就不信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接不了。走！咱们换个人问问。” 如意也正是此意，欲收了长风与铁头赵道谢道别。 372.真假玄铁 铁头赵把那长风断剑紧紧把在手里，任凭如意用力相拉他都不予松手。 铁头赵冷笑一声说：“不是我自傲，既然你师父已经不在人世，那全天下除了我之外，别人还真都接不了！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把剑我还真就接定了！你们不去偷玄铁，那我去！” 他说完神行一跃，直接跳到了几丈之外，二人却是没想到老头儿除了技艺精湛之外还有一身好功夫。拔腿去追之时，他已经蹿出去很远了。 如意一急叫道：“你先是把剑还我啊！” 铁头赵边蹿边回头叫嚣：“想要剑，就跟我来！” 两人提了真气紧追不舍，只消一会铁头赵便蹿上了山顶。 如意远远就见巍峨山门之间离着一块巨型石碑，上书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青云派”。过了这石碑，应该就是青云派的地界了。 她停在门口犹豫了一会。 “怎么，追还是不追？”白清寒问。 “追！不管怎么样，也得把长风剑给抢回来。老头子疯癫的厉害，千万别给我引来祸事啊。”如意道。 白清寒苦笑：“遇上他便已经是祸事了，他又赌气进了青云派。咱们见机行事吧，祸事是已经有了，只希望不是什么大祸！” 青云派并不似崂山那般有着众多殿阁，房屋多建在四面，中间乃是一宽阔无比的开阔广场。无数青云派弟子正于其间练功，他们身形一致，一招一式很有章法。这些弟子的师父则于旁边监督，偶尔还能指导一二。 铁头赵才不管不顾这些练功弟子，一个跟头滚进去，将练功弟子冲撞的七晕八素，整齐的阵仗算是全毁了。 青云弟子不知何事，纷纷散开，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了铁头赵，惊讶的叫了一声：“师祖？” “老头！莫跑！却是把剑先还给我！”如意紧跟其后，也来到了广场之上。 但凡是跟着峨眉上过崂山的青云派弟子看见如意皆大慌起来，惊叫道：“列阵！备战！逍遥门的妖女……逍遥门的妖女杀上山来了！” 阶位稍高的弟子护着新入门的弟子四散而逃。 铁头赵不作停留，却是一鼓作气飞到了祭放玄铁的“仙铁阁”。 长风虽断，却仍是一把利刃，铁头赵拔了半截长风，斩了门上锁头，进了仙铁阁。 如意哭的心都有了，如此入室相盗的举动，铁头赵竟然好意思说是“偷”。 奇怪的是，这铁头赵似是对青云派中事务极其熟悉，他不但知道仙铁阁所在，更是知道玄铁祭放的位置。 他看都不看摆放在案上的玄铁，却是飞身上了房梁，取下来一个落满了灰常的木头盒子。 铁头赵伸手将盒子上灰尘吹，打开盒子，温柔的摸索着里面躺的一小块玄铁：“宝贝啊，时隔几百年，你终是能派上用场了。” 此时，如意和白清寒已是追入了仙铁阁中。 白清寒将门一关，对着铁头赵道：“你这算什么，明着偷盗么！这剑我们不用你铸了，你快是把剑还过来！” 373.门派魂断 铁头赵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道：“你一个愣头青懂什么！我们青云派祖师爷青芒开派的时候，传承的便是铁艺和功法两脉，若是青芒祖师爷没有那么深厚的铸剑技术，你以为单靠一块玄铁能打的出青芒神剑么！” “可是青云派发展了几百年，弟子们越来越不把铁艺放在眼里了，全都去追求那些没用的功法。以至于青门派日渐落寞，这两脉本就是相辅相成，单论武功，青云派的功夫确实比不上其他几个大派。”铁头赵惋惜的说。 如意惊呼：“你……你是青云派的人？” 白清寒冷哼一声：“我们早就该想到了！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是不是就为了将我们引到山上来！” 铁头赵一点不惊慌，他双腿一曲，蹦到了放玄铁的案台上，在雪白的台布上留下了几个大脚印子。他将案上所祭玄铁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几十年前我下山之前就把玄铁给换了，案上的这块根本就不是真的，梁上的这块才是。我在那小盒里放了线索，告诉他们是我换的，我等啊等啊，就等着有青云派的弟子能够发现，但何奈等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没人顿悟。铁艺一脉到了我这里， 已经是苟延残喘了，更不用说那些好高骛远的年轻人了。我年轻时候曾想把一身本事传给我那两个徒弟，可他俩不争气，只醉心于武学，根本不屑于学习铁艺。我一怒之下就离开青云派，隐居在了玄水湖畔。”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慢慢的竟然起了摩擦勾心斗角起来。青云派的魂早已不在，这块玄铁就算放在这里也是接灰，不如使在有用的地方。若是我用玄铁把你这把剑铸起来，恐怕祖师爷也会倍感安慰。”铁头赵说着说着，言语之间有了落寞之意。 “我们不是来听你白话门派之事的！”白清寒怒道。 如意也说：“铁头赵，我敬您是个长辈，可您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把别人的东西拿走啊！不管怎么说，玄铁都是青云派的东西，即便你曾经是青云派的人，也没权利动用。我的剑我自己说的算，如果要用抢来的东西才能铸的起来，我宁愿它永远断着！您快快把剑剑还我！” 铁头赵一笑，点头说：“好丫头，人是行得正坐得端！可就是有些迂腐。这个玄铁，说起来我还真有资格动用。” “咣！”仙铁阁的门被踹开了，涌进来无数弟子，将几个人团团围住。 如意抬眼一开，外头更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那些弟子们皆倍加紧张的持剑相对，外头为了应敌还摆开了剑阵。 她轻叹一口气，着实是乱上加乱，仇上添仇，这件事情，看样真是不好解决。 搞不好又要大打出手。 青云派的新晋掌门叫做宋卓群，他比死在昆仑的前任掌门侯坤要年轻一些，长眉长须，黑发青袍，气势非凡。 他见到如意眉头先是一皱，转头又望见案台上蹲的铁头赵。 接下来，他做了个让如意二人大为吃惊的动作，他往地上一跪，给铁头赵磕了个头，才起身问道：“师父，这妖女可是为难了你？” 374.旧恨新仇 师父…… 如意心里一凛，弄了半天，这铁头赵竟然是青云派掌门的师父。那么说，他先前所言想为徒儿报仇，那徒儿就是前任掌门侯坤！ 铁头赵从案台上蹦下来，走过去，啪就抽了宋卓群一个耳刮子，这耳光打的他是颜面尽失。料想一派掌门乃是门派最高决策者，可却当着无数弟子的面被一个糟烂老头打了个大嘴巴……这实在让人下不来台。 “师父……你……”宋卓群眼神微怒，但也不敢欺师，隐忍的问了一句。 “蠢货，当年我师弟就不该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师兄。青云到你们这一代都失了魂，还学会拉帮结派的跟峨眉去找人家逍遥门的麻烦。昆仑之事你真的弄清楚了吗！做事都不经过脑袋瓜子，只会趋炎附势！” 宋卓群站起身来，恨恨的看着如意道：“燕玄乙怒杀众人乃是这妖女供认不讳的事实，崂山之上她还放凶兽伤人，我虽没亲自前去，但青云派也是损失了数十位弟子！这又怎么说！” 如意对铁头赵上算客气，可对宋卓群就没那么好声好气了，她虽应承了释心，决定将此事放下，可前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青云仍旧咄咄逼人，不愿放过，她又何须去拿那热脸贴冷屁股。 她当下冷笑一声说：“损失数十位弟子？当日你们数个门派集结起来，不分青红皂白杀上我逍遥门，我逍遥弟子死了一半之多。若非后面我唤出神兽，恐怕你们非要血洗了逍遥门才罢休。我师父已经不在人世，我就是逍遥派现任掌门，我本想和谈，将昆仑峰巅之误会解除，从此以后不再彼此仇视，可如今青云仍旧认定是逍遥门的过错，在此，小女子只想说一句话，我不愿惹事儿，但也绝对不怕惹上事!”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却是连白清寒都讶然了，她在白清寒面前已经很努力的在保持本心，信任他依赖他，而在那些具有敌意的陌生人面前，她却犹如长满了尖利背针的刺猬。 “杀了这个妖女！” “杀了她！” 众弟子纷纷叫道。 “杀了我倒是容易，可是我逍遥门还有几百名弟子。事不过三，欺我逍遥已经两回了，如若再有第三次，定不会叫你们好过！”她乃是咬牙切齿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众青云弟子听闻，再忆想起当时她驾驭囚牛的神威，生了忌惮之心，不敢再多嘴多舌。 白清寒咧嘴一笑：“杀了你容易？谁说的？有我在，我倒想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容易。” 他将如意护在身后，周身泛了杀气，仙铁阁中温度骤降，冷的青云弟子皆打颤瑟缩起来。 宋卓群何尝不想杀了如意，可是他刚当上掌门，真的不愿做那出头之鸟。如意可以死，但是没来由的死在他这青云山上，他似乎也不太好交代。 若是能想个周全的理由就好了！这个理由，需得能保全了面子，将门派威名发扬光大，又能借机斩除妖女免于后患。 375.青云旧事 这个宋卓群与前任掌门侯坤内斗的事情乃是人尽皆知，二人都沉迷武学，分别是铁头赵的两个弟子，五十多年前，两人年纪尚轻，皆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能拜在铁头赵座下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铁头赵三天两头就让他们练打铁，他们便觉得枯燥无味。 偶尔闲了便去跟其他的师伯师叔偷学功夫，后被铁头赵知道了，狠狠的将两人打了一顿。但二人毫不收敛，仍有偷学武功之意。铁头赵觉得青云魂已不在，伤心欲绝，教了二人几年功夫，便卸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师弟，自己跑到玄水湖隐居去了。 自那以后，铁头赵全心全意打铁铸剑，却也声名远扬在外。然大多数人知道铁头赵的手艺高强，却并不知道他与青云派的渊源。 他师弟执任掌门多年，也将宋卓群和侯坤两位师侄收到麾下，二人武学造诣的确很高，深得铁头赵师弟的欢心，二十多年后，铁头赵师弟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间，何奈他自己的弟子并没有出色才能，便将掌门之位传与了侯坤。 对于此事，宋卓群十分嫉恨，他觉得自己的武功远比侯坤要厉害，尤其是侯坤当上掌门这几年武学有点荒废，而他则愈加精进，若是由他出任论道大会自是能胜过峨眉师太。可侯坤哪里肯给自己的师弟出风头的机会，每次都亲自前去，却是屡战屡败。 六年前那次的论道大会，逍遥门的忘生脱颖而出，力战群雄，夺得了头彩。对于这一点宋卓群一直很不舒服，他觉得若是自己去参赛，那忘生小子未必会有赢的机会。 然而他始终被自己的掌门师兄雪藏在门派之内，即便出任了长老，也并无什么实权。 老天有眼，终是在去年的武林大会上出了乱子，无数武林人士命丧燕玄乙之手，包括他那倒霉师兄。 侯坤一死，宋卓群自是众望所归的坐上了掌门之位。 宋卓群扭头问了自己这半吊子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铁头赵直言要借用玄铁。 青云派其实有个规矩，这规矩是祖师爷青芒定下的，说是每一任掌门都有使用这余下玄铁的资格，本意乃是推崇铁艺希望门派弟子都能继承和发扬这铸剑之能，可到了现在这规矩基本上就成了摆设，没人打铁自然也没人用的上这块玄铁。 宋卓群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似乎大概有了主意。他突然换了个脸色，刚才铁青愠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容，他对如意客气的说：“在下有个想法，不知道逍遥门的掌门可否愿意。” 如意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宋卓群态度有所缓和，她也不再绷着脸，说：“掌门且说说看。” “逍遥门和青云派误会颇深，我建议咱们来个掌门之间的比武，一比定乾坤，时间不限，直到一方认输或者死亡。不管输赢，此后两个门派都平和相处，绝不再动干戈，你看如何？”宋卓群又补了一句，“哦，我师父说你需要这玄铁来修断剑，为表诚意，若是你赢了，我便做主将这玄铁送与你。” 376.掌门比试 说完之后，宋卓群笑了起来。 他这提议根本是不平等条约，他知道逍遥门上有厉害的神兽，可此时神兽没跟着如意，她惯用的剑又断了，若是换兵器定不那么趁手。他对自己的武学造诣还是极有信心的，他就不相信，这个练了没多久功夫的小姑娘能打的赢她。 只要签了生死状，即便他在比武中下了死手，误杀了她，那逍遥门弟子也无话可说。玄铁之事更是送了个空白人情，他笃定了自己稳赢不输，自是不用将门派宝贝拿出去送人。 到时候青云派便会独领风骚，在全武林人面前扬眉吐气起来，那么多门派联合起来都打不过的人，他一人便轻松解决了。 他这提议一说出来，实际上就已经给如意下了个套，若是她答应很有可能会丧命，若是她不答应，那青云门自是无需承诺什么还可以对外宣称——逍遥门掌门是个懦夫。 不管如意怎么选择，吃亏的都将是她。 一想到这里，宋卓群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啊。 白清寒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诡计，怒道一声：“比试可以，冲着我来！” 宋卓群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俊朗男子道：“你可是逍遥门人？你可是逍遥门掌门？如若不是，便不要参与我们门派纷争。” 白清寒还欲再说，如意却制止了她。 她深呼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咱们就来比试一场。什么时辰？” 宋卓群本以为如意会推掉，没想到她却是不要命了的敢应下来，当下拍着巴掌道：“好，逍遥门的掌门果然有胆识。明日可好？今夜你们可暂住青云派，我定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们。” 铁头赵从案台上蹦了下来，道：“不必了，今晚他二人住我那儿。明日此时咱们广场上见。” 说罢老头便趾高气扬的迈着步子走了。 如意和白清寒也不作停留，随着铁头赵而去。 宋卓群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咧嘴笑了起来，真是妙哉妙哉，过了明天，恐怕全江湖都会记住他宋卓群的名字！他定能将青云派推上一个新的峰巅。 来的时候三人乃是你追我赶，可是走的时候却都是迈着两条腿不急不慢。 如意始终低着头，一路无话。 快走到玄水湖的时候，白清寒终于忍不住了，叫住了如意：“你给我停下，别往前走了！” 如意正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虽然她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体内又有妖奴，可她并没有确切的把握能够打赢宋卓群。 明日之约，必将是一场艰难的血战。 她埋头沉思，没注意白清寒的声音。 白清寒停在身后见她理都不理自己，更是生气，走上前去一把拉过她的手腕，道：“你是不是疯了！送死很好玩？你跟青云派的人打过么？你知道人家什么路数么？想都不想就应下来！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去陪你师兄和师父了！” 白清寒最后一句话说的太重了，如意一把甩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泛着一种冰冷的，愤怒的火焰。 她说：“永远不要拿我的师兄和师父说事儿。即便是你……也不行……” 377.一夜无眠 这还是头一次如意以这么冷漠的姿态对白清寒说话，他的心被她冰冷的言辞冻的生脆。 “我是担心你！这种比试是一对一的，这意味着即便我想帮你也不行！我没有机会出手，一旦出手，会陷你于不义！”白清寒急道。 “我知道。不需要你动手，我们门派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一提到逍遥门，如意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点也不像那个爱说爱笑的姑娘了，她变得太沉重，太坚毅甚至有些偏执了。 如意扭头便走，白清寒欲追，却被铁头赵拦住了：“小子，她是掌门，自是要对门派有担当有交代。你肯定是无门无派之人吧，若你也曾在这个位置，你多少便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她在前面走着，头垂的很低，双肩微微的颤动着，仿佛肩膀上正抗载一副无形的重担，那重量几近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白清寒错过了她大半年的时光，也错过了她的很多伤痛，他理解不了她这半年来的情绪，他仍旧以为她还是那个小女孩，殊不知她的心境已经与以前不同了。 看着如意的样子，他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这种没来由的心疼在他内心滋生开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意挣扎，却帮不上一丁点的忙，甚至连一句徒劳的安慰话都说不出来。 如意背负的不光是逍遥门的尊严，更是她放不下的心结，她入逍遥门的时间诚然不长，但这个门派却深深的种在了她的心上。门派上下都对她恩宠有加，更不用说忘生以命换命，燕玄乙屡次舍身相救之事了。 她的血液之中有了一种情愫正是叫做“逍遥门”，这种生不带来的东西已经根深蒂固。 她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守住逍遥门等着师父回来，青云派的施压不是第一个挑战，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若是她连努力都不努力，让逍遥门任人践踏，那即便她死了，即便她去了阴曹地府，都没有脸面去见师父。 如意从小便是一个滴水之情涌泉相报之人，对她好的人她忘不了，而逍遥门人的恩情已经绝不是一个“好”就能形容的了的。 她没有根，逍遥门对她来说，就是家，就是使命。 如意一个人在玄水湖边坐了很久，她面向湖面，将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白清寒与铁头赵并不敢相扰。 铁头赵的小院就在玄水湖边上，他对白清寒道：“别老发愣，快去帮我把炉子烧热了，我晚上有事儿要干。” 白清寒虽很烦这种指手画脚的命令，却还是帮了铁头赵的忙。 如意直到天色将晚才回到铁头赵的小院，饭都没吃，说是没胃口，便匆匆回屋休息了。 白清寒也称困倦回了房间。 铁头赵撕了一块烧鸡的腿，饮了一大口酒，乐道：“哎……年轻人啊……不吃正好，没人跟老头子我抢咯！” 他俩各自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皆不得入睡。 夜黑无月，天气闷的透不过气来。 他们二人睁着眼睛，在铁头赵有力的打铁声音中度过了漫漫长夜。 378.重铸长风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顶着熊猫眼出来了。 却见铁头赵早已在小院里坐着了，他见了二人就开始呲牙咧嘴的笑，笑的极其诡异却是让二人十分不理解。 白清寒见他就来了气，骂道：“你昨天晚上叮叮当当一晚上，谁能睡得着！” 铁头赵不答话，倒是脸上笑容更盛。 如意问：“您可有什么剑能让我使使？” 铁头赵伸手往院子里的兵器架上一指：“十八般武器你看着挑吧。” 除了一般的刀剑锤斧之外，这上头的兵器种类繁多，有些古怪样式如意乃是从来没见过。 她寻摸了一下说：“还是挑把剑吧，逍遥门武功基于剑法，用了别的兵器定发挥不出威力。” 铁头赵不说话，光在一边嘿嘿的笑。 白清寒看见他这副表情就讨厌的慌，丢了个白眼过去道：“笑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把我们引上去，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铁头赵笑容不减：“躲得了一天能躲得了一辈子么？这些事情，她早晚要去面对，与其拖到后面，不如早早就解决了它。” “说的轻巧，她习武不到一年，就算屡有奇遇，平添不少修为，但是身法招式毕竟在那儿，打架也没怎么打过，你凭什么觉得她能打赢？我感觉你那徒弟绝不像是手下留情之人，他亲口说‘比试时间不限，直到一方认输或者死亡’这就明摆着打谱要干掉如意！” “打不过可以认输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铁头赵乐道。 白清寒叹了口气：“那个丫头的脾气性格我还是很清楚的，你看她平时温婉……实际上却要比常人都倔强。她定是宁死也不肯认输……我真是害怕……” 纵然白清寒已经将声音压的很低了，那些只言片语仍旧不经意的流进了如意的耳朵里。 她心中一暖，心知昨天对白清寒还是太冷漠了。他定是关心自己才会那么说…… 她也是怕的，上次与蓝色妖姬缠斗，差点死掉，幸亏使了个计谋才成功与其订立血契，在那之后基本上就没再动手打过架。这些时日也没勤加练功，功夫上怕是会有所退步。 以自己这般实力去应对宋卓群，真是个未知之数。 挑了半天，一无所获，这些剑不是太轻就是太重。她已经习惯了长风的手感，再换其他觉得很是不对劲。 她叹了口气，对铁头赵说：“您还是把长风还我吧，就算它断了，应该还是能用用。” 铁头赵脸上放出异彩，喜悦道：“哈哈，老头子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他返身回了屋中，拿出如意裹剑那个包袱，递给了如意。 如意心里莫名一抖，掀开包袱一看，入目赫然是一把完整的长风！昨天晚上铁头赵竟是将剑接起来了！不，不对，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长风，剑柄往下三寸位置，盘着一枝银蓝色的傲雪盛梅。那梅花姿态栩栩如生，宛若天成，将断剑契合的天衣无缝。 这蓝铁梅花迎着月锡的银白散着幽兰的光晕，美的让人窒息。 蓝铁梅花那色泽，那光华赫然便是青云派仙铁阁中的玄铁！ 379.傲雪盛梅 “这……你……”如意捧着长剑，说不出话来了。 铁头赵哈哈一笑道：“那群二百五，我昨天就将真正的陨铁揣在怀里带下来了。他们案上供奉的那个本来就是假的。” 白清寒斜眼道：“你到底是不是青云派的人啊，监守自盗，好意思说！” “懂个屁！老头子我这才是坚持师门宗旨！祖师爷在天有灵也绝对不会怪罪于我！”铁头赵笑道。 “可是……”如意有些犹豫。 “不用可是了，我那逆徒不是说了么，你要是赢了他就拿玄铁相送。你要是对这玄铁来路心存芥蒂，那你就光明正大的给我赢了他！你要赢了他，他恐怕才能知道青云派只靠武学是不行的！非得煞煞他的威风才行！”老头子搓着手道。 如意触手崭新的长风，欣喜的不能自已说：“那便谢谢了。真是没想到您有如此一双巧手，这梅花惟妙惟肖，实在是好看。” “天下那么多好看的花，为何单单挑选梅花？我知道了……一定是梅花比较简单，太复杂的花型你肯定弄不出来。”白清寒刻意挤兑道。 铁头赵抱肩道：“不知道就别乱说。梅不争艳，梅不邀宠。天寒地冻之时，风雪交加，肆虐而至，唯独只有梅花敢于遗世独立，傲雪怒放。‘雪虐风饕愈凌然，花中气节最高坚’，原本此剑已有君子遗风，再加上这梅花更添气节和傲骨。” 如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你可别是枉费了老头子我的一番心意。上山去，好好教训一下我那逆徒吧！哈哈!” 如意抖开布包，将长风握在手里，翻转挥舞了几番后说：“我会努力的。” 她带剑回屋，再次出来之时却是让白清寒和铁头赵皆是眼前一亮。她换了一身雪白的道袍，正是拜入燕玄乙门下那日所穿之衣。她的包袱里，始终带着两样东西，一个是秦笑所赠的丑娃娃，另一个便是这件象征着逍遥门的道服。 行走江湖，要掩人耳目，她自是不敢将衣服穿在身上，然现下将要以逍遥门掌门身份与宋卓群比武，挑出这件衣服来穿再适合不过了。 她把白清寒拉到一边，将一个整理过的包袱递交到他的手上：“如果我没能回来……还得麻烦你自己去少林跑一趟，完成释心大师的意愿。” 这话乃是白清寒很不爱听的，他眉头一皱阻止了如意：“说什么呢！” 如意淡淡一笑，似是已经看开：“胜败乃兵家常事，难免的……我撑不下来的话，去完少林还得劳烦你往逍遥门去一趟……把我的尸体送过去。我想长眠在崂山。把长风、娃娃跟我葬在一起就行了。” “你够了！”白清寒有些生气了。什么死的活的，真不知道如意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如果她真的不敌宋卓群，在生命攸关之时，他必将出手相救。 只要她不死，什么江湖规矩，什么门派名声都不重要。 他只要在那，便会护她一个周全。 380.老头哭鼻子 约定时辰差不多到了，收拾停当之后，三人便往山顶上走去。如意本要以轻功而上，却被白清寒拉住了：“轻功也有损耗，还是别用了。我们走上山去吧。” 三人比肩而行，皆是沉默不语。 本来阴沉沉的天，又开始下起小雨。 如意抬头望着春雨朦胧下的青云山，企图将这景色牢记心中，这兴许是她最后一个春天了。 而白清寒一路斜睨，每每看见如意那略感哀伤的神情就忍不住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虽然无话，各自的动作神态却是有着千言万语。 铁头赵观察二人却是有些看不下去眼了，他心里一酸，无端忆起年少时的风月之事，徒增几分伤感。他怪叫一声：“我内急，先行一步！”说罢甩了轻功步子，就不见人影了。 二人行至青云派山门时，铁头赵正扣着他那铁脑袋，倚靠在石碑上嚎啕大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伤心是为哪般，是替这小姑娘惋惜还是被二人情谊所感动，亦或是惆怅后继无人，门派魂断…… 总之他那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次哭成这样。 见二人上来，他赶紧将那鼻涕眼泪往袖口上一蹭，装作没人一样的，背着手往前走。 他那哭相哭声早就二人看见了，怕他尴尬也是没问。 如意不禁心想，都说打铁的人是铁铮铮的汉子，铁石心肠一副，殊不知在那刚强外表之下仍旧有一颗柔然的心。 过了石碑，登上阶梯，入眼一片极为巨大的广场，地面乃是用青灰琉璃砖砌成，一下雨，便和着雨水将周遭万物映出一重倒影。人走在上头，就如踏足湖面一样。 青云派众弟子皆在广场之上列阵候着了，一眼看去，人海茫茫，可见青云派之兴旺。青云弟子皆是一水儿的碧衣绿袍，与这山色甚是契合， 如意想到逍遥门上为数不多的二百来人便苦笑着摇了摇头，连着团团这种小弟子也算上，数量怕是还及不上人家青云弟子的十分之一。 众人皆是站着，唯正中有一紫檀八仙椅一张，青云掌门宋卓群正坐在上面。旁边还有一弟子给他撑了纸伞。 铁头赵一见他这十足的掌门架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蒜头鼻中喷出一股怒气，哼了一声。 本来人群之中尚有小声低语之声，但见三人来了却都是安静了下来。 宋卓群撩动衣袖起身，先是对着铁头赵躬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父，完罢伸手一让，指向侧旁两张空椅。这乃是为铁头赵和白清寒所设之位。二人落座之后，他才又坐了回去。 至于如意，宋卓群却是连一处坐的地方都没给她留。 “宋掌门，我已经按时赴约，比试何时开始？”如意淡淡问了一句。 宋卓群一笑，说：“你不必着急。”他完全没把小丫头放在眼里，连句掌门也不叫，只用一个“你”来称呼。 他跟旁边撑伞的弟子说了两句话，那撑伞弟子将伞交与别人，自己则于另外个弟子另撑一把伞，来到如意身边，递上一张状子。 381.生死状子 弟子双手展的平整，“生死状”三个大字赫赫立于纸上，字里行间都有几分浮夸的意味。 如意低头看了一眼，不知这生死状乃是出自何人的手笔，她只觉得上面的字疏狂潦草，似是笃定她会失败而死一般。 “掌门。”旁边一小弟子称呼一句，递上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笔。 浓墨蓄于笔尖，坠坠欲滴。她接过笔，手腕不经意的一抖，这么一根细细的狼毫便要签订她的生死，她觉得手上这笔突然的沉重了起来。 一个顿错的动作，笔尖的墨啪嗒一声滴到了状子上，洇出了一个墨点。 生死状这么个东西于如意来说一直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上一次见到这东西是在昆仑峰巅的武林大会上。一个状子定生死，儿戏的很。 未曾想到的是，她签了生死状，可死的却是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 她将手往伞外一伸，笔尖吸了雨水，更加饱满起来。 她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了“如意”二字。 雨水稀释了浓墨，颜色淡极了，好似用泪水书写的一般。 那弟子接了状子和笔，便撤了伞，将如意重新晾在了绵绵雨水之中。他们所关心的，至始至终也只是那一张生死状子而已。 宋卓群看着如意的状子，满意的点点头：“签好了状子，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你的状子呢？既然是生死状，双方总得各有一份吧。”如意正对着宋卓群，她下颌微台，眼神坚毅，雨水顺着她的鬓角划过她的面颊，多了几分清冷的意味。 不一样了…… 白清寒明显的感觉到，如意不一样了。 签过生死状之后，她似乎更坚冷了，她收起了所有的柔软平和，收起了所有的小姑娘的淘气娇羞，展现在外面的尽是倔强刚毅和那股子不屈。 宋卓群一愣，兀自笑了一声：“我也需要签么？” 众青云派弟子也发出一阵熙攘的笑声。 宋卓群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虽是极轻极轻的几个字，但也被如意听了去。 如意并不生气，仍旧淡然的说：“若是我误伤了你，没有生死状，你们青云弟子再找我麻烦怎么办？你们人多势众，我又怎能说得清。宋掌门若是不签生死状，那我便站在这里等，什么时候签了，咱们什么时候再比试。” 宋卓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化成了没有笑意的假笑：“既然你坚持，那我签了又何妨，不就是换个心安吗。” 他招呼了旁边弟子，却是现写了一份生死状，匆匆签上了。 “满意了？” 如意对宋卓群说：“你的那份生死状子，我来替你收着。” 宋卓群冷笑一声，把那份状子甩给了如意，如意赶紧折了塞入袖中。 宋卓群站起身子来，理了理身上衣褶。为他撑伞的那位弟子赶紧上前一步，宋卓群手一挥，道了句：“不用打伞了。”那弟子才缩回手去，也是收了伞，整个人浸在了绵雨之中。 382.九环剑刀 “听闻你常使的剑断了，我宋卓群也是个爱剑之人，收了几把好剑，需不需要我借一把给你？”宋卓群微微一笑，拍拍双手，另有两位弟子合力拿了一把剑上来，从这重量上来看，便是一把重剑。 铁头赵饶有兴趣的看着此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这个徒弟不但看不上打铁的手艺，似是也看不太上自己这师父。反正在铁头赵的记忆之中，宋卓群就从未向他求过剑。 宋卓群一手抄起重剑，二指一拔，脱了剑鞘，一把卓然之气的重铁剑便现在众人面前。 此剑说来很怪异，长度似剑，可造型似刀，一面是背，一面是刃，宽窄上又比普通的刀窄一些。背一侧镶嵌九枚银环，稍有波动便叮叮作响。那刃寒光凛凛，一看就极为锋利，若是斩下来普通人定要身首异处。 “这把兵器叫做九环剑刀，乃是出自西疆一位名匠之手。”宋卓群得意洋洋的说。 “哈哈哈哈。”铁头赵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是前仰后合，眼泪四溢。 “师父……您何故大笑？”宋卓群问了一句。 铁头赵擦着眼角泪水笑道：“没什么，我刚才就好像听谁放了一个屁，又响又臭，真是好笑的很。”想他铁头赵手艺绝群，可自家徒弟用的却是他人所铸之剑，光是想来就是一阵凄凉。 宋卓群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死老头明摆着在揶揄自己。自己的师父一点也不靠谱，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 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扭头去问如意：“需要我借兵器给你么？若是你拿得动的话，九环剑刀借你也不是不行。” 如意指了指背后的裹起来的长长一物道：“不必了，我就用它。” 她将那物取下来，纤手将裹布缓缓掀开，银白长风展露出来。 宋卓群心里一惊，心想真是一把好剑啊。若单从剑上来比，兴许自己这九环剑刀还真比不过丫头的长剑，可是想要取胜不可能单靠一把兵器，就算她拿着青芒神剑，也未必能打的过他。 雨不停歇，二人摆了阵势，分立于广场两极，驻足相望。 他们已经站了许久，却没有人先动手，一片静谧，观战的弟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天地之间唯有细雨轻吟。 如意闭着眼睛，她紧握长风，慢慢已经感觉不到手中的剑了。剑似乎已经与她的手臂成为了一体。 这种感觉很好，她总结了一下过去的经验，套路上总是防守多过了攻击，她错失了无数先发制人的先机。 而这一次，她不准备再继续等候了。 杏目一睁，长剑一指，刹那间身姿闪动，势若疾风，长风卷起一阵雨滴，冲向了宋卓群。 宋卓群当真是没料到如意说打便打，这眼看着长剑已近身，连忙退了几步，“嘿”的叫了一声，将那九环剑刀迎了上去。 兵刃相撞，花火四溅。两人交手之后并不急于缠斗，而是再度分开两侧，重新回到了先前的那般僵持之势。 383.小试身手 “啪嗒”猩红鲜血低落到青灰流离砖之上，一道血柱从如意握剑之手的虎口处流了下来，很快被雨水冲刷的成了一缕极淡的粉色。 好功力！ 她暗道一声，她率先出击，而宋卓群只是防守，按理说她的力道应该更为强劲，可这么一相交，虎口就已经被震的发麻了。她动了动手指，整个右前臂又酸又麻。 吃了个小亏，如意便知道不能硬拼了。 宋卓群也是微微吃了一惊，本以为这丫头孱弱不堪，没想到一出手便彰显了几分修为，竟然吃的住自己这一挡。宋卓群的格挡并非单纯的防守，可是御了气力的“青云绝弹”，换言之，看起来像是格挡，但实际上却有着反弹之力，来者用着多大的功力，就会反遭多大的伤害。 宋卓群眯着眼睛，遥看如意，见她右手微抖，似是被刚才那力量震上了虎口。他咧嘴一笑，不给她任何调整和喘息的机会，飞身上前，以剑化刀，当头便下劈过去。 如意瞅准机会侧身一闪，退了开来。宋卓群转身又是一劈，如意提了真气，一口气晃到两丈开外，这才躲过了劈头盖脸的重击。 她眉头紧锁，心里连叫不好，再这样下去，她便又会陷入一味闪躲的境地。可是该如何出手，她的剑法太过生疏，全然不及宋卓群这般运用自如。 在他人攻击的时候，她无法看准时机见招拆招的去破解剑术，她的攻击只能在别人的招式间隙才能发动，这就意味着她始终是处在被动。 见如意表情凝重，宋卓群便有些松懈了，什么活神仙燕玄乙的弟子，不过如此。 “怎么？逍遥门的功夫便只是逃跑么？”宋卓群哈哈一笑，说了一句混账话。 如意不理他戏言，全身心的放在了招式之上。宋卓群接了一招，使了两招，剑刀乃是两用，既可以当剑，又可以当刀，因此刺劈皆可。而宋卓群两次皆是用了刀劲儿，生劈下来，是否可以推断他更习惯用刀…… 若是如此，那自己便可以利用长风的剑身长度去打击宋卓群。劈、砍所需的力量更大，而长剑则是用“刺”，机动性强，更加灵活。 如意心里有了主意，这才开口：“难道连宋掌门也觉得我们逍遥门的轻功要强于青云派么？” 宋卓群哼了一声道：“那我便让你见识见识青云的轻功!” 他一语结束之后，又是舞了剑刀直冲如意面门。看他扬手的姿势，如意便知道，定又是一招“劈”，她忙敛了身形，低头躬身，从他腋下穿了过来，手肘屈伸，一个下腰，将长风刺到了宋卓群的后腰窝上去。 听得“刺啦”一声，剑尖直末入了他的身体。 宋卓群没料想到她会来这一招，再回头时已经有些晚了，但觉腰上一疼，他忙前挺身子，把剑尖退出去，踏水疾行，远离了人如意。他怒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如意，心想她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套路，有点意思，决不能再继续松懈轻敌了。 384.寒冰剑法 如意也就那么姑且一试，没想到真的有用了，她刺伤了宋卓群，也让他流了点血，虽说只是轻轻一剑，只没了个剑尖进去，但毕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她不禁窃喜起来。 观战的众青云弟子像哑了一样，都不说话了。倒是白清寒表情得意，他刚才肌肉太过紧绷，此时才发现脚已经微微有些麻了。如意在上头比试，简直比他自己亲自上阵还令他紧张。 “怎么样？宋掌门，还觉得我们逍遥门只会逃跑么？”如意微微一笑。 “哼！”宋卓群怒道，“现在才刚刚开始，休要再说大话。小丫头，你可得小心了。” 他将手中九环剑刀横立起来，一手执剑刀，另一手抚在刀背之上，不一会就见剑刀背上结了一层冰霜。 宋卓群狞笑着，一步一步的逼向如意，每踏一步，脚下的积水便凝成了冰。 三月初春，哪来的冰霜，如意心中一凛，心知乃是宋卓群招数，需得小心应对着才行。 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的铁头赵突然惊叫一声：“寒冰剑！他竟是……竟是炼成了寒冰剑！” 白清寒忙问：“寒冰剑是什么？厉害么？” 铁头赵点头道：“厉害，非常厉害。寒冰剑乃是我们青云派的绝学，可是连老头子我都没练成，没想到我这逆徒却是……寒冰剑是将真气强灌入剑中，使得兵器能力大增，一招一式皆带有冰霜寒意，使得对手措手不及，若是被冻上了，对手的行动也会迟缓下来。一旦被他抓到了破绽，那就要挨上重创啊！” 白清寒听了也有些坐不住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广场上僵持着的二人。 宋卓群狠狠看着如意，他对刚才被刺之事很是不满意，他刻苦练功，几十年如一日，为了炼成寒冰剑，他需得要身子适应寒意，日日夜夜用冰水泡澡。他放着高床暖枕的青云阁不住，天天都睡在那大冰窖里，寒冰为床，冷石为枕。多少次差点冻死在里面…… 一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吃了这些苦终是破了极限，修成了寒冰剑。他的这种武学境界在青云派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除了开山祖师爷青芒之外，绝不会有 第二个人比他强。 他一直小心做人，处处隐忍，终于是熬成了掌门，今日斩杀逍遥门妖女只是一个开始，他日他必将用手中这九环剑刀，让全武林都臣服在青云派之下，包括向来趾高气扬的峨眉派…… 如意感觉有些不妙，宋卓群的气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刚才他尚在试探，那现下则是彻底认真起来了。 宋卓群再度扬手，如意捕捉到他的动作，刚想闪身到他的盲区，从后方反击，却没想到在她动身的那一瞬间，宋卓群招式已经起了变化，扬起来的手已是抽了回来。 他双手齐握九环剑刀，极快的向后一撤，随机发出哇呀一声巨吼，向前刺出。 此时如意的背部正暴露在宋卓群的攻击范围内，他卸了刀型又用剑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是将剑刀之尖直刺如意后背。 385.皮肉撕扯 刺上如意之后宋卓群仍不作罢，念诀而起，就见刀刃上的血立即凝了冰霜，如意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刺骨寒意。她想要抽身，却发现根本动不了，没入她身体中的刀剑之尖已经冻在了里面。 “好！” “掌门威武！” 众青云派弟子欢呼雀跃，发出的叫好之声震耳欲聋。 白清寒却快把那紫檀椅子的把手都给捏碎了，他嚯一下地站了起来，准备冲过去。 铁头赵伸手一拦道：“不要现在去。你听我的，你现在去，就算救下丫头她也会怪你的。且再等一下,若是她真的撑不住了，你再前去！” 白清寒吼道：“去的再晚些，她死了怎么办！” 他突然变得很怕很怕，他怕如意就这么死了…… 一个嫦衣已经让他辗转千年，他只怕自己再没有勇气去等如意的转世了。 铁头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就那么不相信她？” 白清寒一怔，身子一软又滑到了座位上。他想相信她，可是现在战局劣势已经出来了，他真的怕她撑不住…… 千钧一发，如意必须要极快的做出决定，若是强行脱离，后背皮肉必定会被扯下，但若是不走，那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任宋卓群宰割。 如意力叱一声，提了气咬牙往相反方向而冲，她速度极快，听得“呼啦”一声，如意整个后背的皮肉都被拉了下来。 一大张皮连黏着肉挂在了那九环剑刀之上。 她本就瘦弱，后背已是隐隐的现了脊骨。 如意疼的是满头大汗，差点站不住了。 脚下汪了一片血水。 “主人！”素淼感觉到如意重伤，立刻出来以妖力护住她的伤口。 “大胆！伤我主人……”无数无头妖鬼，纷纷而出，与宋卓群纠缠起来。 然这些妖鬼并无什么实力，也只能吓上他一下，宋卓群很快镇定下来，怒骂道：“逍遥门掌门不是号称活神仙么，怎地还玩这些歪门邪道的妖鬼之术！看样那句妖女还真是没叫错你！” 如意血流的太多，已然是有些撑不住了，她一个趔趄，眼前登时黑了起来。 耳边不复当时的宁静，一切都看不见了，只觉得杂乱无比，那些辱骂，讪笑之声纷纷而来。 还有谁…… 还有谁在她耳边沉重的呼吸…… 还有谁吻在她的睫毛…… 她心中胆怯，想要极力澄清，所得到的却只有无穷无尽的污蔑。 “这柄如意上的一缕清魂，却是比这九天之上的所有人都要干净！”那个人说话了。 “不要怕……即便元神散尽，我也与你同在。” 如意恍惚了一下，一头栽在地上，雨水打上她的面颊，一道清泪掺着雨水流淌而下。 为什么，有了一种没来由的思念之情…… 当那虚无的黑色从自己面前消退之时，如意突然看到了秦笑的脸。 她触不着，摸不到，那张面孔只是匆匆一闪，消失不见。 如意的心陡然疼痛起来，她已然分不清究竟是皮肉更疼还是心里更疼了。 386.妖奴护主 宋卓群执剑来到如意身边，他大笑着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如意：“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 九环剑刀的背环微颤，铃铃作响。 他准备发个善心，解除如意的疼痛，送她下地府。剑刀已起，还未下落之时忽见一个虚影晃到了面前，那物青面獠牙，甚是可怖，他怒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叫道：“杀我主人，你还没有资格。” 宋卓群不敢轻敌，举了剑刀就与那物缠斗在了一起。他剑刀挥舞的密不透风，素淼若只是虚影则妖力无法全然而出，可若化了实形则根本近不了宋卓群的身。 一人一妖斗在一起，数百回合不分上下。 素淼虽是千年妖物，过去却始终被画皮鬼素燚囚禁，功力很弱，也只能与宋卓群这般的高手战个平手。 这样打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虽说宋卓群迟早力气会消耗殆尽，可素淼也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他是如意的血契妖奴，如意越强，他也就越强，可现下如意受了重伤，流血过多，一旦如意死了，那他也就不能再为她而战。 如意勉强睁开眼睛，素淼和宋卓群的身影都已变得很是模糊。 “废物！” 她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是谁……她在心里问了一句。 “废物，被人打成这样都不起来么！” “我……很疼……”如意轻轻的说了一句。 “若是你不拼上一拼，到死我都会瞧不起你。你想让我瞧不起你么？恩？”那人又说了一句。 这声音和语气都十分熟悉……究竟是谁…… “可惜了这金骨阴血，竟然全都长在一个废物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是吧!拿出点骨气来！”那人又是叫了一句。 “我该怎么……做……” “站起来！不要想招式，不要想身法，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要打倒那人。释放丹田，将锁在其中的修为提取出来。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要记住，你强我强，这强并不单是身体或者功力，更是骨气！” 如意猛的睁开眼，再去听那声音，已经悄然无息了。 此时白清寒一掌击碎了椅子，旁边的青云派弟子被他的煞气所镇住了，纷纷后退远离了他。 他等不了了，他要去救她。 步子还没迈开，他却愣住了——远处已经躺下不动的如意晃悠了一下，竟然用长风撑在地上，慢慢站起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腹，将一切杂陈从脑中挥了出去。 “素淼回来！”她呼了一声，立即将素淼吸进了身体里。 素淼有些不理解，忙问：“主人你……” 如意不答话，却是将长风握的更紧了。 她感觉到小腹之下暖流一阵阵的外泄出来，这感觉就和当初在即墨城领悟御剑之时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的暖流更加汹涌。 如意忍着剧痛，点头道：“我强，你强。这次……是时候，给逍遥门……争点面子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再站起来，宋卓群的确没有想到。 连他都有些钦佩如意了。 可是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自是不能手下留情，该怎么打还是要怎么打。 387.绝地反击 “站起来也没用。解决你无非就是一招的事情。”宋卓群道。 如意却是笑了，一笑过后，脸上度了风霜，双眼微睁，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沾了血的白衣在风雨之中微微飘动，风姿绝然，动人心魄。 对上这双眼睛，宋卓群竟然有些慌乱了。 她手握长风，长叱一声，将长风扔上了天空。剑指苍穹，剑身兜转着向上飞去，大有破天裂地之架势。她身上突然暴起刺目蓝芒，盛光耀着长风宝剑，于空中大放异彩。 如意闭上双眼，默念一声“去吧！” 由朱砂窜出数条妖鬼精魂，直冲长风而去。 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声震四野，犹如野兽狂吼，犹如山洪奔流，犹如星尘陨落。 长风破天而出，竟然逼退了天上厚重的云层阴翳，绵雨骤然而停。 天蓝的如同刚被洗过一样，这种蓝与如意身上的颜色浑然一体。 她飞身上去，将蓄了妖鬼之力的长风紧握在手，直直的向着宋卓群刺去。 宋卓群乃是被这阵势惊的目瞪口呆，急急往后退去，却见那如意如同下凡真神，卷了劲风而至，长风剑上裹着烟魂，蓝芒之下腾起妖鬼无数，皆是张牙舞爪，鬼哭神嚎。 若是反身相逃势必会被对方有趁可机，宋卓群只得御了全身真气，全力一挡。 “铮！”兵刃相碰之时，发出一声闷然绝响，整个青云山都为之颤动起来。 宋卓群膝盖着地，接下了一招，可他是被震的七窍流血，手中的九环剑刀也抵不住长风之力，断成了数截，化作一堆烂铁破铜掉落在地。他膝盖下面的青灰琉璃砖裂了个大缝，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不消一会，裂纹已经满布广场了。 如意轻轻落在宋卓群的身前，用剑指着他。 宋卓群已是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听天由命的看着她。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丫头竟然有如此只能，他这几十年的确是白活了。 此时若是如意要杀他，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了，只要轻轻一剑，他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如意从袖口之中掏出宋卓群的那封生死状，撕成了碎片，扔到了他的脸上。 “你输了。” “此后青云派和逍遥门再无仇怨。至于玄铁，我就先行谢过了。”如意说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 白清寒急追而去。 铁头赵则走到满面血污和泪痕的宋卓群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你那破剑还想赢过你师父我铸的剑？再好好练练吧！有空的话，多反省反省，青云之才，绝不只是武学。等你想通了，再来山下找我吧！” 如意下了山门，前脚刚一迈过青云派山门石碑，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虽有妖奴相助，可刚才那一击仍是透支了全部力气。她体内即便有燕玄乙两千年修为，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作固魂，她强行释放了固魂的修为出来，身体自然无法承受。 她早已觉得气血逆行，体力不支，却还是提了真气强迫自己要撑到离开青云派为止。 388.赤身换药 一出青云派地界，如意便散了气力，倒地不醒。 追赶过来的白清寒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句话不说的往山下走去。 等如意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次的伤不光是伤筋动骨，更是大损元气。恐怕以后有段日子她不能再动用真气了。 如意睁开眼睛，姿势是卧趴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断裂般的疼痛。 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背后沉沉的，好像糊了什么东西，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坨黏黏糊糊的草药。 白清寒倚靠在床边，似是在打盹，他睡得应该并不沉。看他那头歪的角度，醒来之后肯定又要吵吵着脖子疼了。 如意扯过被子裹在身上，然后推了他一把：“你回屋睡吧，看把你累的。” 白清寒惊醒过来，见如意醒了十分开心，这一个月来他们暂住在铁头赵的小院里，白清寒没日没夜的守护在如意身边，生怕她撑不下来，没想到她这身子骨虽是瘦弱，却好比那夹缝中生存的蟑螂一般，愣是从阎王殿门口挣扎了回来。 他伸手扯掉如意的被子，按住她的肩头把她按到床上：“别乱动，好不容易给你敷了药，别是给我全蹭掉了！” 如意趴在床上，脸羞得通红，她叫道：“混……混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女孩子啊！” 白清寒也是有点不自在，脸上一红，看着如意说：“就你那个身材……跟谁稀罕看一样！” “你还看！”如意又是叫了一声。 白清寒这才不情愿的把脸撇到一边，小声说：“一个月时间，每天都要换药，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看把你激动的。” 如意：“你……” “我要是真想看，也不看你的啊！你看你，要什么没什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孩子么！跟嫦衣一比，简直就是三无，没脸没胸没屁~股！”他站起来，背过身子道。 如意是又羞又气啊，叫道：“嫦衣是漂亮我承认，可是现在她尚在襁褓！哪来的胸和屁~股啊！看了还不算完，竟然还耳语中伤。你给我出去！登徒子！” 这下白清寒不愿意了，自己这当牛做马一个月时间，把她照顾的好好的，她醒了以后一句感谢话没有，竟然还骂自己。 “我还就偏不！”白清寒一屁股又坐回到床边去了，不但如此，他还刻意把脸贴的很近，把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死死的盯着如意。 如意哭的心都有了，她现在好歹是前胸贴在床上，只露了个后背出来，再是妄动那就露的更彻底了。她索性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了。 白清寒见她是真的生气，哼了一声道：“算了，看你受伤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抬杠了。不是我想看你，而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必须把你衣服脱掉每日给你擦身换药，再以我功力晕热草药，使得药力能更快发挥出来。不然你以为你能好这么快？听说青云派那个宋卓群被你震得七窍流血，我们下山之后他就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呢！这里除了你以外，一共就两个人，你若是嫌弃我，以后就让外头那个死老头给你换药！” 389.差劲厨艺 话说到这里，如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转脸看着白清寒说：“不好意思……是我……是我过激了……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白清寒在她脑门子上拍了一下：“真受不了你，要么就骂人，要么就这么客气。行了，你好好休息吧。下次换药的时候我再来。记得保持姿势，别把草药蹭掉了！” “唔……知道了。”如意红着脸说道。 白清寒见她确实没什么问题了，这才走了。 要说，他也不是非走不可，可两个人在那种场面之下却是有些尴尬。 不管是多么好的朋友，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 她昏迷的时候还好说，醒来之后脸上的讶异、羞涩的红晕和嗔怪的眼神简直让他不敢直视。 他虽是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过，换药的时候也从来没注意过她其他的部位，只专注于她的伤口。脱她衣服的时候，都是把她平放在床上，直接将衣服扯破的。 可她似乎是笃定了他已经看遍她的全身，为此白清寒觉得很委屈。反正都是被她误会，还不如彻彻底底看一遍呢！如此想来，确实有那么点儿吃亏。 这个念头刚一经过头脑，他又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如意是自己的朋友，哥们儿！为何要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 铁头赵晃晃悠悠经过门口，见白清寒一脸纠结的站在那儿，俊朗的脸蛋子上还挂着几朵红云，当下有些明白了。他窜过去，拍拍白清寒的肩膀道：“丫头是不是醒了啊！” “嗯，醒了。看精神还不错，过几天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白清寒点头道。 铁头赵眯着眼睛，瞅着白清寒，突然看着笑起来，笑的他那团胡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笑屁啊！”白清寒不想理会他，扭头就走，进了厨房往炉灶里添了几根柴火。这一个月来吃住都在铁头赵这，何奈他又不收钱，白清寒照顾如意之余便只好给他做些下手活，收拾收拾院子，做做饭之类的。 不过白清寒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像铁头赵这样不太讲究的人都下不了口，他只做了一顿，铁头赵就再也没让他进过厨房。 “你干嘛，我可不吃你做的饭啊！你别忙活，要干你就去帮我把刚打的那把剑放进冷水里啐着去。”铁头赵慌乱的阻止他。 白清寒瞪他一眼说：“你不吃，如意还要吃呢。我做给她不行么。” 铁头赵满是同情之意的说：“行倒是行……可是……人家姑娘好歹是个伤患，再吃了你的饭……那可是伤上添伤啊！” “我做饭就有那么难吃么！”白清寒把手上柴火一扔，站起来道。 铁头赵说：“我这个人不爱撒谎。你做的饭不是难吃，是非常难吃！不信，你可以做点拿到山上去给我那些徒孙尝尝……” 白清寒有些失神，倒是听话的远离了灶台。铁头赵见机赶紧堵在灶台前面，以防自己做饭的这些家把什再次遭受荼毒。 390.共事一夫 铁头赵往锅里添了些水，然后把木质锅盖掩在上面，道：“小子，我感觉你挺厉害一个人，怎地却这么没种。” “没种？”白清寒脸色更难看了，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管是谁见到他都是一阵挤兑，又是登徒子又是做饭难吃……现在竟然还加了个没种。 他伸手就抓了铁头赵的一把胡子，将他拎了起来：“你说谁每种。” 铁头赵疼的嗷嗷叫，用腿踢着白清寒的肚子道：“混小子，放我下来！” 白清寒把他扔在地上，道：“你给我说详细点。” 铁头赵爬起来，摸着胡子道：“喜欢人家又不敢说，站在人家门口一脸怂样，这还不叫没种！” “死老头！谁说我喜欢她了！她有什么好喜欢的，那么蠢！那么丑！那么……那么……”白清寒慌乱的找着词儿，却发现说来说去也只是这么两句。 铁头赵笑了：“蠢？青云广场上，丫头那姿态咱们可都看在眼里，这种功法修为，普天之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比。这样都蠢，真不知道什么是聪明的。至于丑就更说不上了，那丫头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也算是姿色绝佳，清丽可人。你这人真是好赖不分！” 白清寒愣了一会，没答话，见锅里的水差不多滚了，就把锅盖掀开了。开水翻滚，白雾喷薄，他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直把脸往那白气里藏。 铁头赵推开白清寒，扔了几把米进锅里，又是用大木勺搅了一搅道：“离那么近干嘛，回头把你这俊秀小脸烫伤了，别是再怪到老头子我头上。” 白清寒叹了口气说：“如意的确不错，是个好姑娘。可是，她于我只是一个朋友，永远都只是一个朋友。” “为何？”铁头赵搅了几勺子之后，又添了点冷水，才把锅盖盖上。“难不成，你有什么缺陷？怕配不上人家姑娘？” “你再说一遍。”白清寒用那种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看着铁头赵，老头子这才摇着头改口道：“算我没说。那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啊！” “我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不是她……这个事情说起来也麻烦。”说着说着，白清寒自己都烦了，随手一挥道：“你算老几啊，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么多！” 铁头赵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就这么点事儿？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因为这种小事儿而困惑啊！这年头三妻四妾也不是不可嘛，你要是行，两个人都收了不是更好！娥皇女英，共事一夫，这种美事，男人都想过吧。” 白清寒一愣骂道：“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老不害臊！” 铁头赵道：“我害臊什么，我的老婆多的很。” “老婆？为何我一个都没看见？” “我铸的剑就是我老婆，每次铸剑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去爱它们啊。我的剑一不会凶我，二不会骂我，我喜新厌旧之后去铸新的剑，它们也不会责备于我。有这种老婆，夫复何求啊！至于你们这些年轻人，便是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391.湖中大鱼 看着铁头赵得意洋洋的嘴脸，白清寒真是恨不得将他推进锅里煮了。 白清寒不再理会铁头赵，疾到湖边栈桥上往湖里头扔着石子。 共事一夫这种事情，他还真是从来未想过。难道……可以如此么…… 等等…… 他突然惶恐了，如果他开始往这方面想，那会不会意味着他真的对如意有了感情。 可是这种感情算什么呢？嫦衣又算什么呢……难道，要放弃嫦衣么…… 不…… 决不能…… 一想到嫦衣死时脸上的哀伤，他心里就隐隐作痛，他对嫦衣的感情已经有着千年之久了，虽然从未得到任何回报，甚至几生几世都难觅她的踪影，但他并不想要放弃。 至于如意…… 且不说如意好像也有心上人，就算她没有，依着她的性子，也绝对不会甘于给别人做小。她就是那种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比谁都要强的倔强之人。若是她知道自己曾有过“共事一夫”这种想法，怕都是会将他看轻吧。 呵……白清寒唇角起了苦笑，不用说如意了，他自己便已经有些看轻自己了。 他转念又想到跟楚傲的饮茶对谈，二人已经互表心声说是将如意看做是妹妹，若自己放任这种感情的滋生，那他也许会失去很多，包括如意这个朋友，包括少爷那个兄弟…… 决不能如此。 白清寒丢掉手中最后一颗石子，跃入水中，沉得足够深之后化了蛟形，盘在湖底，任那微冷的湖水浸透自己的全身，直直呆了一夜，才将心中这股邪火压了下去。 到了早晨，白清寒准备化了人形上岸，偏偏有条大鱼不知好歹，一个劲儿的用它那圆圆的大嘴咗白清寒的犄角。他低吼着驱赶了它，可过一会这鱼又凑了上来。 这下可是惹毛了白清寒，他张开大嘴，一下子将那条鱼含在了口中。 铁头赵正蹲在厨房的地上抽旱烟呢，心想一晚上没见那臭小子人，他该不会被自己说毛了，出走不回来了吧。 真是不能念叨，正想着呢，就看见白清寒身上滴答着水，手里提了一条大鱼，冲进来厨房。他将那鱼重重的摔在砧板上，扭头便走。 铁头赵站起来一看，呦呵！真是冤家路窄，这条鱼就是跟他斗智斗勇许久的那条大鱼。铁头赵一直都记得这鱼脊背上的一个印花，他绝对不会看错。 这条鱼总是小心翼翼的吃了铁头赵的饵，却不上钩，看它的体型怕也是活了几百年了。要是它成精了，以它这古灵精怪的脾气性格，还真说不准会三天两头的来找铁头赵的麻烦。 大鱼喘着气，鼓着眼睛，拼命在砧板上挺动着身子。铁头赵差一点就发善心了，可一想它先前吃了饵就跑的那副气人模样，便伸手拎了菜刀，笑道：“哼哼，你也有今天！看爷爷炖了你！” …… 如意睡的并不是太好，趴卧的姿势很不舒服，有时候睡着睡着就觉得自己的手麻掉了。却又碍着伤患，不能随意更换动作。 她正抖着发麻的手呢，忽听见有两个人争吵之声。 392.妖姬誓言 “你别出去，主人现在受了伤，要好生修养才行。” “你管不着。我就要见她！” “你怎能不听我的话。” “你算老几？主人又没规定要听你的。” “你……” 接着如意又听见一些细小而杂乱的声音纷纷说：“别吵了，别吵了。” 如意心知大概是自己的妖奴，便道：“行了，有话出来说。” 此言过后，耳边立刻平静了下来，接着闪出两个虚影来，一个是素淼，另一个则是曾经把如意打个半死的蓝色妖姬。 你别说，直到现在如意还有些忌惮这蓝色妖姬，想起她徒手便能折断长风，如意的惧怕之意便油然而生。 然细想下来，在与宋卓群的比试之末，那个鼓励她站起来的声音应该便是蓝色妖姬。 当时她口口声声喊如意“废物”，根本没有任何尊敬之意。 如意有点心慌，难不成此次出来，她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 素淼但见如意趴在床上没穿衣裳，便低头道：“主人先与妖姬相谈，素淼先行告退。”便化成一道青烟走掉了。 如意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跟蓝色妖姬说话，却听蓝色妖姬道了一声：“主人莫动，好好休息。” 她没听错吧……蓝色妖姬竟然称呼自己为“主人”…… 如意倒是没将这种心态表现出来，挺冷静的看着蓝色妖姬，对视许久之后，蓝色妖姬双膝着地却是个如意跪下了。 “若是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主人见谅。我只是想激发主人的斗志，只有主人强了，我们妖奴才能配合你发挥出强大的功效。自从跟主人订立血契之后，我一直羞愤难平，觉得屈就了自己。可是在这场比试之中，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跟错人。主人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千万不可低估了自己。”蓝色妖姬越说越是激动，最后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甚至泛起了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 “从此以后，天上地下，人间炼狱，我都跟定你了。”蓝色妖姬发了誓言。 蓝色妖姬的容貌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丑陋。她周身瘦长干枯，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女人反而像是放置在田地之中，用以驱散鸟雀的稻草人偶。 五官之中吸引人的只有那双汲了星尘之魄的蓝色眼睛，散发着熠熠光辉。 如意还是起了身子，即便为着她这一句“从此以后，天上地下，人间炼狱，我都跟定你了”，她都想面对着蓝色妖姬，好好谢谢她全身心的信任。 “上次交手太过匆匆，还没来得及询问你的姓名。”如意冲她一笑道。 蓝色妖姬目露难色：“回禀主人，我并没有姓名。我原本只是昆仑极天的一颗星辰，本就有灵性，而后来又吸了凡人的虚荣之气，才形成了妖魂。还烦请主人赐个名字给我吧。” 如意想了一会，道：“我并不太擅长起名字，怕起的不好，你再嫌弃了……” “既然我已经跟定了主人，便不会有嫌弃之说。”蓝色妖姬认真的说道。 393.捉妖修行 “那好，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跟我求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吧。”如意盯着蓝色妖姬的脸看了半天说：“你站起来我看看。” 蓝色妖姬嚯一下的站了起来，瘦长的身体却是比如意高上好多。 如意点头道：“行！决定了，就叫你大蓝吧！” 大……大蓝…… 蓝色妖姬下盘一抖，差点没跌坐在地上。虽然不管主人取什么名字她都会接受，但至少也是“小蓝”，“蓝儿”这种名字吧……即便是妖，她也是个女妖精，上来就起个“大蓝”算是怎么回事儿嘛！ 但见她这种欲哭无泪的表情，如意便道：“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就换一个……” 大蓝赶紧摆摆手，道了声谢：“不必了，大蓝就大蓝吧……”说真的，她很怕一转眼，如意再给她起个诸如“老蓝”，“蓝哥”这样的名字……那她可就真的承受不起了。 名字算是搞定了，如意趴回到床上羞答答的问了一句：“大蓝，你能化个实形出来么？” 大蓝点头道：“短时间尚是可以。然主人不但受了外伤，更受了内创，丹田的修为泄的太多了，身体承受不住。在主人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我与素淼尽力回笼你的修为，将其重新封锁到了丹田之中，这样才能保证主人魂魄的稳固和身体的健康。以主人现在这种状态来说，我和素淼都相对弱一些，不能化太久实形。” 如意惊道：“这么说，我现在又变弱了？” 大蓝否定道：“并不能那么说，主人你可曾记得与我打斗之事。我刚下落人间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强，但后来靠着吸取人的精魄，越来越厉害。主人也可以依靠这个方法来修行，就是不断的收妖，将妖力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这样，等你自身强大起来，再使用丹田内额外的功力，身体也不会承受不住。当然，剑法也不可弃，仍需勤加修炼。” 如意道：“原来如此，亏得你提醒，不然我还真是不清楚。” “主人刚才询问化实形之事乃是何意？” 如意面上一红道：“你既然是女子，可否以后由你来帮我上药？”她伸手指了指背后糊的那一坨草药说道。 “自是可以。”大蓝点头道。 虚无之中的素淼叹了口气，本来好不容易才觉得跟主人的隔阂慢慢缩小了，现下有了更为强大的大蓝，恐怕主人此后都不会依赖自己了。大蓝又是女子，有些事情处理起来，肯定是比他要方便的多。 大蓝刚应承了如意，便化出实形来，枯瘦的身子晃晃悠悠，看着十分单薄。 “咚咚。”响过两声叩门的声音之后，白清寒端着一碗刚制好的草药走了进来。 “如意……”名字一出口，便见如意床前立着个蓝色妖怪，他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药碗往桌上一放，叫了声：“如意不怕。”便上去与大蓝纠缠到了一起。 大蓝也不是省油的灯，与白清寒缠斗数个回合不落下风。 394.难以放下 “住手！”如意喊了一句。 二人打的是难舍难分，拳脚生风，却是将如意的声音完全的掩盖了起来。 如意急了眼，用被子掩了身子，下床挡在二人中间道：“我让你们停手！” 白清寒的眼睛在如意雪白的肩窝处停留一会才反应过来非礼勿视，赶紧撇口头，结巴着说了一句：“你护着那个妖怪干嘛！赶紧趴回床上去！你的伤很重，还不宜下床走动。” 如意这才裹着被子上了床，她也顾不上背后已经干了的那坨草药渣子，只露出一个头来：“她不是什么妖怪，她是我的血契妖奴，跟素淼是一样的。她就是那颗掉进月灵湖导致其沸腾的星尘的妖魂。” 白清寒恶狠狠的看着大蓝道：“好啊，看来我并没有打错人。当时本尊差一点就被你害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被开水烫的滋味！回头我用一锅开水把你从头泼到脚可好！” 大蓝心知白清寒是如意朋友，不敢造次，可仍是有些不服气，便解释了一番：“入月灵湖的乃是星尘本身，而我是星尘妖魂，这就等同于人的魂魄和尸身。尸身的过错，你并不能全怪在我身上。何况，我下落凡间乃是西王母授意。主人若是觉得我有错，直接降罪便可。不管是开水还是冰水，我都无怨言。” 如意一摆手道：“安心，我不会惩罚你的。”她转而对白清寒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既然被我收了，此后就会一心向善，不再作恶，你何必再执着于过去？” 素淼一直屏了气息在虚无的边缘偷听着，听了如意这句话，他脸上舒展了欣慰的笑容。自他成为了如意的妖奴，也便一心向善，想要洗清过去的罪恶，可如意对他杀母之事仍旧耿耿于怀。若是她真的能够不再执着于过去，就太好了。 素淼做妖太久了，以至于已经慢慢遗忘了凡人的习性。 每一个凡人在提醒他人的时候，总能说出一堆有用的大道理，而同样的事情放到自己身上，才会幡然醒悟——放下或者遗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如意对素淼，便是这样的一种情感，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信任作为妖奴的他，然而却无法彻底的原谅他。 他和张寡妇鱼水之欢的那个场面深深的烙印在了如意的脑海之中，不仅如此，他化了妖形取张寡妇性命的那副嘴脸也让如意永远无法忘怀。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连如意自己都不清楚。 白清寒哼了一声道：“快是将你这丑了吧唧的妖奴收了，给本尊趴好了，我给你换药。” 如意脸上一红，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大蓝是女子……从今儿个开始，还是由她帮我换药吧。女孩子之间，怎么说都比较方便。” 大蓝满是挑衅的看了白清寒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将桌子上的药碗拿了起来，并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公子，我家主人要换药了，您还是回避下吧。” 395.秘药百味兴 白清寒看了一眼充满敌意的妖奴大蓝以及裹在被子里的如意，袖子一甩，夺门而出。 其实他并没有任何权利去生气，不用他换药倒是给他减轻了负担。这秘制草药名字叫做“百味兴”，乃是融合了数十种草药而成，对治疗内外伤有着奇效。百味兴算是青云派的秘方，是白清寒像铁头赵讨来的方子。 其中有几味药材十分难得，只有青云派才有。为了配齐百味兴给如意疗伤，白清寒冷着一张脸，不顾面子上了青云派讨草药。 管理药房之人以药材珍贵之名婉转的拒绝了白清寒，白清寒不依不饶说事后定重新采摘新药材送还回来，那人又说这几位药材的征用须向掌门申请才可，但是掌门重伤昏迷无处申报，让白清寒过些时日再来。 过些时日？只怕到时候他们掌门倒是醒了，如意却一命呜呼了。 他也是一怒，双眼一瞪，一掌拍塌了面前的茶几，并威胁说如果不肯拿出这几味药材，别怪他将这药房一把火烧了。 又是恐吓又是威胁，确实让那人吓破了胆，他再三比对一下自己与白清寒的实力，发现不敌，便将那几味药材奉上了。 白清寒每日清晨便需配制草药，前几日直接在如意背后的患处涂抹更换。十日过后，如意后背的伤患已经结痂，他便会在换药之前打了温热的水，替如意清理一下伤患周围的皮肤，再更换草药。 这些事务做起来极为繁琐，要说像白清寒这般没耐心的性格早就坚持不了了，可他为了如意愣是风雨无阻的做了一个月有余。 这也就是为什么铁头赵笃定了白清寒对如意有情。 现下有了大蓝，无需他代劳，照理说是为他分忧了。 可他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 不管他与如意二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管是否其中真的有一抹难以言明的情爱，白清寒知道，对于如意他只想尽心尽力。 这些日子，他其实也逐渐想明白了，或许并不应该那么牵强的去追求一个结果。 在意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并没有任何过错。 可是，每当他为如意上药的时候，心中总会倾侧出几分愧疚和遗憾。 愧疚是之于嫦衣，除了她之外，他从未想过会对任何一个女子有异样的感情。他一开始的确也只把如意当做一个朋友，然而朝夕相处之下，一旦有了些许征兆，这种无端的情感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遗憾是之于如意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白清寒仍旧是个好人，一个守信之人。脾气可以暴躁，玩笑可以开开，然而誓言仍旧不能违背。 千年的等待在这一世终将有个结果，他已是不想再与嫦衣错过了。 如意一受伤，白清寒就给楚傲和凝雾写过信，他倒是没敢直说如意跟青云派掌门比武受了重伤只剩了半条命，他怕二人一冲动再跑来青云山。他只说是路上有事耽搁，可能会拖慢行程，让二人无需着急担忧。 此后又是过了十来天，如意已经活动自如了，外患基本好了，只是内伤未完全恢复。 如意感觉身体状况无忧了，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便向铁头赵道了别，与白清寒下山去了。 396.对望而拥 白清寒考虑的也算周全，知道如意不能运功提起，自然不可使用轻功，怕她舟车劳顿再累着了，便去甘泞城弄来了一辆马车代步。 二人白天赶路，傍晚找寻客栈休息，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来到了舒泽郡首府千复城。 千复城乃是一郡首府，自然是热闹繁荣的大城，民丁兴旺，迥然有序。来往街坊百姓相见，皆以礼相待，互相点头鞠躬，甚是注重礼仪之道。二人还觉得奇怪，料想舒泽郡太守这样卖官之人，竟然还能将城池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 过了千复再走一两天差不多就到新罗城了，少林寺便在那新罗城城郊。因此二人并不打算在千复停留，准备住一晚上就走。 如意身上带上，自是不能住的太差，再说二人其实并不差钱，白清寒便驾车问路，自作主张的将如意带到了千复城最好的客栈之内。 这家客栈名字比较特别，叫“黎光小筑”听上去颇为别致。可是这黎光小筑并不是什么农家舍，而是正正经经的大客栈，派头气势与“小筑”丝毫不沾边儿。 “到了，下来吧。”白清寒把马车停好，撩开小帘子，对如意说。 如意哦了一身，拿了包袱细软准备下车，刚站起身来，前头有俩小孩互相追逐奔跑，微微惊了马，马嘶鸣一声又是往前小跑几步。 如意身形一晃，差点仰倒。 白清寒眼疾手快，钻进车厢之内，用双臂箍住如意，二人齐齐摔在了马车后方的坐垫之上。 白清寒压在如意身子上面，二人贴的实在有些太近。 如意那微红的小脸庞就在眼前，她的嘴唇樱红樱红，舌尖似是刚舔过嘴唇，还泛着莹亮的水光。她那略带讶异的神情简直如同是一根芦苇草，轻轻撩拨着白清寒的心。 他的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看如意的眼神也变得炙热。 白清寒多么想就这么俯下身子，轻吻她的朱唇。 在这对望而拥的一个瞬间，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二人。 他往前凑了两分，鼻尖几近轻触上了如意的脸颊，这已是朋友之间的最后的距离了，若是再往前分毫这界限就不复存在了。 他的手收的更紧了，一手扶着她的肩头，而另一只手裹着她的腰肢。只要他想，他随时能把双手合拢，把如意拥入怀中。 “谢谢你。”如意开了口，身子一动，想要挣了他站起来。 那么一个犹豫，白清寒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不必客气。”他平静的答道，没有往常的嬉闹打趣，也没有嘲笑讽刺，只是相互客气的一句话。 如意取了东西，下了马车，脸上的娇羞之色久久没有消退。 十五岁的如意已经不是曾经懵懂的小姑娘了，即便未经风月，但多多少少也能琢磨出来点男女之事，刚才白清寒看自己的眼神与往常都不同，她心底也是一阵慌乱，甚至说是有些惧怕。 她不知道万一白清寒跟她表露心声她该如何是好…… 她倒也不是不喜欢白清寒，只是她真的无法确定，这种喜欢是不是男女情爱。 397.黎光小筑 如意有些依赖白清寒，仰仗白清寒，甚至在他抱着自己的那刻，她都没有任何反感与排斥的念头，她与白清寒的界限似乎也真的没有她与少爷、她与忘生这般清晰明朗。 这么一件事情过后，如意在心里斟酌一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白清寒定位了。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除了白清寒之外，她心里装的更多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与她共度了七载年华，始终相伴她左右……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秦笑。 自二人分开之时起，她没有一天不惦念秦笑的，可是白清寒闭关那会她并不会太过挂念他，并且她心中始终尊重白清寒与嫦衣的这份感情，否则也不会在九天之上向那仙君询问嫦衣的转世之处。 她对嫦衣非但没有任何一丁点厌恶妒忌之情，相反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这样想来，她便有些明了了，不管一路上发生什么，不管白清寒是否有意向跨越这条朋友的界限，她都将随着他的步伐而动，他进她退，两人之间始终要保持在合理的距离之内。 如意在反省，会不会是自己无意中的一些行为向白清寒投递了错误的讯息，才使得他有了不该有的年头。 如若是这样，那她便再冷漠些好了。 白清寒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愣愣的在上头坐了很久。 他在回味着刚才之事，内心纠结如同油盐酱醋齐齐被打翻，乃是五味杂陈。也幸得如意那句话及时的将他的理智唤了回来，不然，那情那景，佳人在怀，任他是个修行千年的蛟龙也是要沉沦下去。 那一吻若是下去，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跟如意一样，白清寒也在惧怕。他怕一旦这界限被打破，二人便再也不复如初的那般亲密了，因为他们之间并不是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两个人。 他们的感情之间，仍旧夹着另外两个不可忽视的人。 若是任由这段不负责任的情感野草般的滋生，那他们两个也将背负着太多的亏欠和压力。 这种感情，是不会被祝福的。 白清寒连骂自己数声混蛋，他一向自视甚高，一口一个本尊叫的是朗朗上口，可他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瞧不起自己过。 他内心的挣扎，又有谁知道。 如此这般各怀心事，两人沉默着走进了黎光小筑。 小筑与其他客栈不太一样，一层的大厅窗明几净，并不置放桌子供人打尖，而是摆放了几条案几，上设笔墨纸砚，只要是在小筑住店的客人，都可以使用这里的文房四宝。 一入门便能嗅到一些油墨香气，令人觉得这里充满了书香之气，十分优雅，据说这家黎光小筑的少东家便是一个青年才俊，不光是家底殷实，肚子里还有许多墨水。 【一枝懒花：末尾插一句，我看有读者反应章节内容少的问题，想在这里解释一下腾讯的V是包月，不按章节算，只要你包月你就能看到任何书的任何除VIP以外的章节，并不是像别的网站那样单章订阅的，所以跟章节字数毫无关系。至于入V之前的免费期，就更不必纠结了吧？】 398.雅行酒令 平日里，黎光小筑的小老板也喜欢结交一些读书之人，时而还在他这黎光小筑之内评诗论画，真是生生的将一处红尘客栈弄成了文人骚客聚集的风雅之地。 不过这噱头也算是为他赢来了不少的客人，许多外地的书生慕名而来。 二人刚进客栈之时，一层便聚了不少文人在行酒令。他们将茶与酒混煮在一起，这样酒不至于太甘醇而至醉，方还能在饮酒之时品味茶的香浓。 这种玩意儿还有个名字叫“黎光酒茶”，乃是黎光小筑的少东家黎永旭弄出来的。也不知道他除了酒茶之外，还在里头添加了什么东西，总之喝下去真是令人回味无穷。茶气酒香混于喉舌，入口还有蔬果清甜，因此即便是被罚之人也并不推脱，总是将那杯中茶酒饮的痛快。 说到这个酒令乃是个讲究，不同地方的行酒令不一样，不同行业的行酒令也各有千秋。军中有的还设殇政这样负责监酒的酒官，民间的酒令更是五花八门。 酒令大致分为雅令和通令两大类。 雅令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诗令，便是先推一人为令官，或出诗句，或出对子，完后其他人按 首令之意续令，内容和形式都需相当，不可随意更改。 行酒令之时，文人们常常引经据典，分韵联吟，续令者则需当席构思即席应对，对行酒令者的文采、反应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黎公子，这次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就是就是，您已经旁看好几轮了，这回怎么说也要参与一番。” “黎公子，我可是千里之外而来的，早就听闻您文采卓越，您就给个薄面吧。” “大家都如此坚持，黎公子您就做一回令官吧。” 那边几个相聚的文人突然熙攘起来，引的白清寒和如意也多看了两眼。 一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君子被几位书生般的人拥在其中，连连的是作揖躬身，最后大方一笑说：“那好，我便应了各位。就以我这黎光小筑里的人与物为令首，对不上来的，可要罚酒了！” 他手中持了一把折扇，扇子一抖，迎面扇风，缓步微摇，目光在黎光小筑之内扫看，最终停在了如意身上。 但见这如花似玉的小女子，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人面前，冲如意微微一笑，朗声诵道：“一点朱砂，两方罗帕，三五鸿雁,乱了四季扬花。六弦绿漪,七星当挂,**分相思,懒了十年琵琶。” 对景入情，入木三分，一层厅堂之内的人纷纷叫起好来。 白清寒觉得此人有些冒犯如意，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以诗轻佻相对，甚是可恶，一腔情绪真不知道往哪发的，当下便回了一句：“一个混蛋，两只淫目，三五书生，坏了他人清闲。六杯酒茶，七嘴八舌，非九分风雅，却是十足混蛋！” “哈哈哈哈！”听了这番直白的谩骂，远处几位书生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而那位公子却点着头大笑起来。 【一枝懒花：已是岁末，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全新的2014年了，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度新年，大家有什么新年愿望呢？可以写下来告诉我。好多人问元旦加不加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加！12点出头就会发2014的第一章节。】 399.以剑吓人 那位公子冲二人躬身点头道：“甚好甚好，真是有趣。不知二位可有闲情逸致，与我们一起煮酒共话诗词歌赋，消磨一下好时光？” 如意觉得心累，不冷不热的摇头道：“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我二人乃是前来投宿，并不是来找消遣的。另外，我二人才疏学浅，自是不会吟诗作对，上不了台面，还是不扰公子雅兴了。” 白清寒倒是完全的不客气，他见到公子看如意那种轻佻的眼神就觉得腻歪的慌，恨不得伸手将他一对颇为好看的眼珠子抠出来。 如意已经拒绝的很是干脆利落了，那公子却又是往前一步，用扇子拦住了如意去路：“这位姑娘，我觉得与你有眼缘，若是姑娘有空，当真想要与你结识一下。” 言下之意只想认识如意一个人，根本没把与她同来的白清寒放在眼里。 那几个人见这位“黎公子”似是对姑娘有意，也都纷纷上来说：“才子佳人才应是一对，姑娘就赏分薄面吧。” 白清寒眼睛一瞪，凶光外露，震得几位书生纷纷往后退去。 如意兀自一笑，将手上握的一个长形的布包往黎公子手上一放：“你倒是摸摸。” 黎公子接过来，这么一握，觉得手上一阵微凉，那薄薄几层布却是挡不住兵器传来的寒意。 “这是我的剑。小女子不是佳人，乃是个粗人。抱歉就不把剑露出来给公子看了，我的剑但凡出来，可是要见血的。”她声音极轻极淡，却是透着一股冷清的恶意。一言一句都在吓唬那位公子。 未等黎公子开口说话，如意便拿回了剑，跟白清寒一起上楼去了。 “这两个人都挺吓人的……”有一书生喃道。 “是啊……你看那男的多凶。” 黎公子望着如意那杨柳细腰的背影，唇角勾起一笑，真是许久没见到这般有趣的女子了呢，看样到时候要去打听一下她住在哪个房间。 这位黎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黎光小筑的小老板黎永旭。 真不知道这间客栈的生意到底有多好，入住处的人排了一小溜，如意望队兴叹，对白清寒说：“不然咱们就换间客栈吧，又不用非住在这里。” 白清寒摇摇头道：“来都来了就住下吧。” 好不容易快排到他们二人了，突然有个小二模样的人，跑到那边跟负责房间门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他们的眼睛齐齐看向了如意，然只在她面上停留了一刹那，便各自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看向别处了。 “两间上房。”排到二人时，白清寒懒洋洋的说了这么一句。 负责房间门派的人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句：“咱们上房紧张，只剩下一间了，另有一间普通客房，两间屋子相隔有些远，上房在三层，普通的房间在二层，客官可是满意？” 白清寒有点不是很高兴，但如意却觉得这样不错，两个人住的远一点有利于二人关系的调整，何况只是一晚并无不妥。 400.触碰禁忌 “行，就这样吧。”如意伸手接了房间牌子，将那块写着“天”的牌子往白清寒手里一递：“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今日你却是要住好一点。这间上房给你住。” “不行！”白清寒回塞一下，却看到如意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你驾车自是累的多，我白天也是在车内歇息，加之房间差别不会很大。就这么决定吧，我累了，想先去歇着了。” 她淡淡一笑，便上了二楼。 那块天字号的牌子躺在白清寒的手里，上面尚有如意的体温，自马车上发生那事之后，两个人相处起来便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亲切了。 好像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白清寒苦笑一下，心道自己简直就是自掘坟墓，那种行为还是吓着了如意。 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意这种不冷不淡，有意疏远的行为实在让他很是苦恼，他宁愿她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与他斗嘴吵架，也不愿看她在自己面前戴着一副叫人看不透的面具。 什么男女情爱，他不想要了，比起她的快乐，自己的得失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如意的确有些疲惫，除了身体上的劳累之外，更累的是心。她梳洗了一下，便习惯性的将娃娃拿出来，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之中。 “主人。”一股青烟而至，素淼冒了出来。 “何事？” “您对白公子……是不是太冷了些。他人其实不错。”素淼道。 如意没说话，心里倒是在嘀咕，不是说她行事妖奴听不见也看不到么，为何偏偏还都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当初素淼就是在骗她？ “谁说的，我觉得主人做的还不够！”素淼身边又是多了一个蓝色影子，大蓝出来与他争辩了两句。 “那个白清寒嚣张极了，我看也就只有主人能灭掉他的威风。”大蓝心里还惦记着白清寒要泼她一身开水之事。“主人心里的那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不过料想能让主人成天惦记着，肯定比白清寒要好的多！” 素淼一个劲儿的冲大蓝努嘴吧，见大蓝还在那自说自话，赶紧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这个……主人行路已久，我们还是下去让主人歇着吧。” 如意的脸色已经变了，她脸上带笑，目中却已蒙了怒气：“你们很关心我的私事是不是？” 大蓝道：“那当然，主人的事便是我们的事。主人的心上人，我们自然是关心的。” 素淼跟如意呆的时间更长，加之上次有意无意提到秦笑惹的如意翻脸深知这些事情乃是如意的禁忌，他们做妖奴的私下讨论一下就罢了，却没想到大蓝这个缺心眼子的竟然摊到台面上来说。 【一枝懒花：各位亲爱的读者们，我刚才锁在小黑屋里从2013年一直写到了2014年啊！多么不容易啊！快表扬我！14年的钟声已经响起，希望大家新年新气象，开心、幸福、快乐、富足。我的新年愿望就是大家都能好好的，然后是给《画皮：少女捉妖师》一个圆满的落幕，可以的话，年度内也会开启新的篇章，新的故事。最后说一句，谢谢你们一路相随，我很感激，希望你们能陪我一起走下去。我爱你们！】 401.送花求欢 大蓝张了张嘴巴，话似乎只说了一半，还未说的爽快，突然被如意喝住，尚有些不知所措，道了一句：“可是……可是……” 素淼却是一拉她的袖子，皱眉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主人好生歇息吧，我俩先告退了。”说罢化了青烟，不见了。 如意把娃娃搂的很紧很紧，心头闪过不怎么愉快的一番滋味，妖奴在身，纵然是有好处，可坏处也是存在的，外面受了苦楚，心里有了委屈，人前坚强就罢了，人后都不能发泄一番了么？不管她怎么隐藏，身体却是不会撒谎，喜怒哀乐妖奴们都能感受得到。 她气呼呼的把被子往头上一盖，索性不再去想了。 白清寒上了三楼，找到了那处上房，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就有了睡意，迷迷蒙蒙之间，隐约闻到了一阵花香。 一开始白清寒尚未在意，但除了花香之外，他还听见屋门口有来来去去的脚步之声，和小声低语的声音。白清寒觉察出有些许不对，惊觉的掀开被子下了床，一开门却是彻底的愣住了，房门之外摆了密密麻麻十几只花瓶，每个花瓶里插的皆是种类不同的花，粉嫩娇羞的桃花、冰清玉洁的玉兰、一趟枝子满包花的连翘、惹人怜爱小朵芬芳的梨花…… 白清寒被这些花乱了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低头一看，每一枝花上都系了一根布条，上头还写了些词句。 桃花上的句子是：“人间四月尽芳菲，山间桃花盛开颜，哀怨春归无觅处，不如眉间红砂泪。” 玉兰上的句子是：“卓越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娘真仙子，天衣霓裳试羽衣。影落空阶月初冷，香生别院晚风微，燕肥环瘦不相敌，不爱姑娘又爱谁？” 连翘上的句子是：“千步连翘不染尘，降香懒画蛾眉春。虔心只把姑娘追，娶回家中同造人。” 梨花上的句子是：“纱窗日落建黄昏，金屋念汝满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些句子乍一看皆是咏花的风雅词颂，可仔细读下来，却是显了送花之人的私心，尤其那句“虔心只把姑娘追，娶回家中同造人。”简直就是下流无耻！ “怎样，姑娘可还喜欢我送的花。”清朗声音响起，一翩翩公子摇着纸扇，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小老板黎永旭，他面上带笑，换了身崭新的衣裳——紫色直缀长袍，以金丝蝙蝠纹缎带束腰，黑发束起固了紫珠镶玉鎏金发冠，将本就颀长的身子显得更加挺拔。 今日在厅堂之中一见，黎永旭乃是对如意有些念念不忘，尤其是她眉宇之间那抹不在乎的神情，更是令他着迷。他的确是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姑娘，暂且不说后续将如何发展，先是讨的她欢心，共度个良宵也是好的。于是他就吩咐了下人，去叮嘱那分管客房牌子的人，刻意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在不同的楼层。 402.两男相争 黎永旭久经风月，一眼就看出白清寒对如意有情，在有一间上房一间普通房间的情况下，男的肯定会将上房让给姑娘住。 所以黎永旭笃定了这间客房之中住的是姑娘。他与那些个书生行完酒令过后，便命人弄来了这些花，又卖弄了一番文采，写了些隐晦的**话在上头，想要探探姑娘的心思。若是有门，便会穷追不舍，用疯狂的攻势将姑娘留在千复城，能不能赢得姑娘芳心暂且不说，先把她骗上床就行了。 白清寒冷冷一笑，从那丛花中直起了身子：“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她已经将你这浪子拒绝了，你却还是厚着脸皮追到了房门口。” 黎永旭但见是白清寒，一皱眉毛，微微一怔。他怎么都没想到，这间房里住的却是白清寒。 刻意而造作的准备竟全是讨好了一个有些可恶的男人！ 白清寒抽出那只挂了字条的连翘，用掌力将其碾成了一堆残渣，斜眼道：“花倒是找来了不少，甚是可惜，这里面没有一种花是她最爱的。当然，我也不喜欢。你白费心了！” 黎永旭经营客栈到了今日，什么人都见过，虽心中不悦，但也自是不会冲动，他仍是礼貌的冲白清寒一笑说：“那么可否相告与你同来的那位姑娘喜欢的是什么花？” “与你有什么关系？”白清寒微微提高了声音。 “明人不做暗事，我也不怕告诉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那位姑娘，想要讨她个欢心，有何不可？若是能找来她喜欢的花，兴许能为她平添几分喜悦。”黎永旭面不改色的说。 白清寒哈哈一笑，道：“她喜欢的是梅花，你倒是在这四月天找到梅花给我看看！若你是能找来，就算你厉害。” 黎永旭一拱手：“原来是梅花，多谢这位兄台。想来梅花与那位姑娘气质的确颇为般配，我却是寻不来梅花，不过讨女孩子欢心也未必非用真花，我为她画一株也不是不可。看样兄台这方面实在有些欠缺啊。” 他一口一个兄台，语气又平和缓慢，听上去像是句句恭维，可言辞之间却处处挤兑。 白清寒并不傻，自是明白他的想法，他伸手便扯了黎永旭的领子道：“我告诉你，离她远点！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黎永旭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减少，他拍开白清寒的手，理了理自己那被扯开的衣襟道：“如此激动是为哪般？难道那位姑娘与你是那种关系？” 白清寒道：“不是。”随即又感觉有些不对，怒道：“问这些干什么，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样便好，既然她未嫁，我未娶，相互交往又有何不可？从你们言行之上来看，你又不似她兄长。如此一个非兄非夫之人，口口声声说让我离她远点，请问这位兄台，你又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她呢？”黎永旭轻摇扇子，笑的更厉害了。 白清寒捏住他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黎永旭一张俊脸被他捏的都有些变形了，他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赶紧给我滚，再来骚扰我，或者骚扰她，你这张脸就别想要了。我！说！到！做！到！” 403.作乐扰民 黎永旭的下颌都被捏的有些作响，只要白清寒再使上几分力气，轻松能将黎永旭的下巴捏碎。 黎永旭一个文人，也是当真有些害怕了，慌张道：“你……你放开我……” 白清寒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目送着黎永旭逃进了长廊尽头的那间房间。 白清寒看那些不同种类的花碍眼，伸脚一踢，将那些瓶瓶罐罐的全都踹倒，方才回屋继续睡觉。 被黎永旭这么一扰，白清寒睡意全无，躺在床上滚了个把时辰，又担心起如意来了，心想那个登徒子该不会真的对如意起了贼心吧，再是去她房间怎么办。虽说已经威胁过他了，却难保他是个不怕死的人。 如意现在内伤未好，不能运功，别是再出了岔子。 这么一想他更是睡不着了，出了屋门便到二楼去了。 他蹲在如意房间门口许久，还侧耳往里面听去，老半天也没听见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倒是偶尔路过的人会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看什么看！”白清寒凶巴巴的对路过的人说。他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倒显得他才是登徒子似得。 他又是在如意门口驻足了两柱香的时间，确定她真的没事儿，才转身上楼回到了三层。 黎永旭进的那间房正巧就在楼梯口右侧，整个三层的右翼只有这一间房，白清寒要回到自己房间就需得经过此屋。 白清寒本也没想多事儿，然而上了楼梯却听得这屋子里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声淫笑之声，里面觥筹交错，似是有很多的人。乍一听声音，里头杂乱无比，有人笑，有人叫，乱成一团。 虽是觉得很是厌恶，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便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然回屋之后，久久不能入睡，偶尔还是能听见那间屋子里发出的哄堂笑声，白清寒翻过来复过去，躺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了了，出了门一声怒吼把店小二给招呼了来。 店小二唯唯诺诺的说：“大爷，您有什么吩咐啊！” 白清寒伸手指着那间屋子道：“你耳朵聋么？里面如此之吵，让我怎么睡！”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大爷您耳力也太好了吧……那边离您的房间隔了好几间呢，您倒是先别人抱怨起来了！” “你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小点声。吵死人了！”白清寒烦躁道。 店小二面露难色：“大爷，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个小的……小的真的帮不了您。可惜咱们客栈也是住满了，不然我就帮着您调间屋子了。” 白清寒眉毛一扬：“为难你？怎么？那间屋子里有你得罪不起的人？” “是啊是啊。三层的右翼是个极大的房间，那边是咱黎光小筑小老板的专用房间，是不许其他客人进去的。可能他在里面宴请些文人墨客，所以喧闹了点吧。大爷您也别嫌烦，静心才能睡得着啊……”看那店小二谄媚的脸白清寒也不忍责怪，挥挥手让他走了。 404.女体宴 白清寒出了房间，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右翼，身子贴在门边上，心想：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在屋子里搞什么幺蛾子。 他伸手在纸窗上戳了个小洞，顺着那洞往里面看去却是真真的大吃了一惊。 屋内得有七八个人，皆是华服美冠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也就二三十岁的年纪。生的一张好皮囊的黎永旭也在里面。 这些人手捧酒杯，一个个的都喝了一张大红脸，有些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绕着硕大一张桌子，千里迢迢的跑到另外一边去敬酒，看他那步伐一步三摇的，怕是还未走过去就要倒在地上。 黎永旭眯着眼睛，一脸笑容，并不说太多的话，而是满足的看着那些人。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则是这些人围的那张巨型桌子。 桌子与普通饭桌大不相同，如宝塔般分为三层，每一层都能够转动。最底层乃是七十二个小盘子，盘中所装乃是各种配料，诸如切得如发丝般精细的姜丝、青白相间新鲜无比的葱花、研磨至膏状粘稠的蒜泥、炸的金灿灿的香芋丝条、香炒出锅再磨成粉状的老花生、白滑香浓的牛乳、过水两次的第三泡极品龙井茶末、绿的惹眼边缘带细齿的薄荷叶、浓香厚重凝成乳膏的老虎油、淡紫颜色甘冽清甜的石榴水，还有一些盘子中的配料是白清寒都认不出来的。除此之外，另有油盐酱醋糖等常见的佐料。 第二层略宽，乃是放了二九一十八个大盘，里面并没有煎炒烹炸的珍馐美食，而是清一色未沾过油火的生物，诸如切至透明薄如蝉翼的黑驴之肉、用上好花雕酒浸泡过得深海活虾、味甘性甜佐以黑豆的狗肉、切成小段摆放整齐的韭菜等等。第二层的食物全是生的，未经过任何烹饪的工序。 这些尚算好说，真正让白清寒目瞪口呆的乃是第三层。 第三层只有一个青花绿瓷白釉巨盘，上面之物并不是菜，而是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女，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之时。 她身上丝缕未挂，躺在盘中，通体雪白，那胸前的粉红，身下的棕黑尽在眼前，没有任何东西去遮挡。她皮肤有些莹亮，如同浸了一层油一样，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些围桌而坐的人们，拿着筷子，先是夹了二层的食物，再往少女身上一蘸，最后点了两点一层的佐料方才放入嘴中咀嚼。看他们那副吃相，一个个面露笑颜，摇头晃脑，神情飘飘欲仙，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初见此景白清寒心里一凛，以为桌上那女子已经死了，他们在分吃女子的尸体。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她胸前微微起伏，呼吸平稳，一双眼睛还在眨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活人。 再看她眼角，却是偶尔滑落清泪，脸上挂了淡淡的哀愁的表情。 白清寒很讨厌那自以为是，人模狗样的黎永旭，看他在席中便是先入为主，觉得一定是这些人胁迫了人家姑娘，竟然还让人家赤着身子躺在桌上充当食物，实在是可恨无比，当下便踹开了门，指着众人骂道：“好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东西，竟然在这里造孽！” 405.我爹是李刚 吃喝的正是快慰的人被白清寒一惊，却是都变了脸色。 黎永旭并没有喝太多酒，尚算清醒，但见白清寒不禁皱眉道：“是你？我们在此做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关，赶紧给我出去！否则我去衙门告你！” 白清寒冷笑道：“告我？你倒是去告，到时候官府来人抓我，我倒是想听听你怎么解释这桌子宴席。上头那个女子又是何情况！你们一干人轻薄她，这可不是个小罪过吧！” 旁边一人连连摆手道：“误会……误会，我们可没轻薄她……” 他们足有七八个人，人数上也算是有优势，初见白清寒单枪匹马的闯进来，却不是很怕。 先前那个喝的醉醺醺的人，晃着身体指着白清寒大言不惭的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么……说……说出来吓……吓死你……还不给我……滚……滚……”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来，说出来吓吓看！” 那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喷了浓重的酒气道：“我……我爹就是舒泽郡的太守……李……李刚李大人……怎么样……怕不怕……” “哈哈哈！”白清寒仰天大笑几声，手指一指，道：“早就听闻舒泽太守是个狗官，贩卖其他城池府尹之位就罢了，没想到养出个儿子也是个废物一个，噢不对不对，说错了，你哪是一个人啊，看你那烂醉如泥的德行，分明就是‘一坨’！小子，听本尊一言，回去让你爹收拾收拾跑路吧，再过数日，等朝廷官令下来了，你们举家就只能去阎王殿团聚了！” 众人皆是色变，以为他是满口胡言，信口开河，可看白清寒那自如的神态又不太像是开玩笑，不免都是慌张起来。 黎永旭求证似的看着另一位公子，道：“天一兄，此人所说之话可是属实？你有听到什么风声么？” 那位名叫天一的公子袖子一挥，指着白清寒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爹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一品大官员，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此事！” 白清寒乐了，敢情这些与黎永旭厮混的公子哥的来头都不小，父亲们不是大官便是商贾。 这样倒是方便了，今日定要替他们那些老爹尽尽教子的义务才行，看他们以后还敢做这种惹人心烦的事儿。 白清寒反手将门一关，带着笑的看着众人。 他这么一笑，这些公子哥儿们更是有些怕了。 天一胳膊一举道：“他不就是一个人么！咱们有八个人，还需惧怕他！” 李太守之子也是应和道：“就是！上，一起打！就算把他打死了也不用怕，出了事儿我爹会摆平的！” 有他这句话放在这里，众公子哥们也是送了一口气，皆抄了酒瓶或是椅子朝着白清寒而去。 这举动差点让白清寒笑掉了大牙，你让这些公子哥儿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胡乱花钱，拼爹拼娘还可以，可他们这些个小身板哪里会打架。 即便是平日里惹了事儿，也有侍从小厮替他们动手，何须他们亲自上阵。 406.掌嘴打腚 大部分人都喝了酒，醉醺醺的，还没动手自己就乱了阵脚。 谁踩到了谁的衣角，谁又手误泼了谁一身酒水…… 白清寒最讨厌的便是李太守之子和那位天一公子，决定先拿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开刀。双手一伸，一手抓住一个，扔到了墙角。 他扒了二人裤子，露出了两个光溜溜的大白腚，左右开弓，啪啪的就往上打。 白清寒下手毫不留情，连打数百下，两人的屁丨股已是又红又肿，微微渗出了血丝，估计几天之内是别想再坐着了。 喝的少的几个人被白清寒这么一吓，酒醒了一半，也顾不上狐朋狗友，敞开门就往外跑。 却是可怜了黎永旭，心里害怕又不能逃跑，他怎么说都是黎光小筑的小老板，他若是此时落跑连个场面都不撑一下，那往后传出去他还怎么站得住脚。 黎永旭趁着白清寒动手打人的功夫，赶紧出去招了几个人上来，其中一个便是刚才被白清寒叫过去问话的店小二。 众人持了家伙什，颇有气势的冲进屋子之内。那店小二一见是白清寒，立刻泄了一半的气，他先前就觉得这位客官来头不小，看他眉眼便不同于一般之人，所以才好声好气安慰他静心早睡。没想到，他还是与自家的老板起了冲突。 “给我上！往死里打！”黎永旭一声令下，持了棍棒的众人便冲上去，往白清寒头上招呼了起来。 几棒子打到头上，白清寒乃是哼都不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扭头斜眼，问了一句：“刚才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 寻常人挨了这几棒子不说一命呜呼至少也是头破血流，可白清寒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相反却是将他激的更怒了。 贪生怕死的几人才不愿意单单为了老板就不要了性命，赶紧丢了棍棒，连滚带爬的跑了。 黎永旭气的是连连跺脚，骂了数声废物。 白清寒提起那两位嗷嗷大叫的公子哥儿往门外一丢，又是将门掩上了。 他看着黎永旭道：“人家都是废物，那你自个儿上不就行了。”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道：“来，我就在这，照着这儿下手！” 黎永旭往后退了两步，摆了双拳在前面，那姿势却甚是可笑，手腕朝上，两手弯曲早已没有先前的俊逸挺拔，那慌乱的神情形同一只大猿猴。“别……别过来，告诉你……我可……我可不怕你……” 白清寒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往黎永旭身边一靠，黎永旭就吓得捂了脸，像女人那样惊叫道：“别打脸！别打脸！” 他擒住黎永旭的手腕子，往外一掰说：“这才是正确的姿势，你刚才那样就好比是拿着棒槌绣花！跟拳脚啊，完全不沾边！” 黎永旭把手缩回来，指着白清寒扔了一句狠话：“你知道你今天得罪的都是什么人么！回头追究起来，有你好看！” 白清寒点着头道：“嗯，继续，还有什么狠话，尽管放出来。” 说话之时，黎永旭已经缩到了墙角里了。 407.俊脸变猪头 白清寒笑道：“有本事行酒令调戏我家妹子，有本事采花写诗送到房间门口，有本事以少女做菜吃吃喝喝，怎么没本事动手啊？你裤丨裆里的那一对东西难不成只是摆设么！” 黎永旭咬了咬牙，抖出了一句：“我告诉你……让你那臭娘们小心点……你今天惹了我，回头……回头我就拿她下手……” 若是黎永旭继续对着白清寒骂爹叫娘，他兴许并不会有多生气，但是黎永旭这一番话却是直愣愣的戳上了白清寒的心窝子。 如意是谁都动不得的人，谁要是欺负了如意，白清寒定不会放过他。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能打脸是吧？好咧！”白清寒抓了黎永旭的头发，将他推在地上，翻身就骑了上去，双掌齐下，大耳光子是甩的啪啪作响。 “啊啊啊！” 黎永旭杀猪般的叫着，连着打了无数下，直到白清寒的手微微发麻了，才停下手来。 他轻轻拍打了一下手心，站起身来，很是满意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黎永旭。 黎永旭本生就一张俊脸，现下却被打成了一个猪头状，整个脸又青又肿，眼睛都微微眯成了一道细缝儿。腮帮子受了重击，唾液收不住了，一张嘴就往外拉拉口水，断掉的碎牙混合着血污和吃水往外泛滥着。 黎永旭被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当着白清寒的面连哭都不敢哭。 白清寒一指他道：“外衣给我脱了！” 他躺在那儿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清寒，没怎么动。 白清寒一抬眼道：“怎么？需要我帮你脱？” 黎永旭哪还敢等他动手啊，立刻把紫色长跑脱了下来，递给白清寒。 “滚！”白清寒轻轻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黎永旭如释重负，撒开两条腿就往外跑。 他一口气跑下了楼，到了后院马夫处，向那马夫要自己的骏马，何奈一张嘴呜噜噜说出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把额滴瓦迁歌来（把我的马牵过来！）” 马夫也是夜里稍微喝了点酒，正犯着困呢，见到黎永旭有些生气，他摆摆手道：“去去去，哪儿来的闲人，别在我这儿捣乱。我只管我们老板的马匹，其余房客的马归客栈饲马处管。” “把额滴瓦迁歌来！（把我的马牵过来！）” 黎永旭又是叫了一遍。 马夫有些不耐烦了：“你他娘的谁啊！别让老子闹心行不！信不信惹毛了老子，老子打你！” 黎永旭鼻涕眼泪的叫道：“额奏素累老爸！（我就是你老板！）” 马夫不高兴了，冲着黎永旭扬了扬手说：“你敢说你是我爸？看样今天你被揍的是轻了！” 黎永旭往后一躲，尖叫道：“额奏素累老爸！（我就是你老板！）” 连说了数十句，马夫才稍稍听出点端倪来。看他一张脸虽然被打的虚肿烂胖，衣服也被扒没了，但头上的华丽冠帽却是不会说谎。 马夫哎呦了一声，立刻赔笑道：“老板！还真是您啊……您看我都没认出来……您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黎永旭哭道：“把稳咯!迁瓦！挥舞！（别问了，牵马，回府！）” 408.授受不亲 白清寒用黎永旭的那件衣服往盘中少女身上一盖，将她打横一抱就往二楼如意房间去了。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他有心想帮人家，也不好将人家直接带回自己的屋子，还是交给如意处理更加稳妥。 他到如意门口用脚尖踢着门道：“如意开门！” 如意其实也是没睡着，躺在床上琢磨先前白清寒在马车上那异常的举动，突然听见白清寒的声音心里也是紧张了一下，赶紧闭眼假寐。 “如意开门，急事儿！”白清寒又是道了一声。 听见是“急事儿”如意便欠了身子，穿好衣服打开门，一见白清寒抱了个女子进来，如意大吃一惊，连问是怎么回事儿。 白清寒二话不说冲进屋子，先将那位少女平放到床上，又将门关好，才把先前之事详细跟如意说了。 如意听罢，沉默了一会，随即抬着那双明亮的眸子道：“这种好玩的事儿，怎地不叫着我一起！真是错过了好戏！” 白清寒心里一动，一阵强大的喜悦之情冲击而来，如意这句话的神色与以前并无差别，然而怪就怪在他并没有立刻跟上一句开玩笑的损话，而是对上了如意的眼眸，呆愣愣的看着她。 如意一阵慌乱，却是错开了眼睛，不再与他直视，那自如亲切的态度即刻荡然无存，两人之间又是变得古怪了。 白清寒用咳嗽声掩饰了一下尴尬，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没敢打扰。再说了，那种场面你还是不见的好。” 如意轻轻哦了一声，站起身来给那女子倒了一杯冷茶，走过去道：“姑娘，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来，先喝杯茶压压惊。” 床上躺的那个女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她僵硬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还眨巴着。 如意将身子凑近那位姑娘，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她的瞳仁直视前方，并没有随着如意的动作而起变化。 如意反身把茶杯递到白清寒手里说：“她有些不太对头。” 白清寒将杯中之茶喝了个精光，一抹嘴说：“我也发现不对头，起初以为她是被点穴，但点穴之人眼睛是可以动的，她绝不单纯是穴位被封。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尚不清楚。” 如意走过去打算为她盖被子，却发现这女子身上有薄薄的一层油状的东西，伸了手指往上一抹，再送到鼻下一闻，一股极轻极轻的香甜之气便钻进鼻子中。 这气息撩了她的食欲，口水即刻就出来了。如意后退数步，做深呼吸状，过了一会症状才逐渐消退下去。 她用被子盖住那位姑娘，道：“先前你说那些衣冠禽兽把姑娘放在盘子里，我想大概就是想吃她身体外面的这层油脂。至于她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内情，就不知道了。她看起来并不清醒……” 白清寒道：“再等一会，她能清醒过来最好，若是一直这样那咱们就去找那个小老板谈上一谈。” 如意点点头，十分同意白清寒的想法。 409.暧昧止于友情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慢慢的碰撞而上，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僵持了起来。 她赶紧把目光侧开，脸已经上了一片微红。 “如意……你……我……”白清寒一着急，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他再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他想把事情摊开来说。 如意却往后一退，离了他的手，道：“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她很怕白清寒突然会冒出那种喜欢她的字眼，这种场面她有些应付不来。 因为白清寒不是少爷，不是师兄，不是她可以微笑着拒绝并且能从容做朋友的人。他对她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万一他真的说了那种话，如意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如意……你知道吗……我……”白清寒不管不顾如意的反应却是想把这种着急的心境吐露出来。 “小白。”如意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在她的眼前，她的声音很低，低的白清寒突然不敢插话了。 她在他之前开口了：“你可知道，其实我师父并没有托梦给我。这件事本来我准备烂在肚子里的，可是现在我想说了……由于我收复了大蓝，还了即墨城一片澄澈，所以天上仙君奖励了我两个愿望。这件事，仙君曾经嘱托我不能跟别人说，所以我便编了个理由。” 白清寒沉默着听她往下说。 “两个愿望，我询问了两件事情。第一个愿望我问了秦笑的生死，而第二个愿望我则问了嫦衣的下落。一个愿望是替我自己问的……另一个是替你问的……” 如意将头微微抬起来，眼眶微红：“小白我在乎你。并且我也知道你在乎嫦衣……所以替你求了这个愿望。请不要……枉费了我的苦心。” 白清寒点点头，却是没忍住，紧紧的将如意抱在了怀里。他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不停的说着对不起，谢谢你。 如意这次没挣扎，因为她知道，把话说清楚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会更加清晰。 暧昧止于友情。 两个人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人生的旅途也不是扮家家酒，感情之事，断是不能随时开始随时结束。他们两个人若是一旦开始纠缠，又怎能是那么容易可以撇清的。 这个拥抱将是他们两人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他们哭泣着战栗着拥抱了许久，没有人说话，静寂的向彼此诉说着无奈和委屈。 一段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有时候未必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有缘无分。 有一种感情离爱情还差得远，却已经高于友情，正如白清寒和如意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缘纠葛。 “唔……”床上的那位姑娘突然翻了个身，然后弱弱的叫了一声，躬身俯到床边开始干呕起来。 两个人立刻分了开来。 如意走过去，轻轻拍抚着那姑娘的背：“不舒服的话，就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姑娘干呕了一阵，突然用双手捏着自己脖子，眼泪直冒，不一会，从她的嘴巴里掉出来一个金黄色的虫驱，那玩意儿像蚕蛹一样，在地上扭动着身子，竟然还是活的！ 410.母金蚕 白清寒眉头一皱，大脚凑上去就想将虫子踩扁。 如意叫了一声：“别踩！兴许姑娘的遭遇与这只虫子有关，等等再说！” 白清寒听了她的话，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将金黄色的蛹虫倒扣在了里面。 吐出虫子来之后，那位姑娘的眼睛也开始恢复了光泽。 她迷茫的看着如意和白清寒，皱了皱眉头，问了一声：“你们……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清寒便把先前之事与她说了。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唤作什么名字，为何会被那些富家公子放在盘中？”如意问道。 那姑娘紧闭着眼睛，死死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想了一会，有些恐惧的指着地上的那只瓷杯道：“就是那个东西……就是那个东西……我叫绿萝，是被卖到黎府上当丫鬟的，一开始黎公子对我很好，天天送东西给我，还夸我漂亮……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喜欢我，本来还暗自高兴。没想到有一天，他就拿这个一颗大补药丸似的东西给我……让我吞服下去。” “我对黎公子根本就没有戒心，对他是百依百顺。虽觉得我身体健康无恙，不明白他为何给我吃药，但还是听他的话吃了下去。” “他不让我咀嚼，需得把药丸直接吞到肚子里去。我便照做了。”姑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后来我就觉得很渴很渴……总想喝水。并且越来越瘦。服下那药丸之后，又是过了几天，黎公子把我带到了一个小屋子里，里面也有一个姑娘，那姑娘十分漂亮，皮肤莹润，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可目光呆滞，如果不是还喘气我简直就以为她是个死人。公子直言不讳的跟我说，我吃下的东西是一种南洋秘药，叫做‘母金蚕’，也就是说那颗药丸里面包裹的是一只完整的虫驱。此后我吃住便全在那间小屋子里，门是上了锁的，即便我想逃，都毫无办法。另外一位姑娘已经不会说不会笑，问她什么都不答……” “服下母金蚕后，每隔七日便需要服一只公金蚕，让两虫在我身体里****，之后母金蚕会把公金蚕当做食物吃掉，并产下虫卵。虫卵孵化的时间极快，大概也就三天的时间便能成虫，从我嘴中爬出来。然后黎公子就会派人将幼金蚕收走。”绿萝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直接捂着脸开始哭了起来。 白清寒和如意对视一眼，心想这东西极为邪门，似是与蛊虫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二人却也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姑娘的哭诉。 “起初的一个月的时间，每过七天黎公子就会派人把另外那位姑娘接走，离开两三天后再送回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掐算日子，发觉姑娘被带走的那几天正是公母金蚕****后，母金蚕产卵孵化的时间。 我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后来渐渐觉得我脑筋不太好使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已经想不太起来了。第四次公母金蚕****之后我发现我就特别嗜睡，常常一睡就是一两天。” 411.母金蚕2 “一个月之后，与我同住的那位姑娘走了便再也没回来过。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我觉得……那姑娘很有可能是已经死了……呜呜……”绿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哀声凄凄，听得如意心里生疼生疼。 “再后来就轮到我了……他们给我服了公金蚕之后，我就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等我醒来就已经是两三天之后了。可是我发现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我猜测可能我睡过去之后，他们也会像对那位姑娘一样，把我也带出去……我……我好怕……我已经想不起来我的爹娘姓甚名谁了，我也想不起来我家在何处……我怕我会像那位姑娘一样……呜呜” 如意将绿萝身上的被子又掖紧了些，道：“不要怕，你已经没事儿了。这些人已经得到了教训，小白把他们狠狠揍了一顿。那位什么黎公子已然是被打成了一个猪头。” 绿萝一个激灵，忙问：“黎公子没死吧！可千万不能伤害他啊！” 白清寒眼睛一斜，哼道：“你这女子怎么回事儿，他都将你害成这幅模样了，还让那么多男人看你的身子，你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的！管好自己才是真的，何须理会他的死活！” 如意看着白清寒道：“就是就是！” 这一次，二人眼神对视却已经再也没有丝毫的闪避了。既然已是说开了，彼此之间便清明了。 兜兜转转之后，他们也似是更喜欢完全彻底的朋友关系，至于几近将二人折磨的身心俱疲的情爱还是不碰为好。 绿萝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往下滑落的时候沾了脸上的油脂，大颗的眼泪也显得油光四溢：“二位多心了，我不是对他有情，也不是心疼他受伤死亡……而是……而是……只有他才知道我服下的这颗母金蚕如何解除啊！” 白清寒一愣，继续道：“如若不将母金蚕取出，会有什么后果？” 绿萝恐惧的摇着头道：“我虽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果……但我料想一定是有性命之虞。与我同住的那位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晓得她已经服虫多久了，但按照现下的速度发展下去……我怕过不了太久我就会变得跟她一样呆滞了。然后……然后就会……” 如意赶在绿萝姑娘说出那个“死”字之前打断了她：“你暂且放心，那位黎公子只是得到了教训，应是没有性命之虞。我们会为你讨一个说法的。” 白清寒拳头一捏说：“早就看那个人不顺眼，现下新仇旧恨一起报！你告诉我黎府在何处，看本尊不拆了那混蛋的房子！” 绿萝想了许久，痛苦的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你先好生休息，困了就睡吧。”如意安慰道。 那姑娘连声道谢，之后便翻身朝里，睡觉了。 绿萝占了如意的床铺，如意自是不能睡了。两人便打算合计一下，此事该怎么办。 白清寒道：“可惜这姑娘想不起来黎府所在了，不然咱俩现在就可以过去。噢，不对，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你内伤未好。” 412.爷们变少女 如意嗔怪道：“都说好了，以后这种事情得带着我！有伤怕什么，我可以看着你动手啊，再说了，我不是还有妖奴吗！” 二人相视一笑，白清寒由衷的道：“这样……真好……” 如意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种自如亲切的状态才是最适合二人的。 “那位黎公子之事该如何是好？”白清寒问。 如意想了想说：“不怕他跑了，他不是这‘黎光小筑’的小老板么？我还就真不信他能撇下店铺不管了。” “撇下店铺倒是不至于，但是这几天恐怕他是不敢露面了。我把他打成那样，他不怕我才怪呢。这小子也是真不要命，还敢放狠话说让你小心。”白清寒气气的道。 如意一笑，突然计上心来：“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他怕你，但并不代表他怕我。不如以我做饵，想办法把他诱出来好了。待咱们弄清楚这金蚕是怎么回事儿，就人赃俱获的一起移交官府。” 白清寒否决道：“不行！我不同意。上次吃了亏，他绝对不会再毫无防范了。你伤未好，不能运功，我不放心。” “我有妖奴啊……” “妖奴也不行！血契妖奴这种东西是你强他强，你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的状态自然不会太好，若是遇见懂行的高手，不顾妖奴直接伤你，也会有危险的。那个黎公子既然知晓这些个南洋邪术，难保身边没有南洋巫士。南洋邪术诡秘复杂，你要是着了他们的道儿，那连我都救不了你！”白清寒道。 如意有些丧气的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你要如何嘛！” 白清寒沉吟一会道：“如果非要做诱饵……也得我亲自来。” 如意面上一喜，道：“你的意思是……” 半个时辰之后，一位十五岁样貌的妙龄少女，羞羞答答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襦裙，长发披散，双眼眯微，翘舌轻吐，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你的衣服怎么那么瘦啊……好紧……”少女一张口，仍旧是低沉的大老爷们嗓音。 如意在旁边跺着脚道：“怎地变了外貌忘了变声音啊！” “把这茬忘了……我变不了声音……”化作如意形态的白清寒道。 “那……你这样……谁会买账啊……” 白清寒道：“不说话不就行了。做个诱饵而已，何须那么精细到位。” 他使劲的捏着嗓子眼儿，装女声：“何况，本尊还有这一招呢……” 这种声音上不上，下不下，简直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听的如意一个激灵，她摇摇头说：“你……还是别开口了……” 如意绕着变化后的白清寒走了几步，赞叹道：“真像啊！简直跟照镜子一样！” “那可是！也不想想本尊是何人！”白清寒得意洋洋的挑着眉毛说。 如意哈哈大笑起来：“这种表情我才不会有呢，简直是好笑的很！” 两人站在一起相互望着，同样的朱砂，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身高…… 413.南洋巫士 如意歪着头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呢……” 她打量着白清寒的变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几近将前襟撑爆的胸口之上：“难怪你说紧呢……这……可真够大的……” 白清寒脸上一红道：“我又没量过你的尺寸，只能随便变一个试试……” 如意用眼睛比对了一下二者的区别，略略有些羡慕的说：“你那个……也挺好看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大笑起来。 第二日，黎公子在府上是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他的那张俏脸已经被大夫包成了一个粽子，只剩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在外头，完全看不出以前的俊朗了。 白清寒猜测的没错，现在黎公子是根本不敢踏足黎光小筑，倒不是他找不来高手，他更怕一动起手来，生意就不用做了，依着白清寒那种风范，定是要把他苦心经营的客栈砸的满目疮痍。 他做梦都想报打脸之仇，可是他也是不想把这报仇的成本垒的太高。 正惆怅之时，有个小厮走进屋子躬身行礼道：“少爷，我刚才去找姬先生，可他已经走了。” 黎公子大吃了一惊，绷着那张嘴，不太清楚的说着：“走？走去哪里？” 小厮说：“不知道，伺候姬先生的丫鬟也说不清楚，好像已经走了一两天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云游去了。” 黎公子肠子都悔青了，早就听说南洋巫士行踪诡秘，他好不容易重金求来一个壮阳的方子，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却把人家给怠慢了，竟然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本还想靠着南洋巫士替他解决掉白清寒呢……没想到他竟然已经不在府上了…… 小厮看自家少爷那般捶胸顿足的样子，便安慰道：“少爷啊，南洋巫士在咱们府上留了近两个月，真的算是很长时间了。我听别人说啊，这种巫士能在同一个地方留个三两天已经算不易了。” 黎公子心烦意乱的挥挥手道：“滚！给我滚” 小厮不敢多留，行了礼便蹿出了房间，他走的急，却是正好撞上了来人。 来人被撞的一个趔趄，眉头一皱道：“这么忙活，赶着去投胎么！” 小厮一件来人忙点头哈腰的道着歉：“李公子……您没事儿吧，都怪小人冲撞了您啊！您别见怪啊！” 黎永旭怒道：“滚！” 小厮这才慌慌张张的走掉了。 这位“李公子”正是昨日被白清寒揪住一顿暴打的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的儿子。他跟黎公子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被打之后回了府上，不敢坐着只能趴着，别管用了多么名贵的外创伤药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憋屈。 从小到大，多少人拼了命的都想巴结他，就连李刚李大人都没动手打过他，二十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不，不仅仅是挨打，简直就是受了屈辱。 李公子当众被扒了裤子，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人按在地上打屁股……这口气真是难以咽下。 414.商议复仇 李公子跑来找黎永旭，就是想要跟他共同商议一下复仇之事。初见黎公子那被包裹的层层叠叠的脸，李公子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后见黎公子眼神怨怒，他才收敛了起来。 李公子的心里平衡了，原来自己还不是最惨的，伤在股上，即便疼得厉害，但长袍一遮便看不出来了，黎公子这脸……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黎永旭故意把李公子往座上一让道：“快是请上座。” 李公子纠结了一下，摇头道：“黎公子，别是开玩笑了，你看我这个样，还能坐么。我就站着好了。” “咱们千复三少竟然都落在了那厮手里，这口恶气不出的话，往后还拿什么脸面在千复城混！”李公子恨恨的说。 所谓千复三少那就是黎公子、李公子和天一公子了，他们三人家底殷实，父辈都是高官，相互之间又交好，平常总是混在一起，被千复城的******们冠了“千复三少”这个称号。 黎公子道：“他们现下应该还在黎光小筑没有离开，我已经派人盯着了，定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是，那个男的功夫极高，咱们不是对手，天一兄好结交武林人士，恐怕得让他给出出主意。” 李公子倒是没太当回事儿，道：“那人未必有多厉害，只是咱们都不会拳脚，才被他制住。多找几个武林人士，指不定就能摆平了他呢！” 黎公子将手中茶杯紧紧捏住：“若是抓了他，我定要把那个与他同行的小娘们做成女体宴，之后再凌辱她一百遍！不然实在难消心头只恨！” 李公子哈哈一笑说：“算我一个！能入黎公子法眼的女子，一定姿色非常。我也很是期待呢！” 两人正做着春秋大梦呢，又来了一人，这人风风火火的走的挺快，但走一步，就嘶嘶的叫着，似是步子迈的大了就疼痛难忍一般。 “你们两个……别……别在这啰嗦了……”来人乃是天一公子。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合计怎么报仇呢。”李公子道。 天一公子摆手道：“不用合计了！昨天，咱们行酒令，我跟黎兄都在，李兄你那时还没来。黎兄用那个小娘们做了令首，她的样貌我记得很清楚！刚才……刚才我来的时候，在黎府外头那条街上看见她了！” 黎永旭忙道：“与她同行的那个男的呢！” “没看见！那小娘们是自己一个人，我看身上也没带佩剑。昨天说的话，兴许是吓唬你的。”天一公子道。 黎永旭大笑道：“好啊好啊！真是老天有眼，她竟是送上门来了！” “来人呐！”他大喊一声，把外头候着的那个小厮又叫了来，“多叫几个人，咱们就去会会这个小娘们！” 在黎府外头晃悠的少女正是化成如意样貌的白清寒，而如意则男扮女装，戴着斗笠，藏匿在街角，观察着动向。 要说这个黎府，还真不难找，黎永旭在千复城的名气远比他们想的要大，饱受折磨的绿萝虽是想不起来了，但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都可以知道黎府大体的位置。 询问了几个人后，他俩便轻松的找到了黎府。 415.少女诱饵 白清寒时而在街上的小摊那里挑着面镜之类的小玩意儿，时而捏着裙角，一脸少女相吃着糖葫芦。他脸上带笑，眼角含春，见人便轻轻点头打着招呼，却也是引来了不少人回头侧目，连躲在一边的如意都自愧不如——白清寒做女人比自己可是强多了。 白清寒就是这般刻意高调的逛大街，目的就是吸引黎府人的注意，这一招很管用，不多时就见三位大少爷在数位家丁的簇拥之下出了府，他们将白清寒团团围了住。 白清寒佯装害怕的样子，用手掩着小嘴，那惊恐的神情要多真有多真。 黎永旭冷笑着看着如意，用手中扇子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这位姑娘，你可还认得我？” 白清寒本是顾忌自己的嗓子，不太敢吱声，然而黎永旭这问题却是弄的他心痒难耐，此时不毒舌的诋毁一番又要更待何时，他便捏着嗓子眼，娇艳欲滴的扭着身子，脸上却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道：“你……是谁啊，猪头一样的脸！人家……人家可从来没见过你诶……” 虽说白清寒已经尽力了，但这诡异的声音一出来仍旧让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李公子悄默声的问天一公子：“这妞儿说话怎地这么奇怪？” 天一公子在他耳边道：“可能染了风寒，嗓子哑了吧，昨天不是这声儿。” 黎公子的脸色已经很不对了，只可惜他那张脸裹的太厚实了，不论是表情还是神色，别人都察觉不出来。他那张脸极富喜感的立在那了，白清寒忍不住发笑起来，他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自己，能将人打成这副德行，也是一种水准啊！ 躲在边角的如意哭的心都有了，心说这个白清寒真是没个分寸，都让他别吱声了。要是现在被人揭穿了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好在白清寒那一句话激怒了黎永旭，他气呼呼的招呼了家丁道：“给我上！把这小娘们绑回府里去！” 白清寒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还害怕事情闹不大呢，当下尖叫着喊道：“救命啊！黎家公子强抢民女啦！救命啊！” 黎永旭冷冷一笑道：“你叫，你接着叫，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救你！” 这里是在他黎府门前，乃是他的地头，身边又立着两位高官的儿子，不用说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其他的大官也不太敢惹他们。若说他们三人在千复城是如螃蟹一般横着走在街上，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有个人持了铁锹，从如意旁边冲了出去，照着黎永旭头上就砸：“王八蛋！我让你欺负民女！还我女儿来！” 那些家丁也不是吃干饭的，但见有人要作乱，岂能袖手旁观，纷纷上去制住那人手脚。 白清寒也是一愣，心想跟如意商量的时候没安排这一出啊……这个人是谁呢……他斜眼往如意处看去，见如意也轻轻摇了下头，这才明白半道儿上杀出来的这人跟他们俩毫无关系。 416.少女沦陷 举着铁锹的那人胡子拉碴，是个样子落魄的中年男子，他瞪着黎永旭叫道：“还我的女儿！把我家绿萝交出来！” 一听见“绿萝”二字，白清寒心里了然了，这人是绿萝的父亲。 不过听绿萝所说，她是被卖到黎府当丫鬟的，既然是卖，那她爹为何又要出来跟人家拼命呢？ 黎永旭走到男人面前，道：“你是何人，凭什么管我要女儿，你又不是我老丈人！” “无耻！不知道你用什么妖法勾了我女儿的魂，她跟着你回府说是量体裁衣，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了！我在你这黎府蹲守了很久，好几次都看见绿萝被人抬上了轿子。她一定是在你黎府之中。我向官府递了数次状子都石沉大海！没想到今次，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对别的姑娘动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嘛！”那人字句顿挫的说。 他本是千复城的一个小裁缝，开的小店也只是给普通百姓做做衣服，他们店中的衣料和样子根本入不了黎公子的眼，然而有一天，黎公子带着几个小厮从他们小店门口经过，却是看到了正靠在门脸上偷懒的绿萝。 她那份慵懒的少女神情让黎公子眼前一亮，看她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南洋巫士姬先生所要求的，黎永旭心里一动，便打算以量做衣服为名亲近绿萝。他一开始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便天天给绿萝送东西，讨她欢心。 哪里有姑娘能抵挡得住英俊多金的黎公子的攻势，没过几天绿萝便沦陷了，芳心暗许，开始梦想着当黎家的少奶奶了。 黎永旭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以上门量体裁衣为名，把绿萝诱到了黎府。并骗她说，她爹已经将她卖给自己做丫鬟了。 绿萝起初不相信，她爹娘就她一个女儿，再无其它子嗣，家中虽不算太富裕，但小日子过的也还可以，又怎么会舍得将她卖掉呢。 然黎永旭趁热打铁，把绿萝抱在怀里，对她说父母不珍惜她没关系，只要他珍惜她就好了，只要她听他的话，那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绿萝也是被情爱迷了眼，不管当时黎永旭说什么她都相信。她当时便打算，与黎永旭成亲之后再去质问一下自己的爹娘，何故要把她卖了。 他给黎永旭做了几天丫鬟，人前照顾他饮食起居，衣食住行，人后则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绿萝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明白“母凭子贵”之说，她与黎永旭相处几日，他却始终只挑逗她，并未与她行夫妻之事，这让她很是不理解，她不停的想着办法勾引黎永旭，想怀上他的孩子，并借由孩子在黎府扎根。 好多次她把身体洗干净，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等着黎永旭回来，可黎永旭每次都只搂着她一顿狂亲，到那最后关头却是退却了，深吸着气让她好生休息，然后退出屋子。这让绿萝十分不理解。 几天之后，黎永旭拿了一颗大药丸让绿萝服下，药丸之中包的虫驱便是南洋邪术中的“母金蚕”。 417.壮阳神药 母金蚕的对宿主有很高的要求，需得是十六岁之下的处子。这就是为何绿萝多次相诱，黎永旭始终不敢越雷池的原因。因为一旦他占了绿萝的身子，那就不能用她做女体宴了。 要说这个女体宴，是个极为邪门的东西，是要母金蚕的宿主才能做。母金蚕下肚之后，每过七天都要放一只公金蚕进去，不然母金蚕就会在宿体腹腔内随意撕咬，致使宿体死亡。 公金蚕与母金蚕交丨媾之后会产一颗虫卵。 虫卵从孵化到成虫只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宿体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首先是嗜睡，再者浑身上下便会分泌一种虫毒粘液，这种东西叫做“金香玉露”，乃是天下壮阳滋阴第一物。 可南洋邪术从来都是有代价的，这壮阳的奇效却是用宿体的生命换来的。 做了几次女体宴之后，宿主的记忆就会减退，逐渐会慢慢遗忘以前的事情，再后来便会呆滞无比，不说不笑，宛如假人。一个月至两个月的时间，母金蚕就会破体而出，而宿主也会虫穿肚烂而死。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残忍无比。 面对绿萝她爹的质问，黎永旭跟令两位公子哥一齐大笑起来：“投状子？告我？回去洗洗睡了吧，就凭你也想把我告倒，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黎永旭眼神一变，度了一层凶狠的神色，招呼着几个家丁便说：“给我打！往死里打！” 家丁们一哄而上，照着绿萝老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当下便被打的吐了血。 白清寒和如意都气愤难耐，可现在这时候，还没有找到解除母金蚕的办法，若是此时白清寒就现出原形，那绿萝十有**是救不回来了。他们只能隐忍…… 如意紧握着拳头，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隐隐的听着旁边有人在啜泣。 她扭头一看，发现对面的墙角也藏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年妇人，她把手指头塞在嘴里，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哭的是小心翼翼，一边哭，一边朝绿萝她爹那边张望。 如意一看就知道，这个妇人应当是绿萝的娘亲，他们也是在黎府门前观望着，直到白清寒被围住，绿萝她爹担心别的姑娘也会像绿萝那样遭遇黎永旭的毒手，才拿了铁锹一冲而上。 本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一条街现下空空荡荡了，众人都是忌惮千复三少的淫威，不敢当出头鸟，不论是做生意的还是路过的，都避的远远地。 黎永旭等人教训完了绿萝她爹，便押着白清寒回府了。 待他们走远了，绿萝她娘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往那头破血流的男人身上扑过去，一摸过去，他的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了。妇人大哭道：“孩儿他爹啊！你可不能死啊！” 如意左右四顾，觉得没什么事儿了也才出去，对妇人说：“大婶，快是先把大叔送到医馆去吧。我知道你们家绿萝的下落，至于那几位挨千刀的公子哥，就交给我吧。” 418.银票成冥币 妇人又惊又喜，道：“真的么……我们家萝儿，还好吧……” 如意点头道：“你就放心吧，她还好。” 她随同妇人将大叔送到了医馆，随后让妇人先行回家，她询问了住处之后，便返回客栈，唤醒嗜睡的绿萝，扶着她往裁缝铺走去。 黎公子已经交代了人盯梢如意和白清寒所住的两个房间，这人便是那个玩忽职守又爱喝酒的马夫。 他昨天晚上喝了不少，今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待他想起来少爷交代之事已经有些晚了，因此并没有看到乔装打扮出门的如意二人。 中午过后，他一直守在门口，却是看见一位个子不高的戴着斗笠的人进了二楼的那间屋子，不一会，从里面扶了一个女子出来。 马夫心里一紧，心想少爷叮嘱他看好屋中之人的动向，他一定要好生跟着才行。 他一路走走停停，跟如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穿过这条胡同便是裁缝铺了，素淼密声提醒道：“主人，后面有人跟着咱们，需得好生小心。” 如意脚下一停，回头看了一眼，那马夫心虚的缩回了身子，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吹着口哨看天。她密声问道：“是这个人么？” “是的主人。”素淼答道。 “这个人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他跟上来。”如意吩咐着。 “是主人。”素淼应了一声，便从如意体内虚无之中腾了出来。 如意趁着那人看天之时，赶紧扶着绿萝往裁缝铺走去。 马夫一看她们加快了速度，刚想跟上去，忽觉得后面有人在拍他的肩头。 他一回头，对上了一张清秀的脸庞。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 马夫颇为不爽的问道：“怎么？可有什么事儿？” 素淼抖了抖手上的一张十两银票道：“这可是你掉落的？” 看见银票马夫的眼都直了，虽说不是他掉的，可送上门来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他点着头叫道：“对对对！就是我掉的！啊呀，多谢你啊！下次我一定把银票放好！” 素淼也不说话，就是一笑，将银票递给马夫。 马夫平常被自己的老婆管的很紧，月俸都要上缴，他老婆只在月初的时候给他些铜子打酒喝。没几天这些酒钱就会用光了，现下竟然平白无故的从天上掉下白花花的银票来，他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接过银票，马夫便喜滋滋的盯着银票的钱面看。 咦……怎么拿到手里十两银票突然变成了一万两的银票，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普通银票啊，分明就是冥币！ 马夫有些恼怒，抬了眼皮就冲素淼吼：“臭小子，你竟然敢那张冥币戏耍我！不想活了吗！” 素淼冷冷清清的笑了笑说：“这钱就是给你花的……” 面前那个清秀的书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青面獠牙的可怕嘴脸。 这大白天的竟然见了鬼！马夫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叫：“有鬼！有鬼！” 素淼见他已经逃走，便也不再继续追下去，化了青烟去找如意了。 419.尿了裤子 众人见马夫手舞足蹈的，皆以为他是犯了什么毛病，还头一次见到有人在大白天喊着见鬼呢。 路上奔跑着的小孩儿都拍着手的嘲笑他：“尿裤子！真丢人！” 马夫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裤裆处已经晕了一片水渍，这下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那条胡同有些阴暗，侧旁种了些高耸的大树，大树的枝桠十分茂密，遮了一大片荫。刚才经历着“见鬼”之事，马夫已是没有胆量再走回去了，只能叹了口气，返回黎光小筑，别的且不说，至少先把裤子换了…… 如意扶着绿萝进了裁缝小店，绿萝她娘早就候在里面了，见二人进来，赶紧将门板放下，闭门谢客不做生意了。 绿萝她娘泪眼婆娑的看着绿萝，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绿萝呦，你可受苦了！” 绿萝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妇人问道：“你是谁？看着好生熟悉……可是……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绿萝她娘的颅内嗡的一声，她身子一晃差点是没站住，亏得如意扶住她，才是没倒在地上。 她哭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 绿萝的表情也起了一丝变化，迷茫中带着喜悦：“你真的是我娘么？” 妇人与绿萝抱在一起，她大哭着：“当然了，十月怀胎，这哪里还有假！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你不在的日子，为娘的心都要操碎了……你爹和我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啊！可是，你怎么……怎么不记事儿了啊……” 绿萝也是被这种伤感的气氛感染了，哭道：“我……我被人下了母金蚕……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他们是坏人……那个人叫……叫什么来着……”她用询问似地眼神看着如意。 如意心想坏了，绿萝的状况越来越差，已经是将黎公子的名字忘记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会变得跟另外一位姑娘一样——不笑不哭，不言不语，成了个活死人…… 希望白清寒那边能尽快找到解除母金蚕的方子，不然即便救出了绿萝，她这辈子也是完了…… 另一边，白清寒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丢到了一个房间之内。他细嗅着空气，闻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有着轻轻的香甜之味，似是在哪里闻到过。仔细一想，白清寒便恍然大悟，这种味道跟绿萝身上的如出一辙！ 如此说来，这间屋子，定是绿萝和另一位姑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黑压压的一屋子男人不怀好意的看着白清寒，他们身上的男性气息几近将屋中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给掩盖住了。 黎永旭冷笑着看着白清寒道：“小娘们，你不是手里有剑么？你不是自称会武功的粗人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抓来？难道是早就惦记上本公子了？” 言语之间极尽下流龌龊，白清寒听得一阵又一阵的来气，心道把他打成个猪头他竟然还是不知收敛，真是恨不得即刻化了原形，将他打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420.大粗嗓门 白清寒低着头沉默了一阵，不停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尽量安定下来，不要发作。 他的隐忍在黎永旭等人看来却是一种懦弱，几人纷纷大笑着调戏他。李公子摸着他的头发说：“看着溜光水滑的黑发，真是不错，不知道下面的毛是不是也这么黑……” 天一公子道：“李兄真是着急，咱们黎兄才是东主，咱们什么时候能饱眼福和口服也都是他说的算。” 黎永旭觉得十分受用，摆摆手说：“稍安勿躁，这个小娘们是个好胚子，我不想这么快就用了她，还想再养些时日。起码要抓住她的相好，然后让她的相好与咱们共同分享女体宴才行啊。哈哈哈！” 相好？ 白清寒寻思了一下，方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觉得不太爽，立刻立起嗓子道：“放屁！我朋友是个好人，绝对不会跟你们这些混蛋同流合污的！” 他的声音又是让众男子一阵哆嗦。 李公子摇头晃脑的道：“这小娘们看着哪儿都好，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可就是这嗓门太……太……”他想了半天都没找出形容词来，最后说了个“太与众不同了……” 白清寒心道，你幸亏说的是这么个词儿，若是说我声音难听，等会就先拿你下手！ 黎公子眉头一皱道：“之前她声音很正常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白清寒生怕众人起疑，赶紧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几声，用来表明自己真的是由伤寒引起的变声。见他咳嗽，几位公子哥儿都嫌弃的掩着口鼻，生怕被他传染了。 李公子十分可惜对黎永旭说：“黎兄，人生苦短，好东西就要尽快分享才是。回头定是能遇见更好的小妞儿。还是快些用了把。咱们兄弟们可都等着呢！” 天一公子拍了拍李公子的肩膀道：“咱们一起吃了好几回女体宴了，我都有些吃不消了，你却还要来，看样房事略微频繁啊！哈哈！” 李公子也是一笑道：“妾氏太多了，有点招架不过来。这不是为了开枝散叶么！你们两位未娶亲的也要加把劲儿了！” 天一公子转过脸来，也是劝道：“黎兄，李兄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就尽快把这小娘们制成女体宴把。咱们哥几个也自是不会让你白忙活……” 黎公子考虑了一会道：“好吧，最快也要再等七日才行。办宴席的时候，我会派人去请你们的。你们且先回去吧。”他忽然想起来一事，又是将天一公子叫住了：“天一兄，那男人身手了得，恐怕没几个武林高手是摆不平的，你道上的朋友多，抓人之事还得靠你。” 天一公子拱拱手：“小事一桩，只要看见他露面，定是不会叫他跑了。你就放心吧！” 送走众人之后，黎永旭先是回了一趟以自己的房间，般般样样的拿了两个方形小盒儿，随后又是去了白清寒所在的那间屋子。 这次他一个人都没留，却是将所有下人都遣走，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421.黄雀在后 黎永旭将那两个小盒往桌上一放，捏起如意的下巴，色眯眯的说：“可惜做女体宴必须要是处子，不然本少爷我还真是想与你共赴极乐。” 面前可人的少女毫无惧色的看着他，倒是让黎永旭稍稍心惊了一把。 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头，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清寒微微一笑道：“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可就叫了！” 黎永旭大笑道：“叫？这是我的府上，你叫给谁听？你叫的越厉害，别人越会觉得咱们玩的开心。我已经吩咐他们了，不论如何是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哦？”白清寒眉毛一挑，“是真的么？” 黎永旭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头，刚准备掉头而走，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扭头相看，发现绑着白清寒的绳子已经被他活生生挣断了。 白清寒站起身子，浅笑的看着黎永旭，揉搓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腕，他伸出手指，扭捏的将黎永旭往边上一推，自己堵在门边：“只剩咱们两个人了，你想怎么玩？” 黎永旭害怕了，他急忙忙的说道：“姑娘……这是个误会……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白清寒听后觉得一阵恶心，这种话去骗骗无知少女就罢了，想要骗他？再回去修炼修炼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真心就没有必要再捏着嗓子说话了，白清寒松开了嗓子眼儿，恢复了他的声线，哈哈一笑道：“你喜欢我？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你……不但是不喜欢，简直是看了碍眼，你看怎么办吧！” 黎永旭昨天夜里刚刚挨了打，他一听就听出来这声音是白清寒的，吓的腿都软了，他瘫倒在地上，用胳膊肘往后退着：“你……你……你是……” 白清寒慢慢化了样貌，那张少女的脸逐渐变得有棱有角起来，他冷峻的说道：“对就是我。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吃女体宴么？说到底我还真是挺好奇的呢。” 在黎永旭眼里，白清寒完全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他不光拳脚上斗不过他，甚至连嘴皮子上也败了下风。 “饶命……饶命啊……”除了求饶，黎永旭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白清寒看着他道：“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我变作我那朋友的模样在你们黎府门口晃悠，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改过自新，后来发现你不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集结了那帮狐朋狗友，商议着把她做成女体宴的事情……哦对，你还特别吩咐别人去抓我！” 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万万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一直都在等着你落单！” 黎永旭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了，只是他脑袋外头裹得层层叠叠，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脸色。 白清寒不急于动手，而是走到桌边，凝视着桌上那两个样貌古朴的盒子。 黎永旭趁着他看盒子的时候，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然他哪里拼得过白清寒的速度，被他一只手就抓了回来。 422.强吞虫驱 白清寒把黎永旭往地上一推道：“太天真了，竟然想跑？” 他一把将黎永旭的脑袋按在那两只木制盒子的边上，道：“来，与我说说这母金蚕的用处。吞服下去之后，如何才能取出来？” 黎永旭也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颤颤巍巍的说：“你……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白清寒冷笑一声，道：“现在却是来了骨气？那好，我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打开其中两只木盒，其中一只里面装的是金色的鲜活的虫驱，那些虫驱相互拥挤着扭动着身子，它们没有腿脚，只有一个硕大的胸腹，身形好似蛆虫一般。 这些虫驱的样子与绿萝呕吐出来的虫驱基本上一致，只是要更大一些。但从外观上来说，这盒中之物很有可能便是公金蚕。 他又是打开了另外一只木盒，一开盒盖白清寒就笑了，里面躺的是三五个圆溜溜的药丸状的东西，这不是母金蚕又是什么。 白清寒用手捏了一颗药丸，透光而看，发现药丸质地特殊，是一种灰黑色的材质，逆着光才能发现中心为空，里面尚有一个活物。 他将这颗药丸递到黎永旭面前道：“这玩意儿看起来味道不错，你尝尝吧。” 黎永旭眼神惊恐，大口的喘着气往后退着：“没……没用的……就算你给我吃了……我也……我也成不了女体宴，这东西只对女人有作用……” 白清寒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怕什么。给我吃了！” 他捏着黎永旭的下巴，将那颗包裹着母金蚕的药丸扔进了他的嗓子眼里去。 之后，还不罢休，一手掩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往黎永旭背后一捶，听得咕噜一声，黎永旭就将药丸给吞了下去。 白清寒这才松开手，将沾了黎永旭口水的手往他身上蹭了两蹭，面露笑容的问道：“味道如何？” 黎永旭的表情已是完全变了，他跪在地上，死命的扣着自己的喉咙，不停的干呕咳嗽着，企图将包裹着母金蚕的药丸给抠唆出来。 白清寒冷冷道：“你扣，尽管扣，等会不管从你喉咙里出来什么，我都会让你重新吃进去的。” 黎永旭不敢再动了，他突然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使得本就很像猪头的脸又增添了几分喜感：“大爷，你饶了我吧！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行啊！” 【一枝懒花：我来发布一下上架通知。由于二月份逢春节编辑放假，所以准备本月内上架，具体日期待定。届时我将奉送20个VIP会员，不过有些许要求，希望有意又喜欢我书的朋友们加群交流，群号是：72012883。我不能做什么太多的承诺，但是上架之后我每天会定时在群内发布一章VIP章节。虽然只有一章，但是这已经是我作为一个作者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无论是送VIP也好，发收费章节也好都是为了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和满心支持。总之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上架的决定。鞠躬。】 423.索命毒誓 白清寒脸上已经看不见半分开玩笑的神色了，他道：“你现在也已经吞了母金蚕下去，告诉我如何解除这金蚕蛊，如若不说，我就让这金蚕在你肚里吃你的心，挠你的肝。直到把你的身体掏空为止……” 黎永旭身体一抖，哭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不能说啊！卖给我这秘方的南洋巫士姬先生，曾经让我发了毒誓，我有生之年都不能把这秘密说出来，否则会遭受毒虫噬心之苦。我……我害怕啊……” 白清寒伸手钳住黎永旭的脖子，卡的他喘不过气来，任他拼命的挣扎，都摆脱不了白清寒的手。 直至黎永旭目眦尽裂，眼珠几近爆破、爬满了血丝，白清寒才松了手。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种人渣竟然还会顾忌所谓的‘誓言’。难道你觉得那个什么姬先生比我还要可怕么？那不如你自己选一个死法吧，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杀了你，还是死在你的毒誓之下？”白清寒低头看着黎永旭，等待他的一个答复。 黎永旭捏着嗓子咳嗽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要自己不从命，他随时都有可能下杀手。 黎永旭抱着侥幸的心里暗想，姬先生已经离开了黎府，就算自己违背了誓言，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比起毒誓来说，现下活命才是更为重要的。 暗想了一会儿，黎永旭擦着冷汗道：“我说……我说……” 白清寒哼道：“算你识相。快给本尊交代清楚了。” “这个母金蚕十分厉害，乃是需要……呃……啊……呃！”黎永旭刚准备开始交代，忽然大叫了一声，挤压着自己的胸口，躺在地上，整个人像一条大虫子一样的急速扭动着。 起初，白清寒以为他在做戏，想要蒙骗自己，于是一个大脚踹过去，骂道：“老实点，别耍花样！别以为这样本尊就能放过你！” 然而黎永旭嘴里哼哼唧唧的叫了一会，突然噗的一口，吐出浓浓的一口黑血，某种激烈浓郁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惊得白清寒是连连避让。 黎永旭喷了鲜血数口之后，脸面朝上，已经不动弹了。 他的眼神求助似的看着白清寒，然而嘴上却是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断了气，那疼痛万分的眼神定格在了逐渐失去光华的眸子里。 白清寒眉头紧锁，心想，好一个阴险毒辣的南洋巫士“姬先生”，看样这位姬先生逼迫黎永旭发的那个毒誓并不是随便的誓言，而是真的对他施了毒，只要黎永旭准备将母金蚕之事外泄，便会中毒身亡。 白清寒在黎永旭的身上摸索了一下，并未找到关于金蚕蛊的线索，翻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有任何的文字说明。 转念一想，这些都是无用之功，南洋邪术如此诡秘，那位姬先生又是狠毒之至，定是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看样绿萝是没得救了。 424.天下父母心 白清寒叹了口气，拿了两只木盒，避着别人耳目用轻功飞出黎府，回到黎光小筑。 白清寒被绑入黎府之前，如意还没出面与绿萝她娘接应，因此也并不知晓绿萝家裁缝铺的所在。 之前他与如意约定，分头行动后再回黎光小筑碰头。如意对白清寒很有信心，知道凭着他的能力，不论怎么样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之所以继续选择黎光小筑而不避讳则是因为白清寒坚信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二人带着包袱一齐离开，更是会打草惊蛇，这样能套出金蚕蛊玄机的机会就会减少。 待白清寒回到黎光小筑之时，如意已经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了，除了如意之外，还有位不停抹眼泪的妇人——绿萝他娘。 绿萝他娘跪在二人面前，一句接一句的道着谢谢。 这却是让如意他们感觉到些许的抱歉，说到底，他们对绿萝一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贡献，绿萝体内的母金蚕取不出来，她这条命基本上已经没救了。 如意将绿萝他娘扶了起来道：“大婶儿，您快是别谢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白清寒点头道：“她体内的母金蚕取不出，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就只有七天性命了。七天之后，母金蚕便会噬咬宿体，导致绿萝肠穿肚烂而死。” 绿萝她娘乍一听到这消息还是有些受不住，甚至眼泪都忘了流。她与丈夫恩爱一生，唯一美中不足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绿萝随好处，长相甜美可人，邻居街坊有不少小伙子倾心于她。 夫妻两个还盼望着过个一两年，将绿萝许配给个好人家，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可没想到，盼来的却是一场噩耗，自己的宝贝女儿剩下的生命用十个手指头掰着就能数过来…… 七天时间，太过短暂了。 她怔了好一会，却仍是不失礼数的感谢着两人：“还是谢谢了。若不是你们，我们老两口永远都没法知道女儿的下落……那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送她上路了……真是谢谢你们了……只是……只是我这个当娘的多希望能守着她久一点，哪怕只久一点也好……” 白发人送黑发人，天知道这是多么煎熬的苦痛。 听见绿萝他娘切切的心声，白清寒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有个办法能勉强延长绿萝的性命， 虽说可能不会太久，却定是比那七天时间要长。” 绿萝她娘又是给白清寒跪下了：“恩公，求你告诉我有何办法，即便是一天，我也想给绿萝试试。” 如意摇头道：“大婶，你这又是何必，多拖一天，无非是让自己更加痛苦，不如让绿萝早点解脱了好啊。” 绿萝她娘撕心裂肺的道了一声“不……”，泪水潸然而下：“姑娘，怕是等你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到我的这种心情。不管是怎么样的活着，只要是活着……便好啊……绿萝是我生的，十五年来掏心掏肺的宠爱着，好不容易养到了现在……我真的……真的舍不得啊……” 425.怨恨妖奴 如意不做声了，绿萝她娘的哭声字字句句都刺痛着她的心。 她尚未为人母，即便性格善解人意却真的无法理解这种心境。 她觉得眉心一疼，不由想起因保护自己而死去的娘亲 。娘亲并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甚至在天黑透了之后去上茅房都微微有些害怕，可她愣是在妖鬼索命之时挡在了如意身前。 别管她平常如何严格的管教如意，别管她多少次的打过如意，别管她是否曾在心里偷偷责怪过如意，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做娘亲的仍旧想都不想就挡在了如意身前，宁愿死也要保护自己的小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情分真真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想到这里，如意又一次的陷入了对素淼怨恨的僵局之中了。 那场景刻在她的脑海里，太深太深，至死方休…… 她不过也是一个凡人，大概这一生都没有那种胸怀能将此事彻底放下。 那片墨色的虚无随着如意的心境翻覆起了滔天气浪，众妖鬼被这突如其来的怨气震得是晕头转向。 素淼心里一沉，他明显感觉到了如意的心结又一次的加重了。俊秀的脸不禁阴沉下来。 大蓝看着素淼的这副模样有些可怜他，道：“杀母之仇却是比打在她身上还要令她难以忘怀。她放不下，你怪不得她。” 素淼摇头道：“我怎么敢责怪主人。我只怪这天时，若不是那些前因后果，我与主人兴许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大蓝看着他的眼睛问：“杀主人母亲之事……你后悔么……” 素淼点头道：“悔，肠子都悔青了。不光是这件事，我以八千年前的自己为耻。如果人生能够重新来过，我绝不会那样过活……只可惜……” 他的声音又带了那种悲戚，伤感染了众人，其他的无头妖鬼也都跟着戚戚的哭了起来。 大蓝摆摆手道：“好了，别在这伤春悲秋了。感叹过去有什么用，咱们都是些妖鬼，哪里来的那么清白的过去……曾经谁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想主人总会明白的，只要想改，人人都应得第二次机会。” 素淼苦笑道：“是的，第二次机会……或许你会有的，但是我……哎……真不知道我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主人的一句原谅。或许……又将是一个八千年……” …… 白清寒将那盒装满公金蚕的盒子交与绿萝她娘，并叮嘱喂虫的时间。绿萝他娘接过盒子，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才从黎光小筑离开。 只剩那只装有母金蚕的木盒了，二人看着此物有些微微的发愁。照理说，这物极为诡异，实在不该留在世上，可这用途又甚为奇妙，难保这种金蚕没有其他精妙的用处，若是就此毁去实在有些令人心疼。 踌躇之时，如意便唤出了妖奴大蓝，想让她给二人拿拿主意。 这一次，她单叫了大蓝，却提都没提素淼的名字。 自上次在铁头赵那里生了误会，白清寒跟大蓝便有些不对付，两个人互相看彼此都不顺眼。 426.结下梁子 白清寒心心念念都是妖星坠湖的情景，而大蓝就觉得此男不就是条小蛟龙么，有什么好神气的，要是真实打实的交手，自己未必会输给他。 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大蓝心眼并不算大，加之看白清寒不顺眼，便总想跟他对着来。 如意向大蓝表明意思之后，大蓝便扭头询问白清寒的意见：“白公子，此事你怎么看？” 白清寒对大蓝这般客气的口吻感到一丝不解，却又不好意思小肚鸡肠，便客客气气的说：“我觉得还是先留着的好。此物珍惜，虽跟南洋邪术沾边儿，但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到。” 大蓝听了此言道了声好，抬手便扬了一道蓝光，将那盒子劈的粉碎。 药丸之中的母金蚕被大蓝的重击打的是支离破碎，尚有一些绿色的浓汁从虫驱的断裂处流淌出来。 这些珍贵的母金蚕一个不剩，再也找不到一个活口。 “你……”白清寒气的手都抖了起来，他就知道她突然这么客气绝没有好事儿，果不其然，非是要跟他对着干才高兴。 白清寒当下便冷哼一声，对如意道：“这就是你的妖奴，毁掉金蚕问都不问你一声！可还有将你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大蓝对着如意一福身子，道：“我对主人绝没有二心，我只是遵照主人的意图行事，主人刚才唤我出来之时便言叫我帮她‘拿个主意’，既然是拿主意，那便是做决定。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而已。” “好个伶牙俐齿的妖奴！”白清寒大喝一声，一掌将屋内桌子拍了个稀烂，两人大有要干架的气势。 如意头都大了，即便她不情愿也还是难免想到了妖奴素淼……至少素淼处事圆滑，不会像大蓝这般冲动，也绝不会跟白清寒起了冲突。 “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如意叹道，“大蓝你回去吧。” 她收了大蓝方又说道：“这等邪物没了便没了，留着怕也是夜长梦多。这样也好。” 白清寒依旧不服气：“怎么，还护起短来了么？难不成你觉得你那妖奴做什么都对？我倒成错的了？” “我可没这么说……”如意辩解道。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那妖奴一意孤行，倒头来你一句责怪话都没有，往后这还得了！小心她以后爬到你的头上去！”白清寒怒气满满，本就有些不爽，变了一天女人不说，还要被几个恶心巴拉的大男人各种调戏……力气费了不少，却什么好都没赚到。 如意被他激的也有些生气，刚是想骂骂他的无理取闹，又觉得他这些日子真的受了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心不该与他计较，便好言道：“各有各的道理，只不过希望你俩以后给我几分面子，不要再为这种无谓小事儿伤了和气。” 白清寒气道：“我这人向来是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对待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妖奴，我凭什么好声好气！” 如意道：“大蓝这边我也会去说的，你就管好你自己便是。” 427.第427章 不是好人 “哼！”白清寒昂首斜眼，袖子一甩，往床上一躺干脆不搭理如意了。 如意无奈的摇着头心想：“都是上千岁的老妖怪，却还计较些这种事情……活的这么久了，是不是太无聊啊……”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如意便问了一声：“是谁？” 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店里小二，请问二位今日还续住么？您就交了一日的房钱，所以……” 白清寒一咕噜从床上蹦起来，跟如意对视了一眼，他们光忙着打探金蚕之事，却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们其实已经没有续住的必要了，因为事情差不多明了了，虽没有一个完满的结果也无法将绿萝救回来，但黎永旭已经死了，黎光小筑便失去了其原有的重要性。 至于天一和李公子等人，自是无需他们操心，朝廷的官令应该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他们这种同气连枝的官宦子弟，定是脱不了干系。 只一个眼神，如意便明白了白清寒的意思，回了一句：“我们不续住了。等会收拾收拾就走了。” “好咧。”那店小二应了一声，就走了。 二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前往少林寺，这时又听见有人敲门。 如意以为是店小二等不及了，前来催促，就去开门。 “我们这就走了……”门一打开，如意便被一只粗壮的大手揽住，那人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巴。 另有七八个大汉一拥而入，将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屋子挤得是满满当当。“就是他！给我上！” 如意在那大汉手中挣扎着，她有心相拼却不敢提真气，内伤没好，修为又被妖奴回笼至丹田，妄然运功自是会气血攻心，经脉尽断。 那些大汉并不似先前黎永旭找来的无用之人，他们各个抖了一身腱子肉，持刀带剑，一看就是会武功的人。这些人是天一公子请来的，有些是他府上的护卫，有些则是他为了充门脸请来的杀手。 人家黎公子好不容易托他一件事，若是不办好，那也显得太没用了。天一公子深知白清寒的厉害，就怕单派自己的护卫制不住他，于是便花了大价钱请来了若干冷面杀手。这些人是道上混的，不理会目标身份，只要给的钱丰厚，他们什么人都敢杀。 白清寒往后一站，打量着这些人，忽然觉得其中有几个着黑衣服的人十分面熟。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几人，却发现对方也在用某种思索的神情望着他。 一来二去，白清寒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些人他的确是见过的，往甘泞城去的时候，如意与他曾经路过一个卖茶水的黑铺子，当时这几个着黑衣之人也正在铺子里停脚歇息，可当那女骗子跌撞而出求众人帮忙的时候，他们却留下茶水钱走了。 那时候他们可能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头来了，几人行事作风皆是雷厉风行，现下想来真的不是普通之人。 他们是谁白清寒并不清楚，然而白清寒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好人。 428.第428章 砍掉手臂 断定他们不是好人的原因有三，第一，他们有武功傍身，若是稍微有点良知，当日在茶水铺子中便不会不理出来求救的那位女子；第二，如果当时他们就察觉出来这是一个骗局，或者已经感觉到喝下去的茶里加了些特别的东西，那便应该找机会知会同在茶铺中歇脚的白清寒和如意二人。他们非但没那么做，还匆匆离开，很明显不想惹事上身，也不打算理二人死活；第三，白清寒和如意来到千复城之后，只得罪了千复三少，他们现在这般大张旗鼓的杀进屋子来，很有可能是受命于那几位纨绔公子。 即使如此，又何须对这些人手下留情呢。 如意也认出了这些人，她心里明白这回遇上了高手，自己不能运功，待会若是动起手来，她必将成为白清寒的拖累。 “大蓝、素淼听令。”如意密声传音道。 “等会若是打起来，你们且出去助小白一臂之力。”她吩咐道。 “是，主人。”二人齐齐应道。 大蓝对白清寒意见很大，说真的，若是由着她自己，还真未必乐意动手帮白清寒的忙,这条蛟龙要是连几个凡人都斗不过，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世上，直接回炉重铸，投胎转世算了！可血契妖奴需得完全听命于主人，如意既是有吩咐，她也不能不从。 比起邀功打斗，素淼更是担心如意的安全。主人现下被一个大汉制住，情况并不容易乐观，他死死的盯着捂住如意嘴巴的那个大汉，准备先将主人救下再去考虑其他。 身着黑衣的那几个人明显跟其他的不是一伙的,他们不冲动,有组织,都以其中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马首是瞻,而其他几个穿对襟褂子的则松散的多,无组织无纪律的站着,举着刀剑,口带脏字,完全就是乌合之众。 “给……给我上！”其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着对襟褂子的几个人都跃跃欲试，随后房内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僵局，他们只举着武器面面相觑，都在等别人先行动手，却没人敢打头阵。 “等一下，不着急动手。”络腮胡叫了一声，他有些厌恶的看着其他几人，心想这些人真是碍手碍脚，他当真不愿意与他们一起行事，可此次的老板觉得两拨人一起显得声势更浩大一点，非要求一起行动。 “凭……凭什么听你的啊……你算哪根葱……”有个说话结巴的人叫了一句。 络腮胡冷哼一声，心想这些人简直不知好歹。 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已经握紧了佩刀，面色冷峻的看着那个小结巴。 【一枝懒花：上架时间暂定于下周二，也就是1月14日。这周末就会就将20个VIP名额发放出去，想申请的小盆友们记得加书群：72012883 。上架之后每天将贴一章免费章节在群内，方便不是VIP的读者们阅读。真的很对不住懒花也要吃饭，不能一直免费下去，望大家理解。但是我答应你们，明年也许会写一本全免费文。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懒花的动向和作品。鞠躬。】 429.第429章 暗器穿颅 “我……我们少爷让把这个人教训一顿再活……活捉回去，你凭……凭什么不让动手！”小结巴见黑衣人们没有反应，自以为占了理，便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 络腮胡的喉咙里发出了一种难以描绘的声音，轻的就如同咳嗽了一下而已，他身子一侧，站在其身后的另外一个黑衣人立刻拔了刀出来，毫不留情的砍掉了小结巴的手臂。 小结巴顿觉胳膊一凉，还没感觉到疼，就见一股血柱喷洒了出来。 他那条不算太结实的胳膊正弯曲着躺在地上。 “啊！”小结巴见到鲜血，一个趔趄，不一会便开始哇哇大叫起来。血是止不住的往外淌，沾得旁边几个人一身一脸。 “就凭这个。”络腮胡子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其他几个人是又怕又惧，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再说半个字，生怕会步了小结巴的后尘。 如意心里一惊，制住她的那个大汉也跟着抖了一抖。络腮胡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为何与身后另一位黑衣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难道刚才他喉咙里发出的那个声音，便是行动的暗号吗？ 若只是武功高强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心狠手辣，斩人手臂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断了一条胳膊绝对不是小事儿，只这么一点的时间里，血已经流了一地，小结巴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满脸湿潮，根本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 小结巴嚎叫着捡了那根断臂往外冲，他本意是想赶紧找个大夫止血，看能不能将胳膊接回去。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小结巴绝对是活不下来了。流了这么多血，就算他能撑到医馆，恐怕也只剩一口气了。除非这个客栈之中有神医，不然他必死无疑。 小结巴刚跑到房间门口，络腮胡伸手那么一挥，一柄暗器直穿他的头颅，带出血雾一道，最终钉在了木门上。 小结巴瞪着眼睛，应声而倒。 看着小结巴倒在血泊之中，同是护卫的几个人看不下去了，其中有个跟小结巴关系还不错的人脸上挂着泪水道：“他不过是有些管不住嘴巴，何须杀了他！”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没有人能在我们快活堂手下受了伤还能活得下去。不然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如何立足江湖。” 快活堂？被制住的如意听到了这三个字，这是一个门派？或是一个组织？为何她从未听过，昆仑峰巅武林大会上也没有看见过任何快活堂的人。 这个快活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于这点，白清寒倒是已经心知肚明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快活堂必然是个黑道组织，兴许里面全都是厉害的杀手。 寻常的杀手即便是出来执行任务，也绝对不会蠢到自报家门，把组织名号爆出来，他们为何敢如此行事？ 难道…… 白清寒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结合刚才络腮胡说的话“没有人能在我们快活堂手下受了伤还能活得下去”莫非他是想要痛下杀手，将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解决掉？ 430.第430章 狗咬狗 白清寒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几个人太天真了，就算是极为厉害的杀手，难道还能突破凡人的极限不成？甚至不用如意动手，他便可以轻松的捏死他们。 “好！杀的好！”白清寒翘着二郎腿往床边一坐，双手啪啪的拍着：“今日你们登门，就是为了给本尊看狗咬狗的戏码吗？不如接着吠几声来听听。” 这句话说得极为难听，屋中之人皆是面色有变。 白清寒猜测的并没有错，络腮胡的确准备抓住白清寒和如意之后就将屋中其它的人杀死，原因有二，一来他们快活堂有堂规，接的活必是要见血的，换言之，不死几个人就对不起快活堂的这块招牌。天一公子的要求是活捉二人，这本不符合快活堂的堂规，然而他给的薪酬实在是太高了，够他们干好几票生意，因此这位快活堂的扇头便决定带着兄弟们吃下这一单生意。他私心想着只要再随便杀几个人，也不算违背堂规。 二来络腮胡本就不乐意与其他人合作，若是传出去，同行还会以为他们身手极弱，需要靠别人帮忙才能完成任务。他看不上那几个碍手碍脚的人，早就有意除去他们，到时候直接告诉天一公子目标人物太强，损兵折将、费尽心思才将他们抓了回来，更是能借此凸显快活堂的实力。 可谓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络腮胡便是快活堂的扇头之一。 有人或许会问，这个快活堂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它实际上是天朝最大的一个杀手组织。 总把子称为“堂主”，江湖名号叫做“快活郎君”，然而此人到底是何人，生的什么样子，年岁几何，并没有人知道。快活郎君可以说是江湖上的一个迷。不但江湖上其他人没见过快活郎君，就连身为扇头的络腮胡都没有见过。 堂主之下设左右两位坛主，坛主下又有十位钢头，每位钢头分管十位扇头，扇头就相当于队长的角色，一般手下都有三到五个人，他们成小队的活动。堂内最低级的阶位便是小脚了。跟着络腮胡的那几位，便是普通的小脚杀手。 快活堂的杀手只有扇头以上的阶位的才可以独自接活，但是如果堂内有任务，则以堂内的任务为主。不论什么时候，小脚都只能听命于扇头。 许多快活堂的成员，是从小被选中，带回堂中加以培养。 想要进快活堂并不是一件易事，甚至比加入江湖有名望的名门大派还要难。普通的门派会收一些有灵性单无根基之人，可以日后慢慢培养。然而快活堂从来不要废人，除了那些从小被选中的人之外，若想进快活堂首先要保证自己有强大的能力。 入门测试第一关就是要躲开快活堂的追杀。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进行下一步的筛选。快活堂门禁森严，用以选拔人才的招数乃是十分奇特，暗中还会有堂内的人跟踪监督，以估测其实力。 431.第431章 快活堂杀手 快活堂另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能成婚，一日在快活堂，便一日不能有任何负担拖累。换言之生是快活堂的人，死是快活堂的死人。有一些杀手的入门测试便是要求其杀掉自己的父母妻儿。 杀手需要冷血，镇定，不可被情感所动。快活堂之中没有心软心善之人，有的只有冰冷无情杀人工具。只要跟金主定好了价格，不管对方是耄耋老人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不管对方是美若天仙的少女还是跪地求饶的汉子，他们都不会顾及，举刀杀之毫不留情。 大部分的人进快活堂是为了求财，只要能活着成为快活堂的小脚，那别的不说，至少这辈子吃穿不愁，绝无冻饿之虞。 但凡是请得起快活堂的人，出手一定不会太小气，有时候干一两票赚得的钱就够逍遥数年。 扇头络腮胡并没有小觑白清寒,虽然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何身份,但料想绝对不会是平庸之辈。快活堂的成员常年杀人，有时候未必要见血动刀，下药、暗器都是有的，他们对一些阴毒之物也非常熟悉。 当日在茶水铺的时候，茶水一入口，他们就知道里面是下了药的，即便不能精准的尝出来是何药物，然久在江湖他们还是看出来这是一个骗局。 他们走了之后，茶铺之中只剩白清寒和如意二人，随便想想就知道他们应该中了茶铺的圈套，而他们现在还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便已经证明了有些许实力。 更不用说在与扇头详谈的时候，天一公子那一脸的气愤。这年头敢惹权贵的人并不多，若是毫无招架能力的小老百姓，哪里敢冒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临危不乱。一群彪形大汉带着武器冲进房间，后面又斩了胳膊，杀了人，普通人早就吓的尿裤子了。 而那个男子却还能翘着二郎腿说风凉话，实在不是一般人物。 强中自有强中手，快活堂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实力超群，之所以能冠以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名号，跟他们的行事作风也有关系，譬如不打无准备之仗，譬如能智取的绝不硬夺，譬如能用阴招解决的，自是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白清寒那番“狗咬狗”的言论，虽是激怒了络腮胡，可他仍是将那股火气给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道了一句：“这位公子，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天一公子想请您一叙。如果公子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二位。” 制住如意的那个人乃是天一公子府上的护卫，并不是快活堂的人，小结巴死了以后他也全身心的放在了黑衣人和白清寒的对峙之上，捂着如意的手自然有些放松。 如意看准了这个空隙，一挣扎，挣脱了他的控制。大汉连忙去抓如意，一伸手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捞着，她已经蹿到了白清寒边上去了。 如意看着那大汉，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真不知道那个大汉摸过什么东西，一手的蛋白味儿，害得她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432.第432章 分拨而战 “请我们一叙？这位天一公子宴请客人的方式未免也太特别了。”如意冷冷的道了一句。 白清寒笑道：“天一公子？听得耳熟，是谁来着……” 刚才抓着如意的那位大汉并没听出来白清寒是在嘲讽，还以为他是真的不知，便蠢兮兮的接了一句：“咱们天一公子那可是千复三少之一，你竟然不知道!” “哦，我想起来。是不是那位屁丨股被我打的开了花的公子。他找我叙旧？莫不是我下手的力道，正合他心意，还想再来一顿巴掌？”白清寒眯着眼睛，道了一句：“且不说今天他是派你们这群野蛮人强来抓人，就算他用大轿子来接本尊，本尊都不稀罕去！” 这句话说得深得如意之心，她笑而不语，在旁边点头应和。 扇头络腮胡在心里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既然不能打商量，那就真的要动手了！他自是不会跟二人讲情分，也不会像那些自诩为江湖正派的蠢货一般，开打之前还得说个几句。 他作了个沉思状，喉头又发出一声轻咳，身子一俯下，后面两个小脚刀是已经拔了出来，正以飞快的速度向白清寒砍来。 如意观察的仔细，早就警惕了扇头的这种奇怪声音，一听他咳嗽，几乎是在同时就叫了一声：“小白小心!” 白清寒见了气势汹汹飞身过来的两个人，哼了一句不自量力，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随后身子平躺在地上，两腿一蹬，直踹二人腹腔。 空隙里，他还撇头跟如意说了一句：“你还让我小心？觉得我连这种货色都摆不平了嘛？” 扇头一看不好，这人果然不是善茬。他飞快的分析了一下战局，觉得对方主要的战斗力都在男人身上，五个黑衣人需得集中力量对付他，至于那个女的，就交给那些没用护卫好了。 络腮胡喉头又是几声怪响，黑衣人立刻换了站位，将白清寒包在了里面。 而如意则被隔在圈子之外，那几个大汉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扇头心想，这群护卫实在笨的要命，抓个人难道还要自己亲自教么，当下便吼了一句：“抓了那女的！要是那男的再敢反抗就把女的杀了！” 听此威胁白清寒还是有些担忧的，他对付这几个人虽有把握，但被缠上了难免分不出手来去帮如意，若是如意被他们控制了，难保他们不会以如意的性命相要挟，到时候他为了保全如意，自然也不能硬来了。 他皱着眉头叫道：“如意，快跑！” 如意不理会这句话，大叫一声：“大蓝，素淼！” 身体里即刻出来两道虚影，大蓝往白清寒身后一落，与他后背相抵，她道：“白公子，不如等会来个比赛，看看谁杀的人多。” 白清寒哼道：“乐意奉陪。只不过输了的人可不能掉眼泪。” 如意隔着人墙也是回了白清寒一句：“小白，你也别小看了我呀！” 素淼则挡在如意身前，化了秀才样貌，不带任何感**彩的看着那些粗壮大汉道：“抓我主人，且先问过我的意见！” 433.第433章 壮汉吃瘪 大蓝和素淼一冒出来，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懵了。 由于他俩化的都是实形，看起来与凡人并不二致。只是大蓝的皮肤泛着蓝色，四肢又十分细长，看着更加可怕而已。 刚才屋子里除了他们自己人，便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么另外这两个是从哪里来的呢……只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就凭空冒出来了。 扇头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持刀站在边上，并不太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大汉们虽然害怕，但见素淼的柔弱书生样貌，觉得应是不堪一击，三个人大吼一声，争相而上。 “刺啦”三刀直戳素淼的心窝子，刀没进肉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素淼躲都没躲，就是那么淡定的站在原处。 三个大汉心里美滋滋的，心想那些快活堂的人不过如此，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呢，倒是他们几个先让刀见了血。 三人欲将刀拔出来，却发现刀纹丝不动，紧紧的卡在那秀才模样的人身体里面。 三人面面相觑，又是使了大力气，非但不能将刀拔出来，甚至都不能让那秀才动上一分一毫。 他们的脑门子上开始冒汗了。 其中有个稍微机灵点的大汉往刀插进去的地方看去，却一滴鲜血都没看到。怎么会有人中了刀不流血的…… 几人已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如意走到素淼旁边，看着弃刀后退的几个人说：“想抓我，真的没那么容易。” 那几个大汉着实是慌张了，开始低声的合计了起来。 一个说：“怎么办，那秀才模样的人好生厉害……竟然把刀给夹住了……咱们能打得过么？” 另一个说：“打不过……肯定打不过。我就学了一年功夫而已，也就是长的壮实了点……” 第三个人沉吟一下说：“秀才打不过咱们就冲着那女的去。我就不信了，那秀才夹了刀还有本事去顾及那女的……” 主意已定，三人又是拉开了架势，跟个真事儿一样的，摆了拳脚动作准备硬上。 “冲啊！”有人叫了一声，三人皆是打算绕过素淼，直取如意。 如意身负内伤，不能运功是真的，但她身法尚在，见三人冲过来，往素淼身后一躲，三人便没了招，只得从另一侧包抄，然她颇为灵巧，紧紧贴在素淼的背后，不露头。 一时间，严肃的打斗场面成了滑稽的老鹰抓小鸡，三人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某个大汉急了眼，叫道：“把……把刀还给我们！” 素淼一笑说：“有能耐你就拿，我从来没拦着你们。” 那大汉又是准备一试，握住刀柄就往外拉，他这次可是卯足了劲儿，刀仍是纹丝不动。他大喝一声，拼上了全力，然这次刀却被轻轻松松拉出来了。 由于力气使的太大，他连人带刀一齐向后倒去，加上力量的冲击，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而那把刀则真真好好的扎在他的裤丨裆下面。 一片殷红从他下面渗了出来，大汉面如死灰，哆嗦着嘴道：“跟……跟他拼了……我就不信弄不死他……他又不是妖怪，不要怕……” 434.第434章 喉里花 经大汉这么一煽动，另外两人也是打算拼上一拼，他俩怒吼着冲向素淼，一左一右，握紧了砂锅大的拳头就往素淼太阳穴处砸去。 素淼淡淡一笑实形消散，青黑烟雾蒸腾之下却是化了妖鬼之形，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真是不巧，我还真是妖怪……” 见他真是妖怪，大汉们是着实不敢再继续硬拼了，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 可怜那个伤到下面的，有心无力，想跑都没那个能耐，两腿之间的疼痛实在让他动弹不得。 “你还挺有胆量的嘛！”如意蹲在那人面前，似笑非笑。 “妖……妖女……妖……妖怪……”那人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如意摇摇头，道：“这就晕了，太没种了。” 素淼跟了一句：“主人，他确实已经没种了……” 如意往他两腿之间看了一眼，知道素淼所言不假，咧嘴冲素淼笑了一笑。 这笑容很轻很淡，却透着一股温暖之意。素淼差点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没看错吧……主人竟然……竟然对他笑了…… 然这笑容却是如意不经意间的流露，一笑过后，她便觉得不妥当。她跟素淼之间隔了杀母之仇，岂是能够一笑置之。她敛了那笑容，面色又恢复了冷漠。 虽只有一瞬间，素淼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突破，他心存希望，觉得总有一天主人会原谅自己的。 见护卫这边败下阵脚，扇头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然他们那边腾出来的人手会令自己这边倍感压力。 刚才素淼现了妖鬼之形，络腮胡这边也能听见个大概，心里恐慌却扔抱着侥幸心理暗想会不会是某种障眼之法。 在看不透对方的情况下，只能用阴招对付了。 快活堂人身上穿着黑衣，乍一看与普通衣物没什么两样，但内衬里却全是装着暗器、毒物的暗袋。 暗器之上多多少少都是淬了毒的，若是没有解药，中了暗器的人很快就会毒气攻心而死。 扇头决定等会一声号令，让所有的弟兄们都往外扔暗器，客栈房内空间有限，无数暗器齐发，定是能射中他们。 天一公子吩咐只需要活捉那一男一女，剩下的人即便中毒而死也无需担忧。事后给那二人服下解药便是。 快活堂的暗号有很多种，扇头常用的这种叫做“喉里花”，乃是用极细微的喉头发音作为指示的暗号。外行人根本听不出区别。 若是他先前没有露出端倪，那此次行动很有可能会成功，可坏就坏在他已经连用了两次了，早就被细心的如意察觉了出来。 如意密语大蓝，让她小心扇头的喉咙，不可再让他发出指挥的声响。 大蓝领了命，身形一晃，扇头见了一道蓝光蹿到了眼前。 好快！ 络腮胡忙于处理急变，顾不上发号施令，匆匆忙忙往后一退，却仍是被手长脚长的大蓝给抓住了。 大蓝哈哈一笑说：“听说你嗓子不太好，我来给你治治。”说吧右手钳住络腮胡的喉结，看似轻松的往外一拉，就给他的喉咙掏了一个大血洞出来。 435.第435章 冤家斗气 大蓝的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快而不乱，众快活堂的小脚尚未反应过来，他们的扇头就已经一命呜呼了，甚至连个还手或者嚎叫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与对方实力的悬殊差距。 她抓着那堆血污，挑衅似的看着白清寒道：“一个。” 白清寒觉得受了侮辱，刚是准备好好处理一下剩下的人，可大蓝已经捷足先登，以手化了刀行，凭空画圆，将剩下的快活堂之人系数斩成两半。 如意见状皱眉道：“大蓝，你这下手，可真有些黑啊。” 大蓝不在意的道：“主人，我不黑，他们也不会变白。杀人和被杀，肯定是选前者了。你以为你心存善意，他们就会放过你嘛。” 如意不说话了，她知道大蓝说的对，这个世上太多事情绝不是善良就能解决的。善良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大蓝转过身子冲着白清寒一笑：“输的人，可不准掉眼泪。” 白清寒咬牙切齿道：“你……你耍赖，我还没动手你就……” 大蓝呵道：“怎么，反应快什么时候都算耍赖了？自己迟钝就不要怪别人……” “你……”白清寒是被气的两耳冒烟。从来都只有他奚落别人的份儿，可自从如意有了大蓝这个妖奴，他就算是碰上了钉子，打斗分不出输赢，嘴仗还总是败给她，真是打心眼儿里不爽快。 以白清寒这种自负又小气的人来说，坚决不能容忍这种人。思来想去，便恶狠狠的回了一句：“是，老天是公平的，你丑成这样，自是要给你点别的能耐去弥补。” 大蓝别的都不怕，就是对这个长相之事略有芥蒂，当初在即墨城内她就是嫌自己不好看，才占了祝小姐的肉身。而后被如意收了成为血契妖奴，便一直以原形相待，虽如意从来没有非议，可她自己仍是介意的。 白清寒见大蓝瞪着自己，心知奏了效，便继续道：“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你跑出来吓人就不对了。你知道为啥你能把他们轻松解决么，乃是因为他们初见你相貌就吓的走不动道了，自然是手到擒来。” 大蓝彻底是被激怒了，叱了一声就准备跟白清寒算算账。如意赶紧喝住二人：“够了！什么时候了还闹！这躺了一地死人，咱们得赶紧走，否则客栈的小二一报官，咱们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大蓝回来！” 对血契妖奴来说，主人的话大过天，就算她真的想把白清寒生吞活剥了，只要如意说一个不字，她也不能肆意妄为。 收了大蓝后，如意看着白清寒道：“她好歹是个姑娘，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嘛？” “姑娘？你来告诉我，她从上到下哪里有个姑娘样了！对于我讨厌的人，我何故要让着她。这种人就算我让，她也不会领情的。”白清寒气呼呼道。 如意头疼，摇头道：“哎……你俩啊……真是冤家。” 被如意收回去的大蓝七窍冒火的盘腿坐在虚无之中，素淼正好从边上路过，她便叫住了素淼。 436.第436章 官差抓人 “喂！你过来……我有事儿问你。”大蓝没好气的说。 素淼心道，姑奶奶啊，又不是我惹了你，你冲我凶什么。可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到大蓝身边坐了下来问：“何事？” 大蓝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 素淼逗她：“你说是不说，不说的话，我可就走了。” “别……”大蓝急乎乎的叫了一句，“那个……我……真的……真的很丑么……” 素淼一愣，他是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星辰妖魂能问出这种问题来，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大蓝，不太好意思的说了一句：“这个……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你实在是……太……” “停！”大蓝捂住素淼的嘴，带着哭腔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素淼闭了嘴，大蓝又愤愤的道：“说白了，天底下的人多是以貌取人的东西！” 素淼悠悠然说：“你这股子气是哪儿来的？就因为白公子说你丑，你就以偏概全了？主人可曾嫌弃过你丑？” “没有……” “我可曾嫌弃过你丑？” “好像也没有……” “那不就是了。再说了，白公子也不是因为你的长相才是那副嘴脸。你也不看看你对他说的话、做的事。要是换了我，你老这么挤兑，我也得找点说辞骂你啊！”素淼算是个明白人，将大蓝开导了一番。 大蓝把自己又细又长的手指头绕在一起，有些纠结的道：“如是这样……那下次我见他，客气点便是。” …… 如意和白清寒彼此看了一下身上是否有血污，确定无误之后，便准备出房门。 白清寒在前，如意在后，他刚一拉开门，便立刻慌张将门掩死了。害的如意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搞什么……”如意摸着脑袋一脸不解。 白清寒转过身子，用背抵在门上，神色并不轻松。 “刚才我一拉开门看见有很多官差样子的人正在上楼。你听……” 二人屏息听声，果然听见沉重的脚步声。 如意心里一急，轻声道：“怎么回事儿？官兵是冲着咱们来的？” 白清寒道：“不清楚，可能性很大。从外面走恐怕是逃脱不了了，我们还是跳窗子走吧。” 如意摇头道：“我内伤没好，用不了轻功。” 白清寒拉着如意的手往背上一扯道：“怕什么，那不是有我嘛，我背你走。” 走至窗边打开窗子，只那么一探头，就见黎光小筑之下全是密密麻麻红衣黑帽的官差，起码得有百八十个人。一部分人手持棍棒、刀剑，表情凝重。另一部分则背了弓箭，箭已经在了弦上，对准了窗口，只待领头的一声令下，就会箭矢齐发，即便二人用轻功，也不一定能躲开全部的箭。 几个当闲的官差把看热闹的老百姓和客栈里住店的人往外赶，让他们尽量远离黎光小筑。 白清寒赶紧把头缩了回来，放下如意，关上窗子。 两人对视一眼，隐隐觉得事态升级了，若只是抓他们二人，至于用这么大的阵仗么？ 437.第437章 嫁祸于人 只这么一想的功夫，房门已经被官差们踹开了，门外哗啦啦涌入了数十位官差。 这下可好了，屋中血流成河，尸首满地，死的死伤的伤，却是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一个捕头样的中年男子指着二人道：“好啊，本以为你们只杀了黎永旭黎公子，没想到还牵扯了这么多条人命！” 另有一个白净的公子从人群后面挤进来，看见白清寒怒视着自己，并不敢探头，躲在那位捕头身后道：“就是他！就是他！之前在黎光小筑，他把我们几个人都打伤了，到现在我都不敢坐下！还有那个女的！没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如此黑心，对黎公子痛下了杀手！” 他扫见屋内残肢断手，脸色一阵煞白，差点没昏过去，又是往后退了退，觉得安全了才停下来。 这位公子正是千复三少之一的天一公子。 先前白清寒化成如意模样被黎永旭等人抓回府里乃是他亲眼所见的，后来黎公子说要制女体宴，便让他们几人先行回去。 天一公子走到半路忽然觉得这女体宴如此精妙，若是能知道制作过程就好了，这样以后也不必总是依靠黎公子。 他起了偷学之心，眼珠子一转便打算以抓白清寒之事为借口，入房与黎公子商议，这样也便于在一旁偷学。他命轿夫往回走，进了黎府，却见那间屋子门户大开。 天一公子旁若无人的走进去，本想一睹女体宴的真谛，看到的却是死相惨烈的黎公子。 而屋中那个绑回来的年轻姑娘已经不见了。 天一公子当下便觉得定是那姑娘害了黎公子，跌撞而出，速联系了李公子，一起报上了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那里去了。 几位公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私下没少干不正经的事儿，可那毕竟都是私底下，守着长辈，怎么都要装装样子。 李公子和天一公子皆哭成了个泪人儿，痛诉白清寒和如意，把这二人说的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却在说辞上省去了自个儿的罪过，女体宴之事更是提都没提。 李刚李大人一听火冒三丈，黎永旭跟自己儿子一同长大，感情甚好，上学念书请的都是同一个老师。李刚李大人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面子上他们交流甚广，附庸风雅，吟诗作对，暗地里吃喝嫖赌的下三滥之事也是没少一起干。 民间有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比不上逛窑子的兄弟，只有一起做了坏事，那才是真正的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也就是为何千复三少三家关系如此的紧密。 这黎公子于李刚李大人来说等同于一个干儿子，黎公子他爹死之前躺在病床上，拉着李刚李大人的手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照顾下自己的儿子。 结果三照顾两照顾，竟然照顾的他死掉了。作为一郡之首，李刚李大人是郡中最大的官儿，可这些个不长眼的贼人竟敢挑衅他的权威，简直是不想活了！ 438.第438章 缉拿归案 一怒之下，李刚李大人便发了缉捕令，所有待命的官差齐齐出动，并让千复城最有名的于捕头领队，势必要捉拿这两个贼人归案。 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如意他们作何辩解，官差们都不会相信，地上的死人便是最好的证据。 白清寒看了一眼如意，那意思是在询问可否要杀出重围，千年修行的蛟龙一条加上如意两个强大的妖奴，要走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毫无疑问会是一场恶战，中间过程必定又将折损无数条人命。 如意想了想，便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是被冤枉的这点不假，可若是为了逃命，将这数百官差一并杀了，那就坐实了“杀人犯”这条罪名。 就算李刚李大人不是什么好官，就算千复三少臭名昭著作恶无数，可跟这些官差又有什么干系，他们皆是有妻子儿女之人，难道就这样白白的取了他们性命？ 这种事情如意做不出来，也是不想做。 人不是不能杀，但要分场合，分对象。 那位于捕头一脸正气，方脸虬胡，他气愤的说道：“你们二人可还有什么话说？” 面对这种指责，如意只道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黎公子不是我们杀的。这些人虽是死于我们之手，但我们也不是无故杀人，却是有理由的。” 捕头看此女子眼神清明，敢于和他对视，并不像是做贼心虚之人，便觉得其中可能会有蹊跷。于捕头当差三十余年，之所以能坐上捕头之位还真是自己真刀实枪打上来的，他追捕过无数犯人，千复城有今天的繁荣之相跟他有着很大的干系。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上台之后，曾经将许多要职的负责人都更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唯独没有动于捕头，乃是因为敬他是个人物。 跟人打的交道多了，看人的眼光自是有几分毒辣。于捕头觉得，从面相上来看，如意和白清寒并不像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人。 于捕头只负责抓人，审问犯人并不是他的职责，至于这二人是否真的冤枉，就要看大老爷怎么判了。 “给我把他俩带走，打入大牢。”于捕头一声令下，几个捕快便出来给他们上了手铐脚镣。 刚一开始，官差们都有些害怕，毕竟满地的死人不是开玩笑的，他们既然有能力杀了这些人，定然也有能力杀了他们。然而观察了一番，发现二人的确没有反抗之意，才敢近身为他们上手铐脚镣。 正如于捕头细心查看如意面相一样，如意也在仔细的看着他，于捕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写着满满的故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信任，如意被带走经过于捕头的时候，对着他说了一句话：“捕头，我们的包袱细软还望您给帮着收一下，等我们放出来的那天，自是会找您要的。” 于捕头怔了一下，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点痴人说梦了，不消说死了这么多人，哪怕只杀一个人，按照天朝律法那也是要以命偿命的，最少都要判个绞刑，怎么可能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439.第439章 蹊跷之案 于捕头还是接过了如意和白清寒递来的包袱细软。其他官差押解着二人往外头走去。 手中之物沉甸甸的，这种沉重来自于心头。他大可以拒绝了二人，可他却没有。于捕头站在原地，没有动身，那浓重的血腥味令他微微有些不舒服，顾看四周，地上满是鲜血，可二人的衣物之上仿佛都没有沾上血污，那么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案子到底缺失了什么环节？ 二人的物件中除了包袱还有一个条状长形的布包，掂在手里好似一把兵器。 于捕头轻轻揭开布包，发现里面躺的竟然是一把泛着幽蓝微光的长剑，剑无鞘，同体散发出一阵沉稳、大气的风范。剑上盘梅，他于其上看见了一缕正气。 真是一把好剑！ 于捕头一辈子就拿着他那把公刀执行公务，兵器他是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的名剑。 剑身干净的很，无血无痕，甚至连用来包裹的布包都不染纤尘。 如果刚才屋中一番血斗，他们二人为何不用此剑呢？ 他思索了一番，又低头翻看那些人身上的衣物，发现黑衣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找不出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太为刻意了，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尚能说的通，可这么多人出门只持了兵器，甚至连一个铜子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除非…… 除非乃是他们害怕给旁人留下线索以觉察他们的身份。 于捕头再仔细一瞧，除了黑衣人之外，还有些穿着对襟褂子的护院。翻看他们身上则看到了各种物件，杂七杂八，零碎无比。有的身上揣着护身符，有的装了零散银子，还有一个简直是妙，装钱的绣包面上竟然缝了个春宫图的样式。 于捕头心想，这些护院才是正常人应有的状态。接下来便更有趣了，每个护院的身上都有一块牌子，这些牌子进一步的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这块牌子上写了一个李字，小小铜牌却是制作精良，上面雕刻了蝙蝠图样，乃是为了借用“蝠”（福）的同音。 府邸门牌能制成这样的，全千复城也不过两户，一户乃是郡太守李刚李大人家，另一户则是天一公子家了。李大人家的门令他乃是见过的，并不是这个样子，因此细想之下这些人应该是天一公子府上的。 天一公子府上的人跟此案有关，而天一公子又跑去报案，未免也太巧了。 于捕头隐隐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头，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却说不太上来。 这个天一公子，实际上也是姓李，之所以唤其名而不冠其姓乃是因为李刚李大人之子的缘故，他们私下交好，总是一起玩乐，两位都是李公子，自是要想个办法区分开来。 天一公子的情况略有不同，他父亲远在京城，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他则自个儿在千复城呆着，没有老爹管着简直是乐得逍遥。当然，他在千复城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他在太守李刚李大人和其父亲之间的“公务沟通”上有着重要的用处。 440.第440章 暗通款曲 但凡朝廷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天一公子其父都会将密文夹在家书之中递送过来。近些年皇上下令彻查官员暗通款曲之事，京城的官员乃是绝对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下面的人送消息的，一旦查出的话，说不定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天一公子的父亲李元大人则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把儿子放在千复城，每月都以家书递送信息。 他们家书的用纸乃是特殊的材料，看着比一般的宣纸要厚实，实际上乃是做了夹层，外面是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而内里则是一些政要之事。就算哪天皇帝老儿闲的慌把他们家书给截下了，那也不太容易发现其中玄机。 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行事小心，一切都以李元大人的信息为准，朝廷管的松了，他就卖几个官职，收点贿赂，查的严了就人模狗样的开仓赈粮，勤抓贼人，装的跟个青天大老爷一样。 要说他这样一直下去的话，也不会有问题，毕竟做的是滴水不漏，况且千复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并没有什么怨言。 可他错就错在把官位卖给了一个泼皮出身的人——前任甘泞城府尹孟江。 孟江捅的漏子太大了，大到皇帝都知道了。地方府尹本应该是该郡太守任命的，出了纰漏也应该是郡太守兜着，内部纠察后重新换人。可皇上派大学士下到甘泞，乃是赋予了他高于郡太守的权利，换言之如果查出来真的是甘泞府尹的问题，大学士便可以不通过郡太守直接罢免他。 皇上这么做，乃是因为已经对郡太守李刚起了疑心。天朝之大，贪官之多皇上心里是有数的，可做的谨慎一点，小贪贪上面察觉不了也就罢了，但自私篡改通税，强行征收各种苛捐杂税，私开赌场，霸权一方也就玩的太大了！这种人不除，皇帝老儿又如何能树立天威。 皇上在位几十年，天朝尚算是风调雨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皇上这个活，还真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皇上的一双眼睛早就盯上了李刚李太守，只是他自己尚不知道死到临头。 孟江倒台之后，大学士已经命人快马加鞭送信至京城，告知孟江已死之事的同时也把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买卖官差之事给捅了出来。 李刚李大人的脑袋基本上算是掉定了，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不打算除了他，而是考虑着李刚李大人之所以敢这么做，那背后定是有人支持着，他须得将此毒瘤连根拔起，以除后患。 不论是谁，就算是皇亲国戚，揪出来也要一并斩除，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皇上派了无数密探暗中盯梢朝内各个高官，看谁与李刚来往过密，一查之下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这就奇怪了，若是朝中没人，李刚他哪里来的狗胆做这种事情。 后来皇上便想了个狠招，让人去拦截从京城送至舒泽郡千复城的所有信件。这事除了皇上亲令的天衣卫之外谁都不知道。之后再派专人从这堆信件里逐一筛选过滤，也都是没发现任何有用信息。 441.第441章 歪打正着 皇上不解了，心想难道是自己决策错误，难道李刚背后真的没有他人？他不信这个邪，批了奏章，阅了公文过后便亲去督查天衣卫检查信件。 后来果然查出了几封有问题的信件，倒不是说信的内容有问题，而是纸质有问题。有几封信，用的都是略厚的纸张，照例说这些并不能构成嫌疑，但皇帝心思缜密，觉得可以借此作为一个切入点下手。 加厚的纸造价不菲，用此种纸来写信未免太过铺张浪费。皇帝一开始没把此事跟李刚李大人联系起来，只是觉得这几个官员不太像话，用这么好的纸，一定是没少从百姓身上捞油水。 他便把这几个官员招进宫里，吩咐他们每个人回家抄一遍《天朝诀意录》次日递交上来。 这几个大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皇帝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平白无故的让大官们抄书…… 《天朝诀意录》字数并不多，不过千八百个字。皇帝下令官员们哪儿敢不从啊，都纷纷回去一笔一划的认真书写。第二天便递交了上来。 一一看完了众官员的手抄，皇帝恼了。 你可知他为什么恼火，所有人都用了写信的那种加厚的名贵纸张，唯独李元李大人用了普普通通的宣纸。 皇帝心想，好你个李元，你给儿子写信用这么好的纸，写给九五之尊的东西却用普通的纸张，难道朕还比不上你儿子么！ 当下便斥了众人回去，独独留下了李元。 此事虽极小，可在皇上看来乃是有损龙颜之事，决不能小觑。 李元慌张跪在天子面前，乃是一动都不敢动，千思万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皇上二话没说，直接把李元抄的那篇东西和他给儿子的家书扔在了他脸上。 皇上的本意是斥责李元的大不敬，准备责罚一下他。 可李元直接吓掉了魂，他以为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把证据摆上来是让他老实交代。 皇上口气里带着威严，让李元说说自己错在何处。 李元哭了起来，把头都磕破了，一股脑的将事情全抖落了出来，言毕还求皇上放他一条生路，他说全都是李刚李大人指使他的，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 这一席话倒是惊着了皇上，真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儿，歪打正着却是把要查的人给揪出来了。 皇上再一次的在心中感叹自己的英明神武。 世界上最没用的话，莫过于犯了重罪的人在皇帝面前大声告饶：“皇上饶命啊皇上！” 皇帝立刻将李元关入大牢，移交天刑部彻查。同时则派遣了数位高官同近百位天衣卫浩浩荡荡的前往舒泽郡，要将李刚一众一网打尽。 …… 白清寒与如意被若干官差簇着往前走，引来路上无数百姓侧目，对他们指指点点。 白清寒叹道：“我看啊，咱们出门之前就应该先找人卜一卦，说不定流年不利，犯牢狱之灾，你说这都第几次了……” 押着白清寒的官差怒道：“闭嘴！不许交头接耳！” 442.第442章 男监牢房 上次在甘泞城入狱是如意和白清寒有意为之，可这次乃是被逼无奈。至于进了大牢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二人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只能见机行事了。 白清寒心里暗想，等摸清楚监狱的情况，他就把墙打穿了，越狱而逃，顺便把如意也给救出来。之后只要找到那个捕头，威胁他把二人的东西交出来便可。 想的是挺好，可是等到真正进了牢里，白清寒便觉得有这事儿并不是那么好办的…… 与甘泞城一样，千复城的大牢也是男女双监，不在一处。 白清寒被压入了男监之中。狱卒一点也不友好，连推带搡的将白清寒推入了一间铁牢之内，在门打开的那个刹那，在犄角旮旯里蹲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拼了命的想往门外挣扎，亏得数个狱卒拿着棍棒在里敲打，他们吃痛才渐渐的缩回手去。 白清寒感觉到一种不好的感觉，甘泞城的大牢里大多是被冤枉的人，或者是不小心得罪了孟江的百姓，说白了就是老实人被逼上了绝路。 可是此处的牢房之内却尽是一些凶狠模样的人。 白清寒环顾了一下四周，铁牢里约莫着有十三四个人，有的是人高马大的彪形壮汉，有的是胡子拉碴面带刀疤的江湖匪类，令白清寒感到奇怪的是，其中还有一个看似瘦弱白净的人。 从面相上来看，其他人若是犯了王法尚算说的过去……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狱卒把门关上之后，又在锁把子上结结实实的缠上了一道厚重大链条：“都是要死的人了，别那么多心眼儿，好好给我呆着。不给小爷惹事儿，小爷自是会让你们安生的过完最后的日子。不然的话，哼，谁都别想好好过！”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清寒对于看管犯人的狱卒没什么好印象。不管是在哪个城，这些人都有种小人得势的感觉，让他厌恶的很。 白清寒恶狠狠的瞪了狱卒一眼，那冰冷的目光看的狱卒是一阵颤抖，狱卒指着白清寒道：“你……你给我小心点……”说罢打着筛子就撒腿跑了。 牢房之内不见天日，三面乃是厚厚的石壁，另有一面是密密麻麻的铁栏杆。囚犯们就好似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过着生活。 潮湿、阴冷、腐臭，这乃是白清寒对牢房的第一反应，虽是没有水牢那般令人作呕，可也差不多了。 所有的犯人包括白清寒都被扒了外衣，只剩亵衣亵裤，白色的亵衣之上还被狱卒用大毛笔写了个“囚”字。手铐脚镣重达三四十斤，犯人们平常动都懒得动，所有的劲头都留在狱卒开门的时候，虽知道跑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可他们仍旧抱着微薄的希望。 除了那个清秀瘦弱的书生之外，其他人皆是蓬头垢面的糙汉。真难为了这书生，如此环境下还将那几根头发梳得板板整整，白清寒不禁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一枝懒花：下周上架，VIP赠送尚有几个名额，要申请的同学们快加群啦。72012883】 443.第443章 恐怖书生 狱卒一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有些人仍旧心不甘情不愿的双手扒着铁栏杆，说些赌咒的话。 白清寒有些懂了，这间牢房之中关的人大概都是死刑犯，时日不多了，不然狱卒也就不会说那种丧气话。 牢房之中并不宽敞，不可能人人都有充足的空间，那些面目可憎的汉子们三两挤在一起。还有的则仗着自己会些功夫，以强欺弱，把相对来说瘦小一些的人赶到别的地方去。 看了一会之后，白清寒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看上去最好欺负的一个人，却安得清闲，根本没有人去欺负他，甚至连靠近都不肯，单是白净书生，就占据了牢房的近一半的地方。 如此一个羸弱的年轻男子，何德何能让这些在道上混的亡命之徒给他让地方呢。 那书生半低着头，闭着双眼，将半张脸抵在膝盖上，看不太清他的确切面貌，隐约只能看个大概。 白清寒觉得有意思，想过去跟他攀谈，刚往书生那边迈了一步，忽被人拉住了衣袖。 一回头，差点撞上一张鬼魅般面孔。拽他的乃是半张脸被火灼伤的一个男子。不知道这人以前是不是火海幸存，右半边子的脸连同脖子、额头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若是走夜路的时候遇到这么个人，定是会以为见了鬼。 “有事儿？”白清寒对他的举动并不是很满意，斜眼问了他一句。 毁容男子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新来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个人……你还是最好不要接触的好……” 他话音一落，另有几个人围上来，也点头道：“就是就是，惹着他会倒霉的。他……太可怕了。” 白清寒哈哈一笑，说：“不论怎么看，都是你们几人比较可怕吧。再者，我只是想过去跟他说说话而已，怎会惹恼了他。” 毁容男子啐了一口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随你便，等会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说罢便悻悻的走到边上去了。 白清寒理都没理他们，径直走到书生边上，坐了下来，颇为友好的说：“这位仁兄，看你生得清秀白净，你是因何事被抓进来的呢？其他些个人没欺负你吧。” 书生没答话，甚至是连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他仍旧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闭目不语。 白清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众所周知，他并不是什么太好的脾气，甚至还有那么点小心眼，刚刚对书生建立起来的那薄弱的好感顷刻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自己都这般拉下脸来与他套近乎了，他何故摆架子呢。 白清寒忍了这口气，又是把笑容摆在了脸上，重新问候了两句，这次他没那么直接的提牢狱之事，而是询问书生是哪里人士。 同样的，书生并没有抬头。 难道他是睡着了？ 白清寒抬眼一看，牢内众人都四散在边上，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丢人。 444.第444章 黑瞳利牙 白清寒扬手推了那书生一把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无礼，我与你说话呢，起码倒是应一下。” 书生被推得身子歪到了一边，手肘撑地，上身侧扑。 牢内登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像中了邪一样的往后退去，尽可能的远离书生。 白清寒不明白了，他这一下推的并不使劲，可以说根本就没使什么力气，这些人何故如此大惊小怪。 那书生动了一下，缓慢地如同僵尸一般的把头扭了过来，睁开眼睛，咧开嘴巴，用一种诡异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刚……才……是……谁……推……我……” 直到看见他完整的一张脸，白清寒这才知道为何牢内众人都会如此害怕他。 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极恐怖的，与他相比那毁了容的汉子根本就不算什么。 书生的恐怖并非是单从外表来说，而是会令人不自觉的由心底生出绝望。 书生的双眼全黑，不露分毫眼白，这就如同眼睛里面只有瞳仁一般。这么一双眼睛，根本没有焦点，他像是在看着你，可又好像是在看着别人。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他嘴巴一咧，露出了两排牙齿。每一颗牙齿都是带尖儿的，白森森的泛着寒光，这要是给咬上一口那绝对能被扯下一块肉来。 白清寒心里一凛，心想寻常人怎会有如此相貌，难道此人乃是妖怪一只？可是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却没有感觉到浓重的妖气，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你……”书生额上爆出了些许青筋，两排牙齿咔嚓咔嚓的下落合并着，涎水顺着牙缝往外淌，白清寒在他眼里简直就如同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他恨不得将他撕咬殆尽，恨不得用那尖牙剃净他的骨肉。 书生喉咙里发出一阵异于常人的声响，他使劲的用鼻子嗅着白清寒的气味，趴在地上，弓起身子，伺机攻击。 白清寒皱了下眉毛，站起身子来，他倒是不惧怕此人，只不过连他这千年蛟龙都看不出此人是何物，想来其来头绝不会太过简单……他说了一句：“这位仁兄，你既然是人，何故要装作这野兽一般？” 说来也怪，听闻此言，书生眼睛里掠过一丝迟疑，紧接着面色上浮现了太多太多复杂的因素，诸如恐惧、诸如犹豫、诸如挣扎、诸如感激…… 只那么一个瞬间，白清寒确切的捕捉到了书生眼底那一抹同情的意味，书生突然紧紧的按住自己的右手，整个人缩成一团，双脚朝天而蹬，口中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你……走……我不想伤害你……” “你放心吧，就算你想，也未必伤的了我。”白清寒自信满满的说。 【一枝懒花：某花参加了12月份的腾讯新秀之光选拔，请大家看到页面的话为懒花的这本书投上一票。先行谢过了。另外，好多朋友看书没收藏，书城看书的盆友们，只要点击一下收藏就可以了，还会自动保存阅读记录哦。】 445.第445章 形同困兽 “呃啊……”书生痛苦的反转着身子，那模样就如同黑暗的兽性正极力挣脱他的躯壳而出一般，不过一小会的时间，再抬起眼睛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尽是冷酷，再也没有半分人情味残留。 他死死的盯着白清寒，在等待一个下手的时机。 白清寒不敢轻举妄动，直立着身子与他对峙，然而额角却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书生所散发出来的煞气过为强大，指使牢中所有的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犯人们全都是吓的变了脸色，纷纷冲到铁栏杆处呼救：“狱卒大哥！救命啊！救命啊！书生又变妖怪啦！救命啊！” 几位狱卒闻声而来，看见书生那副模样腿也是有些软。 他们拿着细长的棍棒往牢房里面戳，长棍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落下，好似对待畜生那般的往书生身上招呼了起来。 书生被激怒了，调转身子，面向了外侧的狱卒，他长大嘴巴，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叫嚣声响。尖牙上下撞击着，有规律的声响回荡在牢房之中。 一个狱卒被书生那凶狠的眼神吓的连连后退数步，一时间也是不敢再拿棍子往里面捅了，他招呼了旁边的人说：“走吧……别惹他了……反正他关在大牢里，也伤不到我们。” 这话一说，里面的犯人们都急了：“那我们怎么办，先前他已经咬死过一个人了……这里连个躲得地方都没有啊！” 狱卒骂道：“你们都是死刑犯人，早晚都要死，最迟也是要到秋后，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有何区别！” 另一狱卒也道：“在外头的时候不是各个叱咤风云，有无数跟班嘛，怎么却被一个白面书生吓成这样，你们十几个人一起上，难道还打不过他吗！真是没种！” 毁容的那个汉子不乐意了，叫道：“娘希匹的，别在那说风凉话！有本事你进来打打看！这书生他娘的不是人！是妖怪！人能打的过妖怪吗！” 有个狱卒也是年轻，一看就是刚上任没多久，被毁容汉子激的，一棍子就戳了进去，直捣毁容汉子的脸。他下手的力气很重，一棍子戳的那汉子眼冒金星。 毁容汉子张嘴吐了一口鲜血，连带着的还有一颗大门牙。 年轻狱卒骂道：“说什么呢，现在知道害怕了？早知道害怕就别犯事儿啊！有本事做杀人越货的事儿，就别怕死。进了死牢，还在这唧唧歪歪的做什么！” 毁容汉子捂着嘴巴，恨恨的看着年轻狱卒，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狱卒们仗着隔了一道铁栏杆，手里又拿着长棍子，所以才如此张狂，要是真挑出来单打独斗，这些个酒囊饭袋的狱卒还真不够看的。 年轻的狱卒盯着在栏杆前面来回爬动的暴躁的书生，有些惊叹的说：“这是个稀罕景，这人是中什么邪祟了？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其他狱卒有些害怕，皆劝说他赶紧离开此处， 毕竟上次这书生咬死了人是他们亲眼所见，狱卒对书生的恐惧之心并不亚于犯人们。 446.第446章 人吃人 这年轻狱卒乃是新来的犊子，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新人见识短，还总觉得自己多厉害，老想找机会显显身手，此番见到这非人非兽之物真是好奇的很。 又是连番往里面捅了几下，次次都捅中了书生的身子，以他这种力度来说，上身肯定会很疼，虽不至于伤筋断骨，但淤血青紫是肯定会有的。 书生四下跳跃躲避，却仍是结结实实的吃了几棍子，躁怒无比，鼻腔里往外喷着气，冲狱卒呲着牙。 年轻狱卒觉得自己占了优势，走到铁栏杆边上，将手伸进去，挑衅的勾了勾指头：“不过这么点能耐，真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这些死刑犯人，莫不都是些废物！” 话音还没落，书生便低吼一声窜了过来，他一头撞在铁栏杆上，撞的是头破血流，场面混乱至极，所有人都不敢靠前，狱卒们也哆嗦着拿着长棍躲的远远的。 听得一声皮肉尽裂的声音，书生嗷呜的嚎叫一声，如同一匹凶残豺狼，四肢着地，缓缓爬离了铁栏杆。 他带着复仇的微笑，看着栏杆外头几近晕厥过去的年轻狱卒，并在狱卒的高声痛苦嚎叫和不甘心的注视下，将那截撕扯下来的手腕子，一口一口的咀嚼成肉末吞咽下去。 栏杆之外是面色惨白、断了手腕、哭闹不止的年轻狱卒；栏杆之内是吃的津津有味、满嘴是血的书生。 狱卒们见此哪里还敢停留，赶紧拖了负伤的年轻狱卒逃离了死牢监房。 那鲜血沥沥滴落在地牢灰土地上，很快的渗了下去，只着了一丝腥甜的痕迹。 白清寒看的是目瞪口呆，要说妖怪吃人他是见过，可人吃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再向那铁栏杆处看去，发现有两根铁栏杆已经被书生撞的弯曲开来，这是何等的巨力！ 换言之，如果书生有意逃跑，他绝对有力量破坏狱房，逃之夭夭，可为何他试都不试一下。 吃掉狱卒那截断腕之后，书生打着饱嗝儿，喷着血腥之气的蜷缩了起来，不出一会，他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平和安静，坐直了身子，如同一个真正的“人”一样，闭上了眼睛，将下巴埋在膝盖之中。 略有不同的是，他眉头微颦，满是哀怨，嘴中念念有词，不停的重复着一些旁人都听不懂的经文。 见他恢复平静，牢中犯人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毁容的汉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对白清寒说：“你真是走运，来了个替死鬼替你挡了一下。不然啊，我看你这条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白清寒走过去，用胳膊揽着毁容汉子的肩膀道：“我见你懂得挺多，来，你倒是与我讲讲这书生的事情。” 毁容汉子把白清寒的手那么一拂，道：“少特娘的跟老子套近乎，我不吃你那一套。先前不是还不听劝告嘛，现在又跟我装什么熟络。” 白清寒冷笑一声，手又搭上了毁容汉子的肩头，这一次他手上用力，捏的毁容汉子的肩头是吭咔作响，再多使两分力恐怕汉子肩胛的骨头就要被捏碎了。 447.第447章 少年入狱 “如何？你与我熟是不熟？”白清寒笑嘻嘻的说。 “熟……熟……你就是我亲弟弟……不不不……你是我亲哥……亲叔……亲大爷……”毁容汉子吃痛，连连求饶。 白清寒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毁容汉子。 毁容汉子哭的心都有了，他本是这个死牢牢房里的大佬，新进来的人都要听他的，本还以为能在死刑之前过些许逍遥日子，没想到来了个吃人肉的书生不说，又来了一个能碎骨断筋的人……真是命途多舛啊…… 他带着一脸哀怨，谨慎的看了一眼那书生，见他似是睡过去了，才把白清寒拉到大牢的一个墙角里，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书生的事情。 毁容汉子进牢里已经有两年多了，按说死刑犯人绝对活不过一年，多是积压在牢内然后秋后问斩。但毁容汉子关系打点的好，外头没被抓的堂口兄弟，月月都给千复城大牢的狱头送钱，多了能有几百两，最少也有几十两。所以每年在提死刑犯人的时候，狱头都想方设法的给蒙混过去。 在里头呆了两年多，怪事是碰见不少，大牢这种地方阴气极重，常言道会有很多因误判而冤死的鬼魂飘荡在里头出不去。 然而毁容汉子见过的最离谱的事情，莫过于那位白净的书生了。这位白净书生有名有姓，叫做石子伦，乃是个有学问的人，家里几代都是读书人，生得也是白净清秀。估摸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当少年时。 汉子犹记得，书生被抓来的日子是两个月以前，有一天他们刚吃了牢饭，发觉牢里头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老鼠，总是偷着咬人，他们便打算掀开地上的破草垫子，抓老鼠。 正满地找老鼠屎呢，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但见五六个狱卒面露惧色的押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 毁容汉子还是头一次看见押个犯人需要动用这么多狱卒的，牢内的兄弟们都不知是何事，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狱卒们打开门，把书生推了进去。 那时候，书生的面相还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端，毁容汉子只觉得他的瞳仁比寻常人更大更黑，除此之外，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书生进了牢房之后，先是很有礼貌的冲众人作揖，随后自报家门说自己姓甚名谁，希望各位大哥多加照顾云云。 自古以来，牢狱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弱肉强食的，没人会同情弱者，弱者只能在强者的践踏之下苟延残喘。 毁容汉子和他的一干兄弟们可真是对石子伦“多加照顾”，常常拿他寻开心，打他骂他都是家常便饭。 一开始，石子伦都咬着牙忍下了，没有人发现石子伦的性格越来越孤僻，那双眼睛里的瞳仁也是越来越大。 可后来有一天，毁容汉子的一个手下玩脱了，对着石子伦说出了不能说的玩笑话。 那人问石子伦是不是青楼里生的，还戏言若是石子伦他娘是婊子，那说不定石子伦就是他的种。 448.第448章 非人非兽 石子伦是个孝子，他娘一生劳碌，从没享过清福，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大放厥词，说这等不敬言辞。石子伦实在是忍不下了，也就是在那一天，他一怒冲冠，兽性大发，身体起了变化，成了那半人半兽之物。 石子伦将那满口喷粪的人撕咬成了碎片，连个全尸都没剩下。他不但生生的将那人咬死，还挖出他的心脏，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牢内众人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讨生活的人，可即便阅历丰富如他们，也是没见过此般场景，此后这大牢就一分为二了，一边是石子伦的地盘，另一边是余下人的。 不过大家发现，只要不去惹石子伦，他好像也就不会伤人。 说完之后毁容汉子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被他咬死。我现在的愿望就是赶紧盼到秋天，被斩首算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转世投胎也比在与他困在一起活受罪要强。” 听完之后，白清寒算是有些懂了，看样这个名叫石子伦的书生并不是什么心狠之人，否则刚才在他完全兽化以前，他也就不会说出“你走，我不想伤你”这种话。石子伦那时候应是感激白清寒说的那句：“这位仁兄，你既然是人，何故装作野兽一般。” 也许，已经有太久太久没人把他看做是人了。 白清寒陷入了沉思，更是有了一种深深的担忧，这牢狱之中远比他想的要复杂，还希望如意那边没事儿才好。 被关入女监的如意状况也是不好，这里与男监一样，都是弱肉强食。见来了个新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死牢中的那些疯婆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意味着她们又多了一个玩物。 如意不敢多事，自从进来之后，便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这些日子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谁知道她刚开始想，就被一片阴影给笼罩了，抬头相看发现面前已是站了几个女人。 为首的那个女子衣冠不整，胸前露着一片白花花的皮肉，那大胸呼之欲出，看的如意一片眼晕，她心想这个天气穿的这么清凉，不冷吗。 “你们好。”如意不知她们何意，还是比较客气的冲大家微笑了一下。 “啪！”好字一脱口，如意那粉色的面颊便被人拍了一个巴掌。一种火辣辣的微痛在脸上弥漫开来。 “笑什么笑，谁让你笑的，嗯？”为首的那个女的叫嚣道。 如意耳旁已经响起了素淼急切的声音：“主人，可有人伤你？” 大蓝也是跟着来了一句：“胆子也太肥了，看我不弄死她们！” 如意密声传音道：“不必，且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她们是人，我也是人，我想用自己的手段解决此事。我唤你们之前，一定不要露面。” “是主人。”二妖奴齐齐道。 如意站起身来，毫不避讳那女子的目光，态度尚算温和的说了一句：“这位大婶，嘴巴长在我的脸上，却是连笑都不行吗？你们管我笑，那管饭吗？” 449.第449章 女监风云 如意说话语气虽然不冲，可这话已经是明摆着不服了。 最让那领头女子生气的是，这小丫头竟然称呼自己为“大婶！”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绝对不能饶恕的，她年纪明明才三十五，正是风韵犹存之时，她一向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以前没被抓起来的时候还有不少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呢…… 一怒之下又是啪啪甩了两个耳光上去，如意那粉雕玉琢的双颊已经泛红了。 “注意你的小嘴，这里所有的人都称呼我为安姐，你也不能例外。”安姐气呼呼的说。 如意一共挨了三个巴掌，旁人来看她是挨了打，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承受是值得的，至少她能从巴掌的力度上知道这个“安姐”的斤两——这位安姐乍一看气势汹汹，打巴掌之前手臂拉的很开，似是在蓄力，而巴掌打上来之时只有硬劲儿却无巧力，这便证明安姐应该并不会拳脚功夫。即便是稍微会那么一点儿，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三脚猫功夫。 再看旁边四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也算是各具特色。安姐每说一句话，她们四人都在旁边附和称是，光从面相上来看便是趋炎附势之貌，这种人绝对是墙头草，肯定是谁强便依靠谁。 除了这三人之外，角落里还缩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脸又红又肿，眼睛也好似一个桃子一般，不知道偷着掉了多少眼泪。定是常常挨这些人的欺负。 把这一切看明了之后，如意心里大体上便有数了，换言之，只要她能强硬过安姐，那其他人应该也会跟着服软。 “死丫头，让你发呆！”安姐看如意不说话，也不应承，更是火大，扬了巴掌就往如意的脸上拍，然巴掌还没落下来她的手腕就被如意扼住了。 如意擒住她的手腕向后扭去，安姐疼的是叫出声来，忙喊其他几个女的一起上：“给我按住她！往死里打！” 如意脸色不改，身形晃动，躲了胖子的拳头，又避了矮子的扫腿，四人是乱拳齐出，却是一下都没打中如意。 受了内伤又如何，她根本不需要内功，运用身法左避右闪就把众人戏耍的团团转。 这期间，如意的手一直紧紧的扣在安姐的手腕子上，拽着她是满牢房的跑，那四个人追的越急，安姐受的痛苦就越大，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让众人停下手来。 如意微微一笑：“安姐，我现在能笑了嘛？” 安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骂道：“死丫头，你别得意，总要让你好看。” 如意问：“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让我好看？” 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四个女子知道如意好像没那么简单，谁都不说话了，她们又不是誓死效忠安姐，无非是在牢里捧个场子而已，谁厉害，她们就跟着谁混，现下正瞪大了眼睛琢磨形势呢。 【一枝懒花：VIP赠送活动已经结束，20个VIP资格全部发放，不过以后定期还会举办类似活动。再次特地感谢一下帮忙统计的粉色糖果小朋友。】 450.第450章 伪峨眉弟子 安姐冷哼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儿：“小丫头，有本事你就别合眼。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不睡觉、不休息，你现在得意，等你累的睡过去的时候，我就叫你好看。” 如意差点没笑出来，她有妖奴在身，就算她合眼休息，别人也伤不了她分毫。再一个……这个安姐威胁人的本事实在是太差了，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承认了自己的失势。 如意将安姐的手腕松了开来。安姐抖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双眼怒瞪。 高矮胖瘦四跟班中的胖子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上前一步，尚算客气的问了如意一句：“姑娘，你是何门何派的？” 如意淡淡回了一句：“崂山逍遥门人是也。” 高个儿的鄙夷的说：“崂山逍遥门？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你可知道我们安姐是什么人，她的师父可是峨眉弟子，咱们安姐以前双剑舞的也是不错的。虽没亲自拜入峨眉，但学了峨眉武功，也算是师承峨眉派。你那个破逍遥门比的上么你！” 呵呵…… 如意浅浅一笑，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进了大牢都能碰见所谓的“峨眉弟子”。如意对峨眉可是满心的怨恨，峨眉派根本就是昆仑峰巅武林大会惨剧的始作俑者，事后那幸存弟子更是存了半口气下山颠倒是非，恶意中伤逍遥门。安姐若是随便扯个门派如意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可她偏偏是扯了峨眉派出来，那如意岂能让她继续猖狂下去。 若说安姐峨眉派的身份的确有待于考证，连高个儿都说了，只是“师承”峨眉功夫，并且也没拜入山门。加之从安姐的能耐上来看，她的功夫绝对烂的可以，不用说峨眉的上乘功夫了，就算是皮毛都没学着。想必峨眉这个名号，只不过是她用来唬人的罢了。 她们这些个女犯人应该都不是在江湖摸爬打滚的江湖人士，否则至少应该知道逍遥门掌门燕玄乙血洗昆仑峰巅之事。这些人对逍遥门的反应如此淡薄，甚至还说听都没听过，肯定跟正宗的峨眉派一点关系都沾不上。 看如意半晌不说话，高个儿还以为她是怕了，便洋相的说了句：“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不然等我们安姐发威，那你可就惨咯！” 如意笑了笑，盘腿往地上一坐道：“发威？刚才怎么不发？若是真的能发威，还需要站在那儿揉搓着手腕让你们这些人给她出头么？自己直接上不就行了，有那个能耐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矮子还替安姐辩解道：“那是我们安姐不屑跟你一般见识。” 如意实在懒得跟她们再费口舌，眼睛一闭，开始养神。 安姐觉得报仇的时机到了，走过去一脚便揣在了如意的脸上，那黑黑的鞋底在如意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一枝懒花：更新的时间一般会机动的分布在全天，晚上10点之前会将所有的章节更新完毕。】 451.第451章 脱衣示伤 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如意睁开眼睛，用袖子将脸擦干净，嚯一下的站起来。 安姐往四人后面一站，就觉得如意拿她没办法了。却没想到，如意一双眼眸里散着寒光，看得那四人胆战心惊，却是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如意走到安姐面前，用手钳住了安姐的脖颈，手下微微使力，安姐拼命的拍打着如意的手。那四人也在如意身上拳打脚踢起来，可不管她们打的多用力，如意始终不放开安姐的脖子。 不一会，安姐的脸便涨成了猪肝色，双目外凸，血脉虚胀。 如意一字一顿，语气冰冷的说：“我平生最恨峨眉派弟子，我看你没拜入山门本不想与你计较，却没想到你蹬鼻子上脸，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实话告诉你，峨眉的弟子我杀了不止一个，也不怕再多加你一条人命。” 众人见如意是真真的发了怒，着实有些害怕了，渐渐的也不敢再动拳脚。 至于安姐，已经是几近窒息了， 她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哗啦啦的往外流，她心里那个悔啊，心想怎地就这么不长眼惹了这位姑奶奶。谁能想到这十五六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能耐啊。 在安姐快要被掐死的时候，如意松手了，安姐重重跌落在地，不停的咳嗽着、干呕着。 她那四位“忠实”的跟班连上前扶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如意不能提真气便运不了功，对付一个人还行，若是一群人上来群殴，她真是吃不消。可她聪明在以气势取胜。 人的遐想是无止无境的，如意的话说到了，剩下的则全交给其他人自己去琢磨了，若是牢里的人是亡命之徒，非豁出去性命也要跟如意一拼到底，那样的话她是真没有办法，但若是这些女人贪生怕死又没什么真本事，则定会被她的气势所压制，只要让安姐有了胆怯之意，那其他人也必定不敢再惹事。 如意趁热打铁，背过身去，将衣衫缓缓褪下，露出了后背。 她在之前跟青云掌门宋卓群的比试之中受了重伤，整个后背的皮肉全都被撕下来了，后虽连续一个多月用灵药外敷，好歹是生了肉，结了痂，但看上去仍旧十分可怕，整个后背横亘着一片焦黑。 “如果你们谁能将我伤成这样，再站出来跟我说话，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劝你们趁早连嘴巴都别张。”她缓缓将衣服穿好，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俗话说的好——伤疤代表着一个人的过去。那些出来混的人身上，大多会有些许伤痛，脸上、身上留下什么刀剑伤痕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整个背上全是疤的，这些女人还真是没见过。 真的有人能承受得住这么重的伤嘛？若是寻常人的话，恐怕早就死了吧。 穿好衣服的如意转过身子，表情恢复了先前的平淡，道：“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忘记，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如意又是将笑容摆在了脸上，说了一句：“你们好。我叫如意。” 452.第452章 死牢大姐大 都到了这个份上，若是犯人们再不服软那就太蠢了，高矮胖瘦四个人不再理会倒在边上缓神儿的安姐，折了膝盖跪在地上，叫道：“如意姐！从此之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姐了！” 如意满意的点点头，走到安姐边上，低头看着她道：“你呢？你怎么说？” 安姐是个硬骨头，即便害怕，可仍是不改口风，只是那声音小的可怜：“我……我不会喊你大姐的……” 如意笑笑说：“不喊没关系，你看我都叫你一声大婶了，你年纪比我大，我自然也不好强迫你。只不过我这人，有恩必报……当然，被人欺负了当然也不会就那么忍着。刚才你打了我三个巴掌，我现下得还给你。” 话说完了，便啪啪啪三下打在了安姐的脸上。如意的巴掌可跟安姐有些区别，看似用劲儿不多，每一下却都打的够疼。 三个巴掌而已，却打得安姐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其他几个人也是看不下去了，纷纷劝道：“安姐，你就别硬撑着了，赶紧叫大姐吧。” “是啊是啊，一切都听大姐的。” 安姐心中是百般委屈，心想这些女人真是靠不住啊，前脚还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安姐叫的顺口，可现在，碰上了更厉害的主，直接就不买自己的帐了。 就算她不愿意，可情势所迫，她不顺从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她又恼又羞，眼泪直流，终是叫了一声：“大……姐……” 如意见她服了软，觉得也没必要咄咄逼人了，便迈过她去看那缩在角落里的可怜人儿。 “没事儿了，以后她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别怕。”如意对那个女子伸出手来。 那女子肿着眼睛，全身颤抖着，始终不敢把手递给她。 如意越是鼓励，她就越是害怕，最后直接把身子背过去，将头抵在墙面上了。 这女子的举动对如意的触动很大，如意这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会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的发展，对那个可怜女子而言如意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心人，她只不过是另一个强大的霸权者，谁当这个霸权者对那女子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笼络人心，只靠权力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以心换心。 自从如意当上了号子里的“大姐”之后，日子则好过了很多，她喜欢安静，也根本不需要那高矮胖瘦四个人整天围在她的身边，比起临死前的虚荣，她更关心的是如何脱身。 甚至连妖奴们也是对她刮目相看，大蓝都忍不住的夸奖起如意：“主人真是霸气！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主人真乃女中豪杰！” 一边的素淼对大蓝的说辞表示了怀疑，他小声道：“‘没看错人’？怎么说的跟你自己找上主人的一样，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主动跟主人订立血契的人，而你却是差点把主人弄死的那位！” 大蓝不高兴了：“谁说的……你再说一遍试试……” 眼看又是不免一番唇枪舌战，如意无奈的密音传声道：“你们要吵便去到虚无里吵，不要让我听见。正烦着呢。” 453.第453章 鸡腿馒头 二妖奴闻此忙忙退下，还了如意一片清净。 如意开始冥思苦想，觉得他们此次被打入大牢并不会是那么简单，她也问过了众女犯人，所在牢房乃是死牢，换言之只有犯了大事儿的人才会被收押在此，等待着行刑那天的到来。 其他人都是上过公堂的，也就是说经过了千复城的府尹亲自断案，也签了字画了押，才会进牢房候刑。 而如意和白清寒被抓之后连千复城大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入了死牢，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难道说这些权贵们准备合起伙来，坑害他们，将所有罪名往他二人身上一推，也不公审也不判刑，直接就砍脑袋？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意就要派妖奴去找白清寒，然后商量越狱之事了。 可越狱之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在死牢之中，里面的犯人确实都犯了大事儿，或是有命案在身，或是买卖私盐，或是屡次偷盗不改……这些人不能一并放出去，否则他们要是日后再犯，必是会危害到千复城百姓的安全。 如何越狱以及什么时候越狱都要与白清寒从长计议。 死牢之中暗无天日，不见阳光，昏晨不分，三餐吃的又都是一样的饭，馒头硬的像石头一样，再给一碗菜糊，见不到一星油荤。过了没几天，如意便分不清楚白天黑夜了，也就只有在狱卒前来送饭之时，才能问上一问。 浑浑噩噩的过了四天，这一日狱卒来送饭，其中有一份饭却明显好过其他，里面破天荒的躺了一条鸡腿，馒头也是新白面的。 “谁是如意？”送饭的狱卒问了一句。 “是我。”如意应了一声。 “上头有吩咐，带肉的这饭是给你的，你好好享用吧。”狱卒道。 “狱卒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意懵了，想来她也没有认识的人，更谈不上走关系了，她得罪的又是这千复城里最有权威的几个人，怎会有此等特殊待遇。 狱卒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嘛，我哪儿知道。可能是你刑期将至了，所以给你吃顿好的。一般在行刑之前的几顿饭都能给些好吃食。你就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如意捧着那碗饭，心里不是滋味，果然不出所料，这些权贵准备采取措施了么？提前行斩，判都不判…… 大蓝与白清寒不和，传信之事肯定是要让素淼去了。如意密音传声，让素淼去报信给白清寒：若是二人不日将被行斩，那便在上断头台的时候逃跑。如此也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同时也不必担忧会将其他囚犯捎带着放出来。 素淼隐了妖形，钻墙而出跑去报信儿了。 看着面前的白面馒头和鸡腿，如意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而其他人，早就已是馋的口水直流了，女犯人们眼中都闪动着渴望的目光，连从来不跟如意说话的那位可怜女子都被鸡腿的香味吸引过来了。 如意倒也是大方，把碗往外一推，道：“你们想吃就拿去分了吧。我不饿。” 她怎么说都在逍遥门上修炼了一段时间的辟谷之术，少吃一顿根本不会有事儿。 454.第454章 死刑犯人 起初女犯人们都装模作样的舔着嘴唇，摇着头道：“大姐还是你吃吧……你是老大，我们又怎么能吃你的饭。” 可后来如意一坚持，她们就欣然接受了。 如意看着她们的样子也是抿嘴一笑，她不能救她们出去，但至少能在自己上刑场之前让她们吃上一顿肉。 “别抢，慢点吃。给那个谁也分一点……”如意不知道那位可怜女子的姓名，见她不敢上前，便刻意吩咐了一句。 安姐虽是不太愿意，但仍旧从那鸡腿之上，扯了一小柳递给了她。高个儿也是掐了一块白面馒头给她。 那女子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的都塞进了嘴里，不停的咀嚼着。末了感激的看着如意，口齿不清的吐出一句“谢谢”。 如意点点头，往身上盖了点稻草便倚在墙边小憩了。 她这么一闭眼，还真的睡了过去，做了些不知所谓的迷迷蒙蒙的梦，好像梦到了秦笑，又好像梦到自己的师父，好像又梦到了那个让人畏惧的画皮鬼素燚。 他们都虚无缥缈的着了一层淡淡的影子，看不见实体，辨不清面貌。 所有的人也只是一个“好像”而已，直到如意醒过来，都不知道她梦见的到底是谁。 如意带着泪痕醒过来，伸出手拼命的想要抓住谁，睁开眼睛，入目却是斑驳的砖墙和冰冷的铁栏杆，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大牢之中。 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夜，也可能只有一小会儿。周身有些寒冷，她忍不住的缩了缩身子，本想再继续睡去，可却感觉到一种反常的安静。 这些女犯人们都长了一张喋喋不休的嘴，白天没事儿干，常围在一起唠嗑，安姐呢就喜欢吹牛，总把自己说的多么多么厉害，吹一些她未曾干过的大事儿；高个儿就总爱说她的男人，把她的男人形容的英俊潇洒，脾气又好，可惜得了重病，没钱治，死过去了。她男人死了之后她也不想活了，便拿刀把那拒绝上门医治的大夫给劈了。说完了还总是唏嘘的抹抹眼泪，又说到等她被判刑之后，他们夫妻就能够在九泉之下重逢了。这故事她一得了空就讲，一讲完就哭，光是如意就听了不下三四次了。 矮个儿总是自说自话，别人都聊的好好的呢，她就突然插一句很突兀的话，让气氛为之一冷，然后她又自己嘻嘻哈哈的去化解尴尬；胖子则是个挺乐观的人，最常说的无非也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好比说谁谁家的小谁偷了村里面的汉子，结果被她丈夫抓奸在床。说完之后，她自己还跟着乐，也不知道她怎么能乐的出来，别人家的事儿再大也不过是闹得鸡飞狗跳，可她却是待刑的死囚犯人，要乐也该是别人乐才是。 瘦子比较安静，不太插嘴，总是听这些女子们说。 至于那位被欺负惯了的女子，仍旧不参与众人的闲聊，一如既往的缩在边上，自己吃自己睡。 455.第455章 中毒而死 即便是在大家都睡着的夜里，牢房之中也应该是声响不断。 那个胖子睡觉呼噜是震天响，而瘦子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生了虫，总是在磨牙。安姐偶尔也说两句叫人听不懂的梦话。 每一天都是如此，除了今天…… 静的有些不同寻常，没有呼噜、没有梦呓、也没有聊天的声音…… 难道大家真的睡得这么死么？ 如意起了身子，往旁边一看，却见她们几个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皱了皱眉头，走过去细探却是惊呆了，只见这些女子面色铁青，七孔流血，乃是都已经死透了。女犯人的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鸡肉或是馒头。 如意大骇，心说难道她们饭还没吃完就已经死了嘛…… 前后一想，便觉得是这鸡腿和馒头有问题。看样真实的情况并不是狱卒所说因为刑期将至才给她吃顿好的，而是想要投毒害死她，让她冤死狱中，无处申辩，这样也就无需对薄公堂了。 如意看着女犯人的尸体内疚无比，自己的心善却成了别人的劫难，好心害的她们提前上了路。 “大蓝！”如意怒呼一声，大蓝应声而出。但见一地尸体也是一惊：“主人这……” “你赶紧去找小白，让他千万别吃鸡腿和白面馒头，里头下了毒！”如意急道。 “不必了！”素淼落在大蓝身边道：“我去找白公子的时候，狱卒刚好送去了饭。” 如意忙问：“他吃了吗？” “吃了……而且吃的很干净……”素淼道。 如意惊呼道：“那他怎么样，可还好？” “主人请放心，白公子乃是千年蛟龙之躯，没那么容易丧命，吃下后也感觉出不对来，正在运功排毒，相信很快就能没事了。”素淼道，“我已经将逃跑之事跟白公子说了，他说他也正有此意。” 听说白清寒没有什么大碍，如意这才放了心。 素淼但见这一地尸体问了一句：“现下是要如何？那些狱卒很快便会发现这些犯人的尸体。” 如意冷冷的说：“发现又能怎么样，千复城府尹跟郡太守是一丘之貉，竟然私害犯人，我躲过了这一劫，不知道他们后面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提我上堂，到时候当面与他对质，看他如何应对。” 素淼道：“若是能提上堂倒还好说，但就怕他们心虚不敢光明正大的公审，只在私下里头搞搞小动作。” 大蓝一挥手道：“小动作怕什么！他敢搞我们主人，咱们就双倍的奉还回来！” 如意说：“有你们在，我自是不怕。等狱卒来收尸之时，还要再演一场好戏才行。” 这毒药无味无色，应当不是什么寻常毒药，就算是警觉性极高的武林人士，在此情况下也怕是会中了招。 女犯人们皆是毒气攻心而死，死的很快，基本上没遭受什么太大的罪。如意上前将她们的眼睛拂上，并祝福她们转生好好做人，不要再历牢狱之灾了。 456.第456章 冰雪妖女 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了，如意为这些犯人们守夜的时候，却发现女犯们的身上慢慢凝结了冰霜，冰碴儿好似疯长的蔷薇一样，在尸身上开出了冰凌花。尸体的口鼻处喷出薄薄白雾，随后白雾蒸腾到了牢房顶上汇聚成了一朵小小的冰云。 不消一会儿，牢房之内便飘起了小雪花。 如意伸手轻碰，这些雪花触手微寒，遇着温暖的**便即刻化成了一滴雪水。感觉上与真正的雪花别无二致。 现下已经是四月的末尾了，这种节气是不可能下雪的，更不用说这雪还是下在牢房之内。 雪花安静的飘着，那冰云周围慢慢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气。素淼和大蓝齐齐喊了一句：“有妖气！” 如意也是谨慎了起来。 这雪是越下越大，尸体上、地面上很快便覆了一层银白。 素淼与大蓝一左一右护在如意身边，皆是紧张万分，生怕情况有变。 虽看见了妖法，但如意却并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邪气，她淡淡道了一句：“不知是何方神圣降临，可否现身一见？” 大蓝道：“主人无需这么客气，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斩一双。” 素淼有些无奈的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大蓝，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妖……” “那又怎样，我跟他们又不同，其他妖怪要是敢先伤害主人，先问过我再说。”大蓝昂头道。 如意将食指往唇上一放，示意大蓝不要多嘴：“人家又没说要伤害我，看把你给得瑟的。安静点。” 大蓝不说话了。 “妖也好，鬼也罢，都请出来说话吧。”如意又说了一遍。 雪突然间下的大了，缤纷小雪已是成了鹅毛大雪，雪落到了如意的发上、衣上，沾了一抹湿潮。 冰云之下，却是隐隐出现了一个聘婷的身影，她面有哀愁，缓缓朝如意走来。 是一个女子。 雪白长发，纯白纱衣，身段曼妙，眼神纯净，实在是个美人。可就是那脸色着实是太苍白了，不着一丝血色。 她轻轻的张了张嘴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送送这几位姑娘。也算是为那个人减轻点罪孽了……” 此女一现身，素淼和大蓝也都松了口气，看她修为似乎并不高，也不过就是几百年的小妖而已，不用说大蓝了，素淼都能轻松解决它。 如意捕捉到这女子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便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女子哀怨的一笑，说：“那个人，就是下令毒杀你的人——千复城的府尹段云鹤。” 如意虽然不算是多么聪敏的人，可以她女子的直觉，也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便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对女子说：“我名叫如意，本是途径此处，不想却被人陷害入狱，又差点惨遭毒害。你与这千复城府尹段云鹤是什么关系呢？他是不是也害了你？” 苍白的女子轻轻一笑说：“我叫雪女。至于我与这个段云鹤……那真是说来话长了。” 457.第457章 初遇雪女 二十八年前的一个冬季，是罕见的雪冬。那年的雪下的很大，几乎整个冬季千复城都在下雪。 老百姓们对这鬼天气颇有怨言，经常对天咒骂。 可有一个人，却总是凭栏赏雪，折几枝梅，煮一壶酒，吟几句诗：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语罢，饮一口烈酒，品几分辛辣，脸上一片湿潮。 是的，他并不开心。 这个人就是段云鹤。 那时候，段云鹤刚中探花不久，满腔抱负无处安放，他被朝廷派放到了舒泽郡，可整日见不到太守的人，几个月的时间都在待职，太守忙于其它，一官半职都没给他安排。 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是青年俊才，不想碌碌无为的度日，宁愿苦点累点也想爬上那高官之位，为百姓做点实事。 没人懂他的心思，这种寥落的感觉，真是说出来矫情不说出来又委屈的很。 他伸手抓了一把飞雪，摊开手来，手心却只剩几滴清露，好似少女的泪水一般。段云鹤苦笑道：“你也哭了么？莫非你懂我的心情，莫非天地之间只有这雪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呵呵，若你真的懂，就下的再大些吧。” 喝了几杯酒，段云鹤已是微醺了，这话说出来有一半只是醉酒后的自嘲，可没想到这雪真是越下越大。他向远处眺望，却是被这纷飞大雪蒙了眼，连远处的景色都看不清了。 难道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清醒了几分，又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若是雪神有灵，那便停了这雪吧。” 段云鹤抬头仰望，飘白的天逐渐晴朗了起来，这场雪来的快去的也快，还真是随了他的愿望。 他激动的是泪流满面，却又苦不堪言，心想天下之大，未曾想过唯一的知己却是这天上的雪。 他喃喃自语：“若是能有个女子如你这般懂我，伴我左右，那我便真是知足了。” 睡了一大觉，第二天阳光灿烂，地上的积雪化了一些，空气清新沁人心扉，段云鹤都把昨天之事给忘了。 开门上街，欲采办点礼物，稍晚点好去太守府上坐坐，顺便询问下入职的事情。 这门刚一打开，就见门口坐了一个女子，这女子穿了一身素白，长发及腰，倚靠在门边。 段云鹤不知她是何人，便客气的问了一句：“姑娘？你这是……” 那女子听见段云鹤的声音，转过身子，轻轻叫了一声公子。 这四目一相对，段云鹤整个人却好似被霹雳击中一般，动都不能动。 这是怎样的一个可人的尤物啊，薄肩若削腰似约素，肌肤胜雪吐气如兰。不妩媚，不妖艳，冰清玉洁，纯净的如同是用冰雕刻出来的人儿。 段云鹤是看的痴了醉了，愣愣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姑娘又是叫了他几声，他才红了一张脸回过神来。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儿？”段云鹤双手在前那么一揖。 姑娘眼中含泪的说了一句：“家父已死，何奈家中贫穷连下葬的钱都没有。还请公子施舍一点，让小女子把父亲安葬，之后雪女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左右，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 458.第458章 郊外色诱 这……大概便是卖身葬父吧。 此种事情，以前段云鹤只是听过，没想到这次自己倒是亲见了。 段云鹤恍惚了一下，怔道：“你叫雪女？” 雪女点头，那眼角带泪的模样，却是让段云鹤不由的心疼起来。 聪明如他都没怎么细想，为何街上这么多的人，偏偏就找上了他。 他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心想死者为大，不就是下葬么，想来也不会花太多的钱，便问：“姑娘需要多少？我拿给你？” “几个铜子就好。”雪女说。 几个铜子确实不多，段云鹤甚至都怀疑够不够买一副棺材的，他掏了一两银子递给雪女说：“拿去用吧。” 雪女连道：“不用那么多，几个铜子就好。” “拿着吧。若是剩下了，再还给我就是。”段云鹤一笑。 雪女拿了银子道谢后便走了，段云鹤看着她淡薄的背影，有些担心，便叫住了她，随她一起。 天又下起雪来，雪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段云鹤走上前去，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并扭头对她一笑。段云鹤并不知道，看似柔弱的雪女尚有杀了他的心思。 雪女乃是冰雪妖魄，只修行了两三百年而已，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她需要吸食人的灵魂才能够更为强大。 冬季是雪女的天下，她临雪千复，在城中挑选着心仪的目标。她并不是什么人的灵魂都吃的，她选择的一定是她所喜爱的，挑来挑去便选中了段千鹤。 雪女理解不了凡人的情感，她觉得喜欢就是将其吃掉，让他的魂魄与自己合为一体，这才是真正的爱。 雪女将段云鹤引到了郊外，说其父亲的尸体便在那里。 她在等待，等待段云鹤失了分寸，孤男寡女在大雪中奔走于荒无人烟的郊外，那种情景之下似乎只有相互依偎只有热烈的拥吻才能够温暖彼此冰冷的身躯。 只要他逾越雷池一步，只要他开始对她动手动脚，那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捧起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像对待其他男人一样，将其魂魄吸食而下。 所谓的卖身葬父不过是一个诱惑的引子而已。 走了很久，段云鹤是越来越冷，可他还顾及着雪女，一再的问她冷不冷。那一句又一句的问候，那真切的脸孔逐渐的融化了雪女坚硬的内心。 父亲的尸体乃是她用妖法变出来的。幻化出来的尸体僵硬的躺在雪地里，尸体的脸色与雪女一样，也都是没有半点血色，一片惨白。 段云鹤看着这尸体哀叹一声，便询问雪女要什么样的棺材，他好回去买。 雪女说：“人都死了，用不用棺材又有什么两样。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帮我挖个坑把我爹埋了吧。” 荒郊野外，哪里有铁锹这种工具，段云鹤便找了几块长形石头用来挖坑。不出一会儿，他的手就被冻的又红又紫。 雪女站在旁边，看着段云鹤专注挖坑的神情，便突然间想起来昨天段云鹤赏雪时候说的那句话：“若是能有个女子如你这般懂我，伴我左右，那我便真是知足了。” 如果她当真就此留在他身边，他会不会给予她人间真正的情爱…… 459.第459章 人妖相恋 雪女已经厌倦了数百年来冰冷孤独的生活，她也渴望人间至真情爱的温暖和欢愉。总听其他妖怪说人间的七情六欲是多么的美妙，她也想一尝风月之妙，可每每俘获了男人，在吸食他们的灵魂之后却只会愈加的空虚、寒冷。 埋葬了幻化出来的假尸体之后，段云鹤抬头看向雪女，那微微一笑让雪女的冰冷之心为之一颤，他向雪女道了一声：“姑娘保重。”便往回走。 没有过分的举动、没有暧昧的神情，甚至提都不提送出去的那一两银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雪女是真正的对他动了心。 “公子！请等等。”雪女追了上去。 段云鹤停住脚步、转过身子，见着绝色女子倾城一笑。 “不是已经说了嘛，只要公子帮我这个小忙，那雪女便会追随公子，宁愿为奴为婢，相伴左右。”雪女上前，拉住了段云鹤的手。 段云鹤微微一颤抖，她的手冰凉冰凉，却让他在这漫天飘雪之时感觉到了一种难得的温暖。 他抬头看着飘雪，心中暗道，这莫非真是雪神显灵，竟让昨天醉酒时候的奢望成了真…… 此后，雪女便随段云鹤回了家，妖怪不是凡人，不求名分，也不讲规矩，她的想法很简单，爱一个人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好。 雪女并未奢望能与段云鹤举案齐眉，凡人生命何其短暂，她却也只想安然陪他度过一生。她隐藏了自己雪妖的身份，只是隐藏，却不是欺骗，等到段云鹤逐渐老去，而她容颜依在，他就应该能察觉出来，只要他问，她定会如实相告。 起初两人也算是客客气气，雪女伺候段云鹤的饮食起居，可天天有这么一个美妙的人儿在眼前晃悠，段云鹤也是倾了心。 两人如胶似漆，浓情蜜意，虽无夫妻之名，却已经行了夫妻之实。 床榻之上，承欢之后，段云鹤紧紧地将雪女搂在怀里，不停的摸索她光滑的后背，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为何你的身体总是如何冰冷。” 雪女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雪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负了你的。等我领了官职，我就用八人大轿把你抬进门，明媒正娶。今生今世，只你一人。之后，就等你为我开枝散叶了，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你说好吗？”段云鹤爱雪女爱的发狂，那时候说的话，皆是出于真心。 明媒正娶，延续香火？这些词儿雪女是连想都不敢想，可段云鹤却是给了她希望。 做人比做妖有趣，雪女想。 若是真的能这样平静快乐的与段云鹤过一生，那不失为一种幸福。 她欣然应允了，并像凡人的少女那般，开始憧憬着做新娘子的那天。 凤冠霞帔，一丈红帘，单是想想就觉得十分美好。 她开始学着三从四德，她开始学着当一个贤内助。在段云鹤最落寞，最不得志的那段时间，雪女不离不弃的陪伴在他身边，用尽柔情化解他内心不得志的寡欢。 后来有一天，段云鹤从外面回来，醉的很厉害，眼神迷蒙，面色涨红，脚下绵软，路都走不直了。 460.第460章 恩爱成空 雪女不知道段云鹤究竟喝了多少酒，他哭哭笑笑，吵吵闹闹，搂住了雪女却是再也不肯松手。 “不要离开我……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段云鹤哭得像个孩子。 雪女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发，说：“傻瓜，我又怎么会离开你呢。我那么爱你，已经胜过了爱我自己。我的这颗心，是不会改变的。” “如果……我给不了你名分只能许你心意呢？你是不是会怪我……”段云鹤的双臂很有力，几近将雪女嵌入到自己身体之内了。 雪女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说这些话，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难道说，远在老家的公婆不喜欢自己？ 她心中有着些许，可转念一想为何要考虑那么多呢，自己不过是个妖，不用纠结凡人的礼数。嫁娶这般俗物也不过就是图个热闹，之后还不是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带着几分遗憾的她，还是说了一句：“你的心在我身上就够了。至于别的些个东西，我什么都不图。” 段云鹤闻此哭得更厉害了，啜泣不止，连道数声：“你真好……” 这一夜，他好似野兽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攻占她的身子，直至精疲力竭。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几天过后，雪女终于知道段云鹤那天为何会有那种反应了。他们的家里，来了一群人。 雪女分不清楚凡人的等级，只知道来人定是有身份的，他们的衣着华丽不凡，谈吐也是得体极了。 为首是一个戴着官帽的男子，总是不自觉地用手去摸下巴上的那一撮胡子，目光深邃，城府极深。他身后跟了一个特别年轻女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这女子正是应了那句“人靠衣装”的名言，一副极为普通的皮囊却靠着脂粉和衣着有了几分贵气——她整个人都像一朵绽放的牡丹花那样，一身明艳艳的色彩，将冬日的寒意驱的尽散。翠绿烟纱逶迤拖地长裙，金丝掐边儿的罩衣斗篷，脖子上还围了一条雪貂皮毛。头上戴的金银珠宝晃的雪女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雪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一袭纯白素衣，跟地上的积雪是一个颜色，根本无法与那上好缎面儿的衣裳相比。 她不由的往段云鹤身边缩了缩。 这两位衣着华丽的人身后跟了两个丫鬟，四名护卫，阵仗却是不小。 戴官帽的男人眯起一双色眼，看向雪女，咧嘴问道：“这位是？” 段云鹤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位是我的丫鬟，名叫雪女。” 一声丫鬟，将雪女柔软的心击的粉碎。 说好的八人大轿，明媒正娶，难道只是榻上欢愉过后的戏言？为何人前他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什么一生一世，只你一人，什么开枝散叶生几个胖娃娃，他对她的那些爱，那些情话，那些许诺，难道只是空言？ 在他身边毫无怨言的呆了这么长时间，终究也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461.第461章 迎娶官女 戴着官帽的那人乃是当时千复城的府尹李刚李大人，那时候他尚未成为太守，只是一个府尹，但他已经开始觊觎太守之位了。如若要争取到太守之位，他必要笼络人心，除了朝中的一些大官之外，他还放眼于刚入官场不得志的青年才俊。对于这些富有才情和热情的新人来说，直接给钱并不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他们的内心往往还抱着幻想想要做一个好官。 李刚李大人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所以他把这些才俊的心思摸的透透的。如何能笼络到他们呢，首先便是信任，给他们去讨个职位让他做着，并委任一些看似重要的事物交与他们处理。若是完成的不错，便可适当的予以提拔，这是于公；李刚李大人家中有五个女儿，虽是姿色平平，可也都是聪明可人。将女儿下嫁给他们，面子上来说乃是因为看中他们的才华，实际上却是将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心里，使得这条船他们一上来就再也下不去。成家过后方能立业，至于这个业有多大则看他这个老丈人的野心了。这是于私。 段云鹤便是李刚挑选中的才俊之一，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则是他的二女儿李婷。段云鹤闲职当了近两年，简直是要憋屈死了，惨淡的日子若是没有雪女的陪伴他真是熬不过去。没有人比他更想证明自己了，现下李刚李大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愿意为他向太守争取一个不错的官职……这种好事儿他真的不想错过。 何况，李大人非但没什么别的要求，还要把女儿嫁给自己，段云鹤是受宠若惊，觉得李刚李大人一双慧眼能看的穿自己的才情傲骨，他若是不为大人效犬马力之力那实在对不住大人的培植之恩。 权衡一下，段云鹤最终决定先委屈雪女，抓住这个机会，再想方法续二人良缘。 他那天之所以喝的那么醉，便是觉得有愧于雪女。他想的倒是很好，打算先让雪女以丫鬟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等迎娶了李婷后，再过个一两年便纳雪女为妾。 可李婷岂会让他如了意，第一次相见，她就记住了那个面色如雪的貌美女子，看她那副委屈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李婷绝对不会给这个女子任何机会分享丈夫的爱意。 很快，冬季还没结束的时候，段云鹤和李婷就成亲了。 满院的红，灯笼、烛火，斑驳了人影，寂寥了欢腾。 的确是有凤冠霞帔，的确是有一丈红帘，的确是有鞭炮噼啪、锣鼓喧天；的确是有八人大轿，的确是有高头大马，新郎也的的确确是她心爱的那个他…… 可是，雪女曾经憧憬着的一切却完完全全的属于了另一个女子。 宾客往来，段云鹤穿梭在人群之中，应酬着贺喜的大小官员。他身穿红袍，胸戴红花，满面红光。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在此之前，这些官员们从来没正眼瞧过他，而他成了李大人的女婿之后，众人却都开始给他面子了。甚至连见不着面的太守都亲自到访，令段云鹤惊喜不已。 462.第462章 新人笑旧人哭 雪女不苟言笑的站在远处，身上的素白与院中的喜庆有些格格不入。 她盯着他的脸，觉得有几分陌生，段云鹤向这个敬酒，向那个问好，却独独是没有转过脸来认真的看她一眼。 她看着那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看着他们礼成，看着他们被众人簇拥着送入洞房。 她站在新房外面，听见了屋内的的水乳交融、鸳鸯合欢。 几百年来的第一次，雪女觉得自己的心疼得难受，疼得她想要把它挖出来丢掉。 她哭了整整一夜，千复城也是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 雪女几次三番的想要离开，却终是舍不得与段云鹤的这段感情，舍不得他这个人。既然说了要做一个“人”，那便该有个人的样子吧。她几度隐忍，继续以丫鬟的身份伺候在府上，等待段云鹤纳她为妾的一天。 千等万盼却是等来了逐她出府的一天。 这一日，夫人李婷的贴身丫鬟去找雪女，说是段云鹤找她有事儿。 她满心欢喜，以为他是找她商量纳妾之事，去了堂中却看见李婷、段云鹤在座上正襟危坐，二人皆是一脸严肃。 雪女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李婷的眼睛红红肿肿，即便施了很重的粉黛，却仍旧掩盖不住她哭过的痕迹。 成亲已经近一年了，这些时日段云鹤变着法儿的讨李婷欢心，确实装的一副好丈夫的样子。李婷对段云鹤还是十分满意的。夫妻两个人相敬如宾，虽不说有多么亲密，但至少相安无事，家中大小之事也都有商有量。 时间一长，段云鹤觉得李婷还不错，便准备向她提纳妾之意。 也是在夜里，一番温存之后，段云鹤便开口相提纳妾之事，本以为李婷多多少少会考虑一下，却没想到，李婷一听“纳妾”二字，直接便开始大哭起来。 哭完了还不算，一伸脚就把段云鹤给踹下了床，她弓着身子拍着床板，哭道：“我就知道你跟那个小妖精有事儿。没想到，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敢跟我提此事……我告诉你段云鹤，只要我活着她就别想进段家的门。不光是她，谁都不行！你要敢纳妾，你就直接先休了我再说！呜呜呜呜！我一定要回去告诉我爹……你让我受了大委屈……我要让我爹给我做主……” 段云鹤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懵了，此时他才看清楚自己娶的是什么人，宽宏大量也好，贤良淑德也好，不过都是装出来的。李家二小姐，终究是个蜜罐里泡大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官宦子女。她未必见得是多么喜欢段云鹤，但就是不能忍受妾氏的存在，那会让她这个正房颜上无光。 别的段云鹤倒并不怕，他就怕自己的岳父大人。李刚李大人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现下更是在他手下当职，若是他与其女恩断义绝，那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完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冒这种险。 段云鹤赔着笑，翻上了床，各种好话都说了个遍，总算哄的李婷是不哭了。 【一枝懒花：上架第一天爆发10章】 463.第463章 妻不容妾 李婷粉拳打在他的胸上说：“你别光说好听的，那个小娘们你打算怎么办！” 段云鹤把心一横，回了一句：“既然夫人不喜欢，我绝不再提纳妾之事。” 李婷撅着嘴说：“不行，你都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了，我怎么还敢把那个贱女人留在家里。明天你就把她逐出去，永远不得回来。给点钱打发她就好了。” 贱女人三个字生生的刺着段云鹤的耳朵，他不喜欢李婷用这种字眼形容雪女，可他不敢反驳。他忖度片刻，如果李婷这么坚持，那就当着她的面做一场戏好了，假装将雪女逐出去，事后再安排雪女住到别处去。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给雪女留下的伤痛就如同是篱笆上的钉子，不管他再怎么弥补，不管他再如何保证，钉子即便拔出来了，也永远无法消除那深深的、丑陋的钉眼儿。 伤痛平复不了，段云鹤所给予的，无非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雪女站在二人面前，不知所措。 李婷指着她，让她跪下。 雪女看了一眼段云鹤，却发现他始终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与自己对视。 李婷的贴身丫鬟在雪女的膝盖弯儿那踹了一脚，她毫无防备，双膝着地。没有人发现，她膝下的那一小块地方已经凝了厚厚的冰霜。 “你说罢。”李婷故意在雪女的面前拉住段云鹤的手，来回的摩挲，这股子亲热劲儿却是把雪女的怒火都勾出来了。 雪女多么想就此将李婷杀死，可即便受了侮辱，她仍旧在替段云鹤着想，自己是个妖怪，可以不受凡人法度的束缚，可他就不一样了，妻子死在家里，他又该如何向其他人交代呢。更何况，她并不想在他面前动手。 此时此刻，她只应是雪女，一个凡人而已…… 段云鹤深吸一口气说：“家里的丫鬟够用了，最近开支比较紧张，有些负担不起了。雪女，你还是走吧？” 走？走去哪里…… 几年前她冰天雪地的跟着他回来之后就从未想过再去别处，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家。现在他让她走，她又能去哪儿。 雪女说：“我可以不要工钱。我吃的少，废不了公子多少米的。” 她仍旧习惯称他为公子，从未更改过。 公子二字却是让李婷一怒，段云鹤既然已经成家有了妻室，加上娘家给的聘礼和渐渐有了起色的仕途，也勉强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下人们应该称其一声老爷，称李婷夫人才是。雪女一个贱婢，凭什么还叫他公子，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婷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的说：“雪女，你跟了老爷也有几年了吧。我知道你辛苦，可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今年怎么说也得有二十了吧？你就不愁着嫁人么？不如这样吧，我替你寻摸个好婆家，你看如何？” 嫁人？ 雪女淡淡抬头看了李婷一眼，那眼神却是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她若是早就有嫁人的这份心，那坐着这里，被人叫做夫人的便应当是她，哪里还有这个李婷的份儿。 “我不想嫁。”雪女说道。 464.第464章 不肯私奔 李婷则是真的生气了，看样这个雪女打谱继续粘着自己的夫君，这她又怎么能忍受呢。李婷和她爹一样，都属于笑面虎，表面上没什么，肚子里却满是主意。 她心想，好你个雪女，今天就让你得意一天，很快就让你尝尝苦头。这一切，可都是你自己找的。 她挥了挥手：“既然这样，那此事儿回头再说吧，你下去吧。” 段云鹤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婷，他还真以为她起了善心要放过雪女，忙是握住她的手，感激的看着她。 这些细小的举动雪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连她这个妖怪都明白“今生今世，只你一人”的含义，可为何说出此话的人却根本不懂呢。 都说人间情爱是多么美好，可是凡人啊，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好不容易逮着有一天，李婷跟她的丫鬟上街采办去了，雪女便进了段云鹤的书房。 她想再试一次，她切切的捉住段云鹤的手，求他跟自己一起远走高飞。她不愿再过这种日子了，她不愿再这样等待下去了。 段云鹤哭了，他何尝不挂念雪女，可他不能走，成了家便有了担当，太多的东西不能说放下就放下。 雪女脸上的泪痕凝成了冰凌，她冷冷清清的问了一句：“我最后问你一遍，只此一遍，你可愿意跟我私奔，只要你肯，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我可以为你煮饭洗衣，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以与你一起慢慢的变老……” 段云鹤却是将雪女抱在怀里，不住的对她说着：“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千言万语。他的内疚，他的无奈，他的愧意。 在雪女听来，这句对不起只说明了一个意思，那便是他不愿跟她走。 她狠了狠心，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抱着她的段云鹤在一瞬之间被冻进了冰里。 既然他不愿意，那她就要用她的手段将他带走，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她静静的看着冰里的他，又想起了最初的那段时光。那时候，他是多么爱她、依赖她。 雪女仔细的瞧着，发现段云鹤的头上已经有了丝丝白发，案上摞了那么高的公文……他日夜操劳，当着不大的官职，却处理着千复城的要事。 她的心蓦然一阵收缩，如果就这么将他带走，那他会不会埋怨自己一生呢。 她知道他有多想做一个好官，她知道他有多么想大展拳脚，这么一个满心抱负的人难道真的甘愿与她躲在山林里生活么。 若是他不快乐，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雪女伸手将那冰块轰的粉碎，掉头走出屋子。她舍不得杀他，甚至舍不得他不快乐。 段云鹤从冰冻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全都湿了，桌上，地下也皆是一片水渍。他犹记得刚才是在和雪女说话……可是她人已经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是自己失手打翻了茶水，溅了一身？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脑袋，心想定又是太过劳累而造成的恍惚了，衣服都来不及换，又是执了毛笔开始审阅公文。 465.第465章 苦恋无果 雪女准备离开了，她看着自己的床被却是满心的留恋，埋头上去，仍能嗅到段云鹤残存的气味。他们曾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共赴极乐，他们曾经耳鬓厮磨，曾经一起计划过将来…… 这么深的清，却只是泡影。 雪女埋头在被窝里，连哭都哭不出来。 再留一天吧，最后一天……再多守他一会，再多看他几眼…… 可是一天过后又是一天，她仍旧呆在府上。她没勇气离开，没勇气遗忘。 李婷那边也是采取了措施，有一天她大呼小叫的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厅堂之中，说是有一串名贵的珍珠项链不见了，肯定是被哪个下人偷了去。 珍珠项链？雪女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甚至都没有见过李婷的什么珍珠项链，觉得此事定跟自己没有关系。 谁知道搜身无果，李婷又下令搜查下人们的房间，终是从雪女的枕头底下将这串珍珠项链给找了出来。 众人一片哗然，随后李婷的丫鬟又出来做了个莫须有的指责说那天就看见雪女鬼鬼祟祟的从夫人的房间出来，一定是在那时候把项链偷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雪女能说什么呢，她安静的有些可怕。 李婷他爹就是府尹，报官自是省事儿的多，直接就喊来了官差把雪女抓进了牢里。整个过程，段云鹤全都亲眼所见，却是一句话都没替雪女说。 难道他不知道李婷是在陷害雪女么？难道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出来的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他注定是不敢拂李婷的意，她闹就任她闹好了。 比起愤怒，雪女更多的是心凉。 她在牢里关了几日，段云鹤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他乃是怕别人说闲话，回头再传到他老丈人的耳朵里，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雪女知道，爱已经淡了，或者说早就淡了。 爱应该不顾一切，应该奋不顾身，应该像她自己那样去面对。她是个妖精，可她宁愿不动妖法，委委屈屈的做个人，只是因为爱他。 可是这份爱，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雪女给自己化了具假尸体，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死了，然后便匿了妖形常年呆在千复城的大牢之中。 她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天真，惩罚自己的愚昧，惩罚自己轻易付出的那一颗真心。 她没想过要复仇，复仇无用，她知道就算她杀了所有的人，背上了血债，她那已经受伤的心也绝对不会好过半分。 她打算等她彻底的忘却段云鹤，再从牢里出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可惜，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个春夏秋冬，她依旧在这里，而他，依旧在她的心上。 直到遇见如意。 听完雪女的故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半响过后，大蓝骂了一句：“这个挨千刀的，换了老娘，我一定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和那个贱女人通通丢到油锅里去煎炸。做熟了以后丢到外头去喂狗！” 素淼一阵恶寒，心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女人果然不能得罪…… 466.第466章 顿悟的情 雪女淡淡的笑了笑，表情中仍旧带了几分哀怨：“不打紧儿，我爱的那个段云鹤已经死了，现在的他跟他的丈人基本上是一模一样了，同样的贪，同样的腐……恐怕‘为好官’的梦想也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也许再过些时日，我就能彻底放下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少造些孽。” 雪女停了一会又说了一句：“比起妖鬼，人还是太善变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如意突然心里一颤，她蓦然想到了秦笑。 服役期满的时候，他们曾打算一起回到如意的老家，过些安定平淡的日子。如意不知道这对秦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对如意来说，等于有了一个依靠，一个家。 如果西疆战事不是一触即发，如果调兵令再晚些到达，那兴许她和秦笑此时正过着幸福而开心的日子，兴许他们已经结为夫妻，开始孕育新的生命了…… 可是现在…… 一事变，事事变……情况截然不同。 若是按照雪女所言“人比妖鬼善变”，那秦笑会不会早已将她遗忘，会不会认识了别人……会不会将曾经月下相谈的那些日子抛之脑后…… 如此想来，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听了雪女的例子，她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秦笑，真的是男女之情。以前她分不清，只是因为她还小，对这些事情知晓的不多。 她心里燃起了一团热火，等到去过少林，完成了释心大师的遗愿，不管谁拦着，她都一定要去一趟西疆，想办法见见秦笑。 就算只见一面也好，起码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如意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小小的肯定的，她觉得秦笑对她大概也是有那种意思，虽然他从未提起，可他是那样的疼她，知冷知热，生怕她受着一点点的委屈。甚至天冷了都不忍让她的手沾凉水…… 她要是只是一个肯定，一个期待。若是秦笑也是一样的喜欢她，那她就会留在西疆，相伴左右。待战事结束，他卸甲归来，他们方可再续前缘。 如意先是颦眉再是轻叹，最后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大蓝和素淼皆是频频摇头，小声互道：“主人，大概又是在想那个人了……” 雪女看着如意，便问了一句：“这位姑娘，你可也是为情所困？” 如意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说：“并不是的。” 大蓝和素淼又是偷着接了一句：“口是心非。” 如意瞪了二人一眼，便问雪女：“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雪女苦笑：“我一个小妖能有什么打算，苦苦挣扎，活一天算一天呗。” 还不等如意说话，大蓝便热情的说道：“没事儿的话就跟着我们主人呗！主人不错，对我们也好，肯定是比你那男人强多了。” 如意怔道：“你……” 素淼也接着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大蓝光说还不够，都下了手，亲热的挽住了雪女的胳膊说：“你自己在这多么清冷，多么孤单，跟着我们热热闹闹的起来，保准你很快就把那负心汉给忘了。” 【一枝懒花：本来说是今天上架。但是后来编辑又说改到明天……】 467.第467章 演技之差 忘掉他？ 真的可以么？ 这是二十八年来雪女每天都在奢望的事情，跟着这些人真的会有这种奇效么？ 如意密声传音道：“你们两个搞什么，就算给我收妖奴，至少也得问问我的意见么。” 大蓝问：“主人，难道你不喜欢雪女吗？” “她却是不易，人又不错……”如意道。 “那不就行了，主人啊，虚无之大超出你的想象，就算来个千八百只妖鬼也是收的下的。你收的妖奴越多，等你内伤好之后，我们配合你发挥的能力就越大。雪女不错，心地善良，又不是什么罪孽深重的妖怪，虽修行尚浅但所谓是百溪汇成江海，定然还是有用的。”素淼跟着说。 雪女看三人直愣愣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并不知道他们是用密声讨论，便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了……不然我还是先告退吧。” 如意叫住雪女：“请等一下。我知道咱们乃是第一次相见，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至于是否要跟随我，还是要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的。段云鹤害我不成，一定会再想办法下手。我倒是有个小主意，只不过，这主意需得你的帮忙。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雪女欣然道：“若是我能做到的，定当没什么问题。” 如意勾勾手指，说：“你且附耳过来。” …… 第二天，狱卒奉命前来为如意收尸，来到牢房之前却是傻了眼，只见几具尸体直挺挺地并排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七窍流血，看上去很是可怕。可本来就应该死掉的如意却是毫发无损。 一见狱卒来了，如意便开始上演计划好了的那场大戏，她已是蓬头垢面，嚎啕大哭着扑到了栏杆上：“狱卒大哥，这可怎么办啊！昨天我只不过好心把饭分给她们吃，没想到……没想到她们就死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儿……还请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狱卒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是不敢多做停留，赶紧跑回去回禀府尹段云鹤了。 见狱卒走了，如意便问妖奴：“如何？我演的可好？” 素淼乃是忠实妖奴，主人怎么做他都觉得是好的，忙道：“跟真的一样，像极了。” 大蓝却“切”了一声说：“主人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撒谎演戏的能力都太差劲，也就是出了事儿吓着了他们，根本没什么空理会你，不然肯定就露出马脚来了。” 如意不悦道：“下次有这种事儿还是大蓝你来！” 大蓝忙拒绝说：“主人，还是别了，要是我来，一定不如你差，不不不，一定差过你……” 如意心道，横着说竖着说都不是好话，自己究竟是演的有多差…… …… 下毒之事乃是郡太守李刚李大人授命千复城府尹段云鹤的，此事多多少少与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关系，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儿子牵扯进去，若是将犯人提上堂来公审，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直接将二人毒死一了百了。 468.第468章 人心已变 就像雪女说的那样，段云鹤这二十八年来变了很多，变得不近人情了，变得冷漠，变得势利，变得就像自己的岳父一样。 曾经的那个段云鹤在雪女假死的时候，已经跟着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关注谁才是案件的凶手，谁才是受害者，他更关心的是谁的家底比较殷实，谁又能拿真金白银孝敬他。 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几件冤假错案，皆是他刻意而为之。他笃定了穷苦人家上头没有关系，也闹不起事儿来。有些小案子，也就是挨一顿板子的事儿，不是人命官司还能赚些个银子花花，何乐而不为呢 他一切都听从太守李刚李大人的，甚至在有些事情上，他行事却是比自己的老丈人还要周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狱卒急火火的往堂上赶。 “大人出大事儿了啊！”另一个狱卒也是追赶了上来。 他们两个一个在男监任职，另一个则在女监任职，都是领了早上收尸的命令，但没想到皆是起了变化，一个是吃了没死；另一个是自个儿没事儿，别人却死了。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跑来请示千复城府尹段云鹤段大人。 二十八年过后，曾经的青年才俊段云鹤已经成了一个中年人，蓄起了长长的髯须，脸上却也是添了些许皱纹。 他晚上没有睡好，那老女人李婷打了一夜的呼噜，她自个儿倒是睡的香了，却吵得他难以入眠，辗转到天明，也不能赖床，一刻是都不愿意在家中停留，梳洗过后换了官服就准备赶往衙门。李婷只要一醒那张嘴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啰嗦，又是说他胡子生的不好看了，让他去好好修修，又是说哪家的夫人添了新的珠宝，让段云鹤也买个给她。 对于这些唠叨之言，段云鹤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听都懒得听。他是越来越有“老爷”的风范了，对待李婷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 他已经是太守李大人官宦团中的重要一员了，根本无需再用这个女婿的身份继续巩固自己的地位，之所以没休掉李婷，完全就是给李刚一个面子。 这些年，段老爷是经常出入烟花柳巷，偶尔遇见自己的小舅子李公子也彼此呵呵一笑，心照不宣。 失眠的段老爷正闭目养神，准备来个回笼觉，刚是有了点睡意却是被两个大呼小叫的狱卒惊没了。 他厌烦的问道：“吵吵什么呢。” “段大人啊，那个男的没死……” “那个女的也没死……” 听闻此言，段大人拍案而起，忙道：“什么！” 段云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命狱卒下的药乃是重金购来的，无色无味，极尽霸道，不用说普通的人了，就算是马、牛也能立刻毙命。人服了这种毒怎么可能不死！ 他指着两个狱卒道：“你们可下对了药？” 两个狱卒冤枉道：“所有的步骤全按照大人吩咐的做了呀，不可能有错的。” 469.第469章 招待高官 女监的狱卒道：“毒肯定是没问题的，虽然那女的没死，可是她同牢房的死囚都被毒死了，估计是将饭给分吃了。刚才我去收尸的时候，那女的还在那儿哭呢！” 听闻此事，段云鹤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来，他又有了新的主意，既然只有那个女子没死，那正好可以将下毒之事推脱到她的身上，如此一来将她提上堂也不怕了，单是毒害他人这个罪名就足够定她的死罪了，根本无需再翻前面的旧账。 这嫁祸的招数，非要详说起来，那还是从他的夫人李婷那里学来的呢。 “给我将那两名重犯提上堂来，我倒是要好好庭审一番。”段云鹤道。 整个庭审的过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话全都让段云鹤给说了，简直就是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如意和白清寒只要一开口，他便打断。 白清寒冷哼一句说：“大人你这口才不去天桥底下说书真是暴殄天物。” 段云鹤心想将死之人了，还要跟他们废什么话，他需得快快的解决他们才行，省的老丈人到时候怪罪下来。 他最后直接来了一句：“你们招是不招。” 两人答不招，他便使出严刑逼供的招数，扔了牌子，唤了衙役上前打板子。 衙役手里的板子还没举起来呢，如意便张口了：“招，大人别打，我们招。” 本想靠着公审的时候翻身，靠着前来围观审案的百姓将真相散布出去。天朝律法规定百姓们可以前来观看公审，制定此律法乃是为了让百姓进行监督。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段云鹤会如此无赖，话都不让他们说明白，不但如此更是提前关闭衙门的大门，规定闲杂百姓一概不准入内。 这样一来，上堂也就没有意义了。何必再受皮肉之苦呢，招了算了。 段云鹤将二人说的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最后一拍惊堂木，定了二人罪，判处斩刑，明日执行。 如意心道，还真是着急，竟然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这样也好，明日他们便可在斩刑之前逃跑，也倒是省了二人的时间。 皇帝老儿派下来办李刚的队伍也在这天下午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千复城。这次参与的皆是高官，清一色的一品官员，为首的乃是内阁之一的大司马，张庭大人。 一时间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守李大人还真是有点虚。别人倒还好受，内阁大司马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跑到地方上来的，就算是有事儿肯定也是指使下面的人干，谨慎的李大人便担心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 李刚大人向大司马询问来意，大司马却说：皇上近来抓贪官污吏，派他们几人出来巡游访查，碰巧路经了舒泽郡，便打算来看看。 大司马张庭大人之所以按兵不动，乃是想要调查出更多的内幕。他刻意的说了“路经”这个词，那意思是说舒泽郡并不在他们的调查范围之内，让李刚大人打消疑虑。 470.第470章 官场客套 酒过三巡之后，谨慎的李刚李大人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便私下敬了大司马一杯酒，并询问了一下皇上龙体是否安康，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最后才切入重点说他曾经与一个官员有过一面之缘，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李元”，听闻他也在朝中任职，不知他近况如何。 李大人这问题已经问的极有水平了，一来根本没交代出自己与李元的关系，只当是席间谈笑那么随口一问，二来通过大司马的回答他还能知道李元的确切情况，李元要是没事儿那他这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大司马哪能不知道他的这点心思，笑着说：“李元李大人啊，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皇上对他可是‘照顾’有加。” 说到照顾之事，大司马没撒谎，皇上特地吩咐了，李元不得与别人同牢，也就是说要自己一个人独蹲一间牢房，这不是照顾有加又是什么呢。 李刚哪里知道李元已经落下马来了，听了大司马此言才算是稍稍放下了心。给大司马又是夹菜，又是倒酒的，忙碌的很。 酒足饭饱之后，李刚李大人安排众人在府上休息，他很聪明，许多证据是绝对不往家里带的，就算夜里天衣卫潜出来搜查，也未必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大司马便问：“不知李大人明日有什么公务呢？” 李刚回道：“明日我会与千复城府尹一道监斩，斩首的乃是三个罪大恶极之人。两男一女。” 李大人说的这三个人分别是如意、白清寒以及与白清寒同牢房的那位非人非兽的石子伦。如意和白清寒被判斩刑自是不必说了，至于石子伦前几日又是咬断一个狱卒手腕，害那人流血过多而死。把这种人关在牢里太过危险，还不如早早处理掉。李刚与段云鹤一合计，便准备把石子伦也捎带上。 大司马一掐日子便讶异道：“明日？明日乃是五月初一，按例初一、十五不斩犯人，李大人何故要安排在明日？” 李刚慌忙道：“斩杀他们乃是百姓的要求，他们三人杀人如麻，尽早判斩刑乃是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更能让百姓安心。” 大司马便没再说什么了，可心里是起了疑。这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不能掩盖李刚神色的慌乱，就算是为了让百姓安心，仍可推迟那么一两天，他如此急于处死这几个人，难道这些人手里掌握着李刚大人的一些犯罪证据，因此他迫不及待的要灭口？ 这么一想大司马便笑嘻嘻的说：“那明日我等便陪同李大人监斩吧。听闻舒泽郡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李大人的功劳啊。看李大人办案定是能让我等学到不少东西。” 李刚忙道：“哎呦哎呦，大司马你折煞下官了啊。各位大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要学也是我同你们学啊！” 官场套话你一来我一往，说了不少，最终李刚都是没想出个什么理由拒绝大司马，只好允了下来。 471.第471章 行斩之前 这一夜，过得是很快，狱卒们给待斩的人送去了最后一餐——鸡腿馒头。 经过上次的下毒事件，谁还敢吃啊，好好的饭菜都放在那儿搁凉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狱卒们便各自去将三人带出。 白清寒和如意倒还好说，最让狱卒们头痛的是石子伦，前去押石子伦的狱卒为了安全都穿上了铁甲，心说这下你总咬不动了吧！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听说是要将他押上刑场判斩刑，石子伦一句话都没说，安静的站起来，让人给他套上了枷板。 在大牢入口处，三人终于会面了。 白清寒和如意也已经是有些时日没见了，再见彼此都有些兴奋。 然而奇怪的是，见到如意，却有人比白清寒更加激动，那个人便是石子伦。 这种兴奋不似他杀人之前那种嗜血的躁动，而是类似于一种狗见了主人的欣喜。石子伦咧开大嘴，呲着大牙，大舌头一甩一甩的就想往如意脸上舔。这次不待狱卒动手，白清寒就率先拉住了他。 “兄弟，你可不能乱来啊。”白清寒说了一句。 石子伦的表情不停的在做着变化，似乎一刻是人一刻是兽，为人时他极力的克制住自己，诵念些别人听不懂的字眼；为兽时他则以一种渴望的神情盯着如意，若不是白清寒拉着他，怕是他早就要扑过去了。 如意也是觉得奇怪，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个怪人，他看到她何以会有这种反应。她便说了一句：“都要上刑场了，还是都消停点吧。” 狱卒们生怕出了事儿，便将三人分的很开，如意走在最前，白清寒和石子伦走在后面。说来也怪，自从如意对石子伦说了那句话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闹腾。 这还是千复城历史上头一次在初一行斩，前往菜市口的几条路都被老百姓们挤的是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让官员不顾日子的禁忌行斩。 街上人头攒动，乍一看皆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三人被带上刑台，跪在地上。石子伦仍旧不时的转头看着如意。 白清寒压低声音小声的问如意：“什么时候逃跑？” 如意说：“不着急，听我的指使。跑之前，还有大事儿要做呢。” 犯人到位之后，不一会大司马及一众高官便在舒泽郡太守李刚李大人、千复城府尹段云鹤段大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刑场，随行的还有几十位天衣卫。 这么多官员监斩也算是个新鲜事儿，百姓们都觉得今天很不一般，乃是拼了命的往里头挤，都想看清刑场里头的情景。 行刑时间乃是午时三刻，午时一刻的时候，三个刽子手便端了烈酒上来让三人饮了。 如意撇过头去，不想饮那酒，可刽子手哪里理会这些，扒开如意的嘴就往里灌了两口。那辛辣之感充斥了如意的口腔，她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小妮子，让你喝就喝，都是要上路的人了，还矫情些什么！”刽子灌完了酒后，撇嘴说道。 472.第472章 五月飞霜 “你不想活了！”白清寒怒吼一声，大有要挣脱枷锁的意味，旁边的石子伦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嘶吼之声，吓得他身边的刽子手忙往后退了一步。 如意摇了摇头，对白清寒使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色。 她冷冷笑了一声说：“这位大哥，上路之事，还真是说不好。” 刽子手听了心中一紧，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不再答话，立刀站在旁侧，等待行斩之时的到来。 今日乃是难得的好天气，春光明媚，阳光都充满了暖意，晒得人周身麻酥酥的。 午时三刻很快便到，千复城府尹段云鹤乃是主刑官，他抽了牌子，往地上一扔，道了一声：“准备行刑！” 刽子手们将三人脖子上的枷锁打开，并询问是否有最后的遗言要说。 白清寒有点急了，他一直在等待着如意的指令，可是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她还是不紧不慢，再等下去怕是真的要掉脑袋了。 这个时候如意不紧不慢的说话了：“我有话要说。” 行刑之前让犯人说出最后遗言乃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犯人有话要说，刽子手们自是会让他说完。 如意双目微闭，跪在地上的身体挺的笔直，脊梁骨是连弯都没弯。 刽子手催促道：“你倒是快着点！” 如意睁开眼睛，瞳孔之中多了一道晶亮的微光，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冤！枉！啊！” 这声音尖利至极，甚至有些刺耳。听见这声冤枉，底下的百姓开始躁动起来。官员们也交头接耳，暗自交换着自己的意见。 最无奈要数白清寒了，难道喊一嗓子“冤枉”就是如意的计划？这未免也太没水平了……就算能让百姓生疑，官员心虚，又有什么用？生杀大权始终掌握在刽子手的手里，只要一声令下还不是人头落地的事情。 不行，不能靠如意了，逃跑之事还是要靠他。 就在此时，忽听得人群里发出一声“咦”的惊叹之声，接着有个骑在爹爹脖子上，扎着朝天小辫儿的小姑娘指着天空叫了一声：“下雪了！” 所有人齐齐向天上看去，只见刚才还万里晴空的天空已经变得阴翳多云，云层厚重将那暖和的日光完全的遮住了，整个千复城都笼了一层萧索和伤感。 有几片晶莹剔透的雪白飘然而下，好似是些许鲜活的灵魂在起舞。 段云鹤有些慌了，他跟自个儿的岳父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妙。 段云鹤忙大声道：“不过是些柳絮而已。继续行刑！” 然而这个时候刽子手们也是有些迟疑了，刽子手这个职业常年要杀人，有着很多很多的禁忌。初一十五不行斩乃是不可动摇的铁律，可大人们非要坚持，他们当职的纵便不情愿，也没什么办法。但这行刑前下雪可是极触眉头的一件事儿，若是待斩之人身上真真的背负了很大的冤情，那这一刀下去，人家可能就会化成厉鬼，若是缠上了自个儿那可如何是好。 473.第473章 五月飞霜2 三个刽子手们面面相觑，举着大刀的手微微颤抖，谁都不敢往下砍。 而此时，雪已经下大了。 天地间织起了一幅雪帘。 冰冷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纷扬的大雪落到刑场之上，落到官员们的衣帽之上，落到了百姓的头发之上，落到了刽子手的刀剑儿上…… 如意又是喊了一句：“冤枉啊！” 声音凄厉之极，字字泣血，听得几位刽子手是浑身颤抖了起来。 此情此景，谁还敢说天上飘下来的是“柳絮”。 一度的沉静之后，人群里立刻开始爆发了潮水般的声音“下雪了！肯定是有冤情！” “不能斩啊！大人，杀了他们会遭报应的啊！” “杀不得！杀不得！” 温度虽是骤降，可段云鹤和李刚两人脑门上已是沁出了虚汗。百姓的话语大司马皆是听在了耳朵里，百姓的反应与李刚先前说的有出入。 李刚曾说这几个人是罪大恶极，杀了他们乃是民心所向，若真是如此，那就算天上下刀子，恐怕百姓们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又怎么会说出“杀不得”这种话来。 大司马觉得自己一定没有猜错，其中必有大隐情。 白清寒蓄了力，实际上已经将那枷锁挣断开来了，但这场雪却是他未曾料想到的，他觉得如意一定还有主意，便仍是将那两截已经裂开的木头板子挂在脖子上，装作被束缚一般。 刽子手不敢下刀便跑下刑台请示：“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李刚心虚的道：“斩，给我斩！” 刽子手面露难色，可见李大人眼神凶狠，怕担了责任，便欲回去行刑。 大司马微微一笑，却是站起身来，叫住了刽子手。 他对李刚道：“李大人，五月飞霜，绝不可小觑，说明此女定是有大冤屈的。莫不是在断案的时候，出了纰漏，抓错人了？” 段云鹤忙把如意签字画押的罪状递给大司马道：“大司马，您看，这可是犯人亲自画的押，她都认了，又怎么可能是有冤屈。” 说时迟那时快，在段云鹤语毕之时，忽然卷来了一道强劲的冷风，众官员皆看见风中走出来一个绝色女子，她踏着飞雪，一步一步的从半空中走了下来。 她走到段云鹤面前，哀哀一笑说：“公子，你可还认得我……” 段云鹤又怎么能忘了雪女容貌，即便已经隔了二十八年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是雪女早就该死了啊……她又怎么会在这…… 段云鹤又惊又怕，更是觉得无颜面对她，说到底当年的确是他负了她，他喏动着嘴唇，叫了一声：“雪……雪女……”然后就彻底的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段云鹤倒地的瞬间，雪女就化成了一捧雪花，消失不见，众官员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这一切就好似是南柯一梦。 这下好了，行斩之前不但下了大雪，还出来了个妖怪，官员也好、百姓也罢皆乱成了一团。 整个菜市口都是一片嗡嗡作响的人声。 474.第474章 沉冤得雪 李刚大人见此场面，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冲着刽子手就喊：“给我斩！给我斩！” 大司马手一伸道：“不许斩！今天谁要是敢下刀，事后若是有事情，唯你们是问！” 最惨的就要数刽子手们了，大人们斗起气来了，他们却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李刚已是强弩之末，嘴角颤抖着，气道：“大司马，纵便您官职高过我，可我才是舒泽郡的太守，天朝律法官员不可越职办案，您来监斩就罢了，若是强加干涉，好像不太合适吧！” 大司马一笑，一声令下，天衣卫却是冲了过来将李刚及其党羽全都制住了。 李刚已经是有些虚了，脚下一软，问：“大司马，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官员不可越职办案，可前提你要是舒泽郡的太守。很抱歉，你已经不是了。实话跟你说罢，这次我等前来舒泽郡就是奉圣上旨意来办你，想着多搜集点证据再一网打尽，而今天便是这样一个机会。”大司马扭头看向刑台上三人道：“给我把他们三个人提上堂，我要亲自审问。” 白清寒低声对如意说：“行啊，都运筹帷幄了！你是怎么知道这大官儿不会杀我们。” 如意一怔，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其实我就打算喊冤然后来场大雪，随后吓吓那个府尹段大人而已……完全是巧合，完全是巧合啊！” 后面的一切都顺利的很，大司马公事公办，滴水不漏，公审时候也是放了不少百姓进来督案。如意和白清寒将事情的始末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交代了黎永旭黎公子在黎光小筑之中大摆女体宴，并将他用南洋邪术残害少女之事也一并抖了出来。 如意白清寒在黎光小筑中虽杀了人，但经调查，其中一部分乃是李元李大人儿子天一公子府上的护卫，另一部分则是快活堂的杀手，他们的行为也可被判为正当防卫。至于牢中之事，更是因为府尹段云鹤下毒陷害，并恶意嫁祸。 公审之时尚有一段插曲，那便是绿萝的爹娘也挤进堂中，誓死都要为如意辩护。因那母金蚕，绿萝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用公金蚕能勉强维持她的生命，但绿萝逐渐已经不会说话，不苟言笑了，变得如同那假人一般。继续下去也只是平添她的痛苦而已，她爹娘已是不愿她再受这痛苦，便送她走了。 真相大白，如意和白清寒被无罪释放，但与他们一同被押上刑台的石子伦却因为先前的杀人之罪，无法开脱，仍旧要押收大牢，等待秋后行斩。 如意后寻得那位捕头，向他讨回了包袱物件以及那把最宝贵的长风。 舒泽郡的官员整顿已经开始了，千复三少的后台全都栽倒，李刚和段云鹤都被抄家，二人也被齐齐丢入大牢，不得探视、不得辩护，待大司马等人整顿完舒泽郡会带着二人上京，移交天刑部处理。 475.第475章 黑瞳妖兽 当然这些就已经不是如意等人所能管的了。他们也应该离开千复前往少林，但是在那之前，如意和白清寒却决定先做一件事，那便是去探望一下石子伦。 二人皆是觉得当初石子伦见到如意的神情如此奇特，兴许是别有隐情。刑场之上太过慌乱，根本无暇顾及此事，等事情结束之后，如意便觉得还是再见一面的好。 为了防止石子伦再度伤人，大司马下令将他独自收押在一间牢房之内。 狱卒们将二人领到石子伦的牢房之前便说：“快着点，死刑犯人理论上是不准探视的。” 白清寒给如意使了个颜色，如意便掏了一两银子递给狱卒：“劳烦官差大人了。” 狱卒收了银子，说：“别让我难做，看完了赶紧走。” 如意点头道：“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就说几句话而已。” 狱卒一离开，白清寒就向着蹲在角落里的石子伦说了一句：“石兄弟，你看谁来看你了。” 石子伦没精打采的半睁眼睛，然开到如意立刻瞪起了双眼，扑到牢房的铁栏杆边上，发了疯的想往外挤，口中还嗷呜的哼哼着。 石子伦突然大叫一声，用断断续续的人话说：“姑娘……快走……我……我控制……不了……我……” 他开始默念那一串长长的经文：“安达布达拉安大，睚眦安达布达拉安达，睚眦安大布拉达。” 如意眉头一皱，听得一知半解的，便问了白清寒一句：“睚眦安达布达拉安达是什么意思？” 白清寒摇头道：“不晓得，从未听过。”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如意说了这句话之后，石子伦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在地上打滚。他的双瞳漆黑，流出来的眼泪都成了浓墨一般的黑色，太阳穴处的血脉涨立，皆是暗青之色。 他的骨骼开始发出咔嚓的声音，听得如意和白清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儿？”如意叫道。 “石兄弟？你怎么了！”白清寒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问的时候已经晚了，石子伦浑身抽搐躺在地上，口鼻、耳朵皆渗出黑血，那模样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一会，听得一声轻响，忽见他身上腾起了一阵黑烟，黑烟穿栏而出，落在狱房之外，化成了一只猛兽的样子。它双瞳乌黑，一张嘴，里面叠了数层白森森的兽牙，一身黑毛溜光水滑，宛如黑段子一般泛着光。 猛兽整个身子看上去很像豺狼，只不过，根本没见过哪只豺狼有过此等油亮漆黑的毛色，相比豺狼它的身躯也更加庞大，站起身子足有一人多高。更令人吃惊的乃是它的额上长了两个凸起，好似是生了角一样。 猛兽的尾巴翘起，疯狂的在两股之间甩来甩去。 白清寒眉头一皱，道：“哪里来的妖兽！让石兄弟百般痛苦的原来就是你！看招！”他欲与那妖兽撕斗，伸了臂膀，便准备上前。 何奈那妖兽十分通灵，并不与白清寒相拼，而是身子一低，躲过白清寒的攻击，跃起一跳，好像一道黑色闪电，直往如意面门扑过去。 476.第476章 神兽睚眦 如意瘦弱，被它扑倒在地连是在地上滑了数尺。白清寒连忙是往这边赶，大蓝素淼也是应声而出，干架的架势都是摆出来了，可上前一看，却傻了眼。 只见那妖兽扑在如意身上，亲昵的用脑袋拱着她的脖子，并伸了湿滑的大舌头舔着她的面颊，痒的如意是咯咯直笑。 “这……”白清寒瞠目结舌。 如意挠了挠妖兽的脑袋，它高兴的上蹿下跳，那模样简直就如同家养的忠犬，它一高兴直接四爪朝天，把肚皮露出来，让如意给它挠。 “它……好像很喜欢我。”如意轻笑，“刚才你扑过来的时候，真是吓坏我了呢。小淘气！” 不一会儿，听见牢狱里躺着的石子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翻身站了起来，他看那妖兽与如意玩的正欢，欣喜的说：“难道……你就是它的主人？” 如意被说的是莫名其妙，问了句：“主人？什么主人？” 石子伦道：“看样便是了，上古神兽身有傲骨，除了主人之外，它是绝对不可能对其他人示好的。” 听得上古神兽四个字，如意心里怔了一下，心想，难道说这只所谓的妖兽与崂山之上的阿球有什么关系？ 她拍了拍妖兽的脑袋，问了一句：“你可识得囚牛？” 妖兽听得囚牛之名兴奋的嗷嗷之叫，绕着如意便开始蹦跶起来。 见它此种反应，那定是识得了。同是上古神兽，同对自己唯命是从，难道说它们曾经都是自己圈养的神兽？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的前世应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早知道在被那仙君招上九天领赏的时候，就应该问问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来头。 现在轮到白清寒不明白了，他皱眉看着石子伦说：“你没事儿了？这妖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又怎么会跟你……” 石子伦道：“说起来，真要感谢这位姑娘。若不是你无意述念了经文，解除神兽封印，恐怕我们家世世代代都要再受这种非人非兽之苦。” 石子伦含泪相述，数百年前，他们石家有一个叫石大雷的人，这个人不学无术，整天就想着偷鸡摸狗，投机倒把。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别人说，有个大富豪出钱修了一座女娲伏羲庙，那神像的基座都是真金的。贪财的他便打算下手，入夜后他叫了个伙计与他一道偷偷潜入庙中，见里面无人，就点了火折子去看那基座，一看之下果然是真金，两个人高兴的是嘴都合不拢了。 石大雷跳上神台，让伙计放风。他迫不及待的去挪动那神像基座。笨手笨脚的他这么一抬，基座不稳，女娲神像轰然倒塌，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伙计吓坏了，偷基座便罢了，可破坏了神像便是对神祇的大不敬，搞不好是要遭天谴的，他胆怯之下就叫石大雷与他一起逃跑。 石大雷说了一句：“要走你自己走，我可不走。” 伙计没办法，便撇下石大雷一个人跑了。石大雷对着他的背影直骂懦夫：“不就是个破神像么，有什么好怕！我就不信神仙还能来找我！” 477.第477章 神兽之咒 “来了的话又如何？”石大雷话音一落便听见身后有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身上寒毛一立以为是给人发现了，急忙忙转身拿火折子一照，却发现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个白衣白发的，面容清冷绝伦的男子。 他后退一步，结巴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男子淡淡的说：“不就是你说的神仙嘛。” 石大雷吓坏了，撒腿就跑，可不管他跑到哪儿，那个男子始终都在他的面前，那仙君乃是幻化了无穷无尽的身影，将石大雷堵在了庙里。 石大雷心知这次真的是栽了，往地上一跪就开始拼命的磕头：“神仙饶命神仙饶命！都是小人无知！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半响那仙君才说了一句话：“我可以饶了你的性命，也可以帮你瞒了这桩事情。可是你的子孙后代需得付出代价。既然你太乏自制，就让你受受克制之苦吧！” 说罢一抬手，袖中冒出一股黑烟，黑烟化成一只烟兽，扑入了石大雷的身躯之中。 石大雷当即便觉得体内有了异样之感，似是那烟兽在它与他争夺着身体一般。 仙君又道：“我传你一则口令，如若感觉其力量渐强，便诵念压制，方可无事。但切记不可耍狠、斗殴，老老实实做人，否则你的子孙后代将更加痛苦。” 石大雷哭道：“神仙啊，请问我的后代受这等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几百年后，神兽主人自是会解了它的封印，将它收走。到那时，你也就还清了****犯下的罪行。”仙君说道。 仙君随后便传了口令给石大雷，并说此兽乃是上古神兽睚眦，好凶斗，一定要戒狠戒怒。 自打石大雷从女娲伏羲庙回来之后，便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真的老实了起来。他谨遵仙君的教诲，好好做人，踏踏实实的务农做工，中年之时也是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 儿子降生的那一天，黑云弥漫，他体内的仙兽却是离开了他的身体，附上了他的儿子。如此这般，睚眦神兽只附于石家的第一胎，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了下去。如若长子夭折或者在有下一代之前就死亡，则神兽会化成黑烟附到第二子身上。 几百年来，“老实做人，不惹事，不生非。”已成为了石家代代相传的家训。即便有时偶有磕碰，只要诵念咒文，极力隐忍也没什么大事儿。 直到石子伦这一代，经过祖先的努力，石家成了一个书香门第，而石子伦更为卓越，从小就是个神童，有着过目不忘之才。 后来听闻黎光小筑常聚集文人墨客，他跟几个同窗便也去一聚。 石子伦出类拔萃，只行了一回诗令便脱颖而出。他的才情让黎公子等人都十分嫉妒。后来黎公子便禁止石子伦再出入黎光小筑，对外的理由是“此人腹内无半点墨水，若是这样的人都放进来，那黎光小筑的门槛也太低了。”实际的情况却是石子伦独领风骚，他的诗令一出口，其他人便自惭形秽，再是没勇气接下去了。 478.第478章 书生辛酸 石子伦的存在确实是驳了******们的面子，因此才会被拒之门外。 千复三少在千复城内影响力何其之大，被三少唾弃的人自然也是无法混的下去。千复莘莘学子众多，赶考名额有限，多是要书院的先生举荐才能有资格去参加乡试，而后再是省试、会试。 书院的先生也是些畏惧权贵之人，即便惜才却只能举荐了别人，放弃了石子伦。 他们书院的几个同窗也有跟着千复三少混的，嫉妒石子伦的才情，整日挑唆生事。石子伦通通都忍下了，体内的睚眦神兽几度欲出伤人，他都是用非比寻常的毅力配以咒文才压制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石子伦的妹妹来给他送饭，却是被他同窗的富家公子哥儿调戏了。其妹乃是良家女孩儿，自是忍受不了那些污言秽语，几次拒绝反抗。石子伦强忍着让妹妹不要多说话，赶紧回家去。 妹妹受了委屈，当哥哥的不帮她出头就算了，竟然都不许她自己辩白，她含着泪看了石子伦一眼，便掉头跑回去了。石子伦忘不了妹妹那失望的眼神，那充满了不解、愤恨的眼神。 石子伦的隐忍更是助长了同窗的嚣张气焰。他们骂他是懦夫，骂他全家都没出息。 嫉妒他的才情而雪藏他，他便忍了，辱骂他嘲讽他，他也就忍了，可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他们牵扯到自己的家人身上。 当那睚眦巨兽在体内咆哮，当那兽性之血在体内沸腾…… 石子伦没有诵念咒文进行压制，而是默默的接受了。 那同窗是被石子伦活生生的咬死的，啃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完好的皮肉，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那之后，石子伦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将自己拾掇的干净整洁，便去衙门自首了。 他不是坏人，从来不是，他亦是有他的无奈。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有入了牢房，他才对得起自己挣扎的内心。 如意听完石子伦的说辞之后一阵叹惋，世间多少辛酸泪，说不清道不明。 她仔细一想，从外貌的描述上来说，当年将睚眦封印进石大雷身体里的那位仙君应当正是她的师父燕玄乙。 神兽……燕玄乙……囚牛……睚眦…… 这之间好像隐隐的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尚未参悟的透。 咒文若是由石家人自己来念则是有镇压的作用，可若是由睚眦的主人来念，则会将封印解除，并将睚眦释放出来。 如意有些可惜的对石子伦说：“你之所以犯下罪行，乃是身体里有了睚眦神兽，才会误将人咬死。说起来也不能全然怪你。” 石子伦摇头道：“也不尽然是这样，其实当时只要我念了咒文，肯定是能压制得住，最多也是伤人，不会闹出人命。乃是他们将我逼的太绝，我自己动了邪念，怪不得睚眦神兽。你们不必替我惋惜，杀人偿命是应该的。还希望你们二人能珍重吧。” 白清寒道：“石兄弟，相识一场，我们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临行之言，不可说的太多了，多了便都是辛酸。 479.第479章 了结前事 作别石子伦之后，千复已经再无牵挂，二人便就此赶往少林方向。一路上已经耽搁甚多，脚程上还是要加快才是。 睚眦自是要跟着如意走的，可这样一只猛兽随身甚是不妥当，就算它不会随意伤人，但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定会吓坏路人。如意一筹莫展之时，睚眦却是化成了一股黑烟，钻进了如意的袖笼之中。 她捋开袖子，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只黑色睚眦的纹身，线条甚是霸道。以此形相随，那便方便多了。 与此同时，大牢里的段云鹤已经醒转了过来，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昏厥之前所看到的情景，漫天的大雪和二十八年来念念不忘的她。 一想到当年雪女贤惠得体段云鹤就泣不成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的仕途不见得有多么辉煌，却是牺牲了一生的爱情。 到头来他一无所有。 可这又怪的了谁呢，所有的苦果皆是自己亲手种下。多么苦涩难咽，只有他自己明白。 周身泛起了寒意，墙角的湿潮水渍冻成了冰。斑斑点点的雪花降于牢中，他的嘴唇冻的发紫。 雪女现身雪中，二十八年了，她的模样丝毫未变，仍旧是那么冰清玉洁，仍旧是那么容颜绝美，依旧是那身素衣，依旧是那双明目。唯独青丝已成白雪，满头银丝，融了那雪色。 段云鹤哭着扑到她的脚边，拽着她的裙角，空有泪水而无话。 他知道说什么都晚了，即便是千千万万句抱歉都毫无用处。 雪女没有动，脸上没有泪，心中没有悲，她是来做一个了结的。 二十八年了，这个心结，终于该解开了。 段云鹤哭了一会，却是高喊道：“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毫无怨言。” 雪女摇头，说了一句：“若是要杀你，我早就动手了何须要等到现在。杀戮、死亡这些真的没什么……证明不了什么，也缓解不了什么。我若杀了你，你无非又是投胎转世，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这份内疚。” “你为何……” “我为何没有死？” “嗯。”段云鹤的声音小的可怜。 “你可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人。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便是一只妖，自始至终都是一只妖。我做人，只不过是为了你而已。直到你的爱消散，我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做人有过开心，可更多的是伤心，我不愿再继续做人，就化了具假尸蒙骗你们而已。” 雪女淡淡的说着，好像在叙述着他人的故事。 “不，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这些年，我对你的爱从来都没有减轻过！我对那个李婷，根本就没有感情……你要相信我啊……相信我……”段云鹤撕心裂肺的说着。 雪女轻笑一声，又长叹一声，这次她不再称他“公子”，而是唤了他一声“段云鹤”。 【一枝懒花：白天更一章，剩下的章节还是在晚上更。最近好冷啊，大家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哦。】 480.第480章 那不是爱 “别再自欺欺人了。‘一直都爱我’这句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你若爱我，会宁愿委屈我，让我做一个小小的丫鬟，受他人欺压？你若爱我，你会用八人大轿将别人迎娶进来，此后同床共枕，相伴无间？你若爱我，在我提出私奔的时候，你岂会不与我走？你若爱我，会任你的妻子污蔑我嫁祸我，将我投进监牢？你若爱我，在我受冤之时，甚至不移动你的尊驾来看我一眼？” “段云鹤，那不是爱。你爱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自己。而我，不过是你闲时才想起来的玩物而已。” 雪女语气平淡的说完这些，段云鹤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她说的没错，比起她的大义，他的自私实在是太过卑微。 “这次之事，你定然推脱不了，掉脑袋是一定的事情。你不仁，我不能不义，今次来，只是见你最后一面而已。”雪女说。 段云鹤抓的她更紧了，他急道：“我知道！我死了没事儿，你不是妖么，那你的寿命定是很长，你等我好不好。等我转世为人，我们再重新在一起。我已经知错了，来世，来世我一定好生呵护你，不再让你受一丝委屈。永永远远只你一人。好么？” 这话听得真是耳熟。 换做当年，她也许会轻信了他，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雪女摇摇头说：“信你‘今生今世，只你一人’便让我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再信你‘永永远远’，怕是将会万劫不复。你和我，缘分已尽。” 段云鹤鼻涕眼泪的哭喊道：“不……我求你……我求你别离开……求求你……” 雪女低头看着这个人过中年，胡子拉碴，满面泪水的男人觉得他真是可怜极了。 她一笑，忽得释然了。 原来，他早已经不是当初自己爱上的那人，那个心怀百姓，心肠柔软的段云鹤。 雪女的面前浮现出了三张脸，亲切灵秀的如意、热情豪爽的大蓝和细心周到的素淼。她不愿再漂浮在人世间，伤春悲秋，也许他们那里才是更好的去处。 雪女蹲了下来，将段云鹤的手从自己的身上解了下来，留下四个字：“好自为之。”便化成飘雪不见了。 千复城外，绿意盎然。 如意一步三回头，总是往城里的方向看。 白清寒往她脑袋上一拍：“你是把魂儿落在千复城了吧？看什么呢！” 如意转过来，摇头一笑，说：“没什么。” 她终是觉得有一丝遗憾，雪女还是放不下，还是没能跟着来。 萱草随风而拂，如意躬下身子折了一根拿在手里。 都说萱草能让人忘忧，可为何雪女的那段故事却始终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呢？凉凉的，悲悲的。 爱兴许很美好，可若是不小心爱错，柔情成空，再透彻的领悟也都是用痛楚换来的。 如意想了想，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你让她抓妖怪可以，让她流点血出点汗也可以，可若是让她受情殇，她却是不太敢于承受的。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日长雄鸟雀，春远独柴荆。 盛繁的春意拂不去她心里的遗憾，她又是叹了口气，向城内看了最后一眼，才招呼了白清寒：“走吧。” 481.第481章 宝寺少林 “主人。”如意听得一声轻飘飘的声音。 猛然回头，却见身后的绿意皆被白雪所掩，那着了素衣的人儿飘然而下，落在了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你……你喊我什么……”如意欣喜的不能自已。 “主人啊。”雪女又是一笑。 “我也无处可去，想来还是离开此处伤心之地为好。都说跟着主人会热闹一些，我也想沾沾欢喜气儿。”雪女道。 闻此，大蓝和素淼也都冒出了头，欢迎雪女的加入。 大蓝笑道：“早就让你来了，来的这么迟，害主人都伤心了呢。” 素淼也说：“就是，此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主人您看是要订血契还是如何？” 如意想了想道：“血契太过霸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了。雪女就跟着好了，来去自由。” 雪女点点头说：“怎么都好，听主人的。” 旁边的白清寒看他们四人有说有笑，又是主人又是妖奴的欢快的很，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咳嗽了两声：“喂喂喂，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大活人！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啊！” 想起上次素淼的说辞，大蓝也是打算示好，赶忙跟了一句：“白公子，你也可以跟主人定血契啊。大家庭欢迎你！” 这本是一句好话，可在白清寒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埋汰，他呸了一声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又不是妖。蛟龙，知道什么是蛟龙么！蛟龙也算龙！龙是圣物，不要混为一谈。” 大蓝心说，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妖怪么，又是觉得有几分不服气，张口欲辩，却听雪女一说：“妖也好，龙也罢，都因主人而聚在一起。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素淼感激的看着她，相信以后有雪女在，也就不必光靠自己说服大蓝这个死心眼儿了。 如意头一点，手一挥，笑道：“走咯！少林我们来了！” …… 新罗郊外，满目皆是松林，松枝散发着清香，入鼻便觉心旷神怡。 一路打听着，问了不少人，才寻到了这里。 直到看见有穿着青灰僧袍的人，如意和白清寒才知道，终于是抵达少林寺了。 从即墨城到少林寺，一路坎坷艰辛，也算是历经磨难。 如意轻拍包袱中躺着的释心骨灰，叹道：“大师，到少林了。” 松林中间垫了一条青石小路，小路向上蜿蜒，看不到尽头。 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啊。 一路上并不孤单，总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从衣着上来看，并不像是出家人。 走完了小路，视野也就开阔了起来，一水儿的灰色院墙垒得很高，庙前匾额上书了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少林寺。 还未入得寺门，二人就感觉到了一股佛家宝地的庄严神圣，铜钟低鸣，僧人齐诵佛经，二声相绕相缠，回荡在山间。 进了少林如意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香火鼎盛，少林寺不愧是武林名门正派，弟子无数更是有不少慕名前来的香客祈愿还愿。 偏殿前的三个青铜巨鼎之中皆被插满了香。 482.第482章 文僧武僧 有一小僧见二人面貌不凡却又四下顾看，以为他们二人是来求签上香的香客，可能是第一次入寺并不熟悉，便上前指引：“二位施主，请问是要求签还是上香？求签的话请往左边侧殿，上香的话请往右边侧殿，若是要捐香火钱请去正殿，放入功德箱即可。阿弥陀佛。” 如意冲他一点头说：“这位师傅，我想见一下贵寺方丈一苦大师。” 小僧微微一怔，心道这两个人是来捣乱的吗，方丈岂是别人能随便见得。脸色微变之下，仍旧客气的说：“不好意思这位施主，咱们方丈从不见香客。二位还是请回吧。” 如意忙道：“少林寺释心你总认识吧？他在即墨城遇难，得了重病而死。死前留下遗言，托我把尸骨带回少林，给他师父，也就是一苦大师。” 小僧大骇：“什么！释心师伯竟然……阿弥陀佛……他这般厉害，没想到都……哎……有劳施主了，还请施主将释心师伯的尸骨拿出，贫僧定当代为转交给方丈。” 他既然叫释心一声师伯，那辈分定是不会太高，想来也就是一个普通小僧。 如意摇头道：“不可，释心大师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方丈，我又岂能假人之手。还请小师傅帮我通报一下吧，死者为大，总是不能悖了释心大师的遗愿。” “那，好吧。”小僧道了一声，“二位施主请跟我来吧。” 他带二人穿过往来香客，从侧旁的一道小门进了后寺，喧嚣声弱了下来，耳边逐渐清净了。 后寺便是少林和尚们日常起居之场所，中间也有一处宽广广场，供武僧们练武修行。 入少林寺的和尚一开始是“初行僧”，什么都要学，还要背各类经文，早起早睡，作息严格苛刻，不得有一点延误，早课、晚课若是迟到则要受刑。 初行僧的时间为三年，这段时间过了之后便会形成两个分支，一脉是文僧，一脉是武僧。 文僧着重研习经文，探究佛法道理，更要熟知天相命理之事，用以给香客们推算命格、解签等。 而武僧则从不去前寺，也不见香客，研习佛法的同时更要强身健体，领悟少林博大精深的功法心经。 后寺极少有女子前来，估计上百年也难得见着一个。 那些武僧们皆赤膊练功，一些刚晋升上来的武僧见到如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被其师父好一个训斥：“看什么看!要谨记你是少林弟子，岂可为红尘俗世所羁绊！岂可留恋美色钱财！去，到边上去撞一百块砖头！” 弟子道了声是，便小跑去了墙角的砖头堆，一手一块砖，飞快的往头上砸去，连眼睛都不眨，应当是早已对这类惩罚司空见惯。 这练得想必是铁头功之类的硬气功夫。 不用说生生地往脑门子上砸了，如意光是看看都觉得疼的慌。 小僧将二人引到了一间僧寮之中，小僧轻敲了下门，才将门推了开来，门一打开只见里头有一个胖和尚正捧着脚丫子在抠，手忙脚乱的慌张坐好，道了声阿弥陀佛。 483.第483章 重病方丈 胖和尚有些不满的瞪了小僧一眼，道：“为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每次听见我应你再推门不是嘛！刚才我有应你嘛！” 小僧脸一红，说：“徒儿谨遵师父教诲，下次注意。” 胖和尚恩了一句才问：“这两位施主是？” 小僧与胖和尚解释了一番，胖和尚挥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小僧双手合十，与如意等人施礼作别，退出僧寮。 胖和尚有些尴尬的对着二人一笑说：“小和尚不懂事儿，请施主见谅。” 白清寒心道不懂事儿的是你吧，大白天的不读佛经，不论佛法，躲在屋里抠脚，这算什么和尚！看他那肥胖的外表就知道一定是没少偷吃肉…… 如意客气的说：“这位大师，我们是来找方丈的，可那位小师傅却引我们来您这里了。这……” 胖和尚说：“这个不怪他，少林寺门禁森严，如果没大事儿的话，小僧是没资格去拜见掌门的。释心是我的师兄，他是武僧，我是文僧，都是自小就在寺中。我一直都以为释心师兄将来会继承方丈之位，没想到……哎……可惜可惜了。” 如意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心想释心是他师兄，那么说这个人也是方丈一苦大师的徒弟。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怎地会如此不同。真是奇怪。 胖和尚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贫僧这便带你们去见师父。只不过，他未必能见……” 白清寒哼了一声说：“少林方丈如此大的架子么？我们千里迢迢从即墨赶来，就是为了完成他徒儿的遗愿，人都到了，难道连见一面都不见么？” 胖和尚连忙摆手：“哎呀施主，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不是我师父摆架子，而是他老人家最近身体有恙，卧病在床许久了。早课都不曾主持了，贫僧乃是担心他的身体……不知以师父的高龄，能不能接受师兄去了之事。怕是对他打击太大啊……”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面已经蓄了泪水，看来师兄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如意说：“释心已经离开少林许久，加上我们赶路的时间，若是还没消息怕是方丈会更加担心。还是把真相告诉他的好。释心已经留了遗书，相信方丈看了便会明白。” 胖和尚叹了口气，带着众人去了主持的寮房。 他轻敲了几声门，喊了一句师父。 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不敢妄然推门，又是喊了两声，过了一会才响起了一声无力嘶哑的声音：“进来吧。” 一进方丈的寮房，便闻见了一阵浓重的药味儿，方丈微微颤抖着从床上欠起身子来，见胖和尚带了两个陌生人进来，便责怪道：“释元啊，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带客人来，未免太怠慢了，快是出去吧。对不住了两位施主，请回吧。咳咳。” 一苦大师比如意想象的还要老迈，花白的胡子直垂胸口，瘦骨嶙峋，整个人都在僧袍里打着晃荡。脸上、脖颈上长满了花斑，双目凹陷无神，不停的咳嗽着，似是真的病的很重。 484.第484章 徒壁禅房 胖和尚往地上一跪，开始哭了起来：“师父啊，这两位施主不能走啊，他们是来送大师兄遗骨的。大师兄……在即墨沾了怪疾，已经去了啊！” 方丈正咳嗽呢，闻此突然一阵猛喘，进而噗的一声，咳出一口混着鲜血的浓痰，花白长须上都沾了些斑驳血迹。 胖和尚吓坏了，也顾不上哭了，忙是起身去扶方丈，他往床边上一坐，给方丈拍抚前胸后背。 “方丈大师，您保重身体啊。”如意说。 方丈却是非要掀了被子下床，他佝偻着身体，缓缓的说：“还请两位把释心的遗骨交予我吧。” 如意从包袱中取出释心遗骨以及遗书一封递交给了方丈大师。 方丈颤抖着干枯的双手接了过来，曲起指头轻轻地抚摸着装有释心遗骨的木盒。 他又是咳嗽了两声，才低声说了一句：“释元，带两位施主去休息吧。明日老衲会再安排时间与施主会面。” 方丈痛失爱徒，定然是哀伤至极，众人不敢再叨扰，只得告退。 如意本觉得东西送到就应该离开少林了，可方丈留了一句“明日会面”，兴许是还有话要对二人说，这下想走也不好走了，且在少林住一夜再说。 二人随释元而出，释元仍旧红着眼眶，在前头领路，一句话都没有。释元走的极快，由于满是心事，记挂释心师兄又担忧师父的重病，完全的走了神儿，一头撞在了某人身上，只听得那人哎呦的叫了一声。 释元忙道了声：“抱歉。”抬头一看，撞上的人乃是人高马大的一位身着罗汉僧袍的健壮和尚。样貌倒是不错，浓眉大眼，有着几分机灵。 只是他那声“哎呦”叫的太过虚假，简直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那人的衣着跟释心的几乎一样，那么说明此人也应该是个武僧，一文僧和武僧相撞，怎么说受伤吃痛的都应该是文僧才是。 释元看见这武僧，脸色一变。 武僧倒是呵呵一笑说：“我当是谁走路不长眼呢，原来是释元师兄。呦，你这眼圈红红的，莫不是刚刚掉过猫尿？” 一个和尚出口尽是奚落，不给他人留半分情面，却是让如意觉得讨厌。 释元本不愿与他周旋，但此番觉得他欺人太甚，竟然当着两位施主的面就口无遮拦，真是不怕给少林丢人。 释元便冷冷回了一句：“释合师弟，你尚在孝期，张口开便说笑，好像不太合适吧。” 被称作“释合”的这位武僧不自觉的轻抚了一下左腕上的黑绳，哼了一声，便走了。 释元哀叹一声，摇了摇头，对二人说：“施主们却是见笑了，还是跟我来吧。” 他将二人带进了一间禅房，里面只一张四角樟木矮桌，及三张麻线蒲团，四壁徒徒，没有任何的装饰，朴素无华。桌上放了茶具，瓷杯等物。 “施主请坐。这间屋是给施主们用的茶室，到时斋饭也将送到此处，女施主的房间在右边，男施主的房间在左边。待我为你们斟一盏少林素茶，二位便可去休息了。”释元挪动着大屁丨股往蒲团上一坐，便开始给二人泡茶。 485.第485章 少林素茶 如意和白清寒对这少林素茶的兴趣远及不上刚才那个法号释合的武僧，忍了一会白清寒却是有些憋不住了，张口便问：“释元师傅，刚才那个泼皮和尚是什么人，看着好生讨厌。他要是再无礼两句，本尊都有打他的心了。” 如意生怕白清寒触碰了人家门派内部的底线，连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释元哈哈一笑，往一个陶制的茶罐里撒了一把鲜茶便说：“那人叫释合，是一灯大师的徒弟。一灯大师也就是我师父的师弟。一灯一脉只有武僧从不出文僧。要说这个释合也的确厉害，除了我那释心师兄之外，全少林寺的武僧就数他最出类拔萃。以前啊，释心师兄在，他还顾及着，不敢造次，现在师兄不在了……怕是他更要肆无忌惮了。” 一灯大师？ 这个名字在如意脑中一闪而过，她眉头一皱立刻问道：“这个一灯大师可是参加武林大会的那位？” “不错。一灯大师在昆仑峰巅被逍遥门掌门燕玄乙所害，当时这事儿乃是震惊武林。释合是从小被我这师叔带大的，脾气性格虽不招人喜欢，但的确师徒情深，当时就想集结众师兄弟与峨眉等门派一道上崂山去讨伐逍遥门余党。亏得释心师兄一直阻止，说他与逍遥门忘生道长相识，感觉逍遥门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此类事情，此中必有蹊跷，难保不是其他门派恶意挑唆，少林既是出家门派，便不应冒然跟风参与，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方丈觉得师兄说的很有道理，便严规门下弟子不准参与此事。释合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到现在还心有埋怨。那之后便有事儿没事儿的找茬，他敬我师兄有本事，又碍着我师父是方丈不敢太放肆，可我只是个文僧，不会什么深厚的功夫，他便总拿我撒气……哎……” 一提起这个释合，他就唉声叹气起来。 释元心宽体胖，性格温润，没什么大脾气，要说这酒肉他还真是没偷吃，平常也按照这寺中规矩作息，吃的也是跟其他弟子一样的素菜斋饭……可他就是能长肉，真是喝杯凉水都要重几两，有了这身材真真儿的怪不得他。 白清寒又问：“那个一灯大师的徒弟为何都是武僧没有文僧呢？难不成他重武轻文？” 释元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能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少林方丈历来只能武僧做……” 这话一说出去，释元就后悔了。这怎么都算是少林内部的事情，自己心里再大的气也是不能当着外人面说的。 他尴尬的笑了起来，赶紧岔开话题：“来来，吃茶吃茶。少林素茶天下闻名，乃是在这个‘素’字上，我们注重养茶，养茶的水需是朝露，每天天不亮，小弟子们就漫山遍野的去采集新鲜朝露。” “再说这个茶，茶名雨分，之所以有此名啊，乃是因为此茶在雨后才会生长，下一次雨，茶树便会长高几分。雨水多的年头，茶就会生的很好，雨水少的年头基本就不怎么长。这茶虽不像那些四海名茶一般芬芳，但也极有特色。来，快是尝尝。” 486.第486章 方丈异变 释元把陶罐里闷好的茶倒入茶壶之中，再以温热的朝露水冲泡，洗一遍茶后，才是倒入了二人的杯中。 如意吸了吸鼻子，并未闻到茶香，却是闻到了一股类似于雨后泥土的芬芳。 轻吹茶面，杯中之水翻起涟漪，又是带出了阵阵清新。 白清寒性子略急，一口将茶饮下，是猛地就喷了出来，吐了一地，他伸着舌头叫道：“这茶的味道好生古怪啊！” 释元笑道：“施主，乃是你喝的太快了，雨分要慢慢品，细细品才行。第一次喝的人，难免都是不习惯的。” 如意听了释元的话便准备小口细品，将嘴唇贴在茶杯之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的口感确实很神奇，先是辛辣而后苦涩，涩中有酸，一口茶水下了肚之后则从嗓子眼儿里开始涌出难以形容的甘甜，甘甜冲击着味蕾，在口腔里翻覆着，却又与舌尖上的几种不同味道合为一体，终化成了淡淡茶香。 如意被这口感惊的是说不出话来，忙说：“释元师傅……这茶……这茶……” 释元点点头说：“看样女施主是品出来了。初尝雨分，苦辣酸甜，宛若人生。尤为适合我等出家之人饮用。每饮一次，便又是参悟一次红尘。二位施主快是趁热饮了吧。雨分若是凉了，也就没有这等奇妙滋味了。” 如意品着雨分，却是满脑子都在考虑刚才释元说的那句话——“还不是因为少林方丈历来只能武僧做……” 难道说，一灯大师老早便有意让其徒弟争夺方丈之位？ 现下释心已死，方丈又重病卧床，以他今日的状态来看，也许将不久于人间，释元不是武僧根本就不能参选方丈之位，只要方丈病逝，那最有可能当选的便是一灯大师的弟子释合了。 如意心里咯噔一下，释合若是当选方丈，那对逍遥门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以释合那种性子，到时定不会再理会释元的劝说，兴许会很快就带着少林弟子杀上逍遥门去。 释心的能力如意是见识过得，若是众少林武僧都有释心那样的神通，他们齐齐杀上崂山，就会对逍遥门造成致命的打击。即便有神兽囚牛守在山门，那也将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她喝了一口雨分，却已经品不出酸甜苦辣的滋味了，好像舌尖弥留的只剩那一味苦涩。 她现在是少林的座上宾，喝着少林的茶，睡着少林的床，难道过一段时间就要兵戎相见，与少林弟子血拼厮杀么？ 她不愿是这种结果，这也绝对不是死去的释心想要看到的。 只能祈愿少林方丈能多撑些时日了。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释元就来请两个人，说是方丈要见他们。 进了方丈的寮房，方丈便说：“释元……你出去吧。” 方丈这么一开口，三人却都是大吃了一惊，他的嗓音和昨日完全不同，沙哑之余变得更加尖利，听上去就好像是用爪子刮擦铁器的声音，十分的刺耳。 487.第487章 方丈成妖 方丈掩着嘴巴又是咳嗽了几声：“昨日太过悲伤，一夜未眠，今早嗓子就成这样了。还是请施主不要见怪。释元，你先出去吧。” “是，师父。”释元不能违背师命，应声之后退出了寮房。 方丈的胡子眼眉仿佛也更加茂密了，挡的五官都有些不分明。他却是对二人说：“感谢你们将释心的尸骨送还。你们千里迢迢而来，老衲却重病在床，招待不周，请二位施主见谅。” 如意说：“方丈大师太客气了。释心与我师兄已是旧交，说来两个门派早有渊源，来少林跑一趟乃是应该的。不知方丈大师可有阅读释心的遗书？” 方丈咳嗽了一声又说：“好的，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两位施主就请回吧。过些时日等老衲病好了，自是欢迎二位施主再上少林来做客。” 如意和白清寒皆是一皱眉头，不对，太不对了。 难道方丈大师生病生的脑袋都不好使了？再怎么样也应该有问有答才是，他根本没回答如意的话，却是直接就送客了，太是奇怪。 如意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方丈，昨天相见太过仓促，还没来得急问，不知您生的是什么病？家兄是个生意人，人脉广阔，兴许能寻得一些神医良药。” 方丈大师又道：“好的，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两位施主就回吧。过些时日等老衲病好了，自是欢迎二位施主再上少林来做客。” 他说的竟然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白清寒说：“方丈老头，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把你徒弟喊进来看看？” “好的，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两位施主就请回吧。过些时日等老衲病好了，自是欢迎二位施主再上少林来做客。”方丈大师回答的仍旧是这一句，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话语，好像是提前被人设置好了一样。 两人大惊之下站起身来，接下来不管他们再说什么，问什么，方丈回答的始终都是这一句。 如意指着方丈道：“你绝对不是方丈大师，你究竟是谁！你把方丈大师怎么了！” 说话间，白清寒已经一跃而起，将方丈大师压倒在地，用膝盖抵住其脖子，怒道：“说！你是何人!早就觉得你这声音不对头。” 方丈大师颤抖了起来，他用那尖细的嗓音叫道：“别……别杀我啊……是一苦大师叫我这样做的。”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像松了气的气囊一样收缩了起来，脸上的面皮毛发便开始脱落，一张面软软的人皮瘫了下来，化成了粉末。那袈裟中猛然隆起一物，往墙角飞奔而去。 如意大叫一声：“不能让他跑了！雪女！定住他。” 雪女道了声是，飘然而出，素手一伸，一道冰柱应声而出，却是将那逃跑之物冻成了一个大冰块。 如意和白清寒赶紧移步过去，想是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离得一近却是看明白了，冰块里头的东西正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浑身是灰棕色的缎子毛，尖嘴猴腮，身后一条奇长的秃尾巴，两只小短爪子缩在胸前。 它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只硕鼠！ 488.第488章 老鼠精 待明了此物真身，白清寒却是笑了：“我道是什么厉害妖精，不过是个老鼠精而已。” 如意杏目圆睁，愤怒而道：“你这妖精，快说，你为何在此化作方丈模样，又是装神弄鬼的想要把我们糊弄走。究竟有什么目的！方丈人现在何处？” 老鼠精整个身子被冻在冰块里，动都不能动，也是做不得解释，只是一双鼠目包了泪水，看上去有些凄惨。 如意对雪女使了个颜色，雪女衣袖一挥，那冰块就融成了一滩雪水。老鼠精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毛发浸湿，它瞅了众人一眼，又是准备逃跑。 白清寒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将硕大的老鼠精倒吊着提了起来，它的四肢在空中乱舞，嗷嗷直叫。 “还敢跑？再跑信不信我把你这尾巴给拔了！老实交代！”白清寒这么一凶，老鼠精也实在是不敢再造次了，只得求饶道：“饶了我吧，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不怪我。” “受谁的托了，你倒是说说？”如意问。 “方丈大师……” 提起方丈，老鼠精却又是悲悲戚戚的哭了起来。 “快说！”白清寒扬手威胁道。 老鼠精捂着三角脑袋叫道：“别打别打，我说还不行嘛！” …… 岁月悠长，无事亦是蹉跎。 仍是这片寺庙，仍是这间僧寮。 夏日午后，艳阳当空，小和尚们却仍是不得休息，在方丈僧寮外面就地打坐，一遍又一遍的诵念着枯燥冗长的佛经。 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着，草间偶尔跃起蠓虫，引得年幼的小和尚们纷纷侧目。 僧寮旁边有一棵梧桐老树，宽阔的梧桐枝叶，荫了一大片阴凉下来。有个小和尚刚好在这片荫下。暖风习习，手中所捧经书上的文字已经渐渐模糊起来，小和尚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有老鼠！抓老鼠！” 就见了一只身形硕大的老鼠衔着一个馒头，左窜右跳，扎进了小和尚堆，就要往外面逃。 小和尚们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堵截了它，小和尚们分站在各个角落，不论它往哪儿走，都会拍手跺脚的吓唬它，它无处可去，被围在圈中，动弹不得。 有个胆大的小和尚下手就把这老鼠抓在了手中，狠狠的捏着，老鼠疼的是嗷嗷直叫。 虽是出家人，但终究还只是些孩子，还没有生死的大概念，起了玩心的小和尚有的要拉那老鼠的尾巴，有的要扯老鼠的耳朵，老鼠是苦不堪言，又羞又愤。 荫下的那个小和尚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对抓着老鼠的那位说：“一灯师弟，这老鼠还是交给我吧。” 一灯抬头看了他一眼，将那老鼠往怀里一捂：“才不呢，这老鼠是我抓到的。一苦师兄，你要是想要，你自己也去抓一只啊。” 小和尚一苦便指了指梧桐树的荫凉说：“若是你把老鼠给我，此后我就与你换位置，我在外头晒太阳，你在荫下诵经，你看如何？” 489.第489章 鼠精报恩 一灯歪着圆溜溜的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挺划算的，先前他被大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若是能在树荫下乘乘凉，那敢情是好的。 他伸出手去，把那只大老鼠塞到了自个儿的小师兄一苦的手里。 监管小和尚们诵经的和尚拍了拍手说：“都别乱了，赶紧坐好，把金刚经诵一遍。” 一苦把老鼠往袖笼里一塞，对那监管的小僧说：“师兄，我内急，要去茅房！去去就回！” 小僧一摆手：“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一苦起身就跑，头都不回，一口气跑到了外头的林子里，将袖笼中的老鼠掏了出来，老鼠惊魂未定，身子仍在颤抖。一苦便用手轻抚老鼠的皮毛，对它说：“老鼠啊老鼠，以后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不然会受伤的。” 一苦将老鼠放在地上，对它说：“你且去吧，要保重哦。” 老鼠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个小孩儿，它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毫发无损的回归山野。 它试探性的往前迈了迈腿儿，见这小和尚确实没有阻拦之意，才鼠窜而逃，钻进了低矮的灌木之中消失不见。 一苦喜滋滋的一笑，满心都是欢愉。 佛法有云：“言善法者，谓人天、声闻菩提、独觉菩提、无上菩提皆依此法以为根本，而得成就，故名善法。此善法即是十善业道。何等为十？能永离杀生、偷盗、邪行、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 嗔恚、邪见。若离杀生，即得成就十离恼法。” 身为和尚，天天诵佛经不单是过口，还要过心。 一苦不只是自己硬背，更是用切实的行动去印证佛法。 一念成仁，一苦的善心也是有了回报。 后又一次，年幼的他染了风寒，一开始没什么大碍，也就是咳嗽一下，管理小和尚的僧侣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过了一日，病情越来越重，高烧不退，身体烫的像块火炭却还口口声声的说冷。眼看这孩子就要不行了，众人束手无策，却也是去山下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切了脉之后摇了摇头，说有些晚了，孩子太小，受寒太重，怕是要救不回来了。临了还是给开了两服药，让管事儿的僧侣给一苦煎了喝。 药是喝下了，可并没有好转。方丈怕其他孩子也染上这病，便让众小和尚搬到别处去住，仅留了一苦一个人在那间屋里。 夜深了，照顾一苦的僧侣见他睡的熟了，便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不多时，墙角一阵窸窣，黑暗中有一物跳上了一苦的床。 那物便是一苦曾经救过得那只老鼠。那老鼠实际上已经成了精，在少林寺中活了近百年，只是修为尚浅，根本还不懂得幻化之术，除了活得时间长了些、更通人性之外与其他鼠辈基本无异。 它用脑袋拱开了一苦的嘴巴，将口中衔着的一颗丹丸丢了进去。 这颗丹丸乃是少林秘宝大还丹，全少林上下也就只有三颗而已，皆是供奉起来，放置在了藏经阁顶。藏经阁顶层是被四把大锁锁起来的，需得少林寺方丈、戒律院长老、罗汉堂长老、语境堂长老四个人的四把钥匙才能打的开。 490.第490章 方丈圆寂 若不是小老鼠精在墙上打了个洞，钻进去将大还丹偷了出来，一苦这条小命还真就要没了。 大还丹不但有着救死扶伤的奇效，更是能使得人在短时间内修为提升数倍。一苦病好了以后，便开始在武学上崭露头角了。 一苦不但武学造诣极高，对经文佛法的理解也很是透彻，更重要的是有一颗善心。后便被推选为方丈。 寺中生活几十年如一日，此后那只老鼠精常伴一苦左右，它后来也只吃灯油斋菜，在一苦念经诵佛的时候，它便蹲在他的肩头，认真的听着。活脱脱是一只“出家鼠”。 对一苦来说，这老鼠精从来都不是什么妖邪之物，他甚至觉得它比很多人要善，它极通灵性，慢慢的还学会了说人话，化人形。只不过它说的一直都不太好，常常词不达意。 释心被派遣至即墨之前，一苦大师的身体已经不好了，逾百年的高寿，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得道高僧也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年岁大了就算是偶然风寒，处理不好都会引发重疾。 实际上，派释心去即墨乃是众长老商议的结果，释心已经是待定的方丈继承人了，年轻有为，处事绝不武断，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做决断，乃是不二的人选。 即墨之行不过是他升座之前的一个考验，本想着他前去帮助即墨百姓，探查病源，定是又能给少林增光添彩，等他平安而反便举行升座典礼，让释心就任方丈。 却是没想到…… 释心一去不复返，竟然染上了恶疾，撒手人寰。 一苦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再听得此消息当下吐血。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明白也许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寺中不可一日没有方丈，后继无人，他又岂能着急着走，若是因争夺方丈之位再引得少林大乱，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思来想去，一苦觉得需得缓上一缓，为少林多争取点时间，相信到时候各堂院长老，也会拿出个办法来。 他便将自己的鼠友唤来，让他化成自己的样子，又是教了他两句对应的说辞，让老鼠精记在心里，以那两句说辞应对，将客人先打发下山再说。 谁知道老鼠精不聪慧，并不懂得变通，觉得方丈老友只让他以那两句应对，不敢乱说其他，便硬是那两句说辞往上套，才露出了马脚被如意等人察觉。 听着老鼠精用磕磕巴巴的语言将这一切描述完，众人才知道了一个大概。 如意又是问道：“那么一苦大师他……” 老鼠精哭道：“他……他昨日夜里说，听见佛祖召唤，周身现了金光……然后就……坐着圆寂了。呜呜呜……” 听见方丈已死，众人皆是不说话了。如意哀叹一声说：“那方丈的尸身……” 老鼠精跑到床边上，将耷拉下来的床单被褥一掀，就见一苦大师的尸身平躺在里面，面色甚是安详。 白清寒都看不下去了：“你……你把老头儿放在床底下，也太难为他了吧。” 老鼠精哭道：“我……我没办法啊……不知道往哪藏。他走的实在太匆忙了……” 491.第491章 假扮方丈 如意轻叹一口气，对雪女说：“这个还得靠你。在事情解决之前，大师的尸体还是冰冻起来要好，以免腐臭。” 雪女轻轻点头：“主人你就放心好了。” 她默念口诀，将一苦大师的尸体冻住，冰块透亮晶莹，宛若是由水晶打造而成。 一苦大师躺在这“冰棺”之中，面色平静，无悲无喜。老鼠精在一旁戚戚的哭着，眼神中尽是不舍，却也是哭的众人心里难受起来。 白清寒转而问如意：“刚才你说‘事情解决之前’是何意？少林的变故与我们无关，咱们还应是速速下山的好。” “谁说没有关系。”如意乃是动了个私心，“虽说那个释合武学精湛，一苦大师圆寂之后，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任方丈，但他若是将实权握在手里，则定是会对逍遥门不利。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如意说。 白清寒看着如意，觉得有几分陌生，他道：“你此言虽是不假，可是以前我所认识的如意应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毕竟是人家门派之事。” 言下虽无责怪之意，但明摆着已经表达了内心的不认同。 如意苦笑道：“是的，也许并不应该妄加干涉。可人一旦对一些东西有了守护之心……也就顾不太上那些条条框框的原则了。在我心中，逍遥门为重，门中弟子为大。谁做少林的方丈本与我无关，但既然我们是为完成释心遗愿而来，又让我们撞见鼠精的破绽，想来都是些定数。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释合成为方丈。” 如意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言辞铿锵，十分认真。白清寒知道，只要一牵扯道门派之事，如意就会格外的上心，也只有在此时，她就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刚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责任”吧。 老鼠精听得如意的话之后非但没有斥责，相反十分的赞同：“对对！一苦也说过，释合不能做方丈。他说释合太……太功利，太刁钻，若是他做了方丈，会引得少林走上一条不归路。” 如意一拍手说：“这便更好了，连一苦大师都这样认为，那么阻止释合升方丈，也就不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了。” 她对众人说：“一苦大师生前既然让老鼠精假扮他，那定是不愿让大家知道他的死讯。大师圆寂的事情，咱们也不能泄露出去，还是得继续假扮下去。” 老鼠精有些踌躇：“可是我……我……不太……会说话。” 白清寒笑了：“不用论及说话了，就单凭你那声音也会让人起疑。肯定是不能让你再继续假扮下去了。” 如意手一伸，指着白清寒的脑门儿道：“对，不用它了，你来扮方丈。” 白清寒双手一摊：“凭什么又是我，每回变形之事就来找我。大夫我也变过了，丫鬟我也变过了，我还变过你，现在好了，竟然还让我变和尚。我不变。你那么多妖奴呢，让他们变！” 如意心道，好你个小白，到了关键时候就开始跟我闹脾气。她张口便道：“好，你不扮是吧，不扮就算了。” 492.第492章 漏洞百出 如意走到那老鼠精跟前，在它长着稀稀拉拉灰毛的头上拍了两拍，吸了吸鼻子，饱含感情的说：“老鼠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那一位他不肯帮你啊。他乃是千年蛟龙，自是能有千百变化，可他却是连变都不愿变。哎……我也没办法啊。” 老鼠精信以为真，便跑到白清寒的脚边上，两只小爪子抱在一起，不停的上下挥舞，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珠湿哒哒的，好似随时都能涌出泪水来。它那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恳求道：“求你行行好，帮帮我吧，帮帮一苦……帮帮少林啊……求求你啊……” 如意知道白清寒向来是嘴硬心软，她若是去求他，不见得他会完全拒绝，只是还要啰嗦一番，事后又会对自己的功劳加以赞扬，要是换了别人去求，他肯定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白清寒看着老鼠精泪眼汪汪的那个模样，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收起你那副可怜相吧。我扮就是了。只不过此事咱们还要好好计划计划才行。” 此话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音。吓得屋中之人各种慌乱，一顿整理，该藏得藏，该掩得掩，该躲得躲。 白清寒草草一变，化了个方丈老头儿的样貌，往床上一跳，用被子裹住身子，只露了半截脑袋在外头。 差不多了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了句：“进来吧。” 一小僧急急火火的冲进屋子，满头大汗，他走的飞快，甚至都来不及揩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如意定睛一看，这个人她认识，此小僧正是引他们入后寺的那位，也就是释元的徒儿。 “不好了方丈师祖。我师父跟释合师伯打起来了……怎么办啊！几位长老去了都拉不住……师父他是文僧啊……我来时他已经受了伤，我真怕，我真怕他给释合师伯给打死啊！”小僧满面皆是着急的神色。 “什么？”化作方丈的白清寒叫了一声，这一声却是他真实嗓音，音色未免太过清朗了。他赶忙假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又说：“什……么……竟有此事……你且先去看看，回头本尊……老子……老衲……一定过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白清寒乃是第一次假装和尚，练是都没练过，一秃噜嘴把本尊二字给说出来了，后又斟酌了好几个词儿才找到了合适的称谓。 听得旁边的如意是冷汗直貌，亏得这小僧是满心挂记着他的师父，虽觉得自个儿的师祖古怪，却也没太往心里去。应了一声，掉头就往外跑。 他走远之后，如意才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门掩上，再转头看那白清寒更是觉得万幸，刚才实在是太过匆忙，白清寒只来得及变了个大概，也只一个脑袋有**分相似，整个身子还是他原本的身子。 亏得是用被子掩着，不然的话定是要给人看出破绽，哪儿有人长着干枯老头的脑袋，青壮年的身子……不但如此，一苦大师头上的戒疤也没给变出来。 实在是漏洞百出。 493.第493章 和尚斗殴 老鼠精从床底下钻出来，仔细地对着白清寒的外貌指点了一番，才变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一苦大师。 如意也是围着白清寒转了两圈说：“不错不错，可以再稍微瘦那么一点儿。腰再弯点儿，脚再拖点地！对这样就差不多了！” 白清寒骂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很辛苦的知道么！” 老鼠精抬起小爪子指了指床边的木柜：“一苦的袈裟僧袍就放在里面，穿上再出去吧。得抓紧点儿时间，一苦就释元一个徒弟了……要是再给人打死了……就……” 白清寒打开木柜，左侧是几件干净朴素的僧衣，皆是青灰的色调，右边折了两件袈裟，一件乃是泥色，另一件则是平金绣赤红袈裟。赤红那件缀了金线，一看就知道是重大场合才穿的。 如意见白清寒要更衣便稍稍回避了一下。 白清寒从柜中拿了一件僧袍，又将那袈裟取出，研究了半天却愣是不知道怎么往身上穿。都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真是怕去的稍微晚点，胖和尚释元的性命就会不保。 老鼠精怯懦的说了一声：“我来帮你吧。” 白清寒一勾手说：“还等什么，快来。” 他展平双臂，把泥色袈裟丢给老鼠精，老鼠精衔着袈裟一头，跳上了白清寒的肩膀，从腋下斜跨而过，而后再爬到他前胸，提他理好。 待那袈裟穿好，白清寒抖了抖袖子，发现袈裟的边缘尽是湿的，低头一看，却是那老鼠精的泪水。老鼠用小爪子抹着眼泪说：“对不住……你……实在是太像了，我……我……” 白清寒和如意心中皆是一感慨，人与人之间都未必能有这种深情，却见诸于一人一妖之间，实在是难得。 穿好僧袍袈裟，手持金刚法杖，再加上白清寒刻意的那么一咳嗽，简直就像是方丈重生。 老鼠精定定的望了白清寒那么一眼，不停的把自己的小爪子往嘴里塞，终是没忍住，挥泪跃上了白清寒的肩头，叫了一声“一苦”。 它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他的老友，直到现在它都有些接受不了一苦的死。 白清寒被老鼠精打动，亦是眼眶一热，将那金色法杖往地上一杵，道：“走，去看他们那帮小崽子，在闹什么幺蛾子！” 如意在白清寒身后，随他来到外面广场上，见少林弟子齐齐聚集在那里，人潮涌动，水泄不通，大家也都只是在观望，没人敢说话。毕竟在里头动手的算是高阶弟子，除了方丈、长老之外就数释元、释合辈分大了。 如意和白清寒隐约听到里面有呵斥的声响，似是哪个堂院的长老在进行劝说。 白清寒弓着身子，弯着脊背，用法杖开路，众弟子见到方丈皆是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如意乃是上宾的身份，紧随其后。 走至前端二人心头皆是一紧：释元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地上全是血迹。而释合则骑在他的后背之上，根本不肯下来，一只手狠狠的捏着释元的脖子，另一只手化成拳头不住地往下砸。 释合乃红了双眼，谁劝都没有用。 494.第494章 和尚斗殴2 少林之中有三个院堂，分别为戒律院、罗汉堂、语境堂。 戒律院掌管寺中司法、惩戒之事，如若有少林寺弟子破了清规，诸如杀了生，吃了肉，破了色戒或是犯了其他的事儿都是要去戒律院领罚的，根据所犯事项大小轻重各有不同。 罗汉堂管理武僧。罗汉堂注重武僧的功底，时而发起考核，并根据考核的成绩而评定罗汉级别。 语境堂管理文僧。前寺的事务以及和尚下山布法讲经，都属于语境堂管理的范畴。 院堂各有长老管理，长老之上还有方丈统领运筹。 少林寺对方丈的要求很高，基本上都要是佛法卓越，文武双全的人。因此一般都从武僧中挑选。罗汉堂负责武学之事，长老定是武僧，而戒律院和语境堂的长老都是文僧。 释合的师父一灯大师本是罗汉堂的长老，他死了以后长老之位就暂时虚空，由释合帮着打理堂内事务。 现下释合与释元打了起来，其他两位长老闻风也都赶去拉架，可二位长老年事已高，加上又都是文僧，自是不好上前参与，只能是在旁边进行劝说呵斥。 释合已经丧失了理智，拳头如雨一样的落下来，根本不理会释元是死是活。 释元早就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释合下手。 旁边众弟子都为释合捏了一把汗。 白清寒走过去，用法杖杵着地，怒声叫道：“住手！给我住手！听见没有！” 释合不予理会，仍是死死的抓住释元。他的拳头好似砂锅般大小，臂膀粗壮，尽是暴起的肌肉，这样一拳打到脑袋上，就算不把人打死也会折了人家半条命。 白清寒有些着急了，再是不制止他，释元真是危险。 当下也顾不了太多，喝了一声，将真气蓄入手中法杖，再经由法杖将力量释放出来。 白光暴涨，一股万钧之力疾出，砸到了释合的身上，他一下就被击飞数尺，倒在地上。 众少林弟子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释合一离开释元的身子，释元的弟子就赶紧叫了人过来把他受伤的师父拖走了。 语境堂长老和戒律院长老见到“方丈”都是一惊，忙跟过来搀扶住“方丈”，并道：“方丈你重病在身，怎么能随便下床呢……快回去歇着吧。” 白清寒拂开二人，走至释合面前，冷冷哼道：“老衲若是不来，今日恐怕就要出人命了吧。是不是有些人以为老衲快去见佛祖了，所以就目无尊长，心无法度，胡乱伤人，为所欲为！” 他哑着嗓子说话，声音虽还是挺像，可一番话说得底气足的很，并不像是个暮暮垂危的老人。 释合被白清寒一击击中，乃是受了伤，口鼻都迸出血来。他用手擦拭了一下，在脸上拉出了一道血痕。他隐隐感觉到，这老头儿不太对劲。前些日子，他还去探访过他，那时候方丈躺在床上根本下不了床，咳嗽的又是极为厉害，一点精气神儿的没有。现在不但能下床了，还有能耐动手了，难道他的重病已经好了？ 495.第495章 选人之事 可恶……释合心里暗道。 现下众长老皆是文僧，方丈一死，那他成为下任方丈的可能性便极大，释合都已经在掐着日子算方丈的死期了。 可谁又知道，这死期没盼来，方丈倒是有了好转的迹象。 他在心中回顾了一下刚才方丈的那一击，功力深厚，力道劲霸，可绝不是至纯至阳的少林功夫。难不成这老头儿还偷练了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练功之人向来忌讳同时修炼多种功法，功夫一杂便难以深入，更是会有功法相克的可能，如是掌握不好分寸就会走火入魔。 这点浅显的道理连初学者都知道，像方丈这样的得道高僧又怎会不晓得。 释合心里满是疑惑，可在众少林弟子及长老面前又不好发作，多多少少还是寻回了些理智，他起了身子跪在了白清寒脚下，说道：“弟子错了，即刻就去戒律院领罚。还请方丈不要动气，身子要紧。” 白清寒唇角一斜，跟了一句：“你竟然还顾及老衲的身子？怕是巴不得老衲赶紧死了吧！” 释合是万万没想到白清寒能如此直接的说出此话，忙是辩解：“弟子断然不会如此，方丈切莫要这么想。方丈乃是少林之魂，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 戒律院和语境堂的两位长老也觉得有些奇怪，方丈为人谦和低调，从不会以这种口气跟人说话，即便有气也会循循善诱，手段十分温和。怎么生了场病，性格却也是有些不同了。 如意在旁察言观色，见众人脸色不太对头，怕白清寒不明情况，再是说错了话，便打了个圆场：“既然已经没事儿了，那方丈还是回房休息吧。身子要紧。” 刚才气氛百般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了释合释元的身上，现下稍微缓和，众人才发现了后寺之中竟然有个漂亮的女施主，有些自小在山上长大的小和尚都没怎么见过女孩子，纷纷抻着脖子往如意这处瞧来。 两位长老也是以礼相待，问道：“这位女施主，不知你是……” 白清寒接话道：“这位便是逍遥门的代掌门如意道姑，来我寺是为了递送释心遗骨。” 众人一听释心已死都是一阵叹息，二位长老怕方丈丧徒心悲，忙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将他往寮房中送：“方丈师兄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 如意自己在这实在有些尴尬，又不想继续留在广场被好奇的少林弟子注目，就转身回了她自己住的地方，想着晚点再与白清寒商议。 如意没发现，在她背后仍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 …… 白清寒被两位长老送进了僧寮，他也对出手之事稍稍有些后悔，以重病方丈之力，绝对没能耐能用出那般招式。于是他赶紧作出瘫软的虚脱状，翻身上了床铺。 “方丈师兄，释心死后，下任方丈之事该怎么办？你心里可有主意？”戒律院长老问道。 语境堂长老却是一拉他的袖子，忙道：“此事稍后再说吧，先让方丈休息两日。” 496.第496章 考核之计 一听论到了下任方丈之事，白清寒赶忙说：“别拖了，老衲的身子骨还不知道能拖到几时。门中大事，还是尽早定下的好啊。” 戒律院长老说：“方丈所言极是。那么依方丈看，谁更有资格担任下任掌门？” 这话问的白清寒是一头的汗啊，他又没在少林寺当过和尚，认识的人不过那么两个，他哪儿知道谁有资格。 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又给丢了回去：“你们二人怎么看？” 语境堂长老哀叹道：“实在难以找到像释心那般合适的人了。释元太随性，又是个文僧，文僧当方丈总归是不太妥当。可再怎么说也比释合好……你看释合今天……简直是吓坏了我啊……我看除了方丈师兄跟他师父，他谁的话都不听。释合简直就跟匹野马一样，桀骜不羁，太乖戾了。” 戒律院长老也道：“不错。现下也就二人最有资格，可二人如此不合，只怕一个选上了，另一个也会闹意见。若是再从小字辈往外选，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白清寒便来了一句：“那不如从你们两人中挑选一个好了？” 两个长老面色微变说：“方丈师兄莫是要开这种玩笑啊。院堂之中事务繁多，我们已是心力交瘁，哪里还有能力再任掌门之职啊。” 他们其实是不想捡这个烂摊子了，一寺方丈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们年纪都大了，各司其职已是不容易，无力担此大职。 况且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个狂妄的释合根本就不把他们两个长老放在眼中，就算是长老升任方丈，释合也未必会买他们的账。那样的话，方丈做的岂不是很尴尬。 三人沉默了一会，戒律院长老又说：“不如……不如咱们就考验一下他们二人？少林之大，弟子之多，总要有个顾全大局的人。不求将来的方丈能像方丈师兄这样文武双全，处事圆滑，至少也得在弟子之中有些威望。” 语境堂长老说：“正是。更重要的是心要善，咱们是出家人，不应该好勇斗狠，更不该跟风江湖其他门派，咱们少林先是寺庙而后才是一个门派。总是有个主次之分。” 白清寒点头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只是，该如何考验他们二人？” 戒律院长老说：“方丈师兄，你看这样可好……” 戒律院长老附在白清寒的耳朵边上，低语一番，白清寒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道了一句：“就这么定了！” …… 转眼间就过了五日。 白清寒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坦，连晚上睡觉都要扮作一苦大师。 这日阳光甚好，白清寒就叫了如意去探望一下释元。 释元身子恢复的不错，已是能下地了，只不过两个眼圈都被释合打得青紫，加上他身材肿胖，看上去就如同那没长毛的大熊猫一般。 “师父！师父您怎么来了！徒儿怎么好意思让师父亲自来探视！唔，还有如意掌门！”释元慌忙起身，将二人让进屋中，又是给二人斟茶倒水，忙活的很。 497.第497章 打架缘由 白清寒看着释元那熊猫眼觉得好笑，憋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噗嗤的笑出了声，如意在桌子底下猛踹白清寒的腿，心说哪有这般为老不尊的方丈，他演的还不如自己好呢！ 释元脸上一羞，往白清寒杯中添了茶水，说：“让师父见笑了。” 他又转而问如意：“掌门，与你同来那位男施主呢？怎么这些日子没看着他？” 如意连忙编道：“哦，他啊，他有些事情先去办了，兴许过些日子会再来少林与我回合。不必理会他。倒是释元师父，你身体如何？伤的重吗？” 释元放下茶壶，摇摇头说：“多谢掌门，已经无碍了。说来，真是让掌门见笑了……竟让你看到和尚打架这种事情……真是……真是……” 见释元羞愤难当，如意忙道：“没关系的，放心吧，这事儿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白清寒咳嗽了一声问：“释元，那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与释合动起手来？” 释元有些顾忌的看了一眼如意，直到白清寒说：“如意掌门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释元才低着头开始讲述那天之事。 那日从方丈的僧寮出来之后，释元便吩咐了自己的弟子去前寺替香客解签。他自己则准备回屋，备习一下金刚经的内容，他受邀下山去新罗城讲经，由于寺中事情繁忙，他还一直没怎么得了空准备。 这刚往回走，就被释合拦住了去路。 释合成天就看释元不顺眼，全少林寺就数释元最胖，别人吃斋他也吃斋，凭什么就他长肉，释合就一直觉得释元不老实，说不定是犯了清规，偷吃了酒肉。 他嘿嘿一笑，对释元说：“师弟，你最近是不是又发福了。我看你这肚子见长啊！” 他伸出手往释元的肚子上一摸说：“就跟怀了小娃娃一样。” 释元怒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出家人，成天嘴上说些乱七八糟的，实在不应该。好好回罗汉堂练你的功吧！别出来闲逛了。” 释合哎呦了一声， 又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当出家人？少林之所以能有今日，都乃我们武僧在撑着，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少林武僧。我们少林的绝学，又岂是你们这种酸腐文僧能懂得！” “武学乃是用来强身健体，少林武学博大精深的确不假，但却不应该拿来斗狠。释合，你已经偏离的太远了。”释元不想跟他多言，每次跟释合斗嘴都会乱了他的清净，影响他的清修。释元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释合在后面小声的说了一句：“呵，装什么大尾巴狼。释心都死了，那胖子以后还能抱谁的大腿，难不成还要去病床上抱方丈的大腿吗。真是笑死人了！” 释元自觉自己修养还不错，虽说在没人的时候也会偶尔抠个脚丫子什么的，但人前从来都是以少林清律严格律己。他今次却是被释合触怒了，释合的话完全就是对他师父和死去的师兄不敬。 498.第498章 寺中大火 释元扭头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释合刻意的咧嘴一笑说：“呦，你听见了啊？释元师弟，我还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还要去忙么，倒是快去啊。” 释元怒火中烧，道：“师父死了就没人教了是吧。你这种德性，一灯师叔要是看在眼里会有多寒心！该是收敛收敛了。” “你！竟然说我师父！”释合开玩笑却是把自己开进去了，本来只是打算激一下释元，却没想到最后更为愤怒的会是自己。 在释合的心里，谁都没有他的师父来的重要，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说他师父半句不是，不然他宁愿不要这条性命了也要为师父讨一个说法。 释合二话不说，一拳就打上了释元的脸，释元哪里料得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跑都没来得及跑，就被揍了。 释合抓住释元的衣领，过肩而摔，随后便蹦到释元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的招呼上去。 如若白清寒等人不来，怕是释合真会失去理智的将释元打死。 说罢打架的缘由，释元苦笑道：“论起来，那日我俩说的话都有些重。死者为大，我却是不应该拿一灯师叔来说事儿。罪过啊罪过，阿弥陀佛。” 如意在心里想，释元的心胸还真是豁达，明明都给人揍成猪头了，不但不记恨人家还在自省，实属难得。 她与白清寒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许初次见面时撞见的抠脚之事只是一个浮华的表面，又也许释元肥胖臃肿的外表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比起释合，他的确更有资格成为方丈。 离开释元房间之后，白清寒对着如意一笑，说：“接下来，就要看两个人在考核中表现如何了。” 如意饶有兴趣的问：“考核？究竟是要怎么考核？” 白清寒用指头在她额头一点，说：“今天夜里你且看吧。” …… 是夜，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少林弟子们皆沉浸在了睡梦之中。 在这安逸甜美的时刻忽听得寺中钟声四起，锣声阵阵，将少林寺中弟子全都给吵了起来。 被吵醒的弟子们连僧袍都顾不上穿，便昏昏沉沉赶出僧寮，不明所以的四顾张望着。 “不好了！那边的偏殿着火了！快去救火啊！”一小和尚赤着脚丫子在地上跑着，边跑边叫。这消息让寺中僧侣惊慌失措。 遥看向西，见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四起，夜风助长了烈火的威风，火焰如同妖魔一般张牙舞爪的吞噬着偏殿。 众弟子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清寒和如意也是闻声赶到广场之上，看见大火两人心里皆是一惊。 如意慌忙问道：“这火就是你所谓的考核内容嘛？那也不能一把火把少林给烧了啊！” 白清寒道：“绝不是的。我与长老们商定的考核内容另有其他，本是想在夜里安排人假扮盗贼，偷寺中的东西，借此来看查释元释合的应对。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寺里放火啊！这些殿阁一片连着一片，皆是木质房梁，只要有风，很容易就会殃及其他殿阁，谁敢冒这个险！” 499.第499章 雪女灭火 如意道：“那这就糟了。我且派雪女去灭火。” 白清寒眉头一皱，拦住了如意说：“先等一会儿，就一会儿。寺中着起了大火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这却更加紧急，也更能看出释元释合的为人。且再看看。” 这时候戒律院和语境堂的两位长老也来到广场之上，两人表情凝重，纷纷看向被烧着的侧殿。 他们四人密切的注意着释元释合的一举一动。 二人都是在指挥着寺中弟子打水救火，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杯水车薪却是浇不灭那狂舞的火焰。加上弟子们又惊又慌，毫无章法，广场上、侧殿边都乱的要命。 释元赶紧想了个办法，他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走过去对释合说：“师兄，过去之事便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现下以少林为重，我们还需得团结起来才是。你看这样可好，你带着罗汉堂的武僧们以缸抬水，我去指挥文僧们进行疏通，把侧殿中的弟子先引出来再说。” 释合看都不看释元一眼，冷哼一声道：“凭什么听你的。” 他转过身子对罗汉堂的武僧说：“众武僧听令，速前去西殿灭火！” “是！”武僧们齐齐应了一声，疾跑而去。 释元摇了摇头，只好再让文僧们去搬水。 释元与自己的徒弟合将一个水缸搬到了侧殿边上，这时候听得一阵木梁倒塌的声音，就见数根沾了烈火的木梁轰然而落。 刚逃出来的一个小僧哭道：“里面还有人！圆若还在里面！” 圆若是个小和尚，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他今夜与其他师兄一起在侧殿守夜，没想到就碰上了这等子的事儿。 释元有些急了，忙对那些武僧说：“你们快是进去救人啊！孩子还在里头呢！” 即便众武僧有那个心，却也没那个胆。 面对着熊熊烈火，谁又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去救一个与自己没什么相干的人。 释元眉头一皱，却也顾不上其他了，左右一看，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他指着徒弟大声叫了一声：“脱衣服！” 他徒弟尚未反应过来，还呆呆的问了一句：“师父你说什么？” “脱衣服！把衣服给我脱了！”释元又是吼了一声。 看他面色，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释元徒弟这才开始脱衣服，脱得只剩了一条裤子，他把外头穿的僧袍递给了释元。 释元拿起僧袍，往水里一浸，又是往身上一披，一头的扎进了火场之中。 紧跟而来的两位长老看到这场面无不动容，不管是他们还是在场的弟子们皆是满心佩服。包括曾经将释元按在地上猛揍的释合。 这种舍身救人的勇气，还真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 如意觉得时机已到，赶紧唤了雪女进火场救火。雪女化了虚影而出，进了殿内不停的往外喷射着冰柱，冰与火在滚滚浓烟之中奏响了少林新时代的序曲。 火很快就被熄灭了，众和尚以为是佛祖显灵，纷纷原地盘坐，开始诵经念佛。 500.第500章 方丈人选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多的时间，释元这才抱着圆若，从侧殿的废墟中冲了出来。他整个人已经被熏成了煤黑色，一出来就拼命的咳嗽着。 戒律院长老和语境堂长老泪流满面的说了一句：“少林后继有人了啊。” 说起来，这火也不是无缘无故就着起来的。两位长老本找了一个小僧装成贼人的模样，去侧殿偷东西。谁知道这小僧笨手笨脚的，东西是偷到了，却是一不小心将佛像旁边的青灯给碰倒了。灯油浇了一台布，火苗顷刻间就蹿的老高了，他赶紧脱了鞋子去扑打，挥舞时带出的风却是让火越烧越大。 起火可比考核要重要的多，小僧也顾不上偷东西了，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以通知寺中众僧起火之事，好在这场火是虚惊一场，只烧毁了侧殿，没伤着人。 不过也幸得了这场大火，才让人看到了释元的正直、勇气和善良。 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经戒律院和语境堂长老讨论过后又是征求了寺中各弟子的意见，大多数的人都推选释元做下任方丈。释元将成为少林历史上第一位做了方丈的文僧。 白清寒和如意虽没什么发言权，但也觉得释元当之无愧。相信即便他只是个文僧，也能够好好的领导少林。 如意救火有功，虽行事极为低调，但召唤雪女出来的那刻仍旧没有逃过戒律院长老和语境堂长老的法眼。 二长老私下里是好生感谢了如意，并邀请她参加释元的方丈升座大典。 如意却是拒绝了，她说再怎么样，自己也是一个女子，女子留在后寺怎么说都不太方便，还是要尽早下山的好。 长老和释元拗不过，只能应下了她。 在白清寒和如意离开少林之前，仍是有件要事要做。化成方丈的白清寒，将释元叫到房中，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他。 释元想到师父用心良苦，更是悲从心来，扑在一苦大师的尸体上便开始哭泣。 如意敬佩老鼠精的宅心仁厚，也曾询问它愿不愿意跟随自己而去。 老鼠精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它道少林才是它的家，它已经过惯了吃斋念佛的日子，再去别处恐怕也会不习惯，以后还是留在少林伴随在新方丈左右为好。 挥别少林之时，如意回头再度凝望众僧，她看着天际，默默在心中诵念：释心大师，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走。不知有此结果你是否满意，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肯定，释元是个好和尚，也会是个好方丈。你与一苦大师就放心吧！ 一路而下，同样的青石小路，同样的青绿松林却有让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 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一路以来太多磨难，太多事情，一度让“上少林”之事艰难万分。现在突然结束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意小脸蛋红扑扑的，神情之中又略带着激动。 白清寒斜眼看了看她说：“接下来呢？去哪？回即墨嘛？” 如意抬头一笑，说的话却是让白清寒吃了一惊：“你不想见嫦衣吗？我们去西疆，你觉得可好？” 501.第501章 少林村 九天之上的仙君曾经说过，嫦衣转世就在云揭城，云揭也是在西疆，离战场并不算太远。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如了白清寒的愿，自己也可以借机去找秦笑。 自上次明白自己心意之后，如意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秦笑了。 她甚至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下去，想要化成一只鹏鸟，生出一对巨翅，挥挥翅膀就飞到秦笑的身边去。 白清寒也是等不及地想要见到嫦衣，可一来嫦衣还小，去了也是无用；二来他曾经答应过楚傲和凝雾，在少林之行后会安安全全的将如意带回即墨。 现下又怎么好突然往西疆跑。 西疆离少林路途遥远，光是路上就得一两个月，如果跟来时一样再遇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就更是无法估计了。 白清寒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可，你得跟我回即墨。” 如意急道：“难道你不想见嫦衣了？” “想，当然想。可是我不急在一时，嫦衣尚小，有得是时间等我。人要言而有信，就算我去见嫦衣也不用你跟我一块去，等我把你送回即墨，我大可以自己去找嫦衣。”白清寒斩钉截铁的说。 “你……”如意气呼呼的说，“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就是拿你当朋友，才不能让你如此这般任意妄为。要听话！乖！”白清寒像摸小猫小狗一般的在如意的脑袋瓜儿上摸了一把。 如意撇开头去说：“懒得理你！” 这下山的过程，如意沉默不语，不管白清寒怎么没话找话，她皆是一概不理。倒不是她刻意在耍小脾气，而是她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何才能瞒着众人前去西疆。 她太清楚她那义兄和嫂子的性格了，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把自己当成那三岁小孩儿一般，生怕她受伤，却不知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了。若是与他俩明说要去西疆，他俩肯定是一千一万个反对。 如意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件事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去的。 少林在新罗城边上，他们下了山之后，便打算进新罗城找个驿站，租个马车再折返回去，如此也会快捷一些。 新罗城郊有个村子，人家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个村子乃是“靠少林吃少林”。由于离少林很近，因此少林的买卖事务也多是通过这个村子，比如千百个人吃的粮食、穿的衣裳，再比如所需要的纸墨笔砚等物，都是从这村子买的。 这村子原本是有个名字的，但那名字却逐渐被人淡忘，取而代之的却是“少林村”这个名字。 这村子只有一条路，进村出村皆是指着这一条大路。 若要从少林前往新罗，要么就走这条路，要么就兜远路绕过村子。 如意和白清寒自是想要省些脚程，便向村民打听着，准备经由这条路去新罗城。 可这路走到一半，二人便发现前头围了无数的村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将这唯一的一条路给堵死了。 502.第502章 猪圈里的乞丐 二人走近一瞧却发现原来村里是出了一件稀罕光景——村大路边上有一个农户，这农户在这少林村里算是个异类，他们家并不靠少林活着。说白了也不是他们不想靠，而是实在靠不上……因为啊，他们家是养猪的。 前阵子农户家里的老母猪刚生了一窝小猪，正欢喜着呢。农妇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进猪圈看一下小猪。 往常啊，只要听见农妇的动静，猪圈里的老母猪就知道有饭吃了，哼唧的是那个欢腾。可今个儿实属反常，农妇是快走到猪圈了都没听见老母猪吭一声。 打开圈门一看，农妇直接蒙圈了，只见自己的猪圈里多了一个人，这人也不怕脏臭，躺在猪圈的烂泥屎尿之中呼呼大睡。而自己费神费力养的那头老母猪却被这人垫在脖子底下当枕头。 看老母猪那一脸憋屈的表情，乃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四条小腿儿还在微微挣扎，可它被那人的脑袋压的死死的，乃是一动都动不得。 各位看官，你们且想一下，这得是多重的一颗脑袋。 农妇吓坏了，赶紧把还在炕上睡觉的丈夫和半大儿子都喊了起来。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拿着钉耙铁锹之类的家伙就往猪圈冲去。 那人身上不比猪圈干净，蓬头垢面，脏臭无比，连那被当枕头使的老母猪闻着他那头上的味儿都有些作呕，嘴巴一张一张的，好似要吐一般。 几只小猪在旁边哼哼唧唧的，想吃奶又吃不着，十分着急的围着老母猪转悠。 农夫见那人德性便觉得是个乞丐，一铁锹就打了上去，普通人早就吃痛蹦起来了，谁知道这家伙睡的是更香甜了。 一家三口一商议，决不能让他继续这么睡下去，儿子打了一桶井水，招呼都不打的就泼了上去。听得“嗷”的一声，老母猪和小猪齐齐惊叫了一嗓子，可那臭乞丐却是摸了摸嘴巴，美美地做着春秋大梦，还不忘翻个身子接着睡。 这…… 三人乃是拿臭乞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能拿把刀把他给剁了，没办法夫妻两个人只好哭天抢地的去叫村里人来帮忙。 村民们就想着，既然叫不醒他那就算了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几个壮汉过来将臭乞丐抬走，扔出村子去。 结果啊，三五个汉子齐上阵也是搬不动他分毫，这人就像长在地上了一样。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老的少的都往这一户人家中挤，想要看看这稀罕光景。 如意他们不知何事，找了个大婶儿一问才知道。 那大婶儿口才绝佳，自个儿还在外头排着队没能挤进去一瞅呢，却已经是凭借着他人的描述和自个儿的想象，将那乞丐形容的是活灵活现，就跟那乞丐是她发现的一样。 “姑娘，我跟你说哟，这个乞丐浑身上下那个臭哦，连圈里的老母猪都嫌弃……”大婶儿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愿意听她啰嗦，拉住如意就不放了，喋喋不休夸大其词的形容着圈里的乞丐。 503.第503章 赤脚大仙 其实村里这位大婶儿说的话，如意并不感兴趣，老母猪也好，乞丐也罢都不是她的兴趣所在。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跑去西疆找秦笑，可看那大婶儿说的如此起劲又是不好意思打断，便恩恩哦哦的敷衍着。 “姑娘呦，你不知道，这个乞丐还真是奇怪，睡着了别人就弄不醒他，打不醒、泼不醒。而且啊，他生了一双那么那么大的脚，比……比……”大婶儿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的，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比你这半截胳膊还要大呢！” 这一句如意可是听进去了。 如此大脚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个人，那便是曾经把他们从画皮鬼素燚的手底下解救出来的丐爷。同是乞丐，同是大脚……猪圈里头躺的那位，会不会就是他呢？ 想到这里，如意便也挤进了凑合闹的队伍里，想去一看。 白清寒叫了一句：“嘿！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凑热闹了！” 如意眨眨眼睛：“就在刚刚。” 好不容易排到他二人，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如意提着衣角，往那猪圈边上一蹲，仔细的瞧着昏睡不起的那个乞丐。 他果然就是那名丐爷。 如意十分惊喜，却是没想到能在此处碰见恩人。她也顾不得脏，伸手就去摇乞丐的身子：“丐爷丐爷，您醒醒啊。” “呼……呼……”乞丐的呼噜打的有劲儿，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白清寒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曾经提过的高人？我还真没看出来他哪儿高！倒是这双脚……” 如意赶紧让他噤声：“别乱说，小心高人听见再怪罪于你。” 她反身又是推了乞丐几下，仍旧无法把乞丐从睡梦中唤醒。 “姑娘，别费心了，你看那几个大老爷们都拿他没办法。你还是别试了，衣服都要脏了呢。”农妇在旁边说了一句。 如意微微一笑，道了句无碍，却是计上心来。 她犹记得当初这位丐爷曾经说过他追画皮鬼素燚已经有千百年的时间了，现下想来他之所以在此处可能也是追着素燚而来。 如意当下便大叫了一声：“画皮鬼！” 这招儿果然起了作用，听见画皮鬼三个字，熟睡的乞丐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怒吼一声：“画皮鬼！哪里跑!” 众人却是没料想到他能突然弹起来，皆是往后一退。被当做枕头那只老母猪如释重负，嗷嗷地从地上翻起身子，然后哆哆嗦嗦的缩到猪圈角落里去了。 醒来的乞丐四下一看，哪里来的什么画皮鬼的影子，小小的院子里却都是挤满了村民，无数双诧异的眼光正盯看着他。 乞丐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这种神情他看的多了， 习惯了也确实是不在乎。他眯起眼睛来，却是看到了面前的那个姑娘。 这姑娘看着真是眼熟，尤其是眉间那点朱砂。他一定是在哪儿见过她。 如意对着乞丐一笑：“丐爷，还记得我嘛。前段时间咱们见过。就在某人的窝里……我还得感谢您救了我的性命呢。” 她这么一说，乞丐就想起来了。 504.第504章 引入密林 “是你啊，小丫头，你真是个命大之人。画皮鬼手下从无生还者，你算是头一个。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你在尾随我不成？”乞丐警惕的问了一句。 如意连是摆手：“怎么会呢，您武功如此之高，就算我想想跟也跟不了。今日见面纯粹是巧合。”她张望了一下周围，见村民们都看着他俩，她便说：“咱们还是换个去处聊一下吧。” 乞丐打了个哈欠，说：“有什么好聊的。上次都说了举手之劳而已。” 他抬了大脚却是就想走，忽觉得不对，眉头紧紧一皱，瞪着眼睛往人群里一扫。 他压低声音问道：“小丫头，你们是从哪儿来？” 如意不知他是何意，便实话实说：“我们刚从少林下来，打算前去新罗城。” 他呵呵一笑，说：“你刚才不是想要进一步说话么，走，咱们便找个地方说说话。你们且随我来。” 乞丐二话不说，拍拍身上沾得猪圈烂泥就往农户外头走。如意和白清寒紧随其后。三人在村民们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少林村。 乞丐没把二人往新罗城带，而是将他们拉进了村外的一处林子。 白清寒觉得有些奇怪，这乞丐一开始根本不想跟如意多说什么，似是很急着走的样子，可后来神色突变，又是改了主意 ，他该不会想把二人给卖了吧。 白清寒便唐突的开口问了一句：“喂，我说，你这是要把我们领到哪儿去！” 乞丐头都没回，一双大脚走的飞快，却是将两人甩在身后，他道：“跟着走就是了，话真是多。” 他的态度让白清寒很是不爽，当日如意他们被画皮鬼囚禁，白清寒并不在场，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这位丐爷的神勇表现，即便后来如意多次提到他，白清寒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白清寒纵身一跃，却是跳到了乞丐的边上，手一伸就摸上了乞丐的肩膀：“先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对我们不利。” 如意大骇，忙道：“小白，不可无礼！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乞丐嘿嘿一笑，身子就像抹了油一样，任白清寒怎么抓怎么捏，都制不住他。乞丐道：“小蛟龙，仅仅千年修行而已，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你这种脾气出门在外，定是要吃亏的。” 白清寒倒吸一口冷气，道：“你……你能看得见我真身？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对……你不是人……凡人应当是看不到的。” 乞丐不答话，抬了大脚继续往前走，道了一句：“跟上来，等会你们就明白了。” 白清寒和如意不再多问，紧紧的跟了上去。 乞丐将二人带到了林子中间的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这一处的树都被少林村的樵夫砍的差不多了，地上只稀稀拉拉地留了些许树桩子。 【一枝懒花：你们且放心这个文的篇幅应该不会太短，延误一些角色的出场时间是有原因的，至于个中机缘巧合到时候就知道了。PS，记得多留言。来啵一个】 505.第505章 仙君少昊 乞丐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了看如意，笑道：“小丫头，此次见你，好像与之前不同了。” 如意刚想问怎么个不同了，就听白清寒在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觉得她长丑了？” 如意白了他一眼，恭敬的问：“不知丐爷您是何意？” “你内功似是深厚了许多，冒昧的问一句，你这些日子可曾遇见过高人？”乞丐问。 如意一惊，心道难不成自己的修为他都能看得透？ 如意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燕玄乙两千年的功力，她只晓得师父曾经为她传过功，至于传了多少却是个未知之数。 燕玄乙所传功力之中，有一千年功力用来固魂不能妄自动用，否则会导致魂魄不定，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另一千年的功力则封存在她的丹田之内，在即墨的时候丹田外泄，流了些功力出来，而后在与青云派掌门宋卓群的比武中动用了大量的功力，使得身体承受不了，经脉震裂，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之后虽然素淼、大蓝两妖奴将泄出来的功力重新回笼进了丹田，但实际上经过强大功力洗礼过后的如意已经略有不同。一旦她的内伤痊愈，她的功法就会更为精进，也能够驾驭丹田之内更多的功力。 这些如意自己不觉，却都是被乞丐看出来了。 如意说：“并未遇见过什么高人，只是以前家师曾经为我传过功。上次见您的时候不曾动用这些功力。” 家师？ 乞丐觉得奇怪了，他一双眼睛能看透三界六道之物的真身，也能看见凡人丹田气海中的功力，只觉得这丫头丹田之中功力澎湃翻涌，至少有一千年以上。上次之所以感觉不到，乃是因为此前她从未用过，这些功力等于是寄放在她体内的“死气”，然自她用过之后，这些功力等同于被激活了，也真正的与她的身体产生了呼应。成了“活气”。就算是凡间的高手，也不可能动动手指就给徒弟传去千年功力。 “你师父是何人？”乞丐问了一句。 “我师父……”如意一开始觉得有些迟疑，不知者乞丐为何突然问起她师父来了，想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乞丐知她心里有顾虑，便率先开口说了一句：“你怕什么。我若是要害你，当初又何须顺带将你们救出来。” 如意一想也是，忙是一福身子说：“丐爷你别生气，是我多心了。家师乃是逍遥门的掌门，名叫燕玄乙。” 燕玄乙三个字一出，乞丐的脸色却已经是变了。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无数凡人，偏偏就让自己碰上了少昊的弟子……而且还是两次……看样上次在九天之上，他偷喝少昊万年佳酿的事是怎么都赖不掉了，当师父的没亲自追问，可这做徒弟的却总是在他跟前出现。 干脆这次就替她解了这围，也算是赔偿了那罐佳酿吧。 “咳……”乞丐却是有些不自然了，他问了一句：“这个……你可知你师父有其他的名号？” 他这么一问，实际上也是在摸如意的底，如果如意知道燕玄乙又叫少昊，那便应该知道燕玄乙的仙君身份。 506.第506章 诡秘虫躯 如意瞪着一双大眼，茫然的问：“名号？不知道啊……丐爷你认识我师父么？” 既然不知道，那乞丐就稍稍放了一下心，看样这小丫头的确是什么都不懂。他哈哈一笑，说：“不认识，燕玄乙是谁啊，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他这一边笑着一边暗想：数百年前少昊下界开创门派之事整个天界人人皆知，根本不是个秘密。可是以少昊上神之尊，为何偏偏对这个小丫头青睐有加？为何传她功力？看这小姑娘资质虽然很不错，根骨绝佳，加以修炼很有位列仙班的可能，可她就算升了仙，也是个地位低微的小仙，究竟何德何能让少昊如此照顾……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端倪来，负气一哼，心说，想那么多干嘛，跟我又没关系……少昊乐意宠她那是少昊的事儿。若是跟她搞好关系，指不定少昊一高兴又能请我喝几杯呢…… 一忆起少昊酒窖里那万千佳酿，乞丐肚子里的酒虫子就全都醒了过来，他馋得的是直吞口水。 如意和白清寒有些懵了，就见这乞丐问了两句如意师父的事情之后表情就开始迅速的变化着，二人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丐爷……您将我二人带到此处，究竟是何意？”如意终是开口相问了。 “嘘！”乞丐把指头放在唇边，神秘兮兮的说：“先别说话。” 他环顾四周，用眼睛看向那四面的高树，过了一会儿才说：“真是蠢的很，竟然来的如此之慢。” “乞丐，你在说什么啊！”白清寒搞不懂了。 乞丐哈哈一笑，对白清寒说：“小蛟龙，看你这种狂妄自大的样儿，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有本事？” 白清寒知道自己不如乞丐厉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也就一般一般吧。” 乞丐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说你们两个人，而是你们实在是太差劲了！难道你们不知道，一直都有人在后面跟着你们嘛？我一醒过来就发现了，你们竟然全然不知。着实是不够警觉！” 二人大吃一惊，忙四下去看，却根本没发现有人的影子。 乞丐摇头叹了口气说：“年轻人啊，还得好好练着啊。” 他往地上一蹲，伸了两根手指头就从自个儿松松垮垮的衣领了伸进去，掏着自己的胳肢窝。掏了一会儿，将手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颗大泥丸儿。 白清寒暗道，我去，这老兄是有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 乞丐将泥丸往手里一捏，又是搓成了四个小泥丸儿，他将泥丸夹在手指之中，轻描淡写的就往四周的树冠上弹，过就听见四声轻响，不一会从树上面掉下来四个人。 这些人一落地就化成一股黑烟消散了，留在地上的只有四只小小的虫躯。这些虫躯通体黑色，顶多就只有指甲盖儿大小，四目圆身，尚有八条细腿儿分在周围。 乞丐打出去的那四颗泥丸恰巧就击中了它们的脑袋，卡在其头颅之中。 这些虫躯落地之前就已经毙命了。 507.第507章 万年仙酿 如意大叫一声：“还真是有人跟着……可是这些人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是人，怎么变成虫子了……” 乞丐从地上拾起一只虫子看了一眼，随即就笑了：“哈，你们有大麻烦了！” 白清寒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玩意儿叫幻形虫。乃是南洋邪术中的一支。给幻形虫下咒，幻形虫便会化成人形或走兽飞禽，它无声无息，既没有杀气也没什么动静，很难被人发现，拿来盯梢是最合适不过了。”他扭头看了二人一眼，说：“你们怎么惹上南洋巫士了？这群人讨厌极了，成天就知道玩阴的，总是给你设点圈套就跑，从不现真身。惹上他们，就以你们俩这种能耐，我看啊，那是很容易栽了的。” 南洋邪术…… 这已经不是如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了，最早在即墨的时候，钱家少爷就用过南洋邪术中的“招魂术”，再到千复城中黎公子的黄金蛊女体宴，最后才是这幻形虫……南洋邪术中的这些个玩意儿无一不是凶狠毒辣、邪门难缠。 可是如意和白清寒根本就没有见过南洋巫士，又何谈“惹”上他们。 乞丐对着如意一招手说：“丫头，你过来。” 如意刚走到他身边，乞丐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抛到天上去了。 如意岂能料到这一招，啊呀一声就叫出来。 “你做什么，快是放她下来！”白清寒大叫一声便欲冲过去，却被乞丐一个大脚踹出数丈之远。等到爬起来的时候，他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乞丐并不是要对如意不利，他将她抛到天上，在如意下落的时候，则化出无数双手，击打如意的全身穴位。 那掌风舞得是密不透风，点到即止，直击如意受损的经脉。 白清寒站在远处，一目了然，他万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乞丐竟然在替如意修复体内内伤。从凡人角度来说，内伤无法医治，只能靠“养”。可对神仙则不同，总有许多仙家法门能够将够治疗内伤。 乞丐正是在用适度的力量拍击刺激如意的经脉，先打通了经脉，再以舒缓的热力去进行调节。 乞丐并不是凡人，亦是九天之上的一个神仙，名曰“赤脚大仙”。可他向来与众不同，目无仙界法度，从不爱着华美的服装。让他在仙界与那些体面的神仙来往简直要了他的亲命，于是两千年前天帝下令要捉拿画皮鬼的时候，他便毛遂自荐，去领了这个任务，从此来往于三界，誓死要捉拿画皮鬼回去。 他这人有两个软肋，一个是美酒，另一个就是人情。若论天上的仙君，真正让他打心里敬佩的还真的只有上神仙尊少昊。少昊爱结交朋友，不善摆神仙架子，觉得赤脚大仙这人有趣，便请他喝过几次酒。这一来二去的，赤脚大仙就惦记上少昊的酒窖了。后来一日，他去找少昊讨酒喝，可少昊不在，他就自个儿偷着摸进了少昊的酒窖，偷喝了一罐万年仙酿。 508.第508章 治疗内伤 少昊酒窖里的酒据说是无忧仙子亲手酿的，无忧仙子向来冷艳，连天帝向她讨酒喝她都未必能卖这个人情，可她独独是与少昊交好，每一千年都会亲自送一罐仙酿给少昊。 赤脚大仙其实有些搞不懂，无忧仙子的酒那么好喝，甘醇芬芳，胜过天下一切陈酿，可为何少昊都把这些酒堆在酒窖里，却从来不喝。他是想着，既然少昊不喝，那自己就替少昊解决一下好了。可没想到啊，这酒着实香醇醉人，纵然如赤脚大仙这般酒量，一罐仙酿下肚也是一醉不醒。 最后还是外出回来的少昊把他给叫起来的，一个醉汉外加一个空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脚大仙是万分羞愧啊，千万年不曾洗过的老脸都羞得是通红通红的。可是少昊大度，并没与他计较，把他叫起来之后，就打发他回去了。 赤脚大仙却觉得这事儿乃是欠了少昊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一直搁在他心里，刺挠着他的心窝子。他总想找个时机去还少昊的人情，现下好了，正好碰上了他凡间的爱徒，看这徒弟好像又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不如就顺水推舟，替她治了这内伤，也当是还了人情。 如意并不知道乞丐在做什么，身子浮在空中，四肢乱舞，尖叫不止，她体内的妖奴感受到了主人的惊恐，纷纷自虚空而出，横眉冷对，一个个的都想要同乞丐拼命。 “别过去！”白清寒阻止道，“这乞丐是在帮如意，切莫扰了他。” 众妖奴一听，也不敢上去了，只能与白清寒一道在旁边瞧着。 此时如意的经脉已经通的差不多了，最后乞丐大喝一声，将大手放在如意的颅上，如意但觉一阵暖流自头顶而入，七经八脉登时都通畅起来，浑身上下好不舒服。 这股温热稍稍缓解了击打到身上的刺痛，她刚是开始有些享受，身子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赤脚大仙说道：“行了，你的内伤无碍了。” 如意又惊又喜，试着提了一口真气，果不其然，气海翻腾，真气涌出，不但内伤无虞，而且好似可用的功力又多了一些。 她当即便想要往地上一跪：“恩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但救了我性命，更是治了我的伤患。如意……如意真是万分感激。” 赤脚大仙却是手一拦，把往下跪拜的如意给扶住了，他说：“你可别跪，我受不起。你不用谢我，要谢啊，就谢你师父吧。哈哈哈。” 师父？ 他方才还说从不认识自己的师父，现下又是提到他，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如意有些迷糊，想了一会儿也是没能明白其中内情。 【一枝懒花：懒花从来没说过也从没有给《画皮：少女捉妖师》贴过女强文的标签，这从来就不是一本女强文。想上来就看到女主秒杀全地图的读者抱歉我真帮不了你们，我注重成长的过程，本文目测篇幅将超百万，大家期待的霸气总会有的，但并不是一夜之间。没有变故，何来的成长。你们说是吧。】 509.第509章 九阳葫芦 赤脚大仙，环顾旁边多出来的无数妖鬼，却是一笑：“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有血契妖奴，还不止一只！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比我想的还是厉害那么一点的。”他刚是想赞扬少昊教徒有方，可转念一想，少昊既然都从未提过自己仙君身份，又怎么会教着徒弟收妖捉鬼呢？若不是少昊所教，那难道是这丫头自行通悟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丫头的确是不可小看的。仙界之中有一个官位便是捉妖师，诸如赤脚大仙自己。可是如赤脚大仙这般的神力已经不拿小妖了，只捉画皮鬼那样的寿妖。 他呲着黄黄黑黑的牙一笑说：“我咋觉得你是跟错师父了啊，你干得这捉鬼收妖之事……应该是我的徒弟才是。” 他又是仔细将如意打量了一番，心里忖度着，这小丫头假以时日一定能是个厉害人物。她却是比九天之上那些个仙君要有趣的多，不知少昊传她功力是不是也有让她飞升成仙的意思。 不如自己就送佛送到西，再送她点什么。 他从自己的破衣袋里掏出个东西，两个手指头就能捏住，看上去是个玲珑剔透的红色葫芦。材质似是用琉璃制成，通体晶亮，上面用极小的梵文书写着九九八十一道经文，一看就是一个宝物。 “大！” 赤脚大仙呼了一声，这小葫芦陡然间变大数倍，赤脚大仙哈哈一笑，用胳膊肘夹着葫芦，以葫芦口对着如意的众妖奴，口吐经文，最后大叫一声“收!” 那些无头妖鬼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吸进了葫芦里。 大蓝、素淼、雪女虽然仍在极力挣扎，但却见三人衣袂、头发已乱，身体动弹不得，皆被这葫芦的强大吸力所控制，随后雪女率先不敌，也被吸进了葫芦之中。 不过一会大蓝和素淼也是扛不住了，先后被收了进去。 如意和白清寒大骇，没想到小小一只葫芦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赤脚大仙捏着葫芦的嘴儿，晃动着葫芦，但见透亮的葫芦之中，晃动着几道妖烟，不多时就听见大蓝扯着嗓子在里面喊：“混蛋乞丐，放我们出来！” 如意大有护犊子的心，生怕自个儿的妖奴受了苦，忙是对赤脚大仙说：“恩公，他们都是我的妖奴，都是心善之妖，绝对不会害人。您还是将他们放出来吧。” 赤脚大仙把葫芦往如意手里那么一塞：“要放你放啊，这葫芦叫九阳葫芦，我送给你了！九阳葫芦专收阴邪妖鬼之物，上能收散仙小神，下能收地狱饿鬼，至于人间妖孽更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葫芦的力量也是根据使用者的力量来算的，如果你要是比所收妖怪强，那就好说了，轻轻松松就能够把他们收进来。可要是那妖鬼比你强，那就收不了了，除非你先把那妖鬼打的快不行了，或者趁着其虚弱的时候再收。” 如意拿着葫芦不知该说什么：“恩公，您已经对我有了大恩，我又怎么能要您的宝物。” 510.第510章 九阳葫芦2 赤脚大仙最怕的就是这种啰里吧嗦的时刻，他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道谢的话就免了，反正这葫芦我是送给你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找个地方丢了好了!莫与我推推让让。” 如意见他坚持，便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恩公。” 赤脚大仙勾了勾手指头，说：“你且附耳过来，我来教你怎么用这葫芦。” 九阳葫芦，在使用之前先要在心中默念心经，这才算是往葫芦里注了灵气，使得葫芦“活了过来”，此后念“大”、“小”、“收”、“放”即可。 赤脚大仙不忘叮嘱：“等你见得多了你就会懂了，有些妖尚残存善意，能够度化，可有些妖邪气太重，深入骨子里，对付这样的妖你就用葫芦化了他。化妖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那之后，被收进葫芦里的妖鬼就会化成水。那些水饱含了妖鬼精魄，你若是喝下去，便能提高修为。以此种方式修行，你很快就会位列仙班了。” 如意一拱手：“我全都记下了。还是赶紧把他们放出来的好。” 赤脚大仙笑了笑说：“你倒是放啊。” 如意深吸一口气，脑中忆起刚才赤脚大仙所传心经，便在心里默念，念完之后果然觉得手中葫芦有些不同，葫芦周身微微的发着热，一张一缩，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放！”如意拼了吃奶的劲儿大叫了一声。 随后她便觉得有了一股冲力，往后一个趔趄，全力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向后仰倒。 “噗噗噗噗”葫芦嘴儿一鼓一鼓，却是将刚才收进去的妖鬼们通通给吐了出来。 无头女鬼们胆子小，一被放出来就立刻逃回到了虚空之中。而大蓝、素淼和雪女皆摔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四周。 大蓝皱着眉头，使劲儿的用鼻子闻着自己的衣服，抱怨道：“什么味儿，像酒一样，难闻死了。” “不识货！”赤脚大仙道，“当初炼造这葫芦的时候，我可是向西天如来佛祖求了一道阳气，又向西海龙女求了一块深海琉璃，最后啊，我还往里头加了一只酒虫子。这样化了妖物之后，那妖鬼精魄喝起来就像酒一样了。” 如来？龙女？如意和白清寒交换了个眼色，看样这人真乃天上的仙君是也。 赤脚大仙笑着摇摇头：“你们是不知道啊，在没有酒的日子里，还多亏了这只葫芦能让我解解馋啊。” 这话在如意和白清寒听来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在众妖听来却是忍不住一阵哆嗦——拿妖鬼精魄当酒喝……怕是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来了。 大蓝衣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臭乞丐真是可怕。” 素淼忙拽了她一下，打着圆场说：“不可无礼。此仙君是主人的恩人，那也便是我们的恩人，要好生尊敬才是。” 赤脚大仙一直都没有正眼去看这些个妖奴，但听素淼一席话才觉得这妖奴不错，挺有礼貌，便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到好，赤脚大仙喜滋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511.第511章 兄弟决裂 赤脚大仙大脚一抬，便闪到了素淼的身边，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脖颈，叫道：“好你个画皮鬼！我道你跑到哪儿去了，原来你却是躲在这小丫头身上，纳命来！” 如意一看不好，赤脚大仙是认错人了。赶紧上前去拉他的手：“恩公住手，他不是画皮鬼！你仔细看看！” 赤脚大仙眯眼一瞧，见此妖与那画皮鬼素燚有着七八分相像，乍一看基本上是一模一样，仔细一看却又是有些不同。这妖并非红瞳，也没有那浓厚的妖气，相反周身飘着一股子宁和祥静的意味。 他这才松开了手。 如意忙上前扶着素淼，问了一声：“你没事儿吧。” 素淼摇头道：“我无碍，主人无需担心。” 他这么一说，如意便放心了，却又是赶紧松开了手，不愿再与素淼有更多的接触了。 刚才事出突然，她满心着急流露无疑，那期间眉宇之间的担忧全是发自内心的。她虽与素淼有着解不开的心结，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陪在她身边，从未离开，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也总是即刻而出，她早已经将他当成了不可或缺的伙伴。 只是，她心中仍旧迈不过那弑母的最后一道坎而已。 即便不能完全原谅素淼，如意也不愿其他人伤害他。 赤脚大仙端详着素淼，说：“此妖，为何与那画皮鬼如此像？” 素淼揉着喉咙回答：“不瞒仙君，你追逐两千多年的画皮鬼素燚乃是我的兄长。他的画皮，最初便是基于我的相貌……可后来他欲求不满，却又是将那人皮画的更加妖美。如此才有了几分差别。” 赤脚大仙咧嘴一笑，逮住素淼的领子别说：“那好，既然你是他弟弟，我便拿你当诱饵引他出来好了。回头我靠着那些小妖广散讯息，说若是他三日之内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将他的亲弟弟打得魂飞魄散！”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闲散的劲儿。 素淼被他提在半空，却是哈哈一笑，只不过那笑容何其苦涩：“仙君，就算你把我打的魂飞魄散，他都不会出来见你的。他恨我远胜于恨你……他之所以有今天，也怪我当年年少无知……你可曾知道，他所剥下的第一张人皮便是我的……他对我已经没有半点兄弟之情，你若是杀了我，他大概只会觉得少了个妖精可以折磨。” 赤脚大仙听了这话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茬儿了，他手一松，将素淼甩在地上叫道：“没用的东西。” 他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转头对如意说：“旧就叙到这里，我已经耽搁不少的时间了，我要尽快追查画皮鬼素燚的下落才行。小丫头，你帮我看紧了你的这个妖奴，如果他再与素燚有任何联系，你就收了他，将他化成水！” 素淼沉着的站起来，说：“不必了。仙君，你既然是神仙应该比我家主人更清楚什么叫做‘血契妖奴’，既然订了血契，就是一生一世，只要主人活着我就永不会叛离她，否则会神形俱散，消忘于天地之间。我与我兄长的旧事已是过去，从订立血契的那一日开始，我便发誓要好好追随主人，再也不想其他。我与素燚已无瓜葛，抱歉让仙君失望了。” 512.第512章 蛟龙落寞 素淼的这一番话掏心掏肺，却是连旁边的如意都有几分感动了。 赤脚大仙对妖鬼之物一向没什么好态度，他哼了一声，大脚跺地，起身而跳，窜进高耸的树冠之中消失不见了。 随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小丫头，我先走了！你可是要小心着，切记不可与南洋巫士再起冲突，能避则避吧！” 远方树上惊起飞鸟无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赤脚大仙已经走远了。 如意将葫芦再度变小，收了起来，在葫芦腰上系了根绳，绑在自己的腰封之上，看上去就跟女孩子家的喜爱的挂件一般。 她扭头对着众妖奴说：“你们可要小心啦，若是以后不听话，哼哼，我就把你们收进葫芦化了你们！” 大蓝打着哈欠说：“算了吧主人，就你那小善心眼儿，我估计我们受点伤你都要心疼半天，还化了我们呢！” 如意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念了诀就葫芦把大蓝吸了进去。 大蓝惊叫道：“主人！放我出来啊！” “你不是说我不舍得嘛，不如就拿你开刀好了！”如意嘿嘿笑道。 “主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蓝嚎道。 如意偏不想将她放出，收了众妖奴，与白清寒一道前往新罗城。如意的内伤已被治愈，那么也就没什么必要去驿站买马车了。去新罗，不过是打算在那儿住一晚上，再补充些干粮等物。 一路风景甚好，如意赏着红花绿树，不亦乐乎，旁边的白清寒却一句话都没有。 这可不是他的风范啊，白清寒对着不熟的人各种高贵冷艳，可对着如意简直就是个话唠儿。这么长的一段路，换做平常总是要叽歪两句，可这回很特别，他低着个头，一声都没坑。 见着赤脚大仙之后，白清寒便开始寻思了。人家一个神仙，怎么会 平白无故的帮你疗伤又送你宝物。上次赤脚大仙将如意等人从画皮鬼手下救出不过是顺带着做个好事儿，尚且说的过去，可今次的就实在奇怪了。 联想到上次他们在破庙与太岁相见之事，当时太岁对如意也是赞美有加，也说过“假以时日，定会位列仙班”之话，可是后来他给如意相命的时候曾经触碰过如意的脉门，当时太岁的反应像是见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他又追问了如意的生辰八字便急急的回去上报天庭去了。 当时白清寒尚没把这一切联想起来，现在想来，觉得内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看向如意，见她正在逗葫芦里的大蓝，一脸的天真无忧。 他一直仗着自己是蛟龙之躯，觉得能够将如意好好的保护，可如意真的需要自己保护吗？她兴许是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存在…… 想到这里，白清寒突然觉得，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如意。 她真的只是表象上的那个小姑娘吗？她是否有什么前尘往事？ 还有她的那个师父……又究竟是什么人…… 一股落寞之情不自觉的涌上心头。 513.第513章 计划泡汤 白清寒慢慢的发现，对于如意内伤已好这件事情，他竟然没有半点的喜悦之情。她既然内伤好了，有妖奴在身，随身带着长风宝剑，现下又多了个收妖鬼的葫芦……一般的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也动不了她分毫。 自己这个“护花使者”慢慢就变得多余了起来。 他惊觉自己竟然是那般想念如意与宋卓群大战后负伤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重伤在身，又陷入昏迷，对他的依赖远胜于其他任何时候。 原来他根本就不想让她成为什么强大的人，而只想她傻傻笨笨，天真无邪的做那个小如意，这样他才能常伴她左右，护她周全。 白清寒的心事无法说出口，这种高于友情的心情，如若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无法面对，他既然已经同如意坦白过了，也明白了如意的心情，自然是要好好收敛，不可肆意的任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继续扩大下去。 只不过，想要保护如意的那份心，自始至终，从未更改。 等到了新罗城，葫芦里的大蓝已经快被晃吐了，葫芦跟虚无不同，虚无乃是一个无限的空间，而葫芦就像一个狭小的牢笼一般。她一个劲儿的哀求：“主人，快放我出来吧。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如意觉得目的达到了，所谓的主人的威严也是已经树立起来了，便念了句“放”，才将大蓝给放了出来，大蓝不等如意变卦，一头就扎进了虚无之中。 如意与白清寒买了些东西，又是找了间客栈休息。 按照白清寒原定计划，他们第二日开始就应该以轻功赶路，日夜兼程的返回即墨。 这一个晚上，如意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在陌生的床上是翻来覆去，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该如何脱身，逃避返回即墨。 思来想去，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逍遥门上。她既然是逍遥门的代掌门，那理应对门派负责，干脆她就说自己要回崂山，然后就此打发白清寒先回即墨，待他走后自己就调转方向直奔西疆，想办法与秦笑见一面。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 如意含笑而眠。 …… “行啊。”二人吃早饭的时候，如意把这事情跟白清寒说了，本还以为要与白清寒周旋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这么说你同意啦。我就知道小白最好啦！”如意一高兴，抓起一个小笼包就往最里边塞，奈何这小笼包是灌汤的，一咬下去，满包滚烫的汤汁烫的如意是呲牙咧嘴，真是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整个人就好比是那搁浅的鲤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有何不可。我看的出来，你很在乎逍遥门。反正崂山离着即墨又不远，我送你去崂山再回即墨。”白清寒的吃相却是比如意好的多了，他滴水不漏的咬着包子，咀嚼的甚是斯文。 “什……什么……你送我去……”如意凌乱了，她怎么没想到白清寒会有这一手，看样自个儿的西**行是彻底泡汤了。 514.第514章 鸿雁传情 正郁闷着呢，如意就听见素淼密声传音：“主人，如果你真是担忧‘那个人’的境况，素淼可以代你走一趟。我虽是主人的血契妖奴，也只是说要忠于并追随主人，来去还是自由的。我们妖无肉身，可以日行千里，想必很快就能为主人打探到消息。等到素淼确切的知道‘那个人’的境况，主人再亲自前来也不迟。”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 如意也顾不上愣神了，忙回道：“那就这么办。你去西疆战场，找一个名叫秦笑的将士，他被编入行伍也不过一两年，应该还是个低阶的兵士。回头我写一封长信，你待我转交给他。然后速速回来找我。” 素淼一笑说：“好的，我啊还会向他转达主人的思念。” 如意面上一红，否认道：“什么思念，我可从来没说过。” 一想到秦笑，如意真是连美味的小笼包都没心情吃下去了，连是装模作样的打着哈欠说：“啊呀我吃完了就困了，容我回去再睡上个把时辰的回笼觉。省的赶路赶到一半就没劲儿了，你接着吃哈！接着吃！” 白清寒不明所以，回过神儿的时候如意就已经蹿的没影儿了。他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茶点叹了口气，心说这丫头自己不吃还点这么多，这可让他怎么下口啊。 如意一回到房间，就把门一栓，坐在案前开始磨墨，写信。 说起来，起初还是秦笑教给她认字读书的呢，若是没有秦笑，恐怕自个儿到现在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白。 她满心欢喜的将纸展的平整，觉得有一肚子的话想要与他诉说，分别的这两年间的种种，大到受伤濒死，小到妖奴之间的吵吵闹闹，每一间事情，每一个细节她都很想与秦笑分享。 她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秦笑”二字，后觉得不妥，将纸揉搓成了一团，又在一张崭新的纸上写了笑笑二字。 名字是写下了，接下来应该便是内容了。 可如意拿着笔却迟疑了，该写什么呢？她是应该语气平淡一点，还是激烈一点呢？自己这满心的思念，又该如何诉说？ 好不容易写了一句：“笑笑，你好吗？当兵好玩么？打仗很是辛苦吧，吃饭的时候记得吃多点，才有力气打仗！” 她停下笔从头读了一遍，气恼的把纸撕碎了。 她心说自己怎么这么蠢啊，连个信都写不好。那种话怎么能往信里写呢，看上去傻兮兮的。 她又开了无数个头，有直奔主题的：“思君念君不见君，望早日与君相见。”写好之后读两遍，感觉太不矜持了，撕了！ 有婉约含蓄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如意秦笑情。好好保重。”感觉太文艺，他俩之间的感情若是太文艺了那就有距离了，不行，还得撕！ 不一会儿，案上、地下就堆满了撕碎的宣纸。 如意把笔杆子一甩，苦恼道：“真是疯了，想着念着那么久，却连封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如意觉得肩上一阵冰凉，回头一看，却见雪女将手搁在她的肩头。 515.第515章 那个人 “主人，何须烦忧。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很简单、很直接的。怎么想的便怎么写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在意他，也就无需理会那些陈腐的旧思维。你说对吗？”雪女温婉一笑。 如意拉着她的手说：“嗯，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来。谢谢你了雪女。” 雪女摇摇头，隐了身子，回到虚无之前她却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主人，你是个好姑娘，我们这些做妖奴的，都希望你能幸福。” 如意却是被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感动的一塌糊涂，非得仰着脖子才止住了哗啦啦往下淌的眼泪。 她定了定神，又是提笔而写，这一次她写的十分顺畅：“秦笑，见信如唔。上次一别，我们分隔两地，天南地北。两年来发生了很多，不知道你是否还好。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你来，想起以前在军需处的日子。如意甚是挂念，请你一定要好生珍重。期盼能早日相见。——如意亲笔。” 如意念了几次，觉得还可以，就将信折好，交予了素淼。 素淼领了信便是准备走，如意又是叮嘱了几件事情，诸如秦笑的姓名和长相之类。 “话说，等你回来我还不定在哪儿呢，可能在崂山，也可能在即墨，你要如何找我？”如意问。 素淼一笑说道：“这个主人放心，我既是你的妖奴，不管你在哪，我都能够找到你。主人保重，我就先走了。”素淼身形一闪，虚形已是飘出去数十丈了。 “扣扣扣”几声敲门声之后，门外头响起了白清寒不太耐烦的声音：“懒蛋，别睡了！赶紧起来赶路了。” “哦哦！我已经醒了呢！”如意叫了一声。 白清寒推开门，如意也刚好要往外走。 “晚上不好好睡觉，早晨起来补觉，饭都没吃好！你说你……！”白清寒张嘴便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如意赶紧拎着包袱挤出了门外：“那个……我去跟店小二结算房费！”这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如意实际上是不想听白清寒啰嗦了。 “这丫头……”白清寒摇摇头，走进屋子，打算检查一下屋中是否有遗漏的物件。 他发现床铺是叠的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既然是客栈里的床铺，想来如意也是应该没那么勤快的在起身后进行整理。再往里，他却见到满桌满地被撕得粉碎的纸张， 他心中疑惑，难不成，如意说上来睡觉是骗他的？ 白清寒走到案边，捡起那些撕扯成条或者揉搓成团的宣纸，展开一看，但见满目的“秦笑”“笑笑”二字。 她竟然是在给那个人写信…… 白清寒捧着这些废纸，心里就像漏了一样，空空的。 谈不上有多么心疼，多么难过……却是将他的魂灵几近抽干。 以至于好长一会他都只是捧着废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果然，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只有那个人吗…… 白清寒闭上眼睛，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那么自己呢，自己在她心里难道就从未泛起过一丝波澜吗？ 想他一条修行千年的蛟龙，想他总是伴她左右、替她解围、护她周全，到头来竟然还比不过区区一个凡人。 “那个人”难道真的这么好吗？ 516.第516章 西疆军情 西疆乃是天朝的西方边陲，环境恶劣不堪，沙尘漫天，时而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常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西疆多是巨岩沙土，云揭城的天堑之外除了几座土城便是连绵的沙丘和漠土，水源极为稀缺，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每天能喝到的水都是有限的。安营扎寨的时候还好说，随军的军需部尚会将水进行分配，可在行军的时候则没有这种便利条件了，随身的水一旦喝完，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有些将士依靠着沙地里生长的植物根茎活着，而有些将士为了生存，被逼无奈，只能饮用自己或者坐骑的尿液。更有不少没经验的新兵，跟不上队伍，又找不到水喝，活活的渴死在了沙地戈壁之上。 与熔逐蛮族的这场战斗考验的不止是两个民族将领用兵的能耐，更是士兵们的质素。 熔逐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过去近十几年的时间，熔逐野王始终以失败者的姿态与皇上对话，每年都会派使者上京进贡。此种行为与天朝番邦别无二致，但实际上熔逐野王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训练兵士。熔逐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大多数的熔逐将士早就适应了这种恶劣的气候。 几年之前，野王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天朝的戒备之心也慢慢放下，皇上对熔逐的态度不再那么抗拒了。并且就熔逐探子潜伏天朝多年的情况来看：天朝内部虚空，贫富分明，常年的繁荣稳定使得官员贪腐十分严重，官宦富贾过得是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日子，而底层百姓则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朝廷有心整顿却无从下手，这就好像是一颗极好的白菜里生了一只虫，由内而外的慢慢腐蛀。即便没有外力，这样下去底层的穷苦人民也迟早会揭竿而起。 野王一声令下，熔逐便吹响了向天朝宣战的号角。 之后五万铁骑由西而入，轻松的粉碎了天朝西疆边线的关隘，将那些混吃等死的兵士们杀得片甲不留。之后踏入西疆腹地，屡夺城池，抢夺财物、女干掳妇女、抓押壮丁以做苦力。 等到天朝皇上接到急报的时候，天朝已经丢了三座城池了。 真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皇上一夜之间老了能有十岁。后来才有了庆王的亲征之事。 庆王挂帅之后，立刻跟皇上商论，以西疆之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熔逐铁蹄，需得从天朝各个郡调集兵力。 调兵云武令一出，无数的士兵便背井离乡，踏上了西征的漫漫长路。有些地方由于兵力不足，便临时借调或是征招士兵，将本不在行伍的人也编了进去。 十五万大军加上本来驻守西疆的四万余人马，共有近二十万的兵力。这数字乍一听很是吓人，像是胜券在握，可真正到了战场尚才发现，这二十万兵士里面，真正有用的也不过只有七八万人。 且不说那些水土不服，一去到西疆就上吐下泻的，还有很多人根本没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勉强上战场那是牙齿打颤、双腿发抖，害怕的不得了。 两兵相接，天朝纵便占据了人数的优势，却仍旧是节节败退。 517.第517章 一线天 庆王领兵有方，心知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于是便从行伍之中挑选了些精锐出来，五千人为一个单位，组了两只前锋伍。前锋伍皆是骑兵，人人有马，机动性强，可进可退，方便借调，也利于在不同战场之间相互支援。 就这样，才勉强扳回了几次战局，夺回了一个名叫凤第的城池。庆王以凤第为营，向外扩散，经过几次诱敌、包围，又是小胜几番，将凤第周围的一个小城也给夺了下来。 情况并不容乐观，这两年以来胜负皆有，僵持不下，劳民伤财。一场战争需要极大的资金援助，人家熔逐是早做了准备，十年磨一刃，自是锋利无比，可天朝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一切都要现抽现调。 更不用说天朝有些官员相当迂腐，整个人都是掉进了钱眼儿里，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私自克扣军饷，自己是美酒美女美食享乐不停，却苦了前线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天朝将士。 …… 素淼是妖，无需进食和休息，赶起路来十分的快，行了一日多的时间就到了西疆。 行至西疆后，素淼化成了书生模样，四处打听战场位置，人人都是避而不谈，有些人甚至将他当成了熔逐的细作，拿着农具铁器的就把他往外赶。 素淼不敢再去问寻常百姓，便飞身上了西疆腹地的巨岩沙丘，由上而下打探，在上面蹲了两日之后，终是看见有一支穿着天朝军服的千人队伍，路过了他所在的巨岩。 素淼大喜，接下来便是该考虑一下该如何混入其中打探消息了。 过了两个巨岩之后便是几里的狭窄山洼，这段路有个名字，叫做“一线天”。人走在山洼其中，抬头望天只能看见巨岩中间的一道缝隙，由此得名。 好不容易穿过一线天，视野也逐渐开阔了起来。 将士们皆是口干舌燥，这些人军纪懒散，行起军来一点虎狼气魄都没有，看上去垂头丧气，形如丧家之犬。 他们背着行囊，里面装着物资和干粮，他们乃是从云揭城而来，往凤第运送物资的部队。 队伍末尾的有个人舔着干裂的嘴巴，不停的吞送着口水，他两眼外翻，步子沉重，看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他将头盔压的很低，旁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样貌。队伍之中没有人说话，不是因为纪律严明不允许说话，而是大家都在保存体力，说的话越多口就会越干，谁都不想渴死在这个鬼地方。 末尾的那个人突然停住了，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 监兵的伍长看见了，忙喝道：“你干什么！给我回来！敢当逃兵，信不信老子一枪戳透了你！” 逃跑的那个人叫道：“我腹痛不止，实在忍受不了了，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我马上就回来，马上！” 伍长骂道：“不行，你就算拉也得给我拉到裤裆里去！” 伍长旁边有个面相挺是清秀的年轻人说了一句：“伍长，让他去吧，他的那份物资我先替他拿着就是了。他要是拉到裤裆里，您倒是觉不出来什么，但是我们这些个在他旁边行军的人就苦了啊。” 518.第518章 逃兵军服 伍长皱皱眉头，说：“好吧，你快去快回！别走太远，要是等会还不见你回来，我就派人骑马回去抓你。做逃兵，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人应了一声，扭头就跑。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的很，那钢盔之内、铁甲之下全都是虚汗。 素淼站在巨岩顶上，将这一切看得是一清二楚。他注视着那个要去行“方便”的人，可谁知道此人越跑越远，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步子迈的极大，绝对不像是闹肚子的样子。 伍长猜得没错，这个人的确是想当逃兵。 当兵太是辛苦了，常言道男儿志在建功立业，能死在疆场上也算是大丈夫所为，可自己所在的军需伍算什么，自己不过是个物资兵，若是死，恐怕也是渴死累死的。 天天受这风吹日晒的，日日穿行在云揭、凤第两座城池之间，这段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了，走一趟要三天时间，这三天里吃在野外、住在野外，三天只有一壶水可以喝，入夜了还要担心沙漠狐狼跑出来吃人。 这种日子，他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家中上有老母亲，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被强征入伍之前，妻子刚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他抱还都没抱过呢，就被拉来了西疆。 就算当逃兵有风险他也顾不得了，先跑了再说。 素淼见这人跑的很快，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他飘然落下，却是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这位军爷，你是要去哪儿！”素淼问了一句。 这逃兵以为素淼是来抓他的，赶紧往地上一跪，使劲的磕着头：“大爷饶命啊，饶命啊！放过我吧……我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我……我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如果让我回去的话……不如……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他还真是宁死不屈，死死地抱着素淼的大腿不肯松手了。 素淼心生一计，却是说：“你在这行伍之中可有熟人？其他人是否认得你的样貌？” 逃兵摇头道：“没有啊，大家都是低着头走自己的路，谁又那个闲工夫互相看啊。我们军需兵有好几拨，行军的顺序是根据拿物资的顺序来的，有时候站的往前有时候站的往后。除了伍长，我谁都不认识啊。” 素淼一挥手说：“那好，头盔、军服留下，你可以走了。” 那人张了张嘴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您说让……我走？” 素淼眉头一皱：“怎么？现在又不想走了？” “走！走！我现在就走！”逃兵慌忙的开始脱着衣服，脱得只剩了亵衣亵裤才停了下来。他跪下又是给素淼磕了三个头，才道：“谢谢恩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罢，他就像个疯子那样，又哭又笑的跑走了，他跑的欢快，脚丫子被地上的沙石刺得直往外冒血也是毫不在乎。 见他走远了，素淼才拎起他的衣服，往身上穿。这刚用手往里一抹，素淼就郁闷了，心说这人逃跑是挣扎了多久，怎么整个军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捂出来一股汗臭味儿。 519.第519章 漠土降雨 素淼摊开军服晾在边上，准备先穿军靴，靴子一拿起来，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汗脚味儿，他差点没被熏晕过去，后来一咬牙还是把自个儿的脚丫子塞进了靴子之中。 他穿戴整齐以后，也学着那人的样子，将头盔压得低低的，这才去追前面的队伍。 “***！这么久！你是拉屎啊，还是吃屎啊！老子差一点就以为你是要当逃兵了，刚准备去抓你呢！拉完了，舒服点了？”伍长骂了一句，满嘴尽是污言秽语。 “好些了。”就算素淼很不爱搭理这种人，但碍于身份也只好答了一句。 “舒服了就给老子快着点走！要是耽搁了行程，你们有几颗脑袋也不够赔的！”伍长说了一句，便骑着马晃悠到队伍前头去了。 素淼没再吭声，把东西从旁边那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小兵手里接了过来，并客气的道了声“多谢。” 那小兵微微一笑，说：“太客气了。同是当兵的，自然要相互担待点才是。” 此人不像伍长那样的老兵一样口出秽语，相反知书达理，应该也是读过书的人。 看他年纪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素淼便对他稍稍有了些好感，有意与他套套近乎，以打探一下关于秦笑的事情。 素淼佯装行路，却用眼角余光看着这位少年，头顶银盔的侧脸有几分英俊。素淼刚准备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啪嗒”一声，黄豆大的雨点滴落在了他的鼻尖。 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聚了黑云，云中暗雷滚滚，是要下雨了。 不出一会，豆大的雨滴就开始密集起来，将士们全都给淋湿了。 伍长胯下的马躁动不安的磨蹭着蹄子，鼻中呼呼的喷薄着热气，似是很怕天上的雷声。 伍长使劲的勒住缰绳，又是拍抚马儿的脖颈，才让它稍稍安定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骂一声：“我干他老娘亲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行军的队伍慢慢的停了下来，众将士们却是挺高兴的，仰头张口，用嘴去接那雨水，一路上口渴难耐，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将随身携带的水喝光了。这场大雨正巧是救了急，将士们喝够之后还掏出水壶水囊接水。 素淼不知情况，见将士们面容喜悦，便自顾自说了一句：“下雨不是挺好的吗，他何故骂人。” 这话却是被伍长捕捉到耳朵里了，他骑着马颠儿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用鼻孔对着素淼：“怎么就你事儿多，又是要方便又是跟我唱反调？” “我没有。”素淼实话实话。 “还敢说？”伍长的声音又是提高了几分。 素淼看着他，却是不说话了。 旁边那位小兵用手肘捣了素淼一下，又轻微的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接着说了。 伍长哼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个屁！看见点雨就高兴的要死，知不知道下雨会耽误行程！行程慢了上头怪罪谁，还不是我！看什么看！别给老子停下来！都麻利儿的往前走！快点走！” 520.第520章 雨中血案 伍长的马鞭甩到了马屁股上，大喊了一声“驾！”便冲到队伍前头去了。 素淼身边的小兵悄声说：“你可真大胆，在咱们这，还从来没有人敢跟伍长呛声呢。” 本来素淼是想跟他搭话，没想到人家倒是先说上话了。 “其实我并不是在跟他呛声……算了，下次注意。”素淼也是冲他一笑。 素淼顿了一顿，才又开口问道：“小哥，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儿是否有一个叫‘秦笑’的将士？” 听见“秦笑”二字，那年轻小兵猛然转头，讶异地叫了一声：“我就是秦孝啊！我跟你认识么？” 这下却是换素淼愣神儿了，有没有这么巧，混进来的第一支队伍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主人要找的人？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见这年轻人大体特征跟主人描述的也差不多，首先主人说秦笑生得十分俊朗，面前这个小兵虽然谈不上是“十分俊朗”，勉强也就是个清秀，但在整个行伍里来说还算是上等的相貌了。 年龄也差不多，秦笑较主人年长三岁，应当是十**的年纪，正好跟此人相符合。 主人曾经说过，他们之前便是在军需处，负责军服、物资等事务，现下这又是军需伍，一切都对的上。 加之这个年轻人不但替先前的那个逃兵解围，还自告奋勇的在其“方便”期间帮着扛物资，说明是个善心人、热心肠。 素淼心思还是十分周密的，虽说基本上就已经能够断定面前此人就是主人要找的那位，可他仍是想多问几个问题确定一下，诸如是从哪儿来，是否认识一个名叫“如意”的人。 素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刚是准备开口，忽然就见旁边的沙堆后面蹿出了一个黑衣人，那人速度极快的跳到年轻小兵的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喉头割了一刀。 鲜血哗哗就往外溅，滚烫的血液喷了素淼一脸。 年轻小兵甚至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喊，便瞪着眼睛，身子瘫软地滑到了地上，他紧紧的抓住了素淼的手，痛苦地睁着眼睛，用嘴巴喘着气。 那黑衣人下手速度极快，手法又及其熟练，想来绝不是第一次做此事，定然是训练有素、杀人如麻。 伤口伤及咽喉，够深够长，血如泉涌，受了此伤的人根本就没得救。 不出一会，那痛苦的神色就凝在了年轻人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双目变得死僵死僵，生命的神采渐渐从他的眼底消失殆尽。 前排的人也是听见了后面异样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大骇，纷纷叫着：“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素淼摇了摇年轻小兵的身体，嘴里不住的念着他的名字：“秦笑！秦笑！” 没有人回答他，在他面前的已然只剩了一具尸体，其魂魄已然消散了。 伍长听闻将士们大喊大叫，不明所以，忙是骑了马赶过来，当他看见满地鲜血和一具尸体的时候也是慌了。别看他平常嘴巴没有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往外说，可真正摊上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也就怂了。 521.第521章 杀手断臂 伍长惊慌失措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人是怎么死的！” 大雨冲刷着少年的尸体，鲜血混着雨水滋进了沙地里，浮土表面只剩了一抹深红的印迹。 素淼来不及解释，他的首要任务并不是继续留在行伍里面，而是追查那个杀手的下落。 他将手上物资一扔，紧随着已经缩成黑色小点儿的杀手而去。身后却传来了伍长疯狂的吼叫声音：“喂！你他娘的要上哪去！给老子回来！回来！谁能告诉老子到底他娘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纵便那杀手轻功了得，可素淼乃是妖追击更是迅速，很快就赶了上来。 大雨磅礴，这种雨在西疆甚是少见，那密集的雨线急急落下，阻挡着人的视线，在此种情况下追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杀手从头到脚是一身的黑，脸上也是戴了黑色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凭着这双眼睛，素淼根本就无法判断出他的样貌。 “休要再跑！”素淼追击而来，摸上了那人的身子，却奈何杀手的身子骨绵软至极，似是会缩骨这般的功夫，即便素淼摸上去，他也会很快的挣脱开来。 一人一妖如此这般在雨中缠斗数个回合，踩踏之下，地上溅起无数泥泞。 这般下去，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素淼便隐了实型，化了虚形，身上着的逃兵的铠甲衣物哗哗而落。 那杀手吓了一跳，刚才活生生的一个人，怎地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他训练有素，知道其中有诈，没敢多留，拔了腿就跑。 素淼岂能放过他，紧紧跟随着他，看准时机，将脚伸出去，再一化实形，杀手防不胜防，就此被绊倒，扑倒在了地上。 素淼见机赶忙过去，双手一伸，实落地抓住了杀手的胳膊。这次他手上发力，乃是伸了妖爪出来，十指尖甲穿透了杀手的衣裳，钩扣在了其皮肉之中。这样一来，杀手都没办法再使阴招逃跑了。 素淼并不打算直接将杀手除掉，而是想追问那人为何要刺杀秦笑，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物资兵而已，何德何能…… “说！为何要下此毒手！如若不实话实说，我即刻让你人头落地。”素淼吼了一声。 杀手动弹不得，却仍是一声没吭，接下来他却是飞速做了一个让素淼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腾出另一只胳膊，大喝一声，化拳为掌，生生的将那只被制住的胳膊给劈断开来。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那猩红夺目的色泽很快就被雨水冲成了淡然的粉红。 断了胳膊，杀手就等于自由了，他忍痛点了经脉，强制止了血，用独臂从怀中掏出一颗弹丸摔在地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的。 这弹丸内含炸药，一触地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素淼双手都陷在杀手的胳膊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急急抬手，以其断臂抵挡。由于大雨，这弹丸没扬起烟尘毒雾，却仍是轰起了被沾湿的泥土，害得素淼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 522.第522章 断臂线索 巨响过后，素淼速是从那断臂之上抽离了双手，四下而看，再是已经没有那杀手身影了。 素淼抬头寻找，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并没有点滴的血迹，杀手断臂乃是受了重伤，即便用轻功逃跑，能力也会大打折扣，他根本不可能一瞬之间就跑的没影了。此处视野开阔，不管往哪里跑，都应是能看见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人实力过人，有着凡人都赶不上的轻功，但至少那断臂也会滴落血迹。杀手点了穴，不过是止住了大伤口，可衣料上已经沾染的血总是逃不掉的，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可是除了眼前被弹丸炸出来的坑洞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说…… 素淼看着那巴掌大小的坑洞，心里暗暗一惊。 难道说，这杀手会遁地之术？发觉敌不过自己，不想命丧于此，于是断臂自保，遁地而逃？ 真是可恶…… 这下可怎么办，秦笑死了，自己连杀手都没抓到，该如何跟主人交代。 素淼叹了口气，将那截断臂从地上拿了起来，仔细的端详着。 即便只是条胳膊也不可忽略，兴许能从上面找到一些线索，胎记也好残疾也罢，多多少少都能有点帮助。 断臂乃是右边那条胳膊，手指修长，虎口、掌心、指侧都有着很厚的一层茧子，一想便知是常用兵器所致。既然右手有茧，那也就排除此人是左撇子的可能。 素淼瞅着这茧子的印迹，又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则发现这厚茧印迹应该不是被剑柄磨出的。剑柄细而长，如若是长期握剑，有几处的茧子的位置可能会更加靠里。由此可见，此人常用的兵器大概是刀斧之类的。 他从臂膀断裂处将衣袖剥下，肤色偏白，想来不曾暴晒于日光之下，很有可能常年都是在厚厚的黑衣之下。 让素淼郁闷的是，杀手的这条右臂无痣无疤，完好无损，根本无迹可寻。 正欲放弃之时，素淼触手觉得此人绑紧的袖口处的衣物好像较其他地方更厚一点。他沿线扯开，竟然发现内里有个夹层，在袖口里夹了一个布卷。 素淼将其拿出，展开一看，发现布卷乃是一副画像，旁边尚有几行字和一个印章落款。 那几行小字的内容十分奇特，是一首莫名其妙的诗：六旬老汉忆往昔，四十年前背朝东，勤劳务农除禾土，仰天一笑乐悠悠。 简直是狗屁不通，平仄全乱，韵脚也不押，说是诗不如说是句子。 这么一首诗跟画像又有什么关系呢。 素淼又是从头到尾的读了几遍，突然惊觉了。这首诗竟然暗藏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六旬老汉忆往昔，四十年前背朝东”六旬老人在四十年前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背朝东自然就是面朝西。 “勤劳务农锄禾土，仰天一笑乐悠悠”土又作疆，与前文的背朝东呼应，“勤”音同“秦”，后面还有一个“笑”字，这一句暗含了目标的人名。 523.第523章 袖中藏诗 换言之，这首诗的实际意义，则是几个关键字“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西疆、秦笑”。如此说来那幅画像就是秦笑的了。 画这幅画像的人功力并不怎么好，画面很是简单，寥寥几道墨线，与死去的秦笑面貌并不是很相似，不知道画像之人是凭空臆断而出还是根据他人描述绘制而出，总之大体上一看还有点相像，但仔细一瞧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素淼注意到那印章刻的乃是花体文字，盘踞着三个字，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是辨别清楚，上头写着的是“快活堂”三个字。 他心里一凛，心想快活堂不就是之前天一公子雇来捉主人的那帮人么，怎么又跟秦笑扯上关系了。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联系！ 素淼无心再想，又是详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断臂之上别无其他线索之后，才将那手臂往坑里一推，用脚踢了些泥沙轻轻一掩，随后将那布卷塞入袖中。 其实素淼别的不怕，他却是真的不想亲口将此噩耗告诉主人。在主人与秦笑分离的两年以来，她的思念就从来没断过，现下突然告诉她故人不在，真是怕她承受不了…… 他不能就这么回去，至少要再在西疆找寻一下，说不准能发现那杀手的踪迹。 …… “喂！喂！”白清寒看着如意那痴呆的面容真是生了一肚子的气，这都到了崂山山脚下了，可这小丫头只知道闷头赶路，一句闲话都没有。他哪里知道，如意的心已经跟随素淼飘到千里之外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秦笑看到那封信后的神情。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与他见面后的情景了…… 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黑了？有没有再长高些？面容是否有变化？ “啪！”白清寒实在是忍不了了，伸手就在如意的脑门子上拍了一下，如意这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问道：“怎……怎么了……” 白清寒伸手摇指崂字巨石：“掌门大人，已经到崂山了！恳求你就别走神了！” 如意心中一阵欣喜，不自觉地笑了出来：“这就到了！真是好生的快！” 她不再理会白清寒，又是提了真气，忽一下的就飞上了石阶。 白清寒在原地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口中将如意是骂了个百八十遍，这才追了上去。 如意收了轻功挎着个小包袱，蹦蹦跳跳的进了前殿，见着有几个小道士在扫地，她就笑嘻嘻的说：“小道长，我想去拜一下三清，请问要往哪儿走？” 自燕玄乙血洗昆仑峰巅加之众武林人士集结起来惑乱逍遥门之后，逍遥门基本上就没有香客了，平常即墨滋阳两城百姓以及周边一些村民也都怕惹祸上身，不敢上山祈福。 因此这些小道士们也许久没见过外人了。 突然听见有人要来参拜三清，小道士们都放下扫把，抬头相告：“您往前面走，再右拐，就能看见三清殿了……” 三人抬头话说了一半，这才发现那位香客竟然是姑姑。 524.第524章 神兽重逢 小道士们喜笑颜开，高呼道：“姑姑！姑姑你总算是回来啦！” 如意咧嘴一笑说：“那是自然，出去了些时日，想你们了！大家都在哪儿呢？” “都在修行呢。我们这就去告诉的大家这个好消息。”三个小道士拉拉扯扯，争相往内殿跑，边跑边喊：“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啦！” 白清寒这时候也跟了上来，道了一句：“没想到你这辈分还挺高的啊！话说他们为何不喊你掌门，却喊你姑姑呢。” “掌门自然还是我师父，只不过他老人家现在不在人间，由我暂代掌门而已，门派中的事务实际上还是言风长老在打理。姑姑这个称呼挺好的，喊姑姑比喊掌门亲切。其实就算是我师父，旁人也不喊他掌门的，都喊他师祖。”如意解释道。 她拉着白清寒往内殿走，逍遥门上的一草一木都没什么变化，破败的殿宇也已经被修葺好了。 “姑姑！”长老们和众弟子听到消息之后，即刻迎了出来。看到如意，言风长老很是欣慰，见她昂首挺胸，底气十足便知修为又是精进了不少。 “嗷呜！”一阵震天低吼传来，紧接着巨型身影从屋后跃出，向着如意冲了过来，金瞳巨兽摇头晃脑把如意扑倒在地，使劲儿的用厚重的大舌头舔着如意的脸庞。 如意惊叫一声，紧接着就开始咯咯的笑了起来。 起初听她一叫，虚空之中的众妖奴和化作纹身的睚眦都以为是如意出了什么事儿，纷纷带着怒气化形而出。 黑色身影闪电一般的扑向了囚牛巨兽，两兽嘶吼着缠在了一起。 长老们见此皆大吃一惊，言风忙道：“姑姑……这些……可否是妖奴……” 如意微微一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稍后我自会跟长老们讲清楚。” 两只神兽刚是厮打到一起，忽然停了下来，那凶残的睚眦突然是摇起了尾巴，囚牛也是兴奋的喷着鼻子，紧接着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这前一会儿还恨不得将对方撕扯尽碎的神兽们开始愉悦的互相追逐，彼此舔舐，亲昵的很，那样子根本就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如意摇摇头笑道：“它们两个，还真是认识呢……” 众逍遥门弟子见到睚眦也是一阵惊呼，一个囚牛就够他们受的了，这再来一只神兽可如何是好啊！ 之前为了选拔精通音律之人，逍遥门还举办了歌唱大会，每个人都要来唱两嗓子，这可让清心修道的弟子们叫苦不迭。很多人根本就不会唱歌，五音不全之人大有人在，后来没办法，只能让会弹琴的弟子们，轮班去后山给囚牛奏曲。 食物有好吃和难吃之分，琴律自然也有好赖之分，在听过燕玄乙以九阴极玄奏出来的安魂曲之后，一切凡人的音律都入不了囚牛的耳了。囚牛乃是以音律为食的，这也就是说囚牛在崂山之上一顿好吃的都没吃到的，天天只能吃糠咽菜。 第525章 团团摔跤 言风见那黑兽如狼似豺，一身黑鬃乌黑油亮，再看那虎虎生威的架势更不似是一般兽类，便忙问：“姑姑，那黑兽？” “与阿球一样，它也是上古神兽，名叫睚眦，曾被师父封于他人体内之中世代相传，乃是我机缘巧合之下收得的。它竟然与囚牛还是老相识。”如意笑道。 “原来是这样。”言风长老听罢捋着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道。 “姑姑！”远处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接着团团甩着两条小短腿，扭着小屁丨股，就往如意这边奔了过来。“姑姑我好想你啊！” 团团跑得太急，根本就没看路，踩了块石子，“啊呀”的叫了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可爱的小圆脸儿平擦在了地上。 阿球见团团摔倒，幸灾乐祸的嗷呜了两声，这实在不能怪阿球，乃是因为如意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团团经常自告奋勇的跑去给阿球唱歌听，这就等于团团总塞泥巴给阿球吃，阿球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如意见状赶紧跑过去将团团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这一看，如意没忍住笑了出来，团团的整个小脸都擦红了，从额头、鼻尖到下巴颏都是红彤彤的。 团团睁着大眼睛，含了一包眼泪，嘟着小嘴，说：“姑姑……我好想你啊。你是不是都不想我啊！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啊！大家都很想姑姑呢！” 如意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团团乖啊。” 团团的那包眼泪，在眼眶里转悠转悠地怎么都消不下去，他咬着牙说了一句：“姑姑！团团坚强！团团不哭！” 如意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姑姑知道团团坚强，姑姑刚回来呢，团团想哭的话就哭吧。” 听到这话，团团简直是如释重负啊，哇一嗓子就哭出来了，边哭还边喊：“我摔的好疼啊！呜呜呜！” …… 如意并没有在崂山停留太久，也就呆了三两日的时间，她将青云派和少林的事情与几位长老交代了一下。这两个门派算是江湖中说得上话的名门正派，干戈化玉帛之后，就算峨眉再想挑拨离间，恐怕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这几日睚眦始终与囚牛混在一起，两只神兽睡觉都得互相枕着，如意十分不忍将二兽分开。可是睚眦能化成纹身，便于随身，有它傍身底气也就更足一些。与众人商议之下，大家也都觉得带着好。神兽通灵，如意与它们一说，即便恋恋不舍，睚眦还是听话的化形为黑烟，钻进如意袖笼之中成了一道黑色纹身。 那之后，如意便随同白清寒回即墨了。少爷楚傲和郡主凝雾见到二人很是喜悦。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百废待兴的即墨城已经有些改观了，不少逃出去的百姓听闻怪病已除也都纷纷搬了回来，城中人丁逐渐的兴旺起来。 听少爷楚傲说，即墨城府尹李全顺还算是挺不错的，至少并不比原来的府尹祝大人差。原本李全顺是迫于圣上指令，轻装上阵，自个儿来的，现下干出了些成就，也颇受老百姓爱戴，于是便将老婆孩子也都接了过来，一家人在此团聚，想来是真的打算踏踏实实地与即墨百姓同进同退。 第526章 耍龙舞狮 即墨城中美食无数，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数太白楼了。不像一边街边小吃，太白楼非常注重食材来源和新鲜程度，几近达到了苛求的境界。同时，烹调出来的菜肴可谓是“色、香、味”样样俱全，菜肴的分量不算很多，可每一道菜都是大厨用尽心思才烹饪而出的。 太白楼菜金昂贵，一般人家是享用不起的。据说啊，太白楼里面有一位大厨曾是宫中的御厨，后来因为年事已高便退居二线，可这老御厨闲不住，一日不让他进厨房溜溜，他就浑身不得劲儿，于是这太白楼的老板便重金相聘，请他前来掌勺。 皇帝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但是若是能享用一下皇上曾经吃过的菜肴，这辈子也就算是没白活，因此即便菜金居高不下，仍旧有很多人奔着“御厨”而来，太白楼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后来即墨城爆发怪疾，从有钱人到穷人都难以幸免，死了不少人，太白楼的老板也不敢多留，早早就关门大吉，逃到别处去了。等到没事儿了，才又带着他的班底重新回到了城中，并借机将酒楼重新修葺，装点的是更加豪华。 重新开业这一天，太白楼的老板不惜一掷千金，大老远的从滋阳城请来了郡内最好的鼓乐龙狮队：从太白楼出发，绕行即墨城东西南北四大主街，最后再回到太白楼，以此为噱头，吸引百姓前来捧场。 巨龙打头，整条龙身长约百米，乃是彩锦扎成，上覆一层金黄琉璃纸，色泽光鲜夺目，需得十几个人才能舞得过来。舞龙之人身着橙黄劲装，腰扎鲜红缎带，一个个面带笑容，手持龙棍，跟着巨龙的韵律起伏摇摆，愣是将一条假龙舞得气势不凡。 太白楼的老板与楚老爷是旧相识，楚傲也算是太白楼的熟客了，现下楚老爷已经不在，他自是也要打点好与楚傲的关系。生意人都是精明的，也不知道太白楼的老板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得知了楚家少爷未婚之妻乃是庆王之女，那可是真真儿的金枝玉叶啊。这贵上加贵，更是不能怠慢了，因此他便邀请了楚傲为上宾，赠二楼雅间一个，菜肴十九道。此雅间位置绝佳，且还有一露台，不用下楼便可凭栏欣赏到狮龙表演。 这等好事少爷楚傲自是不能独享，领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凝雾郡主、义妹如意和好兄弟白清寒一道前来。 四人一边吃酒，一边观赏着表演，真乃是一大享受。 如意指着那被舞得摇头摆尾的巨龙嘿嘿一笑：“小白，再过个千八百年，你是不是就成这个样子了！” 白清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哼了一声说：“你真是无知凡人，怎能将通天彻地的应龙与这彩锦扎的龙相比呢。这不过是你们凡人崇拜我等圣龙的表现而已，扎龙的人，一般都没见过龙，自然扎的不怎么像。” 凝雾也是笑了：“哎呦，急什么，小白努努力，早点成龙，也好让我们饱饱眼福啊。” 【一枝懒花：年关将至，事情非常的多，最近可能更新的稍微慢点，但是请大家放心，绝对不会断更。2月份开始每日至少六更，高g潮将至，敬请期待】 第527章 珍馐美食 如意掰着手指头一算，心道就以白清寒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尿性，别人要修行五百年他搞不好要八百年才行。凡人也不过能活个几十岁，破百都算是极寿了，谁有那个命能亲见他成龙啊…… 见大家高兴，楚傲也很是开心，这两个多月里他天天忙碌，除了自家生意之外还要帮衬着府尹李全顺重建即墨，捐赠了不少的物资给老百姓，很是辛劳。现下终于有机会能缓一缓了。 他将手轻轻搭在凝雾的肩头，与爱人会心一笑，珍馐美酒当前，鞭炮乐舞喧天，又有妹妹和兄弟相陪，他别无所求。 “哇！快看！还有舞狮子的呢！”如意叫了一声，众人都顺着如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巨龙过后，跟了三五狮群，这些狮子是刻目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这些舞狮子的人皆是一身的功夫，二人一狮，前有狮郎以绣球引狮，时而翻腾、时而扑跌、有趣的很。更有二狮追逐嬉戏的场面，狮子抖毛、搔首、眨眼，惟妙惟肖，惹得街边观赏的大人孩子阵阵发笑。 队伍最后才是鼓乐队，一行六个，分站两排，共十二人，吹拉弹唱样样齐全。 如是说，太白楼今次的喜庆游街算是驱除了即墨怪病笼罩在即墨的最后一丝阴霾，所有人都走上街头，沾染这喜庆气息，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 看完了舞狮，十九道菜也都上的差不多了。饭前有茶茗伺候，之后又上了点心前菜，用以小食开胃，正菜更是不得了，都是鲍参翅肚这般的硬菜，光是这一桌珍馐没个千八百两恐怕是拿不下来的。 他们也算是奢侈了一回。 如意吃的正高兴的时候，便听得有人密声传音：“主人……我回来了。” 说话的正是素淼。 素淼在西疆多停了几日，毫无线索，那杀手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再也无迹可寻。没有办法，他只能先行回来与主人交代一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如意一听是素淼的声音，激动无比，忍不住的抖了个激灵，将刚夹入嘴里的那颗翡翠丸子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却是正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不来下不去，她是猛捶自己胸口，又是连灌了几杯暖胃的即墨老酒，这才得以把那颗丸子给冲服下去。可丸子虽是下去了，她却因为酒喝的太急，辣得直吐舌头，小脸涨得通红。 见如意这般样子，楚傲微微一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金香玉肘子说：“你倒是慢点吃啊，又没人跟你抢。” 白清寒斜着眼睛冷哼道：“若是你们逍遥门弟子看见你这种吃相，一定羞于承认你是他们的掌门。” 凝雾笑道：“小如意啊，就是这么的可爱。来多吃点，嫂嫂就是喜欢看你这副实在的小模样。” 如意咳嗽了几声，嘿然道：“我没事儿。你们倒是吃啊，别管我！” 她一边敷衍一边密声传音去问素淼：“如何？信交给他了吗？他人可好？他怎么说？什么时候才能得了空见我？” 528.第528章 噩耗 如意一连串子问了许多的问题。 素淼以沉默应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意急了：“素淼，你说啊！发什么愣！” 素淼刚回来的时候乃是隐了虚形在旁边观察，见他们四人其乐融融，主人脸上带笑，平和之中尚有几分期待。那时候的她，一定是快乐的。 如此良辰，却是叫他如何开口传递这噩耗…… 素淼想了一下，才说：“主人，您还是先吃吧。等回府上，我再同您细说。” 如意已经等了两年多了，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下去，她直接把手中的筷子放下了，多么好吃的食物也比不上秦笑一星半点的消息。 “那不成，你现在就告诉我，快！”如意急道。 大蓝和雪女也是颇为好奇，虚无之中，她们站在素淼身旁催促着：“你就别卖关子了，看把主人急的，就赶紧说了吧。” 素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说：“主人。秦笑……秦笑他被人杀死了……” 他言简意赅的将亲眼所见之事悉数道来，并重点提了一下后来查获的快活堂杀手令。 如意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固了，她的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一具躯壳坐在那里。耳边的热闹逐渐远去了，眼前也渐渐暗了下来，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整个世界，那么美好的世界……在这一瞬崩塌殆尽。天地颠倒，乾坤颠覆，天旋地转…… 后面素淼还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满脑子回荡着的只有那一句：秦笑……秦笑他被人杀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甚至都不见她一面，不给她带个话…… 军需处一别，没想到真的成为了永远。 如意的心登时跌入了冰点，却是比雪女的冰柱还要冷。 她哭不出，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这种到了极点的悲戚又岂能是些许眼泪能表达出来的呢。 如意僵坐在那里许久，面色煞白，双目无双，嘴巴微张，整个人犹如灵魂出窍一般。 其他三人渐渐发现有些不对，跟她说话，她也并不理会。 三人交换了下眼神，各自揣测不会是吃饭吃出毛病来了吧。 白清寒眉头一皱，伸过手去，轻轻的摇动了一下如意的肩膀：“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连推了三下，如意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 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起身而出，脚蹬上了露台木栏，一跃而起，以飘逸的轻功远行而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她都这样了，谁还吃得下去。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如意到底是怎么了。按如意的性格来说，从来不会不告而别，更不会甩脸子给众人看。先前还有说有笑，又吃又喝的，这只过了一小会，怎么就完全变了张脸？ 凝雾也是将筷子一放说：“咱们还是快跟回去看看吧。她说‘回去’休息，应当是回楚府了。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 白清寒自省了半天，问了一句没边际的话：“莫不是我刚才说什么惹着她了？” 529.第529章 暗恋曝光 楚傲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意很懂事，你开玩笑所说的话她并不会当真。何况，刚才说的几句也都不是什么太过严重之话。这其中定有他事。” 三人还分析着呢，屋子里突然现出来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形，人形渐渐清晰起来，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那正是刚从西疆回来的素淼。 白清寒正愁着呢，见到素淼就如同见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的就问：“你可知如意是怎么了？” 素淼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我回来，正是要与你们说此事。主人……主人她心情很不好，估计是想一个人静静，各位不要太过担心。” “因为什么事儿心情不好了，你倒是给个明白话！”白清寒怒道。 “秦笑死了。”素淼说。 这四字一出，大家都算是明白了。如此一来，他们更是没心情继续吃喝了，几人出了雅间，再次恭贺太白楼老板之后便匆匆退场离去，返回了楚府。 如意的房门紧闭，不论外头的人怎么敲她都不开门。 白清寒着急之下屡次想要破门而入，却都被凝雾郡主给拦住了。 凝雾劝道：“别是冲动，秦笑对如意有恩，现下出了事儿，如意一时半会是放不下的。有气有泪都是正常的，别去打扰她，让她好好静静吧。” 白清寒无奈的点了点头只能任她去了。 过了几个时辰，白清寒慢慢发现自己干什么都干不进去，脑子里面全都是如意。 他一时没忍住，避了众人耳目，跑到如意房间外面，用手指头在其窗户上掏了一个小洞，然后将眼睛贴在上头往里头瞧。 如意坐在床边，从脖子到脚踝都僵直的吓人。她双目呆滞地看向前方，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白清寒就这般弓着身子看了许久，直到他腰杆子微微发酸这才把眼睛从那小洞上移开。 白清寒心里很是气愤，他不是气如意而且气自己。如意现下这种状态，?他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气愤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他多么想替着如意伤心难过。 白清寒站直身子，将双臂伸直，舒展了一下筋骨，一回头却看见房廊尽头楚傲正负手凝眉的看着自己。 “你……”白清寒不自然的说，“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楚傲轻轻开口道：“足够久了。走，伴我去别院里走走吧。” 白清寒点点头，随着楚傲而去，他明白散步是假，谈心是真，喜欢如意的这件事情，恐怕是瞒不下去了。 五月，春光正是旖旎之时，楚府庭院之中的不少花卉都已经盛开，芬芳自花叶而出，飘散在了温暖的空气中。 两个相貌卓群的男子比肩而行，引得楚府之中新来的丫鬟们几次三番的侧目。 【一枝懒花：过年回家，本打算用笔记本码字，没想到这货中途尥蹶子，硬件问题系统都进不去了，但是字还要码，文还要发，怎么办？用手机！手机码字很艰辛，容易打错字，你们记得帮我捉虫，会即刻更改的。】 530.第530章 断袖旧事 “你知道吗，以前有传闻说咱们少爷是断袖！”一丫鬟掩着嘴巴轻声对另一个丫鬟说。 “怎么可能！咱们少爷不是与郡主有婚约嘛……” “啊呀那也是在这个白公子之后。再说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拿婚约之事掩人耳目呢……嘻嘻” 两个丫鬟一边欣赏着美男子的英俊身姿一边在聊着陈年八卦。 “大白天的在这给我嚼舌头？还想不想在这干了？再让我发现一次，即刻踢出楚府，绝不留情！”婉儿路经两人身后，见她俩交头接耳，笑容隐晦，便觉得有异样，这一走近，果不其然就听见她们在乱说主子的闲话。 婉儿此时已是楚府总管，负责打点府内的大小事务，用谁罢谁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两个新来的丫鬟见是总管来了，吓得脸都绿了，连忙道：“我们再也不敢了，就饶我们一回吧。” 婉儿哼了一声，说：“既然你俩那么闲，就调去伺候凝雾郡主好了！今天就上值，赶紧去吧！” 两个丫鬟沮丧地应了一声，便往凝雾郡主的厢房走去。众所周知凝雾郡主十分挑剔，脾气又不好，去伺候她还不如在院子里种花呢！真是倒霉！ 楚傲与白清寒闲散地撩动着步子，两个人看似无事，其实各自都满是心事。 装模作样的赏了一会鲜花美景后，楚傲开口了：“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楚兄你看这玉兰真是芳香怡人，我见过很多玉兰都没你府上的这几颗开得好。”白清寒想要借机岔开话题。 楚傲停下了步子，面朝高挺的玉兰树，无奈的笑了一声：“你跟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生分了。我曾以为，我与你总算是一同经历了些事情，算的上是好兄弟。” 白清寒怔了一下，道：“我修行千年，熟识的人并不多，若论兄弟的话，定然是有你楚傲。” 楚傲转过头，敛了那丝笑容，晶亮的眸子盯着白清寒的双眼：“既然如此，你何故与我闪烁其词。容我也问一句……多久了……” 白清寒烦躁地叫了一声：“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是的，我混蛋，我不应该……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慢慢对她……我……你……”说到最后他直接说不下去了，一拳头砸到地上，地上的青砖嗞啦裂开了缝隙。 看着暴走的白清寒，楚傲却是无比的镇静，他平淡的说：“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你呢。我曾经也有过跟你一样的心情。开始我以为她年龄尚小，不想谈及男女情爱，后来才明白，原来她心里一直住着别人。你也好，我也罢，我们都出现的太晚了。最初的‘他’深深的刻在他心中，无可替代。” “所以我明白了，也逐渐放下了。虽然很艰难，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这刚刚萌芽的情根掐断。到今时今刻，我只觉得庆幸。天定良缘，有些东西，强求不来。如果没有过失意，我也就认识不了凝雾，我也绝不会懂得两情相悦是多么的美好。” 白清寒没有插话，静静的站在一旁听楚傲诉说。 他逐渐有些听不懂了，楚傲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531.第531章 病中幻梦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以如意这种性子大概永远不会考虑别人。可今天之后，情况大概会有所不同了……”楚傲嘴角一勾，伸手从玉兰树上折下一朵玉兰，轻放入白清寒的手便离开了。 一阵清风拂过，浓香更盛。悠然飘落了些许花瓣，零落了满地。 白清寒摊开手，望着手心里的玉兰，琢磨着楚傲留下的那句颇有深意的话。 难道说，楚傲是在鼓励自己去追求如意吗？楚傲喜欢玉兰花并不是个秘密，几乎人人皆知，这朵他亲手摘下的玉兰是否象征着如意，他又是否是在用这种含蓄的方法表达着祝福？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清寒突然觉得有了一阵喜悦。可这阵喜悦过后，他又立刻被一种愧疚感纠缠住了。如果他堂而皇之的追求如意，那么远在千里之外尚是女婴的嫦衣算什么呢。 嫦衣乃是投胎转世，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她并不会记得前尘往事，更不用说她与白清寒的纠缠并不只存在于前世，缘起之时已是数个轮回之前了。如若白清寒不去找她，她大概永远都不会记得有他这个人。这样一来也就根本谈不上伤害与背叛…… 他开始动摇了。 三天三夜，如意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 她躺在床上，将秦笑送给她的那只丑娃娃，狠狠得捂在胸口。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她的痛苦，远不是几滴眼泪就能冲淡的。 秦笑的死讯犹如一块万钧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压地她喘不过气。 她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滚烫滚烫，浑身都被虚汗浸湿了，可她周身发抖，觉得很冷很冷。 妖奴们着急万分，却束手无策，她的病原是心而不是身，这乃是他们力不可及的。 昏迷之，如意梦到了很多东西，也正是这些梦才使得她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荒唐。 还是那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桃源，真实的不似梦境。 燕玄乙一身纯白，侧身而卧，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美艳绝群，让人很难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如意手捧一只桃子，面带娇羞的笑容，坐在燕玄乙的身边。她满心爱慕之情，心在胸腔之跳动的那样激烈，扑通扑通，简直都快要从胸口挣脱而出了。 这个场景，如意曾经多次梦到过。每一次到这个时候，梦境就断了。可这一次，病的厉害的她走入了梦境的更深之处。 燕玄乙目光专注，那无缺的双瞳之迸发出的深情，并不比如意要少。 他的目光擦过如意，却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像更远的地方延伸下去。 桃林深处人影憧憧，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延绵不绝的艳粉之有一抹阳刚强劲的银色影子在上下翻飞着。 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身着威猛银甲的人在舞弄龙头巨戟。 银光闪耀，龙戟斩落桃花，叶瓣缓缓飘落，衬着那流光霸道地气劲。 铠甲繁重，那人身姿却不显笨重，他手之戟宛若活物一般，与他的身体交相呼应。 【一枝懒花：今天大年三十，加更一章，祝大家吃好玩好，马上有钱，马上有对象，马上收获压岁钱，想干啥咱就马上干啥！大过年的，咱的剧情也有个小小小**~嗯哼，后面更精彩】 532.第532章 复仇怒火 那个男人一手持戟，一手扬着赤色的斗篷，银芒抡空而至，龙头重戟铿锵落地，发出轰隆一声闷响，惊落桃花万千。 那人稳住了身子，回首，浅笑。 双眉似剑漆黑如墨，二目宛若星辰不怒自威。 两鬓碎发随风而起，笑容由心而出，暖如灿阳。 这个人，是秦笑。 如意惊呼一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滴落下来。 似梦非梦，前尘往昔，亦真亦假，恍惚间乱了方寸。 这究竟是曾经确切发生的，还是她心念过度才有的幻梦。 当日崂山之上，燕玄乙被鬼吏带走的时候，她曾经一度脱口说出“非师父不嫁的这种话”，乃是因为她屡次梦见师父燕玄乙，梦的那满心的爱慕之情让她印象深刻，可后来师父亲口承认桃源之事是真，却又说事情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 她终是明白师父为何会那么说了，桃源是真，与师父相邻而坐也是真，满心倾慕之情亦是真……只不过，当时她倾慕的并不是师父，而是在桃源深处里舞戟之人…… 她心爱的那个，自始至终只有秦笑一人而已。 如意长大嘴巴，这种顿悟让她痛彻心扉。 即便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处，他已经不在了…… 即便想起更多的前尘往事，她也无法力挽狂澜…… 桃林小叙也好，月下倾谈也好，那些静好的岁月都再也回不来了。 秦笑已经被人杀了，人鬼殊途，爱意顿悟的太晚了，她的情自是无法倾诉。 想到这里，如意的心里的哀伤转化成了满腔的愤怒。 为何老天要这样对待她，从小到大，无论碰上什么事情，无论遇到怎样的坎坷，她都努力以坚强面对。 妖魔鬼怪，冷暖人情她见识的并不少，可那颗赤子之心始终不死不灭，她满心向善，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凡事都从他人角度去想；她心怀苍生，大爱度人，企图救众生于水火，倒头来却连自己的爱人都留不住。 她再也不想如此的活着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再也不想让任何人误以为自己的善良是怯懦。 她恨，她气…… 她要给秦笑报仇…… 伤她犯她者，不论是九天神仙还是地狱恶鬼，不论是朝野权贵还是武林霸主，她都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 她虽叫如意，可谁若是再往她的心尖儿上扎刀子，她就让他们永世不得如意…… 如意双目如血，身体越来越烫，她扼住自己的喉咙，发出绝望的嘶吼之声。 这声悲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楚府。 众人听见之后，都跑去她的厢房，推门进去却看见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如意气血逆行，丹田爆裂，青丝倒竖，直指天际，丹田的功力全部倾泻而出，煞气十足。 她周身燃起了一道三味真火，熊熊燃烧，身上衣物尽数烧毁，可她的皮肉发肤丝毫没事儿。 她团着身子将那只布娃娃护在心间，烈火狰狞却是独独无法将它燃着。 第533章 浴火重生 “如意！”白清寒不知是何情况，十分担忧，欲冲上去相救，却被翻涌而出的滚滚气浪灼伤了手臂。 喷薄的烈焰越涨越高，黑色的虚空之中火热难耐，妖奴们纷纷而出，再呆下去，怕是余下的魂魄都要被焚烧殆尽。 “主人状况太为异常，大家还是赶紧去躲躲吧。切莫是要被这火给烧伤了。”素淼伸手一拦，让大家赶紧离开厢房。 他们前脚刚出了厢房，就听得身后发出了一声炸裂的声音，火苗蹿上了房屋，整个厢房都浸入了火海之中。 凝雾惊叫：“怎么办，如意还在里面，再这么烧下去，屋子就塌了，万一把她压在里面……” 白清寒忙道：“那我化了原形进去救她！” 大蓝急道：“白公子，现在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我跟素淼都是几千年的妖，尚承受不住主人燃起的真火，即便你是圣物蛟龙，怕也是不行！” 素淼转头对雪女说：“你且去看看，能否灭火。” 雪女点点头，召唤了无数冰云，将小院笼罩了起来，大雪纷飞而下，飘入烈火之中，却只腾出了阵阵蒸汽。 雪女飘于空中，扬手射出冰柱数道，冰火对峙之下，火势并不见小。 她打算闯进屋中，先将主人冰冻起来，可身子刚没入火中，就被灼得尖叫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飞出来倒在了地上，她被这大火燎伤了，甚至都无法继续保持实形，身形变得模糊起来。大蓝和素淼赶紧扶住了她的身子。 雪女虚弱的说：“抱歉……我修为太浅，无法应对主人的真火。” 素淼皱眉摇头道：“别说傻话，这不怪你……” 这场大火燃烧了整整一日，幸亏如意住的是独厢，不与其他楼阁屋舍相连，火就算灭不了也波及不到别处。 一天过后，小院已经被烧成了黑渣，说来也怪，天没下雨也没人救火，火势却慢慢的变小了，直至完全熄灭。 房屋焦黑，断木残桓，墙崩梁塌，黑洞洞的废墟冒着青烟，仿佛是一只阴间巨兽，张着大口蹲守等待猎物的到来。 听说火灭了，众人赶紧前往那边查看如意的情况。 白清寒刚是准备冲进去，就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声音，紧接着，如意光着身子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她的身子嫩白如雪，眉心的那颗朱砂仿佛更红了，红的炫目，红的妖冶。 她左手拎着那只丑陋的布娃娃，右手持握长风，缓缓从那片焦黑之中漫步而出。脸还是那张脸，人尚是那个人，可所有人都觉得，如意已经变得不同了…… 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半点的少女的天真，眉眼之中熊熊燃烧的都是那股复仇的怒意。 白清寒见她没着衣裳，立刻脱下外面的那件薄衫给她罩在了身上。 如意回头看着这片废墟，许久之后唤了一声素淼。 “主人，我在。”素淼应道。 她轻轻的说：“下手刺杀秦笑的可是快活堂？” “是的主人。”如意声音不大，可杀气却源源不断的外泄而出，素淼都不敢抬头与她对视了。 534.第534章 食不知味 “今日开始，我就会让快活堂付出血的代价……”如意的声音冰冷刺骨，这扑面而来的寒意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凝雾拉着如意的手，心疼的说：“先跟我回屋去，穿件衣服再说吧。走。” 如意点点头，回头看了焦黑坍塌的房屋最后一眼，才跟着凝雾而去。 她将过去的如意烧死在了这屋。 浴火重生，凤凰涅槃，活着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如意了。 …… 大火过后，如意便搬去了另一间厢房之居住，她的随身之物大都毁于火海之，她带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一把长剑和一个布娃娃而已。 衣服之类的倒并不愁，凝雾爱漂亮，几乎每个月都会置办些新衣服，便让如意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几件先穿着，回头再去买新的。 凝雾的衣服大多华丽贵气，挑来选去，如意也就选了几身相对简单的。 这日午饭，如意着了一身蓝色的衣裙，三千青色仅用同色丝缎轻绾，弃了珠花流苏，淡上铅华。 白清寒、楚傲和凝雾端着饭碗，总是不自觉的向她看去，自那大火之后，没有人开口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是不好奇，而是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开口，生怕一句话没说好再戳了她的痛处。 这顿饭吃的乃是食不知味，桌上的菜色倒是丰富，酸甜咸辣，鱼肉鸡鸭，可大家乃是一肚子的心事，菜吃进了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吃了几口，如意就把饭碗放下了，她起身站起来说了一句：“你们吃着，我饱了。” “慢着！”楚傲说话了。 “义兄可有事情？”如意问了一句。 楚傲放下筷子，对她招了招手：“坐下说话。” 如意反身坐回到了桌边。 “你等会准备去做什么？”楚傲乃是如意义兄，俗话说长兄为父，此时此刻由他来询问再合适不过了。 “置办几件衣服。嫂嫂的衣裙好看是好看，可是有些不合穿。”如意如是说。 “还有呢？”楚傲跟了一句。他知道，如意一旦离开楚府，绝不会只是买买衣服这么简单。 如意低头沉思了一下，说：“我不想瞒你们。我准备去打探一下快活堂的消息。” 既然已经是把话说开了，那大家也就没必要继续装模作样的吃喝了。 凝雾说：“我从小也是喜欢舞刀弄枪，江湖上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快活堂乃是江湖上的一个不可多提的禁忌，快活郎君更是极为神秘的一个人物。他们行事诡秘，杀人不眨眼，还是少惹为妙。你一个女孩子，冒然去打探消息，恐怕不太好吧。” 白清寒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那些菜，心里却是想着该如何开口劝说如意，思来想去，他还是缄默不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与秦笑虽然从未谋面，但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人是对立的，让如意放弃报仇想法虽然是从保护如意的角度出发，可他仍旧没有立场去说三道四。 如意笑了。 她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枝懒花：懒花在此给大家拜年了！送一个红包给你们，这个红包的名字叫做——心想事成。祝大家马年如意！当然也要继续关注咱们的小如意！鞠躬！】 535.第535章 金盆洗手老江湖 一笑过后，如意抬手拭了一下眼角：“我也大体上知道快活堂有多么大的能耐，可是那又如何？纵便其中高手无数，可我也不是吃素的。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偏是要闯进来。秦笑从不无故犯人，他精忠报国随军西疆打仗，那些快活堂的杀手凭什么要杀他！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楚傲急急跟了一句：“可是……” 如意张口打断了他：“义兄，不必再说了。我主意已定，绝非意气用事。我先去了。” 楚傲知道，如意不是在说笑，他想了想，与其让她没头绪的满街乱跑乱问，还不如他帮帮忙。 “你在府上呆着。我近来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他金盆洗手之前曾经是在道上混的，很有可能会熟知此类事情。这样吧，我去帮你打探一下，你等消息便是。”楚傲道。 如意点点头：“那就劳烦义兄了。” 楚傲叫下人打点了些东西，带了两个丫鬟，将礼物送到了那位生意人府上。 这个生意人是新晋的绸缎商人。以前即墨有好几个做绸缎的大户，基本垄断了即墨的绸缎市场，外人想要靠着绸缎在即墨扎根基本是不可能的，可一场怪病彻底打乱了即墨城的秩序，不少商贾都患病而死，便使得即墨的绸缎生意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位新晋的商人名叫叶世贵，本混迹于滋阳城，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跟着些街头混混摸爬滚打，后来加入了滋阳城一个黑帮的堂口，那几年也算是跟着他们大哥风里来雨里去，他不会什么功夫，不能亲自操刀上阵，却是干过不少买凶杀人的勾当。 一混就是几十年，前些年黑帮老大被人仇杀，导致堂口内部一片混乱，年轻的小辈不服管理，年长的兄弟又想争夺这大哥的位置。 他觉得心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便激流勇退，趁乱带着妻小离开了滋阳城，换了个地方生活，准备做做小本生意，倒卖一下绸缎。 其妻子看料子的眼光很是毒辣，颜色花式都算新颖，很受人喜欢，一二来去生意也就越做越大。后更是判断精准，在即墨之乱刚刚结束便落户即墨，经过几个月的打拼，成为了即墨城中响当当绸缎大户。 楚傲跟叶世贵有过一些生意往来，曾经向他买过大量绸缎，两个人年纪差了将近二十岁的年纪。叶世贵江湖情节很重，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楚傲是个读书人，两个人没什么太大的交集。 无非是有一回两个人因为生意往来，一起吃了个饭，席间叶世贵高兴多喝了几杯，就把以前那些陈年旧事当故事给讲了。楚傲因此才得知翻了篇儿的老黄历。 现下如意要查快活堂的消息，楚傲便觉得这个叶世贵可能会有些门路。 【一枝懒花:过年偷懒模式已经结束了，明日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每日更新五章以上。蹲坑的小盆友不要怕，就大胆的往下跳吧。】 第536章 金盆洗手 叶世贵听闻楚傲到访，忙是跟老婆两个人出去相迎，但见楚傲所带的丫鬟手中礼品摞得老高，差点都快挡住眼了，便客气道：“啊呀，楚贤弟，你这是做什么啊，来看看老哥哥你自个儿来就是，还带了这么些个礼物，太是客气了！快拿回去，不然老哥哥可要生气了！” 楚傲气质儒雅，微微躬身，双手作揖：“见过大哥大嫂。今天楚某上门，乃是有事相求，大哥就别是推脱了。” 叶夫人很是懂得分寸，一听楚傲说有事儿，觉得女人家不方便参与，便喊了下人接过丫鬟们手中的礼物，又是寒暄了两句，就退下了。 叶世贵则引了傲进入厅堂，命人看茶伺候。 “贤弟，你是有何事找我？只要能帮得上忙，为兄一定义不容辞。”叶世贵实在的说。 楚傲端起茶杯，却是迟迟未喝，他看了看在左右伺候的几个下人。 叶世贵一下子就明白了，扬了扬手说：“你们都下去吧！” 摒退下人之后，楚傲这才开口：“叶大哥，你可听说过‘快活堂’？” 叶世贵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将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藏匿在了杯子后面。 楚傲接着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叶大哥找个中间人，帮忙联络一下快活堂的人。” 叶世贵放下杯子，缓缓说道：“楚贤弟，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金盆洗手？手入金盆，相缠而搓，洗净过往、杀孽和罪恶，洗手过后再也不过问江湖是非。我早就不淌这浑水了，这些道儿上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当真是帮不了你。” 他站起身来，跟了一句：“如果没有别的事儿，贤弟就早点回去吧，老哥哥我年纪大了，想早点休息了。”此言一出已是有了逐客的意思。 楚傲慌忙扯住叶世贵的衣袖，动情的叫了一声：“叶大哥，我喊你一声哥哥，这次你就帮帮我吧。” 叶世贵眉毛一皱问道：“贤弟，这是一条不归路，只要动了杀心，就会有二次三次……就算买凶杀人不用你亲自动手，可这些人因你而死，你自是脱不开干系。等到年纪大了，夜里常常就会睡不着觉，做梦也常常会看到那些死去之人的面庞。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大哥放心，我绝非是要买凶杀人，那种事情楚傲这辈子都不会去做。至于此事，其中缘由，请恕小弟不能悉数相告。”楚傲道。 叶世贵盯着楚傲的双眼，见他恳恳切切，不像是在说谎。生意人都是有口碑的，早就听闻楚家独子人品绝佳，叶世贵与楚傲接触后，也觉得此人是个正人君子。可这样的一个翩翩公子，又不为买凶杀人，他为什么要询问杀手组织快活堂的事情呢？ 叶世贵犹豫着，思考着。 楚傲身子一屈，差点就是要给叶世贵跪下，膝盖落地之前却是被叶世贵拉了起来。 “罢了，我就帮你一次吧。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往后若是有生意上的事情，你大可以来找我，但是这种事情就不要了。”叶世贵道。 “多谢叶大哥了！以后的绸缎生意，我一定全部交予你来做。”楚傲道。 第537章 笑到哭了 叶世贵说是帮忙，实际上他给的这个法子根本不用他亲自张罗动手，即墨城明面上管的很严，没什么大的黑帮堂口，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在私下活动。 有一个人专接私活，他自由门道能够联络到各路杀手。若是想要买凶杀人，就在每月初一、十五去即墨城郊的原水寺找一个叫做草帽儿的人便可。 叶世贵将具体的方法告诉了楚傲，并千叮咛万嘱咐，让楚傲不要泄露他的名字。楚傲拍着胸脯好一个保证，叶世贵这才放他离开。 楚傲回去之后就将叶世贵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如意。那个名叫草帽儿的人只有初一十五才会在原水寺替买凶杀人的联络杀手，现下时机不对，十五早已过去，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这段时间如意天天闷在自己的小院之中，除了吃饭之外，基本不冒头。实际上以她辟谷的修行，完全可以连饭都不吃，她只所以一日三餐顿顿都出来与大家一起吃，乃是怕大家担心她。 如意在院中不是发呆而是练功，有精进的功力傍身并不够，她需要更加强大的功法来衬托。逍遥派的功夫无法速成，须得勤加修炼，她每日都盘腿静坐养心数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则于院中练剑。 她的进步众妖奴都看在眼里，他们欣慰的同时也很是心疼。 这一日乃是五月最后的一个夜晚，明日便是六月初一了，也就是如意去原水寺找草帽儿的日子。 这天晚上，楚傲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席间无话，楚傲、凝雾和白清寒只是不停的给如意夹菜，不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满了好吃的，她低着头，用筷子翻着碗里的菜肴，不一会就湿了双眼。 也幸得有大家，才让她不至于迷失本心，若是她无依无靠，连个能信赖的人都没有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她如鲠在喉，好笑有什么东西在刮擦着她的嗓子眼儿，又酸又涩。如意埋头扒着碗里的饭菜，将它们一股脑的全都吃了进去，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她却还是不停的往里塞。 这画面让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三个人深深的明白，给秦笑报仇的这件事情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想帮忙如意也会拒绝的。 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也想一个人去解决。 他们做能做的，便是一如既往的去爱她，支持她，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还有如意和白清寒之间那种无法用语言归类的感情……都是如意最后的依靠了。 这天晚上大家喝了很多酒，都醉了。 没人说太多的话，楚傲讲了几个不怎么好笑的段子，如意笑的很开心，见她笑了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几个人的眼睛却都湿了。他们喝着酒，流着泪，倾谈到了深夜。 直到楚傲醉的一头扎在饭桌上，酒席才散了，凝雾扶着楚傲回了房间。 如意面色潮红，也是有了醉意，她捂着脑袋与白清寒知会了一下便也起身回屋子了。 夜里月光甚好，如水如雾，轻轻铺在楚府之中。 第538章 蛟龙醉酒 满院花香配上淡凉的月光，满是诗意。 如意停步在院中，微微抬头一看，这轮明月刺得她眼疼，疼得她落了两道清泪。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看见这月亮一下就想到了秦笑。 在军需处的七个年头之中，有多少个夜晚他们两个人并肩而坐，望月倾谈……有时候衣服洗不完，也都是秦笑牺牲睡觉时间陪她一起洗的。 可是现在…… 如意的心疼得抽搐，她不想流泪，至少在替秦笑报仇之前她并不打算哭，可眼泪不听使唤，止不住，停不下。 面上一片湿沼，映着月光，满脸晶莹。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如意转头一看，见一银发白肤的俊美男子走了过来。 是白清寒。 她慌忙背身过去，将脸上眼泪擦干，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了一句：“怎么还不去休息。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不管她怎么擦，回头的那个瞬间，白清寒将她脸上的泪痕看的清清楚楚。 他伸手扯住了如意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 如意却是没想到白清寒会有如此动作，猛地挣扎了一下。 白清寒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呢喃道：“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 他的身子很暖，发梢上、衣襟前有一股好闻的湖水的香气。 如意伏在他的胸口，听见他胸腔里那猛烈的跳动之声。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抱。 “你醉了。”如意说了一句，反身欲离开。 白清寒不依不饶，紧追过去，从后面揽住如意她的腰肢，将脸埋入了她的头发之中。 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炙热，简直要把如意给烧化了：“别走……” 自秦笑死了以后，如意满心都想着复仇，这些日子如意的变化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过得并不比如意要轻松。 他想了很多很多，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嫦衣与如意之间，他还是决定选择如意。 他对嫦衣的爱，说到底也许并不是纯粹的爱情，这种感情源于恩情，伴着千百年的执念种在了白清寒的心上，以至于让他觉得这就是爱情。 直到他喜欢上如意……那种刻骨铭心，那种焦虑担忧，那种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才让他逐渐觉悟过来。 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错，如果非要归结一个过错，那就是他不该在嫦衣死之前发下那个誓言。白清寒从来都觉得违背誓言的都是小人……可为了如意，他甘愿成为这样遭人唾弃的小人。 曾经他和如意之间存在着两个人：嫦衣和秦笑。 可秦笑死了，嫦衣尚年幼，这一切都构不成威胁。只要如意愿意，他就会豁出全部，为她勇敢一把。 天涯海角，与她共相随。 “如意别走。”他抱的更紧了。 如意感觉腰身之上被电击了一般，酥痒酥痒，她厉声道：“小白，你放开我。” “我爱你。”白清寒脱口而出，这一次，他用了一个很严重的字眼——爱。 如意颤抖了一下。 第539章 耳光清脆 “不要去报仇了，不要理会任何事情了好吗？一切都过去了……秦笑也好，嫦衣也罢……他们各自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不要再执念于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这大概是白清寒对如意说过的最柔软的话。 他觉得自己卑微了，曾经那么自负的蛟龙，却口口声声的在乞求和期盼。 空气凝固了，院落之中无比寂静。 白清寒屏住呼吸，他在等待如意的一个答复。 如意轻轻的解开他的双手，慢慢的转过脸来。 她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莹亮的微光。 她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白清寒有些着急了，他借着酒劲扶住了她的双肩，吻上了她的耳畔。 如意用劲儿的推了他一把，毫不留情的在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啪”这声音响彻庭院。 一个巴掌却是将迷乱的白清寒打的清醒过来。 夜风拂过，将刚才的情意与暧昧吹得尽散，剩下的只有微微的凉意和碎了一地的心情。 “白清寒……我看错你了。”如意的声音很冷，冷的让白清寒浑身发抖。 她没有亲昵的喊他小白，而是直呼大名。仅仅白清寒三个字就已经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为什么！他已经死了！说不定早已经去投胎了，你就算继续坚持又能如何！你不会再见到他了！”白清寒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愿。 如意悲愤交加的说：“我放不下，忘不了！就算秦笑死了，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将他忘了！白清寒，如果你要做我的朋友，我的身边和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可如果你想取代秦笑……那请你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白清寒酒醒了一半，他冷笑道：“刚才这番话，你可是认真的？” 如意点了点头。 “那好，我便如了你的愿！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白清寒丢下这句话，起身飞过院墙，消失在月色之下。 即便如意不说，他也没脸再继续呆在这里了。窗户纸一旦捅破了，要么是皆大欢喜，要么就是伤心而归。 在他准备表达心意的那一刻，他便没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他知道自己爱的并不光明正大，他甚至都瞧不起自己……可是他别无选择。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他带着全部的真心和尊严向如意说出那句我爱你，可她却只是挥一挥手，将一切击的粉碎。 他一怒之下飞身到了千里之外，化作原形，一个猛子扎到了瀑布的深潭之下。在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他不想再出来了。 如意回到自己的房间，错愕的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那些话，说得还是太重太重了。 可她知道，这些话有一些是说给白清寒听得，有一些是说给自己听得，在白清寒抱住她的那一刻，她不敢说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她很不喜欢这种凌乱的感觉，秦笑尸骨未寒，与白清寒之间的异样的感觉令她觉得很是恶心。 大家都喝了酒，也许明天过后便会将这滑稽的事情忘在脑后。如果小白生气了，那自己便诚心诚意的与他道个歉好了。 第540章 下下签 如意没想到的是，白清寒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的心伤的很重，这种程度远不只是道个歉就能够化解的。 第二天等她再去找白清寒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 他彻底的不见了，没有书信，没有口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如意心里很不好受，有伤感，有自责也有埋怨,可她并不后悔，如若再重新来过，她也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白清寒走了也好，至少能给彼此多一些时间来理清楚这些事情，在两个人都想明白之前还是不见面更妥当一些。 就这样，如意带着一丝愧疚前往了即墨城郊外的原水寺。 原水寺太过偏僻，又隐匿在即墨城外的林木之间，外围没有小路也没有路牌，外人很难找到寺庙的踪影。 无奈之下，如意御剑而行，飞身在百里高空之上，由上向下鸟瞰，才发现林中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寺庙。她迎风而下，收了长风，踏入了庙门。 这寺庙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破败不堪的面脸上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上书“原水寺”三个大字。 庙中无人，根本没有香客的影子，墙角野草恒生，檐下满是灰尘蛛网。 如意心道这庙大概是已经废弃了。走进一殿内，却意外的发现里头坐了个中年和尚。 如意探了探头，却没再看见别人。 奇怪，那个叫草帽儿的人在哪？ 和尚看了如意一眼，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一根香三文钱，求签解签的话五文钱。” 如意觉得那个草帽儿大概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掏出五文钱递过去：“那我就求个签吧。” 和尚没接钱，他冲旁边盖了灰尘的功德箱努了努嘴吧：“搁进去吧。” 如意顺着缝隙将铜钱丢进去，便听见咣当当的几声，箱内好像空空如也。 和尚跟如意说完话就闭上眼睛，掐着佛珠开始默诵经文。 如意走到佛像前面，拿起案台上的签筒，跪到蒲团上，便开始摇签。 “哗！哗！哗！”签筒许久没被人用过了，轻轻一摇就甩出来无数灰尘，呛得如意咳嗽了几声。 摇了一会，一只签掉落在地。 如意放下签筒，将地上那只签拿了起来，凑到眼前一看，她便笑了，摇出来的签是一支下下签。 “师傅，倒是给我解解签吧。”如意把签往和尚手里一塞。 和尚不情愿的抬了抬眼皮说：“唔……是下下签，最近女施主恐怕要小心了，很有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如意笑了笑，问：“血光之灾是为何意？是说我流血，还是别人流血？” 和尚皱了皱眉，寻常女子若是抽到下下签定然一脸困闷，再是听见血光之灾这几个字更会担忧受怕，很少能看见像她这般淡定之人。 如意的问题和尚并没有回答，他又说道：“女施主难道就不想知道血光之灾该如何化解吗？” 如意点头道：“当然想知道了，师傅却是与我说说。” 第541章 假和尚 和尚一指功德箱说：“那好，再是交十文钱吧。” “何故又要交钱？刚才五文不是已经给了吗？” 和尚淡淡的说：“刚才五文是求签解签的钱，解灾化灾还要另算。” 如意又笑了，她伸手一指庙中供奉的佛像说：“这位师傅，你如此贪财，佛祖知道吗？” 和尚愣了一下说：“你……你什么意思？” 如意冷笑一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草帽儿吧。” 和尚的神色微微慌张了一下，说：“什么草帽儿？贫僧并不知道施主在说什么。” 她走到功德箱边上，一掌将功德箱拍的粉碎，刚刚扔进去的五文铜钱滚了出来。她将铜钱全部捡起来，重新塞入到了袖口之中：“原水寺中如此多的破绽，你竟然还能装的下去，真是厉害。” 说完她将案台上的签筒往地上一摔，上百根签撒了一地。她信手抓了一把，往和尚脸上一扔：“从没见过骗钱骗的如此敷衍的。这里头装的全部都是下下签，你定是常常借此欺骗百姓，再骗他们花钱消灾，一来一去十五文钱就花出去了。你只需要在这里坐着，信口开河就行。这钱赚的可真是容易。” 和尚低头不做声了。 如意走到和尚旁边，伸手在和尚脑门子上摸了一把。和尚头上的戒疤瞬间不见了。 如意摊开手，指肚上浮着一层香灰，合着这和尚脑袋上的戒疤是拿香灰点上去的。 “你根本就不是个和尚，这个原水寺应当也是早就废弃了的，你假扮和尚在此欺骗过百姓，就不怕遭天谴？如此戏耍我，你觉得有意思吗？”如意问道。 和尚咧嘴苦笑：“你以为来原水寺祈福的人很多？几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 “既然如此，你为何只定初一和十五两天？天天约人上来的话，不是能赚更多吗。”如意咄咄逼人的问着。 假和尚的脑门上都冒出汗来了：“什么初一十五……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我是假和尚，可那些意外摸上来的人都是自愿掏的腰包，我又没逼他们！什么叫约人上来……这里如此偏僻，根本没几个人能找上来，要是我能约人来，我至于过得这么寒掺嘛。” 如意心说，难道这个和尚不是草帽儿…… 这么一寻思的空当，如意就听见衣袖摩擦的声音，有人用轻功飞走了。 她心道不好，假和尚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草帽儿一直在暗处偷偷观察着，自己刚才那一通分析揭穿的太过彻底，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她顾不上和尚，飞身出来，见东边儿的灌木无风轻摇，便知道草帽儿定是朝这个方向逃跑了，她二话不说，提了真气就追了过去。 草帽儿轻功并不算太好，根本无法与如意相比，不出一会就被如意撵上了。 如意轻落在他的身后说：“你就是草帽儿？何故避而不见？” 男人没答话，转身就想跑，如意执了长风往前一扔，长风直插入其衣袖之中，将其袖子牢牢的定在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之上。 冷剑在侧，寒光熠熠，那人就算是想逃都逃不掉了。 第542章 联络杀手 走近了如意才发现，那人脑袋上的确戴了一顶草帽儿，草帽破破烂烂的挂在脑袋上，遮着那人的面庞。 如意伸手将那人的草帽儿给揭了下来扔到了地上，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长了一个瘌痢头，面上的五官以一种奇怪的顺序挤在一起，已是远不能用“丑”这种词汇来形容他了。 “你就是草帽儿吧。见到我，为何要跑？”如意质问道。 草帽儿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害怕，他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如意抬高声音，吼了一声，吓得草帽儿一哆嗦，才说出实情：“你……你不太像是找我做把式的。我怕你是官差……” 草帽儿用了做把式这个词儿，想来应该是黑道上的暗话。 “你功夫这么高，要杀人自己动手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找……找杀手……”草帽儿结结巴巴的说。 草帽儿只说了其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乃是原水寺上的这个据点根本是不对外的，向来只有熟人知道，就算有外人要找杀手，也是由靠得住的熟人介绍而来的。 这些人通常会化装成香客，先在寺里逛一下，然后走的时候在寺门说出那句暗号。可这位陌生的姑娘却直接把那假和尚给揭穿了，这太不合道上的套路了。草帽儿便由此起了戒心。 如意把长风从树上拔下来，对他说：“你放心吧，我并不是官差。至于我怎么知道原水寺的，你就不用管了。我需要杀手，只要你能帮我联络到，我可以额外支付给你一笔钱。” 草帽儿压根儿就不想接这一笔生意，在道上混的赚钱是小，谨慎是大，否则要是给官府知道，他以后都别想做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姑娘，这不是钱的问题……” “一百两。”如意看着草帽儿的眼睛说。 草帽儿有点心动了，他这种中间人抽成的并不是很多，如果杀一个人需要三百两的话，有九成是要支付给杀手的，他只能拿一成。 他从来都没一口气赚过一百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多赚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草帽儿搓着手说：“那好吧，我就豁出去了，不过这钱你可得先给我。万一你事后赖账……那我就……” 如意甩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可以了吗？” 草帽儿从地上捡起钱，眼睛笑成了一道细缝儿：“可以了可以了。咱们这啊，四海之内出了名的杀手都能联系的到，不过啊，这些杀手越厉害，佣金就越高。” 草帽儿还在那侃侃而谈的介绍各门各派的杀手呢，如意手一挥打住了他：“别的我都没兴趣，我只要快活堂的杀手。” 草帽儿呦了一声说：“姑娘你很懂行啊，快活堂可是我能联络到的最好的杀手，动作快，又安全，他们脱身很有一套，肯定不会被捉到。你要谁三更死，他就绝不能活到五更。只不过啊，快活堂的价钱更贵一些，杀个普通人也至少要五百两，换做是权贵富贾那费用就更高了，具体的就要你与他们商议了。” 543.第543章 和尚吃肉 “钱不是问题。我能出得起，你只管帮我联络人就好了。越快越好。”如意道。 草帽儿说:“那好，我就替你约在明日正午，明日正午我会带快活堂的人去原水寺。咱们就寺外见了。记得带好钱，先带个五百两吧，如果不够的话，事后再支付另一半也可。” 如意点了点头，便放草帽儿走了。 回到楚府以后，如意向楚傲要了两千两的银票。 “义兄，这笔钱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如意恳切的说。 楚傲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妹妹，爹娘都不在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怎能说出这么生分的话来呢！秦笑我虽没见过，不过他对你有恩，现在又不在了……这些钱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如意接过银票，一时语塞。 楚傲说：“白兄他……” 如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大概是生我的气了。暂且不用管他，他是个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一定会去找他的，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楚傲嗯了一声，便劝道：“他也是关心你……就算有时候话过激，但心总是好的。” 如意说：“我明白……” …… 第二天如意揣着钱拿着剑，直奔原水寺而去。毕竟已经来过一次了，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她一时心急，来的早了些，入了寺后还不到正午时间。 如意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阵肉香，循着香气过去见那假和尚正蹲在殿里面啃鸡腿，他吃得正开心，那张大嘴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下泛着油光。 如意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我说你这做和尚的，能不能认真点啊！这万一让人给看见了，你以后还如何立足啊。” 她突然吱声，吓了和尚一大跳，手一松，鸡腿啪嗒一下子掉地上了。 和尚心疼坏了，赶紧把鸡腿拾起来，用手打扑着上头的灰尘，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怎么又是你……” 说实话，他实在是有些害怕如意，昨天她一掌拍碎功德箱的身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很难想象若是那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抓着鸡腿退到佛像边上，使劲的往后靠着。 如意从案台上拿起一根香，点着了拜了两拜就****了香炉之中：“怎么？我还不能来了吗？你当你的假和尚，我当我的假香客，有什么不好。” 和尚看了看如意手里的香，心道这可是三文钱呢。他也就只是敢想想，压根儿就不敢说出口。 如意凑到假和尚身边，假和尚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赶紧就伸出两条胳膊挡在自己面前，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佛祖面前开杀戒是要遭报应的！” 如意哭笑不得：“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戒疤……你至于这么大反应么？再说了，佛祖面前开杀戒会遭报应，那么你这喝酒吃肉的，难道就不会吗？” 假和尚张了张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末了他大叫一声：“你厉害！你有本事！你不走……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嘛！” 544.第544章 杀手踪迹 假和尚扭动着身子头都不回的就往外跑，却是把往里走的草帽儿给撞了一下。 草帽儿骂了一句：“嘿！这死和尚，不知道看路啊！” 假和尚停都没停，一路小跑，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他啐了一口，走进殿里冲如意一招手：“姑娘，你来吧。那位爷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如意跟随草帽儿出了原水寺，又绕到了寺后面的一颗茂盛的大树边上，草帽儿才停下来，他似是有点冒汗，摘下头上的草帽在脖子旁边呼扇着风：“诶，奇怪了，刚才他还在这，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啊！” 如意低头看了看地上，是生得旺盛的野草。她试探性的走了两步，脚下的野草被踩得倾塌，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慢的抬起头来。只要仔细看，还是能发现草面倾塌的痕迹。 草地上有不少痕迹，有一些是自己和草帽儿踩出来的，她步子很轻，因此草辄也很浅，相对来说草帽儿留下的草辄就深得多了。另有一些淡淡的痕迹应当是之前草帽儿和杀手来时留下的。 她注意到树下有一处草被踩的很扁，与其他印迹略有不同，好像是有人站在此处许久，反复摩擦踩踏而成的。而这处草周围并没有向其他方向延伸的痕迹。 换言之，如果这块草地是之前杀手站立的地方，那说明他并没有离开。 草帽儿转悠了半天还不见人，就安抚如意道：“姑娘，你先等一会啊，我去找找他。” “上哪儿去了这！”草帽儿嘀咕着走远了。 如意抬眼看了一下这繁茂的树冠，心里明白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躲在树上干嘛，下来说话吧。” 呼一下子一道黑影从树上窜了下来，树叶发出了飒飒的响声。那人落在如意面前道了一句：“姑娘好眼力，我看姑娘的功夫并不在我之下，不知道何故要买凶杀人。” 如意打量着面前这位快活堂的杀手，与千复城的那几位一样，他全身上下都是一水儿的黑色，黑衣黑鞋黑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他的身高、身形和性别，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仅凭一双眼睛，甚至都无法估测其年龄。 如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们做杀手的不就是那人钱财替人消灾么，问得多了就不怕惹祸上身？” 杀手点点头说：“姑娘说得挺对。我先前躲在树上，只是观察一下姑娘的反应，你别是多想。只不过我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还想向姑娘请教一下。干我们这行的谨慎为先，我得确保姑娘的确是客人才能跟你具体聊下去。” “首先，姑娘步伐轻盈，走起来草不沾衣，脚不顿地，想必有很不错的轻功傍身。其次，姑娘的这把宝剑炫目之极，一看就是出自名将之手。再次，姑娘面色始终淡定如一，并不像其他客人那般局促不安。难不成，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吗？如若是常客，为何先前草帽儿根本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何人介绍来的？” 545.第545章 买凶杀人 杀手话里话外都在怀疑如意的身份。早先听草帽儿描述如意的时候，他心里就多了几分疑惑。本想推了这桩生意，可草帽又自相矛盾的拍着胸脯说这客人没什么问题，很明显是收受了好处。 “姑娘轻松就判断出在下藏身在树上，说明姑娘心思缜密，冰雪聪明。姑娘的出现，未免也太蹊跷了些。”杀手直言不讳，却是将疑点倒豆子一样的悉数说出。 如意轻轻一笑：“蹊跷？我不过是想买凶杀个人而已，有这么复杂吗？这无非是个一手交钱一手杀人的买卖，你要是不乐意做，我自是可以找别人。” 如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袖中掏出几百两银票在眼前晃了晃：“那么好吧，有钱你既然不想赚那就算了，我就另找他人罢了。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杀手没有说话，他在默默的思考着。 如意把钱收了起来又说：“其实你分析的不错，我的确会武功，功夫的确也不弱。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谁规定会武功的人不能请杀手了，我一个姑娘家不想惹上是非，所以才想假别人之手除掉仇人。难道这也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如意的一席话说完，杀手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下：“姑娘既然这样说了，那在下也没什么可问得了。不如就来谈谈生意吧。” “那好，你且跟我说说，你们快活堂有什么规矩。什么人是不能杀的，什么人是杀不了的？”如意问道。 杀手带着黑色面罩，看不分明表情，他发出了一声嗤笑的声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笑了：“只要姑娘出的起钱，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杀的。” 如意一怔，这句话说得未免太过了些。天之大，人之多，难道他们都能杀得掉？ “我不信。”如意说。 “大内皇宫里头那位爷你们快活堂能动得了？”如意所指乃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杀手凑近如意，在她耳畔轻声说：“姑娘，我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你能出得起佣金，快活堂也不是做不了……” 如意彻底的愣了。难道说这个杀手组织真的有本事对当今皇上下手？难道那些大内侍卫和皇上身边的天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那也太可怕了些……稳固的朝政随时都有被推翻的可能。 杀手见如意脸色微变，呵呵笑了一声，改口道：“只是跟姑娘开个玩笑而已。闲话少说吧，姑娘想要杀谁，请详细说之。” “我要杀的这个人乃是你们的同行，也是一个杀手。”如意道。 “这……”杀手迟疑了一下，又说：“同行向来不对同行下手，即便是快活堂也不能破了这个例子，否则我们以后很难在江湖立足。” 如意笑了：“呦，刚才还说只要给得起钱谁都能做呢，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改口了？” “如果非要杀，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就要做得小心一些，不能被对方发现。当然佣金也要提高，杀同行至少要一千两银子。”杀手狮子大开口。 第546章 杀手逃跑 如意点头道：“提价正常，只要你肯做，我就一定出钱。” 碰上了出手阔绰之人杀手也算挺高兴的，他在快活堂之中的阶位是个扇头，手下有四个兄弟，他负责接活，下手的时候则是由五人共同完成的，事后再一起分钱。 他们平常对付的也就是泼皮无赖一类的人，一条人命撑死就三五百两，没什么赚头。如果能干一票大的，那今年就算少杀几个人，兄弟们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杀手考虑了一下，点头道：“你要杀的是什么堂口的人？风火门？凌烟阁？未水楼？” 他说的这几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杀手组织，虽没有快活堂名气大，但多多少少都有着一定的地位。 如意双目圆睁，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都不是。我要杀的人，正是你们快活堂的人！” 如意说罢这话，杀气已现，手起长风向着那个杀手刺去。 但凡是快活堂的杀手，随便挑出一个都有着过人的机敏，他一感觉到不对头，立刻便反身逃跑。 他额头的冷汗已经将黑色头巾浸湿了，看样先前的疑惑并没有错，这娘们儿果然不是买凶杀人那么简单！ 他晃身出去，以茂密的树丛作为掩护，穿梭在树冠之间。黑色的衣服与树影重叠，加上极快的速度，扑通人的肉眼很难看得清楚。 杀手用这一招脱身过数次，然而这次他压错宝了，他的这点能耐并不是如意的对手。 如意踏风而追，死死地咬在杀手的身后，趁着杀手不备，跃到他的身子前面，一手抓住晃动的树枝，另一只手持长风剑直指杀手的咽喉，他若是胆敢再往前移动半步，定当血溅三尺。 他一个快活堂的扇头，怎么会是如意的对手。追逐之间，彼此的实力也都一清二楚了。 杀手需要有一个理智的判断，如果不敌，则要以退为进，绝对不会冒然死拼。他深知自己打不过对手，一旦动手自己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为今之计，就是要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然后借机逃跑。 四目相对之间，杀手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席卷而来，他手脚一软，再也抓不住树枝，一下子就向下跌落而去。 这树极高，寻常人从树冠上跌落而下不死也得摔成个残废。杀手慌张之间紧闭双眼，却觉得自己降落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睁眼一瞧，发现是那小娘们儿扯住了自个儿的前襟，再施以轻功缓缓落下。 杀手觉得奇怪，她既然已经现出了如此强劲的杀气，说明已经动了杀心，为何不任由自己掉落下来，反倒是拉了自己一把？难道说，这姑娘起了恻隐之心，不打算取自己性命了？ 他的黑衣内部夹层之中多是暗器毒药，只要他能脱得开手，就有机会能反败为胜。作为杀手，无需正大光明，大是可以使各种阴招。 他迅速的想了一个主意，先是立刻跪地求饶，在那娘儿迟疑的时候，就用暗器要了她的小命。 这主意想的倒是不错，他人刚一落地，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觉得胳膊一凉，侧头一看，见胳膊已被如意斩下，血流成河。 547.第547章 放线钓鱼 这把剑太利了，利到杀手还没感觉到疼胳膊就从肩膀上掉下来了。 杀手惶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姑娘，见她黑着一张俏脸，用沾了血的剑锋抵在自个儿的下巴上：“我留你一条小命，是为了让你回去报信。你们快活堂有一个杀手前些日子曾经在西疆杀了一个名叫秦笑的人。他跟你一样，也断了一只胳膊。只要你们快活堂把他交给我，那咱们的账就一笔勾销，否则我就盯上你们快活堂了。我杀一个，你们就少一个，我倒要看看你们快活堂究竟有多少杀手。” 杀手面色惨白，他现下已经根本顾不上反击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远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见杀手没吭声，如意便拿剑又逼近他喉头几分，他的咽喉被长风的利刃划出了一条血痕。 “听明白没有！”如意厉声说。 杀手蠕动着嘴唇，缓缓道：“快活堂杀手很多，每个扇头都是独立的，谁也不知道谁是从哪儿接的活。要查出来并不容易啊……” 如意冷哼一声：“我不管，怎么查就是你们快活堂自己的事情了。你们只管着把人交给我就好了。我知道快活堂的总堂并不在即墨，所以我给你点时间，十天之后若是你们仍旧不把人给我交出来，我就会开始追杀你们快活堂的人。” 杀手道：“我……我会立刻禀报上头的……姑娘……请问你的名号是……”杀手也算是留了个心眼，自己这条胳膊不能白丢，至少要弄清楚对手姓甚名谁。 如意想了一下，直接留姓名好像有些不太妥当，便道：“我是捉妖师。你们不必了解的太多，十日之后我在原水寺外面等着收人。如若见不到那人，你们就等着给其他的杀手收尸吧。” 如意将剑从杀手喉头撤了回来：“事情办成之前，可是千万别死了。”说罢她倒是率先离开了此处。 杀手忍痛从地上将自己的断臂拾起来，勉强止了血之后，便往林子外头跑去。 他知道，这回快活堂可是摊上大事儿了。 与如意见面的这位扇头不敢耽搁，即刻回禀了自己头上的钢头。前面说过，快活堂阶级严明，堂主快活郎君之下分两位坛主，之后是钢头，钢头下面才是扇头，扇头再掌管小脚。事情不论大小，都不能越级而报，要想知会堂主，必须层层递进。 这也就使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那位自称“捉妖师”的少女并没有留太多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十天。 等消息传到快活堂堂主快活郎君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五天了。 快活堂的总堂乃是设在舒泽郡临冬城郊的地下，钢头以下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总堂的。 除了堂主、坛主之外，其他的人每次出入总堂都要以黑布蒙眼，此举是为了防备他们将总坛的所在暴露出去。 快活郎君知道此事之后便要亲自召见与少女捉妖师见过面的那位扇头。不用说扇头了，许多钢头都没有去过总堂。对于各路扇头来说，这可是从未有过得殊荣。 可扇头却是真真的高兴不起来。 548.第548章 快活郎君 那位扇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人蒙上双眼，带进了总堂之中，眼罩揭下来之后，他觉得眼前昏暗，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入目是一间略微阴暗的石厅，四周都是用巨石块垒成的，石厅的角落里燃有火把。 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间石室中丢了性命……不知道多少鲜血的冲刷和临死的呐喊才能将此处渲染的好似地狱一般…… 身为杀手的扇头感觉到了些许阴冷的气息，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种阴森的感觉。 “你就是那个与捉妖师见过面的人？”一个略带苍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这声音很是古怪，辨不清男女也分不出年龄，听得扇头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的倒立了起来。 扇头眯着眼睛才看清，石厅一头有一方石座，上头做了位身着黑羽的人，他面上戴了一副飞狐面具，遮住了脸孔。 不必说，此人自然便是快活堂的堂主——快活郎君。 扇头立刻单膝跪了下来，应道：“参见堂主。我乃是即墨城的扇头，经由即墨城的地头蛇草帽儿接触到了那个女人。她自称‘捉妖师’，一开始假扮成客人……说要买凶杀人，后来才说要杀的是我们快活堂的人。听上去，她好像是要给什么人报仇，那人叫秦笑，前些日子在西疆被堂内的兄弟所杀。她让咱们在十天之内将那人交出来……” 扇头还欲往下说，却被快活郎君给打断了：“为何要跟她废话这么多，直接做掉她不就行了。” 扇头愣了一下，迟疑的说了一句：“属下也曾想过要除掉她，可此女功力深厚，不可估测……看她的年纪绝不到二十岁，不晓得怎么会有如此精进的修为。在下实在不敌……所以……所以……” 快活郎君笑了一声，飞狐面具下传来“呵呵”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哭声。 “此事你怎么看？你认为快活堂应当如何应对？”快活郎君问了一句。 扇头哆嗦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快活郎君，他根本就摸不准郎君的脾气。郎君究竟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在询问主意呢……这话该怎么说才能滴水不漏呢？ 见扇头久久未开口，快活郎君又补了一句：“怎么，听不清我说的话？” 扇头双手伏地，将额头抵在地上，没什么底气的说：“依属下之见，此女能力卓群，那日相见，她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出过手……她杀气凌人，恐怕我堂兄弟大多都不是她的对手……我觉得还是将那位在西疆做过任务的兄弟交出来比较好……否则十天之后她就开始屠杀我堂兄弟了……一个人死总比大家都死要好……” 他没读过多少书，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将心底的想法如实说出来。 “哦，你的意思是，打都没打就双手投降，将人交出，然后赔罪认错是吗？”快活郎君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入扇头的耳朵了，扇头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好像说错话了。 他将头低的更低了。 549.第549章 杀手之死 “对方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说是什么捉妖师，我看哪，只是用来吓唬无胆匪类的。快活堂建立许久，牺牲了多少兄弟才能有现在的江湖地位，一旦对这个丫头服软，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快活郎君？不如我让位给你做好了。”快活郎君似笑非笑。 扇头惊得连连磕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啊！刚才所言乃是属下胡说八道，堂主千万别往心里去。” 快活郎君冷哼一声：“太晚了。” 语罢，飞狐面具上的两只狐狸目陡然睁开，射出了两根肉眼看不见的细针，扎进了扇头的双颊。 针头乃是淬过了剧毒鹤顶红，此毒极快，只要一入肉身必死无疑，神仙都救不回来。 扇头的双腮由红转青，不出一会七孔就溢出鲜血，他直愣愣的向后倒下，变成了死人一个。 “呵呵。”飞狐面具下怪笑又起：“少女捉妖师是吧，我就来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 这日傍晚，如意凝雾和楚傲在吃饭。凝雾看着如意平静的脸庞，说了一句：“小白不在感觉少了点什么，吃个饭的都这么安静。你别说，他这个人啊，嘴巴虽然损了一点，但有他在还是热闹很多的。如意你说是吧。” 如意闷头扒了两口饭，喉咙里不清不楚的发了个嗯字。 楚傲瞪了凝雾一眼，那意思是让她别再继续往下说了。那天如意和白清寒之间发生的事情，楚傲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他那么聪明大概能想到白清寒是为何而走，这些日子如意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缓了一些，再突然提起白清寒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凝雾却不是这么想，她自诩为如意的嫂嫂和闺蜜，好心好意的替如意着急。如意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太闷了，心事从来不对人吐露，都自己憋着，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凝雾根本就不知道如意心里是个什么意思。 她从来没见过秦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可白清寒对如意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还是挺想白清寒和如意能够凑成一对的。“小白对你怎么样，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他长得好看，能耐又大，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如意沉默不语。 见如意光吃饭也不吭声，凝雾有些不耐烦了，她不顾一直在旁边使眼色的楚傲，便对如意说：“我的好如意哦，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成吗！我都快急死了。” 是的，凝雾说的没错，白清寒很好，好的甚至有些不真实。若说一点都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与他相伴的这些日子，总有些时刻心里会有些奇异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自己那颗小小的内心装不下两个人，秦笑即便已经不在了，可现在为止，他仍旧占据着她的内心，以至于她没有办法腾地方给白清寒。 小白……对不起……请原谅我…… 如意眼角低垂，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千言万语都没有用，太多抱歉的话一旦说多了，也就单薄了。 等给秦笑报完仇，不管有多艰辛，她一定会找到白清寒，当着面请求他的原谅。 550.第550章 马厩血案 如意不想失去白清寒这个朋友，却也真的还没办法接受他以另一种身份存在于自己的身边。 如意往凝雾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微微一笑：“嫂子，吃菜。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再不吃，菜就凉了。” 凝雾拿如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哀叹着摇了摇头。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婉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屋子，满脸都是惶恐的神色。 楚傲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地如此慌张，发生什么事儿了？” “马厩和鸟房……它们全都全都……”婉儿说话一向沉稳有条理，口齿不利索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出现。 三人也顾不上再问，赶紧随婉儿出去。 马厩和鸟房并排着，楚傲乃是风雅之人，平日里也饲养了一些禽鸟，马厩里圈着数匹良骏。 三人还未走到，远远的就看见马厩和鸟房外头挤满了家丁和丫鬟。 凝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见三人来了，人群立刻给他们闪出了一条缝隙。 进去一看，三人皆是大吃一惊，只见马厩里的骏马全部躺倒在地，腹腔被人用利器刨开，五脏六腑洒了一地。这些骏马口吐血沫，眼睛睁得好似铜铃一般大，死前应该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鸟房之中的场面更加不堪入目，最受楚傲喜欢的一只八哥的毛被人悉数拔光，灵巧的舌头惨遭拔出，硕大的鸟喙之中全都是鲜血。其他些个黄鹂、鹦鹉也都好不到哪儿去，罗列在地上排成了一排，身体倒是完好无损，可脑袋全都不见了。 楚傲看着马厩鸟房的场面痛心不已，怒道：“这是谁做的！” 负责喂马的家丁说：“少爷，我午时来马厩的时候，它们还都活蹦乱跳的呢……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如意沉思着，如果先前马厩和鸟房都没有状况，那就说明案发的时间是在午时到傍晚之间，楚府不论白天黑夜都有护院在巡逻查看，白天院中也总有丫鬟家丁在走动，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在此情况下作案而不被发现呢…… 如意觉得好似有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一般，她隐隐觉得此事并不是楚府内部的人做的，最有可能便是快活堂的杀手所做。 她将楚傲和凝雾拉到一边，把自己的猜测跟他们说了。 凝雾有些想不通：“如果是杀手，为什么不直接冲你来，杀马杀鸟做什么？” 如意想了想道：“快活堂很有可能是想给我一个警告。他们是在恐吓我，能杀马杀鸟，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十分轻松的杀人……我不能继续留在楚府了，否则会给波及到你们，我会马上离开这里。” 当日在如意与那扇头交涉的时候，根本没留下姓名，也丝毫未透露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只以“捉妖师”自称。她本以为，如此一来就能掩人耳目，殊不知快活堂并非浪得虚名，要成为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首先要有巨大的情报网络，他们打探消息的能力十分可怕。 第551章 新仇旧恨 堂主快活郎君下令，所有的快活堂杀手即日起不可再私自接任何任务，全部待命，以应对这位少年捉妖师。 内部情报汇总之后，快活郎君这才知道这个女人跟快活堂早有渊源，不就以前在千复城的时候，她就杀害了一个扇头和其手下若干小脚。 这下好了，新仇旧恨，一并相报。 就算如意不找快活堂，快活堂也是不能放过如意了。 要想知道如意住在哪里，并不难，正如如意所想的那样，今日马厩鸟房之事只是一个前兆。要打赢敌人首先就要让其心理崩溃，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草木皆兵…… 这是一种缓慢的折磨，谁也受不了如此焦急的等待。比起直接杀上门来，惊吓的刺激和想象的力量更胜一筹。 快活郎君的这一招是在试探如意的反应，他能够从如意接下来的行动上获知更多的信息。 如意跟楚傲交代了一下就准备离开楚府，临走前楚傲塞了五千两银票给她，不管怎么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都是需要些钱的。 拿着不算多的东西离开楚府如意才觉得自己前路一片迷茫。天下之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回崂山？ 肯定不行，逍遥门刚经过浩劫，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自己怎么能再将杀手引上山去呢……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点想念白清寒，至少他在身边的时候，如意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一个人。 天色已经不早，不论如何还是等明日天亮了再做打算，先找家客栈投宿一夜再说。 这天夜里，廖无星辰。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如意也考虑到杀手来袭的问题，在入睡之前将神兽睚眦释放出来，睚眦藏匿在床脚的黑暗之中，如墨的皮毛与投射下来的阴影融为一体，如果它不动，别人是看不到它的。 睚眦了无声息的潜伏在那里，为如意守夜。 其他妖奴也没有闲着，身处虚空之中的他们静待命令，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就会顷刻而出。 如意和衣而卧，她躺在床上，将那只丑陋的布娃娃放在枕侧，她用手轻轻拂过布娃娃的眼睛，鼻子，再到嘴巴……那歪歪斜斜的五官，看上去甚是可笑。娃娃的表情好像很是喜悦，如意与它对视了一会儿，眼睛却湿了。 如果对她对秦笑是爱情，那对白清寒是什么呢？ 似乎有些不公平…… 可是这个世界向来就是不公平的。她对白清寒不公平，正如秦笑对她不公平，正如白清寒对嫦衣不公平…… 循环往复，谁也难以琢磨出一个大是大非。一切仇怨，全都是情非得已。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胸腔内的五脏六腑缠成了麻花，绞痛绞痛，她无法将所有的事情梳理清楚，她有些痛恨自己。 如意辗转反则，耗了能有大半个时辰了，仍旧无法入睡。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如期而至响起了极轻极轻的声音。 像是有人以轻功踏瓦而下，又像是鸟兽受惊飞离屋瓦的声音。 552.第552章 杀手夜袭 如意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下来，将枕头塞进被窝里，轻拍两下,大体垒出个人形。自己则持了长风，翻身上了房梁。 她屏息立耳，仔细捕捉着窗外的动静，那一声轻响过后，悄无声息，不一会又响起了一声老猫叫春的声音“喵呜~喵呜~” 如意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小时候所住的山村里有很多猫猫狗狗，对于这些小东西的叫声，她十分的熟悉。窗外的猫叫少了几分想要交合的迫切，却多了几分刻意造作。 这叫声，很有可能是人掐着嗓子眼儿学出来的猫叫。 如意按兵不动，双目盯着窗外。 角落里的睚眦已经躬身站了起来，身子后弓，蓄势待发，只要有状况，它就会率先扑过去。 窗外的“猫”又是叫了几声，见屋中之人没有反应，才将一支空心的短笛顺着纸窗插了进来。 紧接着，一股浓浓的黄烟从短笛末端飘忽而出。 这未免也太小儿科了吧，短笛也好，迷烟也罢都是如意见识过的手段。早在仁义寨如意他们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现下都亲眼看见了，又怎么会再度上当。 她偏头侧吸一口气，接着用衣袖挡在鼻子前面，暂停了呼吸。 神兽睚眦不是一般野兽，抬头看了一眼主人便也大概知道情况如何，也是学着她的样子，不再使劲喘气。 窗外之人静待片刻，确定屋内之人被迷倒之后，才将窗户撬开，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身手敏捷的跳进了屋子。 他们亮出手中匕首，匕首边缘发着惨绿的光芒，一看便知是淬了剧毒。 睚眦正欲扑上去，却听得如意密声传音：“睚眦不要妄动，等会再上，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睚眦匍匐回去，一双灵目死死盯着爬窗进来的三人。 三人掂着脚尖走到床边上，齐刷刷伸手下去，用匕首朝床上捅了数十下。 匕首刺入被褥和枕头的“刺啦”声听上去有些刺耳。 如意密声传音，唤出雪女，让其在屋中化三个冰块出来，一来能装神弄鬼吓唬三个杀手，二来冰能够吸附缓慢飘忽而上的毒烟。 随后她又让大蓝以虚形藏入被窝之中，必要的时候幻个可怕的妖形出来吓唬他们一下。 三个杀手一顿乱捅，自以为万无一失，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缺乏经验之人有些兴奋的说：“竟然如此顺利，这个捉妖师也没什么厉害的吗，这么容易弄死了。这下回去可就发了，堂主肯定会褒奖咱们的，搞不好还能升个钢头当当呢。” 其余两个杀手也是挺高兴，可得意了一会，他们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为何这间房里会越来越冷……阵阵寒意从背后穿来，直逼后脑勺，这可是六月天气了，就算夜里微凉也绝不会是这般寒冷。 三人猛地一回头，鼻尖儿差点碰上了巨大的冰块。他们一人背后有一个巨型冰块，冰块周围泛起冷烟阵阵，寒气逼人。 这……这怎么可能…… 三人面面相觑，以为是幻觉，忙是使劲的揉了一下眼睛。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看见这些冰块，它们是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 第553章 困绞杀手 仔细看去，这三座冰块很像是给三位杀手准备的冰棺，实在有些丧气。 年轻的杀手没底气了，悄悄的说：“哥……这里……这里有些邪门……咱们还是……还是赶紧走吧……” 为首的杀手也有些怕了，可毕竟做杀手不是一天两天，表现仍是较为镇定，他道：“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不能功亏一篑，得先确保那个娘们死了才行。” 以虚形躺在被窝里的大蓝听了这话，便知他们可能是要验尸了，忙是化出了实形。 要变个什么样儿好呢？大蓝绞尽脑汁的想着，她其实并不擅长化形，没怎么变过其他模样，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被子就被猛然掀开了。 三个杀手不敢点灯，为了看得清床上人儿是否已经死透，只能拿火折子照着，这一照不要紧，隐隐约约的火光映出了一张蓝色的丑脸，那细长的身体蜷缩在床上，不但会喘气儿还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人。 这一刻，屋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之中。 三个杀手被蓝色皮肤的大蓝吓得全身石化了，连跑都忘了跑。 大蓝见自己已经暴露在外，肯定不能撂了挑子，得接着演下去，于是她捏着嗓子，翻着白眼，尖利的叫道：“还我命来！” “鬼啊！”这场面实在超过了杀手们承受的底线，三人吓得匕首都快拿不住了，争先恐后尖叫着往窗外挤。 这下大蓝可不爽了，她心说老娘这还没幻化出可怕的妖形你们就这种反应了……老娘长得真的有这么丑嘛！ 如意纵身跃下，堵在了窗前，她冷笑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这下三个人更怕了，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 为首的那个杀手喊了一句：“给……给我上！” 三个人破釜沉舟，企图最后一搏。 如意长风一挥，嚣张跋扈的剑气凌然而来，将三人硬生生的从窗边逼到了房间内部。 “让你们交人你们倒是自己来送死了？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们的堂主。”如意眯起眼睛，将长风背到身后。 一旦进入这间屋子，杀手们就等于钻进了圈套之中，如意布置的很是得当，对付这些杀手根本无需她亲自动手。 “睚眦！一个都不要放过！”如意一声令下，早就跃跃欲试的睚眦一跳而出，低吼着蹿入屋中，它那布满筋肉的流线型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利齿差互，尾巴高竖。 它的瞳仁中映出了三个杀手胆怯的面容。 如意站在窗边，轻轻将窗户掩上，背后传来了几声绝望的吼叫，随即便是利齿分割肉身的声音。 她心里知道，也许一场战事已经拉开序幕了，自己和快活堂的仇怨已经结下。今夜的刺袭便是最好说明，快活堂并不打算乖乖妥协，他们想要的是她的命。 只不过……她的命乃是父母恩赐的，又是师父燕玄乙冒着生命危险用八阴引魂灯续魂而成，前面无数大小磨砺她都幸存了下来，阴魂小鬼她见过了，画皮寿妖她也历过了，她的命又岂是这些凡人杀手要得了的！ 554.第554章 飞狐面具 客栈里面那三位杀手死的十分蹊跷，第二天店小二上去催客人退房间的时候，见房间里摆放了三个巨大的冰块，每一块冰中都冻着一些血肉模糊的碎肉，其中的一个冰块之上还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床铺之上的被褥枕头也被利器戳的稀烂。 起初，店小二不明所以，心想即便毁了床被子也不用赔五十两银票那么多啊，后来小二叫来人将冰块凿穿，里面血肉落地，方才有三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从血肉之中滚了出来。 原来这些银子……是住店的客官留下来给他们买棺材用的…… 快活郎君最近有些快活不起来了，他被那位少女捉妖师搞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自他登上堂主之位后数年如一日，他的决策几乎都是正确的，他每一步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现下，他大概有了些许后悔的意思。或许从一开始，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答应条件，在十天之内将她要的人交出去…… 说到底，他还是低估了捉妖师的实力。 她的确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但也的确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角色。 十天未到，连带那位倒霉的传话扇头，快活堂已经折了四个高手了。照这种速度下去……快活堂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郎君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将面上那张飞狐面具取了下来：“来人，传召两位坛主。” “是。”伺候在左右的护法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传唤坛主了。 总堂所在乃是堂主的居所，就算是坛主平日里也不呆在此处。受到传唤之后，坛主日夜兼程从其他城池赶来拜见。 两位坛主皆是一身黑衣，脸上也罩有面具，与堂主快活郎君的飞狐面具不同，坛主面具上的图案乃是大漠孤狼。面具是象征快活堂身份的标志，堂主面具纹饰是飞狐，坛主是孤狼，钢主是狸猫，扇头是云雀，小脚是素蛾。 只有进总堂觐见堂主的时候才会佩戴面具，平日里执行任务的时候，杀手们也只是以黑纱罩面，有些自信的甚至连面罩都不戴。 两位坛主一高一矮，高的那位空着一只袖笼，俨然只有一条胳膊。 二人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的说：“参见堂主。” 快活郎君微微一点头，道：“起来说话。” “我派去客栈刺杀捉妖师的那三个人死了。你们可有听说？”快活郎君慢腾腾的说。 较为瘦小的那位坛主道：“已经听说了。看样这个捉妖师的确不好对付。”她的声音绵软悦耳，竟然是个女人。 高个子的那位坛主没有说话，他静立了一会猛然跪在了地上：“堂主，属下罪过，此事因我而起，实在没有必要再为了护我周全而牺牲堂内其他兄弟了。不如……不如就将我交出去好了……” 此言一出事情就明了了，敢情于西疆刺杀秦笑的那位就是快活堂的坛主之一。 快活郎君摇了摇头：“不可。你既身为坛主，就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如果把你交出去，堂内左翼就虚空了。再说，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什么秦笑的事了，这个女人杀我兄弟，辱我堂口，简直是我眼中钉肉中刺，不论如何我都要让她付出代价！” 555.第555章 强占寺庙 高个儿坛主问道：“堂主可是有了主意？” 快活郎君道：“接下来我会派五个扇头带着各自小脚轮番上阵，定要打的她措手不及，毒也好，暗器也罢，总之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着道儿。从快活堂建立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快活堂的轮番攻击……” 二坛主齐齐躬身道：“堂主英明！” …… 解决了三个杀手之后，如意便趁夜逃离了客栈。如意本打算再换几家客栈居住，可同行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现下即墨城中人心惶惶，做客栈生意的人都听说有个独身姑娘杀了人，所有的客栈都不敢收年轻的独身女房客。 没有办法，她只能再寻其他地方暂住。 脑筋一转，就想到了郊外的原水寺。那里人迹罕至，又有一间破庙能够遮风挡雨，是个暂住的好去处。 她飞至原水寺，一入殿门就看见那假和尚裹了个铺盖卷儿在地上呼呼大睡。如意摇了摇头，心想原来那天假和尚说走只是佯装，回头又折返回来了。 “喂，起来。”如意用长风剑柄戳了戳假和尚，他睡得正香，哼哼着翻了个身。 “好香的猪蹄髈啊，要是没人吃我可就不客气了。”如意叫道。 睡了一觉，假和尚肚子正咕噜作响呢，听见蹄髈二字，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惺忪的双眼四下顾看：“哪儿呢，蹄髈在哪儿呢！” 香喷喷的蹄髈没看到，倒是看着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再仔细看看，竟然是日前一掌将功德箱拍碎的那位主。 和尚顿时清醒了，一个骨碌从铺盖卷儿里爬出来，往后缩着：“姑奶奶呦，您怎么又来了啊！我这破烂原水寺什么都没有，您说你老往我这跑做什么！难道……难道您看上我了……这可不行啊，我……我好歹算是半个出家人……阿弥陀佛” 如意咧嘴一笑，伸手往殿外一指：“你，给我下山去。今天过后，我要跟你借用原水寺。一个月之后你再回来吧。” 和尚连连摆手：“哎呦，这可使不得啊。姑奶奶呦，我吃喝可都指着这间破庙呢，一个月那么久，我吃啥喝啥啊。” 如意点头道：“行啊，你可以不走，这间寺庙怎么说也挺大的，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跟你挤挤。只不过啊，我这人脾气怪，动不动就想砸点东西。等这庙里的案台啊、香鼎啊都被我砸光了，你猜猜我接下来会砸什么？” 假和尚打了个冷颤，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油汗，说：“得……好汗不吃眼前亏，我……我就先下山了。咱可有言在先啊，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等时间到了我可要回来的。” 如意觉得假和尚太过啰嗦，便抬手往殿边的一张矮凳上一按，木质的矮凳登时碎成了渣儿：“啧啧啧，我好像又有点手痒了。” 假和尚哪里还敢多呆，连滚带爬的就狂奔出了原水寺。 如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自言自语道：“吓唬人原来这么简单，看样日后还要勤加练习才行。” 第556章 制作陷阱 561、 赶跑和尚之后，偌大一个原水寺就都是如意的了。如意将众妖奴和神兽睚眦释放而出，先是将满布灰尘的大殿清扫了一下，随后又找来纸笔，写了几张“寺内修葺，暂不开放”的告示，让妖奴们四散张贴在原水寺外头。 她自己则盘腿坐在殿内佛像前头的蒲团山调息闭目。 “主人。”一阵清风而知，素淼现了实形，“你最好出来看一下，睚眦在寺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站起身来道：“却是带我去看看。” 素淼带了如意翻墙而过，将如意带到寺外林中。睚眦正在一颗榕树之下奋力的挖掘着什么，它嗷呜的低吼着，前爪不停向外刨土，渐渐的那土层下头露出了一节微微发青的手臂。 如意心里一惊，莫非这土里埋了一具尸体？ “睚眦，快挖！”如令一声令下。 得到了主人的鼓励，睚眦挖的更起劲儿了，不一会就从地里挖出了一整具尸体和一顶草帽儿。 这个死人不是草帽儿又能是谁呢？ 素淼走上前去搜了一下草帽儿的身上，发现了一张完好无损的一百两银票，这正是之前如意给他的佣金。 有命赚，没命花……快活堂不但要追杀如意还降罪给了作为中间人的草帽儿。 他的被歌喉而死，喉咙处横亘着长长的一道伤口，患处已经开始发黑，血早就被泥土吸的精光。身上有几处已经有腐烂的痕迹了，这说明快活堂在找到如意之前先是把草帽给杀了。 素淼拿着银票问了一句：“主人，这钱……” “跟他一块儿埋了吧。这钱已经是他的了，死人的钱还是不要碰的好。”如意道。 她尚算有侠义心肠，即便跟草帽儿毫无交情，充其量不过是一句话的买卖，她还是让妖奴理正了他的尸身，合上了他的双目，又板板整整的在尸体上重新盖土埋了。 快活堂的杀手既然能找到如意投宿的客栈，也就必然能找到原水寺来，无非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们统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如若不做好完全的准备，真的很容易着了道。如意和妖奴们计划了一下，打算趁着快活堂杀手找上门来之前，先是在原水寺周围布好陷阱。 原水寺四周都是林地，睚眦和大蓝负责刨坑，坑深约八尺，宽六尺，之后雪女在坑底变出寒冰巨刺，再用薄冰封住洞口，在上面倾洒尘土和落叶，如此一来陷阱看上去便和平地无异。可若是有人踩踏上去，薄冰就会受力破碎，使得来人掉入陷阱之中，遭受冰刺穿身的痛楚。 设置这个陷阱最辛苦的就要算雪女了，现下已是六月天，晚上凉爽宜人，白天已是有些温热了，要保证冰坚不化则需要更多的妖力。 他们一口气炮制了五六个陷阱才停下来休息。 素淼则化出人形，跑到即墨城中买了一堆的火烛炮仗之类的东西，又去了即墨临海渔村，向打渔的渔民们购了些炸鱼的炸药。 557.第557章 妖奴化主 素淼回到破庙之后就与如意将炮仗与炸药中的灰黑火药取了出来，混合到了一起，再混以泥土、硫磺搓成弹丸。经过改良后的弹丸无需引线，往地上一扔就能爆炸，威力虽然不大，不能将人炸死炸飞，顶多也就炸出个轻伤，但落地时伴有极大的噼啪声响，还能掀起火花烟雾，唬唬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杀手们找上门来了。 “主人，尚有一点，最好由我或者大蓝假扮成你的样子，这样一来能为你抵挡很多火力。”细心的素淼说道。 大蓝“嗨”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啊呀，你当主人是三岁小孩啊。以现在主人之力，没几个凡人能伤得了她。那些杀手无非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大能耐。对付对付别人还行，想对付咱们主人，还差得太远！” 自上次大蓝被如意吸入葫芦里之后便乖巧多了，再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的奚落主人，得了空就拍拍无伤大雅的马屁，她可不想再被收进那闷葫芦里去了，万一主人哪天想不开了，再把自己给炼化成水那就糟糕了…… 一向安静的雪女吭声了：“我同意素淼的说法。主人实力虽然不同彼时，自然也是不怕跟那些杀手起正面冲突，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刀真枪自然是没问题，可就担心他们使阴招。咱们接触的也许都只是底层的杀手，更高级别的尚未出现。若是快活堂的杀手齐齐出动，躲在暗处透射飞镖，也是很难全部躲过的。” 如意想了一下，觉得雪女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她往蒲团上盘腿一坐，等着验收大蓝和素淼的变身成果。 素淼自告奋勇，率先变化，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变女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素淼便去了佛像后面。 过了好一会儿素淼还是没出来，大蓝忍不住的催促道：“好了没啊！你是变身呢还是绣花呢！快点啊！” “来了……”素淼应了一声，这才挪动着身子，略带羞涩的从佛像后面站了出来。“主人你看，我变得如何……” 众人定睛一看，差点没喷出来。 如意用手掩着嘴巴咯咯的笑了起来，雪女摇头叹气笑而不语，大蓝就更是不客气了，笑得是前仰后合，眼泪都飚出来了。 素淼汗颜：“这……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样啊，别是光笑啊。” 大蓝叫道：“你这叫变身吗！脸为啥还是你自个儿的脸，看你这大骨膀，大脚丫，男相未免太足了些，全然不见咱们主人的秀气啊！你不就变了个头发和衣裳吗，凡人打扮打扮估计都比你更像。” 素淼有些不好意思：“从来没变过女人……分寸把握不好……见谅见谅……” 大蓝摆摆手，道：“你这样的就算了吧，还是我去吧。” 她信心满满的朝佛像后面走去，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她以背示人，及腰青丝、水蛇细腰……从后面看倒是极像的。 如意道：“你倒是转过来给我们瞧瞧啊。” 大蓝得意的扭过头来，柔情满满的说了一句：“在下名叫如意……见过大家。” 众人完全愣住了……这次连笑都没人笑了…… 第558章 趁夜奇袭 大蓝心说这反应不太对啊，照理说自己变得应当是没什么差错的，可为何…… 过了一会儿，如意才乐道：“这位‘如意’姑娘，我说……你怎么蓝了……” 大蓝身段样貌倒是变得有七八分相似，可那张小脸儿仍旧湛蓝湛蓝的，蓝的通透蓝的彻底……一看就不是凡人的肤色啊。 如意心道这两个千年老妖怪，干别的倒是挺在行可这个变身的能耐却是差了一些，比起小白来可是差远了。 她不经意间想到了白清寒……内心的愧疚之意又泛滥了些许，在愧疚的背后还稍稍的有一丝的想念。 雪女说：“如果非要从两个人中比个高下的话，我觉得还是素淼更胜一筹。” 大蓝辩驳道：“凭啥啊，你看他的脸一点都不像，我起码还有几分主人的样貌，身段看起来也像是女子。” 素淼笑道：“回头我在化形的时候，稍微敛下身子便是。还是我来吧，大蓝你的实力比我强，你就在主人身边保护主人好了。那些快活堂的杀手又没见过主人的样子，顶多就是凭着一幅画像认人，差不多就行了，又不用变得一模一样。” 画像……差不多…… 如意心里猛然一震。素淼的话提醒了她，既然都是循着画像找寻目标，那有没有可能死在西疆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秦笑呢…… 她心中的希望之火跳跃了一下很快就被理智扑灭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素淼和那位杀手同时找了过去，一个人出错就罢了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出错。听素淼的描述，被杀之人的各项特征都与秦笑吻合，应当不会有差池。 如意抬手指了素淼一下：“还是你来扮我吧，模样上相差一点没什么关系，但皮肤总不能是蓝色的。大蓝你与雪女伴我左右，共同迎敌。” 大蓝只好悻悻便会原来的样子。 众人在大殿角落里休息了一下，睚眦卧守殿门。 两日过去都相安无事，离十日之约越来越近了，这天夜里月凉如水，如意有些睡不着觉，便坐在殿门口摸着睚眦的背毛望月发呆。 她甚至怀疑先前在客栈杀了那三个杀手之后，快活堂就害怕了，退缩了，若是这样倒也是好的，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将杀秦笑的凶手交出来，她就会信守诺言再也不找快活堂的麻烦。 她正寻思着呢，趴在自己身边老实巴交的睚眦突然就站了起来，机警的看向远方。 杀手们，终究是来了…… 如意赶紧侧身闪入大殿，密声让素淼化成自己的样子，她则从殿后的窗户反身出去，御剑飞上百尺高空，由上而下注视着原水寺中的一切。以她所在的高度，并不担心杀手能看得见她，就算不幸被发现了，以暗器等物的射程杀手们也伤不了她分毫。 她眯起眼睛，看向原水寺外围，见四面八方都有黑影贴地而行，速度极快。光是用肉眼这么大体一扫，如意便知这次来人绝不少于二十人。 第559章 陷阱生效 “啊！”快速移动的那些身影之中不时发出了惨叫之声，乃是如意他们先前所挖掘的陷阱生了效。 不少杀手踏破浮土下面的薄冰，直直掉落其中，锋利的冰柱刺穿他们的身子，透明晶莹的尖刺上沾染了刺目的鲜血。 快活堂的杀手们随机应变的能力极高，见有三五弟兄落马，怕再中招，不敢继续于路面上穿行，纷纷就近找寻高树，手脚并用，攀爬而上，以轻功在树冠之间跳跃。 如意懊恼的想，如是在树上也设了陷阱，搞不好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算有漏网之鱼，怕是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二十多位杀手训练有素，期间没听到有人说话，他们却好似听了命令那样行动统一，毫不凌乱。 如意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千复城中受天一公子之令前来对付他们的杀手。当时为首扇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通过喉咙里发出的细小声音来下命令。估摸着这些杀手也是一样。 如意考虑的并没有错，袭来的杀手之中有一位负责统领的钢头，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需听从他的指令。钢头亦是采用快活堂暗号喉里花来发号施令。 如意料定杀手之中定然有领头的，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除掉这个下令的人，剩下的人便会犹如无头苍蝇，自乱阵脚。 然而野外之大，杀手们位置分散，根本看不出谁是领头的。更何况，夜色深沉，视野有限，他们又着了黑衣，戴了黑面罩，能看清他们的身形已经是超乎凡人，却是不太可能判断出是谁在用喉里花。 睚眦听命于如意，藏身于殿中，并不急于现身出来。 按照如意的意思，他们首先是要给杀手们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少女捉妖师实际上只有一人。 有句话说的好，“好虎架不住群狼”，即便是绝世高手，独身一人也会存在破绽，牺牲几个人在所不惜，只要找几个炮灰拖延住她，其他人就一定能揪住其破绽，一举击破。 江湖上从来都没有关于少女捉师的传闻，可以说她简直是一夜之间跳出来的，经过全面的调查，快活堂也并没有发现其特别之处。 出动之前，堂主快活郎君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家不可情敌，可待杀手们看清原水寺大殿之前那个淡薄身影之时，他们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个这样的疑问“捉妖师究竟何德何能，会让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快活郎君如此顾及……” 月光微凉，笼在那位穿白衣的少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她长发披肩，头垂的很低，看不太清面容。 钢头早已将捉妖师的画像烂熟于心，初见此女连疑心都没起，如此偏僻的原水寺中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她定然是少女捉妖师无误！ “暗器，毒物，准备！”钢头以喉里花相传，众杀手反手将啐了毒的暗器夹在手中。一只手有无根指头，便是能夹四枚毒镖，双手便是八枚。起手瞬发之后，杀手很快就可以调整身形，再发射另一轮。 第560章 少女？女鬼？ “给我射，不要停！”钢头一声令下，四面八方无数毒镖就对着殿前的白衣少女射去。 高空御剑的如意吃了一惊，幸亏素淼化成了她的样子，不然如此多的毒镖一同射来，她还真未必能躲得过去。 深色的毒镖以黑夜作为掩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毒网。 快活堂的用毒也是一绝，单是飞镖并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怕的是镖上的剧毒，一旦划破了皮肉，毒液就会在体内扩散，很快会毒发身亡。 如意虽然是阴血金骨，又有千年功力修为傍身，但她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毒药照样能要了她的小命。 杀手们在钢头的指挥之下，有序的投递着毒镖。 面罩之下，钢头露出了微笑：就算你这捉妖师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毒网中安然存活。捉妖师的项上人头，我们快活堂拿定了。 化成如意形貌的素淼感觉到了危险的来袭，在毒镖飞来之前就隐了实形，化了虚行回到虚空之中。 所有的杀手都傻眼了，他们是以白衣少女为目标的，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密集的攻势，本应万无一失，可毒镖刚刚投出去没多久，那少女就在凭空消失了…… 就算是轻功躲避或是身形灵动至少也有个动作的轮廓，白衣在黑夜之中相当显眼，他们没理由会错过。 “铛铛铛！”飞镖纷纷射到大殿的木质门框之上。不过是眨了个眼的时间，她怎地就消失不见了呢…… 信心满满的钢头彻底呆住了，干了那么多年杀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有了目标才能行事，可捉妖师突然消失，他们这些杀手就无法行动了。杀手们又怎么会知道，此时他们在明，如意在暗，看似以多对少的战局已经扭转了。 如意担心杀手身上还有毒镖暗器，便密声传音：“素淼，故技重施，再引一轮。” “是，主人！”素淼飞身到了众杀手后面，化了实形，轻轻的拍了拍手，掐着嗓子眼用女声说了句：“我在这里呢。” 末了还不忘补上一串笑声。 素淼的本意乃是想用“银铃般的笑声”凸显一下“少女的身份”，可他这一笑却是几乎吓掉了众杀手的魂魄，连如意等人都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杀手们突然就听见一声腻歪尖利的声音炸响，回头而望，见不远处立了一个白森森的人影，白衣飘飘，黑发掩面……这哪里是少女，分明就是女鬼嘛！ 睚眦适时的嚎了几声，使得气氛更加诡异恐怖。 经过刚才那一轮，杀手的毒镖都用的差不多了，此番再无镖可投，只能持刀而对。 钢头也是急了眼，喉里花都忘了使，扯着嗓子就叫了一句：“给我上！取了她的人头，就是大功一件！” 如意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钢头一下命令，即刻便暴露了指挥的身份，如意伸手一指叫道：“大蓝！” “看我的！”大蓝形如一道蓝色旋风，直冲钢头而去，她纤长的双手捧住钢头的脖子，微微使了些力气，就听得“咔擦”一声，钢头的脖子便被扭了下来。 第561章 扭断头颅 钢头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他只觉得一阵眼晕，随即便看见自己的身体，脑袋上面空空如也，他的手凭空挥舞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想嚎叫，张开嘴巴，却是什么音都没有发出来，他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仰倒在了地上。 大蓝哈哈一笑，像玩皮球一样的将钢头的脑袋在手里颠来倒去，脖颈断裂处的鲜血顺着大蓝细长的、蓝色的手臂流淌而下。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取捉妖师向上人头？就凭你？我就先取了你的人头好了！”大蓝高呼一声，捧着钢头的脑袋就向着杀手群里砸了过去。 普普通通的一个头颅，在大蓝手里却多了几分力量，头颅击中了离得最近的一位杀手的腹部，巨大的力量将其砸退数尺，那位杀手当即五脏震裂、口吐鲜血而亡。 众杀手一片骇然，领头的钢头被拗断了脖子不说，前有“女鬼”，后有“蓝妖”，杀手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这种境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人自危。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没退路了啊，跟他们拼了吧！就算咱们活着回去……怕也是要领处罚……还不如……还不如豁出去呢……” 他这话虽然在理，可说的毫无底气，根本没有破釜沉舟的霸气。 众杀手别无其他办法，只能拼死一搏，握刀的手心都沁出了汗珠。 大蓝冷笑一声道：“这样敢情是好，你们若是就这么退了，老娘还瞧不起你们呢，这刚是玩的有点开心了，可别就这么结束了……放马过来啊！” 玩…… 听到这个字眼儿，众杀手心里更惶恐了，自己这边儿死的死伤的伤，穿刺的穿刺，断头的断头，可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蓝色妖孽眼里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更不用说，到现在为止，他们连“少女捉妖师”的衣服角都没摸着…… 如意冷眼看着杀手们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钢头的死和大蓝的出现对这些杀手们打击太大了，他们已经溃不成军，甚至不用再花多少心思就能将他们一举击溃了。 此时，素淼隐了实形，在杀手眼中他等同于又一次的消失了。“白衣女鬼”时有时无，无迹可寻，但至少这蓝色妖孽是实打实存在的，余下的杀手们调转身子，将大蓝围在中间，兵刃相见。 大蓝好久没打的如此畅快了，她一人迎对十几位杀手，赤拳对大刀，耍的是不亦乐乎。她根本不急于杀人，乃是真真的将杀手们当成了玩物，她在人群中跳来跳去，纤长的手脚挥舞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如意并不担心大蓝的能力，这些杀手善于跟踪、暗杀、行刺，但与人交手却只能勉强算是是二流的高手，即便人数众多仍旧敌不过大蓝。 要是依着大蓝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战斗的时间拖的越长对如意就越不利。 现在需要的乃是保持“少女捉妖师”的神秘性，知道她能力的人越少，她越是能够出奇制胜。 换言之，这些杀手一个都不能放过，只要他们来了，就都得死…… 【一枝懒花：赶上了春运返程高峰，堵在高速上十来个小时，腰酸背痛腿抽筋儿，昨天的章节基本上都是用手机码的，有些许错字已经更改了。还望大家积极捉虫。我先滚去睡一觉……】 562.第562章 睚眦助战 如意密声传音，命睚眦去助大蓝一臂之力。 睚眦迈着四只有力健壮的腿，出了原水寺，它对月嚎鸣，声音凄婉哀转。 “喂，睚眦，你不能来捣乱哦，这些人可都是我的！”大蓝一边躲着众杀手的攻击，一边用手揪住某杀手的衣领，将他高抛上天。那杀手惊慌失措的落了下来，大蓝如雨的拳头早就在等着他了，一经落下，身上就挨了百八十拳，全身的骨头都断的粉碎，可从外头看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其他杀手意欲分散大蓝的注意力，将其围在中间，列阵而战，几人以刀相博，另外的人则出腿相绊。 别说，这列阵之力却是比打单独斗要强的多，有几次大蓝都分身无力，险是要吃了亏去。 她急中生智，从衣中摸出炮仗和炸鱼炮弹混合而成的弹丸，就地扔摔，弹丸爆炸，火光冲天，一并发出了轰隆巨响。 这些杀手不明何事，以为是极厉害的火炮，不敢集聚成团，便再次分散开来。只要一分散，大蓝就占了上风，可以慢慢将这些杀手逐一击破。 大蓝张牙舞爪的冲睚眦叫道：“别过来，我要自己干掉他们！” 睚眦才不理会大蓝，所有人之中它只听如意的吩咐，它低吼一声，身形跃入激战的人群，张口就往杀手的脖颈上咬。 睚眦下的乃是死手，口口见血，凡人的血肉之身怎敌得过神兽锋利的尖牙，转眼间它就已经将五六个杀手撕成碎片了。 大蓝有点不高兴了，一脚将身边杀手踹开，冲上前去揪住了睚眦的尾巴：“混蛋！停手啊！别跟我抢人头……你要我说几次才肯听……” 睚眦鄙视的看着大蓝，黑色长尾好似金蛇皮鞭，猛地一甩便从大蓝手中挣脱出来，还不忘在她手背上留下一条血痕。 “你这畜生……”大蓝骂了一句。 如意心道，这个大蓝好大喜功，太过恋战，一见血就没分寸了。 她御剑低飞而至，怒道一声：“大蓝！收敛点！难道我的命令你也要驳吗！” 大蓝一看主人来了，刚才那股嘚瑟劲儿瞬间不见了踪影，她弱弱道了一句：“大蓝不敢……” “别拖时间了，赶紧结束战斗。”如意下了命令，杀气骤现。大蓝道了声是，便化成一道蓝色魅影，与睚眦比肩而战。 所剩不多的杀手们但见如意真身，却是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终究是明白为何快活堂会屡次栽在她手里了，合着这个捉妖师并不是凡人…… 所谓“捉妖师”并不是一个名号而已，而是她真的会捉妖……前来助战的这些个猛兽妖孽，真真是他们这等杀手招架不了的。 他们丢弃了大刀，有的用轻功身轻如燕，有的翻墙上树形如猢狲。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去逃跑，生怕跑的稍微慢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死去兄弟们的状况他们亲眼所见，完全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惨! 血肉模糊，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563.第563章 全军覆没 杀手们心中的仇恨全然比不上他们的害怕，他们宁愿回去向堂主快活郎君领罚也不愿再继续面对少女捉妖师了。 可惜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写在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了，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下黄泉的运命。 如意御剑，起身而追，堵截在逃跑之人前面，她目露凶光叫道：“你们快活堂既然不跟我合作，那我便让你们都去给秦笑陪葬！” 她呼出长风，银剑饮了月光，发散出耀眼光芒。 身起剑落，银光乍现，她白衣摇曳，无风自摆。剑气破空之后，如意缓缓落在了这些杀手的身后，头都不回便往庙门走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杀手们以手掩面，惊恐万分，可一剑过后却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不禁面面相顾，心说：难道捉妖师起了恻隐之心，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 正想着呢，便感觉腰身一阵刺痛，接着，杀手们的上半身便从脊背上缓缓滑落而下，伤口迸发之时，鲜血喷涌而出，他们几人无一例外的被长风斩成了两截。 一杀手惶恐的盯着自己冒血的身躯，不甘的叫了一句：“好……好利的剑……” 原水寺内外一片静寂，二十多名杀手皆命丧黄泉，无一生还。 月光惨淡的映着血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在寺庙之中杀戮，如意大概算是头一个了。 素淼清点了一下人数，报给如意：“主人，总共有二十六个人。是否要将他们掩埋，再把原水寺给打扫干净？” 如意斜眼看着满院的残肢断臂，轻轻的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把尸体整齐摆好便是。快活堂肯定还会再派人前来，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示。他们既然屡次派人来杀我，那定是不打算交人了，我便也让他们瞧瞧我的态度。” 她说完了这些话，一甩袖子，便走进了殿中。破败的殿门缓缓在她身后合了上来。 素淼张了张嘴巴，却是根本没机会将一些话说出口。 大蓝也好，雪女也罢，包括满嘴是血的睚眦都静立在院中，默看向大殿。 从他们成为如意妖奴的那刻起，就千盼万盼的希望如意能够越来越强大。现下如意做到了，她狠了心，嗜了血，杀了人……可他们却开始心疼了。 这个世界上，从无没来由的强大。总有一个因果，永生相伴。 如果非要他们选，他们或许会用如意的力量换就她的天真无邪。 只可惜，主动权从来都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 就连如意，也不过只是天地玄黄，苍茫乾坤命数中随风飘摇的一叶扁舟而已。 如意独身进了原水寺的大殿，如水月色经由木质的窗格投了进来，倾洒在地上。 深吸一口气，隐约还能嗅到尘埃之中残留的贡香味道。 好在，大殿之中没有鲜血，也没有杀戮。 她抬眼看着那尊斑驳佛像，由于年久失修，华彩尽褪，几处釉彩已是脱落，露出内里土色的原胚。 大佛身上的金黄佛衣皱皱巴巴，混了脏灰，衣尾历经虫蛀鼠咬，早就千疮百孔。 第564章 怀罪拜佛 破烂的庙宇，肮脏的案台，零落的香火。 薄薄的木门无法遮风，高耸的穹顶无法挡雨。 甚至连原来那些供奉左右的和尚都弃了这间寺庙，使得这里成了假和尚的住所和见不得人勾当的温床。 可为何…… 为何佛祖的脸庞仍旧微微带笑，仍旧那样的慈悲。 如意看着佛祖的脸，直至泪眼朦胧。 她屈膝跪下来，怀着敬畏的心情，颤抖的说了一句：“佛祖……我有罪……” 她入得是逍遥门，逍遥门乃是修道门派，道与佛虽不相悖，可也并不相通。如若深究的话，如意是不应该拜佛的。 可是她忍不住，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管是谁，只要能救赎她都是好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跪在师父的脚边，好好的述念着自己的过错，就算燕玄乙一怒之下罚她抄写一千遍逍遥经，她都觉得会是一种幸福。 可惜……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杀戒已开，杀心已起。 说什么佛海无涯回头是岸，她被命运扔进了海中，几经挣扎，回应她的却只有呼啸的劲风和滔天的巨浪。 是的，她回不了头，也没人救得了她，除了她自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如意打定了主意，等到为秦笑报了仇，等到亲眼看着义兄和嫂嫂成亲，等到寻回白清寒跟他郑重的道歉，她就自行了断，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下黄泉亲自去向师父领罪。 若是师父原谅她了，那她就投胎转世重新做人，若是连师父都觉得她罪无可恕了，那她便伴着师父一起受那五百年地狱极刑。 如意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尘土，飘忽的双眼又一次的坚定了起来。 她推开殿门，众妖奴和妖兽都在外面待命，见她出来，几人面上都有了几分舒缓。 “我们杀了快活堂这么多的人，如果你们是那快活郎君，会是什么心情？”如意淡淡的问了一句。 她的眼睛在几位妖奴之间扫来扫去，众妖奴不知主人是何意，都低下头去，不敢相看。偏偏那大蓝还眨巴着大眼睛与如意对视，如意玉指一点，道：“大蓝你先说。” “我要是那快活郎君啊，我一定觉得少女捉妖师太强了，简直就是武林之最嘛。我肯定是要负荆请罪，提头来见！然后再赔偿万两黄金，递交杀秦公子的那个罪人，并保证从此以后永不相犯！”说完之后大蓝觉得不太过瘾，又改了说法：“不对，不是永不相犯，我会带着快活堂的其他兄弟，投到主人麾下。从此以主人马首是瞻！” 如意抬了抬眼皮，道：“大蓝，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渐长啊。” 大蓝眉飞色舞道：“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她扭头问雪女：“你怎么看？” 雪女如实说：“若我是快活郎君，我会衡量一下，快活堂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杀手组织，并不是边疆行伍，人再多也不可能多的无边际。培养一个杀手并不容易，从头到尾他们损失在我们手里的人三十有余了。我会以退为进，隐匿声息，绝不再与‘捉妖师’发生任何正面冲突。” 第565章 大隐隐于市 大蓝与雪女都发表过了意见，就差素淼了，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素淼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快活堂是那么容易妥协的话，早在得知三位杀手死在客栈之后，就应该停手了。他们不仅没有停止，还越挫越勇，几次三番的派人前来与我们纠缠。我想，这次我们一举杀了他们二十六个人，非但不会让他们收敛，反而还会真正的将他们激怒。” 如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两次派来与我们交手的人虽然有一定实力，但还谈不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快活堂应该不至于如此，内里肯定还有更强劲的人。怕是下次再交手，就没那么轻松了。” 大蓝自恃妖力强大，没怎么把那些杀手放在眼里，她豪言壮语的说：“切，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来一个我斩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对。看看那个破快活堂究竟有多少人能来送死。” 雪女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以我们之力，虽然能够应付的过来，但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素淼道：“当下之际，我们应速速离开此地，把尸首留下以示警告。天下之大，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咱们主动了，快活堂就得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如此说来，下一步，咱们该去哪儿？”如意问。 “大隐隐于市，我认为，还是去回到即墨城，藏身在闹市之中。人多眼杂，城中又有无数官差捕快，快活堂的杀手很难露面，这便限制了他们的动作。”素淼说道。 如意灵机一动，微微一笑：“我知道去哪儿好了。” …… 即墨城的东市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满满当当的人，这里是即墨最为繁华的一条街市。 怪病结束之后，迁走的商户多迁了回来，更有些外来的商户想借此机会分一杯羹，也跑来即墨城做生意。现任府尹李全顺为了鼓舞商户、尽快恢复即墨的繁荣还特向皇上请命，将即墨城的商税下调。这也就引得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下海做生意。 可以说，灾后的即墨较之以前更加昌盛。 东街街尾有一间装饰精美的楼阁，外头高悬着无数大红灯笼。只要从此处门前经过，都能闻见由内飘出来的脂粉香气。 二三楼的露台上，有不少妖艳的女子扭动着腰肢，挥舞着手中的锦帕，软语娇声的叫着：“大爷~来玩玩嘛~这里可是很好玩的哦~” 过路的男人纷纷侧目，瞪着眼睛，流着口水，一双手在袖笼里清点着随身的银票，稍微有点钱的还真是想去一试。 男人自古都是好酒喜色的德行，只要迈进了这楼阁大门，二者皆得，大部分的男人都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即便是不少娶了妻的男子，也常常会扯些不入流的谎话，又是“晚上要应酬有生意往来的老板”，又是“好兄弟请自己吃酒”，又是“铺头的声音打理不完，要晚些才回家”。他们背着家中老婆前来寻欢作乐，虽不为留情，却也是想要放松一下身心。 这地方便是鼎鼎大名的青楼——怡红院。 第566章 怡红院 怡红院的女子体端貌美，最重要的是温柔体贴，她们将男人的心思吃的透透的，她们能够凭借着一个眼神、一句戏言、一个轻吻参悟男人的想法。这些女子，却是比男人家中的那些母老虎要好的太多。如此尤物，谁能不爱呢。 即墨城的青楼并不少，可做的最出彩的便是怡红院了。这归功于怡红院的老鸨，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极受欢迎的窑姐，几十年来都靠男人吃饭的她深谙此道，将手底下的姑娘们调教的十分优秀。 怪病爆发之时，青楼之中与高官富贾接触的那些个窑姐儿也是染上了怪病，幸亏老鸨觉悟的快，死了几个人之后她便立刻带着姑娘迁走了，跑到滋阳城做了一段时间，抢了不少的客人，滋阳的那些个青楼简直要恨死她了，变着法儿的想拆怡红院的台。 老鸨看准时机，在即墨之灾平息之后，立刻就迁了回来，临走前还不忘重金挖了墙角，聘来了滋阳的几位镇得住场面的名伎。 花魁嫦衣的死让老鸨心痛不已，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那之后她再也不敢押宝在一个人身上了，总共培育了四大名妓，俗称“怡红院四朵金花”，这四个女子各自擅长琴棋书画，美貌与智慧并重。长相虽不及嫦衣那般国色天香，可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 一着白衣持了山水面扇的翩翩少年立在怡红院门口，抬头看着那被擦拭的精光闪亮的金字招牌。 守在门口拉客的窑姐们岂能放过他，一口一个公子腻歪的叫着，几人胸衣垂坠，大半个白晃晃的肉团都露在外面，数只胳膊纠缠在少年身上，又拉又拽，还有的肆无忌惮的将那大胸往少年身上蹭。 少年面带微笑，既无那些寻欢男人垂涎之色，也无欲火中烧的猴急之态，他落落大方，儒雅知礼，连阅人无数的窑姐儿们都有些心神摇曳起来。 少年公子哥儿的眉心有一颗艳红的朱砂，看着十分耀眼，却也使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此时乃是午间十分，怡红院刚刚才开门做生意，通常白天的生意是十分惨淡的，夜晚才是寻花问柳的好时机。 除了几位常住的恩客之外，怡红院内并无什么客人。 窑姐也好，老鸨也罢，都甚是清闲，因此照顾这位公子哥儿也是上了些心。 老鸨热情的走过来，谄媚的说：“呦，这位公子您怎么称呼啊，您长的可真俊啊！看这剔透的皮肤，却是连许多姑娘都比不上的啊。咱们这的姑娘怕是都要自愧不如了。我看你有些眼熟，咱们是不是见过啊。” 老鸨当然是与她见过的，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正是女扮男装的如意。有了几次装男人的经验，再扮起男人来，那架子端的也是像模像样。只不过，老鸨每日阅人无数，恩客见得多了，难免也记不住人，隐约就存留了个印象罢了。 再者，上次如意与楚傲和白清寒同来，那两位才是真真正正的美男子，比起他们来，如意略是娇小的个子是自然不会得到太多的关注。当时老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即墨城首富楚家大少爷身上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他人。 567.第567章 昔日窑姐 老鸨一摆手，围在少年旁边的窑姐儿就站成了一排，莺红柳绿，燕肥环瘦，她们都略带渴望的看着这位公子，心想平常总是要伺候那些臭男人，要么丑的要命，要么就又老又肥，难得能见到一位水灵儿的俊俏公子，若是能亲自侍候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咱们这儿的姑娘啊，什么样的都有，您是喜欢年纪跟您相仿的小雏儿，还是喜欢成熟妩媚的姐姐呢？身材呢，喜欢啥样的？丰满多肉的？还是清瘦高挑的？”老鸨指着这些窑姐儿一一介绍着。 如意的眼神在窑姐儿之中慢慢搜寻着，老鸨见她许久都没出个声儿，以为她眼光高不满意，便道：“如果公子都看不上的话，那也可以叫四朵金花来伺候。她们的美貌啊，直逼花魁嫦衣。多才多艺，诗词歌赋，吹拉弹唱那可都是在行，绝对物超所值啊！” 如意寻思了一会儿，张口问道：“妈妈，你们这儿，那个叫香香的姑娘呢？怎地没见着她？” 老鸨面上一惊，心想这小公子怎么问起香香来了，若不是香香是自个儿的亲戚，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这种货色进来的，香香的存在完全就是怡红院的污点，不少恩客进来一眼看见香香，就以为怡红院中多是这样的货色，看都不愿细看扭头就走。全即墨城的青楼都在嘲笑香香，如若没有香香，那怡红楼肯定更加红火。 后来老鸨为了顾全生意，也不让香香继续在明面上当窑姐儿了，让她在后厨跟着忙活。老鸨的意思是：香香做什么都好，只要不露脸就行了。 老鸨有些为难的说：“香香在是在……可是……” 如意即刻点了点头，拿了一百两银票放在老鸨手里说：“我要在怡红院住些日子，就叫香香来伺候吧。如果钱不够用了，让香香管我要便是。” 老鸨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嘿嘿的假笑着说：“公子既然喜欢，那我就去叫她来吧。” 她又是一拍手，候着的窑姐儿们便识趣的散开了。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真不知道自己有哪点儿比不上那个香香的，看这小公子长的不错，怎地审美如此奇特，真是让人好生不解。 老鸨叫人将如意带到楼上房间后，便亲自去后厨唤香香。 香香本来就生的丑，小眼厚唇大门牙，脸盘扁扁平平的好像被马车从上头碾过一般。本来皮肤还尚算不错，有些花不起大价钱的恩客把灯一吹看不见脸蛋，翻云覆雨一番也挺愉悦，可没想到她在厨房呆了一段时间后，脸被灶烟熏的黑黄，加上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裳，简直是没法看了。 老鸨痛心疾首的想着，自个儿年轻的时候怎么说也是貌美如花，怎地能有个如此丑陋的外甥女，老天不长眼啊！ “香香。”老鸨站在门口叫了一句，香香抬头一看是自个儿的姨娘，登时愣住了，她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探望自己？香香赶忙起身，随着青楼其它窑姐那样，喊了声妈妈。 568.第568章 女嫖客 “您怎么有空来后厨啊。”香香用胳膊肘擦了下脸，衣袖上的黑灰拌着脸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将脸抹得更脏了。 老鸨实在看不下去了，怕脏了自个儿的眼睛，她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你赶紧去梳洗一下，换件好看些的衣服。” 香香不知是何事，把手中的柴火棍往烧的正旺的炉灶里一扔，道：“为何如此突然？是有什么事儿吗？” 老鸨恨铁不成钢的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话啊。今天有客人点名要你伺候，这可是修来的福分呐。” 香香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客人的白眼她看的多了，可点名让她伺候的好像还没有。唯一那次……有几个英俊的公子哥儿随便点了她的名，可惜后面闹出妖怪来了，一个都没伺候成…… 老鸨跺着脚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别是让客人等急了！” 香香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往脸上扑了很厚的一层脂粉，又是在衣服上洒了不少香料，这才前去客人的房间之中。 “公子，让您等急了！”香香捏着兰花指，轻推开了房门，见里面正端坐着一位公子哥儿，他的样貌十分的熟悉，在哪儿见过呢…… 香香仔细一想，嘿，这位小公子不就是当初亲点自己那三位公子其中的一位吗。这位小公子没什么架子，为人又亲切，让香香难以忘怀。 香香没读过多少书，又生的丑了些，可至少懂得心怀感恩，她惊喜的叫了一声，便往如意怀中扑。 如意没料到香香会这么热情，就觉得一股有些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香香这么一跑，扑在脸上的脂粉簌簌而落，混着浓重的香气直往如意鼻子里钻，害的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香香姑娘……”如意赶紧撇开头，用双手撑住香香的肩膀，将她安坐在凳子上：“不必那么着急，咱们时间多的很。” 香香倒是十分尽职尽责，她觉得青楼女子嘛，本来做的就是卖肉的生意，大多数人来逛窑子也就是为了图个快乐，她很是自觉地脱下了外面的罩衣，做着撩人的姿势把如意往床上带：“小公子，来，**一刻值千金。感谢您还记得香香，香香一定会让小公子玩的高兴。” 如意头都疼了，她自己都是个女的，又怎么陪香香“**一刻”。不用说两个人赤身相对了，就算香香伸手在她身上游走一番，也能探得她的真身。不管怎么说，胸前多了一对肉，身下少了一根棍，这乃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咳咳。”如意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桌边那张空着的凳子说：“香香，你先坐，我跟你说说话。” 香香见这位小公子并不似说笑，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她眨巴着眼睛问：“公子您有话就说罢，香香听着呢。” 这是多么小的一双眼睛啊！如意都不好意思与其对视，厚厚的单眼皮耷拉着，将眼睛遮挡了一半，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并没有女子目光的那种灵动。 第569章 丑陋窑姐 香香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和柔情。自她落了红尘，入了青楼以来，还从来没有男人愿意跟她坐下来面对面的倾谈。他们要么是嫌她丑，要么就是猴急的关灯扒衣服。 难道是这小公子对我有意？不然他又怎么会几次三番的来找我伺候呢。香香悄悄的想着。 想着想着，那张扁平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羞涩之意。想来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床单滚过不少，可这情爱之事却是从未谈过。一时间女子芳心暗动，偶尔抬眼看着小公子那俊俏的面庞，心跳如同小鹿乱撞。 香香把如意看的是有点懵，她赶紧密声传音的询问众妖怒：“你们谁知道怎么跟姑娘说话啊，快是教教我啊！我有点应付不来。” 大蓝叫道：“主人，还废什么话啊，一拳打到她的脸蛋上，看她还敢瞎叨叨。” 如意密声：“那可不行，我得好好跟人家说。” 除了素淼之外，其他妖奴都是女的，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素淼。那些无头精魂没得眼睛，却也是浮在素淼旁边飘来飘去。 素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这个……年少轻狂之时，有段日子我没少往烟花柳巷跑……说来真是……惭愧啊惭愧……” “主人你就跟着我的话来说，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素淼道。 香香见小公子面色凝重，表情古怪，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便问：“公子，您怎么了？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如意竖着耳朵，一字一句的跟着素淼的话，蹦豆子一样的往外挤着词语：“姑娘，你……真是……漂亮……” 等等，漂亮？！ 如意说完这句话就愣了，合着素淼是在虚空之中，根本没看见这香香的长相啊。素淼是寻思着，女子嘛，通常都爱听这种奉承的话，于是便打算用这个作为开头。 如意开始冒汗了，上来就说这么违心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香香却压根儿没多想，扭捏一笑，轻轻推了一下如意的肩头，娇笑道：“小公子，您真爱说笑，就是喜欢哄人家开心。”说罢一个媚眼儿就抛了过来。 要知道，用那么小的一双眼睛来抛媚眼儿可是很需要技术的。如意差点被这媚眼儿给闪瞎了，她心想一定要尽快把话说清楚，不然说不定又要被香香给强吻了。 她不再理会虚空之中素淼的话，他毕竟没看过香香真容，说的话没什么针对性。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香香……”如意拎起桌上的小壶，将倒扣着的一圆底白釉的小瓷杯翻了过来，准备往里斟茶。 “啊呀，这种小事儿怎么能让公子动手呢，还是让香香来吧。”香香伸手就要去抢如意手中的茶壶。 如意伸手一挡道：“不必，你坐着，我来。” 一道细细的茶流涓涓流淌到了瓷杯之中。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水流入杯。末了，如意把壶放下，将那杯茶推到了香香面前：“喝茶。” 香香举起杯子，轻啜一口，鲜红的唇脂在杯沿留下了一道印迹。 570.第570章 大被同眠 “我会在怡红院小住几日，觉得你很亲切才叫你作陪。这些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了。晚上你跟我睡一起，但是那种事情……就不必做了……”如意说的很是委婉。 香香搁下茶杯，问了一句：“公子是不是嫌弃香香生的丑陋，看不上香香。” 如意摆手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我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不只是那种关系。” 香香听罢激动万分，她点头道：“香香懂了，香香一定会好生伺候公子，以报答公子的眷恋之恩。” 虚空之内的妖奴们听罢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对如意随机应变的能力进行了肯定。 素淼笑道：“主人说的很好啊，若是主人是男子，那也定是会倾倒一方！” 雪女也笑道：“真是滴水不漏，言辞之间很是委婉，看似是喜爱，实际上却是拒绝。” 大蓝道：“主人这个撒谎骗人的功力渐长啊！” 让香香陪着入寝乃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没有男人进了窑子不点窑姐儿作陪的。 夜深了，香香也已经卸了脂粉，散了头发，脱了花枝招展的衣衫，只着亵衣。 如意则在旁秉烛夜读，看的是由天朝大家写的话本小说，作者的名字有些奇特，如意没怎么往心里记，好像是叫“一枝懒花”什么的……这话本子写的是一行人去刨坟的故事，挺有意思，如意看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忘了时间。 “公子，快些休息吧，已经不早了。”香香温婉的在旁边催促着，“睡的太夜对身子不好。” “恩，看完这一回就睡。”如意微微一笑，抬头看了香香一眼：“你困了就先睡吧，我很快就来。” 这么一抬头的功夫，如意却是手一抖，话本小说脱手而落，沾了烛火，燃了起来，如意赶紧用袖子将火拍灭，再把书拿起来一看已经烧毁了一半，看样是没法再读了。 其实不能怪如意，刚才她抬眼一看，香香着了白色亵衣，披散着长发，那张丑脸之上堆叠了笑容，在明晃晃的烛火之下形同鬼魅。愣是把如意惊了一跳。 香香有些抱歉的说：“是不是吓着公子了。” 如意把剩下的那半本书往小桌上一搁，说：“罢了，书都烧了，也没得看了。早些睡吧。”她心里恋恋不舍的撇看了那烧毁的残卷，心道等到有功夫了，一定把这位懒花先生的书都买来看一看…… 一男一女共寝之时，通常都是女里男外，如意将香香让到了里面，自己则和衣在外沿躺了下来。 大被同眠。 两个女子并肩躺在床上，于黑暗中睁着眼睛，她们的呼吸都是那般轻。 如意始终是保持警惕的，并非警惕香香，而是警惕着快活堂的杀手，天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突然闯进来。 香香裹在被子里，心情有些复杂，接客虽然能赚钱，但她并不喜欢接客，做窑姐的辛酸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每次都要强颜欢笑，着实累人。可如果是身边这位公子想要，那她会二话不说的除去衣衫配合他。 第571章 逍遥青楼 香香觉得小公子是那么温文尔雅，那么体贴，连话都不会大声说，总是对自己微笑，也从不强迫自己。公子他与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同的…… 失落的心情悄悄漫上心头，两个人既然都睡到一起了，可小公子为何……为何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呢？作为男人，他真的能够忍的住吗…… 香香翻了个身，如意也跟着翻了个身。 “公子？”香香轻声叫了一句。 “嗯？”如意应了一声。 “公子是有心事？睡不着？”香香问。 如意说：“算是吧，你不必管我，好好睡吧。” 大被之下，香香将手移到了如意的手背上：“床很大，里面宽敞，公子不必挤在床沿上，往里面些吧。躺的舒服会更容易入睡呢。” 如意说了声哦，往里面蹭了一下。 她转过身子，背靠着香香。她忽而觉得有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后背之上，乃是女子的**。 如意挣扎了一下，香香将耳朵贴在如意的后颈上，吐气如兰：“公子别动，我什么都不干，我只想抱着你。你既然睡不着，那香香给你唱歌儿听，好么。” 如意没说话，却也是停下了挣扎。 “风清云淡草似浪啊，稻谷香甜堆成山啊，阿哥去哪儿了，阿妹我在这儿啊。星月相伴天似河啊，牛郎织女两边瞧啊，阿哥想睡觉了，阿妹我伴卿侧啊……” 香香的声音轻飘飘的，不似商女惯常的春江花月夜，不似堆叠辞藻的风雅大作，简简单单的句子，简简单单的心情。 柔软的歌声撩拨着如意的心弦，她忆起儿时在偏远山沟时的日子，忆起会打她骂她也疼爱她的娘亲……忆起夏日的星空和秋收的谷场…… 听着这歌儿，如意放松了心情，睡了过去，眼睛闭上之时，一道清泪划过，染湿了缎面的枕头。 这天晚上如意睡得很熟，很沉，她许久都没有休息的这般好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香香把早饭都准备好了，般般样样也有好多种：叉烧包、水晶虾饺、如意汤圆、小米香粥…… 不光如此，桌边还放着两本崭新的话本，看书封上的落款都是那位懒花先生所著。 如意打从心眼儿里有些感动了，她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衫，道：“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香香笑着摇摇头：“公子却是见外了。香香常年没人理会，早已经被赶去了后厨帮忙，是公子让香香重新回到楼中，说起来公子是香香的恩人。不过是来两个话本子而已，公子就别与香香计较了。” “屏风后面的大木桶已经备好，吃过早饭后，公子就去泡个澡吧。”香香知道这位小公子有些顾忌，她就接着补了一句，“就要劳烦公子自己洗了，香香等会要出去一趟，很快会回来。” 如意点头在桌边坐了下来，冰冷的内心变得温热起来。萍水相逢，她却如此贴心周道……实在难能可贵。如意对香香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572.第572章 新任花魁 如意的一日三餐都是由香香将饭菜拿到房进食的。闲暇的时间香香也会给如意弹弹琴，唱唱小曲儿。别看香香生的丑，这嗓子还是极好的，声音婉转，歌声动人。 久而久之，如意也不觉得香香有多丑了，相反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怡红院之夜夜笙歌，有姑娘在楼下的厅堂跳舞，入了夜如意也会搂着香香下来看表演，倒不是她爱凑这个热闹，而是人越多的地方快活堂的杀手就越难下手。 她已经在此四五日了，按照快活堂的度，应是很快就跟过来。如意现在看谁都挺可疑，那些客人之，总有三两个人往自己身边斜睨。如意不敢确定，他们是在看香香奇葩的容貌还是在看下手的目标。 这夜的客人特别的多，乃是因为昨日老鸨放出消息，说是青楼之来了一位新的姑娘，这位姑娘名叫花娘，容貌直逼前任花魁嫦衣，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老鸨此举是有意捧出下一个花魁，要知道花魁便是镇店之宝，只要觉得值得，有钱的恩客们就会相互比拼为花魁一掷千金，钱也就会越滚越多。老鸨之前不敢押宝在一人身上一方面是怕吃亏，另一方面是实在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怡红院的四朵金花，虽然也是闻名即墨城，但四个人根本没到成为花魁的水准。 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经过指点，这位花娘姑娘一定会重整怡红院的名声，为老鸨赚取更多的银子。 不过是下楼的时辰稍微晚点，就见厅堂之挤满了客人了，要不是香香提前为如意占了位子，那如意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如意一手揽着香香的肩膀，另一只手轻摇画扇，面带微笑，倒是极有富家公子的派头。 她跟香香越来越熟，动作也是更加放得开。香香将头轻轻依在如意的肩膀上，不停的用手指在如意前胸画着圈圈，二人还不时交头接耳一番，简直是腻歪死人了。厅堂之伴在那些肥头大耳的有钱人身边的窑姐儿们看着她俩这般亲昵的样子，都是有些嫉妒。 厅堂的高台上只有几位姿色普通的姑娘在暖场舞蹈，根本还没看见那位呼声很高的花娘姑娘的影子。青楼这种地界儿，定是要让恩客们心甘情愿掏些银两出来才会上演重头戏。 如意打发了众妖奴以虚形游走在青楼之，一来是为了打探消息，二来是为了保护如意不受快活堂杀手的偷袭。 厅堂之内皆是觥筹交错、莺莺燕燕、嬉笑打闹的声音，吵闹得很。这种环境，要想聊天是很困难的事儿。 如意将嘴巴贴在香香耳畔，问道：“你可知道这个花娘是什么来头？怎么那么多人聚集过来看她？” 香香羡慕的回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个花娘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比起嫦衣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妈妈虽然嘴上还没说，但我猜测，她一定是考虑要把花娘培养成花魁。” 573.第573章 床上云雨 如意眉头一皱：“这么说，连你都没见过此女？” 香香摇头道：“自是没有。这几日，香香始终陪在公子身旁，很少顾及其他。妈妈把花娘藏得很好，不光是我，连四朵金花都没见过她，大概是怕其他青楼会派探子过来查虚实，所以并没让她露面。” “来，公子喝酒。”香香看着如意的表情有些凝重，忙是变着花招的想要逗她开心，她捧起酒杯递到如意唇边。 如意含上杯沿，嘴唇相合，轻轻抿了一下。一股芳香的辛辣之味染上了舌尖。这味道却也是将她刺激的更加清醒，她接过酒杯，将那杯桂花酿一饮而尽。 她环顾周围，客人们和窑姐儿亲亲我我搂搂抱抱，多是不堪入目的场面，更有些来不及的，大庭广众之下就将手伸进了窑姐儿的衣服之摸索着，害的窑姐娇笑着扭着身躯，粉拳拍在那人身上，却是激得那人欲火更盛。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又似乎都不正常。 如意隐隐觉得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她有感觉，今夜很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她密声召回妖奴们，让他们一一回馈看到听到得事情。 大蓝虽是妖星精魄，但性格就跟个大大咧咧的懵懂女子一般，她也是未经人事，未尝恋果，正在楼上转悠呢，就被一阵奇特的“嗯嗯啊啊”的声音所吸引了，穿墙而过一看，原来是一客人正搂着大姑娘在床上打滚呢。 她蓝色的脸蛋羞得是通红，刚想离开，转念一想自己乃是虚形而入，别人又看不到她，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她就想多看一会。 却没想到刚看的是来了几分性质，那位恩客就怪叫着挺直了身子，倒在窑姐儿身上不动弹了，大蓝一开始还以为那男人死掉了，可凑近一看他却是还有气儿，他休息了一会拍了拍窑姐儿的屁股，让她离开。窑姐儿假笑着告辞，门一关上就立刻换了一副鄙夷的神情，还念念有词什么：“就这点能耐还来女票，这么快就不行了……倒是省了老娘的事儿。” 大蓝讲到这里，如意的脸都羞红了，香香忍不住的问：“公子您是怎么了，觉得热吗？脸怎地突然这么红了！” 如意尴尬的说：“不碍事，喝了杯酒有些上脸而已。诶，你看，那个姑娘跳舞跳的还不错……”她赶紧转移话题。 众妖奴忙是打断了大蓝：“行了别说了。你说的这事儿，好像跟主人吩咐的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大蓝“切”了一声，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也许杀手就潜伏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你觉得杀手就算装扮而来，也定然不会跟窑姐儿翻云覆雨。人家杀手说不定早就猜透了了你们的心思，偏偏刻意而为之呢……” 如意说：“素淼雪女，你们也来说说。” 素淼道：“刚才我一直在厅堂游走，偷听了一些客人和窑姐儿之间的对话。很多客人都在向窑姐儿打听这位‘花娘’的事情，比如长相如何，接不接客之类的。大多窑姐儿都说不太清楚。至于谁是快活堂的杀手，还真看不太出来，我见大多客人都是喝了酒的，如果是杀手的话恐怕不会在行动之前沾酒。以此推断，厅堂之的客人应当都不是杀手。” 574.第574章 窑姐变龟公 如意点点头，又问雪女。 “我在三楼的客房间搜寻，房内住的窑姐儿基本上都下去接客了，时间也还早，还未到领客人来楼上的时间。我找了很多房间，都未发现那位‘花娘，不清楚她究竟在哪间房，也不晓得她长得什么样子。此后我还以虚形查了房梁、墙角、各个房间的屏风之后，都未见有杀手潜伏。或许快活堂的人尚未找到主人的藏身之处。”雪女道。 如意自顾自想了一会，便让妖奴们继续勘察，一有情况立刻回报。 她盯着台上跳舞的那些姑娘，心里有些不舒服。实在有点说不通，快活堂的消息一向很灵通，他们既然能查到她在楚府、在原水寺便也应该能查到她在怡红院。 已经过了四五天了，这时间太久了，久到如意都有些没耐性了，这完全不像是快活堂的作风。 杀手们为何还迟迟不露面，他们是彻底放弃了反抗还是有别的什么计划？ 香香很是知冷知热，她见如意颦蹙眉头，便轻抚她的手臂说：“公子，是香香哪儿做的不好，让公子不高兴了吗？公子有不满意就直接跟香香说啊……香香会改的。” 如意侧过脸来，拂上香香的额发，道：“傻的，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心事。今天的开胃小菜挺不错的，不如你再去帮我拿些来吧。给，这是十两银票，取菜回来剩下的钱你就留着用吧。” 香香端详了一下如意，脸上一红，突然低头在如意唇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便捏着衣裙跑远了，直至到了厅堂门口处，才回过头嫣然一笑，完全就是小女孩儿的样子。至于如意递过去的银票，她接都没接。 如意怔了一下，用手指触碰嘴唇吻痕。“这香香……”她呢喃了一声，却也是笑了。 如意并是不信口开河，今日的两道开胃小菜的确是好吃，一碟油烹花生，外皮过油酥黄酥黄，入口香甜；一道凉拌海菜丝酸甜爽口，腌制的恰到好处。这两道小菜不但开胃还很下酒。 不光如意觉得好吃，其他的恩客也觉得不错，取菜处都排起了一道长龙。送菜取菜这种事儿本来应该是青楼之的龟公干的，可今日客人实在是太多了，****忙不过来，窑姐儿们便亲自上阵，替自己的客人取菜。 香香探了探头，见前头十几个人，搞不好排到自己都没菜了。她叹了口气，心想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菜给取回去。小公子平日里总是怕劳烦她，很少有要求，今日好不容易想吃小菜，怎么都要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才是。 等了好一会，有些等的不耐烦的窑姐儿就离开了，眼看快排到自己了，香香心里还挺高兴的。 这时候就听得后头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香香姑娘啊。你不是去后厨干活了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今天客人太多，****不够，妈妈便调了你来当****传菜是么？” 575.第575章 贱人就是贱人 香香扭头一看，便在心里喊了声倒霉。扭着身子走过来的是怡红院的一个窑姐儿，她姿色尚可，虽及不上四朵金花，也算是怡红院中生意比较多的。她仗着自己资历老，便老是挤兑香香，在她看来香香这种长相简直是给怡红院丢人……不……不对，不止是怡红院，简直是给女人丢人！ 香香没理她，装作听不见，回过头去继续排队。她知道这种人越搭理她，她就越来劲。 “啊呀你还不知道吧。”另一个排队的窑姐插嘴了，“咱们香香姑娘啊傍上了有钱的公子哥儿，听闻那公子哥儿还挺俊俏的呢。” “哈哈哈哈！”那窑姐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捧腹大笑，“俊俏有钱的公子哥儿？那种人会找香香？吃饱了撑得吧！我说香香，该不会是你为了出头，自己花钱雇的人吧！姐妹们说对不对啊！” 排队的队伍一直都算是安静，可这窑姐儿一来倒是带动的众人一呼百应，矛头齐齐对准了香香，说话毫不留情面。 这种话香香听得并不在少数，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感觉。长相乃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她没有办法更改，谁愿意越长越丑，谁不希望能拥有的好看的脸蛋，可她就是没有这种福分。 恶毒的语言好像无数尖刺，扎在她的心上。 香香低着头，长发掩着脸面，眼泪静静滴落。 泪眼朦胧中，香香的手突然被人紧紧拽住了。她抬眼相看，却看见了小公子温柔的眼神。 “不用理会他们。贱人就是贱人。我喜欢你，就足够了。”如意久久不见香香回来，就过来后面寻她，却意外听到了那些恶语中伤的话语。 她向来讨厌这般当着人面就嚼舌头的人，当下就想好好充当一回“护花使者”，让香香聊以慰藉。 她拉着香香的手便往前厅走去，引得后面站的窑姐儿们是一阵唏嘘。她们嘴上奚落香香，可哪一个不想像香香那样，能遇到一个贴心温暖的恩客。她们羡慕的牙根儿都酸了。 香香的小眯眯眼，含不了太多的泪水，眼泪顺滑而下，在厚厚的脂粉之中，冲刷了两道印迹出来。 如意停下脚步，在香香脸上抹了一把说：“哭什么。来，高兴点，笑一个。” 香香咧开嘴巴，硕大的大板牙一下子就呲了出来，如意抖一个激灵……原来香香还是不笑的时候好看一点…… “公子……小菜还没取到呢……”香香说着说着又有几分委屈了。 如意一笑，道：“不就是小菜么，少吃两口也没什么大不了，走着，听说那位花娘快出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凑凑热闹。” “恩！”香香的手被如意拉着，一路小跑，她望着身边这个白衣折扇的人儿，心中的暖意不住的泛滥，原来爱上一个人，只需要短短几天的时间…… 二人回到坐处，香香便压了酒，换了茶，斟倒给如意。 茶香氤氲，清新出尘的味道与这酒肉色香的喧嚣格格不入。如意饮了口茶，目光却始终落在那高台之上。 576.第576章 伎女花娘 不一会儿老鸨便扭着略微有些发福的身子上了台子，她向着众位宾客福了福身子：“各位大爷、公子们，承蒙各位光临怡红院。想必大家也是听说了，咱们怡红院来了一位新姑娘，这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啊，至于怎么个不一般法，等会你们见了便知。有言在先，咱们花娘姑娘现在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听见这最后一句，台下的男人们皆发出了一阵遗憾的哀叹。 “各位倒是别着急啊，以后也有机会。花娘的初夜能落谁手，还得看各位大爷和公子谁比较大方了。哈哈。”老鸨言下之意等花娘准备下海做皮肉生意了，还是要大肆拍卖其初夜。 这套路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样老鸨真是有意将花娘培养成下任的花魁。 “行了！少废话了！赶紧让大美人出来给我们瞧瞧！”底下有人不耐烦了。 老鸨将火气强压下去，仍是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好嘞，有请怡红院头牌，花娘！” 琵琶声起，无琴瑟之合鸣，无鼓乐之喧嚣。独一只琵琶清脆悦耳，忽急忽缓，紧驰有道，宛若是有人在耳畔低低的诉说，带了些伤感然不失唯美。 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色彩明艳的巨型春宫纱屏之后出现了一个妖娆的身姿，一女着了金色锦裙，外罩了一层薄纱，玲珑凹凸的身形在这纱下若隐若现，钩钓着男人们的胃口。 她轻抱一柄琵琶，边弹边跳，素手拨弦，歌声齐和。 那张脸更是绝美不可方物。嫦衣的美貌如意是见识过的，可此女的妖冶绝不输嫦衣分毫，却是比嫦衣的娇羞增添了几分撩人的妩媚。 令人吃惊的是，此女赤着一双玉足，脚上什么都没穿，脚踝上套了一串金色铃铛，铃铛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煞是好听。她的脚白皙粉嫩，十指如同鲜嫩的水葱一般，给予了男人们无限的遐想。 台下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弹出来了。 好一个花娘，如意暗道。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绝伦的舞姿之中的时候，忽听得“砰”一声巨响，怡红院厅堂之中有一扇窗子突然被踢碎了，随即翻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那人翻身跪地，拔出长刀，大吼一声：“受死！” “啊！救命啊！快跑啊！” “杀人了！走啊！” 怡红院中乱成了一团，窑姐儿也好，客人也罢，纷纷往门外挤去，越挤越乱，好多人的身子都卡在门中，进不来也出不去。 如意眉头一皱，心道杀手终于是找上门来了。可如此大庭广众，跟暗杀完全不沾边儿。此杀手如果隐藏在人群中，用毒镖偷袭，胜算岂不是更大？ 如意正寻思的时候，那杀手已经持刀到了她的面前。如意其实是并不慌张的，首先妖奴四散在周围，即便是用虚形也能在顷刻之间制住他，二十多个杀手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这么区区一个了；再者，凭着如意自己的功夫，想要避开杀手的利刃也是十分简单，无非是一个转身的事。 577.第577章 挡刀而死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时候一个影子飞扑到如意身边，叫了一声：“公子小心！”，完后张开双臂挡在了如意身前。 电光石火间，那尖刀已经刺穿了其胸口。血迸溅了如意的一脸。 是香香…… 香香为如意结结实实的挡下了一刀。 如意怒火中烧，一手搂住香香，一脚将那杀手踹开。 这一脚乃是下了大狠劲儿的，杀手径直被踹飞，撞在了厅中梁柱之上，脊骨断裂，口吐鲜血。他已是没办法再爬起来了。 如意红了眼，并不准备放过他，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让妖奴现形而出，而她也确确实实不打算让妖奴帮忙。 此人的狗命，必须要她亲自来取。 如意走至那人身边，却见那剩了半条命的杀手脸上竟然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只见他舌头蠕动，口形似在吞咽什么东西。 她忙是去翻他口舌，可为时已晚，此人已经服毒自尽，气绝身亡。 如意不再理会他，赶紧翻身回到香香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香香还没死，尚有一口气，只是那胸前的伤口不断的往外迸血。 如意慌乱的擦拭着她的胸口，带着哭腔的喊道：“香香……香香别怕……你不会有事儿的，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你一定要撑住，知道么！等你好了……还要继续唱歌给我听……还要继续……继续陪着我……你不能死……” 香香苍白的脸上已经不见半点血色，这一次不是脂粉的原因而是失血太多。她摇了摇头，颤抖着伸出手来，抚上了如意的脸。她嘴唇嚅动，像是在说什么，然声音太小，如意听不清楚。 “香香你要说什么……”如意赶忙趴过去，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 “公子……我可能不行了……” “别说傻话！你一定没事的！你为何这么傻，为何要为我挡那一刀……”如意泪如雨下。 “香香，心……心甘情愿的。公子……其实，其实从第一夜……我就知道你是女子了……自我抱过你以后……我就知道了……没有男人会有那么细的腰……那么嫩的皮肤……那么香的味道……那么软的胸……我早就知道的……可是……可是我……仍旧……喜欢上了你……”她突然咳嗽了起来，唇边泛起了血沫。 如意哭道：“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太晚了……我……我就想再跟你说说话……”香香艰难的说着，“这辈子香香没福气，如果有来生……香香……香香希望……还能唱歌给公子听……” “好……好，我一定听你唱歌。一定……” 香香深情的看着如意的双眼，轻轻一笑，说：“公子……你能……吻我……吗……” 如意没怎么迟疑，便迎上去，吻住了香香的嘴唇。香香的唇湿湿凉凉，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的味道。 如意深深的吻着，替香香了却了心愿，吻着吻着，却觉得唇下一空，香香的头侧歪着滑了下去，她走了。 人虽已经去了，她脸上却凝着一抹深深的笑意。 578.第578章 下葬 如意看着香香的脸庞，她从未觉得香香如此美丽过。 她将香香的尸身紧紧搂入怀里，心里疼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她身体已经麻木，才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如意茫然的回头，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是那貌美绝伦的花娘。 “公子，节哀顺变。她已经去了，还是先让她入土为安吧。今日之事，全亏了公子，是公子护住了我怡红院。我怡红院的上上下下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公子。”她能说会道，每一句话都说在人的心坎上。 花娘唤了几个****过来，将香香的尸体抬走了，她则亲手搀扶起如意，将她送回到了房间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在外人看来如意始终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她昏昏沉沉看着香香下葬，她昏昏沉沉的面对着老鸨和众窑姐的道谢。 木棺入土，阴阳两隔。 如意没有哭，只是眼圈再次被泅的通红。 有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了如意的手，她侧目而看，是花娘。 花娘当着怡红院上上下下的面，毫不掩饰的说：“前日有恶人突入怡红院，幸得公子将其制服，而后那恶人畏罪自杀。可惜的是我们怡红院的姑娘香消玉殒。香香死前，公子仍旧拥她吻她，那场面实在令人动容。这一切花娘都看见了，着实令人钦羡。在此花娘想要替香香完成心愿，继续照顾公子，直至公子离开怡红院。” 如意静静的站在原处，盯着香香的墓碑，没有说话。 怡红院众人都被花娘的话惊呆了，****窑姐自是不必多说，最吃惊的要算老鸨了。老鸨扯住花娘的胳膊，叫道：“那怎么行！我刚外宣称你卖艺不卖身，何况你初夜还未竞拍，如此冒然跑去跟公子住在一起，这让我怎么与其他客人交代。” 花娘淡淡一笑：“妈妈，你不要忘了，我还没签那卖身契。换言之，我随时都可以走。如若妈妈连这点仁义心肠都没有，那怡红院恐怕也不是我花娘呆的地方……” 众人沉默了。 怡红院之中最大就是鸨母，怡红院没有幕后老板，鸨母便是老板，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就算是以前的花魁嫦衣对老鸨那也是恭恭敬敬的。 这花娘就是拿住了老鸨的把柄，她知道老鸨想要她，她便牵着其鼻子，屡屡拿卖身契相挟。老鸨是真的看中她是个苗子，若是以花娘的姿色被其他青楼挖了脚去，那她这怡红院就不用做生意了…… 老鸨虽是被她气的火冒三丈，可也没什么办法，想了一会便说：“我可以应了你。但是你要保证在公子离开怡红院的时候，就要把卖身契签了。” 花娘笑道：“这个自是可以。” 她们的对话如意都听在耳中，她仍是没多说话。 虚空之中的妖奴都忍不住了，开始嘀咕起来，大蓝道：“真没看出来，主人还这么有女人缘，一个又一个的往上扑。不过说实话，主人扮起男人来还真有那么几分潇洒……” 雪女汗颜道：“大蓝……你该不会也……” 大蓝嘿嘿笑道：“啊呀，你想到哪儿去了。” 579.第579章 珍惜眼前人 素淼却是无心开玩笑，他密声如意道：“主人，快活堂既然已经来过了，我们就应该走了，为何还要继续呆在怡红院？” 如意只回了几个字：“不要轻举妄动，我没有指令之前，休要轻易现形。” “公子，走吧，我同你回房间。”花娘搀起了如意的手臂，便将她往外拉。 如意回头望了一眼香香的坟，新坟盖新土，青石墓碑前的铜黄小鼎中染了三根香。一切都简单的让人不忍多看。 她转过头，颔首道：“好，回房吧。” 回到房间之后，花娘便给他打来热水，替如意擦脸洗脚，如意没有拒绝，她任由花娘拿着浸过的帕子擦拭她的皮肤，从额头到脖颈，从指间到前臂。 花娘替如意脱掉鞋履，用手探过水温后，将如意的双脚搁进了盆中。她的双手仿佛有妖术一般，捏揉得当，轻轻搓洗着如意的双足，随后再用干布拭干。 “公子您去休息一下吧，等会便是饭时，花娘会弄些好酒好菜来伺候公子吃下。”花娘说话带笑，回眸倾城，即便如意是女子，都有些难以抵挡这容颜。 “我的确是有些饿了，可是我觉得我与你坐下来饮酒吃饭总归是不太妥当。香香刚刚入土，我与她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总算还是有些感情的，这实在是……”如意颦蹙着眉毛，一脸哀伤的模样。 花娘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忙是点头道：“公子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花娘明白，也绝不会让公子做那负心之人。这样吧，稍后我将饭菜端进来，公子你就慢慢享用，等你吃完了，我再将饭菜收走。这样可好？” 如意点点头，挥挥手说：“你先去忙吧，我有些累了，想小寐片刻。” 花娘对着如意一福身子，便出去了。 她说累是真的，可却并不想睡，看那小案之上搁的两本懒花先生的话本，是那么新，上面的字是那么清晰……可为何买它的人就已经不在了呢。 她随意翻动了两页，被入目的一行字击中了心房“世事难料，珍惜眼前人”。 句句箴言。 她与香香，说白了也就几日的交情，可香香却为她付出了真心甚至不惜为她而死……对香香来说，这应算是情爱吧。 再说秦笑，如意想珍惜秦笑，从七年的军需处的生活，到分开的这些日子，珍惜的心情从未变过……可造化弄人，故人不在，她再也没有机会表达心意了。 而她拒之千里之外的白清寒呢？……他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他又算不算是“眼前人”呢。 谁能知道，那些她平日里珍视的人和物会不会像秦笑像香香那样说没就没，说走就走……如果今次而死的人不是香香是白清寒，她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如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世事难料，珍惜眼前人…… 她又是将这话反反复复的念了数遍，一阵波澜在心中泛起。 也许，生活不止留给她了绝望，还有其他的东西…… 580.第580章 菜中有毒 过了能有小半个时辰，花娘带着一位****进了房间，她指使****将饭菜摆放在了桌子上，便让他先走了。 “公子，起来用膳了。”她甜甜的叫了一声，那柔美的声线听得如意是一阵酥麻。 如意慵懒的回了一句：“你也出去吧，等下我自己吃。一个时辰之后，你再来取碗碟。抱歉，我心情沉重，想一个人静静。” 花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那好吧……花娘等会再来。” 花娘前脚走了，如意后脚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看着这桌子珍馐美食，唇边泛起冷笑。 这一桌子饭怕是花了花娘的不少心思：鲜鲫食丝脍，香芹碧涧羹的鲫鱼汤；嫩滑无比，色香俱全的笋尖儿闷牛肉；八珍宝塔八宝饭搭上奇珍异果点酿的霓虹酥。菜量虽是不多，可每一道都是不可小觑的，单是这价格就远远超出了如意每日花在怡红院的银子。 她怎么说都是在怡红院住了些时日的，先前吃的饭和今日的差别未免太大了，如意甚至怀疑怡红院的厨子根本做不出这般精美的菜肴。 如意唤出妖奴，冷冷的道了一句：“把这些菜倒掉。走的远点再倒，小心些，别让人给发现了。”她还不忘叮嘱：“不要都倒干净了，菜盘子里留些底子，这样才真。” 她拿了筷子和调羹，在每个盘子里戳了两下，又用手从八宝饭中取了一粒糯米，黏在了嘴角上。 大蓝有些可惜的说：“主人，这么好的酒菜，就此扔掉岂不是可惜。” 素淼问道：“主人你可是对那位花娘姑娘起了疑心？” 如意点头道：“不错，还是警惕一点的好。反正我会辟谷，几日不吃根本没事儿。就且看看这个花娘耍的什么花招。” 妖奴们按照如意的吩咐将菜倾倒了一些出去，才各自端着菜盘回来。如意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等着花娘前来。 到了时辰之后，花娘便来收菜盘。她轻敲了几下门，却没有人回应，她就自己将门推了开来，见桌上饭菜被吃了七七八八而如意又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花娘的唇角便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花娘佯装关心，坐在床沿上问。 如意喘着粗气，虚弱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过饭后……我就浑身发冷，好……好难受……” 花娘伸手探向如意的额头，觉得她额上冰凉冰凉，简直是冻手……花娘替如意掖了掖被角便说：“可能是先前着凉了吧。公子你就好好休息吧，也许明日就好了。” 她没有了先前那种热忱，连是收了碗筷就走。 待她走了，在床前隐了实形的妖奴们才纷纷现身，皆点头道：“主人看的没错，此女果然有蹊跷。” 大蓝道：“看她一脸妖气森森的样子，明显不是什么好人。”众妖奴扭头看她，她这么一个蓝色大妖怪，竟然用“妖气森森”这种词儿来形容人家凡人姑娘，实在是用词不当！ 第581章 瓮中捉鳖 如意掀了被子，坐直身子道：“还得谢谢雪女的冷颜咒，先前花娘摸我额头，见我浑身冰凉，一定以为我命不久矣。完后她并没有焦虑心急，以此推断，她端过来的饭菜之中一定有问题。她有心让我死，所以提都不提帮我找大夫的事情。明日一早她一定会来房中验尸，到时候就抓她一个现行！” 次日天只是蒙蒙亮，如意便起了身，她没有点灯，由窗户飞身而出，行至香香的坟墓。 她采了些白色野花，野花之上凝了露珠，潮湿如同泪水。如意将花理了理，搁在了香香的坟头。 这些野花看起来不起眼，星星点点的白，并不怎么好看，可味道却是极为芬芳，令人醉心。 “香香。”如意叫了一声，“你就好比是这花，看上去普普通通，可你的心地却是那么美。” 她将一壶桂花酿悉数浇在了坟前的土壤之上，倾倒之后还剩了个壶底儿，如意便对着壶嘴，将最后那几滴佳酿倒进了嘴里。如此一来，也算是与香香共饮了一壶酒。 “主人，快是回来！花娘上楼了，似是打算来房中。”素淼密声传音道。 如意一听，把酒壶往地上一搁，就施展轻功而回。 香香的坟就在怡红院后面，以如意的速度，回去也就是眨个眼睛的事儿。她理平衣褶，正正经经的往房间中间的圆桌边上一坐。 等如意坐下了，花娘也将门推开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的亮了起来，屋内却是一片晦暗朦胧，隐约的光线透过格子窗户照射进来，将如意勾勒成了一个剪影。 花娘偷摸着进了屋子，她怕有人进来还将屋内的门闩给挂上了，转过身子，一抬头，却见屋中坐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轻声道了句：“谁！” 如意哈哈一笑，将桌上的油灯点着，她的脸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她站起身来，将手中折扇一展，摇了起来：“花娘，这么早跑到我屋里来，是想本公子了吗！” 花娘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她惊慌的道了几声：“你……你……你怎么……” 如意唇边笑意隐去，横眉冷对的说：“我怎么没死是吗？” 好在花娘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她脸上惊慌的神色闪了过去，又是堆叠了笑容：“公子这是哪儿的话……昨夜公子身体不适，花娘有些担忧，因此这一大早特来查看公子的情况。公子无碍就好，花娘这就吩咐厨房给公子做几样清淡的小菜，让公子好好养养身子。” 她转身就想开门往外跑，门口却浮现出一个蓝色的影子，乃是大蓝现了实形堵在了门口。 花娘又是往窗子那边看了一眼，见窗前也出现一个浑身雪白的女子。 “这……” 如意上前两步，将扇子合拢，抬起了花娘的下巴：“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儿，却是个撒谎精。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快活堂派来的！” 花娘花枝乱颤，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仍旧装做无辜的说：“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这些人是谁……公子你……” 第582章 绝命武器 如意笑了：“别装了。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从你出现开始，就破绽百出，难道非要我把你的漏洞一个一个的指出来你才认命？” 花娘紧咬着下唇，决定一条道儿走到黑，“花娘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如意一撩前襟，往圆凳上一坐，说：“那好，我就来给你列列。” “我来怡红院五日之后，怡红院就来了一个新的窑姐儿，偏偏就那么巧她不卖身只卖艺，猜猜怎么着，她竟然还没签卖身契。青楼女子，入青楼多是直接被卖进来的，卖身契乃是从踏进青楼就应该有的。可香香下葬之时，你为了假意到我身边伺候我，还拿卖身契之事要挟老鸨。这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像你这般姿色的女子为何甘愿来青楼，你敢说其中无诈？”如意铿锵有力的说着。 花娘抬起眼来，目中含泪，柔柔弱弱的说：“没想到公子会这样想花娘。花娘自幼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委身叔婶家好歹能有口热饭吃，可花娘越长越大，容貌也越发出众，叔婶家的表哥却是起了轻薄之心，屡次要侵犯我，我是走投无路才投奔怡红院。公子非但不同情花娘，还妄言菲薄，花娘真是……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一番话说完梨花带雨，哭得是双目通红，时而啜泣时而哀诉，偶尔还幽怨的看如意一眼，那情那景简直比真的还要真。 大蓝兀自感叹着：“看看，人家这才是演的好。跟这姑娘一比，咱们还都差得太远……” 如意脸上笑意更盛：“好，进怡红院的事情，姑且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后面的你又如何狡辩！为何偏偏就那么巧，杀手在你见客的时候突然出现，并且只有一个人！那人的功夫极差，连我一脚都挨不住，后又立刻吞食毒药而死。快活郎君从来就没小看我，在客栈那时他派来三个杀手，落败后又派遣二十余人去原水寺杀我，他知道普通杀手不敌我断然不会只派出一个杀手。换言之，此人根本就是一个炮灰。” 花娘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低下头，纤细的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如意没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跳窗而入的杀手并不是为了杀我，他的目标应该是我身边的香香吧！可万万没想到，香香那么傻，竟然为了救我自己送了命，这倒省了那杀手的事！” 花娘没有了刚才的那般慌张的神色，她只是低着头问了一句：“为何要香香死呢？香香不过是个出不了头的窑姐儿，她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谁又在乎呢……” 如意点头道：“香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可她的死有个至关重要的作用，只要她一咽气，我身边就空了出来，你也就能趁机以青楼女子的身份接近我。杀手也好，香香的死也好，都是为了安插你在我身边。而你，就是此次快活堂用来对付我的最大的武器！” 第583章 袖中短匕 “那杀手出现之后，厅堂之中宾客四散，根本没人敢继续呆在厅中，唯独你不声不响的将一切看在眼里。料想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不害怕，所有的窑姐儿都夺门而出，你凭什么不为所动。除非你早就知道这是有预谋的。你趁我伤悲便出现在我面前，企图博得我的信任，香香下葬之后你更是力排众议，要求侍候在我身边。我既不是大户人家少爷，也没对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你作为下任花魁的候选人直接就贴上来，这是不合常理的。” 如意的语速越来越快：“你可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那就是在你给我擦脸洗脚的时候。你可知道我为何当时没有拒绝，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你给我擦脸擦的那么细致，应当早就发现我脖颈之下没有喉结。洗脚的时候，也会发现我的脚比通常男子的要小，小腿纤细，腿上也没什么毛发。香香不算很聪明，可她都能看出我是女子，我就不信你这冰雪聪明的花娘会看不出来！可你非但没有疑问，还一口一个公子叫的热络，这说明，你在来怡红院之前知道我是女儿之身。” “若说之前都是猜测的话，这件事则是定论。因此，不管你给我吃什么喝什么，我都不会下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了吗。”如意道。 花娘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方才那般楚楚动人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如冰般寒冷的面庞。 她冷冷哼笑了一声，自嘲的摇着头说：“千算万算，没算到捉妖师竟然是个如此细腻之人。我终究是败了。” 如意盯着她的眼睛，说：“为了一个断了臂的废人，快活堂损兵折将值得吗！我早就有言在先，只要你们把那个人交出来，我就绝对不会再与快活堂作对。” 这次换花娘笑了：“捉妖师，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有回头的余地吗。交又怎么样，不交又怎么样。快活堂都已经是这幅德行了。不拼个你死我活，快活堂又怎么能在江湖立足。” 她话末一顿，杀气毕现，双手一挥，即刻从袖口射出数枚毒镖，如意急退向后，将这几发毒镖悉数躲过，她臂膀一伸，从床边抄起长风便于花娘打斗了起来。 花娘不似其它杀手用的是刀，她将短匕藏于袖中，借着袖子挥舞的时候便刺出匕首，亦真亦假难以捉摸，如意需得很小心的应对。 兵家有言：兵器短一分就险一分，可这也不是绝对的，不论什么兵器，只要用的精尽，都能发挥出其作用。 花娘娇叱一声道：“听闻捉妖师是独身一人，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帮手，有本事你就跟我一对一的斗上一斗。” 如意知道花娘是在激她，她并不上当。花娘功夫虽然是交过手的杀手之中最为厉害的，可也完全不是如意的对手，她毕竟是凡人，绝没有如意那般深厚的功力，论战斗持久论修为精深都远远及不上如意。 第584章 戳中软肋 如意一剑劈上了花娘的肩头，鲜血径直从她崭新的衣裳渗了出来。这般争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斩杀花娘不过是一剑的功夫。在花娘死前如意还是想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如意一个翻身避开花娘的匕首，急急的唤了一声“雪女！” 雪女口中妖诀翻涌，却是见一丝银色的水汽在花娘周身缭绕起来，水汽遇上花娘的肉身，便将她凝结了起来，不出一会她整个人就被冻成了一块冰，远看就似一座冰雕一般，动作甚至还保持着打斗的姿势。 如意道：“冻的太过了！脑袋……脑袋解冻，至少让她能说说话吧！” 雪女应了一声，用手在花娘的脑袋上轻轻一抚，冰碴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花娘的脸冻的惨白，牙齿打着冷战，头发上都结了些冰霜。 “妖……妖法……”她不甘的说着。 如意笑了：“说的没错，他们就是妖。不然你觉得我这捉妖师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花娘是又恨又气，被冻住的她连自杀的能耐都没有，她眼睛一闭说道：“我学艺不精，敌不过你……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意道：“你可知那个断臂之人是何人？” “为何……要告诉你……”花娘嘴巴硬的很。 如意冷笑道：“行，不告诉我可以。与其等着你们这些杀手一拨一拨的来找我，不如我直接去找你们的快活郎君，从他下手。我就不信，他死到临头了都不愿意把这人交出来！” 如意一提到快活郎君，花娘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那满是愤恨的眼底竟然带了一丝焦虑和不舍。她颤抖的尖叫着：“妖孽……你……你若是胆敢伤害堂主……我……我做鬼都……都不会……放过你的……” 看花娘的这种反应，如意心知有门了。如若她只是快活堂的一个小角色，自是无法接触到快活郎君，她如此紧张说明她不但认识快活郎君，也许还跟他挺熟。 不……不止是熟，应该是感情深厚。 如意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可是喜欢他？” 她这么一问，花娘不做声了，又是闭上了双眼，只是这次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了掩盖不住的羞愧之意。 果然没有猜错…… 如意又说：“你不必放狠话给我听。妖我能捉，鬼我也能收。既然有这种能耐，自然也就不怕你变成厉鬼来找我。别怪我没把话提前说清楚，你化成厉鬼来找我，我拍手欢迎，一抬手的功夫就能让你灰飞烟灭，到时候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番话说得有点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意味。 花娘悔不当初，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如意戳到了她的软肋，花娘放软了语气，像是哀求的说着：“我死不足惜，但是请你……请你不要伤害堂主。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他没关系。” 花娘越是如此，如意就越肯定她对快活郎君有情。 【一枝懒花：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同时也是西方的情人节。祝各位节日快乐，事实上，在我国古代元宵节猜字谜赏花灯，十分的浪漫，也算是年轻男女互诉情意的好时机，算得上是我国的“情人节”之一。勿忘传统，传承精华，再一次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585章 报仇雪恨 如意话锋一转，说道：“我可以放快活郎君一条生路，我甚至可以放了你。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知道那个断臂之人的下落。” “你……真的能够信守诺言？”花娘已经开始动摇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不是君子，但说过的话，就会做到。只要我报了仇，只要快活堂不再找我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再与快活堂发生任何冲突。‘捉妖师’这个名号，也可以不必存留在江湖上了。”如意语气说的恳切。 花娘低垂眼睑，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她终是开口道：“那好……我便应了你。” …… 即墨城郊，夜半时分，月朗星稀，时而吹来凉风阵阵，吹得人好不舒爽。 花娘站立在一棵老榆树下，面色焦急，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她的脚边放了一个粗麻布织成的袋子，就其形状来看，麻袋里装的应该是一个人。 “咕咕~”远处传来了一阵夜枭的鸣叫之声。 花娘听了这声音便将手卷成筒状，嘴唇抵在手指缝隙之中，向里面吹气，也是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此乃快活堂杀手接头的暗号，与喉里花一样是不外传的秘密法门。 听见回应过后，一个黑衣人便从低矮的灌木后面闪现了出来，他身形健壮，月亮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投射到地上的影子有些别扭，此人的一条袖子管空空如也，不见一物，竟然是缺了一条胳膊。 那人很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确保无碍之后，才将脸上面罩取下，露出了一张虬胡盘结的脸庞：“到手了吗？” 花娘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地上的麻袋。 男人脸上挺高兴的，伸脚往那鼓鼓囊囊的麻袋上踢了一脚，里面之物动都不动：“还是你有本事，这个捉妖师折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却是拿她一点半办法都没有，你一出马就弄死她了。” “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为何不直接禀报堂主，约我来此是为何意？”男人又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花娘道：“捉妖师诡计多端，我虽给她下了剧毒，但一切太过顺畅，我实在是怕其中有诈，确保万无一失之前不想惊扰堂主。我找你来，是帮忙验尸的。有你在，我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底气。” 男人呵呵一笑，道：“这个好说。” 说罢就是伸手去解那麻布袋的封口。 他撑开袋子，见里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却柔美俊俏的女子，一身素白如雪似霜，与这初夏的节气有些格格不入。 他倒是微微一惊，却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少女捉妖师”会生的这么好看。 男人蹲下身子，凑了过去，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那精美小巧的鼻下气息全无，再触其面颊、额头也是冰凉无比，定是已经死透了。 可他万是没有料到，那“尸体”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几分雾气，她嘴唇轻启，对着他呵了一口气。 别小看这一口气，气息喷薄而出，冰凌即刻漫上了男人的全身，他在一瞬之间就被冻住了，只一双眼睛还能转动，他斜眼瞪着花娘，眼神之中满是不解和被背叛的愤怒。 第586章 手刃仇人 见制住了那人，在百尺高空上的如意才御剑而下，落在了男人身边，她的眼神冰冷愤恨，甚至比冬日的凛冰还要让人心寒。 素淼在西疆还是与他交过手的，也知道他会遁地，这出戏是大家一起计划合演的。如若只是引他出来的话，他察觉不对会立刻遁地逃走，那样的话想要再抓到他就难了。 不如就让雪女假扮尸体，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将他冰冻住。冻住的他就好比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如意身边冒出了阵阵妖烟，接着大蓝和素淼也以实形相见。 “你认认可是此人？”如意的口气冷冰冰的。 素淼盯看着那人，目光集中在他的一对眼睛之上，点头道：“应当就是他，人的眼神是无法变化的，身形也基本上没有差别。” 男人的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花娘的身上，他心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整个快活堂之中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便是她……二人都是孤儿，从小就被收了进来，培养成了万里挑一的杀手。身为杀手，他谁都不信，他也知道谁都有可能背弃他，可他从未想过，会是她…… 为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之中满是不解。这汉子眼中竟是泛出了点点泪光。 花娘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不住的摇着头说：“原谅我……我不得已。为了保全堂主……我只能……只能牺牲你了……”无论她怎么解释，男人的眼神始终没有缓和。 花娘颤抖着从袖中掏出那把短匕，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胸口，直中心房，她爬到男人脚边，用手臂攀着他的腿，艰难的说：“我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只要堂主活着，快活堂就不死不灭……请……请原谅我……” 泪湿红妆，她绝美的容颜也有了几分狼狈。短匕就已经能要了她的命了，更不消说还是淬了毒的短匕。她死的很快，脸色变得铁青，七孔渗出鲜血，美丽不再，脸上所剩也只是令人惊恐的狰狞。 素淼问道：“主人……她怎么办……” 如意叹了口气说：“挖个坑好生埋了吧。” 妖怒们七手八脚的抬了花娘的尸体，进了旁边的林子之中。 月华之下只剩如意和被冰冻的男人。 如意看着他的双眼，竟是将他看的惶恐起来。 这个女人的眼神何故如此锐利……虽不致死，可让他有了胆怯之意。 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念想着为秦笑报仇，现在大敌当前，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 她不像那些有着侠义心肠的大侠，会说什么“绝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只想让他死……她只想毫不留情的毁掉他，就如同他毁掉她最爱的人一般。 如意拿着长风，这君子之剑迎着冷清的月光，泛出了点点寒芒。她缓缓走到这人身后，在他耳侧轻声说：“听说……你就是这样杀了他的。今日，便是你付出代价之时。” 长风横过，锋利的剑刃切开了男人的喉咙，被冻的发黑的血喷涌而出。血越流越多，他的力气逐渐的被抽空了，可身子仍旧直立着，他被冻在那里，被迫感受着生命缓慢的消逝。 第587章 泪洒床寢 如意看都不再看男人一眼，转身而去。 冰雪融化之时，他的尸身轰然倒塌，曝尸荒野，连个置身的地方都没有。 怡红院自是不能再回去，也没有必要再回去了。临行之前，如意还给老鸨留下了几百两的银票。只不过，再多的银票怕是都医不了老鸨的心病了，走了一个嫦衣不说，好不容易又发现一个能做花魁的苗子，却也失踪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如意更换了女装，返回了楚府。 楚傲和凝雾郡主看见如意那叫一个激动，拉着如意问东问西，他们这些日子十分担忧，就怕如意着了杀手的道儿。 对于这些事情，如意没说的太详细，只道是事情已经解决，大仇已报，叫大家不要担忧。 陪着二人吃了顿饭后，如意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反栓上门，她扑到床上，将秦笑送她的那只娃娃捂在胸口，她的心疼没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她以为报了仇就能够开心起来，可是她错了，就算杀了那个凶手，就算他死相凄惨，她也没有获得任何的快感。 报了仇有什么用……杀再多的人，也换不回一个他…… 如意泪眼朦胧，半睡半醒之时，好像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了她的床边，那人轻轻的说：“还有我在呢。” 她怅然若失，抬头相望却见了一银发白肤的男子对着她微微一笑。 “小白……”如意失声叫了一句，惊醒过来，再看去房中空无一人，哪里有白清寒的影子。 她不禁又想起了懒花先生书中的那一句“世事难料，珍惜眼前人。” 秦笑已经不在了，她纵然心痛至极，却又无可奈何。所谓的眼前人，也就只有白清寒而已…… 若是不珍惜他，又能如何呢……她已经伤了他一回了，难道还要继续伤下去吗。 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先寻白清寒回来，当面与他道歉才是。 如意哀叹了一声，轻抚着丑娃娃，泪如泉涌，她喃道：“秦笑，为什么忘了你这么难……” 她拥着娃娃而睡，又是泪洒床寢的一夜。 …… 如意这天起的很早，征用了楚府的厨房，做了两笼荷叶饼出来。 与亲人一起共享早餐，实在是一件幸福而温暖的事情。 楚傲和凝雾对如意的荷叶饼是赞不绝口，两笼香喷喷的荷叶饼很快就被清出来了。 如意放下碗筷，轻描淡写道了一句：“我要出去些时日，过段时间才回来。” 凝雾嘴巴一噘，道：“你这才刚会回来，又要往哪儿跑啊！在府上呆些日子不好吗？趁着现在我与你义兄还没成亲，大家见面的机会多，等以后说不准他要随我回西阳……到那时想聚可能都聚不起来了呢！” 如意笑了笑：“我也可以去看你们啊，你们怎么跑都跑不出天朝去吧。” 楚傲给两位姑娘碗里加了些暖胃的甜汤，问：“要去哪儿？” “去找小白。”如意用调羹在碗里划着圈圈，甜汤被她搅拌的泛起了涟漪。 第588章 精魄传信 楚傲与凝雾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有了几分喜悦的神情。他俩私底下曾经就小白和如意之事谈论过多次，上回楚傲对白清寒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有鼓舞之意。 料想白清寒乃是圣物蛟龙，生的又是俊朗卓群，跟如意挺是相配，加上二人情深意重，几番出生入死，若是能在一起那可真真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 之前碍于秦笑，楚傲一直没表态，可秦笑已经逝去，如意也应该是时候放下执念，向前看了。 “想通了？”楚傲带笑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如意低头道：“没什么想不想通，只想跟他道个歉而已。” 凝雾八卦的将手搭在如意肩头，一双美目眯成了一道缝儿：“真的只是道歉那么简单？” 如意端起碗来，佯装喝汤，完全无视了凝雾的问题。 那两口子见她这样子，也都笑了起来。 凝雾将如意手中的碗抢了下来，说：“不是早就吃饱了吗，看你装模作样的。” 如意打着嗝儿说：“这汤不错……还想再喝点……” “行了你！”凝雾笑的都肚子疼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其实小白真的不错，我跟他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对你怎么样，我可都是看在眼里，好好珍惜，不要放过！现在啊，好男人太少了，像小白这样的，抓住可就别放手了。” 如意脸颊微红，说：“别瞎说……说了只是道歉而已。” 楚傲接了话茬：“你别逗她了，看她那脸红的。” 凝雾这才饶了如意。 “如意，义兄帮不了什么忙，有生意要打理，着实脱不开身，不能随你同行。等会你同我去账房，取些银票随身带着。”楚傲道。 如意连忙摆手：“先前义兄已经给我了不少银票了，我还没花完呢，岂能再向你拿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除了你之外，我再无兄弟姐妹，楚家的家产你也有份。别说那么多客气的话，义兄不会武功，帮不了你什么，除了钱也没别的东西能给你。这是义兄的心意，你可不能驳了。”楚傲不容如意推脱，斩钉截铁的说。 如意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就先行谢过义兄了。” …… 如意不太擅长告别，挥手离别总会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伤感。跟大家交代过后，她留了个条子就偷偷摸摸的走了。临行之前，她留了一只无头精魄在楚府之上，精魄没什么作用，既不能看宅护院也没法招财进宝，如果一不小心现出身来还能吓着人。 之所以留下无头精魄，乃是作为千里传信之用。但凡是如意的妖奴，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借由虚空向如意报信。这样一来楚府若是有什么事情，即刻就能经由无头精魄传达。 好比说素淼在西疆探查秦笑消息的时候，实际上就能直接密声传音汇报秦笑被杀的噩耗，可他就是怕主人接受不了，才一直拖着没说，直到他返回即墨，实在是拖不下去了，才当面告知。 如意御剑而行，飞的极高，民房城池，江河湖海都缩成了袖珍微观。 589.第589章 御剑鸟瞰 第17章马技乞丐(本章免费) 兵器坊这一条街并不是很长，毕竟地处东海之畔，似乎离战争很远，至少这里并不是战争的集中地，所以富贵人家宁愿多花钱买些品鉴贵重之物，增加风雅，而普通百姓更愿意多买几张网，为他们的生活增加一些保障，真正购买兵器的并不多，所以开着兵器坊的铺子也并不是很多。 燕国不像魏国，魏国人从小就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被灌输着魏人是优等民族的思想，那里的人们对于兵器和骏马的狂热爱好，是其他国家远远不能比拟的。 这条街的街头，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闲汉们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儿，几株参天的大树下，总会坐着一群人，也有一些小商贩雇不起门面，就蹲在这个地方摆个摊儿卖些东西，通常情况下，衙差们也并不会去管，从这些小摊贩的身上，他们明白挤不出什么油水。 韩青带着韩漠来到这里时，只见一棵大树下已经挤满了人，三四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里面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那骏马声音极响，中气十足，韩漠只听马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 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地叫起好来，这些叫好声，显然也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来，这让韩漠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节目在等着自己。 韩青凭借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好身体，很轻松地为韩漠挤开了一条道，等韩漠钻进去，这才发现，在人群之中，却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马技。 那骏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乌黑顺'毛'，健壮高大，而在它身上轻盈地窜上窜下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个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穷苦人家出身，至少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在东海城只有乞丐会去穿，邋遢不堪，残破的不成样子。 不过这邋遢的乞丐马术倒真是让人惊叹不已，骏马前奔后退，在乞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种超难度的动作，有些动作几乎是难以想象出来的，他甚至可以两腿挂在骏马脖子上，与骏马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们一片哄笑，但却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韩漠内心佩服的人并不多，能让他钦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造诣和能力，而这个表演马技的小个子乞丐，还真让韩漠生出几分钦佩之心，也跟着人们一起鼓起掌来。 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惊喜连连之时，那小个子忽地勒住马，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尔后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韩漠这时候才看清这个乞丐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岩石，即使是那一对深黑的眸子里，也没有半丝情绪，给人一种几位冰冷的感觉。 他本以为这乞丐拱手之后，必定来上一段讨要赏钱的说辞，但是和他想的不同，这个乞丐似乎很拙于言辞，拱手之后，回身从地下拿起一顶斗笠托在手中，尔后走到人群边，很木讷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够得到几文赏钱。 这年头，开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往前凑，可是掏钱的事儿，那都是避之不及，乞丐刚刚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开，等到乞丐伸出斗笠讨要赏钱的时候，所有人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立刻消沉下来，毕竟东海城的百姓远远谈不上富裕，自家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哪里还愿意搂钱赏人。 乞丐转了一圈，也不过得到十几文铜钱。 “驯马的，你这匹马多少银子卖？”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阔气的公子道：“你开个价，我出银子买下来。” 乞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托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来到韩漠面前，探出斗笠。 他的脸'色'黝黑中带着枯黄，身体很单薄，看起来似乎营养不良，额头微微凸起，长相很平凡，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 韩漠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有的是本事，这样在街头卖艺讨要赏钱，不觉的有失颜面？” 乞丐抬起头，瞥了韩漠一眼，声音如冰一样冷淡：“我自己做事卖力气，得到的银钱不丢人！” “好！”韩漠嘻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正要'摸'银子，忽地想到自己的银钱方才全都给了韩掌柜，于是向韩青道：“你带了多少银子，都给他！” 韩青一愣，但很快就'摸'出一两碎银，道：“少爷，就这么多。”放进了乞丐的斗笠中。 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韩漠手中的阴阳棍一样，眉角微微跳动，转身走开。 “少爷，为何给他这么多银子？”韩青低声问道。 韩漠托着下巴道：“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混到这个样子，恐怕是落难了，一两银子或许能帮他一帮。”心中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乞丐领回府中，毕竟拥有这种神乎其技的驯马高手并不多见，带回去教习自己习练马术，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他正想上去请乞丐到酒楼坐一坐，却听身后有人叫道：“黄班头来了！” 围观的人迅即闪开，本来被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此时早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 韩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黄班头是东海府衙的护卫班头，算得上是东海郡守萧幕瓒的亲信，他本身更是萧幕瓒当初上任时从燕京带过来的。 韩漠扯了扯韩青的衣裳，二人走到了大树后面，往远处望去，只见黄班头一身皂衣，领着三四名手拎杀威棒的衙差正悠悠然向这边行来。 人群中有好心的对着乞丐轻声叫道：“驯马的，快些骑马走吧，待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乞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叫声，竟是回过头来，对着那提醒的人微微一笑，他本来冰冷的脸庞，却因为这一笑而温柔的多。 乞丐收拾好东西，黄班头已经领人到了，几名衙差立刻将乞丐围起来，嘿嘿地笑着。 黄班头腰间挎着一把刀，走三步晃两步，眼睛一直盯着那匹骏马，满是贪婪之'色'。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匹骏马是地地道道的魏马，而且是魏国骏马中的上品，脚力和速度那是顶呱呱的，拉到马市上，就算贱卖，也能值两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大大的宝贝。 “打哪儿来啊？”黄班头瞥了乞丐一眼，淡淡问道。 乞丐依旧如同一块岩石，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淡淡地道：“魏国！” “就知道你是魏国人！”黄班头嘿嘿冷笑：“你脚上的破靴子，也只有魏人才穿的习惯。” 乞丐脚上穿的靴子已经很是残破，但却和燕国的靴子大不相同，除了又高又深，最显眼的就是靴后有一个弧形弯卷，就像月亮一样，看起来还颇有些美观。 黄班头又打量了乞丐两眼，才继续问道：“来东海郡做什么？” “讨生活！” “讨生活？”黄班头冷笑道：“魏国活不下去了？” 乞丐抬起头，眉角微微一紧，淡淡地道：“大人，我犯了什么燕国的律法吗？” 黄班头握着刀柄，冷声道：“你一个魏国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有这样一匹上等好马，在我东海郡意欲何为？嘿嘿，该不会是魏国的探子吧？我听说魏国有一个衙门，叫什么‘黑旗’。那黑旗部众遍及各国，打探他国情报，暗中破坏他国秩序，我看你就是黑旗部众。” “我不是！” “不是？”黄班头便要上前去拉骏马：“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走吧，和咱们去衙门一趟，是不是，你和郡守大人说去。” 他还没有碰上马缰，那骏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一声长嘶，两只前蹄抬起，便要向黄班头踩踏下来。 黄班头吃了一惊，好在他还有几分本事，就地一滚，躲过骏马这致命的一踩，虽是如此，但是一场大雨刚过，地上早已泥泞不堪，这就地一滚，整个衣裳顿时泥污一片，好不狼狈。 “妈的！”黄班头恼羞成怒：“弟兄们，给我打这个魏国的'奸'细！” 几名衙差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乞丐，抡起杀威棒，对着乞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那乞丐却似一块岩石，也不还手，任由杀威棒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只几棒子打下去，乞丐的额头便被打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少爷！”韩青一攥拳头，便要冲过去，却被韩漠拉着，轻声道：“等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有多大的忍'性'！” 590.第590章 小二发飙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当然，拐子看中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中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中，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中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中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中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中，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591.第591章 邪祟之物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当然，拐子看中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中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中，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中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中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中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中，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第592章 吸血蚂蟥 如意又是往湖中走了几步，突然眉毛一皱，一个翻身便跃到了岸上。 她觉得小腿酥麻，低头一看，脚面上已经爬了数只黑色蚂蟥，它们要比普通的蟥虫大上不少，肥硕的身子扭动着趴在如意的皮肉上，咕嘟咕嘟的吸着鲜血。 黑色的身子很快就胀的很大，皮都被撑的有些透明，隐约能看见腹腔中吸纳的鲜血的赤红色泽。 有些蚂蟥光是饮血还不够，还想往如意的皮肉下头钻。 如意用长风尖端将蚂蟥一一挑下来，然后用鞋子把它们拍成了肉酱。 蚂蟥被拍裂之后，里面的血包炸裂，血腥味混合着虫驱粘稠的腥臭气息在潮湿的湖畔弥漫开来。 如意低头查看着自己的小腿，见被蚂蟥吸附的地方有了星星点点的青黑，她心里一凛心道难不成这蚂蟥是有毒的。 她忙是伸出二指，在小腿处轻点止血。如意屏息静立于湖边，运气调息，将蚂蟥之毒排出体外。四周潮气太盛，湖畔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地方，若是坐下去怕是湿寒之气很容易侵入体中。 这蚂蟥之毒并不可小觑，如意很快就觉得小腿有麻痹之感，调息之后脚面的微小伤口渗出点点黑血，待毒素皆被化瘀而出，她方才觉得麻痹之感消退而去。 正欲擦干脚穿上鞋子呢，就听得一声吼叫，从远处的浓雾之外扑过来一个人。 “妖孽哪里走！”那人喝了一声，手持利剑，直指如意脸面。 如意挥起长风便格挡了一下，兵刃相交，发出铮铮巨响，铁器迸出星点火花。 两个人皆是往后退了一步。 如意站定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用剑很有力，不论功力单论剑法的话，他的能力很有可能在自己之上。 从声音上来听，刚才突袭而来的人乃是个男子，他劈了一剑过后就又闪回到了浓雾之中，身形依稀不可辨，更不说看清其相貌了。 如意持了剑，警惕的看着那边。两人离得并不算远，飘渺的雾气使得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意怕会有陷阱，不敢越雾而追，她呆在原地，静观其变。 忽听得一阵急速的经文脱口，继而一团火球破雾而来，直缠上如意。这火球很是妖异，如意躲，它便追，剑劈不毁气吹不散，粘人的很。火球挨的近了便燎了如意的裙角，好好的一条长裙被烧直了膝盖，成了一条半长的裙子，如意白嫩的小腿和脚踝都露了出来。 如意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来几次恐怕自己的头发也保不住了，赶紧是唤了雪女出来，将那火球给冻住。冰火相遇，自是不容，火球一开始还盛气凌人，火光四溅，但架不住雪女铺天盖地而来的雪花冰柱，逐渐熄灭，打着旋儿的掉落在了地上。 如意走过去，用剑挑起来一看，这火球内里竟是一张黄表符箓，上头龙飞凤舞的用朱砂写了些符文。奇怪的是，刚才那火球烧的如此之旺，这符箓却是丝毫未损，不见其烧灼成灰。 难道刚才偷袭自己的，竟是个道士？ 第593章 忘生忘尘 如意便开口说了一句：“这位道友，既然是同道中人，何须兵刃相见，出来说话可好？” 她这么一开口，浓雾那边便响起了“咦”的声音，接着一位穿着青灰道袍，头束发簪，脚裹修行带的道长便从雾中走了出来， 他向着如意作了一揖，满是歉意的说：“真是抱歉，刚才隔着雾，见有个人影儿，长发白衣的在湖畔晃来晃去，我以为是那湖中妖孽出来害人了，所以才出了手。还望姑娘见谅。” 待如意看清他的脸庞的时候，她彻底的呆立住了。身体仿佛被凝结了一样，动都动不了分毫，一双晶亮的眸子顷刻间就噙满了泪水，泪太多了，多到眼眶装载不下，由眼角顺流而下。 道长以为是刚才伤着如意了，忙是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如意却是张开双臂就朝着那道士扑了过去，她紧紧的搂住道士，哭着喊了一声：“师兄……” 没错，碧螺海边遇到的这位道长，生了一张与忘生一模一样的脸庞。 这回轮到这道长愣神儿了，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如意推开，然后像看着女疯子那般的看着如意，微皱着眉头道了句：“姑娘自重啊……你叫谁师兄啊，我都不认识你，又怎么会是你师兄呢。从未听过师尊还有其他的徒弟……” 如意盯看着这位道长的脸庞，发现他与师兄忘生仍旧是有些不同的地方，好比说他的下巴好像比忘生更加宽厚一点，鼻梁则更高，但乍一看却是几乎一模一样。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如意便问：“敢问道长名号，又是师承何人？” 道长一拱手道：“在下名叫忘尘，师父乃是不出世的高人，他曾经叮嘱不可将他名号外泄，请恕在下不能相告。” 忘生……忘尘…… 两人的样貌如此相像，名字也异曲同工。 如意感觉心里毛毛的，像是洞察了什么玄机一般。她微颤着嘴唇问道：“你的师父可是一头发白，有着冠绝天下之容颜，无比俊逸？他那不让外传的名号可是‘燕玄乙’？” 那位道长大吃一惊，惊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意苦涩的笑了笑说：“真的很巧，我也是他的徒弟。刚才那句师兄终究是没叫错……你还真的是我师兄……” “这……这究竟是……” 如意看看天色，也已经不早，她便邀了这位忘尘道长去自己所住的客栈小坐，将师门之事理顺清楚再说。 忘尘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二人坐在房中，各自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彼此盯看许久，却没人率先说话。 “姑娘……”忘尘先是开口了。 “叫我如意或者师妹吧。毕竟，咱们都是一个师父。”如意客气的笑了笑。 “刚才在湖边，师妹你何故突然……着实吓了我一跳。”忘尘道。 如意尴尬的说：“刚才乃是将你认作了他人，咱们师父实际上乃是崂山逍遥门的开派祖师，几百年来不老不死，江湖上秘传他是‘活神仙’。我入师父门下的时间并不长。山上门徒众多，但入室弟子只有我和另一位师兄，那位师兄名叫忘生……你与他生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594.第594章 胞胎相克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 飞当然，拐子看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飞 595.第595章 长风静雨 第11章 沙僧对猪八戒的无奈(本章免费) 犀利与沈犸，夏绮，小云子正在龙江城的迎宾大街做未来发财大计的市场考察，沉思中的犀利却被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呃……地是圆的？是地球啊！凤姐！芙蓉姐姐！那不是地球上几十年前的网络名人嘛！”这老者说的都是地球上的词汇啊，莫非是与自己一样意外穿越到了这里的地球人？想到这里，犀利连忙循声走了过去随着渐渐地走近，犀利只见在一座高墙下，一个满脸胡须，鬅松着凌'乱'的头发，懒散散，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位邋遢的老者，从那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的眼缝里看到犀利走过来，不禁精光一闪，接着有气无力的喝道：“天是蓝的，地是圆的，冥冥之中咱们是有缘地，凤姐哭，芙蓉姐姐闹，哥只盼有缘的人儿早来到，绝世秘籍只送有缘人喽！” “老人家，地为什么是圆的啊？你认识凤姐与芙蓉姐姐吗？”犀利走到老者跟前，俯下身子小声的又问道：“你是猪哥？” 邋遢老者听到犀利的问话，眼睛都未挣，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冒失小子，怎么这么多无聊问题。” “呃……老头，你说什么呢？赶紧起来回话。”跟在犀利身后的沈犸气急道。 犀利见此，蹲着身子回头瞪了沈犸一眼，接着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这些问题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好吗？” “物赠有缘人！”邋遢老者突然将手中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籍推到了正蹲在跟前的犀利怀里，随后蹭的一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转身自语道：“哎呀，我去也！” 邋遢老者说完，只见身形一动，只留下了一道残影，失去了踪影，犀利等人再看四周，那里还看得见邋遢老者的影子。 “啊……我'操'，高手啊！”沈犸满脸震惊的张着大嘴，满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的师傅是猪八戒？那不是地球上一本气死回明，极品公子见了都无地自容的超人气小说吗？我日他个眼滴……”邋遢老头的表现，震惊的又何止沈犸一人，一直蹲着身子的犀利此时也彻底的被‘雷倒’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夏绮与小云子在老王头说书的时候，经常听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人，但是听与见可就是两码事了，最先清醒过来的小云子结结巴巴的拉扯着坐在地上的犀利道：“大……大……大哥，赶紧……赶紧看……看，这……那老神仙给你的是什么啊？” “对啊，快看看？”夏绮也急忙问道。 被小云子拉扯着左右摇晃的犀利‘呃’了一声，渐渐恢复了清醒，连忙将手中发黄的线装书籍捧在了手里，沈犸与夏绮，小云子也赶紧凑了过来。 “呃，发黄的书皮上怎么没有武功秘籍的名字啊？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犀利看着空白且发黄的书皮自语道，随即就翻开了第一页，一见上面的内容，犀利‘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猛的站起来就骂：“我'操'，猪头个球球，玩我呢？有他妈这样的吗？不带这么玩人的呀！” “哎呀，妈呀！”犀利的突然发疯将沈犸与夏绮，小云子吓了一跳。 “老大，这上边写的这是什么啊？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文字啊？”夏绮看着被犀利抓在手中翻开的那一页上，自己不认识的几个文字疑问道。 “日，你要是认识了就见鬼了。”犀利白了夏绮一眼。 犀利心里此时这个郁闷啊，第一页上的文字竟是地球上的汉字，更为可气的是这几个汉字竟是‘别死喽，没事练练吧！’八个大字。 此时已经彻底陷于纠结中的犀利，手指哆哆嗦嗦的又翻开了第二页，只见上面写着‘追星赶月’四个汉字，没有详细的看里面的内容，就又翻向了下页，一直翻到第四页，也就是最后的尾页，里面全是‘追星赶月’相关的一些内容，也懒得去细看，犀利气的破口大骂道：“我日，这是什么玩意？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犀利心里这个苦啊，杯具啊，纠结啊犀利将心里的震惊，气愤费了十牛三虎之力，才慢慢的平静下去，当看到沈犸，夏绮，小云子一脸'迷'糊的样子时，气道：“看什么看，接着逛街。” 虽然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在看到犀利那扭曲，酱红的面部表情以后，就没人敢说话了。 而此时，刚刚赠书给犀利的邋遢老者正站在踞龙大陆的高天之上，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红胡子，黑青脸，长相憨厚的沙僧，他与并肩而立的猪八戒正凝视着下方，将犀利抓狂的一幕尽收眼底。 “嘿嘿嘿，二师兄你教我的这几句话还真管用，二师兄确实比我聪明。”沙僧挠了挠两边鬅松着的头发，冲着猪八戒憨憨道。 “哈哈哈，你不看看哥是谁，小样的，有了这个逃命的本领，这小子应该死不了了吧！”猪八戒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二师兄，我怎么感觉这个小子和你一样的'性'格啊，你怎么……”沙僧话还未说完，就被猪八戒给打断了。 “哥不是也没办法嘛。”猪八戒一听沙僧又开始磨叽个没完没了，赶紧'插'口道。 “那怨谁啊，谁让你去偷看人家嫦娥仙子洗澡来着，还让我给你把风，没曾想被二郎神抓了个现行，把咱们给流放到这下界做星系值守，还封印了咱们的变化神通，唉，你说咱们这是何苦啊！”沙僧无奈的摇着头。 “那玉帝老儿收咱们的变化神通，还不是怕咱俩变化成俊俏模样，偷偷离职下凡去享受吗，也多亏了我聪明，求大师兄教了咱们一人一变的神通，哥又能潇洒百年了，嘿嘿……”说到这里，猪八戒的眼睛只闪'淫'光。 “这样不是很好吗，可是你却又多事，将这个小子整到俺的纵横星系来，唉……”沙僧憨憨的叹息道。 “哥想多事吗？那猴子给哥的变身咒语，却偏偏是哥所值守的银河星系这么个傻小子的口头语，哥杯具啊！哥第一天上任，就被这个小子整的变了十八次身。”说到这里，猪八戒貌似又犯了疑心病了，心道：“莫非这一切是不是那个猴子故意安排的？要不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万事都冥冥天注定，难道这一切，就都真的只是巧合吗？ “哦，还是真够巧的。”沙僧又往下面的踞龙大陆看了一眼说道。 “你说我要是变成一个小靓仔，正在把妹的时候，被这家伙的口头语整的变来变去，不把人家女女吓坏啊，哥还怎么混啊，于是哥灵机一动，就把他给安排到你的纵横星系来了，反正都好几万年没有天魔来'骚'扰凡人界了，哥闲着也无事，正好变化成他的样子去凡人界享受一番，这小子的黑道身份可有不少的漂亮女女哦！”猪八戒咬着手指，一副很向往的样子。 “唉，都这么些年了，二师兄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这样等于是破坏了下界的正常秩序，就不怕阎罗王去告御状？”沙僧提醒着猪八戒。 “所以，我跑来找你沟通一下啊，他在你这边可不能出意外，有了这个防身的小技能，他能自己护身别挂了就行，等咱们任职完回天庭的时候，再接他回去不就完了。”猪八戒感觉自己的安排很完美，不禁自吹的又问道：“沙师弟，哥是不是很聪明啊？” “呃……”沙僧无语啊，自己这是又上了这二师兄的贼船了。 原来猪八戒上次对犀利说的竟是谎话，其真实的下界原因竟是偷看嫦娥洗澡被罚下放，如果这两人的一番对话被犀利听到的话，一定会气的彻底暴走不可。 正在迎宾大街上，继续做市场考察的犀利一行人又恢复了开始时的欢快气氛，夏绮与小云子活蹦'乱'跳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的，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老大，我要这个，拿钱来！”夏绮指着旁边一个摊位上的小饰物，向犀利要着钱。 犀利随着夏绮的手指，看向所指的东西时，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赶忙问道：“这种东西，你们女孩子很喜欢吗？” “这是什么话，这么好的东西，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啊！”夏绮很是急迫的催促着犀利：“赶紧拿钱，快点！” “哎呦，这位小姐好眼光啊，这可是俺从‘香薇居’进来的新货，您闻闻这香气，经久不散啊。”摆摊的商贩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有生意上门，赶紧对站在自己摊位前的夏绮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二弟，这种东西叫什么啊？”犀利强压着心头的兴奋，向站在身边的沈犸问道。 沈犸听到犀利的问话，很是惊讶的像是看怪物一般，上下打量了犀利一遍，道：“我说大哥，怪不得三妹说你，你说你，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快点说啊？”犀利急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596.第596章 见面礼 据可靠人士发来消息，宝文周刊一天之内的销量很有可能突破了四十万。.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但也足以证明他的火爆。 其实另外十九名作者也挺悲剧。在苏释晨的阴影之下完全黯淡无光。明明宝文周刊之上有二十篇文章，可是现在好像就只有《伤心者》这一篇。所有的评论所有的报道几乎都是《伤心者》的，这个可就悲催了。 当然也是有好处的，这十九个作者的名字成功的让更多人认识到了。 伤心者的浪潮持续了很久，原本这浪潮就要落幕的时候，忽然一个非常意外的人站了出来，对于这篇文章发表了评论。 这个人就是纳兰西风，纳兰西风，一个蛮有诗意的名字，当然这位可不是写诗的。纳兰西风是华夏生物电子专家，在国内外都是享有盛誉的，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竟然在杂志之上公开发表了一片文章，对《伤心者》表示赞美—— “我虽然喜欢看科幻小说，可是对于科幻小说从来没有好感，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作者那些对于未来科幻天马行空的想象非常的精彩，可是对于我来说，每次都会忍不住抓出小说之中的错误，这甚至让我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阅读。 最近我研究室里面的两个助手都在讨论同一部小说——《伤心者》，这让我非常感兴趣，也阅读了一遍，被主角何夕那种钻研的精神吸引了，更准确的来说是感动了，代入了！ 除了母亲之外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但何夕没有放弃，他依旧坚持。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们这群人，在普通人心中，一说起研究者，脑子之中就会浮现身穿白大褂拿着工具解剖小白鼠的形象，这个形象就好像是我们的固定形象了。 有的研究者所研究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并无作用，这个时候就要面临所有人不理解，就好像文章之中的何夕。当时他所写的《微连续原本》可以说一点用都没有，但在一百五十年之后却成为了统一大宇宙的基础，这就是时代姓，研究者并不都是科学怪人，或许我们和何夕一样都是一群伤心者，科学道路之上的伤心者。 这是第一次让我忘记寻找错误，静下心来完完全全看完的一部科幻小说。 当然还有一点我要补充，微连续是时间纬度回溯技术的基础，而……” 后面就是一大堆的知识普及，目测买这份报刊的人一百个之中看得懂的不超过五个。 虽说在评论的最后纳兰西风对于整体的理论进行了矫正，可是整篇言论对于《伤心者》这个短篇都是赞美的。 这可就惊奇了！ 要知道，纳兰西风以前都是挑科幻小说各种各样的缺点，都是批评的，什么时候有赞美了，这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就连华夏的银河奖，也透露出消息，这次的最佳短篇与最佳长篇都有可能会被一人夺走，而这个人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就是因为纳兰西风的这个评论，让宝文周刊的销量更加狂暴了，加印五万册很多吗？不行，继续！再加印五万册！ 让《伤心者》再火爆一会儿，让风潮再激烈一些！ 喜欢科幻的读者都想看看，就算对于科幻没有兴趣的读者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可以担当得起纳兰西风的称赞。 然后看完之后，都被《伤心者》之中那股平凡之中带着伟大的母爱所感动，被何夕那股钻研的精神所振奋。 “妈妈——”“——妈妈”阔别二十年的喊声，是如此的动人心扉，是如此的感人肺腑！ 无数的读者召唤苏释晨回归科幻，当然这其中以黑迷居多，没办法，苏释晨写完《黑客帝国I骇客任务》就不写了，完全没有出第二部的样子，这可是让众多黑迷心急如焚，挖坑大魔王的称号再次回到了苏释晨的头上…… “释晨，《伤心者　》不错写的非常的好，能让纳兰称赞的作品可是仅此一部！”楚星在电话之中说道，科幻小说也是楚星的强项，但他写的作品可是被纳兰西风给批评惨了，就好比最近的《未来科技》，被纳兰西风狠狠的批评了，最后还宣称未来的科技不可能达到小说之中的地步。所以在这一方面，苏释晨可以说又超越了楚星一点点。 “黑客帝国系列，《喂——出来》还有这一篇《伤心者》。释晨，你的科幻小说写得非常的好，可惜我已经决定将这本奇幻小说当做我最后的作品了，不然真的很希望再和你来一次科幻对决。”楚星的语气之中透露着浓浓的遗憾。 苏释晨与楚星在电话之中聊了聊，而楚星给苏释晨打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醒苏释晨要全力书写奇幻小说。 恐怕也是因为《伤心者》的原因，楚星唯恐苏释晨分心，不能用最好的状态对垒，不过要是楚星知道苏释晨在网络之上还连载了两部作品，不知道他又是一副什么表情。 《伤心者》在现实之中是风起云涌，而《无限恐怖》在网上也丝毫不逊色，第一天更新十三章就已经让无限恐怖火遍整个网文圈，而第二天的二十五章完全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一样了，直接将网文圈炸出了一个巨坑，特别是这其中还有楚大校的风采！ …… [“以我220的IQ如果推论不出这些问题，那我还真就是白活了，再介绍一次吧，楚轩……大校，来这里之前我应该是在燕京龙隐军事基地，作为仅次于龙兴军事基地的中国第二大机密军事基地……”]楚轩展开了他的无限之旅，一上来就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嗨住了场面。 “智商220？”作为看小说的老鸟，申荣他本身是最讨厌小说之中描写的那种高智商的角色，因为很多作者为了凸出这个高智商，将周围配角的智商变成负的，然后所谓高人一等的高智商也不过是**十，这种情况非常的令人反感，所以当楚轩介绍自己的时候，申荣皱了皱眉，“天恩老大这样写有一些浮夸了。” 申荣的这种想法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你如果看完全文就会发现楚大校的智商是不能用220衡量的，而随着剧情的进展，楚轩慢慢展现出了他的智商。 [“人类的基因中，从最古老的单细胞生物基因，到多细胞，到鱼类，到两栖类，一直不停慢慢进化到现在的人类基因，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在了基因破译码上，你们知道那一百二十余年里，人类基因密码上出现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们吧，出现了一把锁。”] 要来了，无限恐怖之中关于实力的设定，也就是基因锁的设定！ “基因锁？泥煤的，果然有新东西！”这是申荣作为一名老书虫的感觉，一种非常直接的感觉，接下来的东西会非常的颠覆，身子前倾全身心的投入了小说之中，随着楚轩的话，基因锁也缓缓被解释清楚，一种全新的概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用基因锁来划分力量，这种等级的划分是实在是……实在是……”申荣已经找不到语言来形容了，“太新颖了，比那什么几级或者是剑士剑圣等等那种苍白的仅仅是换了一个名字的，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等级划分新颖太多，有意思太多太多了！” 申荣作为老鸟自然也看过不少小说，大部分小说对于实力的划分都是差不多的，不是一至九级之中划分就是那种换汤不换药的划分。 基因锁的分级，被这种实力分级惊呆的读者可不止申荣一个，很多读者在看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由菊花一紧，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吧，有点类似于被爆菊，不过也足可证明基因锁这种创意的精彩！ 申荣已经迫不及待的继续看，下一章[……楚轩摆摆手道：“需要一种类似于肾上腺素的物质，这种物质只能由身体自行生成，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它是剧毒的，我想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有老太太单手举起轿车，将压在车轮下的孙子给就了的故事吧，这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但接下来这位老太太很快就死掉了，有科学家在她的血液中发现了极其微量的这种物质”……] 随着楚轩一步一步的揭露，申荣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按照书中揭露的，这个主神空间的作用竟然有可能是用来让人类进化的一个工具，这可真是一环套着一环。 基因锁的设定已经抛出，而真正精彩的内容才刚开始，随着剧情一步一步的展开，楚轩的智商完全彰显了出来，那种布局的能力，那种冷静的态度，申荣现在开始有点相信了，这个书中的楚轩，智商真的有220。 [“真是太遗憾了，我说过，我只会抛弃对这个团队没有用的人，就像是几率问题一样，他是几率太低的个体，而且给他的考验又没能通过，对于李帅西来说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 “看情况，如果你的姓命关系重大，那么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救你，如果救你会把整个团队带入险地，那么就会干脆的放弃你。”] 这两段对话完全就可以看出楚轩的心理，他思考任何事情都是往全面看，而且对于他这种为了大局可以毫不犹豫放弃同伴的作法实在是—— “太TM的帅了！”对，没有看错，对于申荣来说他不但不会对于这种做法感到厌烦，反而十分的喜爱，好吧楚轩楚大校的魅力是无限的，又征服了一枚粉丝。 “这个楚轩真的是叼爆了，叼爆了，竟然可以硬生生的设计死李帅西，这种洞察人心的能力，真的是太恐怖了！” 楚大校的表演，还有无限恐怖的设定，你认为这样就完了？ 不，不，这才刚刚开始！ ps：终于搞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三天爆发结束喵～明天恢复两更，更新时间下午一点和六点左右。以上，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597.第597章 妖孽害人 陆南无比担忧的望了一眼苏小珞，自己一个人单挑宋家兄妹，她可以吗？ 金宇彬也回头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打量着被苏小珞“礼遇”的一男一女。 “柠檬苹果汁吧，哥，你说呢？”什么陆南，什么金宇彬，通通被宋芷欣忽略。 身后的宋岩墨点了点头。 苏小珞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今天的苹果有点酸，没关系吗？” 送上门的邀约被戴一城拒绝，宋芷欣心里不酸才怪。 只见她温和的笑意一凝，转瞬即逝无法捕捉，“没关系的。” “那就放点糖吧。” 苏小珞擅自做主，眼神一递，金宇彬心领神会，正要切水果，宋芷欣忽然笑了下央求，“小珞，我能喝你亲手榨的果汁吗？” 好样的宋芷欣！ 苏小珞想为她再次鼓掌，扳回一局是吗？好！ 拿过金宇彬手中的水果刀，苏小珞玩的上下翻飞，柠檬多多，苹果少少，放进榨汁机时，苏小珞勾唇暗笑了下。 金宇彬不愧是苏小珞的得力店员，全程为苏小珞遮遮挡挡，谁也看不到她是如何榨汁的。 滤渣，装杯，两杯柠檬苹果汁摆放在宋岩墨和宋芷欣面前，苏小珞一气呵成。 “一共二十二块。” 宋岩墨楞了下，默默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不用找了。” “抱歉宋代表，小店不收小费，出门左转直走五百米有家夜总会，那里会欢迎你这样的顾客。” 宋岩墨脸色微变，阴笑了下开腔，“看来苏老板娘今日心情不爽哦，是因为看到我们的原因？” “哥你别乱说话，小珞哪是那样的人。”宋芷欣柔柔弱弱惹人生怜，好像真的责备宋岩墨一般。 不就是暗里讽刺吗？当她苏小珞听不出来？ 对待表里不一的人苏小珞也没客气，半真半假道，“宋代表说的没错，一见你们兄妹二人，我就恶心反胃。” 陆南实在忍不住了，用轻咳声掩笑。 金宇彬和宋家兄妹根本不熟，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笑了个畅快开怀。 “果汁可以外带，小店没有要求非要在店内喝完，要是二位想要坐下来歇歇聊聊，我觉得二位还是换个地方，我这里地方太小。” 说罢瞥了眼宋芷欣的轮椅，一个轮椅占两个人的位置。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显，可宋芷欣也不是吃素的，“小珞，我和一城约好在这里见面，所以想在这等他，可以吗？” 人至jian则无敌！ 戴一城明明拒绝了她的！ 难道她离开酒店后出了什么变故？ 不论宋芷欣这话是真是假，苏小珞要是拒绝就变相的承认了她还在意。 撑也要死撑到底。 “可以！”苏小珞一指旁边的方桌，“就坐那儿吧，宽敞一点。” 宋岩墨和宋芷欣拿了果汁过去，落座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苏小珞。 宋岩墨讶异于苏小珞今日怎么如吃了枪药一般咄咄bi人。 宋芷欣讶异于苏小珞今日的气场怎能如此强大。 兄妹俩各怀心思。 装腔作势吧…… 宋芷欣红唇微抿，不屑暗笑，心里盘算要怎么激怒苏小珞，然后让她把自己赶出水果屋。 戴一城是不会来的，谎话已经说出就要圆谎，如果苏小珞误伤了她更好，那就可以到戴一城面前哭诉一番了。 “小珞……”宋芷欣柔声唤道，“能和你聊聊吗？” 金宇彬拉着苏小珞，看出宋芷欣来者不善，这种绿茶婊他见的多了。 陆南也暗暗摇头，宋芷欣的恶xing他可没少听田毛毛唠叨，也怕苏小珞吃亏。 苏小珞耸肩微笑，清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般——没事，不用担心我，宋芷欣不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走出柜台走向宋芷欣。 但不能不防她一手。 站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苏小珞动了动唇，“宋老师想和我聊什么？” “你这段时间还好吗小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芷欣必须装成一朵白莲花，不管苏小珞摆出什么样的臭脸，她都要笑脸相待。 “挺好的。” “开这间水果屋挺辛苦吧。” “凑合。” “听说这里要搬迁了。” “是的。” “那你……”宋芷欣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是浓浓的幸灾乐祸，苏小珞，你又该四处打工了吧。 苏小珞翩然一笑，“定了一间更大的铺面，比商业街还要繁华。” 宋芷欣的指甲收进掌心，叹气道：“其实我也想开一间这样的小店，可是一城怕我太辛苦。” 苏小珞点点头，顺着宋芷欣的话，“他是关心你。” “可是这样的关心让我压力好大，什么事都为我着想，安排的面面俱到，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挑衅的眼神一扫苏小珞，“他还要在百忙之中陪我做康复训练，看他那么累那么辛苦，我心里也难过呢。” 宋岩墨听不下去了，就算宋芷欣是她的妹妹，用戴一城去戳苏小珞心头的伤疤真的好吗？ 可苏小珞却无事一般，戴一城在她眼里就像和她毫无关系的一个人，“没人强迫他，是他心甘情愿的。” “是吧，一城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为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呵呵…… 苏小珞笑，笑的不可抑制，“宋老师，我实在很羡慕你呢！” 是恨吧苏小珞吧！宋芷欣愈发得意，“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不也是吗？” 瞥了下苏小珞身后陆南和金宇彬，看来苏小珞离开江海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有两大帅哥护驾，想怎么快活都行了。 宋芷欣玩味了掩唇轻笑，语重心长道：“小珞啊，我觉得还是要劝你一句，脚踏两只船可不太好。” 矛头不光指向她，还捎带着陆南和金宇彬？ 宋芷欣你有点玩大了！ “宋老师我也劝你一句。” “恩？”宋芷欣根本不把苏小珞放在眼里，你能说出什么，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苏小珞盈盈一笑，也如宋芷欣一般，“秀恩爱，死的快！” “你！”宋芷欣秀眉倒竖，“你再说一遍？” 【作者题外话】：===================== 小城城会从天而降吗？他会帮绿茶欣和是小珞珞呢？ 598.第598章 兄弟永隔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当然，拐子看中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中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中，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中，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中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中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中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中，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中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中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第599章 十人齐行 忘尘所说的这位“大老爷”算是平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家大业大，经营着好几间酒楼客栈，因此也不愁没地方招待这些奇人异事。 老爷姓宋，乃是农民出身，名字不怎么好听，叫宋大头。发达了之后，自己有些忌讳，就找了个算命先生，根据他的生辰八字改了一个“宋紫钟”，这听上去又气派又挺有涵养。 宋老板以前在乡下曾经娶过一个老婆，结果那老婆命不好，没等着看到丈夫发家，就得病死了。 后来宋老板又续了一房，中年才得了个儿子。他对这个儿子是百般疼惜，儿子要什么给什么，简直都快要把儿子宠上天了。 要说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其他不良嗜好，就是有点贪女色，老爱约姑娘去湖边游船，找机会揩油。窑子里的窑姐儿他还嫌脏看不上，就喜欢有点才情的小女子。 不过要说这宋公子也不是什么欺男霸女的坏人，他不爱强迫别人，一般也都找那种比较浪好下手的姑娘。他要的就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 前几年的时候，湖边频繁发生命案，湖边住的一些渔民也都开始迁徙。这宋公子胆子大，没怎么往心里去，总还觉得游湖的人少了更好，那他与姑娘在船上做些什么事情，也没人能看得见了……于是一日他就约了一个姑娘游船，人家姑娘可不蠢，听了些个坊间传言也是有些害怕，临出门才又变了卦。她以为这宋公子等一会看不见她人就会回家了，却没想到宋公子这一去就变成了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自那以后，宋老爷就算是盯上这碧螺海了。总是想找个高人将那妖孽收了，以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报仇雪恨。何奈这湖中妖孽着实厉害，连派去的道士都是折了去。求问了不少高人，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都表示不敢前去。 有个人倒是想去一试，那个人就是给宋老板改名的那位号称“铁板神算”的相爷。他跃跃欲试，可又不敢独自前往，就给宋老板出了个馊主意，让他集齐十个能人异士共同前往，还借口说十人齐行是大吉大利的征兆，多一人不可，少一人也不行。 宋老板腾出一间客栈来，专门供这些能人异士居住，这样一来不必在他府上叨扰，二来他监管起来也比较方便。 一日三餐皆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吃饭的时候，八个人分桌而坐，似是早已暗中集结了小帮小派，这些人之中有些是小有本事的道上人，有些则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都是在外面摸爬滚打许久的人，都仗着自己有两把刷子，谁都不服谁。 宋老板把此事看的很重，大多时间也都呆在客栈之中，与众人商讨除妖之事。 他让店小二给每个人杯中都斟上了酒，他则站起身来，颇为恭敬的说：“各位高人，现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已经是九个人了，只要再来一人咱们就能去湖边除妖了。不知各位可有什么道上的朋友，可介绍过来，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劳烦各位继续等下去了。” 第600章 遭受排挤 “不用介绍了！我这里还有一人！”宋老板话音刚落就听得客栈外头响起一声洪亮的声音，接着就见身着青黑道袍的俊逸道长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白衣的水嫩少女，看那样子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 宋老板对着忘尘一点头，叫了一声：“忘尘道长。”又是对如意说：“这位姑娘，本店近期不做生意了，外面贴了告示，是否没有留意？若是要打尖投宿还请去别家客栈。” 如意微微一笑，指了指忘尘道：“我是与他同来的。” 此话说完，堂中九位高人包括宋老板和伺候左右的店小二都笑了起来。 有一个和尚模样的人手中端了一块大肘子，吃的是一嘴油污，他砸吧着嘴道：“我说忘尘小道友，咱们可不是要去玩耍，你怎地还带上小相好了啊！” 言语之中毫无敬重，全是取笑之意。 忘尘眉头微微一皱，佯装打了个喷嚏，口中射出口水一坨，直直的就飞到了那和尚端着的肘子之上。 “阿嚏！”忘尘笑着搓了搓鼻子，“好像有些伤寒了呢。” “真晦气！”和尚将手中肘子一扔，啐了一口。 眼看这气氛就僵了起来，宋老板便带着讨好的笑容拉扯着忘尘的手臂说：“道长，咱们借一步说话。” 忘尘伸手一拦：“我看不必了，有什么话当着大家面说就行了。没必要私下商议。” 宋老板本是想婉转给拒绝了，私下商谈乃是想给忘尘一个面子，却没想到这愣头青连面子都不要。宋老板也是有些生气，便颇为直接的说：“那在下可就直说了。碧螺海乃是大凶之地，湖中滋生了妖孽之物，极为阴邪，近年来害人无数，附近百姓叫苦不迭。这次将大家聚集起来，就是要为民除害，将那妖孽除去。此行很是危险，这位姑娘看起来年纪很轻，想来并不熟知除鬼捉妖之道，还是快快回去吧。” 堂中的些个高人也都点头称是。 忘尘气气的道了一句：“莫是要狗眼看人低！”忘尘久在山上，性格淳朴远没有忘生那般处事圆滑，率真之余也是稍有冲动。 底下的人不乐意了，愤然道：“你骂谁是狗！” 忘尘冷哼一声：“谁看低了她我就骂谁。” 如意伸手拉了一下忘尘，淡定自若的说：“各位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选拔考核吧。” 一个打扮诡异，满身钉着银饰，头发梳得跟个鸡冠子似的神婆子阴测测的说了一句：“那可不是。每个人至少都有绝学，有的是神算命理，有的是术法卓群。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能耐，不妨也给咱们亮亮！” 与神婆子同桌的方脸道士笑了起来，说：“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如今夜就暂且让这姑娘在客栈住上一夜。如果到明天早晨，姑娘还愿意参加，那咱们也就不反对了！” 众人心领神会，皆是点头说好。那方脸道士看上去敦厚老实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刚才那话说的隐晦，言下之意其实便是让如意小心，这一个晚上其余八人却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大家都是觉得随便几个障眼之法就将她吓得屁滚尿流，恐怕天还没亮，她就要哭爹喊娘，自行滚蛋了。 第601章 详解异士 方脸道士又是看了忘尘几眼，目光之中带有挑衅之意。他眼神中所带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是让忘尘别搅和进来，也不得越界帮忙。 如意考虑都没考虑，即刻应道道：“好，那就这么办吧。我且在客栈住一夜再说。” 宋老板将房牌搁在如意手上说：“姑娘的屋子在二楼右手边第二间。快是去休息吧。明日一早，等我来了再做最后定夺。至于忘尘道长，等会就陪我回府上坐坐吧。听闻你擅长风水堪舆之术，不如也帮我的宅子看看风水。” 堂中众人都默默的将“二楼右手边第二间”记在了心里。 如意不显山不露水，微微福了福身子，便欲上楼。 宋老板此言看风水是假，想要将忘尘和如意隔开才是真的。 忘尘也是个实在人，不爱搞些虚伪的东西，便点头道：“可以。只不过我还跟我师妹说几句话，请宋老板等我半个时辰，时间一到我自是会下楼随你同行。” 忘尘紧跟上楼，叫住了如意：“师妹……” “师兄不必担忧。同是师父的弟子，师妹不会给你丢脸的，你就放心吧。明早见。”如意回眸一笑。 忘尘大步流星走至如意身边，说：“我从未质疑过师妹的能力。只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至少你也得清楚对方有些什么能耐。走，进屋我却是与你详说一下。” 如意心头一暖，看着忘尘的侧脸一个恍惚，仿佛看见了当时的忘生，心中登时升起一阵惋惜和想念。即便再像，忘尘和忘生也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进了房间后，忘尘便拉着如意坐到了案前，他自己则研了墨，用毛笔轻点，在纸上横侧着写了八个人的名字。 如意看得仔细，发现忘尘写字速度很快，字体优美，字形端正，一撇一捺都极具力度，想来是平日在云山闲暇的时候是用练字来打发时间的。 名字写完之后，还在旁边草草的画了头像，别看那寥寥几笔却将人描绘的很是神似。 如意啊了一声，道：“师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 忘尘嘿然：“闲的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也算是个小喜好。” “闲话少说，刚才在下面大堂，那八个人你都见过了，再对比我的画应当大概有个印象。有些人的名字我也不太知道，大家怎么叫我就怎么写吧。”忘尘道。 他伸手指着纸上那个脸盘方方的道士说：“这人你一定要记好了。他叫王大奎，自称什么铁板神算。这些人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初次见面的时候，见他束冠穿了道袍，长相又是敦厚老实，便对他多了几分亲近之后。接触之后发现，却发现此人心机太重，擅长挑拨离间，简直就是个笑面狐狸。做事儿不得罪人，背地里却总是捅刀子，你看今日他不就提议让你留宿一晚吗，看上去像是帮你说话，实际上在耍狠心眼儿。”一提到这人，忘尘就气的咬牙切齿。 602.第602章 神婆子 第11章 沙僧对猪八戒的无奈(本章免费) 犀利与沈犸，夏绮，小云子正在龙江城的迎宾大街做未来发财大计的市场考察，沉思中的犀利却被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呃……地是圆的？是地球啊！凤姐！芙蓉姐姐！那不是地球上几十年前的网络名人嘛！”这老者说的都是地球上的词汇啊，莫非是与自己一样意外穿越到了这里的地球人？想到这里，犀利连忙循声走了过去随着渐渐地走近，犀利只见在一座高墙下，一个满脸胡须，鬅松着凌'乱'的头发，懒散散，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位邋遢的老者，从那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的眼缝里看到犀利走过来，不禁精光一闪，接着有气无力的喝道：“天是蓝的，地是圆的，冥冥之中咱们是有缘地，凤姐哭，芙蓉姐姐闹，哥只盼有缘的人儿早来到，绝世秘籍只送有缘人喽！” “老人家，地为什么是圆的啊？你认识凤姐与芙蓉姐姐吗？”犀利走到老者跟前，俯下身子小声的又问道：“你是猪哥？” 邋遢老者听到犀利的问话，眼睛都未挣，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冒失小子，怎么这么多无聊问题。” “呃……老头，你说什么呢？赶紧起来回话。”跟在犀利身后的沈犸气急道。 犀利见此，蹲着身子回头瞪了沈犸一眼，接着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这些问题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好吗？” “物赠有缘人！”邋遢老者突然将手中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籍推到了正蹲在跟前的犀利怀里，随后蹭的一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转身自语道：“哎呀，我去也！” 邋遢老者说完，只见身形一动，只留下了一道残影，失去了踪影，犀利等人再看四周，那里还看得见邋遢老者的影子。 “啊……我'操'，高手啊！”沈犸满脸震惊的张着大嘴，满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的师傅是猪八戒？那不是地球上一本气死回明，极品公子见了都无地自容的超人气小说吗？我日他个眼滴……”邋遢老头的表现，震惊的又何止沈犸一人，一直蹲着身子的犀利此时也彻底的被‘雷倒’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夏绮与小云子在老王头说书的时候，经常听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人，但是听与见可就是两码事了，最先清醒过来的小云子结结巴巴的拉扯着坐在地上的犀利道：“大……大……大哥，赶紧……赶紧看……看，这……那老神仙给你的是什么啊？” “对啊，快看看？”夏绮也急忙问道。 被小云子拉扯着左右摇晃的犀利‘呃’了一声，渐渐恢复了清醒，连忙将手中发黄的线装书籍捧在了手里，沈犸与夏绮，小云子也赶紧凑了过来。 “呃，发黄的书皮上怎么没有武功秘籍的名字啊？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犀利看着空白且发黄的书皮自语道，随即就翻开了第一页，一见上面的内容，犀利‘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猛的站起来就骂：“我'操'，猪头个球球，玩我呢？有他妈这样的吗？不带这么玩人的呀！” “哎呀，妈呀！”犀利的突然发疯将沈犸与夏绮，小云子吓了一跳。 “老大，这上边写的这是什么啊？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文字啊？”夏绮看着被犀利抓在手中翻开的那一页上，自己不认识的几个文字疑问道。 “日，你要是认识了就见鬼了。”犀利白了夏绮一眼。 犀利心里此时这个郁闷啊，第一页上的文字竟是地球上的汉字，更为可气的是这几个汉字竟是‘别死喽，没事练练吧！’八个大字。 此时已经彻底陷于纠结中的犀利，手指哆哆嗦嗦的又翻开了第二页，只见上面写着‘追星赶月’四个汉字，没有详细的看里面的内容，就又翻向了下页，一直翻到第四页，也就是最后的尾页，里面全是‘追星赶月’相关的一些内容，也懒得去细看，犀利气的破口大骂道：“我日，这是什么玩意？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犀利心里这个苦啊，杯具啊，纠结啊犀利将心里的震惊，气愤费了十牛三虎之力，才慢慢的平静下去，当看到沈犸，夏绮，小云子一脸'迷'糊的样子时，气道：“看什么看，接着逛街。” 虽然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在看到犀利那扭曲，酱红的面部表情以后，就没人敢说话了。 而此时，刚刚赠书给犀利的邋遢老者正站在踞龙大陆的高天之上，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红胡子，黑青脸，长相憨厚的沙僧，他与并肩而立的猪八戒正凝视着下方，将犀利抓狂的一幕尽收眼底。 “嘿嘿嘿，二师兄你教我的这几句话还真管用，二师兄确实比我聪明。”沙僧挠了挠两边鬅松着的头发，冲着猪八戒憨憨道。 “哈哈哈，你不看看哥是谁，小样的，有了这个逃命的本领，这小子应该死不了了吧！”猪八戒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二师兄，我怎么感觉这个小子和你一样的'性'格啊，你怎么……”沙僧话还未说完，就被猪八戒给打断了。 “哥不是也没办法嘛。”猪八戒一听沙僧又开始磨叽个没完没了，赶紧'插'口道。 “那怨谁啊，谁让你去偷看人家嫦娥仙子洗澡来着，还让我给你把风，没曾想被二郎神抓了个现行，把咱们给流放到这下界做星系值守，还封印了咱们的变化神通，唉，你说咱们这是何苦啊！”沙僧无奈的摇着头。 “那玉帝老儿收咱们的变化神通，还不是怕咱俩变化成俊俏模样，偷偷离职下凡去享受吗，也多亏了我聪明，求大师兄教了咱们一人一变的神通，哥又能潇洒百年了，嘿嘿……”说到这里，猪八戒的眼睛只闪'淫'光。 “这样不是很好吗，可是你却又多事，将这个小子整到俺的纵横星系来，唉……”沙僧憨憨的叹息道。 “哥想多事吗？那猴子给哥的变身咒语，却偏偏是哥所值守的银河星系这么个傻小子的口头语，哥杯具啊！哥第一天上任，就被这个小子整的变了十八次身。”说到这里，猪八戒貌似又犯了疑心病了，心道：“莫非这一切是不是那个猴子故意安排的？要不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万事都冥冥天注定，难道这一切，就都真的只是巧合吗？ “哦，还是真够巧的。”沙僧又往下面的踞龙大陆看了一眼说道。 “你说我要是变成一个小靓仔，正在把妹的时候，被这家伙的口头语整的变来变去，不把人家女女吓坏啊，哥还怎么混啊，于是哥灵机一动，就把他给安排到你的纵横星系来了，反正都好几万年没有天魔来'骚'扰凡人界了，哥闲着也无事，正好变化成他的样子去凡人界享受一番，这小子的黑道身份可有不少的漂亮女女哦！”猪八戒咬着手指，一副很向往的样子。 “唉，都这么些年了，二师兄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这样等于是破坏了下界的正常秩序，就不怕阎罗王去告御状？”沙僧提醒着猪八戒。 “所以，我跑来找你沟通一下啊，他在你这边可不能出意外，有了这个防身的小技能，他能自己护身别挂了就行，等咱们任职完回天庭的时候，再接他回去不就完了。”猪八戒感觉自己的安排很完美，不禁自吹的又问道：“沙师弟，哥是不是很聪明啊？” “呃……”沙僧无语啊，自己这是又上了这二师兄的贼船了。 原来猪八戒上次对犀利说的竟是谎话，其真实的下界原因竟是偷看嫦娥洗澡被罚下放，如果这两人的一番对话被犀利听到的话，一定会气的彻底暴走不可。 正在迎宾大街上，继续做市场考察的犀利一行人又恢复了开始时的欢快气氛，夏绮与小云子活蹦'乱'跳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的，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老大，我要这个，拿钱来！”夏绮指着旁边一个摊位上的小饰物，向犀利要着钱。 犀利随着夏绮的手指，看向所指的东西时，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赶忙问道：“这种东西，你们女孩子很喜欢吗？” “这是什么话，这么好的东西，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啊！”夏绮很是急迫的催促着犀利：“赶紧拿钱，快点！” “哎呦，这位小姐好眼光啊，这可是俺从‘香薇居’进来的新货，您闻闻这香气，经久不散啊。”摆摊的商贩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有生意上门，赶紧对站在自己摊位前的夏绮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二弟，这种东西叫什么啊？”犀利强压着心头的兴奋，向站在身边的沈犸问道。 沈犸听到犀利的问话，很是惊讶的像是看怪物一般，上下打量了犀利一遍，道：“我说大哥，怪不得三妹说你，你说你，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快点说啊？”犀利急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603.第603章 南洋巫士 第11章 沙僧对猪八戒的无奈(本章免费) 犀利与沈犸，夏绮，小云子正在龙江城的迎宾大街做未来发财大计的市场考察，沉思中的犀利却被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呃……地是圆的？是地球啊！凤姐！芙蓉姐姐！那不是地球上几十年前的网络名人嘛！”这老者说的都是地球上的词汇啊，莫非是与自己一样意外穿越到了这里的地球人？想到这里，犀利连忙循声走了过去随着渐渐地走近，犀利只见在一座高墙下，一个满脸胡须，鬅松着凌'乱'的头发，懒散散，悠闲地晒着太阳。 这位邋遢的老者，从那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的眼缝里看到犀利走过来，不禁精光一闪，接着有气无力的喝道：“天是蓝的，地是圆的，冥冥之中咱们是有缘地，凤姐哭，芙蓉姐姐闹，哥只盼有缘的人儿早来到，绝世秘籍只送有缘人喽！” “老人家，地为什么是圆的啊？你认识凤姐与芙蓉姐姐吗？”犀利走到老者跟前，俯下身子小声的又问道：“你是猪哥？” 邋遢老者听到犀利的问话，眼睛都未挣，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冒失小子，怎么这么多无聊问题。” “呃……老头，你说什么呢？赶紧起来回话。”跟在犀利身后的沈犸气急道。 犀利见此，蹲着身子回头瞪了沈犸一眼，接着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这些问题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好吗？” “物赠有缘人！”邋遢老者突然将手中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籍推到了正蹲在跟前的犀利怀里，随后蹭的一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转身自语道：“哎呀，我去也！” 邋遢老者说完，只见身形一动，只留下了一道残影，失去了踪影，犀利等人再看四周，那里还看得见邋遢老者的影子。 “啊……我'操'，高手啊！”沈犸满脸震惊的张着大嘴，满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的师傅是猪八戒？那不是地球上一本气死回明，极品公子见了都无地自容的超人气小说吗？我日他个眼滴……”邋遢老头的表现，震惊的又何止沈犸一人，一直蹲着身子的犀利此时也彻底的被‘雷倒’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夏绮与小云子在老王头说书的时候，经常听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人，但是听与见可就是两码事了，最先清醒过来的小云子结结巴巴的拉扯着坐在地上的犀利道：“大……大……大哥，赶紧……赶紧看……看，这……那老神仙给你的是什么啊？” “对啊，快看看？”夏绮也急忙问道。 被小云子拉扯着左右摇晃的犀利‘呃’了一声，渐渐恢复了清醒，连忙将手中发黄的线装书籍捧在了手里，沈犸与夏绮，小云子也赶紧凑了过来。 “呃，发黄的书皮上怎么没有武功秘籍的名字啊？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犀利看着空白且发黄的书皮自语道，随即就翻开了第一页，一见上面的内容，犀利‘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猛的站起来就骂：“我'操'，猪头个球球，玩我呢？有他妈这样的吗？不带这么玩人的呀！” “哎呀，妈呀！”犀利的突然发疯将沈犸与夏绮，小云子吓了一跳。 “老大，这上边写的这是什么啊？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文字啊？”夏绮看着被犀利抓在手中翻开的那一页上，自己不认识的几个文字疑问道。 “日，你要是认识了就见鬼了。”犀利白了夏绮一眼。 犀利心里此时这个郁闷啊，第一页上的文字竟是地球上的汉字，更为可气的是这几个汉字竟是‘别死喽，没事练练吧！’八个大字。 此时已经彻底陷于纠结中的犀利，手指哆哆嗦嗦的又翻开了第二页，只见上面写着‘追星赶月’四个汉字，没有详细的看里面的内容，就又翻向了下页，一直翻到第四页，也就是最后的尾页，里面全是‘追星赶月’相关的一些内容，也懒得去细看，犀利气的破口大骂道：“我日，这是什么玩意？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犀利心里这个苦啊，杯具啊，纠结啊犀利将心里的震惊，气愤费了十牛三虎之力，才慢慢的平静下去，当看到沈犸，夏绮，小云子一脸'迷'糊的样子时，气道：“看什么看，接着逛街。” 虽然都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在看到犀利那扭曲，酱红的面部表情以后，就没人敢说话了。 而此时，刚刚赠书给犀利的邋遢老者正站在踞龙大陆的高天之上，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红胡子，黑青脸，长相憨厚的沙僧，他与并肩而立的猪八戒正凝视着下方，将犀利抓狂的一幕尽收眼底。 “嘿嘿嘿，二师兄你教我的这几句话还真管用，二师兄确实比我聪明。”沙僧挠了挠两边鬅松着的头发，冲着猪八戒憨憨道。 “哈哈哈，你不看看哥是谁，小样的，有了这个逃命的本领，这小子应该死不了了吧！”猪八戒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二师兄，我怎么感觉这个小子和你一样的'性'格啊，你怎么……”沙僧话还未说完，就被猪八戒给打断了。 “哥不是也没办法嘛。”猪八戒一听沙僧又开始磨叽个没完没了，赶紧'插'口道。 “那怨谁啊，谁让你去偷看人家嫦娥仙子洗澡来着，还让我给你把风，没曾想被二郎神抓了个现行，把咱们给流放到这下界做星系值守，还封印了咱们的变化神通，唉，你说咱们这是何苦啊！”沙僧无奈的摇着头。 “那玉帝老儿收咱们的变化神通，还不是怕咱俩变化成俊俏模样，偷偷离职下凡去享受吗，也多亏了我聪明，求大师兄教了咱们一人一变的神通，哥又能潇洒百年了，嘿嘿……”说到这里，猪八戒的眼睛只闪'淫'光。 “这样不是很好吗，可是你却又多事，将这个小子整到俺的纵横星系来，唉……”沙僧憨憨的叹息道。 “哥想多事吗？那猴子给哥的变身咒语，却偏偏是哥所值守的银河星系这么个傻小子的口头语，哥杯具啊！哥第一天上任，就被这个小子整的变了十八次身。”说到这里，猪八戒貌似又犯了疑心病了，心道：“莫非这一切是不是那个猴子故意安排的？要不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万事都冥冥天注定，难道这一切，就都真的只是巧合吗？ “哦，还是真够巧的。”沙僧又往下面的踞龙大陆看了一眼说道。 “你说我要是变成一个小靓仔，正在把妹的时候，被这家伙的口头语整的变来变去，不把人家女女吓坏啊，哥还怎么混啊，于是哥灵机一动，就把他给安排到你的纵横星系来了，反正都好几万年没有天魔来'骚'扰凡人界了，哥闲着也无事，正好变化成他的样子去凡人界享受一番，这小子的黑道身份可有不少的漂亮女女哦！”猪八戒咬着手指，一副很向往的样子。 “唉，都这么些年了，二师兄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这样等于是破坏了下界的正常秩序，就不怕阎罗王去告御状？”沙僧提醒着猪八戒。 “所以，我跑来找你沟通一下啊，他在你这边可不能出意外，有了这个防身的小技能，他能自己护身别挂了就行，等咱们任职完回天庭的时候，再接他回去不就完了。”猪八戒感觉自己的安排很完美，不禁自吹的又问道：“沙师弟，哥是不是很聪明啊？” “呃……”沙僧无语啊，自己这是又上了这二师兄的贼船了。 原来猪八戒上次对犀利说的竟是谎话，其真实的下界原因竟是偷看嫦娥洗澡被罚下放，如果这两人的一番对话被犀利听到的话，一定会气的彻底暴走不可。 正在迎宾大街上，继续做市场考察的犀利一行人又恢复了开始时的欢快气氛，夏绮与小云子活蹦'乱'跳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的，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老大，我要这个，拿钱来！”夏绮指着旁边一个摊位上的小饰物，向犀利要着钱。 犀利随着夏绮的手指，看向所指的东西时，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赶忙问道：“这种东西，你们女孩子很喜欢吗？” “这是什么话，这么好的东西，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啊！”夏绮很是急迫的催促着犀利：“赶紧拿钱，快点！” “哎呦，这位小姐好眼光啊，这可是俺从‘香薇居’进来的新货，您闻闻这香气，经久不散啊。”摆摊的商贩是个中年'妇'女，看到有生意上门，赶紧对站在自己摊位前的夏绮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二弟，这种东西叫什么啊？”犀利强压着心头的兴奋，向站在身边的沈犸问道。 沈犸听到犀利的问话，很是惊讶的像是看怪物一般，上下打量了犀利一遍，道：“我说大哥，怪不得三妹说你，你说你，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快点说啊？”犀利急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604.第604章 窗外哭声 东临狮吃了人类异常的高兴，身形更加肆意的朝着那侍卫袭击。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赤连澈死了，死的好，死的好！”赤连山大笑，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无法抵御这强大的魔兽。 “你，找死……”雷鸣雷火几人怒了，持着长剑就攻击了上期，还未到赤连山的身边，那烈日象的长鼻子一卷就将雷鸣直直甩出了几丈之远。 众多侍卫看着那十几只巨大的魔兽，心有余力不足，他们没办法对敌。 ‘嘶嘶……’ ‘吼吼……’ 又是一阵叫声，众人转头惊呆了，成千上万的大蟒蛇，练成一片，地面上皆是五颜六色，看到人心底里产生恐惧，那蟒蛇的身后跟着的皆是高级的庞大魔兽，那数量比现在场内的数量还要多。 “我的老娘啊。” “这……是什么状况，太可怕了……” “难道咱们要和着群强大的东西对战？” “这……这……” 场面现在及其不受控制，谁也没见到过这种强大的阵势，都为此惊叹不已。 赤连山瞪大眼睛如此之多的魔兽，是来帮他们的？ “母后，这也是木琴姑姑找来的魔兽？”赤连山转头疑问。 王岚皱着眉头，不知道，木琴之说十几只的高级魔兽，和一群鸟类的初级魔兽，并未说着一群蟒蛇，和身后的几十只犹如高级的魔兽！ 木琴是她小时候的玩伴，由于嫁给暗魔族内的长老，所以暗魔族类的魔兽很多她都能驱动。 但是她感觉这群蟒蛇不似暗魔族内的魔兽，那蟒蛇…… 她看着都心都再跳，若是被咬伤一口，必死无疑啊。 白冰转头看着那群蟒蛇嘴角扬起嗜血的味道，现在不是她们的战场了，而是魔兽对魔兽。 “小岩，呆到保护罩内别出来。”白冰抬眼看了一眼保护罩内的赤连旋，那眼神空洞的傻了一般，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东临狮。 她眼神闪了闪，也看向东临狮，她的澈不会死！绝对不会！ 白岩老实的点头，其实白岩很冷漠，只是对于白冰他有着依赖，会撒娇，这也许就是亲情的驱动…… 这边众人惊恐的同时，成千上万的蟒蛇和那身后的几十只魔兽，动了，就在侍卫们以为朝着他们攻击的时候，蟒蛇和魔兽疯狂的朝着禁卫军和场中的其它魔兽攻击过去…… 这场面有点说不出来的震撼，皆是强者魔兽对战强者魔兽。 “是……是帮我们的吗？” “不可思议……” “是，好像是帮我们的……” “真的是帮我们，好好……” “好好……” 惊恐过后，见魔兽们攻击的对象，众位士兵们兴奋了。 雷鸣、雷火、雷霄、雷云也皆是瞪大眼睛，跟着王爷什么阵势，什么大战没有过，可是今天这阵势却让他们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成千上万的蟒蛇，几十只高级魔兽对阵几只高级魔兽，那魔兽一吼皆是惊天动地。 “母后……这……这魔兽不是我们的。”赤连山瞪着眼睛，这战役看起来一目了然，蟒蛇太多，一口就是一人的性命。 魔兽太强，一招皆是十几人断命，他们的魔兽只有几只，要说先前的确有赢的把握，但是现在看来，赢？赢个屁啊！ “山儿，看准机会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岚也看出了事情的紧急，没把握赢，赢不了就走，到时候，投靠木琴，暗魔族的魔兽数不胜数，到时候害怕得不到皇城！ 这边，东临狮字兴奋，好似没有杀过瘾，转身朝着那蟒蛇中间而去。 狂风席卷，白冰杀气蒸腾，飞身挡住东临狮的路。 “你的对手是我！”冷若冰霜的声音，狰狞的杀气，滔天的愤怒。 乌云笼罩于空，雷声依旧在上空滚滚，浓烈的血腥之气，铺天盖地的卷动着。 “吼吼……”被拦住了去路，东临狮一声大叫，小小人类也配是和它叫嚣，看不将你嘶的七八碎！ 东临狮巨大的爪子往下一拍，白冰的身影从爪子下一闪而过。 嘴角冷笑，低着的脑袋，猛然抬起，一瞬间，通身的杀气骤然而出，阴寒，恐怖，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双眸闪烁着狂野而残忍的血色光芒，那层层嗜血光芒犹如巨浪在翻滚着。 吃了她的澈，她会将它开膛破肚！ “死！”幽冷似魔鬼，神情突现狠毒凌厉，冰冷的嗓音带着绝度的杀戮。 东临狮那发怒轻蔑的实现一怔，这气息好强，竟然让他六级的高级魔兽都身上一冷，这个人类…… 白冰那一抹的冷笑消失在嘴角，手中的长剑剑柄一番，在东临狮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刚刚拍向白冰的爪子就和身体分了家。 众人瞪大眼睛，强悍，太强悍了！ 那东临狮的爪子犹如几百年的大叔那么粗，几个人围着都抱不过来，她这一剑竟然给削掉了！ 神啊！ “嗷嗷……”东临狮被削掉了前爪子，顿时惨叫声连连。 往后退了几步，站稳看向面前极小的人类，滔天的愤怒，强大的魔兽气流在四散。 这个小小的人类，它要吃了她。 东临狮张气血盆大口就朝白冰身咬去，白冰迎上那血盆大口，一剑贯穿东临狮的上颚，身影一个漂亮的反转立在东临狮的身上，揪着它脑袋上毛，长剑再次一剑从上面贯穿！ “嗷嗷……”东临狮大吼，脑袋剧烈的摇摆，身体也跟着不断的摇摆，那几乎是都能将这一片的土地震动。 金牌啊……金牌啊…………后面还有哦……………… 第605章 扎飞之术 如意一手握紧长风，一手轻推窗户，两扇木窗发出“吱呀”的声音缓缓而开。窗户洞开的那一个瞬间，如意觉得头皮一下子炸了——窗外之物乃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头长发垂在那儿，头发间隙里还隐约闪动着一条赤红色的长舌头。 如意往后退却数步，发现那“东西”不进来也不追击，只是在窗外头微微的晃悠着。 她站在原地盯看了一会，便觉得假了，走上前去，用长剑将那头发一挑，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个鬼，而是木质的假人。木头外面包了白布，画着五官、嘴巴那里还粘着红布条用做舌头。只要不是离近了看，还真是发现不出端倪。 一旦知道内里玄机，如意便也不再害怕，欲伸手将那假人拖进来。一拖之下发现微微有所阻力，原来假人头上穿了一条鱼线一般透明纤细的东西，有了这个牵引才使得其能吊于空中，来回飘荡。 如此说来，装神弄鬼之人必定是在楼上。 如意咧嘴一笑，计上心来，她把那些到处乱窜的无头精魄都叫了回来，随后用长风斩下了假人的身子，徒留了一个带着长发的木头脑袋在原地晃来晃去。 她将那假人身子扔进屋中，然后佯装被吓到，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叫完过后，如意才唤了一个无头精魄，以密声悄悄吩咐之。 如意那一声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夜，却是让三楼某间房中之人乐的合不拢嘴。这房中所住之人正是那方脸道士——号称铁板神算的王大奎。 王大奎所施之术叫做“扎飞”，说白了就是糊弄人的手段。扎飞也有高明和低端之分，高明的扎飞之术那是亦真亦幻，神幻莫测，骗的普通百姓团团转，还以为是见到了仙鬼显灵。 低端的扎飞局则很容易被识破，只能骗骗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的上了年纪之人。 要说这铁板神算王大奎所施展的扎飞尚算是有点难度，首先要驭鬼。当然这里驭的可不是真的鬼，而是木质的假人。别看假人是用线吊着的，但手上的力劲儿却是要掌握的好，要让假人飘得逼真也是有讲究的。 另外那凄凄的哭声也是他弄出来的，料想他一个大男人，要哭得像一个女子绝非易事，这还需要些口技。 像他这样的伪道士，在没生意的时候常使用扎飞之术，晃点一些人家，随后再装作高人去给人家化解灾难，名义上说是驱鬼除邪，实际上也就是靠着骗术赚赚银子。 王大奎还养着几个同伙，有些扎飞是需要几人合力完成的，单靠一个人成不了气候。 王大奎是个挺有心机的人，他想赚宋老板的钱，可也不想送命。他知道碧螺海里头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他断然是不敢前去的。 他只好一番吹说鼓弄，让宋老板集结十位能人异士一同前往，这样他不用出什么力便可坐享其成。人多了阳气就旺了，加上他对其它入伙的人都是严格把关，必是确定其有些能耐才会让其加入进来，图的就是一个稳妥。 606.第606章 见鬼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 飞当然，拐子看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飞 607.章第607章 好色和尚 一个以驱邪抓鬼，算命算字为生的人怎么会喊出“有鬼！”这种话呢，发出来的动静还是一种极为恐惧的声音 此时还未到三更，圆一便起了身，准备去一探究竟 他的灵兽需得随身而动，换言之灵兽不可脱离本体，需得他本人在超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进到如意的房间里才行 伏虎头陀圆一的虎灵乃是失传的大般若心经中的一支据说千百年前大般若心经还是完整的一本，存放于少林寺藏经阁之中，后来被一位别有用心的僧人偷了出来，流落到了江湖上自那以后少林才加了防范，给藏经阁上了重锁，并需方丈和其它院堂长老合力才能将锁打开 大般若心经内里记录着强大的武学心法，自少林流落而出之后便遭到了武林人士的哄抢偷书出来的这个僧人也被人追杀，他自知命不久矣，很是后悔，便将大般若心经按卷撕毁，分成了九份，藏匿于天朝的不起眼的一些小寺庙之中 之后在一段极漫长的时间里，少林派武僧寻遍天朝，总归是收了七卷回来，另有两卷仍旧流落在外其中一卷便是灵兽之卷，习得此卷之后便能驾驭虎灵护体，百邪不侵 圆一早先是在小寺庙中修行，可惜他虽根骨不错，但定力极差，六根未净，只习得了皮毛，勉强能召个恍惚的兽形出来充其量也只能做做样子，他的虎灵一不具实体，二不可驱邪，但那呼啸而出的金光虚灵却是能震住外行之人 他生平最讨厌练功修行之事，练了十来年功好不容易修出个虎形虚灵出来，当天夜里就偷跑下山，自称伏虎头陀，以虎灵为噱头唬骗老百姓的钱财博大精深的大般若心经却是沦落成了江湖骗钱的假把式，着实令人心痛 圆一背弃师门下山，喝酒吃肉又沾女色，基本上佛门戒律他都破了遍，下山之后更是荒废功力，不作修行，功力不进反退，虎灵的形态也越来越虚，可他还不以为然继续浑噩度日，再多些时日恐怕连虎灵都召唤不出了，真是白白浪费了在山上十来年的光阴 “叩叩”圆一站在如意房门外面，也不顾是半夜十分，敲门一点也不含蓄 “谁？”屋内响起了如意的声音 “妹子，是我，你和尚哥哥嘿嘿”圆一用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咧开嘴哈哈着 如意觉得有些好笑，两个人根本就不熟，他叫得倒是亲热“这么晚了，有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搞那些虚的，我们此行是要去抓鬼，凶险万分，既然说了要考验考验你，就快些开门，让哥哥与你切磋切磋”说罢又是接了一串大笑 如意心中有些厌恶之感，这大半夜的去敲女孩子的房门，还死皮赖脸的要进房来，真是无耻 她却还是将房中油灯点上，又是打开门把圆一迎了进来 圆一好色，这一开门眼睛就没从如意身上离开，由头到脚的看了个遍，最终眼神还是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胸脯之上他吞了口口水，叠了好几层的下巴蠕动着，一副起了色心的样子 608.第608章 6金芒虎灵 圆一的神情有些失望，还以为这半夜敲门，能一饱眼福，看看半醒少女旖旎多姿的身子，就算没有撩人肚兜也至少有个半露香肩吧……谁知道她竟然裹得如此严实，此番还是更换了衣裳，却是连那白嫩的小腿儿都看不着了 如意心里直犯恶心，恨不得伸手将这色和尚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她冷冷的说：“要如何考验？师傅还请快点，我还想睡一会” 好一个小女子，圆一心道，看她那信心十足的样子，难不成她还真觉得有机会能胜过自己？ 圆一笑了笑说：“贫僧能召唤灵兽，看妹子你也随身带了剑想必是会点剑法的，这样吧，等会我让你三招，你呢就持剑对付我的虎灵，你要是能撑住十个回合就算你赢，如何？” 圆一对自己的虎灵还是小有信心的，他的虎灵虽然没修成正果，但在打斗之中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对付个普通的高手还是不在话下的更主要的是，这虎灵一旦被召唤出来，金光大盛，很是骇人，未见过虎灵之人会被震得手忙脚乱，身法之上自然会显现漏洞出来，也就更容易被攻克 如意摇摇头说：“但是我与虎灵相斗有什么意思，我却是有个更好的办法” 圆一不解，问：“那按照妹子你的意思呢？” “小女子不才，也会那么一点驭兽之道不妨咱们就让两兽相斗，如此一来岂不是有乐趣的多”如意勾唇一笑，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圆一怔了一下，驭兽乃是精深的功法，道家佛家或者江湖杂术之中均有类似的门道，无一不是要耗费十年以上来修炼此女如此年轻，顶多就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掌握得了驭兽之道 他心中满是疑惑，可看如意神情镇定自若也是稍稍的了起来 如意见他愣神儿便追问了一句：“师傅若是不敢一战，那就请回吧，夜太深了，我也该休息了” ***，输人不能输阵，气势上岂能败给这黄毛小丫头！圆一毫不犹豫的叫道：“战！谁说不战了！” 他大喝一声，手中结蝇口里默念一串驭兽经文 如意眯眼相看，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像个和尚 随着圆一念动经文，他那肥厚合十的手掌之间越来越亮，金光从掌缝之中溢了出来，将他那张油腻的脸庞映得有些狰狞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摩诃！”他急急念了一串梵文，合十的双掌骤开，金光横涨，却是从那双掌之中腾跃出一只虚形幻光猛虎，长啸一声，屋震地动，却是有几分厉害 “虎出！”圆一胳膊一伸，直指如意猛虎得令，从他掌间跃起，匍于地上猛虎四肢皆是虚形，金光勉强形成了个轮廓，光源最盛之处便是头颅，虎目怒瞪，威风凛凛，额头上那吊睛兽纹清晰看见 看着如意略有吃惊的表情，圆一很是得意，“妹子你的兽呢，快是唤出来给你和尚哥哥瞧瞧！” 第609章 灵兽相斗 如意轻笑一声说：“这就来了。” 她掀开袖笼，手腕上的那黑色纹身在灵虎的金光照耀下显得尤为黑亮。“睚眦！”如意叫了一声，纹身便化成一道黑烟，腾于空中，黑烟翻腾随即成了一头黑色猛兽，弓着身子，呲牙低吼，露出森森白牙。 睚眦乃是上古神兽，一张兽皮漆黑油亮，好似浓墨泅出来的一般，一对乌墨双瞳连眼白都瞅不见。灵虎的金亮虚形映在睚眦的眼眸之中，如同腾起阵阵火焰。 伏虎头陀心中一惊，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黄毛小丫头真的会驭兽，这兽身形庞大，昂首翘尾，霸气十足，论身形论气势丝毫不输他的灵虎。 不……不对，岂止是不输，而是更为强劲，他修行十几年灵虎才有了虚形，她的猛兽却是有了结结实实的实形，她究竟是什么人…… 睚眦既是上古神兽，根本不把这区区灵虎放在眼里。它纵身一跃，扑于灵虎额前，兽口大开，连吸带咬，将灵虎额头撕扯的有些恍惚。 虎灵与圆一乃是同体相关，灵虎受挫圆一也是眼前一晕，忙是念诀控制，命灵虎远离睚眦。 虎灵行动无法自如，皆是要圆一念诀控制，睚眦则不同，它极为通灵，只要如意一个吩咐就行了。 虎灵躲，睚眦追，本来不大的地方是乒乓作响，睚眦掀翻了桌子又是踏碎了床板，二兽时而咆哮低吼，怕是整个客栈里的人都要被吵醒了。 一番追逐下来，圆一已经是汗水涟涟，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他双脚颤抖，手指弯曲，口齿有些不清不楚。灵虎形态是越来越虚，早就没了刚召唤出来时那般旺盛的金光。虎形渐渐不清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上蹿下跳。 睚眦一声怒吼，翻身堵截，起了玩心的它伸出利爪，对准了那光晕就抓了过去。这一抓之下，金光尽灭，虎灵归于虚空不复存在。 圆一身子瘫软，一个趔趄，好在他反应够快，连忙扶住身边的墙才没有倒下去。 为了躲避睚眦的追赶，圆一不停念诀驱使，内里透支，经脉偾张，已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再也是无力驾驭虎灵。 再看如意，她面色依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费力，黑色猛兽仍旧呲牙咧嘴的在房中踱步低吼。 圆一这才觉悟到，自己与这少女的实力相差实在是太远。切磋下来，自己一分便宜没讨到不说还丢尽了老脸。 他心中愤恨，欲说什么，嘴巴张开却是咳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激发了睚眦的兽/性，它吸着鼻子半眯着眼睛，缓缓往圆一那边凑去。 圆一却是一刻都不愿再逗留，捂着胸口便道：“贫僧先回去了……” 受了挫的伏虎头陀是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薄之意，哥哥妹妹之说更是不敢再提。他晃着身子，开门便走。 如意在睚眦身边半蹲下来，爱抚着它的背毛，轻道一声：“回去吧。”睚眦这才化了黑烟，附于如意腕口。 客栈恢复了宁静，偌大一个客栈也只是表面上平静而已。所有人都被猛兽争斗的声音给惊醒了，他们揣测着，猜忌着，却是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610.第610章 神婆招鬼 没参与的人倒还好，如岭南四怪便只是旁观者，谁输谁赢跟他们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可神婆子杨阿龙并不这么想，这短短一个夜晚，她的心态已是变了个翻天覆地。 起初杨阿龙根本没把小妮子当回事儿，她心想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成什么气候，可随着铁板神算的惨叫和三更半夜突如其来的兽啸她是越来越不确定了。 她年纪虽然大了，可耳朵却好使的很，隔着楼层墙板听不清楼下之人在说什么，但她至少能听得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兽吼：一种兽吼似是虎啸，叫声回音重重并不算真切；另一种则是她从未听过的吼叫，吼声彻天贯地，振聋发聩。 虎啸好说，自然是那伏虎头陀召唤出来的虎灵，可另一种兽吼究竟来自何物…… 此时三更刚过，还未到四更，离五更天还有些时辰，杨阿龙是已经躺不住了，起身着衣点灯。她从角落的一个发了旧的小木箱之取出了一个白瓷小罐。 这小罐儿形状像个葫芦似得，一头小，一头大。大的那头底端是平的，可供平放。罐身上头绘制了些纹样，若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彩线勾勒而出竟是个人脸。 乌眉白面小红唇，再结合那陶罐形态，使得这小罐子好似一个小人。小人天灵盖处有一条细缝，将罐身分成了两截。 杨阿龙又从小木箱取出麻线一条，和药粉一包。那条麻线通体艳红，仿佛是被浸过鲜血一般。 她把包药粉的薄纸展平，将药粉悉数倒在了桌面上，用手掌按平，又用枯黄尖长的指甲沿着药粉的边缘画了一个圆圈，随后将那条血红麻绳盘放在了刻画后的印迹之上。 她从头发的发髻之上拔下一根银色的长簪，簪头上的式样不是什么花鸟鱼虫，也不是吉祥瑞兽，却是一个骷髅骨骸。 杨阿龙脖颈一前一后的激烈抽动着，双眼外翻，眼白外露，瞳仁藏在眼皮的边缘，微微闪动着。她口默念冗长艰涩的异邦咒，用那簪子尖端刺穿了手指，将血滴到了药粉和麻绳的心。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揭开小人天灵盖，把那白瓷小罐儿打了开来，内里灌着些黄白相间的东西，隐隐的泛着油光。罐底还飘着些毛发和一小块骸骨。 她用长长的指甲往里一蘸，勾了点油花出来，再将那油沾到圆圈心的血点之上，辅之以咒数遍。 慢慢的就见着圆圈内里发生了变化，药粉突然燃了起来，冒出了幽然的蓝色焰火。 杨阿龙的咒越念越急，她的身子也是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松弛的老皮纠结在了一起。 她全身绷的很直，双掌齐齐压在桌上，随后俯下身子，撅起嘴巴将桌上那蓝色焰火吸入了口。 痩肖的腮帮子登时鼓得滚圆，当她再度将那口气喷出的时候，烟雾之现身出一个浑身惨白，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娃娃。模样俊俏可人，可两耳侧旁爬着青黑血丝，嘴唇也是黑的发紫。 第611章 炼化小鬼 杨阿龙嘴角浮现出一丝怨毒的微笑，道：“小妮子，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么大的本事。” 那白瓷小罐中所装之物有三样：骸骨、毛发和尸油。这三样东西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几十年前杨阿龙尚算年轻，那时候的她曾经成过一次亲。她与夫君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两人是一见钟情一拍即合。其夫君也并不知道她神婆子的身份，待到成亲之后，其夫君发现她经常趁他睡着偷着摸着下床，过一两个时辰再回来。 杨阿龙的夫君起了疑心，有一夜便假寐骗过了她，待她下床之后就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看她要到哪里去。却是没想到杨阿龙走到了村边的乱葬岗，将白天刚下葬的一具尸体给刨了出来，并蹲在尸体之上，用锋利的匕首在那人腹腔之内搜寻着什么。 她一手持小灯笼，一手沾满血污，嗜血的脸庞带着笑容，那表情在灯笼朦胧的光照之下显的十分扭曲。 杨阿龙的夫君吓坏了，他只是一个老实人，哪里懂得这些事情。他这才觉悟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妻子是什么人。他不敢再回家，当天夜里就落荒而逃，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时候杨阿龙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丈夫弃她而去，她又成天接触阴邪之物，深受毒邪凉气的侵害，等到足月诞下孩子，却是经历难产，脐带如同藤蔓缠绕在孩子的颈部，使得孩子一出世就被勒死。 杨阿龙悲痛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兴奋之情，她顾不上产后身体的虚弱，连夜将自己死去的孩子刨肉取骨，再留取胎毛少许，最后将婴尸放入了陶罐之中，早晚以咒文祈祷，待七七四十九天后，罐中尸体已化为尸油，只剩胎骨。 她将那三物放入白瓷小罐之中，数年来祭祀施咒，终是练成了小鬼。她的小鬼是自己的孩子，血脉相连，极通灵性。虽炼化之时只是婴灵，但随着咒文供养，能力不断提高，心智宛如五六岁的孩童。它对杨阿龙言听计从，这些年来在杨阿龙的驱使之下，也是做了不少有悖天理纲常的恶事。 小鬼在杨阿龙的驱使下，飘忽至了如意的房间。如意侧身卧在床上，它偷偷爬上了如意的床，用冰凉的小手轻抚着她的脖颈，并朝着如意的脖子根儿吹气。 这叫“鬼吹气”，喷薄阴气而出，由人的后颈吹去，能将熟睡过去的人阳气吹散。若是天天夜里被小鬼吹气，轻则体虚害病，重则阳寿大减，被阴气侵心致死。 小鬼这等阴邪之物当然并不只有这一个用处，杨阿龙还教这小鬼“捅白穴”。 人体经脉错综复杂，有些穴位加以施按能强身健体，有些则反之。头颅两侧太阳穴、下颌骨上缘耳廓后方的完骨穴、任脉之上的廉泉穴等都是致人死亡的死穴。除却这些穴位之外，还有一些会导致耳聋、眼瞎、体瘫、内淤的穴位。 会捅白穴的小鬼暗中害人十分便利。炼成小鬼之后，杨阿龙鬼迷心窍，只要价钱出的起，她也不惜驱鬼害人，丧在她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至于那些被整残了的更是不计其数。 【亲们有空多留言。】 612.第612章 谁更吓人 小鬼对着如意后颈吹气之后，小手攀上了她的脸，朝她的太阳穴摸去。 这时候如意突然翻了个一个身，调转了身子，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笑意盈盈的看着小鬼。 她并没有睡着，四周皆是妖奴，小鬼一入房间她便知晓了。 如意翻得突然，小鬼却是吓了一小跳，可转念一想凡人应当是看不见自己的，于是并不顾及，继续往如意颅侧的穴位摸去。 如意坐了起来，看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小鬼说了一句：“小孩儿，这么晚了到处乱跑，当真是不好的。” 小鬼愣了一下，肩膀一缩，突然抽回了手。“你……你……怎么能看得见我……”它的声音瓮声瓮气。 如意笑了：“你能看得见我，我凭啥就看不见你呢。” 小鬼平日里对付的都是一些没有功法傍身的普通人，这种境况是它从未遇到过的。它心知不好，脚底抹油就是想逃，却是被早就守在门口的大蓝抓了个正着。 大蓝一把将小鬼捞了起来，抓住它的小脚丫，将其倒吊了起来。 小鬼慌张至极，浑身如筛子般抖动。 如意说：“客气点，把它放下来吧。” 大蓝瞅了这小鬼头一眼，道：“我放了你，你可不准跑，知道不！” 小鬼点了点头，却是稍微动了点鬼心思。它双脚一落地，就立马现出鬼脸，一张小脸狰狞可怖，双眼凹陷进去，下颚松动，嘴巴张得巨大无比，口中往外渗着黑色的血水，那场面骇人之极。 它是想着惊吓一下这些人，趁着这些人受惊的空隙再行逃跑。 它极力表现了一番，自以为做出了生平最为恐怖的样子，可眼前那蓝色的人儿呵呵一笑，镇定而轻蔑的说：“怎么，你个瓜娃子就这点本事？” 话音一落，蓝色人儿一把抓下自己的头颅，塞到了小鬼的怀中，那头颅急速胀大，两颗眼珠子好似两颗琉璃球一般，轰然炸裂。嘴巴张开，舌头如同藤蔓一般越伸越长，盘上了小鬼的脖颈，舔上了小鬼的脸庞。 小鬼彻底懵了，愣神一会之后，哇的一声哭了。 如意走过来责备道：“大蓝……你说你跟小孩子认真什么……” 大蓝的晃悠着细长胳膊将自个儿的头颅从小鬼手中抢了过来，又是安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之上，她调整着脖子的位置，将脖子扭动的咔咔作响，狡辩道：“它先吓唬我的……” 小鬼害人不少，平日里觉得自己也算是厉害，可此番却是碰上了对手。 如意将小鬼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它的后背，柔声细语的说：“乖孩子，不哭，不哭了啊。” 小鬼自有灵识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关怀，抬头看了如意一眼，见她眉眼之中都是温婉，不自觉的又往她怀中拱了拱。 如意心中感慨，再厉害的小鬼，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她摩挲着小鬼头上稀稀拉拉的两根黄毛，道：“可怜的孩子，若是你娘亲知道你被炼化成小鬼，一定很心疼。这么好的孩子，应当早日入轮回投胎，却是要被迫在困在人间受苦……哎……” 613.第613章 小鬼诉情 如意并不知道小鬼是杨阿龙的孩子，那番话句句发自肺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做人”之说激起了小鬼内心的忧伤。小鬼抬头问了一句：“大姐姐，做人……好玩吗……” “好不好玩我同你说说你便知道了，做人有爹爹疼，娘亲爱，还有邻家的小伙伴能一起快乐的玩耍。冬天能打雪仗，过大年的时候吃香喷喷的猪肉饺子；春天树生叶子草开花，可以在绒绒的草上打滚；夏日摇着蒲扇在树下乘凉，听老人们讲过去的故事；秋日躺在金灿灿的麦子堆里唱着歌谣，夜里看天上璀璨的繁星……” 如意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动情了，儿时的缤纷回忆涌上心头。娘亲还在的那些日子，她单纯极了，也没那么懂事，不晓得为家里为娘亲分忧，只是没心没肺的跟着铁柱满村乱跑。 那些日子想来可真是幸福。 做人好玩吗？ 小鬼头问的问题，如意也在问自己。 做人，有那些欢愉，那些快乐，那些精彩。 可亦是有生离，有死别……那些时刻如丝如缕，侵蚀着她的内心，那些苦痛和所谓的人间道义杵在那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犯下的过错。 做人，有情有爱。 然而爱到底为何物？她并不知道确切答案。她只知道爱绝对不只是好玩和快乐。爱的越深，苦痛越重。爱的越深，也就越难放手。 诸如秦笑的死，让如意难以放下。她恨天恨地，恨彼此的身不由己，可她更是痛恨自己对白清寒产生的那细微的留恋之情。 爱没有纯粹，却有无限的可能。 小鬼摸了摸如意的脸：“大姐姐你怎么哭了。” 如意笑着摇摇头，揩去眼角的泪水，说：“回去吧。若是你能解脱，希望来世你能做个快乐的孩子。” 小鬼恋恋不舍的对着如意挥了挥手，身形消失不见。 …… 桌上的油灯火苗扑朔，杨阿龙用手笼了一下火苗，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办好了吗。” 小鬼怕光惧火，缩在角落里，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话：“娘亲，你有没有爱过我？” 杨阿龙身子一震，早已麻木的心头隐约凛过一丝疼痛。她微微皱了下眉，说：“你问这个干吗。我是你娘，你说我爱不爱你。” “若是你爱我，为何不安葬我，让我转世投胎，又为何要拘我魂灵，受这般苦痛。孩儿……孩儿不想害人……”小鬼头鼓起勇气，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杨阿龙有些恼羞成怒，愤然道：“别跟我说这些！让你办的事情你可是办好了！” 小鬼摇摇头：“那个大姐姐是好人，我不会害她的。” 杨阿龙气的浑身颤抖，她枯槁的手紧紧抓着白瓷罐子，她冷笑着说：“好啊你，是谁炼化了你的灵识，日夜供养你，是我还是她！你是我的孩子，你只能效忠于我！”说到最后一句，她简直是在尖叫了。 小鬼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娘亲愤怒的面庞，不敢作声。 614.第614章 阴灵扑火 “你越来越强，倒是长本事了是吧！好，我就让你尝尝不听话的滋味！”杨阿龙揭开白瓷罐子，对着罐中之物急急念动咒文，就见小鬼陡然俯下身子去，痛苦的捂着心口。 杨阿龙所念咒文有着万虫噬心之痛，一经触痛，会令小鬼阴灵生不如死。 小鬼哭着喊着，祈求杨阿龙：“娘……我疼……娘……好疼啊……” 杨阿龙越念越急，小鬼疼得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她将咒文念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才冷冷的问它：“你可知道错了？” 小鬼抬起满是泪痕小脸，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根本……不爱我……” 它轰然起身，朝着桌上烛火扑了过去。阴灵惧火，冒然而去无疑如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它的魂魄附于本命骨上，而本命骨被收于罐中，骨一日不埋，它就一日不得入轮回。它这般扑火只会魂飞魄散，真正的消亡于这世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杨阿龙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它。 小鬼被火焰灼烧的形神俱散，那张精致的小脸儿却是有了一丝微笑，这么多年它终于能解脱了…… 阴灵入火，噼啪炸裂，油星四溅，嚣张的火焰越来越小，最后忽闪着熄灭了。 杨阿龙茫然的瞪着眼睛，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太晚了。干涸了几十年的眼睛流出了泛黄悔恨的泪水。 “我的孩儿……”杨阿龙伏在桌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 如意早就困的不行了，可她不能睡。她并不知道南洋巫士姬先生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思来想去便还是准备一探。 要探也不能亲自去探，丐爷的话如雷贯耳，连这神仙都叮嘱不可与南洋巫士起冲突，她又怎么能去送死呢！ 她便叫素淼去看看虚实，嘱托他适当之可以露出实形一探究竟，如若有危险或者不敌立刻密声相报，她会立即赶到相救。 素淼点点头，便以虚形而出，入了客栈挨间屋子搜寻这位南洋巫士“姬先生”。找了一圈终是在二楼的另一端，找到了他的房间。 一入屋子素淼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淡香味道，屋中没点灯，床上躺了一个人儿，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熟了。 素淼不再收敛气息，现了实形，露了杀气。这般明显如若是个高手定会即刻醒来，四下查看。可人家姬先生翻了个身，睡得更香甜了。 作为一个令人惧怕的南洋巫士来说，他的反应未免迟钝了些。 素淼不解，到桌边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瓷杯叮当作响，他将茶壶拉的很高，茶柱灌入杯中，发出哗哗的声音。 杯满手停，素淼重重的将茶壶放下，静静的饮着茶，看着床上的人儿。 姬先生并没有醒，他只是轻哼着翻动着身子，像是被扰了清梦。 “咳咳！”素淼干脆咳嗽了起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了屋子之中。 “额，谁！谁！”姬先生终于是醒了，瞪着一双眼睛茫然叫道。 【一枝懒花：这月委屈大家了，天太冷码字手很冰，没写太多，3月份开始恢复六更】 615.第615章 冒牌巫士 姬先生看到桌边有一黑影，黑影静待不动，他警惕的坐正身子，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了，到我房中有何贵干？” 素淼没动弹，答了一句：“久闻姬先生的威名，特来拜访一下。” 姬先生冷笑一声说：“拜访？恐怕阁下是别有用心吧？既然敢来，又何惧露脸？却是点上灯让我瞧瞧吧。” 素淼将桌上油灯点上，清秀俊美的脸庞沾了朦胧微光，看上去十分的柔和。 姬先生紧锁眉头，这个人他从未见过，这间客栈现下又不对外开放，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难不成…… 难不成那件事情败露了？ 姬先生有些心虚，他紧紧抓着被角。 素淼在心中忖度，究竟该怎么试探这个姬先生，照理说他没暴露身份，此前也没现过身，客栈里面的这些能人异士没人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干脆就趁其不备，吓吓姬先生。 从一个人的反应，便能知道其实力何如，若这位姬先生真的很有本事，自然不会怕妖鬼之物。 他打定了主意，又是一张口，将桌上油灯吹灭了。 姬先生有些紧张，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之中还有不自觉地带了颤音：“你……怎么把灯给灭了……你给我点着了……” 素淼没理会他，站起身来，露了那青面獠牙的妖形，带着刺耳尖锐的怪叫，径直往姬先生面门扑了过去。 姬先生当下就被惊的岔了声，叫得跟个娘们儿一样，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屁股撅在外面，一个劲儿的喊着：“别杀我……我不是故意冒充姬先生的……是实在被他的能力所折服……求你别杀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用他的名号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素淼还什么都没问，他自个儿就全都招了。 难怪身为南洋巫士的他如此怂，合着他并不是姬先生，只是个冒牌货。 这人名叫李浩，本是个街头卖猪肉的，没什么本事也赚不了大钱。后来有一次，他守肉摊的时候，看见有个穿黑衣服戴黑斗笠的人走了过去，后面有三五个人吆二喝三的叫嚣着纠缠，他一言不发，回过头瞪了几人一眼。随后便跳到李浩的摊子上，再经由摊子蹦上了墙头。 李浩的肉摊是用橡木做的，结实的很，可被那黑衣黑斗笠的人一踩就塌了。那人还算够意思，看了李浩一眼，扔下了一锭金子，算是给他肉摊的补偿。 追逐黑衣人的三五个人不会轻功，见他逃走也丝毫没办法，就站在原地骂骂咧咧。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人忽然嚎叫着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眼睛，痛苦的翻滚。他们发了疯的去挖自己的眼珠子，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的眼珠子就都被他们自己抠出来了，脸上只剩两个血窟窿。 李浩吓坏了，他暗想肯定是刚才那个黑袍黑斗笠的人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收摊后，李浩通过别人百般打听，方才知道那个黑袍黑斗笠的人是南洋巫士，姓姬，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姬先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重金请他帮忙的人很多，可想要他命的人也很多。 平安城内卖肉的很多，李浩的小摊子根本挣不了几个钱，贪财的他就开始酝酿一个主意。 过了两个月之后，李浩终是鼓起勇气，也弄了一套差不多的衣服和斗笠，开始冒充姬先生。 616.第616章 堂中喝粥 李浩自以为很高明，他知道姬先生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并不担心会被识破。 宋老板这桩生意是李浩冒充姬先生之后的第一笔大生意，他根本不懂如何驱邪捉鬼，对南洋邪术更是一窍不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所在乎的，无非也就是那丰厚的赏金而已。 素淼掀开被子，往他后颈一敲，将李浩打晕过去，随后便翻看他随身携带的物件。正如忘尘之前描述的那样，这位“姬先生”的衣裳基本上都是黑色的。他平日里又不多话，故作深沉，更让别人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铁板神算王大奎和神婆子杨阿龙都是忌惮“南洋巫士”的江湖名号，才对着他恭敬有加。 此人另带有一个木箧，箧内装有几个小盒，素淼打开一看是几种不同的虫子，但却并不是蛊虫。只是些普通的蝗虫、飞蚁、树蜂。这些虫子的作用应当也只是掩人耳目。 既然知道他并没有真本事，素淼也就放心了，飘飘然回去找如意复命。 如意一晚上疲于应对各种人，早就累的不行了，待素淼回禀完，她便打着哈欠躺到床上睡大觉去了。 …… 忘尘记挂着自己这师妹，一大清早饭都没吃，就催促宋老板回客栈。 客栈早饭的供应向来很早，这些能人异士也都不是睡懒觉的主，往往宋老板一到，他们就已经在吃饭了。虽然分桌而坐，但彼此之间也算是有来有往，偶尔也会聊上个三五句，互相吹捧一下什么的。 客栈堂中三张台子，岭南四怪占据一张，铁板神算王大奎和神婆子杨阿龙一张台子，剩下的人一张台子。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分坐，可今日情况却有不同。如意一个人占了一张台子，悠闲的喝着白粥。其他两张台子都挤得满满的，可奇怪的是，他们宁愿挤在一起都不愿意跟如意合坐一张台子。 大家这顿早饭吃的都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王大魁、杨阿龙和圆一，他们的脸色啊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至于那位行事诡秘的“姬先生”更是不见踪影，连面都没有露。 忘尘见自己师妹完好无损的坐在那儿喝粥，挺是高兴，忙是在台前坐了下来：“怎么样，师妹，他们几个没为难你吧？” 如意将调羹送入自己口中，吃净了上头的粥，笑着说：“各位前辈都很是照顾我，都只是略施小计试试我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为难。” 如意这么说，忘尘便放了心。 其他人听了如意的话，面色是更难看了。岭南四怪虽是没参与，可他们从其他人的表情上也能大概猜出一二。 小丫头说的倒是轻松，好一个“略施小计”。铁板神算王大魁的扎飞女鬼、伏虎头陀圆一的金身虎灵、神婆子杨阿龙的亲养小鬼……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的心血和骄傲，他们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些个东西，却是没想到三个人齐齐栽在了小妮子手中。 她毁了他们吃饭的家伙。几人又气又恨，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还十分忌惮她的能力。 617.第617章 假扮高人 生意人一向都很会察言观色，宋老板用眼睛扫了一下，心里稍稍有了数。 “一夜已过，请问这位姑娘，可还愿意参与同行？”宋老板问道。 如意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将面前的粥碗一放，用丝巾轻拭一下嘴角，微笑着说：“当然愿意。” 宋老板又问其他人：“各位没什么异议了吧。” 众人皆是摇头，早已经没了昨日那种嚣张的气焰。 “咦？姬先生呢？各位可有见到他？”宋老板问道。 众人摇头：“昨天各自回去休息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他了。今早他也未下来吃饭，兴许是身体不舒服。” 宋老板便亲自去了姬先生的房间，打开了门，却见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的影子。人不在，随身之物也统统不见了。 宋老板起疑，走进屋中，看见桌子上留了一张条子，内容如下：“家中有事，恐不能继续参与，先行告退，祝各位顺利。” 宋老板跺着脚，拿着条子，走到楼下堂中哀叹道：“这姬先生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好不容易凑齐十个人，他这一走就只剩九个了……又要等……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所有人中只有如意知道究竟发生何事，那冒牌货一定是以为事情败露，怕闹大了无法脱身，这才赶紧找借口跑掉了。 能人异士本来就少，这么长时间以来，算上骗子假货才勉强凑齐了十个人，再等一个谈何容易。 如意却是不想再耽搁时辰，便想了一个主意，她密声传音，让素淼化出实形假扮成能人异士前来应征。 素淼得了令，飘身而出，落在客栈后巷口，左右四顾没人才化出实形，悠哉悠哉的走进了客栈。 见有生人进来，店小二连忙去拦：“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咱们这现在不做生意，您去别家投宿吧。这条街走到底那间客栈也是我们老板开的，您去那儿就行。” 素淼哈哈一笑，抬臂指向堂中的宋老板说：“那位就是你们老板吧。” 店小二有些莫名，心说自己也没透露，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宋老板从外表看还真不像是富贵之人，他早年在乡下种地，脸上一副饱经风霜的神色，衣服也极少穿华贵的绫罗绸缎，多是舒适面料制成，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素淼没再跟店小二说话，径直走入堂中，笑着对宋老板说：“你们不是还差人吗？算我一个。”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素淼，他面容清秀，笑容满面，看模样像是个书生。 “您是……”宋老板端详着他。 素淼道：“我夜观星象，见碧螺海中滋生妖孽，便决心除去，来到这平安城一打听才听说有位老板在召集人手，一同前去。我便算了一卦，卦象呈现‘未满’之象，恐怕老板还缺人手吧。” 宋老板一拍手，满脸喜色的说：“啊呀，真是高人啊高人。咱们这儿正好缺一个人，若是您能来那就太好了。您放心，此行绝不会亏待您，事成之后将有丰厚的赏金。” 618.第618章 驱魔铃 素淼摆摆手，道：“哎，说那些可就俗气了。我此行只为抓鬼除妖，其它的都是小事。一日三顿给个饱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老板见此人如此大气，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拉着素淼的手就说：“现在像您这样的高人真是太少了。” 这话其他人就有些不爱听了，他们不懂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装什么，活着不易，谁不是为了有口热饭吃，他这一番话说得跟自己是那救世之主一样，却是将其他人比了下去。 铁板神算王大奎与宋老板最是相熟，有些话也只有他说比较合适，他站起来，道：“口说无凭，咱们此行万分艰险，必是要有真本事才行。这位公子不妨露两手给我们看看。” 素淼点头：“这个应该。” 素淼是妖，用几个小小妖术蒙骗众人自然不在话下。他张开手掌，掌中“蹭”得团起了一团火焰。他伸手一挥，那团火便顺势而下，将堂中的地面轰出一个焦黑的洞来。 众人哗然，宋老板也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高人，真是高人啊！快是请坐!我立刻给您安排房间。十人既然凑齐了，那咱们就可以开始商议去碧螺海的事情了。” 宋老板说着说着，便听到有一阵叮当作响的铃铛之声，却见忘尘手里提着一个银色小铃铛，满脸阴森的看着素淼。 这铃铛乃是沾了燕玄乙仙气的驱魔铃，风吹不响，摇晃不响，唯独遇到妖鬼之气才会作响。忘尘平常将此铃挂于腰间。 素淼刚进客栈的时候，忘尘还并未感觉出有什么异常，直到素淼开始施妖法，妖气毕现，引动了驱魔铃，忘尘才觉得不对。 他将驱魔铃从腰间解下，拿在手里，往素淼处一探，铃声大盛。 宋老板不明所以，只是稍稍有些不乐意，心想自己正说着话呢，这道士玩什么铃铛。他问道：“忘尘道长，有话你可以直说，弄出个铃铛来打断我好像有些不妥当吧。” 忘尘没接茬，一双眼睛直直瞪着素淼，半响才吐出几个字：“好强的妖气！” 素淼面色微变，但很快就佯装无事的说：“妖气？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大胆妖孽！竟然在此造次，看我不收拾你！”忘尘将驱魔铃挂回腰间，抄起静雨朝着素淼就去，他周身带起一股劲风，将众人的发须都吹动起来，明显已是起了杀意。 素淼一看不好，也不多说话，引身便退，出了客栈门急急跃上楼台，向远处跑去。 忘尘不是吃干饭的，大步流星，追的很紧。 如意默道一声糟糕，也持剑追了出去。她知道自己的师兄不简单，却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先跟忘尘通了气再让素淼现身。 待如意出去，二人已是交起了手。 忘尘忘生是少昊所布双胞杀阵，二人的命格八字直克素淼素燚。不过几个回合，素淼就觉得吃力极了。 忘尘招式之中尽带了杀意，步步逼近，招招危险，好几次静雨的剑锋都是挨着素淼的脖子而过，只要再近上那么一分，他就会血溅三尺。 第619章 替妖挡剑 素淼并不敢全力相迎，他知道忘尘是如意师兄，自是不能下杀手，步步退让，却逐渐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虚空边缘，大蓝已是感觉到了素淼的无助，她摩拳擦掌的叫道：“个破道士竟然敢欺负咱们素淼，天杀的，看老娘出去教训他！” 雪女一把拉住大蓝，说：“不可。那忘尘道长是主人的师兄，不可再加重误会，一切都让主人来处理。” 如意以轻功飞跃到屋瓦之上，大喊一声：“师兄住手！” 忘尘一边挥剑，一边吼道：“师妹退开！这妖孽并不简单，小心让他伤了你！” 如意着了急，便去拦忘尘，嘴里还叫道：“住手！他是我的朋友!” 素淼心中一暖，没来由的被“朋友”两个字打湿了眼睛。他一路自责一路惭愧，对于当年杀害主人娘亲的事情万般后悔，他亦是知道主人怪他恨他，可他万是没想到主人还会将他看做是“朋友”。 忘尘没停手，却是微微一怔，回道：“朋友？你莫不是被他用妖术迷了心吧！从什么时候起，咱们会跟妖鬼做朋友了！师妹快清醒一下，别是给师父丢了面子!待为兄解决了这妖孽，再与你细说！” 他非但没有停手之意，反而越战越勇，手中静雨舞动极快，远看就像是他手中绽开了一朵青色丽花。 如意心急，忙密声对素淼说：“情况不妙，你赶紧化作虚形先逃！” 素淼往客栈门口一看，见宋老板与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出来，举目往这边看来，他艰难的应对着忘尘，密声回道：“主人，我此时若是化了虚形那便证明了我是妖，此后便难以再故技重施安插人进来了。” 说话间，忘尘已经念了仙诀，周身散发出强大气劲，手中静雨嗡嗡作响，与腰间驱魔铃遥相呼应。他人如旋风，绕到了素淼身后，利剑直指素淼后背。 这番动作一气呵成，素淼怕是头都来不及回，就要被利剑刺穿了。 如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当时头脑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起身而去，挡在了素淼的身前。 如此山呼海啸的一剑，若是实打实的挨上，如意怕是真的要去地府拜见师父了。 只那么一寸，静雨就要挨上如意的心窝了，忘尘赶紧收了力道，将剑移向别处。力道收了剑意难收，这全力的一击已是将真气集到了剑上，猛然撤力，剑意逆袭，扰乱经脉，忘尘停手当刻便咳出了一口鲜血。 如意赶忙去扶他，用手轻抚其前胸后背：“师兄……” “师妹……你疯了……”忘尘咳了两下，“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就把你杀了……”他受了点小伤是次要，若是亲手刃了师妹，那可就铸成了大错。 素淼站在如意身后，一动未动，他百感交集的看着面前这个他尊称为“主人”的姑娘。他何德何能，竟然让她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剑。他欠她的，永远都还不上…… 620.第620章 妖柩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妖孽！”忘尘伸出手，擦了擦嘴角鲜血，盘腿调息，终是使得乱成一团的经脉平静了下来。 如意叹了口气，说：“他不是什么妖孽，他是我的妖奴。” 忘尘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说什么，妖奴？血契妖奴？师妹……师妹你竟然有血契妖奴！” 如意不明白师兄为何如此激动，点点头说：“是的，我有妖奴而且还是两只，另有一个未订血契，却也追随着我。” 忘尘的表情已经彻底不一样了，欣喜之夹杂着不可置信：“师妹，你可知道拥有妖奴是多难的一件事吗？妖分很多种，三六九等，不是所有的都适合做妖奴，有些妖奴控制不好还会反噬主人，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同归于尽。” “我自下山以来，一路抓些小妖，也曾有过想收妖奴的想法，但从未碰着合适的。有些小妖乃是兽类刚修炼成人，什么都不懂，收做妖奴还不够我自己累的呢。” 忘尘越说越是激动，又是咳了两口鲜血，还不作罢，喋喋不休的说：“血契妖奴需要给妖奴备制妖柩，也就是收妖灵的地方，平日里妖会栖息在妖柩之。这妖柩制作十分之难，需要很多珍惜材料，我到现在还差两种材料。越厉害的妖奴就需要越高等的妖柩，按照师妹你这只妖奴的能耐，那妖柩一定是极好的，材料是你从哪儿弄的？是师尊赠你的吗？” 妖柩？那是什么？如意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她连连摇头解释道：“师兄，我没有妖柩。我体内似是有一处虚空，所有的妖奴和阴灵精魄都在那里。说句惭愧的话，直到今天听你说起，我才知道有妖柩这种东西。” 忘尘嘴巴长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如意赶紧扶起忘尘说：“师兄，我本意是想让妖奴素燚扮成第十位能人异士，这样咱们就无需等待，可以直接去碧螺海了。都怪我没提前知会你，害你受了伤，你快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忘尘摆摆手说：“这点伤算什么，小菜一碟。调息一个晚上就无碍了。倒是你啊师妹，快是多说说你和这些妖奴的事儿。我可是太好奇了。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却是天赋异禀，我终是知道师尊为何要收你做徒弟了。你体内竟然有虚空……你……简直就是天生的捉妖师啊!” 如意被忘尘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微红，说：“真是谬赞了。师妹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快是回去吧，大家还都等着呢。” 忘尘道：“好，咱先回去。晚点的时候，你去我房间，好好的跟我说说。其他的几位妖奴，我也是想要见见。” 如意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客栈门口那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失望，打的正热闹的时候，怎么就停下来了，没劲! 岭南四怪四个人一直都没做声，可是很明显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有些微变，两个人私下又是交头接耳了一番，他们的声音太低太小了，没人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621.第621章 一见钟情 三人回到客栈，宋老板便迎了上来，道：“哎呦，三位，你们可是吓坏我了啊，这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刚才忘尘道长还喊什么有妖气……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忘尘笑了笑说：“没什么，我跟这位公子开个小玩笑而已。也借着这个机会试试素淼公子的身手。” 宋老板问：“试过之后，觉得如何啊？” 忘尘拍了拍素淼的肩膀道：“四个字——少年俊才。有他在，相信我们此行会更加顺利。” 素淼双手抱拳，行了江湖之礼，道：“在下素淼，见过宋老板和各位高人。” 宋老板对着那店小二使了个眼色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素淼公子去他的房间。你们先各自休息一下，让素淼公子先安顿下来，稍晚点的时候咱们就来商议去碧螺海之事。” 店小二便引着素淼上了楼。 如意去了忘尘的房间，与他细说这些妖奴之事。并将大蓝唤出来给忘尘看。 忘尘仔细瞧着大蓝，一个劲儿的叹道：“这就是那颗星辰的妖魂啊！真是了不得，以断气之术相看，她身上的气十分旺盛，一定很是厉害。” 大蓝被夸的飘飘欲仙，抱着胳膊扬着下巴，那小眼神儿颇有蔑视众生的意味。 “师妹，这么强劲的妖奴你是怎么收服的？有何诀窍，快是跟师兄说说。”忘尘问道。 如意摇着头笑着说：“哪里有什么诀窍啊，这个姐妹儿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她把我打的骨头都散了架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大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也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一个声音响起，随后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乃是现了实形的素淼。素淼被店小二带到房间之后，他就化了虚形穿墙而出，来找主人。 忘尘一拱手，对着素淼说：“方才在下不明情况，冒然动手，多有得罪。” 素淼一挥手说：“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不打不相识。忘尘道长才是真正的俊才，如此年轻就有这么深厚的功力，前途不可限量。” 如意笑了：“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 忘尘扭头又问如意：“刚才你不是说有妖奴两位，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位未定血契的妖却甘愿跟随你吗，可否也唤出来一见？” 如意道了声好，便叫雪女出来了。 雪女自虚空而出，逐渐化了实形落于地上，她有头到脚一身素白，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好似那极寒的冰霜。 “见过道长。”雪女唇角微勾，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忘尘却是看的痴了，忘了时间地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他与这位姑娘，其它的一切皆是不复存在。 他久在山上，向来孤寂，也没怎么见过姑娘，却是被雪女这脱俗的容颜给震撼住了，当下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看的太专注了，雪女脸上一红，有了几分羞涩。 如意伸手在忘尘面前挥了挥：“师兄！师兄！” 忘尘这才回过神来，他尴尬的吞咽着口水，道：“这位姑娘真是……真是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在下却是失态了……” 第622章 一见钟情2 大蓝在旁边撇着嘴角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姑奶奶也是姑娘啊，也不见他这么说！真是以貌取人！” 素淼斜眼看了她一眼，道：“人家没说你丑就不错了，难道还不准夸别人漂亮啦！” 大蓝一拍大腿就急了：“素淼！亏你受难的时候，老娘第一时间就想奋不顾身的冲出去救你，你竟这般诋毁我！” “我可没诋毁你……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素淼咧嘴笑道。 “你！”大蓝捋着袖子叫道：“给姑奶奶出来，有本事先与我战个几百回合！” 素淼摇摇头：“你当我傻啊，跟你打那不是找虐吗，我可打不过你！先走为妙！”他说完便化了虚形，回到自己那间房间去了。 “小样的，你别跑！”大蓝也紧跟而去。 房间里一下子就剩下雪女、如意和忘尘了。 忘尘看雪女的眼神未免太过深情了，一个渴望，一个娇羞，却是让如意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如意咳嗽了一声，问了一句：“要不然我先回去，你俩再聊一会？” 这句话把忘尘也是臊了个大红脸，他低头看了一眼静雨，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我这个剑有些脏了，我还是先擦擦的好。” 说罢还真是傻乎乎的跑到一边擦剑了。 雪女则拉着如意的袖子，苍白的脸上卷着两朵红云，她轻声的说了句：“主人……你可别是把我往外推啊。” 如意轻笑：“看你们俩，这来不来的，还都红上脸了。赶紧照照镜子啊，跟猴子屁股一般红！” “猴子……猴子屁股很红吗……云山之上没有猴子……我没见过……”忘尘刻意岔开话题。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两个人之间好像很有感觉，如意拉着雪女走到忘尘面前说：“师兄，你害羞什么啊，大大方方的，别是给师门丢脸！给你介绍一下，咱这位美丽的姑娘名叫雪女。” “雪女……”忘尘呢喃了一句，“人如其名，真的很美……” 他抬起眼眸，触上了她的眼光，在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电光石火。只一瞬间，两个人就齐齐移开了目光，刚是有些恢复过来的脸色又是涨的通红。 如意嘿然笑了笑说：“行了师兄，你慢慢擦你的剑吧。我先回去了。至于雪女……你若是想留下多聊一会就自便。” 雪女摇摇头，连句再见都不曾说便入了虚空之中。 忘尘怅然若失，张了张嘴，后知后觉的吐了一句：“再会……” 如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是将雪女唤了出来，她握住雪女的手，一股冰凉之感从指尖传来。 “雪女，我那傻师兄好像是看上你了。你觉得他如何？”如意笑着说。 雪女低着头，脸上的红云不曾淡去，她道：“忘尘道长人很不错，年轻英俊……法术又十分厉害……” 如意乐道：“既然他这么好，就深入了解一下嘛，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天赐的良缘呢。” 雪女突然就笑了，这笑容何其苦涩，何其无奈。 623.第623章 岭南四怪 雪女摇头道：“主人你别开雪女的玩笑了。雪女与主人虽未签订血契，可这么久以来，早就有心一直追随了，儿女私情这种事情，未曾想过。” 如意忙道：“别这么说，你与素淼大蓝不同，你是自由之身，我早就说过了，你来去自如。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若是你觉得我那师兄也不错，不妨……” 如意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雪女便抬起头来，眼中流出两道清泪：“他一开始对我也很好……” 如意怔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雪女所说的那个“他”应该指的是千复城的前任府尹段云鹤。 提起这个人，如意也就沉默了。 “他初见我时，跟忘尘道长一样也有几分羞涩之情。起初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她睫毛闪动，那流出来的泪水很快的凝结成了冰花。 “不管开始的日子会有多么幸福，多么满足，雪女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苦痛和背叛了。”她伸出手来，将睫毛上的冰花捻了下来，放于手掌中轻轻一吹，冰花四散，化成了一道寒气，消散无踪。 如意道：“人与人是不同的。段云鹤自私功利，可并不代表我师兄也是那种人。” “我明白。”雪女淡淡的说，“只不过，我真的没有勇气去赌一把。” 如意拍了拍雪女的手背说：“此事我不妄加干涉了，跟着你的心意走吧。如若改了主意，记得同我说。” 雪女感激的看着如意，道了声：“谢谢。” …… “怎么样，怎么样！”两个汉子颇有些焦急的问着伏在地面上的男人。 男人摆摆手说：“嘘，别说话。” 他又是继续将耳朵贴在地上许久，他听得十分专注，连地上的小虫顺着下巴爬上了脸都浑然不知。 过了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子，脸上带了说不清楚的神色，恐慌之中夹杂了一丝兴奋。他道：“你们绝对猜不到我听到了什么，老大说的没错，这几个人的确有古怪。” 正说着呢，有人推门而入，那人的眼睛上缠绕着一块麻布，手中握有一根长棍用以探路。他刚是将门关好就兴冲冲的说：“如我所料，那个素淼的确不是人。对面小楼正冲着他的那间屋，我蹲看一会，就发现他在屋中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所踪，后来才又回到屋中，身后还跟了一个丑兮兮的蓝色的东西。二人打作一团，但显然只是玩闹。” 这间屋子便是岭南四怪千里眼的住所。忘尘被他们一面之词所蒙蔽了，实际上四个人各有特长，所谓的身患残疾不过是个幌子。 老大千里眼能够隔布视物，装了瞎子才能更加凸显他的能耐。他若是取下那缠绕眼睛的布，则能看清十里之外的蚊虫。 老二顺风耳也并不是聋子，他耳朵太过灵敏，区区几堵木墙根本挡不住那些声音，只要他想听，站在街头就能听见街尾的人讨价还价。平日里他装聋子乃是“闭耳”，有时候听觉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儿，想听的不想听的都能听的到，很是困扰，为了图个清静，他就闭耳不闻，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开耳听声。 第624章 四怪诡计 岭南四怪中的老三百里足的确是个瘸子，走路都是拄着拐杖的。但是他若是撇开拐杖跑的话，比马跑的都快。他这双腿是他年轻时候做工的东家给打断的，百里足品性不好，总偷东家的钱，偷了就跑，只留个影子，别人根本就摸不着他。东家气坏了，就在装钱的罐子里头放了烈性迷药，只要凑近了就会被迷倒，这才逮住了他。东家为了教训他，命人将他的腿打断。断腿之后，他走路要拄拐，跑起来虽然没以前那般快了，但却是其他常人无法比拟的。 至于老四巧如簧则真真的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特点就在那条舌头之上。之所以失言就是这条舌头造成的，他的舌头平时盘在嘴里，外人看不出来，但实际又细又长，坚韧而灵巧，用这舌头勒死个人什么的绝对不在话下。 先前忘尘大喊有妖气之后便追逐素淼而出，随后如意也跟了出去，众人便追出来看，老大千里眼和老二顺风耳使了各自的奇能，方才知道这个素淼原来跟他们是一伙的。不但如此，他们还听到了“妖奴”“妖柩”等字眼。 岭南四怪是江湖粗人，对于这些精深的东西了解的并不是太多，但他们却知道此中必有玄机。 待如意他们三个人回到客栈，岭南四怪就分头行动，千里耳继续偷听他们说话，而千里眼则监视素淼。 老三百里足问：“老大，你说该拿他们怎么办。” 老大千里眼冷笑一声说：“自然不能硬碰硬了，他们那么有能耐，咱们怕是不敌。不过，却是可以敲他们一笔银子。” 老二顺风耳自顾自的嘀咕着：“你看那如意姑娘与忘尘道长互称师兄师妹，那他们的师父是谁啊？” 千里眼一巴掌拍在了顺风耳的脸上，骂到：“他娘的，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干嘛，别忘了咱们来这是为的什么！你还真拿自己当名门正派，以为咱们是来除魔卫道的？不就是为了赚他娘的银子吗！现下既然能多赚一笔，你还惦记这些干嘛！” 顺风耳捂着脸，有点委屈。 “走吧，咱们去找如意姑娘聊聊。”千里眼脸上浮起一抹阴邪的笑容。 …… 将雪女收进虚空之后，如意就一直坐在桌边发呆。 雪女对待感情的态度让她想到了很多，她不自觉的又联想到了自己。 秦笑……她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心里不住的疼了起来。 雪女受了那般的委屈，遭受了那般不公平的待遇，经过近三十个年头还是无法遗忘。 可为何秦笑死了没多久，她心中就有了那份对白清寒的跃动了呢。 这是因为爱的不够深？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好…… 我真是个混蛋，如意在心里暗暗骂道。 她与秦笑分离之时，年方十三，青涩懵懂宛若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蕾。 而后方才认识了白清寒，这一路上与白清寒从相知到相熟到相依，从陌生人到好朋友到模糊不清……她的感觉，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对她的好，他予她的恩，她从来都知道。 625.第625章 四怪临门 如意对秦笑的感觉那么深沉，那么难舍，仿佛连绵了无数年华，从前生到今世。何奈缘浅，他又早早的去了，留她一人，到他死前她甚至都没能明白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她甚至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也一样的爱着自己。 他留给她的除了那些温暖美好的记忆之外就只有那个丑陋的破布娃娃。 她对白清寒的感觉没有那么深，也没有那么强烈，只是透着微微的在意，她知道自己在乎这个男人，也喜欢有他陪伴的日子。这个世界纷纷扰扰，无数欺骗与背叛，如意却给予了白清寒全部的信任。 这种高于友情却低于爱情的异样情感并不像书中那些段子里描写的那么美好， 它是一种折磨，好比野蔷薇上的花刺，看似美丽，却无时无刻不刺挠着她的内心，让她寝食难安，让她倍受折磨。 那个醉酒的夜晚，白清寒抱了她，她毫不犹豫的甩了他一个耳光，那时候她说她看不起他，可是这真是单纯是白清寒一个人的错吗……那自己心里这些踌躇，这些刺痛又算什么。 她一样看不起自己。 如意手里捏着丑陋的布娃娃，一下又一下的用手掌抚摸它的额头，兴许是摸的次数太多了，那处的粗布都已经有些磨薄了。 正惆怅之时，忽听得有人敲门。如意将布娃娃往桌上一放，拭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眼角，便去开门。 一开门她愣了一下，门外堵着四位中年汉子，正是岭南四怪。 她与这些人并没有交集，他们向来低调，此时此刻跑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岭南四怪并不傻，忘尘的能耐他们是看在眼里，那小伙剑法出众，又有法术傍身，实在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他们便绕过了忘尘直接去找如意。在他们心里，姑娘应该相对好说话一些。 “各位有什么事吗？”如意客气的问了一句。 千里眼嘿嘿一笑说：“姑娘，门口说话有些不方便吧，不如让我们进去一坐？” 如意料想忘尘师兄都曾说过他们几个与他关系算是不错，便卖了师兄一个面子，身子一侧将四人让进屋子来。 老四舌如簧进屋之后便看见桌子上的那只布娃娃，他便随手拿起来玩了一下，口中还发出“喔噢” 的怪声，配合上那脸上的笑容明显就是在嘲笑着娃娃的丑陋。 如意一把将娃娃抢了过来，不客气的说：“难不成你们此次来，就是为了乱动我的东西！”她赶忙将布娃娃藏到了枕头底下。 这娃娃之于她是那么的重要，除了她之外，谁都没资格乱动。 千里眼在舌如簧背后锤了一下，对如意一笑：“小弟不懂事，姑娘莫怪莫怪。” 如意对刚才之事很是反感，已经没了早先的客气，连茶水都不给倒：“你们有事儿就请快说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此次来，是想跟姑娘打个商量的。”千里眼道。 如意没吭气，示意让千里眼继续说下去。 626.第626章 敲诈钱财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此次来，是想跟姑娘打个商量的。”千里眼道。 如意没吭气，示意让千里眼继续说下去。 “姑娘只要给咱们五万两银子，那这件事儿咱们就当从来都不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之人，这笔账应该不会算不过来吧。” 宋老板这捉妖之行很是大手笔，他有言在先只要是成功斩除碧螺海里面那只妖怪为自己的儿子报了仇，参与之人就能获得十万两白银的赏金。岭南四怪想借机从如意那里敲诈五万两，加上这赏金总共就能得到十五万两。这笔巨额钱财足够四个人花一辈子了。 如意冷冷一笑说：“凭什么！” 千里眼早知如意会是这种反应，也不恼，慢慢悠悠的说：“呵呵，姑娘你会不知道吗？就凭姑娘和那位素淼公子的关系。” 他抬手指了指坐在一边垂涎如意美貌的顺风耳说：“咱们四个人的本事也不是吹牛的。你们那些事儿，我们看见了，也听见了。好像还知道了其他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哈哈哈。” 如意心里只骂他们卑鄙，忘尘师兄竟然还说他们几位不错，真不知道是他们隐藏的太深了，还是忘尘师兄太单纯了。 “四位，你们凭什么觉得我能有那闲钱。在下不过一个小女子，何来的五万两银子。”如意问道。 千里眼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服软了，赶紧说：“借也好，凑也罢，把钱弄来就行了。反正事成之后你也有十万两赏金，折了一半不是还赚五万两吗。我们也不贪心，也不跟你多要，只五万两而已。” 如意听了直发笑，他们四个跑来诈她钱财却说得好像是给她留了面子一样。 “钱我是没有。你们请回吧。”如意大袖一挥，已经是下了逐客令。 顺风耳接道：“姑娘？你就不怕我们把你那妖奴之事给说出去？” 如意冷笑道：“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给我宣扬出去，宋老板更会觉得我有本事。” 千里眼道：“姑娘这可就说错了，宋老板的儿子是给妖害死的。而你与妖为伍，宋老板会怎么想，他指不定以为你与那碧螺海里面的妖怪是一伙的，到时候，怕是你连剩下的五万两都别想摸着。”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们真是以为我是为了钱？十万两数额的确很大，可如是说，小女子并未放在眼里。” 四人微微一惊，还欲说什么，如意就又开口了：“宋老板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没什么关系。碧螺海我是去定了，若是宋老板起了疑心不让我参与，那我就不参与，到时候我那师兄也定是会与我一起离开。你们既然知道素淼是我妖奴，我走了他自然不会留下。就凭你们七个人，你们有把握能杀了碧螺海里的妖孽？有把握活着将十万两拿到手？四位的奇能的确出众，可对于抓妖来说好像没什么用，到时候别翻了船，七个人都回不来了。” 岭南四怪面面相觑，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627.第627章 起了杀心 “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听不听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若是把嘴巴闭紧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勉强让你们占个便宜，跟着拿那十万两的赏金。若是还想继续耍无赖，就别怪我无情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们一个铜子都拿不到！”如意最后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眼睛逼视着四个人，震慑的岭南四怪头都抬不起来。 “滚！”她掌上聚力，随着滚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轰然而塌。 岭南四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往门外挤。百里足更是逗，将拐杖往腋下一夹，一双腿跑的飞快，把他的哥哥弟弟都甩在了后面。 如意看着那塌成一堆木渣的桌子，心道可怜了这张好桌子了。 十个人既然已经凑齐，便可以商议出行之事了。宋老板十分高兴，当天夜里就叫厨子做了些硬菜，鲍参翅肚，样样齐全，还开了一坛封存几十年的陈酿。 堂中仍旧是三张台子，十个人交情何如光看分桌就能看出来。如意、忘尘、素淼一张台子这个自是不用说，岭南四怪是兄弟，吃饭当然也不会分开。剩下的铁板神算王大奎、神婆子杨阿龙、伏虎头陀圆一凑成了一桌。他们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几个人全都吃过如意的亏，各自在心里都不服气，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如意那边撇。 宋老板还是比较有眼色的，如意姑娘刚来的时候，其它人信心十足，像是很有把握将她轰走，可第二天她非但没离开，那些人的表情还都像吃了屎一般，很显然是吃了瘪。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这个姑娘不简单了。 宋老板直接坐到了如意他们那一桌，让店小二给众人斟酒，随后他捧着酒杯站起身来说：“等待许久，终于有十个人了。听忘生道长和素淼公子说，后日是个好日子，阳气盛足，咱们就暂定后日出行。到时候宋某为你们杀鸡宰牛，祭天拜神，吉时行路。今夜咱们暂且不提这些，吃好玩好，若是有什么需求，你们大可以找我宋某来说。宋某先干为敬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完后将杯子倒过来，一滴都未剩。 宋老板都干了，其他人怎么着也都要表示表示，大家皆站起来干了一杯酒。 铁板神算王大奎连饮了三杯，那方方正正的脸庞很快就变得通红起来。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高兴，明眼人则知道他是不痛快。 这王大奎跟宋老板算是老交情了，不但给宋老板改了名字，这十人捉妖的事也是他筹划的，怎么说宋老板都应当与他商议。可出行日子说定就定，宋老板甚至都没问过他意见。 见王大奎如此失落，圆一和杨阿龙脸色也是有些阴沉了。 杨阿龙恨恨的看着如意，恨不得用牙齿咬断她那嫩滑的脖子。她把自己亲养小鬼的死都算在了如意的头上，若不是她，那小鬼也就不会来问自己那些愚蠢的问题，更是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向。若不是她，自己的孩儿也就不至于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628.第628章 炮仗驱邪 神婆子杨阿龙一口将杯中酒闷了下去，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一定要让那个小娘们儿死的很难看！” 她动了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大嚼特嚼，将后面那半句话湮没在了咀嚼声中。她微微泛黄的牙齿挤压着泛着油光的红烧肉，看上去有些可怕。 那句话她是压着声音说的，很轻很轻，但是同桌的圆一和王大奎还是听见了。 王大奎脸色一变，低声问：“老姐姐，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阿龙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只眼睛露出凶光，另一只眼睛停在原处，动都没动：“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王大奎和圆一都不说话了，三人闷头吃菜，一句话都没有，桌子上的气氛僵到了极点。铁板神算和伏虎头陀虽然也嫉恨如意，但却从来没想过要害死她。杨阿龙的话让他们稍微动了点心思，可杀人是伤天害理的勾当，骗骗钱是一回事儿，闹出人命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两个人大口扒着饭菜，却是连菜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千里眼等人嘴上吃着菜，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旁边那两桌，他见杨阿龙那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对头，还频频向如意那边看，便觉得时机到了，佯装跨桌敬酒，举着杯子就过去了。 “啊呀呀，大家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来小弟敬各位一杯。”千里眼没带兄弟们，一个人过去，撅着屁股就在王大奎的那张条凳上坐了下来。 三人正满腹心事呢，哪有功夫应付他，圆一和王大奎草草举杯一晃，算是应了他敬的那杯酒，至于杨阿龙仍是斜眼看着如意，理都不理千里眼。 千里眼嘿嘿一笑，将杯中之酒喝尽，便也小声说了一句：“别看了，再看可就太明显了。想做掉她并不难，但若是让她起了疑心可就不好收拾了。你们要是有意，今夜三更去我房中详说。” 他没有给其他人任何机会做出任何反应，说完话之后便拿着杯子，带着笑容晃到宋老板他们那桌去敬酒了。 杨阿龙、圆一和王大奎各自揣着心事，他们在斟酌到底要不要去。去便意味着铁板钉钉，到时候再想退就来不及了。 当夜，三更天。 万籁俱寂，岭南四怪四个人已经侯在千里眼房中了，不出一会儿，王大奎圆一和杨阿龙也陆续来了。 看到他们都来了，千里眼才松了一口气，他先前还担心若是有人不来，不来的人万一将此事泄露出去，那麻烦就大了。 几人在房中商量了一下，直到快四更天了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发的日子很快便到，这日所有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衫，此事乃是有个说法“妖鬼喜旧”，旧物上难免会沾染人的气息，尤为会吸引妖鬼。 宋老板在客栈前面点了九串一丈红，这种一丈红乃是鞭炮，足有一丈那么宽上面悬挂着无数通红的炮仗，点起来劈啪作响，震天动地。这九串大鞭炮引得平安城百姓聚集而来。 别是小看这些炮仗，放完过后，所有人的耳边都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过来。 第629章 六畜祭天 点炮仗是为了“震鬼驱邪”，将十人身边儿不干净的东西全都吓跑。 如意等人心知肚明，这一招也只能吓吓那种刚死不久的小鬼，但凡是有些修为的妖鬼便不会再惧怕鞭炮之力。 之后就是六畜生祭，将活着的牛、马、羊、鸡、狗捆绑放在客栈之前，吉时一到便用快刀将其头颅生生斩下，同时施以祭天咒文，是以畜生的血灵向老天买一日的吉运。当然这些都是王大奎去操办的，究竟有没有用处，如意也是不得知。 六畜头颅一断，鲜血直冒，宋老板命人用大海碗将这些往外喷洒的鲜血承接起来。随后开坛摆酒，一溜十大海碗要倒的满满当当，再用柳枝沾取六畜血液挥洒入海碗之中。 如此一来，向老天借的吉运就会分入碗中，将碗里的酒喝了的话自然也就到了人的身上。 如意心里觉得这纯粹是王大奎乱编的规矩，但她也只是心里抵触，临行之前她并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她皱着眉头将那大海碗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进去，她一边喝，雪女和大蓝一边帮她化解，一大海碗烈酒下肚她也只是面色微红而已。 忘尘自有解救妙招，他喝归喝，额头、手心不停冒汗，却是将烈酒迅速的排出了体外。 其他人也是不想现出丑态，多是事前就服用了解酒药。可这解酒药起作用也需要个时间，一碗酒灌下去，有几个人还是步态不稳，露出了醺醉之意。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十个人便分坐两辆马车而行，来到了碧螺海边。 跟上次如意所见到的一样，碧螺海周围人迹罕至，浓雾飘散，视野很不清晰。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离碧螺海湖畔尚有二里地的时候，马匹就停住不走了。 赶车的车夫没有办法，便撩开马车的帘子，说：“各位怕是要走路过去了。” 众人不明所以，都纷纷下车查看情况。见这才知道是马匹出了问题。 车夫有些无奈：“这些马都跟了我们很多年了，平日里乖巧的很，今个儿不知道是怎地了。” 伏虎头陀圆一有些急躁，从马夫手里夺过鞭子就往马身上抽：“娘希匹的！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制不住这几匹马！” 不论他辱骂也好，抽打也好，马儿们也只是原地嘶鸣踱步，却是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如意将手轻放在马儿颈部，矫健的肌肉微微的颤抖着。它们是害怕了…… 兽有灵性，马儿一定是感觉到湖中妖孽的强大气息，因此不敢走了。 “罢了，别是逼它们了。反正离湖边也不远了，咱们就走进去吧。小心点便是了。”如意说。 马夫也纷纷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你们就去吧，我们就在这里扎营等你们。祝各位马到功成，快些将妖怪斩获。” 众人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拿了自己需要的家伙什便往湖边走。 忘尘素淼走在最前探路，如意跟在二人侧旁，其他人紧随其后，岭南四怪中的千里眼和铁板神算王大奎走在最后。 630.第630章 燃香计时 千里眼拉了一下王大奎的袖子，王大奎停了下来，有些不悦的说：“干什么！” “什么时候动手？”千里眼小声说。 王大奎眉毛一皱，说：“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动手必定打草惊蛇，那三个人非等闲之辈，女的还好说，那两个男的更是要提防。等他们跟碧螺海中的妖怪打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上，让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千里眼呵呵一笑说：“真是妙计。” 如意尚算比较顾全大局，担心雾气太浓，人们再走散了，便总是回头查看，见有两个人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她便喊了一句：“后面的，快着点！咱们得抱团一起走，千万不能落单！” 千里眼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带着笑说：“诶！这就来了！” 王大奎心里一阵忐忑，他突然觉得这个千里眼有些可怕了，他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想害如意姑娘，万一这是他给众人下的套儿呢？如意姑娘来之前，岭南四怪与忘尘关系一直不错，万一这是忘尘道长使的反间计呢…… 王大奎越想心里就越是没底。他有点后悔参与进来了，早在自己做的“扎飞女鬼”被如意破掉之后，他就应该收手了。他们这些人虽然占据了人数优势，可实力上却矮了一大截，忘尘道长和素淼公子就不必说了，光是一个小姑娘就能将几个老江湖玩弄于鼓掌之间…… 心虚的冷汗顺着王大奎的额头往外冒，他不自觉地离千里眼远了一些，如今的他看谁都好像有些不对头。 宋老板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的，他早就联系了一位姓刘的朋友，向他借了艘船。刘老板会带一些人，提前将船运到湖边，放船下水等着他们。 有了船才能够深入到湖心，更方便追捕湖中的妖孽。 刘老板是借船不借人，等与十位能人异士交接过后，便会带着他的伙计先回去。 铁板神算王大奎挺有心眼儿，他偷着从随身的物件中摸了支香出来，这支香可不是用作驱邪，而是用来计时。雾中漫步比起在大平道上走路的时间要久，他是想测算一下二里地能走多久，也好给大家汇报一下，等香烧到了手，他就可以再更换一根。 越往里走，湿气就越大，所有人的衣服都如同被浸过水一样，贴在身上，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大家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脚底下的路从结结实实的泥沙地变成了草甸子，有时候踩一脚就能踏出一个水济济的洞来。众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伏虎头陀圆一骂了一句：“娘希匹的，我怎么感觉咱们走了一个时辰了，为啥还没看着船？” 杨阿龙接道：“我也觉得走的太久了，二里地而已，绝对用不了一个时辰。” 王大奎立刻道：“不可能！兴许是这地方太诡异了，你们心里紧张，才觉得走得时辰久。我点香算着时辰呢，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不信你们看!” 631.第631章 湖边迷失 王大奎立刻道：“不可能！兴许是这地方太诡异了，你们心里紧张，才觉得走得时辰久。我点香算着时辰呢，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不信你们看!” 看字一说出口，他就把香举了起来，众人围过来盯看他手中的香，却各自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王大奎手中的香并没有烧着，一定是水雾太盛的原因。 所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里太潮了，点香不管用了。” 忘尘道了一句，“这样吧，数数吧，咱们直着往前头走，我师妹如意负责数数，大家跟着我，步子迈大点，走一步就数一下，二里地满打满算也就个一千多步。” 素淼说：“这个办法好，我赞同。不要再零零散散的走了，我们得排成一列，” 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他们排成了一条直线，顺序是忘尘、千里眼、素淼、顺风耳、如意、圆一、百里足、杨阿龙、舌如簧、王大奎。 这顺序是素淼给排的，他说既然如意负责数数，那么在中间最好，这样她就能唱步数。实际上他这么排是领有目的的，以素淼的敏感，他隐隐觉得这十个人之中有些人阴阳怪气很不对头，他们总是交头接耳，别是暗地里在计划什么。 除了他自己、如意和忘尘之外，其他人可以说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岭南四怪，另一拨是王大奎、杨阿龙和圆一三个人。他需得将这两拨人相互穿插，相互间隔开来。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只要他们不扎堆应当就不会有乱子。 这么安排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实际上他却还是留了私心，素淼将自己边的三个人都安排在前面，三个人的间距也并不大，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立刻相互支援。 素淼分顺序的时候基本上是脱口而出的，这也就没给其他人反应和拒绝的机会，众人就遵照他的意思行事，一行十个人排成一长溜，迈着大步子往前走。 “一千九十七……” “一千九十八……” “一千九十九……” “两千……” 如意恪尽职守的数着数，一下都没有落下过。可是她数的越多，大家的心里就越慌张。二里地，怎么可能走得出两千步呢……何况在数数之前就已经走了很久了，这应该走出去好几里地了，可为何脚边还是没触到水。 难道，他们在湖边迷失了？ 王大奎哆嗦着双腿说道：“都说那妖怪是在湖里的，可咱们湖还没见到就已经着了它的道儿了！它肯定使了什么妖法，要把咱们困死在这里。” 忘尘冷笑一声说：“各位不都是有本事在身的高人吗，遇上这点事儿怎么就怕了。” 他这话说完，大家便是一阵沉默。 突然，伏虎头陀圆一像疯了一样，扯着嗓子就大喊着：“暗地里搞鬼算什么好汉啊!有本事给爷爷出来，看爷爷打的你连你亲娘都不认识！” 第632章 瞎子献丑 站在圆一旁边的千里眼一把捂住圆一的嘴巴，小声说：“你喊什么啊!你是怕那妖孽不知道咱们在哪，还有心给它指路是吗！小心它先从你下手！” 如意叹了口气道：“怕是它早就知道我们来了。碧螺海我和师兄先前都来过，虽然湖边雾气很重，但不至于连湖边都接近不了。” 她寻思了一下，指着千里眼说：“你不是有遥看千里的本事吗？你看看能不能看到远处船只？” 千里眼笑了一下说：“那瞎子我就献丑了。”他把拄着的拐杖递给旁边的人，双手将裹在眼睛周围的那层布揭了下来。 众人是第一次看见千里眼的双目，他的眼睛的确异于常人，且不说这大小轮廓，单是这眼眸的颜色就与众不同。两只眸子漆黑漆黑的，黑的都分辨不出瞳仁来了。如此一双独特的双眼长在一张平庸至极的脸上，看上去极不搭调。 他眨巴着眼睛，隔着层层浓雾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分别看去，随后带着歉意的说：“我是真的看不见远处。有着层层妖雾阻挡，想看见远方何其的难啊。” 王大奎有些打退堂鼓了，他不是十人之中唯一害怕的，却是唯一退缩的：“要么咱们回去吧，这样走下去没个头。马夫们还在那地方等着咱们。咱们不如先回去，商议一下改日再来。” 杨阿龙嗤之以鼻：“大奎，别让老姐姐看不起你，咱们这出师未捷，岂能退缩！怎么都要瞧瞧那湖中妖孽长的什么样子吧！再说了，它能让你走不到湖边，自然就能让你走不回去。你就确定咱们沿着原路能走出去？” 王大奎不出声了。 忘尘眯着眼睛看着露出眼睛的千里眼。他一直都以为千里眼是真瞎，如果千里眼能看得见东西，是不是就代表岭南四怪中的其他人也不是残疾？他们为何要对自己有所隐瞒？还有……自己的师妹又是怎么知道千里眼奇能的，他们之间理应没什么联系，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如意道：“妖雾浓厚，无法辨识方向，咱们兴许一直是在原地兜圈子，却还以为走的是直道。不如我御剑从空中俯瞰，若是看到有船，再于空中引导你们。” 杨阿龙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意说：“你……会御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的弟子？” 如意和忘尘对视一眼，口风十分一致的说：“家师有言不可泄露他的名号，我们也不便多说，请各位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千里眼笑了一声，笑容之中却是带有了明显的质疑：“姑娘，连我千里眼隔着妖雾都没有视野，你就算御剑到了天上怕是也看不清下面的东西。到时候别说是船了，指不定还会丢了我们的行踪。” 忘尘对千里眼的确是起了疑心，可对他这番话却是赞同的，他道；“师妹，他说的对，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论是谁都不能单独行动，一旦落单很有可能会遇险。” 633.第633章 有人失踪 如意说：“那好吧，且先继续往前走走，如果还走不出去，再想其他办法。” 众人便重新排成了一长串，刚是开始往前走，忽听得队伍末尾的铁板神算王大奎喊了一句：“诶？老姐姐，我前头怎么是你了？舌如簧呢？” 杨阿龙回头也是跟着愣了一下：“是啊，我后面应该是舌如簧，怎么是你了？” 王大奎赶紧冲前头叫道：“停下停下！先都停下，别往前走啦！” 忘尘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少了个人！舌如簧不见了！” 听了这话最着急的就要算是千里眼他们了，千里眼急道：“走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 王大奎说：“不知道啊，我是刚刚才发现的。” 刚才大家停下来商议的时候，阵型是乱的，大家站的也比较随意，舌如簧不会说话，插不了嘴，相对没什么存在感。 顺风耳有些急，上去就扯住了王大奎的衣襟，叫道：“你不知道？你就站在他后面，他没了你能不知道！你这双眼睛干什么吃的！” 王大奎也是怒了，边吼叫边跟顺风耳厮打了起来：“他自己不怕死到处乱跑，走不见了能怪我吗！我又不是他爹，谁就规定我一定要看好他了！刚才这么多人都在，不都是没注意到他吗！关我个屁事儿！” “行了！别打了！”众人上前将厮打起来的二人分了开来。 如意道：“咱们现在这样若是给那湖中妖孽看见一定很得意，来不来的自己人先闹起来矛盾。找人要紧，先四处喊喊吧！” 浓雾之下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大家又不能分离开来四散乱走，素淼便想了一个注意。十个人先集中站在一起，以这个点用作起始点，随后所有人手拉着手，向外走，如此便能拉出一个圆弧来。然后大家转过身子，背对着起始点，向外喊，这样一来，声音就能传达到所有的方向，大家也不至于会走散。 众人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便按照刚才列队的顺序依次拉手，最后再由王大奎和忘尘首尾相连。 忘尘大喊一声：“所有人的手是不是都已经拉好了？” “拉好了！”众人回道。 “好，现在向外走。”忘尘一声令下，所有人便倒退着往后面走，大家的双臂慢慢伸展开，直至形成了一个大圆弧，这才逐渐松开了拉着的双手。 雾太浓了，浓到大家只能看清楚自己身边两个人的模样，再旁边的人就浸在雾里看不分明了。 手一松开，众人便反过身子，冲着各自的方向大喊舌如簧的名字。 十个人齐齐叫喊声音应该极大，传的极远，可这诡异的浓雾却好像能够吞噬声音一样，声音一喊出来就慢慢减弱了。 众人高喊，顺风耳便侧耳倾听，只要远处有什么不对头的声音他就一定能听得到。舌如簧不会说话，但他喉头也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可以对大家的叫喊做出回应。 顺风耳听了许久，除了众人的叫声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第634章 雾中奇尸 大家喊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忘尘便叫道：“这样不是办法。大家先重新将手拉起来，回到原点，我们再行商议。” 众人拉起手，慢慢将圆弧缩小。众人离起始点越来越近，也隐约看见起始点那处好像模模糊糊的立了个人。 千里眼有些激动，挣脱了忘尘和素淼的手，直接就往那人影处走：“老四，是你吗！你可吓坏哥哥了！” 他抓住那人的肩膀，就是一拉。 经他这么一拽，浓雾中赫然出现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庞，脸上的有着无数孔洞，仿佛被人用凿子给凿穿了一样，鲜血涓涓的往下滴落。 那人的下巴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上腭孤零零的悬挂着。一条奇长的舌头从喉腔中拉了出来，缠绕在那人的脖子上，舌头收的很紧，他的脖子已经被勒的变了形状。 “啊！”千里眼被眼前之物吓到了，猛然大叫了一声，便往后退。何奈他刚才用力过猛，使得那人往他身上倒了下去。千里眼尖叫着将那具尸体从自己身上推了开来，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事故和造作的表情，呈现出来的只有无比的惊恐。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聚拢了过来，见到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忘尘蹲下去，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抬头问道：“你们几个倒是过来认认，他到底是不是舌如簧。” 千里眼刚才被惊得魂都快出来了，顺风耳和百里足又是帮他掐人中又是捏虎口的，待他差不多缓过来了，二人才一左一右的架着千里眼过去认尸。 将尸体查看完整之后，三个人便大哭了起来。 如意问：“确定是舌如簧吗？” 顺风耳哭道：“肯定没错，他今个儿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圆一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看衣服有他娘的什么用，脸都成这样了，你们还能辩得出来？！” 百里足抹着眼泪说：“光看这条舌头就一定是他，也就只有我们老四有这么长的舌头。” 千里眼悲痛欲绝已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直视着舌如簧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外凸的双眼，泣不成声：“老四啊……是哥哥害了你啊……哥哥……哥哥就不应该叫你们来啊……过得好好的，来抓什么妖怪啊……是哥哥害了你啊……” 他很是想将舌如簧的双眼拂上，可惜舌如簧的眼皮不翼而飞，额头眼周都是血洞，还连挂着一些皮肉，就算眼皮在，他怕也是没有下手的地方。 来的时候是十个人，一转眼就剩九个了，任谁心里都不太好受。 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江湖术士见了血，都起了退缩之心。钱的确是好东西，可要是为了钱把命给赔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圆一杨阿龙和王大奎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的心情都十分复杂，他们看了看千里眼，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如意，心说这个舌如簧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是叫湖里妖怪给害死的，还是被那个丫头设计陷害的？会不会是他们密谋害她的事情被她给察觉到了，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635.第635章 调虎离山计 如意面色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不停的在思索着。舌如簧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杀的？是妖怪作祟还是人为的？他的尸体又是怎么出现在圈子中心的呢？ 忘尘扶了千里眼一把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千里眼哭道：“你说的轻松，死的又不是你的兄弟!” 素淼便劝道：“我们都知道你现下很难过，但他的死是湖中妖怪所为，总是也不好迁怒别人吧。” 千里眼不吭声了，和剩下的两兄弟呜呜的哭作一团。 如意和忘尘劝了半天也是没用。 杨阿龙趁乱拽了一下王大奎和圆一，低声说：“等会我想办法引开那两个男的，你们把那个丫头杀了。你们有五个人应该对付的了她。” 王大奎一惊，说：“老姐姐，这都出了人命了，你还有心干这些事儿？” 杨阿龙冷哼一声说：“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是谁死了，都能归咎于湖中的妖怪，现下不动手，往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圆一也早是已经害怕了，只不过一直在用暴躁来掩盖这种恐惧，他道：“老子不干，谁他娘的爱干谁干，现在保命都来不及了，哪儿还有空杀人。” 他有些激动，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略略有些提高，引得其他人都回头看他。 杨阿龙狠狠的在圆一的大腿上拧了一下，圆一嗷的叫了一声，又凶巴巴的冲着其他人喊：“看什么啊！我自言自语不行吗？” 亏着岭南三怪的哭闹声与圆一的说话声叠在了一起，如意等人才没听见他所说之话，他们看了圆一一眼，又是去抚慰岭南三怪，顺便询问舌如簧的尸体如何处理。 杨阿龙恶狠狠的看着圆一说：“现下才说不干未免太晚了。你若是不干，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无非就是多死一个人的事儿了。” 听罢此言圆一和王大奎都怂了，杨阿龙已是起了杀心，他们若是不帮衬，这个神婆子就会对他们动手。这些人里头，杨阿龙算是货真价实的，真的会些阴邪的玩意儿，他们二人当真不想成为她的敌人。 见时机差不多了，杨阿龙突然指着前头的浓雾叫了一声：“有东西！我看见那边有东西！” 众人抬起头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层层叠叠的浓雾就再也没看见其他的东西。 “你看见什么了？”如意问道。 杨阿龙编道：“没看清，就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说不定是那个妖怪呢！这样吧，忘尘道长、素淼公子你俩跟我过去一看，其他人在这等着。若是发现了妖怪，咱们就大声呼叫支援，若是没发现就原路回来跟大家汇合。” “不行！”素淼立刻便把她的办法否决了。他紧紧的盯着杨阿龙的双眼，这双眼睛蒙了层白翳，死气沉沉的。这里有这么多人，杨阿龙为何单单叫了忘尘和自己呢？素淼有些怀疑她了。 “舌如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才那妖怪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的尸体放进了圈子的中心，这种情况下咱们又怎么能分开走。九个人必须在一起，一旦分开就是死！”素淼道。 636.第636章 妖孽附身 杨阿龙咬着干瘪的嘴唇，心里有些愤恨，他们竟然不上套儿，忘尘道长和素淼公子若是不离开，其余人就没法下手杀害如意那丫头。 前日晚上在千里眼的房中，他们曾经商议过对付如意的办法，想了几个主意大家都觉得有所欠缺不那么妥当，后来千里眼就问杨阿龙能不能佯装招鬼贯通阴阳，然后说如意被鬼怪附身，这样便能堂而皇之的斩除她了。当时杨阿龙觉得杀个人而已，何须玷污自己的绝学，就给拒绝了。 现下她杀人心切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便想试试这个办法。她走过去说：“大家不要害怕。全都是这妖雾害得大家自乱阵脚。我既是神婆子，也就会些沟通阴阳之术，我可以招些阴灵出来，问问它们那妖鬼在何处。若是它就在附近，那咱们也就无需费事往湖里走了，直接想办法解决它便是。” 岭南三怪丧了兄弟，还没缓过神儿来，各自或是哭泣或是呆立没什么反应。而圆一和王大奎受了杨阿龙的胁迫，自是要帮她说话的，便勉勉强强的说：“有道理，就召唤阴灵，让咱们开开眼吧！” 杨阿龙便把背箧放了下来，从箧中取出一块色彩鲜艳的兽毛毯子铺于地下，随后又取出一条玛瑙珠缀串和一把牛角柄的匕首。她盘膝跪在兽毛毯子之上，吐出舌头，用那短匕在舌头上割了一下，匕首锋尖划过，舌苔上立刻现了一道血痕。 她咗了咗舌头，往那串玛瑙珠缀串上喷了一口鲜血，随后她把玛瑙珠缀串平放在了毯子之上，双手捏了指花，手掌朝上放于双膝两侧，仰头向天，摇头晃脑，嘴里往外吐着一些听不懂的咒文。 她越念就越像是身不由己，一只眼睛翻着白眼儿而另一只眼睛仍旧停在原处，最后她大叫一身，身子抽动不止，头发凌乱，身体如同朝圣一般的匍匐在地上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阿龙的身体仍旧保持着那种动作，铁板神算王大奎便试着问了一句：“老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快是醒醒，别吓唬咱们！” 杨阿龙仍旧是毫无反应。 王大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拉杨阿龙的胳膊，却被忘尘喝住了：“别动！她施法呢，你随意乱动的话，指不定会让她走火入魔的。且再等等!” 又是等了一会，杨阿龙才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抬起头来，她把那玛瑙珠缀串拿在手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说：“刚才我与此地的阴灵沟通，那阴灵告诉我湖中妖孽此时就附身在咱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啊？是谁！” 众人面面相顾起来。 “你们不用怕，阴灵说了，附身的时候那妖孽十分虚弱，只要我们将附身之人杀死就能顺带着把这妖孽除去。”杨阿龙道。 王大奎装模作样的跟了一句：“那我们怎么知道谁是那妖孽啊！” “你们在我周围围成一圈，且看我的玛瑙珠就行。”杨阿龙说。 637.第637章 合力诬陷 众人将杨阿龙围在圈中，站的很是紧密。杨阿龙将玛瑙珠串依次放在大家的心口窝上，前面几个人平淡无奇，玛瑙珠串并未有什么变化。 轮到如意的时候，杨阿龙突然抬头看了她一样，那眼神十分怨毒，玛瑙珠串一贴到如意的胸口，玛瑙珠串便红光大作，那突然亮起的红光由下而上将如意惊讶的表情映得有几分狰狞。 这玛瑙珠缀串是杨阿龙用自己的血供养的灵器，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能够根据杨阿龙的心意绽放光彩。不知情的人一见到就以为是绝好的宝器或是妖鬼显灵。 “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妖孽！”杨阿龙收了玛瑙珠串，伸手指向如意。 忘尘道长眉头一皱，第一个叫道：“胡扯！怎么可能是我师妹！我们都不是街边的老百姓，少拿这种骗人的把戏来晃点我们！” 杨阿龙呵呵一笑说：“老婆子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从来还没人说我是江湖骗子。至于我的本事何如，平安城十里八街的街坊们你大可以去问问。我杨阿龙是三世阴体，天生就有沟通阴阳的能力，我有必要骗你吗！” 王大奎道：“忘尘道长，偏袒也要有个度，怎么老姐姐施法之前不见你反对呢，现下结果是你师妹，你就不高兴了，若结果是其他人是不是会欣然接受啊！” 如意倒是颇为平静，她默不作声这么久，仔细的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和反应，心里大概有了个轮廓。舌如簧之死是妖怪所为，这点大家好像是没有异议，可他们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后来又以沟通阴阳作为借口将矛头指向自己，看样他们几个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自己。 如意便反问杨阿龙：“若我是妖怪，我为什么杀一个不会说话的舌如簧？我为什么不杀掉威胁更大的人？我与舌如簧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你既然是三世阴体，有着沟通阴阳的能力，那妖怪应该去附你的身啊，上我的身干嘛？你这不是在自毁招牌吗。” 杨阿龙一笑说：“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妖孽，究竟是不是妖孽，杀了你便知！” 如意道：“杀了我便知？到时候知道我不知道妖孽又能何如，你又没法把我救回来，岂不是害我白白丢了性命！” 在一旁半晌没说话的千里眼突然开口了，他指着如意说：“谁……谁说你跟舌如簧无冤无仇的……那天他动了你的东西，你十分恼怒，当下就出言威胁，后来更是一掌拍碎了桌子来震慑我们。你肯定是怀恨在心……于是今日便杀了他！” 如意冷冷的笑了一声：“那天之事我没与任何人说起过，为的就是要给你们留个面子，谁知道你自己还提起来了。不知道你们是否知晓，那天岭南四怪去我房间，一张口就问我要五万两银子，如此品性的人还好意思污蔑我？” 顺风耳反驳道：“那大家又是否知道这位素淼公子实际上是如意姑娘的妖奴？你早就与妖勾结，或许你不是被上身，你根本就是这湖里的那个妖怪吧!” 638.第638章 只身一人 如意有所不知，此时除了忘尘素淼之外，其他人早就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怎么说都是辩不过别人了。 忘尘经由他们的对话方才知道其中的隐情。 素淼开口了，他毫不慌张，淡定不惊的说：“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对，我的确是个妖，可若是我有心害人，早在客栈你们就没命了。既然你们对我们也是起了疑心，那大家就分道扬镳好了。” 忘尘也道：“素淼说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走一路，我们走一路。这样总行了吧！” 此时已经是撕破了脸，杨阿龙便不再废话，直言道：“休想将要妖孽带走！” 忘尘也是拔出了静雨，剑尖直对着众人道：“你们若是要胡来，就别怪我的剑不讲道理了！” 这剑弩拔张之时，忽听千里眼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是让所有人身上一冷：“我兄弟死了，咱们一共就只有九个人，可那些人是谁？” 杨阿龙怒道：“别装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给我上！” 千里眼冤枉的说：“我没装，真的有！不信你们看！” 众人一回头，皆是头皮一炸，只见不远处散落着一些黑色的人影，憧憧魅影缓慢的向他们移动而来。 “有鬼！快跑啊！”王大奎再也忍不住了，他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吓坏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各自乱跑逃命而去。 圆一和王大奎齐齐的往后跑，两个人将如意撞倒在了地上。 当如意皱着眉头再度站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围很是清静，不见了鬼影，也不见了别的人，甚至连素淼和师兄都看不着了。 “师兄！素淼！”她大叫了两声。 浓雾之中无人回应。 她立刻密声传音，呼唤素淼和众妖奴，却发现虚空之中寂静无声，连体内的大蓝和雪女都没了动静。她掀开衣袖，那黑色纹身仍旧印在手腕，可任凭她如何呼唤，那黑色猛兽也始终只是个纹身，却是无法变化成上古神兽睚眦。 现下好了，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从腰间取下长风，紧握在手，警惕的看着周围。 她并不怕面对面应对强敌，可在这片诡异的浓雾之中，她的确没什么底气。 如意御剑而飞，迎雾而上，她感觉风在耳边呼啸着，眼前所见之物只有浓雾。她心说这妖物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索性不再往上飞了，回落到地上，照此情况看来，她似乎陷入了这妖孽布的**阵法之内，无论她上天还是入地，只要找不到阵法的命门，她就无法摆脱这无穷无尽的白雾。 “出来说话吧，我区区一个小女子，你又何必用如此高深莫测的阵法来对付我呢？莫不是太高看了我。”如意试探的叫了两声，周遭一片寂静，无人回应也无人出现。 起初如意还算是镇定，持着剑往前走，可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慌乱了起来。她看见了杨阿龙的尸体，王大奎的尸体…… 刚才还要杀掉她的大活人一转眼就变成了满脸鲜血的冰冷尸体。 而她，甚至连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639.第639章 痛失妖奴 如意越往前走，看到的尸体就越多，那些无比鲜活的生命只剩下一具残躯。 如意尽力的保持着冷静，直到她看见忘尘的尸体。 忘尘的静雨剑直直的从他的喉头插了下去，如此一把利剑，他的喉腔之内必定遭受剑锋的撕裂，尽是血肉模糊…… 忘尘的眼睛瞪的很大，眼神空洞，表情带着些许惊恐和不甘。他一定是死的很不情愿。 如意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落，她不住的用手去抚摸师兄的面庞，他们师兄妹刚刚相认，还没来得及一起创造更多的回忆，还没来得及一起论剑议道，还没来得及在师父背后偷偷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他怎么就死了呢…… 忘尘师兄他甚至都没能去忘生的坟前看一眼。 如意哽咽着，头一偏却又看见不远处躺着另外一个人。她跑过去一看，那个人是素淼。 素淼得身躯亦是冰冷无比，双眼紧闭，眉头颦蹙，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苍白青灰。他的身体犹如烂泥一般瘫软，如意扶都扶不起他。 如意的眼泪夺眶而出，内心对素淼的怨与恨倾泻而出，然而更多的却是不舍和心痛。她捶打着他的胸口，哭道：“你不是我的妖奴吗，你凭什么能先死！” 她尖叫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她伏在素淼身上，双手紧紧地捏着他的前襟，泪如雨下：“你不是说要追随我一生一世吗，你不是说血契妖奴永远不会背弃主人吗……你欠我的那么多，还没还完呢……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素淼诚然做过很多错事，可是他成为如意妖奴之后，鞍前马后为她效命，从未有过任何怨言。比起奴仆他更像是一个朋友，一个导师，一个伙伴…… 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赶紧，那声“谢谢”始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如意攥紧他的手，心悲愤无以言表：“湖妖孽，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杀我师兄，屠我妖奴，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清。” 她恨恨的立下誓言，最后的看了素淼一眼，可也是这一眼让她灵光一闪，她脑海登时清明了起来。 她赶紧擦干眼泪，再次检查了一下素淼的尸体，他的胸口浸染着鲜血。如意扒开他的衣衫，露出胸膛，发现他胸膛整个被人刨开，脏器外露，甚是血腥。如意看着看着却笑了。 她差一点就被伤痛所蒙蔽住了。如果把素淼的脸庞挡住，这具尸体便与凡人无异。可素淼是妖，他并不是凡人，他的实形是幻化出来的，他在死后尸身应当会呈现其妖形才对。 这一切都说明，从刚才开始，她所看到的尸体都是假的，兴许是某种幻术的一支。 好狠的妖孽，如意心想，这妖孽厉害之处在于直直击了别人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让人由内而外的崩溃。 如意环顾四周，所见只有无穷无尽的白雾。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是凡人躯体，耗不了太久。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出路。 640.第640章 莲蓬妖目 茫茫白雾，轻拢慢涌，如棉如絮的飘荡在如意的面前。 如意心想，这妖雾能欺骗人的眼睛，若是一直睁着双眼走下去，一定会越陷越深，不如闭上眼睛，用双脚触地，缓慢而行，兴许能走得出去。 如意一手握紧长风，另一只手直直伸向前方用作探路，这样即便前方有东西也不至于会一脑门子撞上去。 她在心默念步数，数到四百五十七的时候，她觉得脚下一软，接着有冰冷的液体渗进了鞋子里面。 如意睁眼一瞧，发现她的鞋面没入了湖，她竟然是走到湖边了！ 再回头看去，浓雾淡薄了许多。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她很是欣喜。 她并不敢冒然下水，怕是再遇上蚂蟥之物，只是沿着湖边慢慢行走。 未几，如意发现前面有一艘小木舟，木舟上头只有一只单桨，勉强只能坐的下一个人。 她眉头一皱，心道他们出发的时候浩浩荡荡十个人，宋老板联络的船只肯定不会这么小。 那么这艘小木舟是属于何人的？ 她探头往小舟里一看，发现船梆边沿有一行鲜血写成的字：“欲要找我，先乘此舟。”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用手扶着小舟的船梆，想要再细看一眼，可那行血字仿佛是被无形之人擦掉了一般，消失不见，未干的血液糊成了一片，一撇一捺都再也辨认不清。 如意用手往上一擦，指尖触碰到了床体粗糙的木刺，沾染了些许湿凉的液体。她把指头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然的血腥味将她刺激的越发清醒。 这味道太过真实了，真实的她已经辨不出真伪。 她默念着那行消失的血字“欲要找我，先乘此舟” “我”是谁？是湖那只害人的妖怪吗？ 如意迟疑着，到底该不该上船呢？一旦上船，就等于被那妖孽牵着鼻子走了。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那妖怪并没有仁慈的给她指另外一条路，那句话是强硬的，不容质疑的。 想了想，她还是上了船。 她的确是要找到它的，她要向它讨一个说法。 如意摇晃着上了小舟，不等她拿桨划船，小舟就慢慢向前行驶了起来。如意回头张望，见小船将黑色死沉的湖水撕裂开来，舟尾绽开圈圈涟漪。 那略带泥泞的岸越来越远。 除了这艘缓缓向前的小舟之外，一切都是静止的，如意觉得自己像是到了画。 黑水，白雾。 小舟驶着驶着，就进入了一片荷。巨大的墨色的荷静静的绽放着，深绿色荷叶遮蔽了水面，荷叶下面隐隐的藏着几颗莲蓬，这些莲蓬上的莲子外凸着，颜色黑白相间，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如意伸出手去想采摘，却又讶异的缩回了手——那些黑白相间的莲子齐刷刷的翻转到了一边，将那面与莲蓬一色的深绿显现出来。 她终于知道这些莲蓬为何那么怪异了，上面那些密密麻麻黑白相间的东西与其说是莲子，不如说是眼睛…… 待小舟行远，如意看见莲蓬上的那些“眼睛”又全部睁开了，它们带着好奇带着笑意，鬼气森森的看着她。 641.第641章 舟下浮尸 它们是谁的眼睛…… 是属于湖中妖孽的吗？ 它此时，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她？ 小舟没有作任何的停留，继续的往前驶着，穿过荷丛便是开阔宽敞的湖面。 黑色的湖水平静无波，像极了凝结的寒冰。 船边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小，慢慢的趋于平静。 小舟停了下来。 如意眉头一皱，道了一句：“怎么不走了？” 难道，那妖孽就在附近？ 如意紧张的站起身子，举起长风东张西望，这个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周遭还是一片寂静无声。 如意觉得自己有些蠢了。 她把剑别回腰间，拿起船上的那只单桨，漫无目的滑动着。黑色的湖水微微有些粘稠，很吃劲儿，如意使了大力气，才使得这小舟能够缓慢的向前行驶。 划动了一会，船突然又不走了。 如意加大了挥浆的力气，小舟纹丝不动，好似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一样。 “怎么回事儿……”如意喃了一句，侧头往水下看。 水的颜色太深了，偶尔还有些气泡向上翻涌，却是看不清水下究竟有什么东西。 如意便拿着船桨的头端，将浆伸到船底之下搅动了起来。这么一搅动，她觉得浆柄上缠上了什么东西，她使了使劲儿甚至都没把浆给抽出来。 “该死……”如意紧咬嘴唇，猛力的向后拉着，听得“嘶啦”一声，船桨将一蓬东西从水下带了上来。 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水中生的杂草。 如意欲将船桨抽出来，猛力一拉，船桨连着那蓬黑色东西拽上来一张惨白、肿胀的脸庞。 那并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她再去看那张脸，却觉得腿下一软，差点没掉下船去，她缩着身子，紧紧地贴在船梆上。 那尸体被浸泡的发胀，脖颈下的些许地方已经开始腐烂，有些白花花的肉被水下的鱼咬成了絮状。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张脸……那张脸属于她深爱的那个人…… 那是秦笑…… 她知道这是假的，秦笑死在千里之外，怎么会在这里。这无非又是那妖孽施展的妖法。 她明明知道，却无法无动于衷。 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感慨，哀伤一并而来。 假的也好……至少……至少她能再看他一眼。 她的泪滴落湖中，却使得这浑浊的黑水之中多了一点清明。 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够秦笑的脸。手还未触及到，那尸体突然一阵抖动，紧接着秦笑睁开了眼睛，那已经泡的发白的眼，无神而僵硬的看着如意，他用双手拍打着水面，嘴角勾起了诡异的笑容。 “你下来啊！下来陪我啊！”尸体说着。 如意被惊着了，小舟摇晃，她却是没有站稳，直直掉落进了水中。 这水何其的冰冷，何其的黑暗。 她吐着气泡入了水中，那扭曲变形的秦笑的尸体，在水中笑着看着自己，还一个劲儿的说：“你来陪我啊，你快来啊……” 她至少要能看得见湖中妖怪才能谈论打败和收服，可她沉浸在无尽的幻境之中，无法脱身，所闻所见又皆是能令她心痛心死的场景…… 该怎么办…… 如意带着绝望的伤感，越沉越深。 第642章 群尸乱舞 晦暗的湖水将如意紧紧地包裹着，面容像极了秦笑的浮尸搂住了她的腰肢，一个劲儿的呢喃着：“太好了，你来陪我了……你来陪我了……” 如意一张嘴，冰冷的带着泥沙腥臭的湖水就灌进了她的嘴巴里。 这不是秦笑。如意在心里默念着，不能就这般沉溺下去，她从腰间拔出长风，向面前的惨白的尸体刺了过去。 湖水之中那么大的阻力，起码吃掉了她一半的劲儿，挥剑没了准头。她本意是想劈砍浮尸的手臂，让他松开自己，一剑挥过去，却砍上了他的脸。 剑锋刮过了秦笑的面庞，那张她心心念念的脸被砍成了两半。尸体大概是泡的太久了，已经没有污血从伤口中流出，脸上横亘了伤口，伤口边缘白肉外露，隐约能见到里面发白的骨头。 那具浮尸疯了一般的挣扎着手臂，拉扯着如意，尖叫道：“你为何这样对我！你不爱我了吗！” 如意哀愁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一剑劈下，他的手臂被斩断，脱离了肿胀的尸身，缓缓向更深处沉去。 如意心说：“我爱……我爱的是秦笑，而你只不过是个假冒的幻象而已……” 如意化动着手臂向湖面上游过去，失了手臂的浮尸在原地打着转，并没有跟上来。 她抬起头，又见远处游过来一个白色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近，那么的熟悉。银发白肤……好像是白清寒。 这一幕，却是让她心中一动，曾几何时，在月灵湖中，他也是这样出现的…… 湖水浸着银发，发丝飘忽，他的脸埋在头发后面。 “小白……”如意在心里叫了一声。 “你砍伤了他，是不是代表接受了我……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他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如意的手。 白发下的面庞显露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皮肉，整个就是一具骷髅，眼睛处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深洞。如意甩开他的手，奋力向上游去。 下水太久了，她已经觉得窒息了……再耽搁些时间，她怕是就要溺死在水中了。 “你个小丫头又去哪儿疯了……” “如意，我带你去村头书上掏鸟窝……” “来，让义兄好好看看你啊……” “小姑子，你要去哪儿啊……” “徒儿，过来，为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师妹！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公子，香香喜欢你，你是不是也喜欢香香啊……” 如意回头一望，见湖底翻腾上来无数惨白的人儿，全都像是溺死在湖中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意十分熟悉的，他们的脸狰狞无比，带着嗜血的兴奋，张牙舞爪的向如意游来。 他们的速度极快，是如意的手脚所不能比的，很快他们就追上了如意，拉扯着她的胳膊和腿。 在水中如意使不出力，拿剑的右手又被他们制住，动弹不得。如果是在岸上，她并不会怕它们，可在水里她真的不是对手。 窒息，绝望。 眼前渐渐变黑起来，那些惨白的面庞都逐渐看不分明了。 第643章 白骨楼阁 漆黑之中，她再次听见了那威严无比，带着不可亵渎傲然与怒气的低沉声音：“这柄如意上的一缕清魂，却是比这九天之上的所有人都要干净……” 低沉声音的主人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他忽而温柔的说：“不要怕，即便元神尽散，我也与你同在。” 接着如意身子一紧，霹雳闪电雷霆万钧之力齐齐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几近要被碎成粉末了。 “啊！”如意高声大叫一声，一股难以名状的巨大冲力由她的脊骨之中迸发而出，炽白的盛光暴涨，将这黑暗无边的湖水晃的如同白昼。那些浮尸被这耀眼光芒所惊，纷纷四下逃窜，然仍旧无法躲避着扑面而来的神力，却是被那白芒撕扯成了碎片。 如意周身的水开始急速的涌动，形成了一道旋转的涡流，她双眼再次睁开，英气奕奕，执剑而立。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在弥留之际，体内的脊骨爆出无穷强大的威力。这种凭空而出的力量并不同于她丹田内的功力，较之师父燕玄乙所传功力来说，此时体内充斥的力量更加霸道威猛。 她犹如重获新生一般，举剑指天，怒而斥责：“妖孽，你妄用我情殇来伤我，想将我溺死在水中。我本来还想将你收做妖奴的，现在看来，你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整个碧螺海的湖水都卷入漩涡之中，随着搅动。如意脚踏水雾，悬空而至，挥剑吼着：“辟！” 长风点水，经由那一点开始，漩涡骤停，白浪滔天，剑芒硬生生的将湖水劈成了两段，两边湖水肆意翻腾，而中间这段却深陷下去，滴水未剩。 退了水的湖底现出了一座用白骨堆砌而成的楼阁，楼阁之上覆满断臂残肢，阴森可怖。 如意眉头一皱，心道这大概就是湖中妖孽的老窝了。 她飞身而下，挥舞长风将那白骨楼阁斩塌，楼阁轰然倒塌，骨头散了一地。 “窝都没了，还不出来相见？你就那么怕我？”如意叱道。 “呵呵……”如意听闻一阵轻笑声音传来，接着背后湿气骤涨，她转过头，见面前立着一个长发遮面的红衣女子。她周身都是湿的，不停的往下滴落着黑水。 “真是了不起。你处于幻境之中，面对自己的心魔，都能保持本心不移。如果非要说你犯了什么错误，那就是你执意要与我为敌……你还太嫩了，与我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如这样吧，我放你一条生路，将你送至湖边，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再回到这碧螺海。”她声音又轻又弱，难以想象如此较弱的女子竟然会是害人无数的妖孽。 “笑话！”如意直接驳了她的面子，“与我同来的其他人在哪？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哦呵呵……”女子又笑了起来，“他们此时也正面对着自己的心魔，他们所见到的都会是他们最怕见到的。若是战胜不了心魔，就会溺死在这湖中。” 第644章 妖着红妆 “若是战胜了，就能出得了幻境，抵达真正的湖边。能战胜心魔的人，才有资格死在我的手里。呵呵。”女子笑意盈盈，仿佛谈论的并不是夺人性命的大事儿。 如意直视着红衣女子：“那么说，你一直将我们视为玩物，从头到尾，你都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女子笑的更灿然了：“你猜对了呢。” 如意皱着眉头说：“看着别人痛苦，无助，你就那么高兴？” 她点了点头，飘忽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得意的享受：“是的，很高兴。当初别人怎么折磨的我，我就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我要亲眼看着我的痛苦报复在其他人身上。” “谁折磨你的，你去找谁便是了，何必折磨无辜的人呢。”如意道。 “所有的人都是一丘之貉，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善良的人，全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人。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越说越激动，双脚缓缓离地，她用手掀开挡在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尖叫道：“你看看我的脸！” 这张脸很明显是在水中浸泡多时，肉已离骨，白色发胀的腮帮子烂到了嘴角，那些黑色的蚂蝗和些不知名的蛆虫在里面翻爬着。她的双目被泡得像金鱼眼一般肿，张开的细缝之中是死灰的瞳仁。 如意顿觉喉头一阵恶心，早上吃进去的东西连同些许未解掉的酒直往上泛。她干呕了两下，极力克制着才将这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连你都觉得想吐，是吗？”红衣女子凑得更近了。 “妖孽休得张狂，待我一剑斩了你，送你去轮回，也算是替你解脱了。”如意一剑刺出，向着红衣女子心窝而去。 “哈哈哈哈……你以为杀我会有这么简单？”红衣女子仰天而笑，身体化成一捧黑水消失不见。 “人呢……”如意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所谓的妖气也好，杀气也罢荡然无存。 “我在这里呢！”女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意一回头，见那面目可憎的浮尸般的脸庞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秀明丽的脸，女子的身材纤瘦小巧，身上穿着红装，头上戴着凤冠，俨然是出阁的装束。 这难道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真是可惜了，如意暗想。 如意调整身姿，又是拿了剑准备向她劈去，谁知那妖孽并不惊慌，反倒是摆了摆手说：“那些道士也好，和尚也罢，见到我总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你是个姑娘，怎也与他们一样。何不玩点有意思的？” ”你莫要耍什么花招。”如意叫到。 女子轻笑一下，红袖一挥，便从地下腾起数个水柱，水柱盘旋起来，形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儿。 这些裹了红妆，面容俏丽的新娘子将如意围在圈中。她们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向看猴子一样看着如意。 如意腾于空中，执剑而下，剑气凌厉，朝着这些女子而去。 她的剑气无一虚发，将这些脸上带笑的女子一并击中，她们身上炸裂而开，冒出滚滚黑水，继而瘫软了身形消失不见。 第645章 黑水傀儡 女子们消失之后，地上又腾起更多的水柱，成百上千，不一会便有一支庞大的“红娘子军”出现在了眼前。她们脸上的笑不减反增，齐刷刷的用那娇弱的声音道了一句：“继续啊……” “该死……”如意在心头骂了一句。 就算她再用剑气摧毁这些女子也没什么用。她们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傀儡，只要那妖孽动动手指，就能幻化出更多的人来，这样下去，她将会率先吃不消。 来硬得不行，干脆就来软的罢。 面对着这无数红衣女子，如意将长风剑放回了腰间，淡然的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我有个名号叫做‘捉妖师’？” 红衣女子们齐齐问道：“捉妖师又如何？能栽在你手里的无非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以你之力想要对抗我是不可能的。” 如意按了按太阳穴，说：“你变了太多人出来了，看着眼晕。留一个出来说话行吗。” “嘭！”妖孽倒很是配合，顷刻之间那些女子就化作黑水流淌到了地上，只剩了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如意。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也不想继续与你打打杀杀，无趣的很。看你满是怨气，不如你来跟我说说你的冤屈，指不定我能帮你呢。”如意摆出化敌为友的姿态，很是客气的说。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说：“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你怎么知道？”如意问。 “有人负了我。”红衣女子说。 “这好说，告诉我他姓甚名谁，我帮你教训他便是。”如意道。 “太晚了，他早就已经死了，估摸都轮回上百次了。”红衣女子说道。 如意暗地里掐指算数，就算一世的寿命是五十年，轮回一百次那也得要五千年的时间……换言之这个妖孽至少有着五千年的修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妖怪。难怪她的妖法如此高深…… 她究竟承受了什么，使得这冤屈五千年还徘徊在人间，戾气之重见所未见。 如意脑子转的飞快，刚想说点什么引这妖孽打开话匣子，那妖孽却率先开口了：“谈论我有什么意思，我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倒是你这边……有趣的很……” “你什么意思？”如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什么意思？你很快便知了。”红衣女子笑了笑，抬了抬手，被如意用剑劈开的那翻腾不止的湖水之中走出一个人儿来。 那人白发白衣，俊朗飘逸，一袭白衣及地，仙风道骨，气质绝伦。 如意动了动嘴巴，不自觉的吐出两个字：“师父……” 湖水之中又陆续走出两个人，一位是银发白肤的男子，另一位则是有着健硕的身形和亲切熟悉的面庞。是白清寒和秦笑…… 他们三人从三个方向缓缓走了过来，将如意夹在中间。 燕玄乙手里拿着那柄为如意续魂用的八阴引魂灯。 白清寒一如既往坏笑的看着如意。 秦笑身上着了一件洗的发了白褪了色，显得老旧的军服……就是当年在军需处如意天天洗刷的那一种。 第646章 艰难选择 “这……怎么……”如意慌乱的往红衣女子处看去，却发现原本站在那儿的人已经消失了。 三个人逐渐逼近如意，仿佛各自都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如意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从未想过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三个人有朝一日会成为她醒不来的噩梦。她想象过无数种方式与他们重逢，却没料到会是这样…… 秦笑的脸是那么熟悉，他笑的温暖，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拉起她的手，说：“如意，天气越来越冷了，你的身子弱，还是不要触碰凉水的好。军服放在那，我来帮你洗。” 这么一句话，让如意好似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军需处，回到了与秦笑朝夕相对，同吃同睡的日子。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啪！”有人猛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她错愕转头，却见了佯装生气的白清寒，他自大自傲，将如意扯了过来，一双眼睛迷离的看着她：“你不能跟他说话。你是我的……我已经忘了嫦衣了，我只想要你……” “咳咳！”清脆的咳嗽声传来，燕玄乙站在如意的身后，高深莫测的说：“你忘了曾经对我说的话吗？你不是说‘除了师父谁都不嫁’吗？” 如意百口莫辩，极力的辩解道：“师父……当时徒儿以为你与我有前世的羁绊，可后来你也与我说清并不是那样……我……我……” 如意使劲的往后退去，他们三个人步步逼近，各自都在说着：“你到底要选谁？他，他，还是我？只要你选定了，剩下的两个就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如意惶恐的看着他们，话都说不出来。 选？ 她要如何选？不管是不是爱情，她都没法自私的挑选一个，然后看着其他两个人死。 一个是她的师父，她尊敬他，爱慕他，他传她功力，救她性命，也害她误会而说出那种非君不嫁的傻话。 一个是她的伙伴，她依赖他，信任他，他伴她左右，护她周全，甚至为了她不惜背离自己对别人许下的诺言。 一个是她的心上人，她喜欢他，仰仗他，他教她写字，疼她纵她，也是她想过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若不是在离开军需处的时候出了岔子，如意应该早就带着秦笑回到遥远的山村，过平淡的小日子了。没有妖魔鬼怪，没有坎坷难路，他们兴许已经成亲了。 她闭上眼睛，泪如雨下，她知道这是妖孽的诡计，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幻影，可还是心如刀绞。 她是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一个坏女人…… 她在心里默问自己。 不然的话为何会在秦笑死后，又对白清寒有了感觉……虽然只是淡淡的浅浅的感觉，但仍旧是不可忽视的萌动。 谁又能理解她这种无力的伤感。 如若秦笑没死，一切都会不一样，如若没遇到白清寒，一切都会不一样。 “啊……”如意的太阳穴胀痛起来，她跪倒在地，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头，撕心裂肺的叫着，声声泣血。 647.第647章 我本非我 “傻瓜，随便一个小诡计，就把你逼到这份田地了吗？”如意听见一个声音，她抬头一看发现面前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每天照镜子都会看到的一张面孔，那是她自己！ 这个“如意”挥舞了一下衣袖，那黑水幻化出来的三个人便不见了。 她蹲到如意面前，用手指头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干嘛那么痛苦？难道是被戳中痛处了？” “你……”如意嚅动着嘴巴问了一句。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我们都是如意，我们是一体的。”“如意”眨巴着眼睛回答道。 如意苦笑了一下，心说这又是那妖孽的什么把戏，她便问另一个“如意”：“既然你是我，你可否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坏人。我是不是很花心，很多情，很不要脸……” “如意”呸了一声说：“不要这般侮辱自己好吗。你哪里花心哪里多情哪里不要脸啦！” “我……喜欢秦笑，可是对白清寒又有点……”如意声音小的几近听不见了。 “我且问你哦，秦笑他是否知道你的心情，他是许诺了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说要娶你？” “都没有……他……他已经死了……” “如意”咧嘴一乐便说：“那不就是了!谁规定你要为他坚守一生的，那种大话说起来容易，可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若他娶了你，你为他守寡还好说，可谁说这不是你一厢情愿呢！你也又权利追求幸福的啊……不是吗……” 如意沉默不语。 另一个自己又说：“在你知道秦笑死之前，你不是一直保持心意，一直在等着他？这样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三心二意？就算是知道了秦笑死了，你不是仍旧打了白清寒，拒绝了他吗？这样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多情？我的姑娘，拜托你别想这么多了好吗……” “可是……”如意的可是还没说完，另一个自己便消失不见了。 分在两边的湖水如潮般汇聚起来。如意坐在湖底，就见湖水如万千黑马奔流直下，将她彻彻底底的湮没了。 …… 如意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湖边，衣裳都是湿的，雪白的布料上沾满了脏湿的淤泥。 她站起身来，发现其他九个人都面朝上的仰躺着，眉头或颦或皱，有的嘴里还在呢喃着些听不懂的话，他们也许仍在面对着自己的心魔。 如意一个一个的查看过来，发现大家身体上都没有伤，也都活的好好的，除了躺在最后的舌如簧。他是真的死了，并且就像之前看见的那样，是被自己的舌头勒死的，脸上还布满了血洞。 那么说，舌如簧死了之后，众人才进入了幻境，在那之前彼此间的争吵和怀疑是确切发生的。 为何他们仍旧在幻境中挣扎，而自己反而先出来了呢？ 如意回忆了一下，方才觉得是最后的“本我”打开了她的心结，解除了心魔，她方才得以出来。 经历此役，她也总算是直视了自己的内心，往后该怎么正视她与白清寒，她大概也知道了。 她并非不能接受白清寒，但现在不行，至少……要等她彻彻底底的放下秦笑。 648.第648章 湖边船工 如意沿着湖畔往前走，隐约听见前方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而去，穿过层层薄雾，发现湖边立了一艘船，船边还有些运送物资的马匹，马车等物。忙上忙下，来来回回的人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个。 如意慌忙跑过去，询问：“你们可是刘老板的人？” 众人见突然从雾里蹿出个穿白衣服的女子起先是吓了一跳，紧张的向后退去，后发现这女子双脚结结实实站在地上，一点也没见飘忽，地上还有她的脚印，方知她不是妖怪，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首的一个人盯着如意半天，才说：“姑娘啊，这碧螺湖边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啊，你说你一个小女子没事儿来湖边干嘛啊？小命不想要了？” 如意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是宋老板派来的人之一。这艘船就是刘老板借给我们的吗？” 众人听罢啧啧称奇，有些人还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这么年轻跑来抓妖怪，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 “就是，宋老板是不是太儿戏了。” 为首的人愣了一下，问：“你们不是有十个人吗？怎么就剩你自己了？宋老板与我们刘老板约定交接的时辰是未时，现在还不太到，你们来的还挺早。” 如意觉得头皮一麻，什么！未时？ 他们一行人乃是午时出发，一路颠簸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是未时了，后面还被困在迷雾中走不出去，光是被困的时间差不多就有一个时辰之长，现在怎么可能才是未时。 难道这段多出来的时间是妖法使然？ 那人见如意面色黯然不做声，就又是问了一句：“问你话呢，其他人呢？” 如意往身后一指说：“他们都在那边。请你们赶紧走吧，湖边危险不宜久留，这艘船我接收了，等事情结束，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如意说罢便是准备往船上走。 “哎，等等等等！”领头的人伸手拦住了她，“姑娘，不是咱们对你不客气，而是这船不能说给你就给你。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宋老板的人。咱们刘老板跟宋老板早有协议，出示‘宋记’令牌方能交船。你倒是把令牌给我看看。” 如意眉头一皱，心道她根本就不知道令牌之事，出发之前宋老板也没任命一个带头的人，令牌到底在谁的身上？ 照常理来说，出发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铁板神算王大奎一手操办的，兴许令牌在他的身上。 宋老板对师兄忘尘和素淼亦是很青睐，也有可能给了他们两个人。 如意便往身后一指，说：“其他人都在那边，你们要是不害怕，就跟我过来看看。令牌在他们那儿。” 领头的人便喊来了几个伙计：“走，去跟着她看一看。” 有个伙计悄悄的在领头的耳边说：“大哥，听闻湖中妖怪会幻化成美艳女子，把男人骗的团团转，然后……然后再吃掉……冒然跟着过去，你就不怕着了道吗……” 这话让领头的人心里也是一震，他面上害怕，表面上仍装的镇定：“怕个鸟，咱们这么多人呢！老板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好的。走！过去看看！” 649.第649章 心魔难解 如意带着三五个人便往刚才那处走去，索性这段距离并不远。 她在前面带路，几个大老爷们便跟在她后面，出于谨慎考虑他们并不敢离的太近，就怕这女的是妖怪变得，别是一回头就把他们给吃的。 他们心中有鬼，隔着层薄雾看如意的背影，越看就越觉得她走起路来飘飘然然，不像是人。 “你看，他们都在这儿呢？”如意指着地上躺着的九个人说。 这些船工万是没想到，宋老板的人都一溜躺在地上，乍一看还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躺在最边上的就是岭南四怪中的舌如簧，但见他满脸血洞，长舌绕颈，这些船工是真真的吓破了胆，高呼有鬼便抱着脑袋四散而逃。 什么老板的命令，什么宋记令牌全都顾不上了。 如意直追过去，叫着：“你们别走啊！” 这些人撤退的速度真是没得说，跑回去的几个人立刻唤了其他人，上马车的上马车，赶骡子的赶骡子，没坐骑的就甩着自己那两条腿没命的往后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湖边只剩一艘船和如意了。 “真是些胆小如鼠的人。”如意听见虚空之中有人嘀咕了一声。 她心中一喜，忙是叫了一句：“大蓝？” “主人我在呢。”大蓝应了一声。 “雪女呢？无头精魄呢？你们都还好吧？都没事儿吧？” 大蓝听闻此言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没事儿啊，怎么了。” “先前我被妖法卷入幻境，虚空之中一片空灵，好像你们不存在一般。得知你们没事儿就太好了。”如意喜道。 大蓝沉思了一下说：“我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也许那幻境只是卷了你的灵识进去。” 得知妖奴们无碍如意就放心了，如是说，大蓝他们有时候聒噪归聒噪，但要他们不在身边，如意还真是不太习惯。 如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刚才明明看到那些船工带着骡马，为何这些马就能跑到湖边，而来时拉车的马就死活不肯走了呢？ 莫非这湖中妖怪是针对了他们，她得知他们要对她不利，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她再次探了一下素淼和忘尘的鼻息脉搏，脉象很是平稳，但他们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看样心魔深种，一时半会还都出不来。 剩下的这八个人未必都能成功应对心魔，心魔的强大她是见识过得，若不是她体内突然迸发出强大力量，若不是她的本我为她解惑，那她很有可能已经溺死在水中了。 说实话，其他几个人的死活她并不是太过在乎，那些人之前还合起火来想要对自己不利，她在乎的，无非只是素淼和忘尘而已。 他们两个人能耐不小，但心魔不是面对其他的对手，而是面对自己。忘尘她尚且不知，但素淼的心结她多少知道一些，他的过去满是荆棘和伤痛，这些伤痛是他给予别人的。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悔改，那心魔定然会把这些深种的罪孽抖在他面前，深深的折磨他。 若是他无法面对，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650.第650章 挖目而死 如意将素淼额头那些湿漉漉的头发拂开，他的额头有些冰冷。 她要救她，在他被心魔腐蚀之前，只要如意率先找到那个湖中妖孽并击败她，那幻境就会不攻自破，其他人也就会醒转过来。 她刚打定注意，突然就听见躺着的千里眼惨叫了一声，她忙是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千里眼睁大的眼睛，那双黑若星空的眼睛空空洞洞，紧接着他伸出手狠狠的****了眼珠之中，指尖一用力就将眼珠子给抠了出来。带着血丝的两颗眼珠子在他的手掌中滚来滚去。 如意惊愕，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哈哈哈，我看不到，我看不到啦！”千里眼狂笑着吐出这几个字。不出一会，他的身体便开始发胀发白，不停的有黑水从他的七孔中往外冒。 如意跪在他边上，不停的帮他挤压体内的水，想是要救他一救，可越挤，冒出来的黑水便越多。 随后千里眼整个人就好似浸泡在了黑水中一般，口吐白沫，四只抽搐而死。 如意想到在幻境之中，湖中那个红衣妖孽所说过的话“他们此时也正面对着自己的心魔，他们所见到的都会是他们最怕见到的。若是战胜不了心魔，就会溺死在这湖中。” 怕是千里眼就是因为被心魔击溃，所以才死的。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也许下一个被心魔击败的就是忘尘或是素淼，她必须要快些找到那湖中妖孽的本体才行。 如意用轻功飞上了刘老板的那艘船，船不算太大，但也能装得下十几个人。这种船需几个人才能撑得动，以如意一己之力，怕是无法让其动起来。 “大蓝！”如意唤了一声。 “主人，我在呢！”如意身边腾起一股蓝烟，随即长手长脚的大蓝便出现在了眼前。 “劳烦你做件事。” 大蓝大义凛然的说：“尽管吩咐，主人怎么突然就跟我客气起来了。” 如意什么都没说， 只是冲着她淡淡一笑，也不知道怎的，这一个笑容却是让大蓝莫名其妙的抖了个激灵。 …… 如意站在船头，眉头紧锁的看着前方平静的水面，水仍是深深的色泽，但也不似幻境中那般的黑。 没有人在划船，船却以飞快的速度乘风破浪。 船尾的大蓝，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水中，只露了个头在外面，她双手撑着船底，用力推着船在走。 她一脸哀伤，不时的还往外吐一口湖水，心道主人露出她迷人的可爱的笑容果然是没什么好事儿……来不来的，自己这高贵的妖星精魄就成了苦力。幸亏自个儿力大无穷，推个船的也不算是什么无法完成的使命，只不过湖水有些腥臭湿黏，裹了一身，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碧螺海十分广阔，茫茫的湖面上泛着水汽， 水草断木横七竖八的横亘着。船向前前进了许久，如意便看见层层白雾之后有一个黑色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等到船儿离近了，她才发现，碧螺海的中心竟然有一座小岛！ 【又要跟大家说句抱歉，要外出一段时间，没法保证六更，但我举双手双脚发誓绝对不会断更，会尽量抽空多更新。】 651.第651章 湖心岛屿 湖心岛屿不算太大，如意吩咐大蓝绕岛一周，此岛也不过是几十丈见方。看得出岛上本来生长了茂密的树丛，可现在由于湖中妖气滋生，使得岛屿上的树木都枯萎了，叶子掉落在地，碾成了泥尘。草木干枯黄萎，尽显荒凉之色。 岛上有一颗参天巨树，单从其形态上来看，起码应该有着几百年的寿龄，可惜古树遭受妖气荼毒，也是枯败，叶子零落掉光，枝干的姿态却仍旧保持着生前的不屈和挺拔。 奇怪的是，这颗树的顶端伸出一枝枝桠，上面绽了几朵鲜绿色的叶子，这耀眼的绿色与周围的晦涩格格不入，充满了生的希望。 如此说来，这颗树是还没死透？ 如意看了一会儿，密声让大蓝停下，身子一跃跳落到了这小岛之上。 大蓝松了一口气，甩着酸痛的手臂，在湖面扑腾起一片水雾。她不等如意下一步的指示就迅速的化了虚形，躲进虚空之中。 如意的脚刚一踏上这小岛，她就觉得手臂上一阵奇痒，听得一声兽吼，便见睚眦不安分的从袖笼中拱了出来，它疯了一般的甩着那根棍棒一般的尾巴四处转悠着。 睚眦吼声极大，如意担心会惊扰了妖怪，便密声吩咐道：“睚眦！回去！” 睚眦嗷呜一声，并未响应如意，它急不可耐用牙拖拽着如意的衣角，将如意向小岛深处拉。 如意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上古神兽睚眦对自己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从未驳过她的意思，今个儿是怎么了…… 睚眦见如意不为所动，也顾不上拉扯她了，自己跑到那棵参天古树之下，用爪子飞速的往外刨着什么。地上的湿泥混着枯死的落叶被睚眦刨得是满天乱飞。 如意皱皱眉头，问睚眦：“这地下是不是有什么？” 睚眦听闻此言，立刻摇尾颔首，激动无比的呜咽着。 如意叫了一声：“睚眦走开！”双手持着长风剑柄，口中默念剑诀，一股蓝白相间的烟雾从她左右袖笼之中呼啸而后粗，直直进入了长风剑中。 她乃是借了妖奴之力，欲以强大的剑气将大树根部掘开，不然以睚眦刨地的速度还不知道要刨到后面马月。 “咿呀！”如意叱了一声，剑芒暴涨，整个晦涩的小岛都被强光所笼，耀眼的光芒只一瞬便黯淡了下去，再看向那古树侧旁已是被轰出了一个圆形的深洞。 站在一边的睚眦并没有幸免于难，被炸了一身的烂泥点子，此刻的它正晃动着身体，企图将泥从身上甩掉。 【一枝懒花：作为一个作者我希望大家都能支持正版，作为一个读者我也很理解大家去外站看盗·版作品的行为，外站有些盗链的网站很不厚道，将本书的590,591章更改成了其他书中的内容，与本书并无半点关系。这些网站不会为读者负责任的，亲爱的你们看不要紧，可是在外面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要回来骂我牙……我很郁闷的……前一阵被好几个人问，今天才正式查实。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希望大家支持正版。等本书完结后，我会再次赠送一轮VIP。写书的辛苦，看书的也辛苦了，大家都不容易。在此，懒花向大家表示感谢，鞠躬。】 652.第652章 银箱封印 剑气轰出来的坑洞十分的深，底下的黑土冒着青烟，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睚眦四爪一伸，便往坑洞里跳了下去，健壮的四肢轮番挖刨，终是将黑土掘开，露出了一个银色的尖角。 睚眦但见此物更是兴奋不能自已，挖刨的度的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将浮土掘开，刨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箱子。箱子的一侧密密麻麻地贴着很多镇魂咒，两道厚重的银制锁链缠绕在了箱子的两边。 如意抬头看着那棵参天古树，再看着土下面的银制巨箱，不由得愣起神来。难道这颗古树是从箱子里头长出来的？银箱之究竟装了什么东西，要用如此大的手笔去禁制它。 从箱子上的符来看，此物应该不是出自妖怪的手，那么说在碧螺海被这妖孽占领之前，银箱就已经被埋在此处了。 她但看这银箱蓦然想起来刚进楚府那会遇上的事情，那时候义兄楚傲的贴身丫鬟翠儿被妖怪害死，尸骨焚烧太急，使得上面还附了二魄灵慧和天魂。而后楚傲将翠儿的尸骨放在银盒当沉入湖底，致使翠儿既不能转世投胎又没了灵识。银这种材质本就特殊，加上可能放过开过光的东西，就会将魂魄封在其。 这样想来，此处的箱子材质为银可能并不是偶然，或许正是为了更好的囚禁箱内的东西。 如意看着银箱，心十分忐忑，究竟该不该将这银制箱子打开。她深怕里面是十恶不赦的妖鬼，一个湖妖她都应付不来了，若是再来一个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嗷！”正踌躇着呢，就见睚眦一反沉稳的常态，使劲的在银箱旁边嗅来嗅去，还不停用利爪扒着箱子的边沿，看它那架势恨不得破箱而入。 银箱是特指的，上头可能施了什么密法，使得银变得强硬无比，如睚眦这般巨力的上古神兽都无法将箱子抓破。 睚眦拿银箱毫无办法，便回头摇着尾巴祈求如意。 “呜呜！”睚眦蹭着如意的脚踝，撒娇耍赖无所不用企及。 如意问了一句：“睚眦……你是想我，帮你打开这银箱？” 睚眦听懂了如意的话，欢快的在她身边蹦来蹦去。 如意觉得，睚眦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反常，兴许它知道这个巨大银箱封印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如意仍旧不敢一意孤行，她蹲了下来，摸了摸睚眦的头说：“可惜你不会说话，这样吧，我问你些问题，你若是知道，就晃晃脑袋，算是给我个答复，好吗？” 睚眦晃着脑袋，表示赞同。 “你是不是知道这里头关着什么？”如意问。 睚眦的脑袋晃的更是欢了。 “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如意又问。 睚眦这次不晃头了，它一个劲儿的嗷呜着，很明显并不赞同如意的话。兽目一种尚有些莹亮似泪的东西翻涌着。 如意沉思，这么说，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害处。可一个没有害处的东西，又是为何会被大费周章的封印在此？ “罢了，这次就信你一回。”如意决心要打开银箱，将里面封印之物释放出来。 653.第653章 神兽螭吻 如意用长风剑向着银制箱子劈去，纵然如长风这等削铁如泥的宝剑，劈上银箱竟然只发出刺耳巨响，却是连一丝剑痕都没能留在箱子上。 如意被反震了一下，虎口微微作痛。 用蛮力看样是不行了，如意唤出雪女大蓝，想是商议一下。 大蓝围着巨大银箱转了一圈，又是在上面摸摸敲敲，说：“真奇怪，怎么看也只是普通银制成的，怎会如此坚固。” 她是个不信邪的人，指尖化出利爪，直直向上掏去，大蓝此番乃是使了全力。 利爪与银箱相接触，火花四溅，大蓝缩回了手，惊叫道：“好是坚固，我的指甲差点都被掀下来。” 如意看看天色便说：“时间不早了，需得尽快找到湖妖，再耽搁下去，我怕其他人会被心魔吞噬。等解决了湖妖，晚些再来开箱子吧。” 她掀开袖子，露出手腕，对着睚眦说：“走吧。” 睚眦可怜巴巴的看着如意，那眼神几近是哀求了。它摇了摇脑袋，拒绝化成纹身。它四爪一伸直接在银箱边上趴下来了。 “你……”如意从未见过通灵神兽如此模样，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大蓝啧啧的说：“你看它的这个样子，主人的话都不听了，里面是不是封的它的小情人啊！” 雪女开口道：“主人，我觉得情况并没那么简单。里面封的东西可能与睚眦息息相关，不然它断不会是此种反应。” 如意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她让雪女用冰雪极寒之力将银箱冻起来，随后再与众妖奴合力开箱。 雪女将银制箱子冻住之后，如意与大蓝各占一边，齐齐向银箱发力。 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银箱上面的锁链齐齐断裂，银箱一面的银板炸成了细细碎碎的冰渣。 银制巨箱内的东西露了出来，睚眦喜悦的嗷呜一声，奔过去用舌头一下一下的舔舐着箱内之物。 如意也好，妖奴也罢都惊在了原地。 银箱中冰封的乃是一个泛着淡蓝微光的巨兽，与囚牛的庞大和睚眦的矫健不同，这巨兽拥有一种柔和的美感。 它的身形仿佛一条蛇，只是腹部下方长出了四肢。 它的轮廓并不硬朗，四肢卧盘，似是被强制的跪在地上，脖颈向上伸展着，圆滑润泽的脸上生着一对优美的双目，常年的黑暗使得它眼睛退化，瞳仁缩成了一个小点，瞳仁周围呈现了青黑透明的色泽。 它的嘴巴被撑得很大，有些毛绒长须的根茎从其口中呲了出来。参天古树上的那枝绿色的新芽竟然是受它供养才长出来的。 站在一旁的雪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叫道：“螭吻！这是螭吻！” 如意诧异的说：“螭吻是什么？” 雪女说：“我是以冰雪为妖力的，像我这样的妖皆是以水为元力。冰也好，雪也罢，都是水的形态。” 大蓝不太耐烦的说：“什么意思啊，我没明白。” 雪女接着说：“从很久以前，我从山神……”她顿了一下突然改口道：“我从其他妖那里得知关于螭吻的事情。螭吻是上古神兽之一，遇水而生，喜水好水，有些调控水的能力。乃是我等小妖都很尊敬的神兽。” 【忙里偷闲用手机码字，如果有错字容我稍后更改过来。关于更新的问题再次说句对不起，现在在外省只能保证不断更，欠大家的早晚还回来的。】 654.第654章 螭吻形貌 “螭吻这般上古神兽，多现于神话传说，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得以一见。”雪女的口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 她说罢，素手一挥 ，将那极寒冰雪的禁制解除。 螭吻微蓝的身子缓慢移动着，它口舌蠕动先是将嘴巴里残存的一根茎须吞吐出来。 根茎一离口便见那颗参天大树上绽出来的新芽迅速枯萎了。大树也再也立不住身子，吱悠一声倒塌下来。 如意等人纷纷闪避。 蓬乱干枯的树冠垂入水中，溅起数丈水花。 解封后的螭吻与睚眦交颈相依，睚眦顾不上螭吻身上的水雾，用舌头一下一下的舔上了它的脸庞。 看二兽互相之间的那股亲切劲儿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如意心中开始思索一个问题，上古神兽这般不现于世的神物在她身边接二连三的出现，这到底是不是注定的？ 它们的出现预示着什么？囚牛之后又是睚眦和螭吻，世上还散落着其他的神兽吗？它们与自己的前世有什么样的关系？ 螭吻跟睚眦亲热一会便晃动着绵软的四肢向如意这边凑来，修长的颈部搭上了她的肩头，亲切柔和的用嘴巴蹭着如意的面颊。 雪女惊道：“主人……螭吻竟然也对你言听计从，真是太神奇了……” 大蓝伸出大拇指，颇为骄傲的说：“那可是，一般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与我签订血契的主人必定强大无比。” 如意鄙视的看着大蓝，心说想当初是谁一口一个“废物”的称呼自己…… 螭吻动作轻柔而缓慢，与囚牛和睚眦的激动很不相同，如意暗想螭吻很有可能是个“姑娘”。 她伸出手去，也触碰着螭吻，螭吻没有毛发，浑身溜光水滑，皮肤冰凉，比蛇皮更加顺滑，还带着粘稠的湿度。 雪女和大蓝恭祝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又降获一头上古神兽。” 如意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与其说“降获”不如说是“相遇”。她跟这些神兽的遇见，仿佛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样，运命之手是谁在掌控？ 她扭头问询雪女：“既然你听说过螭吻，那你可知道它能力何如？” 雪女说：“详细的情况，雪女不知，但螭吻定是喜水的，主人不妨试着吩咐它做些事情看看。” 螭吻蹭着如意的面颊，跃跃欲试。 如意寻思了一会儿，想起幻境之中湖底露出来的那白骨楼阁。某种意义上，幻境就是现实的反射，虽然有些地方有所不同，但极有可能碧螺海的湖底也存在那样一座白骨楼阁。湖妖很有可能藏身在那里。 在幻境的时候，她凭借着脊骨之中迸发出来的神力劈开湖水，击碎楼阁。可惜自从出了幻境，那股通天彻底的神力就消失不见了，她自然也就没了颠覆湖水的能力。 “螭吻。”如意拍了拍神兽那细长的脖颈，说：“听闻你喜水，那你可否帮我个忙，将这湖水搅得浑浊混乱。”要将那妖孽引出来，恐怕只有这个办法了。 655.第655章 引出妖孽 螭吻晃动着身体从如意身边走至小岛边缘，将修长的颈子伸进了黑水之中。 脖颈与它的身子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弧度。 大蓝咦了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难不成这神兽是在喝水？” 笑了没两声，她就渐渐笑不出来了，只见螭吻昂起头颅，大口张开，两腮凹陷，黑水就好似被吸住一样，扭成一道水柱，源源不断的进入螭吻的喉腔。 螭吻的身形与睚眦差不多大，甚至轮廓较睚眦更娇小些，如意不明白，它吸上来的这些水都到哪里去了。 雪女道：“果然是水性神兽，它能引水入腹，若是主人不阻止的话，怕是它都能将这碧螺海吸干了。” 碧螺海何其之大，若是能将碧螺海的水全都储进体内，那真真的是强大的能力。 如意心想，湖中小岛上的树木枯败，都是由于被这沾了妖气的黑水所污染。而参天古木上的那颗新芽，定是被螭吻吸攥的没有妖气的水所供养而出。 螭吻的口越张越大，它的下颚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腮边的皮囊拉得紧紧的，所吸上来的水量也是逐渐变大。 不过一刻的时间，如意便觉得小岛边缘的水位略有下降。如此这般吸下去的话，怕是螭吻真会抽干碧螺海的湖水。 正想着呢，就见天上阴翳更重，湖水翻腾不止，不断有黑水漫上岛屿。 如意拍拍螭吻的脖子，示意它停下来：“不用再吸了，这妖孽，怕是已经被咱们引出来了。” 她将妖奴和神兽一并收入虚空，执剑立于湖边，静静的看着那暴躁的压抑的湖水。 它终于是要出来了！ 湖水轰隆一声炸裂了，巨响回荡于天，远处回声不断。 见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步一步的从湖中走了出来，她的双足踏于水面，如履平地。 不停有黑水从她身上落下来，雨点般打在湖面上，泛起点点波纹。 她湿漉漉的头发垂坠在额前，她走至湖边，用手将头发拂开，露出了藏匿在下面的脸庞。 如意稍稍往后一退，她已是做好准备将看到那张**的，令人作呕的面容，可出乎意料，头发下的脸清秀无比。若非是此情此景，若非是她唇色发黑，面色青白，如意定会觉得她不过只是个可人的姑娘。 “战胜了心魔你还不赶紧滚得远远的？竟然不要命的来扰我清净？”她开了口，嗓门并不大，声音中带着一股湿气，听得人周身都不舒服。 如意实际上是有些心慌的，那么多条人命系在她的身上，若有一个闪失那九个人就都回不去了。 她面色镇定，袖笼之中的手却是将长风剑柄捏的越来越紧。 “你要斗，就跟我来斗，先把其他人的幻境解除了再说。”如意道。 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身上抖落下更多的黑水。“小姑娘，我该说你什么好？你不仅自不量力，而且还单纯的可笑。呵呵，真是太可笑了。” 听见这极具嘲讽意味的“呵呵”二字，如意心头掠过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656.第656章 大战妖孽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济世菩萨？善心菩提？你竟是想要救他们全部人？呵呵……”红衣女子又是一阵大笑。 如意颦蹙眉头，轻声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衣女子道：“我喜欢你的这股子天真劲儿。可惜，我不喜欢留活口，你今天也得死在这儿。不过嘛，我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我早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碧螺海方圆五里内进了人我都能知道。只有我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是安然而退还是惨死在此，都是我说了算。” “前几日，你和你那便宜师兄已经来过一次，我感觉你二人有些实力，不想大费周章的与你们动手，放了你们一马，你们早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滚得远远的，却没想到你们胆子肥的很，又是与那些废物一起进来，还说要剿灭我。真是笑话！” 如意心说不好，这妖孽的能耐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我不过略施小计，拉车的马就不敢再往前走了。而后我用妖术启动阵法，将你们困在我的迷雾阵里。那个时候，你们十人之间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可都看在眼里。”想到这里红衣女子觉得有些好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你可知道他们私底下是怎么谈论你的？你想着救他们，可他们却想害死你。” 红衣女子往前移了两步，她那青白的脸紧紧的贴在如意的鼻子前面，嘴巴张开，一阵腥臭的湿气喷薄出来：“这样值得吗？” 如意心中一紧，却是抽了长风，毫不留情的就往红衣女子身子上砍去。 红衣女子心知不好，为了避闪剑锋，忙是向后退去。 如意看着她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那也都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与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红衣女子退出了数尺之外，穿着红袍的身子晃悠在空中，她张了张嘴，说了句：“不知好歹。” 她仰头发力，颈子处和太阳穴两侧爬满了青筋，使得那清秀的样貌满是狰狞。她双手高举，青黑的湖水在她身后炸开。 她双手一挥，巨大水柱便向着如意直冲而来。 此时如意必须要做出正确的判断，面对这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的湖水，她可以躲，然而就算她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红衣女子仍旧会拿这一招来对付她。那她就便会像以前那样，陷入打斗中的被动。 如意审时度势，双眼盯着红衣女子，此时她没有退路，只能选择向前，一旦退缩，兴许那红衣女子就又会躲到暗处使用幻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再给她跑了，想抓住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意不再多想， 脚下使力，奋力一蹬，身子便射了出去。 红衣女子却是没想到如意不退反上，身子连躲都没躲，被如意的长风刺透了身子。 她嘶哑的尖叫了一声，双手紧紧抓住如意的肩膀，轻轻一使劲，如意双肩便被拽的血肉模糊。 如意吃痛，可仍旧不敢松手，二人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第657章 凤冠霞帔 二女身体相叠，跌落至湖水之上，湖面骤风四起，昏天黑地，黑水混乱无比，颠倒翻涌，将二人卷进了湖中。 红衣女子抓住如意的肩骨，如意的长风又嵌在她的身体之中，此时如意若是冒然乱动就等于她放弃了自己的两条胳膊。 一进入湖中，形势就对红衣女子更为有利，她拖着如意便往湖底潜去。她以实形中了一剑，也是不能与如意相拼。 红衣女子的脸在湖水之中不停的变化着，受了剑伤的她无法继续幻化成清秀可人的模样，如水草一样飘荡的头发下面的脸庞越发肿胀可怕。 红衣女子盯着如意的那张脸庞，越看便越觉得气愤，凭什么自己要在这冰冷湖水中溃烂**，而这女子白嫩美艳，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 她尖叫着呲牙咧嘴，带着恨意杀意向着如意的脸上撞去。 如意避无可避，当二人相触碰的那一刹那，如意眉间艳红朱砂突然泛起通红的亮光。 红光把黑色的湖水映得通红，就跟渗了血一般。 如意觉得额头烧灼刺痛，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眉头传来，她最后所见的便是红衣女子被吸得扭曲变形的脸。 …… “滴哩哒，滴哩哒，滴哩哒嘀哒嘀……” “咣咣咣咣！” 如意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所惊醒，她睁开眼睛，入目就看见一片赤红，这种红比血液还要红艳。 她先是一慌，后来方才发现是面前挡了块红布。她一伸手将那红布揭开，拿在手里一看，却发现那红布竟然是新娘子遮脸的红盖头。 如意低下头，入目便是一水儿的红色，金线银线绣成的大朵牡丹镶满了上好缎子裁成的嫁衣；小巧的足上蹬了一对鸳鸯戏水四缀锦鲤绣鞋，鞋底纳的厚厚的，踩在上头如同踩在棉花团上一样。 她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沉重的很，用手轻触才知道自己是凤冠霞帔，耳垂子上，发尾额头都装缀了金银首饰。 捋开广袖，发觉手腕子上也戴了一溜儿的金链玉镯，说不出的大气富贵。 如意用手扒拉自己的皮肤，待手腕被搓红了，她都没看见腕部那黑色闪电一般的纹身。 她隐隐觉得不对，将双手伸直，细看手指方才了然过来。这双手好似大葱一样的白嫩，明显是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的，而自己虽然肤白水嫩，可早年在军需处干重活累活，后来又常持剑，手上有几处早就已经磨起了茧子。 换言之……这具身子并不是如意的。 如意有些惊慌，那么自己这是在哪儿？ 她刚刚不是还在湖中与那红衣女子对峙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对了……如意一拍腿，蓦然想到在幻境湖底时候，湖中妖孽也是穿的红色嫁衣。自己现在的这身打扮，与那妖孽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莫不也是湖妖的诡计？ 她密声呼唤妖奴，体内异常安静，能听到的只有胸膛中因不安而跃动的心脏。 没有妖奴，没有神兽，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如意又一次的孤立无援了。 658.第658章 送亲队伍 如意环顾四周，所在空间的十分狭小，摇摇晃晃，上下轻微颠簸着。四面全部用金蟒绣线缎面包裹了起来。 在她左手边，有一方格窗子，上头垂下来一层红缎厚纱。如意伸手将其掀开，探头向外面看去。 这是多么长的一行送亲队伍……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轿子旁边跟了得有七八个喜娘，人手挎着个小篮子，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洗剪好的细碎红色花瓣，边走边扔。 轿子前面是吹拉弹唱的队伍，喜乐喧天，唢呐尖锐而喜庆的声音伴着铜锣的喧闹，嘈杂的声音能传出去好几里地。 轿子后面则有几十个穿着喜袍的人，用系了大红缎花的扁担挑着沉重的大箱子，里头装的都是嫁妆。 队伍的末尾乃是一个笑脸盈盈，手持长棍的人，这长棍上头系着好几丈长的红炮仗， 他走一路，炮仗就在后面响一路。待一串炮仗烧完了，旁边的人便会换上新的炮仗。 如意暗想，这得是多大的家业，嫁个女儿才能有如此阵势。 旁边撒花的喜娘看到如意掀开了盖头还撩开帘子乱看，赶紧过去说：“我的姑奶奶呦，您这还没过门呢，盖头可是千万不能往下揭啊！不然到时候夫家怪罪下来，受累的可是我们呢。” 如意心善，心说还没弄清情况，总是不好连累别人的，便把头缩了回去，重新将那盖头盖了上去。 她的头疼的要命，不知道是因为在湖中与那妖孽大战的缘故还是头上金银发饰太重的原因。 这轿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能有一个时辰之久，总算停了下来。 如意竖起耳朵，听见外面的人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大概也就是娘家人跟婆家人在客套，走个过场。 随后便听见几个人连哄带闹的，请了新郎官出来。 如意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儿，满是期待和欢欣。 如意觉得很奇怪，她本只想在轿子停下之后下来与大家说明误会，悄然离去，可她竟然突然有了待嫁女儿羞涩的心情。 料想她并不认识新郎官，以自己的性子也是绝没有可能对陌生男人一见钟情，那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心说该不会自己体会到的，正是这身体主人的心情吧…… 容不得她多想， 轿门就被撩开了。 喜娘喜滋滋的说：“小姐，到夫家了。咱们下轿子吧。” 如意被喜娘牵着下了轿子，她脸上遮着盖头，看不到周围人的脸庞，只能顺着盖头的边沿闪出来的缝隙观察着身边人的脚。 不远处有个人穿着黑底红面皂靴。那个人是否就是这具身体未来的夫君呢？ 如意又感觉到一阵激动的心跳，脸陡然潮红起来。 她一定很爱他吧。 既然这样，如意又怎么能占用这具身子，做了便宜新娘子，她得在二人拜堂之前结束这场莫名的闹剧。 如意清了清嗓子，打算说一句：“我不是新娘子，你们误会了。” 这句话一出来，如意顿觉毛骨悚然，她听见自己嘴里传出一阵呜咽的哭声。 她又试着说了几句辩白的话，每每脱口的却都是戚戚的哭声。 659.第659章 喜降天雷 如意这一哭，送亲队伍的喜娘和夫家迎亲的人全都是一愣，接着喜娘便拉着大嗓门，乐呵呵的说：“啊呀这是哭嫁啊，喜兆啊喜兆。” 她这么一喊，夫家人虽然疑惑，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也都赔着笑的说：“对对，哭嫁好，哭嫁好。” 打圆场的这位喜娘脑门子上渗出了点点冷汗，所谓哭嫁一般都是“哭上轿”、“哭梳头”，多是在娘家的时候哭，以表示不舍并感谢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也有的是在娘家到夫家这段路上哭的。 可还从来没见过这到了夫家门口了才开始哭的。 这邓家小姐向来聪慧乖巧，成亲的礼仪家长辈和喜娘以及家里帮着张罗的丫鬟早就给她理顺了好多遍，她应是烂熟于心才对，可到了这大喜日子了，怎地还出差错了。 如意十分惊慌，当下就想掀了盖头，她一个劲儿的喊着：“我不是新娘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们弄错了！” “呜呜呜呜……呜呜……”她越是想要辩驳，嗓子眼儿里发出来哭声就越大。 “轰隆！”天上雷鸣滚滚，不知道从哪儿聚集起来的密布的乌云，将艳阳高照的天遮挡了起来。 “呲啦！轰！”头顶上电闪雷鸣，光打雷不下雨，那一道道闪电简直都要将天给撕裂了。 如意心里一凛，心说这莫名其妙的哭声也好，突如其来的雷电也好……莫不是表示着自己冒犯了什么……换言之，“老天爷”并不想让自己表明身份？ “呵呵呵呵，老天爷都心疼我们新娘子了，也想陪着哭呢。”这位喜娘很会来事儿，赶紧找了说辞来化解尴尬。 真是奇了怪了，迎亲送亲的人都觉得有些诡异，这成亲的日子可是十里八街找了好多知名先生算出来的百年难遇的吉日。怎么毫无征兆的老天爷就开始翻脸了。 喜娘怕再出乱子，便伸手去拉拽新娘子。如意纤细的手腕被喜娘擒在手里，她心说如果万不得已，恐怕就只能伤人以求自保了，待她甩开喜娘再用轻功逃走便可。 她想的是挺好的，牙一咬，便欲抽手，可手上却根本用不上劲儿。她的这具千金小姐的娇躯，怎能抵得上膀大腰圆的喜娘力气大。手非但抽不出来，还被喜娘拽的更紧了。 糟糕了…… 如意心凉了半截，没有妖奴和神兽就罢了，可她武功也尽失。她试着提了口真气，但觉丹田之下空空如也，一丁点修为都没有。 这下可如何是好…… 喜娘感觉出来如意在挣扎，她没有给如意任何闹事儿的机会，她对着边上其他喜娘使了个颜色，喜娘们一拥而上，左右夹击，将如意拥在了中间。 她们踩着红毯子往前走，红毯尽头、夫家院前放着一个通红的炭火盆子。 喜娘高喊一声：“迈火盆！” 迈火盆有两个含义，一是驱邪避祟，二是预示着新娘嫁过来之后会与夫家人和和睦睦生活红红火火。 660.第660章 洞房之夜 “小姐，抬脚，迈火盆了。”喜娘在如意耳侧提醒着，如意被簇拥在中间，根本无法脱身，她只能抬起脚，从火盆上跨过去。 如意穿的嫁衣后襟太长了，一沾火盆就烧了起来。 喜娘们七手八脚才将燃起来的小火苗扑灭。 “嘻嘻，你们看，新娘子好蠢啊！还能被火烧到衣服!”夫家亲戚边的几个孩童在门口看热闹，见如意出丑，都起着哄的嘲笑着。 有个婶娘模样的抓了两把糖往地上一扔，轰道：“去去去，小孩子别跟着添乱，去一边儿玩去。” “哦！有糖吃咯！看谁捡得多！”孩子们很好糊弄，他们一哄而散，争着抢着去捡糖了。 说来也怪，只要如意不反抗也不想着说真话，天上的阴云就渐渐散了去，重新现出温暖的日头来。 迈过了火盆，最年长的那个喜娘捂着嘴巴，啊呀的叫了一声。新娘子从半路开始就太过古怪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让新郎去踢轿门。 所谓“踢轿门”便是新媳妇到了夫家门前，由新郎往里踢一下，随后新娘再从里向外踢一下。新郎官踢的那一下乃是为了立个下马威，提醒新娘马上要成为人妇了，不得再耍小姐脾气，要孝敬公婆、尊敬丈夫，互踢轿门还有“男不惧内、女不示弱”之说。 喜娘满是歉意的跟夫家这边的婶娘说：“都怪我疏忽，却是把踢轿门的事给忘了。不然……不然咱们再来一次？” 婶娘连连摆手说：“那怎么行。哪有把下了轿的新媳妇再退回去的说法。回头再是错过了拜堂的良辰吉时那就不好了。” 喜娘拉着如意的手，将她的手递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如意觉得此人的手掌宽厚，可却冰凉无比，即便是手拉着手，也没有半点暖意。 此刻与她拉着手的，莫非就是新郎官？ 如意尚没来得及多想，心跳又突然快了起来，这具身子竟是又羞涩了。 小手刚放到了大手之上，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将她的手腕扯了过来，夹在了腋下。 旁边些个看热闹的人纷纷说：“看新郎新娘多么恩爱。” 可这在如意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新郎的手劲儿十分大，根本就是生拉硬拽，差点撸掉了如意手腕上的一层皮。他的动作简单而粗暴。 如意隐隐觉得，如果这新郎官哪怕有一丝疼惜新娘子，都断然不会如此用力。好不容易讨来的老婆疼爱还不够呢，他怎会这般不知分寸。 新郎的举动激起了如意的好奇心，他们这两家人都是什么来头？新娘子是谁，新郎又是谁？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故事？ 更重要的是，自个儿为何会在新娘的身体里？ 她又该怎么脱身？ 迎亲队伍接到新娘子之后，如意便始终被人拉着拽着，情况十分混乱，拜堂敬酒送入洞房，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等如意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推搡进了新房之中。 成亲的夜，新娘子是不抛头露面的，行过礼敬过宾客之后，便要在新房之内等待夫君。 661.第661章 湖妖回忆 屋子外面的嘈杂与新房内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意觉得肚子实在是饿的慌，夫家摆得酒宴她并没有吃，拜完堂之后，顶着盖头敬了几杯酒就往被送入洞房了。 她捂着肚子，听见肚子里发出一声巨响：“咕……” 好在屋中没人，如意轻吐一下舌头，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 新娘的红盖头只能是由新郎揭开的，在此之前要一直的佩戴着。如意耐不住这份寂寞，又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新娘本人，无需遵从规矩，便用手将盖头揭了开去。 入目是一片暖意融融的红，床榻上铺着龙凤呈祥的喜被，两只枕头都绣着戏水鸳鸯。 妆台上立了两只红烛，红烛不灭，烛火摇曳，发散着朦胧的光晕。红烛后面便是一面铜镜。 如意目光移动到镜子之上，心中一阵欣喜，只要照照镜子就能知道这具身体究竟生得什么样子了。 她拉扯着繁琐的衣裙，走直铜镜边上，坐到了妆台小凳上，盯着铜镜中投射出的人儿。 看清面庞五官之时，如意但觉脊背传来一阵凉意。 这张脸，赫然便是那红衣妖孽的脸！样子清秀可人，谈不上有多么美艳动人，倒也十分赏心悦目。 这张脸上了妆容，柔和多情，更有几分新嫁娘的娇羞，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之意。 如意皱了皱眉，用手抚摸着这张脸，心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隐约记得，当时她与红衣湖妖争相斗于湖中是处于下风的，紧要关头时眉心朱砂释放耀眼红光，接着她便陷入黑暗之中。 莫非，所见的这一切，都是湖妖的回忆？ 难怪她不能用语言或者行动去改变这一切，既然是回忆，便是不可逆的，一切发生的都将成为既定的事实。 该死…… 如意恨恨的暗道了一句，现下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面，又没有武功在身，除了逆来顺受，不知道还能怎么样。过不了多久，喜宴结束，新郎便会进入新房……她代替了湖妖拜天地就罢了，总不能也代她入洞房吧！ 妆台上红烛边放置了两个红釉瓷碗，里头装了些瓜果喜糖，如意将这些玩意儿倒到桌子上，然后将瓷碗往地上一摔。 随着“咔嚓”脆响，瓷碗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如意从里头挑了一片最尖利的藏进了袖子中，心说等会若是那新郎胆敢轻薄她，她也不会叫他好看。 “喝！再喝一杯！” “今天高兴，不醉不归！” 如意将耳朵贴在门上，院中喜宴未散，宾客酒菜吃了不少，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意。 她想了想，觉得逃跑，新娘子又不是囚犯，应当是没什么人看守的。前门来往的人太多了，被人看见总是不好的，从后窗逃走应该可行。 如意立刻将那把妆台小凳子，搬到了后窗下面，她踩在小凳上，将窗子打开，脚刚跨上了窗台，还没等着向外迈，她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头晕目眩，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她身子一软，摔回到了新房之中。 【下周一就回家了。】 662.第662章 新郎装醉 如意的身子一落到地上，那种晕眩的感觉便消失了，看东西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站起身子，再次试了一下，又是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如意心想，这或许便是进入湖妖回忆的代价。“回忆”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那就不容她再做一分一毫的改变。如此说来，她既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刺伤新郎…… 所有的一切只能按部就班的依照当时的顺序来进行。 慌乱无措的时候，她听见有些声音越来越近，喜宴似是结束了。 她三步并两步坐回到床边，将红色盖头往脑袋上一遮。 “新婚之夜都是要闹洞房的嘛！于兄也让咱们去闹一闹呗，听闻嫂子生得漂亮，兄弟们都还没见过呢。”如意听到有个猥琐的声音说着。 “还是不了，天色已晚，感谢兄弟们前来捧场。今日高兴，我喝的有些多，经不住闹，想歇着了。”听口气，说话的这个人是新郎官。 “诶这怎么行，闹洞房也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成亲也得有始有终不是？兄弟们保证，不会玩的太晚，随便闹一下就是了。常言道‘人不闹鬼闹’，闹洞房图的就是个热闹，这一热闹，邪祟之物也就不沾身了。”猥琐声音的主人不依不饶。 “这……”新郎官迟疑了一下，声音里明显带着抗拒。 旁边有个人打着圆场说：“啊呀，今个儿都喝多了，别进去闹腾了。回头嫂子该厌恶咱们了。” “就是就是，**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于兄了。” 猥琐声音有些不愉快的哼了一身，却还是妥协了：“那好吧，今天是于兄的大好日子，咱们就不叨扰了。不过你们几个可不准回家，我请你们去吃花酒。”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推推搡搡的走了。 新郎官对着他们拱手送别，看他们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反手推门进了新房。 第一次与新郎官接触的时候，他行为粗暴，使得如意对他没多少好感，可今夜听他说辞似是不想让那些好事之徒骚扰新娘子，感觉倒是个还不错的人。 如意蓦然想起湖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人负了我……” 负了她的人到底是谁？可是这位与她拜过天地，许她一生一世的人？ 新郎将房门关上，一步一步的走向坐在床边的如意。 如意侧耳倾听，觉得他的步态有些不一样。刚进房门的时候，他还跌跌撞撞，又是踢到了门框，又是撞到了桌角。门一经关上，那种大醉之态就荡然无存，走步稳重而扎实，一步一顿。 新郎官为了不让那些人来闹洞房所以在装醉？ 他在如意身边坐了下来，面朝如意，两个人离的很近，即便隔了一层红盖头，如意仍旧能感觉到他口中喷薄出来的带着酒味儿的热气。 她的脊背僵硬发冷，紧张的一动都不能动。 她试着将身子离的更远了些，手一抖，藏在袖子中的锋利瓷片咔嚓一下掉了出来。 糟了……“凶器”暴露了，这还怎么反抗。 【周一恢复更新】 663.第663章 洞房闹剧 新郎官鼻翼一动，发出了一声鄙夷的笑声，他不带半点柔情，伸手将盖在如意头上的红盖头掀了开来。盖头扯动着华贵的凤冠和金银饰品，如意感觉发根处传来一阵疼痛。 盖头已除，新郎官的脸庞赫然映入如意的眼帘——多么薄情寡义的双目，嘴角的弧度尽是轻蔑和不屑，他端得是一张挺周正的面容，可面若寒霜让人打从心眼里生畏。 他躬下身子，从地上将那锋利的瓷片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道：“你把这东西藏在袖子里，是何意思？” 如意的脑海里突然闪出“海生”二字，她颦蹙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是怎地，一张口这两个字便脱口而出。“海生……” “别叫我的名字！”他显得很是愤怒。 原来他就叫海生…… 他捏住了如意的下巴，用那瓷片抵在了她的下巴上：“不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吗？邓小姐，你家大业大，屡次施压，以我父亲的官职相威胁，为了不让父母担忧，我只得将你这大小姐娶回来。今日你终于是如愿了，为何还要假惺惺的藏这瓷片？是怕我伤了你？还是你想伤害我？”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二人的亲事，似乎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支支吾吾的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是误会……” 于海生手上加重了力道，这邓家小姐好端端的一张俏脸都被挤压的变了形状。瓷片就在她的喉头，他再使些力气，瓷片就会穿肉而过，将那白皙的脖子拉开一道血口。 海生的眼睛里噙着泪，他周身颤抖着，目光之中带着愤恨带着哀怨。如意心里一慌，照这样下去，他一激动兴许真的会割了她的喉咙。她踢着双脚挣扎着，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紧咬下唇，终究是松开了手，他将那瓷片摔到墙角。 “哎呦，你别踩我得脚！” “嘘！别出声！” “你才别出声，你的声音明明比我还大！” 几声细若蚊鸣的声音传来，于海生猛然回头，顺着声音来处一看，发现纸窗下面被戳了一个小洞。 他气呼呼的站起身来，敞开门，见是家里亲戚的几个小孩儿正撅着腚，趴在窗户下面，是想着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于海生跟几个小孩儿互相瞪着，面面相觑。 “啊呀……被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孩儿咬着手指头，怯懦的说了一句。 另一个小孩儿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叫道：“谁让你出声的！” 于海生烦躁的吼了一声：“都给我滚！” 声音之大犹如雷鸣。 小孩儿们哪里还敢再多呆，一哄而散，跑不见影儿了。 他回到屋中，重重的将房门摔了上去，怒意不减反增，如意甚至能感觉到他眼中喷射出来的怒火。 “请放我走……”看新郎官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要洞房花烛的意思。如意既然不能坦露自己的身份，说句告饶的话总没关系吧…… 谁知道，这句话出口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海生……我等得那么辛苦，总归是嫁给你了……” 664.第664章 跪求退婚 新郎官于海生笑了起来，他那写着怒意的脸庞染了笑，看上去十分癫狂：“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在这装什么！是的，你总归是嫁给我了，而我……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如意简直无语了，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却还只能往外吐些不知所谓的话。在湖妖的这段回忆之中，如意可以说没有半点主动权。 “莫名其妙！”她都懒得解释了，自顾自的叽歪了一句，果不其然这句话从她嘴中冒出来的时候就成了：“海生，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等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咱们喜结良缘的这一天……你又……你又怎么能说我会毁了你呢！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我与你共度一生还嫌太短……我又……我又怎么会忍心毁了你……” 于海生的笑凝结在嘴边，冷冷的抽动着：“共度一生还嫌太短？你是想让我永世难安是吗！” 他站起来，像头困兽那样踱着步子：“我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何这样咄咄相逼！” “可是……可是我爱你啊……”如意嘴巴一张，这串话就蹦了出来。 “呵呵，你爱我，所以我就必须爱你？你在乎我，所以我就必须在乎你？快是瞧瞧，邓家的女儿是多么的骄傲，只怕宫里那些个公主都比不上你吧！”于海生吼道。 此时如意也是有了些火气了，她一拍床板，叫道：“你冲我吼什么！我根本就不是邓家小姐，我不是你新娘子，我都不是这里的人！该死的回忆！我该怎么才能出去！” 毫无悬念的，这句话并没有让于海生听到。在他看来，这位新娘子一锤床板，就开始掩面哭泣起来。也倒是颇为应景。 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蹲在了如意的腿边，说：“邓小姐，算我求求你好吗？你放过我吧。勉强这样下去……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也绝对不会幸福的……” 如意低头看着新郎官，没说话，她心说这男人也挺可怜的。从二人对话上来说，好似是女有意，郎无情，女的仗着家大业大不停向男方施压逼婚，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婚礼。 “我这有一纸休书，只要你肯签，你想让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我可以说全都是我的错，并证明你我未行过洞房之礼。你的嫁妆我一分都不要，我们于家可以双倍赔偿给你……”于海生软硬兼施，他甚至有些哽咽，蹲下的身子一折，穿着红裤子的膝盖触碰到了地下，他竟然是给她跪下了。 “只要你肯退亲，并且不为难我于家人……你就是我的恩人……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如意有些不懂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岳丈又有权势，怕是想娶她的人都排到几里开外去了，可为何这个于海生句句不离退亲……娶这个女人就这么让他为难吗？ 如意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冰凉，触手一摸，竟然是两道泪水。她听见这具身体哀伤的说了一句：“于海生，你宁可给我做牛做马，也不肯给我做相公是吗？我邓紫双对你而言，就这般贱吗！” 665.第665章 动容对峙 于海生的脸上满是无奈，他不知该如何辩驳如何解释，他跪在地上的双膝并未移动，他抬头问道：“邓小姐，为何你不肯放过我，难道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罢休吗！” “娶我就这么艰难？你把我的爱置于何地，你把我又置于何地！”如意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她的嘴巴不再受她管辖，一开一合的往外冒话。 于海生苦笑道：“爱？你口口声声说爱，可你知道爱到底是什么吗？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到现在为止，你说风就是风，说雨便是雨，用尽了手段非要嫁给我。” “我说不娶，你就矛头一转直指我爹娘。我与你没有半点肌肤之亲，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却哭着上门对我娘说我怀了我的骨肉。把我娘气的大病一场。我跪在家中祠堂中，简直无颜面对着我于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我爹用家法把我从上到下狠狠的抽了一遍，直至把我打晕过去。” “你知道我几日没去上工，你跑来我家打听才知道我被我爹打的下不来床，你这才良心发现说那日是胡言乱语，全因太过思念我所至，实际上并未受喜。我爹娘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没敢怪罪你。你自己说，哪次你来我家，他们二老不是好生伺候着。” “本以为这样就过去了，本以为你玩玩就放手了，你还不罢休。你得知我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变着法的去为难她。她家中清贫，自是比不了你邓家大小姐，她没有靠山，也无处诉说。一来二去她信以为真，以为我移情别恋要弃了她，我与她多年的情分抵不住你的几句离心的说辞，害的她几度自杀，幸亏都被好人救了下来。” “当时我对你又恼又恨，你来找我也好，你托人给我东西也好，我一概不理不收。说真的，我不怕你，大不了对薄公堂。你也知道我不怕你，所以你很聪明，并不来烦我，直接动用你爹的权利，干涉我爹的职务。我爹爬了一辈子，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对你爹来说，这种小官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对我们于家而言，这个官位却能够光宗耀祖。你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我爹的乌纱帽伴随着人头就会落地……他清廉一世，连罪名都不能自己决定。扣给他的黑帽子，有一件算一件，都羞煞了他。”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也恰恰是我有情，所以我不能不管我爹娘。为了我们于家，我只能委曲求全，答应将你娶进门。” 他指着自己的脸，叫道：“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看看！自打亲事定下，我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一闭上眼就全是你……全是噩梦！” “邓紫双，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对我的折磨，哪一件没让我痛彻心扉……到了今日，你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是爱我。你的爱，未免太过残忍！你的爱，我于海生真的承受不起！” 他说着说着已是满面泪水：“爱不光是占有，爱也不止是单方面的。如果你真的爱我，求你放了我，忘了我……大恩大德，我于海生永不相忘。” 666.第666章 挥泪辩驳 如意脸上已经是一片沼泽，邓紫双的这具身体泣不成声的说：“没想到，我在你眼心，竟是如此恶毒，如此不堪。” “难道不是吗？”于海生反问道。 “不是！不是！从来都不是……你记忆的我们初次相见，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初见于我刻骨铭心，于你大概只是过眼云烟，你早就不记得了。那日我与父亲因为相亲之事争吵，我负气而出，骑马扬鞭。何奈那匹马被街边小贩所惊，嘶鸣不止，前蹄高举，将我这骑术平平的人从马上震落。好在你及时收住缰绳，不然马蹄落下，践踏我身，怕是我早就去见了阎王。” “你救我性命，安抚我情绪，又将我重新扶上马背。我怎么都忘不了你当时谦逊有礼、满是热忱的样子。”如意感觉到心头泛起一阵苦涩的甜蜜，记忆的画面涌在眼前，她好似看见了当日的情景。 于海生一怔，问道：“当日那个戴着面纱的人……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如意觉得自己脸上被泪水冲刷的难受，抬手揩了一把，手背上染了脂粉红妆。此时的她大概很难看吧，哪个女儿不想在出嫁的时候美丽动人，哪个女儿不想在心上人的面前保持着完美的姿态。 可现在妆花了，心碎了，误会重重，她只能极力的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意不是邓紫双，她与于海生究竟谁是谁非她并不清楚。从于海生所说的话听来，邓紫双才是罪魁祸首，若谈及心碎无非也只是她自食恶果。 可此时的如意与她共享一具身体，如果一切都是邓紫双的错，为何如意的心会这般的疼痛，犹如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伴随着彻底的无奈，更多的还是无法诉说的委屈。 如意曾经感受过类似的疼痛，比如在得知秦笑死去噩耗的时候，也曾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兴许是同病相怜使然，如意暗觉得邓紫双是真的爱着于海生。 “是的，打从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那时候我对你还并不是爱。我偷偷找人去查你，才发现你在平安城的小衙门里当差。你那么年轻，看上去与我相仿，竟然就坐上了师爷的位置，可谓是青年俊才。我每天都偷偷躲在衙门附近的街口，看你进出。” “没错，我邓家的确是家大业大。可你是否知道我的无奈，我并非长女，而是庶出，说白了便是小妾所生。我家有三个哥哥，和五个姨娘。偌大一个宅子之尽是勾心斗角，我的生活看似风光，实际上在邓家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我爹只把我当做社交的棋子，一心想把我嫁给他官场上有来往的大官，或是商界有头有脸的大老爷。那种大官或是老爷又怎么可能从未娶亲，就算嫁过去，我也是重蹈我娘亲的覆辙，只能一个人在大宅子里抹着眼泪过活。” 于海生皱皱眉头，说：“你与我说这些干嘛。与我有何关系？” 667.第667章 挥泪辩驳2 “怎么会没有关系……正好我对你有意，派出去查你的人也回报说你尚未娶亲，于是我便声称丢了珠宝首饰，击鼓鸣冤，以平民百姓的身份与你相见。你仍是那副知书达理的样子，与我说没太多证据，不好指认罪犯，让我回去等消息，说回头捕快会到我家中详查。后来捕快去了我家调查，我爹随便塞了点钱就把人家给打发了。一转脸，笑面虎就成了黑面熊，命人把我关起来，他往我脸上扔了很多的银票，说我给他丢人现眼了，还说首饰丢了就去买，为什么要报官。” “我娘哭着为我求情，我爹却早已对她没了兴趣，用手指着她的鼻子说‘再敢求情，连你一块罚了。’邓府上下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为我说话。我被关在屋里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整个人差点就虚脱了。” “第三天，门开了，我的丫鬟一进来就哭着跟我说‘小姐，老爷要把你嫁出去了。听说都跟别人家媒婆商量好了，过几天城东的大老爷就要来提亲了。’海生，如果你是我，你又能如何？我身体弱，休养了一夜，才稍稍恢复过来，勉强能下得了地。我左思右想，只能借你脱身了。” “次日一早，我便带着丫鬟，拿着些许礼物上了你家的门，谎称我有了身孕。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用计策脱身，这样便不必嫁给城东的大老爷。我隔天就到衙门门口候着，想要跟你解释清楚，谁知道接连几天都没见你上工，一打听才知道你受了家法。” “我好生心疼，自责至极，心想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了皮肉之苦，所以我再次登门，向咱爹娘澄清，让他们二老别是生气，那时候，我尚且没逼婚，我想着借此脱身就罢了，只要不嫁给那大老爷，怎么都行。可消息已经传到出去，城东大老爷嫌我不干净，退了婚，我爹怒发冲冠，觉得我丧风败德，与你做了那种事情，却还不成亲，他将此事迁怒到了你于家头上，正巧有几件案子没有人背黑锅，他就将咱爹抓进了牢中咄咄相逼，说不娶我就让你们于家好看。” “我对你情根深种，又十分内疚，想着将咱爹救出来。可你也知道，我来找你，你不见，我给你送东西送信你一概退回不收，试想我又如何能将真相告诉你。我知道你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于是我便去找她，想着经由她把这些事情跟你诉说。我诚然吐露了对你的感情，可我没有坏心，更未曾想过要拆散你们。何奈这位姑娘以为你们情断，想不开，当着我的面就要自裁。你以为是谁救了她？是我啊……可是她从未对你说起，你又如何知道……如果从一开始我便想害她，我又何须大费周章的把她救回来……” “后来你为了咱爹，便勉强同意与我成亲。这才有了今日。海生，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今日你我已经拜了天地高堂，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怎么能休了我。”她戚戚的说着。 第668章 洞房施暴 于海生冷笑一声，说：“别一口一个‘咱爹’叫的亲热，你不配！因为你的一时兴起，因为你的自私自利，我爹受了牢狱之苦，被狱卒打，被老鼠咬……他满身疤痕和复发的老寒腿全是拜你所赐，你好意思厚着脸皮叫爹吗……” “海生……”邓紫双的身体顿了一下，又是叫了一句：“相公……” 这句相公叫的刺耳，于海生恨不得一个大巴掌甩到邓紫双脸上去，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那表情，就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看。 他放缓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所说的那般无辜，也真的不想让我误会你，那你就签了休书，咱们好聚好散，从此谁都不忌恨谁。” 如意但觉身体颤抖了一下，哭得是更厉害了：“我已经嫁过来了，你让我如何回去？我今日嫁做人妇，明日就被休，你让我怎么还有脸回去？邓府已经回不得了啊！我若是回去，我爹定会觉得我是丧门星，他一定会打死我的……何况，我已经嫁过了，往后……往后我还怎么改嫁啊……” 于海生淡淡的说：“从你佯装有身孕，借我脱身那天开始，这些结果你就应该想到的。” 如意身体前倾，整个身子也不受控制了，膝盖“咣”一下的跌到地上，一双菠萝盖生疼生疼。她跪到了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是的，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相信我……我可以弥补的……不要赶我走，不要休了我。我一定会做个贤妻良母，会做个孝顺儿媳，将公婆伺候的好好的……至于……至于那位姑娘……你要是喜欢，可以纳她为妾……我不介意的……” 如意心里一疼，有些同情邓紫双。没有女人愿意与别人共事一夫，那些三妻四妾大老爷的后宅之中有多少外人看不到的辛酸和泪水。邓紫双为了挽留这个男人，竟然自己提出来让他纳妾，她得是有多么的在乎他。 如果如意是男人，恐怕都会被这段说辞感动。邓紫双犯过错，可她已经愿意用她的后半生来赎罪了，甚至还搭进了自己作为女人的自尊和幸福，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如意不是于海生，她料想不到他的反应。于海生摇了摇头，执拗的说：“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一想到你成了我于家人，一想到你死后要入我于家的祠堂，一想到将来我要与你合葬在一起……我就恶心的慌。” 他看似平和的说：“邓紫双，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签休书？” 如意感觉自个儿的脑袋摇了两摇，她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于海生“嚯”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挣脱她的双手，带着怒意肆意的笑着：“好！你不愿意是吧！那接下来的一切，你可就不能怪我了！你不让我好过，我自是也不会让你如意！” 他提起她的领口，将她摔到了床上。 即便喜床铺了厚实的塞着新棉花的喜被，可如意仍觉得后背一疼，他是得使了多大的劲儿！ 第669章 离家出逃 于海生的一双大手揪下了她的凤冠，往床脚一丢，紧接着就开始扒她的外衣。 如意惊慌失措，张嘴叫了起来，心说他怎地翻脸如此之快，他不是很讨厌她么，为何还要脱她的衣服。 邓紫双的心情很是复杂，如意感觉的到，对于于海生的残暴，邓紫双害怕是害怕，可仍旧残存着少女心思的期许。她的脸不自觉的潮红了起来。 于海生哈哈大笑，扒到一半手停了下来，他把她压在床上，脸凑得是那么近，他在她耳边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莫非你觉得我会与你行洞房之礼？别天真了……你给我记住了，我永永远远都不会碰你一下……” 心猛地收缩了一下，如意平躺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浸湿了崭新的喜被。 “我永永远远都不会碰你一下”多么残忍的一句话。有些言语带来的伤痛，要远胜于刀剑之伤。**被摧残了，用了良药尚能恢复，可被摧残的若是内心，苦痛则会伴随一生，每每忆起来，便会痛不欲生。 于海生本意只是想将她鲜红的嫁衣脱掉，他不想看她这身新娘子的装扮，他拒绝承认她嫁给了他。 他粗暴的将外面那层描龙画风的嫁衣扒了下来，里面露出来的是赤红的亵衣。于海生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到墙边的柜子里，从里头拿出麻绳一根、破布一条，另还有一个打点好的包袱。 如意有点害怕了，心说于海生拿绳子做什么。 于海生走过来，不由分说就用绳子把她给五花大绑了起来，末了还将那块破布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如意企图大叫，可嘴巴被堵住了，发出来的声音也只是呜咽，这洞房花烛夜的，就算有人听见，怕也只会以为这是欢愉的呻吟。 之后于海生就再也不理会她，把她丢在一边，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喜袍脱了下来，换了一件平常的衣服。 如意看在眼里，疑在心中，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他要去哪儿？ 于海生收拾停当之后，便打开窗子，向外看去，他似是在等待。 如意被捆绑住，时间于她来说过得很慢，不消一会儿，手脚就麻木了，她挣扎，他不应，她哀求，他不理，她的死活，她的苦痛，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三更一过，于海生便提着包袱，扛着如意出了门。 他步子迈的很快，如意头朝下，看着碎石小路在他脚下掠过。 于海生一路不歇，直奔后门。有个人守在门口，他穿着破棉袄，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那人看到于海生，先是一怔，又是无比惆怅的摇了摇头，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少爷，我多么希望，今天一整夜都看不见你。” 于海生气喘吁吁，缓了口气才说：“于叔，我是你看大的，我什么脾气你很清楚。我又怎么会将这个女人留在于家，我百般求她，她都不肯在休书上签字，那可就怪不得我无情无义了。” 这个于叔哀叹一声，替于海生打开了门，说：“少爷，你好好保重。” 于海生回过头，眼睛中泪光满满，他哽咽道：“替我照顾我爹我娘。” 670.第670章 情人相会 据可靠人士发来消息，宝周刊一天之内的销量很有可能突破了四十万。.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但也足以证明他的火爆。 其实另外十九名作者也挺悲剧。在苏释晨的阴影之下完全黯淡无光。明明宝周刊之上有二十篇章，可是现在好像就只有《伤心者》这一篇。所有的评论所有的报道几乎都是《伤心者》的，这个可就悲催了。 当然也是有好处的，这十九个作者的名字成功的让更多人认识到了。 伤心者的浪潮持续了很久，原本这浪潮就要落幕的时候，忽然一个非常意外的人站了出来，对于这篇章发表了评论。 这个人就是纳兰西风，纳兰西风，一个蛮有诗意的名字，当然这位可不是写诗的。纳兰西风是华夏生物电子专家，在国内外都是享有盛誉的，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竟然在杂志之上公开发表了一片章，对《伤心者》表示赞美—— “我虽然喜欢看科幻小说，可是对于科幻小说从来没有好感，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作者那些对于未来科幻天马行空的想象非常的精彩，可是对于我来说，每次都会忍不住抓出小说之的错误，这甚至让我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阅读。 最近我研究室里面的两个助手都在讨论同一部小说——《伤心者》，这让我非常感兴趣，也阅读了一遍，被主角何夕那种钻研的精神吸引了，更准确的来说是感动了，代入了！ 除了母亲之外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但何夕没有放弃，他依旧坚持。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们这群人，在普通人心，一说起研究者，脑子之就会浮现身穿白大褂拿着工具解剖小白鼠的形象，这个形象就好像是我们的固定形象了。 有的研究者所研究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并无作用，这个时候就要面临所有人不理解，就好像章之的何夕。当时他所写的《微连续原本》可以说一点用都没有，但在一百五十年之后却成为了统一大宇宙的基础，这就是时代姓，研究者并不都是科学怪人，或许我们和何夕一样都是一群伤心者，科学道路之上的伤心者。 这是第一次让我忘记寻找错误，静下心来完完全全看完的一部科幻小说。 当然还有一点我要补充，微连续是时间纬度回溯技术的基础，而……” 后面就是一大堆的知识普及，目测买这份报刊的人一百个之看得懂的不超过五个。 虽说在评论的最后纳兰西风对于整体的理论进行了矫正，可是整篇言论对于《伤心者》这个短篇都是赞美的。 这可就惊奇了！ 要知道，纳兰西风以前都是挑科幻小说各种各样的缺点，都是批评的，什么时候有赞美了，这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就连华夏的银河奖，也透露出消息，这次的最佳短篇与最佳长篇都有可能会被一人夺走，而这个人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就是因为纳兰西风的这个评论，让宝周刊的销量更加狂暴了，加印五万册很多吗？不行，继续！再加印五万册！ 让《伤心者》再火爆一会儿，让风潮再激烈一些！ 喜欢科幻的读者都想看看，就算对于科幻没有兴趣的读者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章可以担当得起纳兰西风的称赞。 然后看完之后，都被《伤心者》之那股平凡之带着伟大的母爱所感动，被何夕那股钻研的精神所振奋。 “妈妈——”“——妈妈”阔别二十年的喊声，是如此的动人心扉，是如此的感人肺腑！ 无数的读者召唤苏释晨回归科幻，当然这其以黑迷居多，没办法，苏释晨写完《黑客帝国i骇客任务》就不写了，完全没有出第二部的样子，这可是让众多黑迷心急如焚，挖坑大魔王的称号再次回到了苏释晨的头上…… “释晨，《伤心者　》不错写的非常的好，能让纳兰称赞的作品可是仅此一部！”楚星在电话之说道，科幻小说也是楚星的强项，但他写的作品可是被纳兰西风给批评惨了，就好比最近的《未来科技》，被纳兰西风狠狠的批评了，最后还宣称未来的科技不可能达到小说之的地步。所以在这一方面，苏释晨可以说又超越了楚星一点点。 “黑客帝国系列，《喂——出来》还有这一篇《伤心者》。释晨，你的科幻小说写得非常的好，可惜我已经决定将这本奇幻小说当做我最后的作品了，不然真的很希望再和你来一次科幻对决。”楚星的语气之透露着浓浓的遗憾。 苏释晨与楚星在电话之聊了聊，而楚星给苏释晨打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醒苏释晨要全力书写奇幻小说。 恐怕也是因为《伤心者》的原因，楚星唯恐苏释晨分心，不能用最好的状态对垒，不过要是楚星知道苏释晨在络之上还连载了两部作品，不知道他又是一副什么表情。 《伤心者》在现实之是风起云涌，而《无限恐怖》在上也丝毫不逊色，第一天更新十三章就已经让无限恐怖火遍整个圈，而第二天的二十五章完全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一样了，直接将圈炸出了一个巨坑，特别是这其还有楚大校的风采！ …… [“以我220的iq如果推论不出这些问题，那我还真就是白活了，再介绍一次吧，楚轩……大校，来这里之前我应该是在燕京龙隐军事基地，作为仅次于龙兴军事基地的国第二大机密军事基地……”]楚轩展开了他的无限之旅，一上来就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嗨住了场面。 “智商220？”作为看小说的老鸟，申荣他本身是最讨厌小说之描写的那种高智商的角色，因为很多作者为了凸出这个高智商，将周围配角的智商变成负的，然后所谓高人一等的高智商也不过是**十，这种情况非常的令人反感，所以当楚轩介绍自己的时候，申荣皱了皱眉，“天恩老大这样写有一些浮夸了。” 申荣的这种想法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你如果看完全就会发现楚大校的智商是不能用220衡量的，而随着剧情的进展，楚轩慢慢展现出了他的智商。 [“人类的基因，从最古老的单细胞生物基因，到多细胞，到鱼类，到两栖类，一直不停慢慢进化到现在的人类基因，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在了基因破译码上，你们知道那一百二十余年里，人类基因密码上出现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们吧，出现了一把锁。”] 要来了，无限恐怖之关于实力的设定，也就是基因锁的设定！ “基因锁？泥煤的，果然有新东西！”这是申荣作为一名老书虫的感觉，一种非常直接的感觉，接下来的东西会非常的颠覆，身子前倾全身心的投入了小说之，随着楚轩的话，基因锁也缓缓被解释清楚，一种全新的概念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用基因锁来划分力量，这种等级的划分是实在是……实在是……”申荣已经找不到语言来形容了，“太新颖了，比那什么几级或者是剑士剑圣等等那种苍白的仅仅是换了一个名字的，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等级划分新颖太多，有意思太多太多了！” 申荣作为老鸟自然也看过不少小说，大部分小说对于实力的划分都是差不多的，不是一至九级之划分就是那种换汤不换药的划分。 基因锁的分级，被这种实力分级惊呆的读者可不止申荣一个，很多读者在看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由菊花一紧，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吧，有点类似于被爆菊，不过也足可证明基因锁这种创意的精彩！ 申荣已经迫不及待的继续看，下一章[……楚轩摆摆手道：“需要一种类似于肾上腺素的物质，这种物质只能由身体自行生成，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它是剧毒的，我想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有老太太单手举起轿车，将压在车轮下的孙子给就了的故事吧，这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但接下来这位老太太很快就死掉了，有科学家在她的血液发现了极其微量的这种物质”……] 随着楚轩一步一步的揭露，申荣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按照书揭露的，这个主神空间的作用竟然有可能是用来让人类进化的一个工具，这可真是一环套着一环。 基因锁的设定已经抛出，而真正精彩的内容才刚开始，随着剧情一步一步的展开，楚轩的智商完全彰显了出来，那种布局的能力，那种冷静的态度，申荣现在开始有点相信了，这个书的楚轩，智商真的有220。 [“真是太遗憾了，我说过，我只会抛弃对这个团队没有用的人，就像是几率问题一样，他是几率太低的个体，而且给他的考验又没能通过，对于李帅西来说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 “看情况，如果你的姓命关系重大，那么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救你，如果救你会把整个团队带入险地，那么就会干脆的放弃你。”] 这两段对话完全就可以看出楚轩的心理，他思考任何事情都是往全面看，而且对于他这种为了大局可以毫不犹豫放弃同伴的作法实在是—— “太tm的帅了！”对，没有看错，对于申荣来说他不但不会对于这种做法感到厌烦，反而十分的喜爱，好吧楚轩楚大校的魅力是无限的，又征服了一枚粉丝。 “这个楚轩真的是叼爆了，叼爆了，竟然可以硬生生的设计死李帅西，这种洞察人心的能力，真的是太恐怖了！” 楚大校的表演，还有无限恐怖的设定，你认为这样就完了？ 不，不，这才刚刚开始！ ps：终于搞定了，谢谢大家的支持，三天爆发结束喵～明天恢复两更，更新时间下午一点和六点左右。以上，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671.第671章 栽赃嫁祸 这一问，满屋子女孩哭了起来——她们果然家都不在此处，而且全是被拐卖的。飞当然，拐子看眼的，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确认了被拐这个事实，褚姑娘对黄娥诡异作为，顿时减少了怀疑，也许那是大难过后的心神慌乱吧。那两人一直被拐子安置在一处，男人一直赤身luo*体，两人待在一块……也许两个人真有点秘密，那也是理所应当。女孩子保留一个清白名声不容易，该替人遮掩的，咱多担待一点。 故此，当褚素珍领这些女孩出屋时，即使觉得院的时穿与黄娥交谈时的神态很鬼祟，比如一见她出现，黄娥便拼命的躲开，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她全装作看不见。 院内的惨状立刻让女孩吐得天昏地暗，见到她们吐得比自己当初还厉害，褚姑娘心情稍稍好一点，她大声呼喊：“时……郎君，这些醒了的女孩由你照顾着，我去唤醒其余的孩子。” 时穿点点头，他还没说什么，又是黄娥快嘴快舌的插话：“褚姐姐放心，我把她们都拢到正屋里，你去忙吧。” 褚姑娘领着家丁又走进另一间屋子，进屋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刚醒来的女孩，见到院子里的场景，也与她一样吓得站不住，而黄娥，她怎么一直如此镇定？褚姑娘心里止不住的嘀咕：“这小小年纪，精跟妖精似的！如此惨烈的场景，连施衙内这个男人见了都惊心动魄，她却能神色平静的与人倚门交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妲己来？” 连续走了几个房间后，被拐的女孩子都已经唤醒，褚姑娘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在这种来回奔波徒，每次走出屋门，重新来到院落时，褚姑娘总是被园的惨状激起恐惧心和呕吐感，她忍不住两腿发软，忍不住想逃离这个院子。但她依然奔波着，去挽救那些被迷昏的女子们。 当她奔波于各个屋子的时候，时穿倒是非常尽忠职守。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杆红缨枪，拄着长枪一直站在院子里守护。 更令人神奇的是，连施衙内都借口安置同伴，不愿再踏入这院，黄娥那个小女孩却一点没有在意遍地的尸首，以及浓重的血腥，她一直牵着时穿那只空闲的左手，与时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这两人交谈时断断续续，见到院有人，黄娥就警惕的停住话头，冲来人露出微笑，时穿的呆愣愣的，总是反应慢半拍。而褚姑娘对此一点不在意，她只想着尽快把所有的女孩救醒，然后……逃离这所院子。 家丁又去打水了，在等待冷水期间，褚姑娘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偶然间，她听到几句飘来的话，那是时穿的嗓门：“你编的（谎）话听起来像……” 褚姑娘赶紧止住脚步，但声音再也听不到，犹豫了一下，她走到窗边，从窗户缝向外眺望。 这座道观有钱，窗户上糊的是绢纱而不是纸。绢纱捅不烂的，褚姑娘只能从窗户缝向外眺望，只见院两人的嘴一张一合，但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褚姑娘回忆了一下——作为海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阅读过很多闲杂书籍，鼓廊、回音壁的传闻也略有所知，稍稍考虑了一下后，她开始沿着刚才走的路径慢慢回溯，当她走到屋某个地点，又一句话飘入耳，是黄娥的声音：“……唯有这样说，才能……” 褚姑娘稍稍动了动身子，她的耳朵仅仅变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褚姑娘站在原地，左右挪动耳朵，调整着身体姿势。稍停，小姑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声音细微，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你答应了，你答应照顾我的……上天派你来救我，你不能撇下……我背地里我无数遍祈求遍天神佛，没想到举头三尺果然有神灵，你真的来了，让所有的拐子都遭了报应……” 正在这时，话音嘎然而止，褚姑娘赶紧走到门边，果然望见家丁提着桶过来。 最后一间屋子躺了三名女孩，褚姑娘做事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好在经过长时间的实践，她已经手熟了，等她机械的将三名女孩救醒，领着三名孩子来到院，时穿已经不见了，堂屋门口，黄娥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坐在门槛上聊天，那女孩正是所有被拐女孩当最年幼的，也就是褚素珍曾经抱过的那七八岁小女孩。 没等褚姑娘开口询问，黄娥马上解释：“时大郎洗浴去了，他身上的血结了疤，浑身不舒服，闻起来臭臭的，我让他赶紧换上新衣服。” 话音刚落，时穿穿着一套很不合身，非常滑稽的服装，手里拿着一份账簿窜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他们的账簿，所有拐卖女孩都记录在案，我们可以按照账簿查对。” 稍停，时穿遗憾的说：“可惜都是用暗语记录，需要破译一下。” 褚姑娘目光一亮：“真的，太好了，拿来我看看。” 黄娥冲时穿招招手：“大郎，你衣服穿错了，蹲下来，我给你顺一顺。” 时穿温顺的走过来，蹲下身子让黄娥整理衣物，另一只手抬的老高，把账簿递给褚姑娘。 褚姑娘接过一看，全是看不懂的字码，比如这一行写的“壬申乙卯丙午戊辰淮南东黄州阳逻黄二……” “这什么意思？” “时间、地点、经手人、被拐女孩数量，给经手人付款多少、沿途接应点在哪里、花费多少——账簿上要记录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挨个推敲一下就能推究出来，然后核对女孩失踪的日期，失踪的地点，马上就能查出她们的家乡在哪里。” 褚姑娘长出一口气：“这下好了，可以帮着这些孩子找到亲人了。” 褚素珍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没有地理知识。在这个时代，地图是国家军事机密，别说普通老百姓，即使是官员，不到一定行政级别也见不到地图。 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许多人能知道家乡的名字，知道附近著名县城，已经很不错了。而父母的名字对子女来说更是一个忌讳，身为小辈，不仅终身不能说出这个名字，连科考的时候遇到相同的字，书写时都要缺一笔，以表示遵守孝道。 刚才救醒那些女孩时，褚姑娘曾一一盘问过，果然大多数女孩根本说不出父亲的名字，其最年幼的那个七八岁女孩，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叫鬟娘（环娘）。 现在有了这账本，即使被拐女孩说不出家乡的名字，父母居住的街道，但根据失踪日期倒查，也能大致推断出她们被拐的地点。 褚素珍数了数，诧异的抬起头来：“十八个，这里记录了十八个女孩，可院子里有十九个孩子，怎么搞的，少记录了一个——不，两个，时大郎，你的名字也不在册子上？！” ps:请加油收藏、推荐！新书需要多多支持！ 飞 第672章 麻绳扼喉 黄依依麻溜的把绳子套在如意的脖子上，走至她身后猛力的拉拽绳子，勒在如意脖子上的绳索越收越紧，她喉舌被扼，喘不过气来。 黄依依看着眼前的人儿翻着白眼儿，吐着红舌的样子，发出一阵快意的畅笑。 如意被束缚的身子如同蚕蛹一般激烈的蠕动着，可她动的越是厉害，脖子上的绳索就箍得越紧，她的气力逐渐被抽离，身体好像动不了了…… 如意的意识很是清晰，只不过手脚不听使唤，那种窒息的感觉也逐渐消失而去。 于海生从黄依依的手里抢过了绳子，将绳子松了开来：“够了，停手吧！别是闹出人命来！” 黄依依跺着脚说：“怎么，你倒是心疼起她来了！我不过是勒了她两下！” 于海生一皱眉说：“我不是心疼她，只不过我与你私奔总不能扛着具尸体，到时候找不见她人，邓家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害死他，不用说你我了，恐怕还要连累上于家和黄家。她不能死……拖她出来，就是给她个教训而已。” 黄依依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如意感觉到于海生摸上了她的喉咙，柔软的手上下抚动，是在替她舒缓喉部的紧张。原来，他并未想过要害死她…… 他这么一挤压，如意觉得身子一轻，竟然脱离了邓紫双的身体，像个幽魂那样飘荡了起来。 她想要飘的更远些，却发现双脚卡在邓紫双的身体里拔不出来，她就只能立在邓紫双的脚边。 如意不明白了，既然邓紫双不是于海生害死的，那她是怎么成为湖妖的…… 于海生拉扯着黄依依上了马车，驱车而去，将邓紫双的身子留在了碧螺海畔。 湖上花月夜，偶有一艘画舫行过，美其名曰是画舫，实际上却是平安城青楼搞的噱头，一艘船上尽是想要寻欢作乐的恩客和跳舞的姑娘们。 画舫在湖边停了下来，有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人下了船上了岸。几个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都怪你，非要上船玩什么新鲜的，从头到尾也都只是姑娘在跳舞！小手都摸不上！”一个人嗔怪道。 另一个人嘿然：“啊呀，那些姑娘们跳的不好吗！一个个条顺脸俊的，那小腰多细啊！光看着都觉得舒坦！” “光看看有屁用啊！又不能下手！看得老子难受死了！” “嘿嘿，今日有些晚了，不如回去休息，兄弟答应你，明晚一定陪你去泄泄火！” “这还差不多！” 这些人说着话往如意这边走了过来。如意觉得这些人的声音颇为熟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啊呀！我的妈呀！”他们三人并排而行，其中一人被邓紫双的身体所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那两个人忙是将他扶起来，还讥笑他：“你行是不行啊，喝了几杯酒，站都站不稳了！就你这样，还想那档子事儿呢？” “滚蛋！”被绊倒那人骂了一句，“老子是被绊倒的！那儿有个东西！” “啥东西啊？” 三个人往地上一瞅，赫然看见地上躺了一个女人。 673.第673章 醉汉凌虐 陆南无比担忧的望了一眼苏小珞，自己一个人单挑宋家兄妹，她可以吗？ 金宇彬也回头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打量着被苏小珞“礼遇”的一男一女。 “柠檬苹果汁吧，哥，你说呢？”什么陆南，什么金宇彬，通通被宋芷欣忽略。 身后的宋岩墨点了点头。 苏小珞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今天的苹果有点酸，没关系吗？” 送上门的邀约被戴一城拒绝，宋芷欣心里不酸才怪。 只见她温和的笑意一凝，转瞬即逝无法捕捉，“没关系的。” “那就放点糖吧。” 苏小珞擅自做主，眼神一递，金宇彬心领神会，正要切水果，宋芷欣忽然笑了下央求，“小珞，我能喝你亲手榨的果汁吗？” 好样的宋芷欣！ 苏小珞想为她再次鼓掌，扳回一局是吗？好！ 拿过金宇彬手的水果刀，苏小珞玩的上下翻飞，柠檬多多，苹果少少，放进榨汁机时，苏小珞勾唇暗笑了下。 金宇彬不愧是苏小珞的得力店员，全程为苏小珞遮遮挡挡，谁也看不到她是如何榨汁的。 滤渣，装杯，两杯柠檬苹果汁摆放在宋岩墨和宋芷欣面前，苏小珞一气呵成。 “一共二十二块。” 宋岩墨楞了下，默默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不用找了。” “抱歉宋代表，小店不收小费，出门左转直走五百米有家夜总会，那里会欢迎你这样的顾客。” 宋岩墨脸色微变，阴笑了下开腔，“看来苏老板娘今日心情不爽哦，是因为看到我们的原因？” “哥你别乱说话，小珞哪是那样的人。”宋芷欣柔柔弱弱惹人生怜，好像真的责备宋岩墨一般。 不就是暗里讽刺吗？当她苏小珞听不出来？ 对待表里不一的人苏小珞也没客气，半真半假道，“宋代表说的没错，一见你们兄妹二人，我就恶心反胃。” 陆南实在忍不住了，用轻咳声掩笑。 金宇彬和宋家兄妹根本不熟，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笑了个畅快开怀。 “果汁可以外带，小店没有要求非要在店内喝完，要是二位想要坐下来歇歇聊聊，我觉得二位还是换个地方，我这里地方太小。” 说罢瞥了眼宋芷欣的轮椅，一个轮椅占两个人的位置。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显，可宋芷欣也不是吃素的，“小珞，我和一城约好在这里见面，所以想在这等他，可以吗？” 人至jian则无敌！ 戴一城明明拒绝了她的！ 难道她离开酒店后出了什么变故？ 不论宋芷欣这话是真是假，苏小珞要是拒绝就变相的承认了她还在意。 撑也要死撑到底。 “可以！”苏小珞一指旁边的方桌，“就坐那儿吧，宽敞一点。” 宋岩墨和宋芷欣拿了果汁过去，落座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苏小珞。 宋岩墨讶异于苏小珞今日怎么如吃了枪药一般咄咄bi人。 宋芷欣讶异于苏小珞今日的气场怎能如此强大。 兄妹俩各怀心思。 装腔作势吧…… 宋芷欣红唇微抿，不屑暗笑，心里盘算要怎么激怒苏小珞，然后让她把自己赶出水果屋。 戴一城是不会来的，谎话已经说出就要圆谎，如果苏小珞误伤了她更好，那就可以到戴一城面前哭诉一番了。 “小珞……”宋芷欣柔声唤道，“能和你聊聊吗？” 金宇彬拉着苏小珞，看出宋芷欣来者不善，这种绿茶婊他见的多了。 陆南也暗暗摇头，宋芷欣的恶xing他可没少听田毛毛唠叨，也怕苏小珞吃亏。 苏小珞耸肩微笑，清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般——没事，不用担心我，宋芷欣不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走出柜台走向宋芷欣。 但不能不防她一手。 站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苏小珞动了动唇，“宋老师想和我聊什么？” “你这段时间还好吗小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芷欣必须装成一朵白莲花，不管苏小珞摆出什么样的臭脸，她都要笑脸相待。 “挺好的。” “开这间水果屋挺辛苦吧。” “凑合。” “听说这里要搬迁了。” “是的。” “那你……”宋芷欣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是浓浓的幸灾乐祸，苏小珞，你又该四处打工了吧。 苏小珞翩然一笑，“定了一间更大的铺面，比商业街还要繁华。” 宋芷欣的指甲收进掌心，叹气道：“其实我也想开一间这样的小店，可是一城怕我太辛苦。” 苏小珞点点头，顺着宋芷欣的话，“他是关心你。” “可是这样的关心让我压力好大，什么事都为我着想，安排的面面俱到，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挑衅的眼神一扫苏小珞，“他还要在百忙之陪我做康复训练，看他那么累那么辛苦，我心里也难过呢。” 宋岩墨听不下去了，就算宋芷欣是她的妹妹，用戴一城去戳苏小珞心头的伤疤真的好吗？ 可苏小珞却无事一般，戴一城在她眼里就像和她毫无关系的一个人，“没人强迫他，是他心甘情愿的。” “是吧，一城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为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呵呵…… 苏小珞笑，笑的不可抑制，“宋老师，我实在很羡慕你呢！” 是恨吧苏小珞吧！宋芷欣愈发得意，“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不也是吗？” 瞥了下苏小珞身后陆南和金宇彬，看来苏小珞离开江海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有两大帅哥护驾，想怎么快活都行了。 宋芷欣玩味了掩唇轻笑，语重心长道：“小珞啊，我觉得还是要劝你一句，脚踏两只船可不太好。” 矛头不光指向她，还捎带着陆南和金宇彬？ 宋芷欣你有点玩大了！ “宋老师我也劝你一句。” “恩？”宋芷欣根本不把苏小珞放在眼里，你能说出什么，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苏小珞盈盈一笑，也如宋芷欣一般，“秀恩爱，死的快！” “你！”宋芷欣秀眉倒竖，“你再说一遍？” 【作者题外话】：===================== 小城城会从天而降吗？他会帮绿茶欣和是小珞珞呢？ 第674章 仙君镇妖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是啊是啊……只要她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其中两个人软着双腿，重新把邓紫双捆绑了起来。另一个人从湖滩上找来几块大石头。他们将石头一同绑在邓紫双的身上然后游至湖中，把她给沉了下去。 如意不得脱身，与邓紫双的身体一起，沉入湖水之中，她抬头相看，那三个人的面貌在水波映衬下显得狰狞无比。 邓紫双受了奇耻大辱又活生生被溺死在碧螺海中，她死不瞑目，魂魄不得安生，怨气冲天。死的时候身上穿的又是红衣，不多时她就化成了厉鬼。 她将来往碧螺海的人害死，吞噬其精魄，强化自身的能力。 她这般肆虐多时，无人能敌，致使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碧螺海成了禁地。南来北往的人，无人敢于接近。 千年时光转瞬即过，如意随着邓紫双沉浸在湖底，感受着那份孤独和清冷。 邓紫双害的人越来越多，她逐渐由那厉鬼修成了妖。 后有一日，如意觉得湖中戾气被盛光冲淡不少，邓紫双跃出湖面，如意也随同她上了，竟发现湖中小岛上多了一个巨大的银制箱子，上面捆绑着锁链，侧旁有一位白衣飘逸的仙君正在往箱子上贴符箓。 “不想活命了吗！竟然私闯碧螺海！”妖异后的邓紫双双眼赤红，张牙舞爪的冲了过去。 仙君陡然转头，怒目圆整，抬手便将一镇妖符箓贴到了邓紫双额头上。 如意但见那仙君面容，泪目盈盈，不觉嘴唇嚅动，喊了一声“师父！” 可惜在这段回忆之中，如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存在的，燕玄乙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 燕玄乙只一张符箓，就将邓紫双打入了湖底，符箓上书写着镇妖咒文，也一并将邓紫双镇在湖底。 此后数百年的年华一晃而过，碧螺海恢复了平静，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依湖而生。 碧螺海中湖鱼甚多，有条大鱼在湖底游逛，看见一张闪着金黄光芒的符箓，出于好奇便用嘴巴去唑，一唑之下，符箓脱离，邓紫双重见天日，再度开始虐杀凡人。 不管是男女老幼，也不管是好人坏人，她一个人都不想再放过…… 她想让所有人都尝尝惨死湖中的滋味，她想让所有人都体会一下她的苦痛。 时光荏苒，又是几年之后，如意亲见宋老板派来的十人队伍闯入了碧螺海沿岸，她亲眼看见邓紫双是如何排布阵法，如何借用浓雾将十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又看见邓紫双与自己激战数个回合，二人缠在一起，跌落湖中，紧接着她眉心朱砂迸发出一道红光，将幽暗的湖水映的血红。 在这一刻，成为一缕游魂的如意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如意大叫一声，不顾肩上重伤，拔出长风，听得邓紫双一声哀嚎，一道污血散于湖水之中。 如意心知不可战于水中，否则毫无胜算。她一脱身便立刻向湖面上冲去，并唤出神兽螭吻助阵。 第675章 黑水穿石 湖中黑水带着很重的戾气，如意但觉双肩的伤口似是被烧灼般隐隐作痛。 她抓住螭吻修长的脖颈，让它带动自己浮出水面。 如意脑海中仍在反复回忆中的画面，那些支离破碎的情景无比真实，她与邓紫双的交集明明只有一瞬间，可对她而言却漫长如斯。 如意看到了那么多，感受了那么多，也总归是能够理解邓紫双暴戾的心情，如若可以的话，她并不想与邓紫双斗个天翻地覆。最好是能想出个办法来感化邓紫双。 除却邓紫双成妖的过程，如意也知道螭吻是如何被封印在湖心岛屿上的。 螭吻是师父燕玄乙亲手封入银制巨箱的。睚眦也是他数百年前封印在别人身体里的。囚牛又关在逍遥门的后山禁地…… 这些上古神兽与燕玄乙多多少少都有关系。如意怎么都不明白，这些神兽极通人性，他在数百年前为何要把他们全都禁锢起来。师父那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哪里逃！”邓紫双紧紧追了上来，抬手便击出了一道水柱。 螭吻一伸脖子，张开大口，将那道水柱吸入腹中。 如意一出水面便飞身上了湖心小岛，她水性一般，自是不比湖妖邓紫双能在水中来去自如，她必要有个依托才行。 如意那一剑刺穿了邓紫双，却是激怒了邓紫双，她妖气大盛，浮于水面之上，长发无风而竖，脸色苍白无比，周身泛着一股强劲的妖气。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我。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邓紫双声音冰冷坚硬，与新婚之夜戚戚哭泣的那个女子判若两人。 经历回忆中的那些片段之后，如意真心没法单纯将邓紫双当做一个妖怪看。毕竟在千年之前，她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如意将长风往背后一收，大有讲和的意向。 邓紫双却不以为然，步步紧逼，说话间又是几道水柱打了上来，螭吻吸了几道，却仍有几道无暇顾及，黑水将岛屿上的碎石巨木击的粉碎。难以想象这种力道若是打在如意身上，会是怎样的后果。 如意一边闪躲一边说道：“邓紫双，先前在湖中，你我交手相拼，我眉心朱砂却是将我二人魂魄相互吸纳，我进入了你的身体，梦回数千年，感受了你的感受，体会了你的心情……你的喜怒哀乐，悲欢情愁，我全都明白了……” 邓紫双一怔，手上一停，却又疯了一般的怒吼着：“既然你知道了，你就更应该懂我的恨！你若真能明白，就助我一起杀光天下人，让他们的血冲刷碧螺海！” 如意接着道：“错不在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将邓紫双数千年的委屈都勾上了心头。是的，错不在她，可她却承受了一切，新婚之日本应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日，可她却得了个惨死的结局。 两滴黑色的泪水顺流而下，在邓紫双惨白的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老天无情也无义，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来属于我的公平。没想到，看透这一切的，竟然是我的敌人，造化弄人啊……”邓紫双泣道。 第676章 冰雪止血 邓紫双不再继续攻击如意，她飘忽而至，落在小岛之上，遥看如意。 “好妹妹，不可否认你本事很大，只要你愿意，我们携起手来，定能将凡间搅得天翻地覆！”邓紫双心潮澎湃的说着。 如意摇了摇头道：“我是来劝说你的，又怎么可能与你为伍。即便作为妖，也有很多种活法，只要你有心向善，未必要落得满身罪孽。” “哈哈哈哈哈！”邓紫双仰天而笑，“轮不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说教，你若不肯与我成大事，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意苦笑道：“我并不想与你动手。” 邓紫双此时已是有了怒气，她扬手击出一排水柱，不留半分情面：“这已经由不得你了！” 如意叹了口气，只能提剑而上。 不得不说，与湖妖作战，螭吻是个绝佳的帮手，邓紫双之力大多是借助于湖水，一来二去螭吻摸清楚了她的套路，能够将其喷射出来的黑水系数吸入腹中。如此一来，就为如意争取了更多时间对付邓紫双。 如意双肩受了伤，伤口极深，血如泉涌，这样下去，不用邓紫双动手了，光是流血都能要了她的命。 如意只能唤出众妖奴，无头精魄对邓紫双进行缠绕骚扰，大蓝则与她正面对抗，雪女用冰雪妖法将如意患处暂时凝结，令血停止外流。 邓紫双被妖奴纠缠的无暇分心，暂时顾不得如意，如意便趁机在一旁打坐调息，运功疗伤。 “正好姑奶奶很久没活动手脚了，小妖精，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姑奶奶才不惧怕你！”大蓝意气风发，蓝色的身体盈盈发亮，说话间她就已经向着邓紫双疾驰而去，那架势是想取邓紫双的项上人头。 如意就怕大蓝意气用事，观战之余不忘提醒：“小心点，她绝非等闲之辈，别是中了招！” 大蓝是彻彻底底的进攻流，她很少退让，每每出手都是极尽霸道嚣张，她一连数十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邓紫双的身上。 邓紫双故技重施，指尖伸出利爪，紧紧地卡在了大蓝的双肩处。她一使劲，大蓝肩头便迸出了蓝色的血液。 大蓝一咬牙，骂了一声：“臭妖精，你以为这样老娘就害怕了吗！这点疼，我还是忍得住的。别以为就你有爪，我也有！” 说罢一手捏住邓紫双的脖颈，另一只手指锋为刃，硬生生向她喉头切去。 一切之下，黑水肆流，随即邓紫双的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黑水。 “小菜一碟！”大蓝刚是准备欢呼雀跃，却见邓紫双正完好无损的立在不远处，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淡定的说：“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你跟你的主人一样的天真。呵呵呵……” 大蓝最听不得就是别人对她的奚落，她的自负程度与白清寒不相上下，都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当下就呜哇一声怪叫，准备朝邓紫双扑过去。 如意忙密声传音喝住了她：“大蓝回来！现身与我们争斗的根本不是邓紫双的本体，冒然上前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第677章 傀儡分身 大蓝谁都不服，但对如意尚算言听计从，毕竟是签订了血契，忠诚高于一切。大蓝对着远处站着的邓紫双啐了一口，反身回到如意身旁。 如意调息一阵，血已止住，气息也是相对平稳，她站起身来，皱眉看着邓紫双，心里十分焦灼。在环境中，她曾见到湖妖幻化出成千上百个傀儡，若每一个傀儡分身都有一定的力量，那这场仗还真是不好打。 自己这边人手太少，论数量论耐久都不是邓紫双的对手。 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素淼。素淼心思缜密，理性而睿智，妖奴之中，他算是充当了一个“军师”的角色，许多不错的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若是他在，兴许能想到对付邓紫双的办法。 可惜……他现在还在邓紫双设下的幻境中受着折磨。 “啪啪~”如意但觉有人在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差点撞上一张惨白的面孔，竟然是邓紫双！ 她一个鹞子翻身，躲开邓紫双，又是急急后退数尺。 “好妹妹，你是在躲我吗？”如意前方的那个邓紫双已经消失，声音又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该死！ 湖妖邓紫双这般无孔不入，她空有一身力量也运用不出，就算面对面打个天昏地暗，若对手只是个傀儡那也不过是一场空。 人的双眼长在前面，后背没有视野，一旦暴露给敌人就是致命的……邓紫双的能耐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她可以不停的变换到如意背后进行攻击，避无可避，防不胜防，在这开阔的地界，如意甚至不知道她会从什么地方变过来。 邓紫双玩的正在兴头上，并不急于要了如意的性命，她看得出来，其它几个人都是如意的妖奴，以如意马首是瞻，只要制住了如意，其他人也就没用了。 邓紫双不理会妖奴，专攻如意，她一会在如意的颈子上抓了一道血痕，一会又在如意的后腰拧了一把。如意长剑乱挥却始终不得要领，就算运气好，刺中了邓紫双，也只不过是消亡了一只傀儡，傀儡化成黑水之后就又有新的傀儡顶替而上。 这样下去无休无止，如意总归是个凡人，体力终会被消耗殆尽。 必须要想一个办法…… 大蓝护主心切，在侧旁看了几次，大概明白邓紫双的傀儡分身都是从正背后下手，为的就是不被如意所发现。 大蓝飞速窜到如意身旁，与她背贴着背，道：“主人，有我在后面给你放哨，我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傀儡敢上来送死！” 二人后背相抵，的确让邓紫双有些无从下手，没了后背这个最有利的位置，傀儡分身的能耐就不够看了。不论是从侧旁闪现出来也好，从头顶急速攻击也罢，都能被如意和大蓝在顷刻间攻破。 一时间二人周围布满了炸裂而开的黑水。 大蓝嗤之以鼻：“哼，有本事你继续来，老娘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个分身。等杀光你的分身，就轮到你了……小妖精！” 第678章 蚂蝗集结 迷迷蒙蒙的又起了雾，湖面上影影绰绰的立着一个红色的影子。“小丫头，别以为就你有帮手。”她说完这句话，掩着嘴巴一笑，消失不见。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再有傀儡分身出现，大蓝冲着湖面喊道：“这就吓跑了，太没用了！你倒是再来跟我大战几百回合啊！废物！” 大蓝话音还没落，就听雪女在旁边说了一句：“主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现下如意最怕听到的恐怕就是这种话，她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你们来看……”雪女冲众人招了招手，大家围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地上瞧去。 大蓝粗心，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有些不耐烦的说：“小雪，现在可不是看蚂蚁的时候，你到底让咱们看什么啊……” 如意惊呼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蓝莫名其妙的说：“什么怎么回事儿？为啥就我不明白……” 雪女拉过大蓝，说：“别出声，你仔细看，仔细听！” 大蓝屏住呼吸，蹲在地上，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一些极轻极轻的声音。再定睛一看，方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 湖中小岛上的泥土缝隙、杂草枯木之间有无数黑色蚂蝗在翻爬着。它们很有秩序的，向着同一方向而去，爬至湖边纷纷扭动身躯落水。岛屿沿岸激起点点涟漪，就好像下了雨一样。 如意觉得身上一麻，这么些个蚂蝗，要去哪儿…… “此地不宜久留。”如意道，“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岛屿，转移到岸边再做打算。” 妖奴们也都同意，正欲上船离开之时，忽觉得船身摇晃的极为厉害，不扶好了定会被摇晃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湖上也会起大风浪吗……”如意不解。 “主人小心……”湖面泛起浪花，木船如同一叶扁舟在湖面上摇晃不止，如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雪女手快，及时拉住了她。 “大蓝！还愣着干什么，快与我一切推船，赶紧离开这！”雪女斥道。 大蓝站在船头，看着远方，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她瞪着双眼，抬起手臂，指着前方道：“你们……你们看……” 如意与雪女一并转头，待看清面前之物，皆是变了脸色。 碧螺海面波涛汹涌，无风起浪。黑水滚着白浪，好似沸水那般翻滚不止。数十丈开外的水涌动的尤其厉害，黑水之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好似有东西要破浪而出…… 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嚎叫，一山峦般得巨物升了起来，它躁动的身子一经扭动，黑水便止不住的摇晃起来。 整个湖面都充斥着一股令人压抑不安的气息。 那巨物伸了大半个身子到湖面上，身形似鱼非雨，脑袋巨大无比，满是筋节疙瘩的脑袋上生了无数只眼睛，那些眼睛看向四面八方，时而圆瞪，时而睨斜，让人看得心惊。 此物通体漆黑，皮肤上尽是一个接连一个的小凸起，一点都不平滑。脑袋下面隐隐有一道极长的缝隙。如意刚在思考着缝隙是何用处，巨大妖物便将那缝隙逐渐张开，里面是腥红刺目的色泽，生着层叠不穷的尖齿巨牙。 好一张大嘴！ 679.第679章 深渊巨口 大嘴如同一个无尽深渊，让人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 其牙缝儿间残存悬挂着森森白骨，残骸支离破碎，不辩人兽。 妖物口中粘连着黄绿色的涎水，它张嘴嘶吼，卷出一道腥臭无比的劲风。 大蓝张着大嘴，道：“我的妈呀，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妖物越行越近，眼看就到船跟前了，继续停留无疑等同于送死，“弃船！”如意大喝一声，御剑而飞，唤众妖奴避入虚空。 “咔嚓！”妖物巨尾横扫，船顷刻间被砸成了木头渣儿。 邓紫双现身在了那妖物头顶，她看到如意脸上的窘迫之相，笑了笑说：“你那只会叫嚣的妖奴呢？怎么不见她出来逞威风了？如何，我的帮手，可是比你的妖奴要略强一二吧。” 如意道：“未必。手底下见真章，兴许这丑陋怪物只是看着唬人呢。” 邓紫双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小宝贝，你就慢慢陪这死丫头玩上一玩。我还要去看看那些幻境中的人境况如何，暂且就不作陪了。哈哈哈……”邓紫双留下一串笑便消失不见了。 “吼!”巨型妖物一声怒吼，又是呼出一阵腥风。御剑的如意不小心吸了一口，立刻被这股味道顶得差点呕吐出来。 如意还从没有应对过这么大的东西，她脑子飞快的运转，企图找寻一个作战的良策。 巨怪没有给如意任何思考的机会，数条扭曲蜿蜒的触手自沉在湖下面的那部分身体伸出，向着如意抓去。 这些触手之上，生了无数吸盘，吸盘不停向外分泌粘液，若是一经被缠上，就很难脱身。如意御剑飞舞，于触手之间闪避，此时的她并未找到有效克制巨怪办法，只能被动的上下翻飞。 逍遥门的轻功很是了得，如意也习得真传，可轻功只是轻功，需地方落脚借力。湖面之上，除了这高耸的巨怪之外，别无他物，她又如何借力。 长风是她的兵器，兵器不趁手，就无法发出杀招。御剑之时，长风有了它用，暂失兵器之能，这使得如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水太轻薄，以如意的轻功修为在水上借力一次两次是没什么问题，可不能一直借水出击，时间一久，腿脚吃劲儿无异于给战局雪上加霜。 如意御剑在怪物周围上下浮飞着，慢慢的她发现这巨怪虽然体型庞大，又有不少令人望而生畏的凶狠能力，但过于笨重，很难击中目标。 如意暗想，如若能找到落脚点，说不定能通过灵巧的走位来拖垮它。 对了！ 如意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点子，水不能承重，但冰却可以。 当初与青云派掌门决斗的时候，如意第一次借用妖奴之力，妖奴之力与她体内的修为相互融合，血脉承接，迸发出无尽的强力。 那么这次，她是否也能借用雪女的力量，随心所欲的踏水为冰？ 若是真的能够实现，打败巨怪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680.第680章 血契之殇 如意一边御剑躲闪巨怪的攻击一边密声入虚空，询问众妖奴可否借雪女之力。没想到刚是开口，就被大蓝给否决了。 “主人，我与素淼的妖力都可与你融合，但雪女的不行……因为她没签订血契啊……她并非血契妖奴，虽能入虚空，但妖法和主人魂魄却无共鸣，主人也就没有办法调配她的力量。” 雪女忙道：“世间孤寂，幸逢主人。既然我早就打算追随主人，签订血契便是早晚的事情……不如……” 如意一听，却是犹豫了。 订立血契不是个小事儿，大蓝和素淼的血契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签订的。血契一定那就是一生一世，需得追随主人，无法叛离无法背弃。 这些对于雪女来说是不是太重了些…… 如意不经意想到自己的那位忘尘师兄，他对雪女尚有好感，若是让二人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没准能成就一段天赐良缘。雪女受过情伤，只是现在放不下，没准以后想法会有所变更。 可若是雪女成了血契妖奴，那她与忘尘就彻底没戏了。 如意咬了咬牙，说了句：“那还是算了，不要签订血契了。” 总不能为了图一时便利，毁人家往后的幸福吧。 雪女紧跟一句：“主人……是不是雪女做错了什么……为何……为何主人始终不肯与雪女签订血契。” 如意忙于应对巨怪，急调身姿，实在无暇分心，只说了句“非也……”就没动静了。 雪女立在虚空边缘，长发垂落，一脸的哀伤。 大蓝拍拍她的肩膀道：“看你那傻样。” “哎……”雪女长叹一口气，透着无尽悲凉。 “别这么伤春悲秋的好吗！主人正在应对巨怪，你不给她加把劲儿就算了，唉声叹气的会影响她的斗志的！”大蓝斜着眼睛说。 雪女抬眼看着大蓝道：“你是血契妖奴，又怎么能明白我这种外来小妖的心情……” “诶！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昂！”大蓝昂着头，扬着下巴，一脸不满，“你说谁是血契妖奴，谁是外来小妖？什么时候，咱们这分的这么清楚了？我跟素淼啥时候把你当过外人，你自己说说……” “你……我……”雪女说不出话来了。“可是主人……主人她……” “平常里你蕙质兰心，冰雪聪明，怎么到了自己的问题上就蠢成这样！我都替你着急啊！”大蓝搓着手道。“你以为主人不与你签订血契是因为你是小妖，修为不够？主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太软，总是为别人着想。她啊，肯定是怕把你束缚住了，这血契一旦签立，你今生今世就只能听从主人一人的差遣。与主人魂魄沟通共鸣是没错，可相应的也就没了自由了。你现在尚可随意外出，你就算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也不会如何，我们如若要外出都得是领着主人的命令，不然啊跑到远了就算潜逃，会受天雷地火的轰击，妖魂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血契啊，终究是太霸道的东西。她不让你签是为了你好，别胡思乱想了。”大蓝安慰道。 雪女听罢，眼睛泛起泪水，口中轻念主人二字，半晌才擦着眼泪，面带微笑说：“是我太多心了。” 681.第681章 人剑合一 如意与巨怪纠缠许久，完全处于劣势。 巨怪触手四下伸抓，使得如意必须保证警惕，随时机敏的避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意决定孤注一掷，以巨怪的身躯作为基点落脚，再寻找下手的机会。 巨怪头颅上的眼睛太过碍事，这些眼睛分布在前后左右，视野十分广阔，基本没有它看不到的地方。若想在它身上做过多停留，就必须的将这些眼睛解决掉。 如意御剑直冲天际，到了极高的位置那些触手也就够不着它了，庞大的巨怪抓不着如意，好像个淘气的孩子，原地兜着圈子，嗷嗷大叫。 要近它的身十分危险，那些带着粘液的触手暂且不提，就说这眼睛下面的深渊巨口，如果如意的落脚点稍微偏离一点，就会直接掉进它的嘴巴里，成为它果腹的美餐。 越往上，周围就越冷，冷风飕飕的吹动着如意单薄的衣裳，她发丝浮动，眉头微颦，目光坚定。直到如山般巨大的怪物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她才逐渐停了下来。 下落的动作需一气呵成，不能停顿，而且要快，能多快就要有多快。 她深吸一口气，抽离脚边的长风，双手合十，攥紧长风，逆风而下。 长风有灵，带动如意的身躯，速度越来越快，如意觉得握剑的手腕一阵酥麻，一股电流般的力量自剑柄传来。 风在耳边呼啸，雾在眼前扑朔，如意觉得有那么一个刹那，她与长风合为了一体，她就是剑，剑就是她。 从天上到湖面，一眼瞬间。 巨怪哪里反应的过来，尚且还呆立在原地，如意的剑就已经迎上来了，剑花飞舞，将巨怪头上的那些闪动着的眼睛都剜了出来。 黑血肆意，腥气更盛。 巨怪受了重创，痛不可支，愤怒的挥舞着四肢，狂乱的摇头摆尾，触手胡乱往硕大的头颅上拍击着。 此时如意正站在巨怪的脑袋上，这个机会太好了，只要她蓄力直下，从巨怪的眼窝往里劈，若是力度足够，兴许能够一剑到底，将这庞然巨物的脑颅戳个稀烂。 她状态极佳，一时恋战 ，扬剑就刺了进去，剑刺进去的当刻巨怪吃痛，数条触手急剧向头颅处收缩，眼看就要将如意砸中。 只要如意及时收手，闪避身子就可躲过一劫。 如意咬咬牙，停在原处没有动，她对自己有信心，更是对长风有信心。这一剑刺的若是再深几分，就能劈砍其脑颅，怪物自是可以被击杀。 如意拿剑的手又往下伸了几分，她手腕摇动，剑刃自眼窝横向劈开。 以此力度，怪物必死无疑。 如意刚是松了一口气就被极速而下的触手勾中，她反手一剑将触手斩断，欲逃之时又被另一只触手卷中。触手喷吐粘液，粘住如意手脚，径直往那张深渊巨口之中输送。 如意大骇，心道她已经将巨怪脑颅劈开了，它应该死了才是，怎还有余力来对付自己。 她探头向着那被劈开的头颅看了一眼，心中登时一阵冰冷——只见那横亘的剑口上有无数黑点在爬动，转眼之间撕裂开的口子依然痊愈了！ 682.第682章 被吞入腹 敢情这东西并不是受湖中妖气侵袭异化而出的巨大妖物，而是……而是成千上万的蚂蝗组合而成的。 换言之，即便如意那一剑刺得精准，却也无法令巨怪彻底死去，因为那些眼睛下面根本就没有脑颅的存在。巨怪的身体若是被砍伤了，蚂蝗们就会爬向患处，去弥补空缺。 只要蚂蝗的数量足够，巨怪就不死不灭…… 此时如意已经被送入腥臭至极的巨口之中，她苦笑一下，心道这次可是栽了。 “哇唔！”巨怪合上了满是尖牙的大口，将如意吞进了肚子里，心满意足的向湖底沉去。它尚且要向尊贵的主人复命才能重新化成万千蚂蝗，四下散去。 …… 黑。 臭。 酸。 冷。 这是如意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她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在面前摇晃了一下，却是连个影子都看不清。黑暗如浓墨一下化都化不开，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巨怪着急复命，嚼都没嚼，一口就将如意吞下了肚子。如意但觉一阵晕眩，就与些许黑水一同下了肚子。 巨怪身子摇晃，她伸手向四处探去，触碰到了一些湿滑粘稠的液体和并不平滑的腹壁。 她的手摸到的地方，立刻就起了反应，那些蚂蝗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左右晃动着。 如意赶紧缩回了手，不敢再乱碰，巨怪的肚子里面好像比外头更加危险。在外面打不过至少还能御剑逃跑；在里面就等同于被无数蚂蝗包围着，如若它们群起而攻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一个人，一把剑，能抵挡的了这些蚂蝗吗……她总会露出细小的破绽，总会有些蚂蝗爬进她的衣领，或者袖口……不消说成千上万只蚂蝗了，区区几十只怕是就能将如意身上的血吸干。 她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站在黑暗中，唤出了雪女和大蓝。 大蓝一出来就捂着鼻子嚎了一声：“啊哟！这什么味儿啊！臭死了！” 她这么一喊，就听得旁边群虫跃动，像是对她的声音起了反应。 如意赶紧扯住身边人儿，密声喝道：“别出声！小心蚂蝗过来埋了我们！” 大蓝密声说：“主人，你怎么让这玩意儿给吞了啊！刚才你就应该让我与你并肩作战，看看，没我在你自己就是不行啊……” 如意刚是准备扔一个大白眼给大蓝，后来想想在如此黑的地方，就算白了，大蓝也看不着。她说道：“这算是失误，也算是机遇。” 雪女问：“主人，机遇之说是何意思？” 如意左手拉住大蓝，右手拉住雪女，让她们两个与自己并列站在一边。“我是从左边被吞进来的。而现在咱们却在向左边倾，右边的地势明显要比左边高。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大蓝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的问了一句：“你从左边被吞进来的，不就说明这怪物的嘴巴长在左边吗？右边地势高……难道说明这怪物的屁丨股很大？” 683.第683章 忘尘脱身 如意哭笑不得，一把拧在大蓝的胳膊上：“说什么呢！” “哎呦！主人，手下留情！”大蓝哼了一声。 “这说明怪物是头朝下的！”如意道。 雪女了然了：“主人你的意思是……这怪物正在往水底下潜？” 如意点点头：“还是雪女聪明。” 大蓝不服气的切了一声说：“潜不潜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出去啊。主人你总归不想被这玩意儿给‘拉’出来吧。” 雪女听了这话都没忍住，掩着嘴巴“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如意气的在大蓝后背拍了一下说：“就你话多！你们试想，若你们是这怪物，我让你们去消灭敌人，你们将敌人解决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要做什么？” 大蓝说：“那当然是回来找主人复命了！” 如意道：“我的大蓝呦，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想必这怪物自以为吃掉了我，所以正要去找邓紫双。我估摸着，它很有可能知道邓紫双的真身在哪。我们可以通过它，找寻邓紫双的真身，只要制住了真身，就不用再怕那些傀儡了。” 大蓝和雪女也都点头同意。 三人正喜滋滋的时候，大蓝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使得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了：“主人，就算怪物能带咱们找到邓紫双真身，可你别忘了，那仍旧是在湖底啊！冲破怪物的腹部并不难，难的是你要如何跟邓紫双作战啊……就算这个邓紫双的真身羸弱无比，不堪一击，可你凡人之躯，在水下也坚持不了多久……不喘气可是会死的啊……” 如意陷入了沉思，大蓝说的没错，自己不是邓紫双那样的妖怪，在湖中时间久了，她很有可能会溺死，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谈什么打斗呢。 踌躇之时，三人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湖面上传来了一声洪钟般的巨响：“大胆妖孽，占湖为王，滥杀无辜，又用妖术困人于幻境之中，着实可恶！今日我云山忘尘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师兄！”如意一阵欣喜。忘尘应该是破了邓紫双施下的幻境，现下跑来湖边找她算账了。 忘尘叫嚣之后，三人但觉脚下一晃，不一会左边的地势就高了上去。怪物竟然向湖面上浮去了！ 如意对雪女说：“你且去与我师兄说我被困在怪兽腹中，待会咱们里应外合，先解决了这怪物再说。” 雪女低头犹豫了一下，却是没动。 如意伸手摸了一把，身边人儿竟然还在，她问道：“怎么了？你倒是去啊？” 雪女轻声说：“同是妖奴，主人……主人还是叫大蓝去吧……” 她打从心眼儿里顾及着忘尘，想要避而不见。 大蓝讽刺的“呵呵”一笑，说道：“心中坦荡荡，何必怕相见。莫非，你对人家也有意思不成？怕见多了，再勾起欲念，难以割舍？”她根本不给雪女反驳的机会，直接化了虚形，穿过腹壁和湖水，报信儿去了。 雪女咬着嘴唇，绞着手指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处。 684.第684章 妖奴情深 大蓝话糙理不糙，雪女觉得自个儿掩藏的很好，却还是被大蓝戳到了痛处。 当日第一次与忘尘相见，二人四目相对，那一刻迸发出的炙热，她自己也感受的到。可她害怕再次受伤，所以她拒绝尝试，拒绝接受，更是拒绝改变…… 她奢望的并不多，只要能一直陪着主人便好，儿女私情，她再也不敢妄求。 如意拉着她的手说：“你别理大蓝，她就那副德行。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恶意的。” 雪女幽幽的道：“我知道……我没怪她……只是……只是……哎……” 她叹了口气，又是不说话了。 此时此刻，如意除却紧紧攥住雪女的手之外，也是无话可说。 大蓝堵了雪女一顿自己也没好受到哪儿去，正如如意所说，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个直肠子，看不下去的事情嘴巴也必然就关不住，一定要说出来才浑身得劲儿。 那天雪女和忘尘对视的样子她是亲眼所见，她自个儿好歹也是个女人，大概知道那种动心的滋味，雪女眼睛里的东西她看得到。她是替雪女着急，那种柔弱情怀磨磨唧唧的劲儿简直让大蓝掏心挠肝的纠结。 她窜到湖面上，四下找寻，不一会儿就看见那青袍御剑的少年人。她现了原形，便上去招呼：“主人他师兄！” 忘尘但见大蓝，满是激动的说：“你怎么在这，我师妹没事儿吧！先前我进入幻境，从那妖孽口中得知其他人也都入了幻境，需得战胜自己的心魔才行。待我从幻境出来，与我们一起来碧螺海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大蓝倒吸一口冷气，忙是叫道：“不会吧！都死得差不多了！怎么会这样！” 忘尘吃惊的看着大蓝说：“真没看出来啊，你属妖类，听见人死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样是我那师妹教的好，连手下妖奴都宅心仁厚。” 大蓝呸了一口，道：“那些人死不死的与我何干……我是担心素淼……素淼他没事儿吧！” 忘尘无语道：“原来你……我走时他尚有气，只是形貌纠结，面容痛苦，他的心魔似是很重，也不知他能否成功脱离幻境。” 大蓝知道素淼的过去，他所犯下的罪孽一直都是他的心病，他越在意，心魔就注定越强大。大蓝不自觉的为素淼捏了一把汗。 “怎么就你一人在这，我师妹呢？”忘尘道。 大蓝一拍脑袋说：“你看我，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她把如意交代的事情跟忘尘详说。 刚是说完，就见水面波涛翻涌，巨怪从水底冒了出来。 “好大的妖气！”忘尘腰间的驱魔铃叮当作响。他伸出二指，轻轻按动驱魔铃，铃响方才停歇了下来。 “这巨怪乃是无数蚂蝗组合而成的，怎会有妖气？”大蓝不解。 “没有湖妖施的妖法，单凭这些蚂蝗又怎能形成巨怪作乱。塑成这巨怪必定耗费了湖妖的许多妖法。如若除了它，湖妖也定会受重创。”忘尘说道。 685.第685章 驱秽符箓 “这个……绿……蓝……”忘尘把大蓝的名字给忘了，早先他与大蓝也没什么交集，自然用不着以名字相称。“对……你叫小蓝吧。那个小蓝姑娘，你快是告诉我师妹，让她等我消息，切莫妄自冲破怪物腹壁。待我破了湖妖的妖法，便会以洪钟秘术传声，你们就算在怪物腹中也是能听得到的。” 大蓝努努嘴巴说：“主人赐名大蓝……”她嘴巴上那么说，心里却觉得这“小蓝姑娘四个字挺是受用的。” 可惜好景不长，她这么一解释，忘尘立刻改了嘴：“看我这记性，往后绝不会再叫错了，大蓝姑娘！” 巨怪站在远处左右摇晃着，并没有想要上前攻击的意思，它大概是想摸摸忘尘的底，准备观望观望再行动手。 趁着这个空隙，大蓝想要一探忘尘的口风，便问道：“主人他师兄……” 忘尘道：“不用那么费劲，要是不嫌弃，直接喊我忘尘就行了。” 大蓝心道，主人的师兄真是个不错的人，并不似其他臭道士那般，对妖类心存芥蒂。 “忘尘……”大蓝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你是不是真对雪女有意思？” 英姿勃发御剑挺立的少年听闻这句话立刻成了低眉顺眼面容羞涩的大红脸：“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大蓝倒也直接，说：“哎呦，明眼人好像都能看得出来……你就别隐瞒了。” “这……”忘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蓝笑了笑：“怎么，需不需要姐妹给你传传话什么的。” 忘尘想了一会，摇摇头说：“不必了……” “怎么，该不会是想要退缩吧！我跟你说啊……你别看雪女那个样子……她……” 大蓝刚是想为雪女解释一番，就被忘尘打断了：“不用传话了。如果今次能平安将那湖妖制服，我想……亲口对她说。” 大蓝点着头，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 忘尘笑道：“怎么说都是你主人的师兄嘛，对吧!嘿嘿！” 大蓝心说：我那主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就好了！ 说话间，听得那巨怪一声震吼，忘尘即刻收敛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满是镇定：“看样，要想尽快与雪女诉情，我得先把这玩意儿收拾了！” 大蓝点点头，也立刻化为虚形，返回怪物腹壁之内找寻如意。 怪物看忘尘御剑飞来飞去，觉得他跟刚才那个女子并无差别，便想着用触手勾住他，吞入腹中。 忘尘从袖中取出一贴镇妖符箓，此符箓有着驱散妖气之效。他牙齿将舌尖夹在当中，上下一咬，唑出舌尖之血，喷在符箓之上。他的血乃是至纯至阳男元之血，除秽驱邪有奇效。 忘尘御剑左右疾驰，躲闪触手，低飞至其脑颅附近，右手二指紧捏符箓。 他大喝一声将足下静雨抽离，将符箓穿于剑锋，直直从其脑颅处插了下去。 “吼！”巨怪痛苦的哀嚎着，如山般庞大的身子抽搐着晃动着。金符起了作用，集于巨怪的妖气尽数散掉，不少蚂蝗不再受控，惊慌失措游走逃离。 686.第686章 击溃巨怪 忘尘一看已是到了时机，忙是提了口真气，气运丹田，声震如吼：“师妹！就是现在！” 如意听得忘尘指令，集气运剑，剑锋将巨怪的肚子撕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她破腹而出，见到天光的一瞬忙是皱眉闭眼，光明来的太猛然了，使得久经黑暗的双目很不习惯。 里外夹击之下，巨怪不复威风，形貌溃然。蚂蝗身上的妖气已除，它们丧失灵识，纷纷逃离湖水，向浅谈游去。 如意携妖奴而出，御剑当空，喜笑颜开的对忘尘说：“师兄好能耐，这么快就将巨怪击溃了。” 忘尘笑了笑：“对症下药方才有效。巨怪看着吓人，实际也只是妖气作祟而已。” 雪女飘忽在一边，她余光瞥到忘尘却是不好意思直视，偶尔抬下眼睛，刚好就发现忘尘正在看她，羞得她赶紧就躲到了大蓝身后。 大蓝反手把雪女往忘尘那边一推说：“小雪，你以前可不这样啊，啥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忘尘咧着嘴吧，笑了一笑。 看着他们的样子，如意是有些没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大蓝跟着瞎着急，面瘫一样的对着忘尘挤眉弄眼，心说刚才不是还有话对人家说嘛，怎么见着人了就光知道傻笑了。 忘尘领会了大蓝的意思，咳嗽了两声，指示足下静雨，向雪女那边靠近了几分：“你……我……” 大蓝彻底无语了，斩妖除魔的时候尚且威风凛凛，对着小姑娘说几句话就绵软成这样，真是气煞人也！ 雪女回头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对着她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全是鼓励。 雪女深吸一口气，破天荒的没扭头逃走，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抬眼看着忘尘：“公子，谢谢你助我主人击败巨怪。” “不……我还得谢谢你……幻境之中……我……”忘尘话刚说到一般，就听见黑水底下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你们……毁我妖宠，却还口口声声说懂我，不想与我为敌！人……果真善变而不讲信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刚刚平静下来的黑水再度沸腾起来。 湖面上多了一个人儿，乃是穿着红衣，满面青筋，神情暴怒的邓紫双。 大蓝冷哼一声说：“你没事儿吧，用蚂蝗攒个团子当宠物？脑子坏了吧！要养拜托你也换点别的东西养！那东西口臭，你闻着不恶心的慌吗？” 如意静静的看着邓紫双说：“到现在为止，我仍不想跟你作对。毁你妖宠只是为了自保，它不对我们动手，我们又怎么会反击。你的怒气发泄的足够了，也该是消停消停了。” “你不过是一个凡人丫头，凭什么教训我！”邓紫双两臂张开，破败的红袖在空中划了个圆弧，湖中黑水“刷”一下直冲天际，遮天蔽日的黑水向着众人直扑而来。 “哈哈哈哈哈！”邓紫双丧心病狂的大笑着：“吞噬吧！毁灭吧！你们都去死吧！” 687.第687章 螭吻汲水 黑水铺天盖地而来，方圆几里皆是碧螺海的范围，此刻再逃实在是太晚了。 大蓝看着这架势大吼了一句：“主人快躲开。” 如意觉得现下逃跑会正中邓紫双的下怀，他们跑，她便可以借助湖水乘胜追击，减缓他们的速度，跑在最后的人等于成了炮灰。 “螭吻！”如意唤出神兽，并招呼众人躲在神兽后面。 螭吻脚踩一朵水云，修长的脖颈前伸，嘴巴张开，开始汲水。四面八方的黑水在它的吸力之下，汇成一支水柱，进入其腹腔。 螭吻摇头晃脑的饮着滔滔湖水，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相反它面色沉静，好似很是享受。 大蓝张口结舌，道：“乖乖，这神兽的能力还真不是盖的。要是换了我，可喝不了那么多水……” 与大蓝同样吃惊的还有邓紫双，她说的好听点是溺女子，难听点就是在湖中淹死而形成的妖孽，她的能耐基本都是基于这湖水的。脱离了湖水，她的妖法就不太够看了。 邓紫双在那巨怪蚂蝗身上耗费了巨大的妖力，巨怪一死，这部分妖力就白白散掉了。之前她使用了**之阵，又要支撑九个人各自进入幻境，这又是很大的一部分消耗。 说白了，只要螭吻在，邓紫双就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各自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后，也就不太惧怕邓紫双了。 如意踏剑悬于空中，上前一步说：“事已至此，你就降了吧。” “呵呵，降？”邓紫双冷笑了两声，被泡得发白的指头向前一伸，看似随意的在大蓝和雪女的方向点了两点说：“你让我投降，是想让我也做你的妖奴？口口声声说不愿和我为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如意轻叹一口气，并不愿意解释。 倒是大蓝看不过眼，非要挺身为自己的主人辩白：“臭妖精，你以为主人什么妖怪都收吗？就你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德性，我们主人还不高兴收呢！” 大蓝一扭头，对着如意道：“主人，你可别要她。她把所有人想的都跟她自个儿一样坏，收回来也是个祸害。这种妖精，我看着就讨厌！” 忘尘也道：“妖孽，今日你归降于我们乃是幸事。若是遇上神仙替天行道，定是要打的你飞灰湮灭。” 邓紫双浑身颤抖着，她看着这一群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又是何必执迷不悔呢？那些害你的人早入了轮回，他们遗忘了过去，可你还被过去所累。在你死前让你痛苦的是他们……可是后来，让你痛苦的就是你自己了……你越是执着，你越是不肯放手，就越痛苦……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如意说道。 雪女在侧旁摇头说：“主人，莫是要劝了。几千年了，她若是能想通便早是想通了，她自己不愿去想，你就算磨破了嘴皮子怕也是没用。” 688.第688章 血煞之阵 大蓝直接手指一伸，指着邓紫双的鼻子道：“别跟她废话了，直接动手，把她揍回姥姥家！” 上千年来邓紫双制造着黑暗和恐惧，她早已习惯凡人对她的忌惮。却没想到这蓝色妖精处处出言挤兑她，实在是令她忍无可忍。 她哆嗦着嘴唇，十指紧紧攥到了一起：“是你们逼我的！” 大蓝冷笑了一声说：“逼你又怎么样，你除了能玩玩水还有什么本事？真是笑坏姑奶奶了！” “呜哇！”邓紫双双目泛红，怪叫一声，整个身子化成了一道红色劲风，径直向着如意扑了过去。 “师妹小心！” “主人小心！” 站在如意边上的雪女和忘尘感觉到不好，二人动作倒是同步，一齐冲过将如意推了开来。 推开如意的瞬间，红色劲风已至，邓紫双的双手拽住了雪女的胳膊，她惨白的脸上爆着墨色青筋，口中念动古怪的符咒。 “雪女快走！”忘尘一把扯住邓紫双乱舞的头发，将发了狂的邓紫双扯了过来。邓紫双气急败坏，又将目标对准了忘尘，她掐住忘尘的脖颈，与忘尘纠缠到了一起。 邓紫双尖利的指甲在忘尘俊秀的面庞上抓了一下，另一只手紧捏忘尘脖子不放。忘尘面颊上即刻渗出了一道鲜血。 邓紫双凑过去，将那血红的长舌向着忘尘脸上舔去，舌尖刚沾了血，她便仰天嘶吼道：“血！煞！之！阵！” 如意大骇，欲御剑过去帮忙，却见邓紫双惨白的脸涨成了血红色，紧接着，无数阴魂从湖底升起来，围绕在邓紫双和忘尘周围。 听得“嘭”的一声，邓紫双的肉身炸裂，漫天尽是她衣物上的红布和撕扯成碎片的血肉。肉身虽毁，妖灵仍在，邓紫双的妖灵与万千阴魂将忘尘紧紧裹住。 这个紧要关头，如意一下子记起来“血煞之阵”乃是何物了。当时她刚入楚府不久，曾与一个名为尤姬的妖交过手。那位尤姬为了开血煞之阵，上了花魁嫦衣的身。开血煞之阵需得七七四十九条人命，之后阵式一旦开启，方圆十里之内有阳气的人便会死于非命。 如意紧皱眉头，心道一定要阻止邓紫双，不然阵式一开，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忘尘被阴灵和邓紫双制住，动无可动，他撇过头，顺着上下翻飞阴灵的空隙，看向旁边一脸惊愕的雪女。 他的嘴巴轻动，对着雪女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雪女听得这三个字但觉心中一热，内心有一处沉寂了近三十年的冰封被融化了，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白裙舞动，直直得冲进了万千阴灵之中。 她素手环住忘尘，大喊了一声：“不！！！”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静止了！ 一股寒芒从雪女身上迸出，寂灭天地，湖面迅速凝结，如同成百上千条冰龙游动而出。 所有的妖灵亦被凝结在了空中，无数煞气悉数被冻结住了。 如意也好，大蓝也罢，碧螺海中的所有生灵身上皆是裹了一层白霜。天降大雪，水天一色。 夏日顷刻间成了隆冬。 689.第689章 冰封之泪 天地之间，唯独雪女怀中的忘尘没有被冻住，忘尘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惊讶。他一张嘴，便呵出了一口白气：“你……” 他犹记得，自己的师妹曾经与他说过这些妖奴能力的事情，三位妖奴之中，以大蓝的能力最强，其实是素淼，最后才是雪女。雪女不过是上百年的妖，妖气较二人弱的太多了。 可她……可她又是如何能发挥出这般强大的力量…… 雪女看着怀中人儿，目光如水，她轻轻得道了一句：“你……也要……活下去……” 说罢身子一沉，径直向湖面坠落下去。 冻结这一切透支了雪女太多的妖法，她的身子早已不支，甚至连化虚形进入如意体内虚空的力气都没了。 忘尘挣脱身边的阴灵和冻成坚冰的邓紫双，御剑而下，在雪女掉落到湖面之前，抱住了她。 她的身子好冷好冷……她的脚正逐渐的化成冰块。 忘尘知道，这是妖力反噬。待她整个人都变成冰，就再也救不过来了。 “啪嗒！” 一滴晶莹剔透得清泪，落在了雪女静好而苍白的面颊上。 自打记事起，忘尘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从书中看到人应当有父母高堂，他向师父燕玄乙询问自己父母之事，师父坦言他是孤儿并没有父母。他知道真相之后哭得很伤心。可后来师父留给他一句话，他听完之后便不再哭了。师父告诉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师父，也就是他的父亲。幼小的忘尘擦干眼泪，坚强的微笑着。原来自己活在世上，并不是一个人……至少，他还有师父。 第二次是七八岁的时候，因为贪玩懒惰，将师父留下的《逍遥经》给烧毁了。师父得知之后，罚了他三天三夜不准合眼，不准吃饭，只能单手倒立在墙边，诵背逍遥经。第一天还好说，到了第二天，忘尘又累又饿实在撑不住了，却又不敢拂逆师父，只能一边背诵一边哭泣，到了第三天，他甚至都没劲儿再哭了。 这一次……算是他人生中第三次哭泣。 面对他喜欢的女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喜欢你……”，而她，为了救自己，不惜透支妖力，从而被反噬，生死未卜…… 他的心仿佛破了一个洞，那种滋味难以言表。 忘尘不敢将雪女抱得太紧，他怕他身体的温度会融化了她。他咬紧牙根勒令自己不准掉眼泪，可双目之中的晶亮还是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忘尘将雪女平放到地上，用手轻抚她的脸颊说：“不是说好了吗，你要活下去……我们都要……都要活下去……” 他又是依依不舍的看了雪女一眼，才又拿起静雨，提气向着被禁锢在天上的如意冲去。以刚才的形势来看，急冲上来的一定是邓紫双的真身。只要杀了她，那这难缠的湖妖就会彻底消亡。 忘尘以阳血化解寒冰，解除了如意的冰冻。 如意缓过神来，吃惊的望着周遭被冰雪覆盖的一切。 “师兄……这……” 忘尘脸上泪痕未干，目光坚定，提剑直指邓紫双。说是为民除害也好，说是欲报私仇也好，总之，他有一笔账要跟邓紫双算算…… 690.第690章 雪女濒死 忘尘又是取出了一贴镇魂符箓，他毫不吝啬的往上喷了一大口舌尖血。阳血越多，镇妖能力便越大。 他御剑直冲邓紫双门面，如意紧跟其后。忘尘将那镇魂符箓贴在了被冰封住的艳红妖魂的上。 受镇魂符录影响，邓紫双身子骤然收缩，妖气散掉很多，已然是手无缚鸡之力。 忘尘拔出静雨，当头劈下，妖魂受了重创，颜色由原先的艳红变成了淡粉。只要如意再补一剑，怕是这妖魂就会散掉。 忘尘执剑的手颤抖着，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这时候如意却是将他拦下了：“师兄慢着。” 忘尘一回头，满面泪水，他不解的看着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妖物罪孽深重，毫无悔改之心……看看雪女的样子，若不是她开启血煞阵法，雪女也无需以命相搏！别拦着我，今日我定是要杀了她的！” 如意摇头道：“我不是要当好人，只是与其让湖妖妖魂白白散掉，不如将她收了。” 如意也是怕忘尘一冲动就了结邓紫双，也不再多说，即刻取下腰间的九阳葫芦，自从恩公丐爷赠了这葫芦，如意还从未使过呢。 邓紫双妖力高强，单打独斗兴许如意不是对手，可现下邓紫双受了重创，正是收服的好机会。 如意用指尖捏着葫芦，喊了声“大”，九阳葫芦即刻打着转儿在她手心涨大若干。 “这是……”葫芦上面仙气十足，以忘尘眼力一看就知道此物非凡，定是仙家法器。 “葫芦来历说来话长了，等以后有空再跟师兄慢慢道来。先让我收了这妖。”她用胳膊夹起葫芦，把葫芦嘴儿对准邓紫双，念了一个“收！” 邓紫双与湖中所招出来的那万千阴魂一同都被吸入了葫芦里。这股冲力何其之大，如意拿紧葫芦，但觉身子被一股千斤之力所击中，愣是将她顶出了数丈之远。 收了妖物的九阳葫芦重了不少，如意将葫芦缩小后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摇晃一下，感觉里面隐约能听见水一样的声音。 “雪女！”忘尘顾不上其他，立刻御剑至湖面之上，扑到了雪女身边。 此刻雪女的整个身子都已经成了寒冷坚实的冰块，冰线还在一点一点的向上推移，眼看就覆盖至了锁骨位置。 忘尘紧紧用手抚着她的额头，无措道：“怎么办，救救她……救救她啊……” 如意亦是眉头紧锁，纵然雪女跟着她的时间并不长，可之于她却好似一个姐妹，如果可以她自是不愿她就此死去。 如意探手往雪女身上摸去，触手冰冷刺骨，全然已经没有了温度。 “咔……嚓……” 被冻结的湖面逐渐绽开了裂缝，一些地方的冰已然碎裂开来，纷飞的大雪也逐渐停了下来。 “她的妖法正在消退……”忘尘喃道。 被冻住的大蓝这会才能够活动自如，她哆嗦着飞到湖面上，看着面容悲戚的众人和躺在地上的雪女，茫然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691.第691章 救命阴血 “雪女被自身妖力反噬，等完全变成冰，就没得救了。”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众人齐齐回头，见素淼浮于空中，一脸疲惫。 大蓝欣喜道：“素淼，你没事吧！真是太好了！” 素淼道：“先别管我，雪女情况危急，不容多想，需得赶紧施救。” 众人齐问：“怎么救？” 素淼说：“使她成为血契妖奴，只要订立血契，她就能进入主人体内虚空进行恢复，并能受主人体质的滋养，慢慢疗养方可恢复。” 如意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忘尘。 忘尘抓住如意的手，道：“师妹，你还等什么，快是将她变成你的血契妖奴啊！” 如意说：“要是与雪女定了血契……你跟她就……” 忘尘泪目恳求道：“那又如何。我只想让她活下来……” 如意刚点头应承下来，却是犯了难：“血契妖奴需得双方应承，可雪女这样子，无法与我订立契约内容，我又如何将她收为妖奴……” 众人都不做声了。 如意对忘尘说：“师兄，你的血包含阳元，可否用血融化雪女身上坚冰？” “不可！”大蓝与素淼齐齐叫了一声。 素淼解释道：“雪女怎么说都是妖，她现在极为虚弱，就靠这一口妖气撑着。沾了阳血，妖气散掉，那可真就没法救了。” 听闻此言，如意灵光一闪，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吩咐道：“大蓝素淼，你们二人向雪女体内输送些许妖气，我自有办法。” “主人……”素淼刚是想具体询问，就被如意打断了：“还愣着干嘛，快是去啊！” 素淼大蓝领了命令，一人站在雪女天灵一侧，一人站在雪女足底一侧，二人双掌紧贴雪女，向内里输送妖气。 如意则用长风在自己的手指上比量了一下，以长风之锋利，一沾皮肤立刻就划开一道血口。 鲜红的血，涓涓向外流淌。如意掰开雪女的嘴巴，将自己的手指头塞了进去。 忘尘骇道：“师妹……你……就算你是女子，阳元不如我足，可血毕竟是阳性之物，难道不会伤害到雪女吗？” 如意转头一笑说：“至少，我的血不会。” 大蓝补充道：“我们家主人的血乃是万中无一的至阴至纯之血，兴许这个法子真的能将雪女救回来呢。” 如意的血不但是至阴至纯之物，更能令人精孔大开，修炼和吸收的能力都会一日千里。雪女沾了如意的血，就能很好的将大蓝素淼的妖气吸收进去。 起初如意还要费劲的往雪女嘴巴里头滴血，过了一小会，雪女就已经是闭着双眼，自己吮吸起来了。 雪女身上化成坚冰的部位慢慢融化消退。 忘尘大喜过望，叫道：“起作用了！” 如意另一只手向雪女的额头探去，发觉她的身体虽然仍旧冰冷，却没有先前的极寒之气了。 雪女显然是正在慢慢复苏。 如意跪在地上，双膝接触着寒冰，不多时就觉得寒气入体，膝盖酸痛，可在雪女醒来之前她却是不好移动身子。 692.第692章 脱离危险 “呃……”雪女动了一下身子，生着长长睫毛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眼睛逐渐睁开。她转眸看着面色担忧的众人，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口中含了一物正散发着腥甜之气……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喝主人的鲜血。 雪女用舌头把如意的手指顶了出去，道：“这是……那湖妖何在，血煞之阵可是已经启动？” 如意抽回手指，笑着说：“多亏了你，她还没来得及启动血煞之阵。至于邓紫双，她已经被收了，不必担心。” “咔……”如意听见一声脆响，但觉膝下寒冰碎裂，她忙是踩上长风，招呼大家：“冰要化了！先回岸边再说！” 忘尘一点头，用手揽住雪女腰肢，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雪女虚弱，并未拒绝，头轻轻依靠在忘尘怀中，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一层粉艳的色泽。 行至岸边，就见湖面上残存的冰发出脆响，碎裂消融。 没了邓紫双怨气和妖力的支持，碧螺海的异状也慢慢消退了。浓雾渐散，原本发黑浑浊的湖水变得清冽起来。 忘尘仍旧将雪女搂在怀中，雪女略微挣扎了一下，轻轻得说道：“将我放下来吧……” 忘尘说：“不可，你身子太虚，不好沾地。” 饮了如意阴血后，雪女明显好转，脸略微一红，化了虚形，避入虚空中了。 “……”忘尘的双臂尚且张在那里，只是手臂上的人儿已经不见。 如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感觉二人好事将近，她笑道：“不急于一时了，让她好好休养段时间再说罢。” 忘尘只好点头称是。 大蓝拍拍素淼的肩膀道：“你可让我们好生担心啊。怎地现在才出幻境啊？若非主人用葫芦收了湖妖，你还不出来了？别告诉你差点死在里面啊！” 素淼一脸严肃，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没理会大蓝，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如意，不再说什么，也是进入摇身进入虚空之中。 “喂，跟你说话呢！别跑！”大蓝紧追他而去。 现下只剩了如意和忘尘二人，他们沿着湖岸找到了与他们同来的人，这些人直挺挺的躺着，排成一溜，死状恐怖，无一幸免。 师兄妹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下有活干了……” 【来说一下最近更新的问题吧，很抱歉，让等六更的大家失望了。没能如约更新那么多，我自赏一个耳光。啪！写作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现在的我就遇到了瓶颈，当灵感不翼而飞的时候，往往就是盯着屏幕几个小时也写不出一个字。我没有存稿，不愿意粗制滥造，也不愿意编造一些没意义的对话来糊弄你们，生搬硬凑一日六更其实我也能做到，只是不想为之。最近卡文卡得我自己都十分焦虑，成夜的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梦见当年高考做题，很是痛苦。希望能尽快回复状态，尽量多更新，呈现更好的作品给你们。以后在做不到的情况下，绝不妄加承诺。还是那句话，坑已经挖了，保证绝不断更，在不断更的基础上争取多更。给一直支持我的你们鞠躬了。】 693.第693章 忽悠车夫 没了妖雾和迷阵，如意忘尘很快就找到了等候在两里之外的马车夫。 他们一行人进入碧螺海已经数个时辰，马车夫们仍旧秉承着诺言，在原地等着他们。 两个人闲着无聊，将草垫子铺在地上，正打着呼噜睡大觉呢。 二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十分有力，其中一位马夫不知是不是梦到了美味佳肴，涎水都流到脖子上了。 忘尘蹲下身子推了他们一把：“两位，快是起来。” 马车夫从梦中醒来，意犹未尽的抿着嘴，待看清眼前人儿方才吃惊道：“怎么是你们！你们出来了？妖怪抓住了？其他人呢？” 如意说道：“湖妖已被收服，碧螺海也恢复了原貌。至于其他人……他们不幸遇难，命丧湖妖之手。还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将同行众人的尸身拉回去，向宋老板复命。” 马车夫们的表情变得飞快，从惊喜到激动再到嫌弃。有个马夫开了口：“你们能除掉湖妖那是很不错的。可是……可是我们这马车是拉客人的，让我们拉死人好像有点不妥吧……” 忘尘没鼻子没眼的说道：“我们在里面卖命流血，你们在外头做梦睡觉，现下只是劳烦你们做点小事儿，这都要拒绝吗？你们也是宋老板的人，总得为他考虑考虑吧。与我们一道前来的人怎么说都是宋老板请来的，人死了，好歹也得留个尸体跟他交代一下吧。” 一马车夫撅了撅嘴，小声嘀咕道：“收服妖怪的赏金我们又没份，何须受累拉那些晦气东西……我们不拉……” 忘尘有些生气，还欲与他们争辩，却是被如意拉住了。 如意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那只九阳葫芦，在二人面前摇晃了一下，好声好气的说：“二位可知道这是什么？” 马车夫不知如意是什么意思，茫然的摇了摇头。 “大！”如意朱唇轻启，念了一字诀，就见葫芦尺寸变大了。 “哟！这真是个宝贝啊！” “怎么还会变大！葫芦变大了还能再变回来吗！”两个马车夫哪里有什么见识，初见这宝物都很是兴奋，凑过来围在如意身边问这问那，恨不能伸手上去摸摸。 如意咧咧嘴巴说：“湖中那只作孽害人的妖怪就收在这只葫芦里面。” 此话一说完，两位马车夫都是往后一跃，离得远远的不敢过来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尸体就在湖边，你们想拉的话就过去拉。不想拉的话……”如意刻意拖长了音调。 马车夫心慌道：“不想拉的话会如何……” “不想拉的话我就把这湖妖放出来。”如意笑了笑，腮边的小酒窝陷了下去，显得甚是甜美。 “姑娘……你……你怎么能威胁咱们。”马车夫道。 “我可没威胁你们。拉不拉是你们的自由，当然了，放不放也是我的权利。二位自己斟酌吧！”扔下了话如意便抱着肩膀，用脚拨弄地上生的杂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马车夫面面相觑，一咬牙一跺脚，道了句：“拉还不行吗，你们快是带路吧！” 694.第694章 十万赏金 二人给车夫指了个方向，就坐到马车后头的车厢里去了。 刚一落座，忘尘就撇嘴笑了笑说：“师妹你还真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说服了。如果他们不答应，难不成你还真能将湖妖放出来？” 如意摇头道：“怎么可能，为了收妖可是已经搭上了几条人命了。无非是吓唬一下他们而已。久在江湖，各式各样的人也是见了一些，多少都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忘尘若有所思的说：“看样以后，我也要向师妹一样，多学多看才行。” 他们行至湖边，七手八脚将八具尸体搬上了马车。这些尸体被心魔所困，有一个算一个死相都十分可怖，车夫也都是老实人，搬的时候那表情要多揪心有多揪心，手里搬着尸体，眼睛抬头望天…… 费了不少时辰才将尸体运回宋老板的客栈。 自他们出发去碧螺海，宋老板便如坐针毡，等得焦急，吃也吃不下，坐也坐不稳。来回的在厅堂中踱步，看得店小二都眼晕。 好不容易听见马匹嘶鸣，他二话不说直接便冲了出去：“如何……各位可是将湖湖妖给收服了？” 两位马车夫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绿着个脸在旁边不说话。 如意、忘尘跟化成实形的素淼从同一辆车上走了下来，车夫瞪着眼睛看向素淼，心说刚才也没见这个人，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刚是想张口相问，他便想到那位姑娘拿着葫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即刻就把嘴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 宋老板紧紧握住忘尘的手道：“我等你们等得甚是辛苦。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他们踪影？” 素淼撩开另一辆马车的门帘，肃然道：“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宋老板您清点一下把。” 宋老板走过去往里头瞧了一眼，当下便双腿不问，脸色苍白，所幸车夫长眼神，及时扶住了他，他才没跌到地上。“这……这……怎么都死了啊……那么说……湖妖……湖妖……” 如意抚慰道：“湖妖强大无比，伤人无数，实在惋惜。不过总算是不虚此行，已是将湖妖收服。碧螺海异象也消除了，宋老板放心吧。” 听到湖妖被收，宋老板不顾脸面，一个屁股墩到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爹终于是给你报了仇！给百姓们报了仇啊！呜呜呜！” …… 能人异士的死阻挡不了平安城百姓的喜悦，平安城上下都沉浸在了极度的狂欢之中。宋老板更是成了大英雄，要不是他组织一干人前去除妖，这湖中妖怪还不知道会嚣张到几时呢。 凭借此事，宋老板名下的几家客栈也都红火了起来。 宋老板很是高兴，当天夜里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和除妖英雄们，还说是要举杯欢饮，不醉不归。 宴后微醺的宋老板私下把如意等人叫到了账房，给每个人封了一个大红包。 如意拆开红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是十万两银票。宋老板言出必行，还真是兑现了一人十万两的赏金。 695.第695章 炼化妖鬼 十万两白银是极大的一个数目，想来是宋老板为了除那妖孽，不惜散尽家财。十人成行，活了三个，死了七个，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给宋老板省了一大笔钱。 宋老板含泪看着众人说：“宋某代替平安城的百姓们谢谢你们了。不知各位能否留下，有你们在，平安城的百姓安心啊！” 如意摇头说：“此行来到平安城也只是个巧合，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做停留。” 宋老板惋惜的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问道：“如意姑娘，忘尘道长，你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力，实在不易。我听你们以师兄妹相称，不知二位师承何处？我还想要亲口谢谢二位恩师……” 如意忘尘相视一笑说：“师尊有言不可说。宋老板若是想谢便在心里头念叨一下吧。” 他们决定再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平安城。如意当然还是要继续去找白清寒，忘尘闲来无事，也决定一同前往。 如意心里明白，与其说忘尘想要跟自己的师妹多呆些时日，倒不如说他是在意虚空之中疗伤的雪女。 夜晚如意回到房间，祭出九阳葫芦来，用手轻触表面，感觉里面妖气充盈，邓紫双的戾气没有减弱分毫。看样她不太可能度化邓紫双，邓紫双执念太深，不肯给如意机会。 早在赤脚大仙把葫芦送给如意的时候就曾说过：有些妖残存善意，能够度化，有些妖邪气深入骨髓，对付这种妖就需得化了它。 如意把心一横，对着葫芦念了声“化”，却是彻底的终结了这上千年的冤情。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邓紫双和那些死于非命的荒野妖魂就会被葫芦炼化成水，这些水饱含妖鬼精魄，喝下去会徒增修为。 “主人……” 如意刚把葫芦系回腰间，就见一股烟雾冒了出来，继而素淼化了实形，恭敬的对着如意一拱手。 如意恩了一声，问道：“雪女情况如何？” “已是稳定的多了，只是仍需多加修养。主人就放心吧。” 如意点点头：“你找我可是有事？” 素淼双膝一折，跪在地上说：“多谢主人救命之恩。” 如意眉毛一扬，说：“这话是要从何说起？” 素淼这才娓娓道来——早些时候，若非如意及时将邓紫双收进葫芦里，仍被困在幻境中的素淼定是死路一条。 “幻境之中，你看见了什么。”如意问道。 素淼眉头拧到了一起，表情凝重至极，仿佛在回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其实不用素淼说，如意都能猜出来，他的心魔定是与他曾经犯下的罪孽有关。 “我……我看见……” 如意伸手一顿，制止了素淼：“不必说了。” 素淼不解，抬头看着如意。如意却并没有迎上他的眼神，她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不要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好。” 素淼听了这话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莫非……莫非主人是原谅自己了…… 如意不再看他，只是一挥手说：“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第696章 地仙哭泣 素淼嘴角带笑的同如意道了一声夜安，重新回到虚空之中。 如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自顾自的喃了一句：“小白，你在哪？别让我太难找……我真的只想……只是想道个歉……” 次日与宋老板道别之后，三个人便离开了平安城。 出了城，素淼便将那厚实的大红包往如意手中一递，随即化成虚形进入虚空。 忘尘笑了笑：“师妹这回发达了，二十万两到手。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如意咧咧嘴巴，把红包放进包袱，心说终于不再是伸手一族了，以前每到要用钱的时候就向义兄预支，一来二去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现下凭着本事赚了钱，也可以将以前借的钱还上了。 剩余的钱可以用来重振门派，自己这个“掌门”一直在外游荡，总归也要为门派做点实事才行。 如意忘尘御剑而起，速度倒也是极快的，如意闲暇的时候跟忘尘提过白清寒，她只是说这是个很好的朋友，却是将二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给掠过了。 二人低头看向地上江河湖海，只要是有些规模的，如意都会亲自下来探查一番。她总是很有诚意的在岸边高呼三声“白清寒”的名字，然后静静的等待，直到忘尘催促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他们白天行路，晚上进城住客栈歇息，转眼几日过去，已是七月。 这日二人御剑而飞，行至一处瀑布，即便从空中俯瞰，都能感觉此瀑布有着钟林毓秀之气。瀑布周边也有些许灵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二人收了剑，下到地面上。 入眼是一条长溪，两边树木茂盛，草长花繁。地上草藤盘亘虬结，连一条土路都看不着，应当是鲜有人来。 他们正走着，忽然听见一阵顿挫哭泣的声音。 二人起先以为是走兽成精，或是想要害人的妖鬼，即刻停住了步子，警惕的持剑环顾四周。后来发现不但有哭声，好像还有人隐隐说话的声音。 他们敛了气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是发现在一处巨大蕨树下面有两个矮小圆滚的人儿。 如意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儿是土地神。她曾经见过一个土地公，生得差不多就是这种样子。 忘尘也识得土地，在如意耳边轻声说：“土地虽然是地仙，但好歹也是仙人，我还是第一次看仙人哭成这样呢……怎么回事儿？” 如意嘘了一声说：“听听就知道了。” 一位土地捂着脸，满面泪水，胡子揪成了一团，脸亮铮铮的，全是泪水。他哭了一会大概是累了，就开始啜泣起来。 另一位土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老弟弟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也许他再呆些日子就会走了。” 不安慰还好，这么一说，勾起那位土地的伤心事，他又是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简直没有脸了啊！我守护这龙潭瀑已经有上千年了，一直风调雨顺……呜呜呜……别管是路过的仙君还是林间的小妖，谁对我不是恭恭敬敬的啊。谁知道这个蛟龙目中无人啊……他打我啊……呜呜呜……”他越哭越伤心，猛然打了个喷嚏，从鼻子中喷出一条长而黏稠的鼻涕。 697.第697章 瀑下蛟龙 如意听得“蛟龙”二字，瞬间一抖。蛟龙、性格冲动、敢跟神仙动手……这几条怎么看都是白清寒无误。 如意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她激动的将那个哭得鼻涕眼泪的土地公拎了起来，急火火的问：“你说蛟龙？生的什么样子？他在哪里？” 两个土地公被如意这么一吓，瞬间就惊住了，哭得正欢的那位胡子上还挂着眼泪，他嘴巴一张一合，怪叫道：“你是什么妖怪啊！” 旁边的那位土地绕着如意看了看，又嗅了嗅，说：“她好像不是妖怪……是个凡人。” “凡人为什么能看见我!”小老头委屈的一瘪嘴，哭道：“就连凡人都能欺负我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啊！我……我要上报天庭，说干完今年就不做土地了……呜呜呜……” 如意也觉得好像是有点太急了，她把土地放回到地上，又是帮着他理了理胡子，赔笑道：“对不住啊。土地公公，你说的那个蛟龙好像是我的朋友。能否告诉我他究竟在哪……我去找他一谈，谈得若是好，兴许他就不留在这了。” 土地巴不得那蛟龙赶紧滚蛋，也不再详问，手指向着那瀑布下面一指就说：他在那儿呢！你赶紧去吧。 谢过之后，如意跟忘尘说：“师兄，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他说。稍后我回来找你。” 忘尘点点头，说：“你去吧，我正好能跟二位土地聊聊。” 如意脚往地上一踏，提了真气便沿着溪水，向尽头处的那悬崖冲去。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平静婉约的溪水到了悬崖处突然就变得狂躁不已，飞泻而下，冲洗碎石，咆哮着翻滚着，掀起阵阵水雾白花。 如意落在瀑布旁边的一处巨大天然的青石之上，一眼就看到有个白色的人影半隐半现的在瀑布下面。 那人银发白肤，垂目打坐，身上全无一物，皮肤上挂着一层晶亮的水气，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芒。 万钧之力的瀑布之水，齐落在他的身上，换做普通人，早就被这巨大的冲力给冲走了，他却镇定自若，一动不动。 他是在行苦行。苦行是修行的一种，使身体发肤受到锤炼，从而提高修为的境界。 是小白！真的是他。 也不知怎地，如意的眼一下子就湿了。寻寻觅觅，终于是找到了白清寒。 她抿了一下嘴巴，觉得喉头一酸，有种东西哽咽在喉。 她没发出声音来，只是嘴巴微动，做了个“小白”的唇形。 瀑布之下的人儿“呼”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那双晶亮的蛟龙圣目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大石块上，穿着湛蓝衣裙的女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思念导致的幻觉，睁眼闭眼数次，方才了然这是事实。 那一巴掌的气，他其实早就消了，迟迟不肯回去与如意见面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另外，他对如意喜欢的心情未曾减少，就那么回去了，也是给她添堵。 理不清，干脆就不见。 所以白清寒才一直躲在这里，参苦行消磨时间。 698.第698章 紧紧相拥 白清寒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瀑布，走上了潭边，走到了那块巨大的青石之下，抬头看着如意。 他身上丝缕未挂，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羞涩之意。 如意脸上一红，扭过脸去，轻声说了一句：“先把衣服穿上吧。” “真是麻烦。”白清寒回了一句，可字字句句之中，却有着按捺不住的喜悦。 等如意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衣衫得体的立在那了。 这一切，像极了如意第一次见到白清寒人形的那一天。 一时恍惚，她当真以为是回到了那一刻。 她垂下眼睛，眼睛一红，说了一句：“小白，对不起。” 白清寒没说话，只是咬着牙，轻骂了一句混蛋。 如意跳下石头，抓住白清寒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拉：“我知道你生我气，那天我确实太过分了…… 我不该打你的……你要是气不过，你就打回来！来，使劲抽!” 白清寒哼了一声，飞快的将手从如意的手里抽了出来，反手向外一扩，就把如意拽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他揉搓着如意的头发，眼睛也是红了，他说：“小混蛋，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哭鼻子的样子好吗。看到你那样，我会心疼。还有，不要再说什么让我打你的傻话了。” 他一字一顿，用发誓一般的口气说着：“我白清寒，要保护如意，永远保护下去。” 起初如意却还想挣扎，然整个身体好像被施了法术一般，动都动不得。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放肆的跳动着，她只知道白清寒的怀抱很温暖…… 她只知道，她被白清寒最后的一句话感动的无以复加，纵然有颗坚强的心，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微微动了一下，也伸出了手，小心而生涩的环住了白清寒的腰肢。 有了她这动作的鼓励，白清寒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与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她并不知道，只不过在这一刻，如意只想静静的停留在白清寒的怀抱之中，不作他想。 在这种被拥住的温柔中，什么人间沧桑，什么妖鬼异事，都与她无关了。 瀑布的水声激荡，二人的心跳慌张。 残阳西下，赤云晕染了天际，一片绯红。二人不知道这样相拥了多久，静默以对，唯有那两颗跳动的心脏在相互紧贴着的胸房里互诉衷肠。 忘尘跟两位土地聊了一会，其中有一位就又开始伤春悲秋的抹眼泪了。忘尘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心说多少人想要位列仙班却要在轮回中苦苦挣扎，这土地身为一个神仙还如此玻璃心。 他对着两位土地挥了挥手，便也跑到悬崖边上往下一瞧，就看到下面那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他轻轻一笑，心道，自己从来没见过蛟龙，没想到这遇见的第一只就是“妹夫”，师妹还真是有办法，连蛟龙这等圣物都能征服。 他虽久在深山，可大概上也知道不好在这种时候打扰人家，他在崖边坐了一会，偷偷摸摸的窥视搂在一起的二人。并将男方那边的姿势深深的记载了脑海里，心说要是以后有机会与雪女相拥……也定是要用这姿势试上一试。 699.第699章 动手缘由 白清寒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天知道他有多想掰住如意的双肩，亲吻她樱桃色泽的嘴唇，天知道他多想就在这瀑布潭边彻彻底底的要了她。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好不容易，她能放下芥蒂来找自己；好不容易，她没有反感自己的拥抱，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他不能轻易的就将这种感情毁掉。他要循序渐进，他要沉着冷静，他要等她彻底敞开心扉接受他…… 直到如意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发麻了，方是动了一下，当白清寒松开搂着他的双手，他才看清楚面前姑娘那红得能滴出血来的脸。 如意支支吾吾的说：“我……你……我……小白……对不住……我现在还……还……” 她心里那句话清晰明朗，却不知道该怎么完整的说出口，她的意思是此时此刻，她心中仍旧有秦笑，尚不能接受白清寒，要是就这么跟他在一起，会对他不太公平。 白清寒打断了她，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这次你无需有太大压力，我不会多说什么的。我是蛟龙，我能活得很久……我等得起。” 如意看着这么白清寒如此善解人意，很是不习惯，轻声说了句谢谢。 “对了，你跟那个土地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下来的时候，刚好看他哭得稀里哗啦，说是被你给打了。”如意问道。 白清寒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说：“就是随便打了他一顿而已。” 如意冷汗直冒，心说这随便打都把人家打成这样了，要是认真打一顿会怎么样…… “那土地就是找打。我忍了他很久了，早就想动手了，可觉得人家毕竟是个地仙，又任了土地公怎么说都应该给几分面子吧。”白清寒想起那个土地就气的慌。 “这想法是没错，那是怎么动起手来的？”如意问。 “打从我第一天来到这潭中，他就开始烦我，说这是什么灵气圣地，不能在此修行。天天对着我罗里吧嗦。我没理他，他自己知道斗不过我，也不敢多说话，只不过每天必来潭中让我离开。最过分就是今日晌午，这土地不知道从哪又另外请了一位土地为他助阵，两个人黑这个脸非要让我走。我问为什么，他却说明日天上有个什么仙子的要到潭中取水，若是她看见潭中有人修行定是要怪罪下来。”白清寒道。 “我没拂他面子，我便说既然那仙子是明日来取水，那我就明日再走。可土地不愿意，就上来动手动脚的拉扯我……末了还说了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才让我动了手……”白清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如意好奇的问：“他说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了？” 白清寒脸上掠过一丝红云：“他说‘好烦的一条蛟龙，你这种德性，谁会喜欢你’……” 如意听罢脸也是跟着红了起来。 那土地真是好死不死的戳到了白清寒的痛处，以白清寒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白清寒伸手指向远处的大树道：“当时我就来了火，一脚就把那土地给踹到那里去了……” 700.第700章 喝酒吃肉 如意用肉眼丈量了一下距离，心说这亏着就是个土地神，要是换了凡人，怕是五脏六腑都会被这一脚给踹出来。 “我踢了他一脚，他爬起来之后就冲我喊‘你完了你，我明天就将此事上告仙子，让仙子惩罚你！哼！’告就告呗，谁怕谁，到凡间取水的仙子能有什么来头。我还想反问一下，那仙子私霸凡间灵潭是什么意思呢！”白清寒一脸不屑的说。“所以，就算你来了，也先别着急走，先待我明日那仙子。” 如意道：“算了吧，可别是出什么乱子。你这性子却是要改改，太冲了不好。” 白清寒嘿然，手伸过去，将如意耳边的头发撩拨了一下说：“改！你说改我就改。只不过……今次就算了……我已经与那土地老头打了赌，我若是就这么走了，他会以为我害怕，从而瞧不起我的。” 如意：“……” “也罢，能见识一下仙人的形貌也不错。但是你得应承我，就算见了，也不得有什么无理之言。”如意说。 “这个自然。”白清寒笑了笑。 如意又是跟白清寒聊了几句，便想去找忘尘师兄，一回头就看见忘尘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甩着两条腿，一脸笑意的看着这边。 如意的脸蹭一下就红了，他冲着师兄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忘尘纵身一跃，快落地的时候一个瑶台枕鹤，翻到了如意和白清寒身边。 他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缝：“师妹你不招呼我，我都不敢下来。生怕打扰了你们二位。” 白清寒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位面容尚好得男子，醋兮兮的问了一句：“这位是……” 如意耸耸肩：“这位就是我的师兄，名为忘尘；这位就是蛟龙白清寒……” 白清寒还不明所以，他心说如意师兄不是死了吗，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他疑惑的看着如意，如意知道他心思，便道了一句：“回头与你细说。” 忘尘倒是自来熟，点了点头，伸手往白清寒肩上拍了拍道：“好妹夫！果然是英气逼人。” 如意一跺脚，嗔道：“呸!师兄你说什么呢！” 白清寒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道：“师兄也气度不凡，不但相貌英俊，更是仙风道骨，实在是人中龙凤。” 白清寒很少对人这么客气，只不过忘尘的那句“好妹夫”叫得他实在是太受用了，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蓦然得就对忘尘产生了无限好感。 既然白清寒决定了守在潭边见见那位仙子，他们三人便决定在附近凑合一晚上。 忘尘御剑去了附近的城镇买了烧鸡、牛肉、小菜和烧刀子酒，菜用油纸包着，等回到潭边还微微的冒着热气。 三人席地而坐，在潭边升起篝火。 耳边是潺潺流水，举目是漫天繁星。 三人递着瓶子，饮酒吃肉，低声畅聊，谈笑自若，好不快活。 飘溢的香味儿将两位土地都给引了过来，由于他们和白清寒的关系较为紧张，也是不好露面，两个矮墩儿猫在草丛里偷看着三人。 701.第701章 夜间赏月 一土地砸吧着嘴说：“好香啊……不知道他们在吃什么……” 另一个哀叹道：“人家大城镇的土地公是肥差，土地庙里的贡品天天换着花样，鲜甜蔬果，鸡鸭鱼肉……才不像咱们这深山老林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更不用说什么土地庙了……哎……” 被打的那个土地公小心眼儿的看着谈笑风生的三人说：“新来的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骗我说会把那蛟龙给带走……结果三个人都留在这里了，气煞我也！” 另一个土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说：“不如……咱们做点什么，吓他们一吓？” 土地踌躇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白清寒的那一脚太伤了，他可不想再将他得罪。慌忙就拉着同伴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的丢下一句：就让他们得意，等明日无忧仙子来了，看他们如何是好。哼！ …… 两罐烧刀子很快的见了底。 忘尘在云山之上没怎么喝过酒，红着脸醉倒了，还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如意喝的小脸绯红，却是没什么困意。 白清寒看这她说：“去走走吧？当是醒醒酒。” 如意点头答应了。 白清寒引着如意走，离水潭越来越远，二人掠过齐膝的深草，向着不知去处的地方走去。 深草掩了很多东西，诸如碎石、根茎都显露不出。如意走得十分艰辛，深一脚浅一脚。她拉着裙子垫着脚尖，神情专注。 蓦然，白清寒伸出手去，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 手背上被温暖所包覆，如意回头看了白清寒一眼，四目相对。 “我领着你，你就不会摔跤了。”他咧嘴笑了一笑。 他们越过山林，顺着一条崎岖的小道上了山。 山顶风大，微寒。 如意缩着肩膀，抖了一下。 白清寒即刻把自己身上着的袍子褪下来，披在了如意的身上。 他雪白的肌肤在夜晚发出了微微莹亮的色彩，他面带笑意，那一头白发随风浮动，如意这才发现，原来白清寒不凶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好看。 “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如意推脱着。 “我不冷。”白清寒将袍子裹紧了些，带着如意走到山头上。 黑夜如同一张巨大的帷幕，铺满了穹苍，银河缀着繁星，清风带着草香。皎月圣洁，挂于夜空正中，晕着一层朦胧柔亮的光。 草间萤火虫上下飞扑，时而落在二人的头发上，点点绿茫与星光遥相呼应，美得不可方物。 二人就这般静静的坐着，不多说话，只看景色。 如意看着这月光，不自觉的想到了秦笑，她心里一疼，又忽而看向身边的人。她很想知道，在一些时候，白清寒会不会也会想到嫦衣…… 以前与她彻夜看月亮聊心事的只有秦笑一人，先下还要加上一个白清寒…… 【广东遭受特大冰雹暴雨……我们家这块停水停电，晚上的时候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宛若世界末日，简直吓死人了。家犬都给下坏了，与我一同锁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702.第702章 无忧仙子 如意是被一抹刺眼的阳光所惊醒的，她皱着眉头，抬手挡了一下，过了好一会眼睛才习惯过来。 她看着天色，已经是早上了，这才惊觉昨夜看月亮竟然看得睡着了。此刻的她正倚靠在白清寒的怀里，抬头便是他的下巴。 昨夜白清寒见如意睡过去之后，才将她轻轻得拉入怀中。而他自己则以一种十分别扭且不舒服的姿势坐在那里，翻着白眼，张着嘴巴，也是睡着了。 如意醒过来微微一动，白清寒就醒了。 清醒过来的两个人没有喝了酒的那股子劲儿，一时都觉得有些羞涩，如意从白清寒怀里弹了起来，把裹在身上的袍子扔给他说：“快是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咱们回去吧，我师兄找不见我们是要着急了。” “哦”白清寒红着脸将衣服穿上。想要站起身来与如意一道回去，却是没站稳，一个趔趄又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如意惊呼。 “没事。”他揉搓了一会双腿和肩肢，这才站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笑了笑。 如意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为了让自己睡的舒服，一夜未动，致使手脚都发麻了。她心头一热，轻声说了句：“小白，你真傻。” 二人轻功下山，回到潭边速度倒是也快。 刚到潭边，便见忘尘被几个身材矮小却拖着长长白胡子的人围在中间。 如意眉头一皱，心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土地公，脚上使了力，落于忘尘身边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土地们甚是聒噪，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不停。忘尘安抚了这个，另一个就又来了情绪，他一脸无措，看见如意他们方才说了一声：“师妹！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土地们但见白清寒阴着个脸出现，一时之间都安静了。被他踹飞的那位土地心有不甘，找了十里八方的土地哭诉，因此白清寒在“土地圈”中也算是个名人了。 “闹腾什么啊，皮又痒了是不。”白清寒瞪着那位土地公，吓得他又是往后退了几步。 如意冲白清寒摇了摇头，面带微笑的说：“各位土地神，不知有何贵干。” “快是些走吧！时辰不早了，无忧仙子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不走，我们真的……真的会被怪罪的！”那土地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天上浮现朵朵祥瑞彩云，一着了粉色长裙，美貌无双的仙子骑着单角白鹿，自云上而来。 白鹿踏着蹄子，缓缓落下，降至众人身边。仙子面容清冷，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高贵气质。曳地长裙下露出了登着精巧银线绣鞋的玉足，她从白鹿背上跳了下来。 如意即刻闻到一股芬芳扑鼻而来，这仙子身上的味道简直比花还要香。 土地公见仙子到来，皆是伏着身子往地上一跪，嘴里慌张的说着：“土地拜见无忧仙子。” 仙子点了点头，轻挥衣袖说：“起来吧。” 她转眸看着如意三人，唇角泛起一抹生涩的笑容：“今日好是热闹，灵潭圣地怎会有凡人……和……蛟龙？” 703.第703章 仙家圣典 如意上前一步，对着仙子福了福身子，很是谦卑的说：“见过仙子。我们在这里乃是路……” 路过的过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无忧仙子给打断了。 “这位姑娘，我好像并没有问你。”无忧仙子语气冰冷，根本没把如意放在眼里，她甚至都没正眼瞧如意一眼。 只这么一句话，白清寒就将如意事先嘱咐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也学着仙子的语气冷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凭什么这样跟她说话！” 如意对这无忧仙子虽然也没好感，可人家毕竟是个神仙，报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她还是拉了拉白清寒的袖子。 无忧仙子看了看二人，嘴角扬得更是高了，她却是根本没答话，转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土地们：“我问你们呢。” 土地们伏在地上，抖得像筛子一样，没人敢说话。 “问你们呢，倒是答啊。”无忧仙子声音不大，奈何带着一股威严。 土地之中这才有个人开了口，正是被白清寒踹飞的那一位：“请仙子恕罪，正如这几位所说，他们乃是路过此处。几位略有修行，因此看得见仙体容貌……却没想到还是惊扰了仙子……” 如意和白清寒对视了一眼，他们本以为土地会借题发挥顺带着向无忧仙子哭诉被打的事情，没想到他话里话外倒还好像是在帮着他们说话。 “说白了还是你办事不利。若是你出手阻挠，他们又怎么能继续留在这里。你这个土地公未免太不称职了。我看，你不用再继续做下去了，待我跟上面知会一声，将你土地之职免去罢。”无忧仙子平淡的说。 白清寒往前站了一步，拍着胸口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因我而起，何必要怪罪他人。这位土地鞠躬尽瘁，一直在劝我们离开。是我见这里钟林毓秀，不愿走。要怪，便怪我一人！” 无忧仙子冷冷一笑：“你是条蛟龙又如何，有何资格与本仙子说话。” 忘尘也是向前一步道，道：“家师从小就让在下熟读仙家圣典，为的是若有一日羽化成仙不至于没有章法和规矩让天上仙人耻笑。有一条我印象尤为深刻，说是神仙不得私霸凡间灵地。无忧仙子，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这潭你可以用，别人自然也可以用。你指使土地为你看守灵潭……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忘尘这番话乃是直击无忧仙子的心头，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天才道：“你师承何人，竟然能看到仙家圣典。圣典莫不是你师父从九天之上偷来的。” 忘尘看见无忧仙子这般气急败坏，嘴角一扬，呵呵笑道：“真是抱歉，家师有言，不得泄露其名号，着实不能相告。其实啊，这事说白了就是个误会，我与我师妹和朋友路过此处，恰好遇见仙子下凡，也算是瞻仰了一番仙颜。如此小事，仙子不必抓住不放吧，更无须迁怒土地啊！” 704.第704章 抹除记忆 无忧仙子很明显是微微动了怒，她说：“好，我就当你们是路过。却是不能就这么让你们走了。” 如意问了一句：“仙子是要如何？” “仙颜不是谁都能看到的。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喜欢嚼舌头的人。我可以放你们走，但走之前，我要将今日见面之事，从你们脑海中抹掉。”她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同不同意，二指合并，抬手就去点忘尘眉心。 轻触之下，就见忘尘眉头处迸出一道彩芒，随即他立刻白眼一翻，倒地不起。 如意大骇，惊道：“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 无忧仙子指头指向了如意，轻声道：“接下来便是你!” 她衣裙摇摆，宛若有清风托举，飘然而至。如意左闪右躲，无忧仙子却也是跟着如意的步伐而移动。她的速度并不比如意的要慢。 眼看那手指就要点到如意眉心，无忧仙子的手却被扑过来的白清寒给拽住了。 “想要动她，得先问过我！”白清寒手上用劲儿，无忧仙子纤细的手腕紧紧被他捏在手里，腕处都已经微微发红。 她扬手一抬，将白清寒甩了出去，脸上习惯性的笑容已经彻底藏匿起来，留下的只有一股怒气。 她生气了。 别看无忧仙子只是轻轻一甩袖子，可对于白清寒来说却是难以抵挡的巨力。 他重重摔到地上，口吐鲜血不止。 如意赶忙过去扶住白清寒，再是开口，语气不再带有半点敬意：“他无非是阻拦你一下，需得要下如此重手吗？” 无忧仙子哼了一声，道：“不过是千年修为的蛟龙，就想与我动手，太是放肆了。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一下。” 她朝着二人疾奔而去，衣裙长发飘扬在空中，即便处于盛怒之中，她表情仍旧端庄秀丽。 如意祭出长风，握于手中，挡在身前，吼了一句：“看剑！” 无忧仙子是没想到如意敢拔剑相应，微微一愣，即刻停住，长袖卷起劲风，将如意吹到了半空之中。在如意坠落即将触底之时，她那穿着银线绣鞋的脚踢中了如意的前胸，愣是把如意踢出去足足有一丈之远。 纵然如意修为极高，凡人之中怕是没几个人能与她硬碰硬的动手。但与无忧仙子一比却是相形见绌。区区千年修为，怎抵得上万万年的修为。 对无忧仙子来说，杀了如意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如意觉得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如同着了火，喉头悸动几番，也是咳出鲜血一口。 她浑身上下如同是散了架，暂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忧仙子逼近白清寒。 与忘尘一样，白清寒被无忧仙子轻点眉心后，就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无忧仙子步态轻盈走到如意身边，带动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芳香之气。 如意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眼睛一闭，摆出了英勇就义的姿态。 “哈哈哈。”无忧仙子掩嘴轻笑，“你这凡人真是无知的可爱。杀你？我又怎么会杀你呢？就算是神仙杀人也有业报，业报多了就要去受刑，若是逃避就会被业报噬身噬心，堕入妖道。用你的小命，来给我增添业报，实在太不值得。” 第705章 失去记忆 无忧仙子站起身来，自那仙气十足的白鹿身上取下一个琉璃彩蓝丝釉罐子，便往潭中走。 她走至水面上，如履平地。那飞流而下的激流迸溅到石头上和潭面上，却无法将她沾湿。 无忧仙子走到深潭中心，弯下身子，舀了一罐水。又将那罐子从新放回到白鹿所负背囊之中。 这才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对如意说：“接下来，轮到你了呢……” 她伸出手来，二指合并，往如意眉心轻点。 指尖迸出的彩光直直就往如意的脑袋里头钻，如意觉得登时便有一种晕眩混沌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如意忽而觉得自己的脊骨一阵收缩，接着一股强大力量自脊背游走到了她眉心那颗朱砂。她身上的衣物被这强力尽数撕成了碎片。 刹那间，金光大盛，光芒刺目，无忧仙子甚至都要用袖子遮挡眼睛才不至于被那刺目盛光给刺瞎。 过了许久，金光才黯淡下去。 无忧仙子从袖子后面把脸露出来，她面色诧异的看着蜷缩在地上昏厥过去的女子。 如意后背的脊骨若隐若现的发着金光，将她整个人的皮肤都度上了一层瑰丽的堇色。 而她眉心的那点血红朱砂，却变成了金色。 无忧仙子慌乱的用手指着如意，颤抖的说：“这是……这是龙祖金骨……难道……难道从太岁流出来的传言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跪在边上的那些待罪的土地了，她慌忙骑上仙鹿，返回天庭。 见无忧仙子走了，土地们才敢起身，他们围着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一声长叹。 被白清寒踹飞的那位土地捋着胡子道：“我守在潭边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无忧仙子那般慌乱。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土地也算是好心，找来些棉絮盖在三人身上，随后便各自散掉了。 待如意醒过来，天已经快黑了，她惊觉自己身上只盖了一床破被，原来穿在身上的水蓝色长裙已然碎成了布条。 她见白清寒和忘尘二人都没醒，忙是从包袱里取出衣物赶紧穿上。期间头痛欲裂，脑袋如同被人灌了浆糊，一片混沌。 她按着太阳穴，却是一点一点把刚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她记得她见到了无忧仙子，记得无忧仙子轻松的就将二人放倒，记得无忧仙子好像要抹掉自己的记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当真不记得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心说无忧仙子也没成功啊……关于仙子的事情她明明都还记得。 她在二人身边守了一会，白清寒和忘尘也是醒转过来了。 白清寒见到如意，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该死……我怎么又梦到她了。”他闭着眼在如意面前挥了挥手道：“我不想再梦见她了啊！” 如意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说：“傻样，这又不是做梦。” 疼！真疼！ 白清寒浑身抖了一下，揉搓了一下眼睛，见面前立着的真的是如意，喜笑颜开，将她抱起来，转着圈的举到了空中：“如意……这的是你吗！你来找我了吗！这一天我终于是盼到了……你不怪我了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更的慢见谅，未曾断更，每天至少一章。希望很快能整理好情绪。】 706.第706章 茶铺对峙 “如此人尽可夫的yin妇，何以配做朕的妃子？赐予剜心极刑！所有伍姓之人一律诛九族！”金口一开，伍姓九族无一生还，血流成河……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万家团圆之日，亦是南朝新君商离天登基一月之日，功在朝中的辰妃正等着被赐封为后的圣旨，却不料等来的却是一旨废诏！ 废诏一下，凤辰宫，尸横遍地，本来金碧辉煌的宫殿，被染成了赤目的红色，到处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皇上，您要杀的人是臣妾，求您放过臣妾年迈的爹娘！”伍辰儿跪在商离天金靴前，苦苦哀求。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如地狱般冷酷无情的声音从商离天口中溢出。 “皇上！”柔弱的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美如病西施的叶子情俏盈盈地走了进来。 “爱妃！”商离天一反刚才冰冷的模样，满脸温柔地迎上去，将叶子情扶到一旁坐下，并冲一旁的宫女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娘娘带这种地方来！” 叶子连忙伸出柔弱的小手制止：“皇上，您不要怪她们，是臣妾自己要来的！”眼神移到跪在地上的伍辰儿脸上：“再怎么说，辰儿是臣妾的好姐妹，还有伍伯父和伍伯母也曾待臣妾如亲女，于情于理，臣妾都应该过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她的声音柔弱至极，梨花带雨，令人听了不由得心生怜惜，商离天更是心疼地抚着她。 只是，叶子情的声音听在伍辰儿的心里，却有如魔音一般！如果不是这个‘好姐妹’，她伍辰儿何以落得个身败名裂，还连累九族陪葬的份！ “皇上，请看在老臣一生为国的份上，让老臣代她们死吧！”伍辰儿的爹伍思文亦不停地朝商离天磕着，连额头都磕出了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明，还不动手！”商离天不为所动，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老臣只求代她们一死……”话还未说完，闪着寒光的利剑已经抹向他的脖颈，顿时鲜血四溅，他未说完的话也嘎然而止！ “老爷！老……”柳氏想要扑上去，可是只扑到一半，叶天明手中那把剑也已抹上了她的脖颈，她连哼都未曾哼一声，便已追随老爷而去！ “爹！娘！”叶天明是商国第一勇士，他的剑快得只在眨眼之间，等伍辰儿回过神来时，爹娘已双双倒在血泊之中，任凭她如何呼唤，爹娘却再听不到她的声音！ 灭族之痛，双亲惨死，这一切都是源于她曾最深爱的男人，和曾经视为亲人的好姐妹！伍辰儿觉得身心像被人活活撕裂了一般痛楚！ “皇上，臣妾与你夫妻一场，我爹娘亦是你爹娘，你居然如此狠心？叶子情！叶天明！我爹娘待你们如亲生，你们居然恩将仇报！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她冲着他们嘶吼着，作势就要朝叶子情扑去！ 给读者的话: 一样的穿越，一样的重生，却是不一样的故事，亦正亦邪的主角，绝对震憾！坑品保证～～记得点‘加入书架’哦 第707章 讨价还价 “没日没夜的跟了你五天了，总算是今日你才想要见我。”那个人在背囊中掏了一番，取出一张飞狐面具扣在了脸上。 被称为姬先生的男人嗤嗤一笑，说：“江湖规矩便是江湖规矩。我总不能因为快活郎君一个人便改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想要见我的人多的很，还是要动点小手段来决定谁有资格去见我。” 快活郎君心里一惊，道：“你竟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姬先生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我为何不能知道你是谁呢？” 这话倒是让快活郎君接不上话了。 姬先生道：“快活堂闻名天下，常言道只要给得起钱，没有什么人是快活堂不能做的。堂堂快活郎君，何故要来找在下这种乡野巫师，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吗？” 快活郎君形容落魄，他身上早已没有以前那种只手遮天的傲气，整个人如同丧家之犬，语气之中尽是恐惧、不安、愤怒、悲戚：“今时不同往日。我来找姬先生也是被迫之举。还请姬先生帮我除掉一个人。” “哈哈哈哈。”姬先生却是没憋住，放肆的大笑起来：“真是有趣。杀人如麻的快活堂堂主竟然要我一介巫师帮着除掉敌人，这可真是稀罕光景。” 快活郎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幸得戴着面具，才不至于让别人看到这臊得不行的窘态。想他快活郎君，一世自傲，名号一出令人闻风丧胆，真是从未想过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姬先生的话令他又气又羞，他不自觉的捏紧袖里毒剑，双手颤抖片刻，他一声叹息，又是将手给松开了。他有求于姬先生，只要姬先生肯帮他，就算让他跪下叫爸爸他都愿意。 “这个人将我快活堂搅得天翻地覆。接连损我两位坛主和无数兄弟……不怕跟先生直说，快活堂……差不多名存实亡了。”快活郎君哽咽道。 姬先生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又如何？江湖之事，我从来不关心。有兴起自有灭亡，这个道理郎君不会不清楚吧。我只是个巫士，又不是策士，我对暗杀之事并不熟稔，无法助郎君重振快活堂的威名。郎君还是……另寻高人吧！” 快活郎君又说：“不晓得先生，有没有听过‘捉妖师’这个名号。捉妖师乃是个少女，年纪很轻，功力修为却高得很。又或许她用了驻颜之术，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 本来还满不在乎的姬先生听罢“捉妖师”三个字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哦？”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那么说……江湖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快活郎君恳切的说：“只要先生肯帮我，我定然不会亏待先生，一旦收到捉妖师的项上人头，我就会为先生奉上一万两白银。一万两白银一个人头，在天朝也算是很大数目了。” 姬先生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啧啧的说：“原来，快活堂的名号，只值一万两白银。” 快活郎君咬着牙道：“先生要是嫌少，我自然是可以多出。先生不如说个数吧。” 第708章 巫士野心 姬先生也不怕地上杂草丛生，席地而坐，胳膊撑在腿上，甚是惬意的说：“钱于我又有什么用呢？几铜的买卖我做过，几十万两的买卖我也做过。这么说吧，其实我并不缺钱。” 快活郎君一直在隐忍，按照他以前的脾性，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风凉话，他早就动手杀了对方了。可他知道姬先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要是连他都触怒了，那怕是无人能解决那位少女捉妖师了。 他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快活郎君不停的深呼吸以排解自己的不快：“姬先生，你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姬先生想了一会，眼睛一弯，半笑着说：“我要你脸上的面具可好？” 快活郎君身子一震。 前面说过，快活堂等级森严，每一级别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图腾来代表，飞狐就是快活堂最高首领——堂主的象征。他面上这张面具，代代相传，只此一个。 不管谁带上这个面具，都意味着他会成为新的快活郎君并有了统领快活堂的权利。 他知道，他不是第一个快活郎君，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不想让快活堂毁在自己的手里，却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拱手把基业让给一个南洋巫士。 他犹豫了…… 姬先生倒也不急，漫不经心的用手揪着丛生的狗尾巴草。他手指挪动着，东倒西歪的杂草在他的编织下有了雏形，很快就落成了一只蚱蜢的样子。 姬先生将那狗尾巴草编织的蚱蜢捂在手心，从黑纱下面伸进来贴在嘴巴上，一口热气喷出，待他再张开手，那草编的玩意儿却成了一只真的蚱蜢，碧绿的颜色耀人眼目。 它伸了伸腿儿，一用力，蹦跶进了深草之中，消失不见。 快活郎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更无措了。 他尚抱着一丝希望，心说姬先生会不会不懂飞狐面具的意义。 他顿了顿方才说：“这面具给了先生，那我戴什么？” 姬先生轻轻一笑，道：“你吗，我觉得你戴孤狼面具会更好看一些。” 快活郎君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终究是太天真了，这位姬先生不止知道飞狐面具的意义，还知道快活堂内机构的设置——堂主的图腾是飞狐，坛主是孤狼，钢主是狸猫，扇头是云雀，小脚是素蛾。这些细节并没有太多外人知道。 他想了很久，也是没弄清楚到底该如何抉择，堂主之位和快活堂的未来，他掂量不出轻重。 姬先生自己玩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站起身子，捋平衣服上的褶子，打着哈欠道了一声：“想好了吗？” 快活郎君失魂的说：“我的堂主之位是前任快活郎君所传，堂内有规矩不能传于外人。姬先生可否再开个其他条件……这个我实在是……实在是难以……” 姬先生呵呵一笑道：“真是抱歉，我这个人呢，有些别扭。一旦相中的东西，就想弄到手，这期间就算别人拿着更好的东西来诱惑我，我也不为所动。我看飞狐面具就挺好，别的，我还真不稀罕。” 第709章 带血面具 姬先生说：“……如果我没估错，飞狐面具已经是郎君能给予的最重的报酬了吧。” 快活郎君简直有些受不了姬先生这副谈单从容的样子，他好几次都颤抖着想要动手，可他一想到快活堂脆弱的情势，就硬是将这股怒火给压了下去。 姬先生道：“取那位捉妖师的性命并不难，就看你到底想不想要了。要我说，光杆大王当的也甚是无趣，不如将快活堂移到我的名下，你培养的杀手加上我的邪术，假以时日相信江湖上其他杀手组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当然……我这人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那些繁杂的小事我是不会过问的，大事我来决断，其余的事情你仍旧可以拿主意。啧，我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一番话听得快活郎君腿都发软了，这些缜密的想法难道是姬先生在顷刻之间想出来的？还是说，姬先生已经暗地里觊觎快活堂已久了？如果是后者，那他这盘棋未免下的太大了。 姬先生可怕极了……这么可怕的一个人，相信不论是谁都不愿与其为敌。 “你要是还没想好，就回去再想想。我是不急。明日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想通了，就来见我一面。要是不愿意，也就罢了，当是萍踪侠影聚散无常。”说罢姬先生便大笑着走了。 快活郎君取下面具，露出满是汗水的苍白面庞。他将这意义非凡的飞狐面具掂量在手里，感觉无比的沉重。 …… 次日，天阴欲雨。 草长风高，深草被吹得东倒西歪。 破庙虽败旧，好歹算是能够遮风避雨，姬先生背对着大门，半坐在**之上，抬头望着落满灰尘倾斜将倒的佛像。 他从怀里掏出瓶酒，揭开瓶塞饮了一口，反手往案台上一泼，沉香划出一道酒痕。 “看你在这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来，我陪你喝上两口。”姬先生对着那佛像说。言语之中毫无半点敬重，相反多是怜悯。 外面风声大盛，暴雨顷至。 大雨夹杂着雷鸣电闪，乌云密布，天压得很低很低…… 姬先生喝了两口酒将酒瓶子一扔，自顾自笑了一声说：“呦，他还是来了呢。” 他头连回都没回，却是知道远处有个穿着黑羽的人冒着风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快活郎君走至破庙之中，他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一声不吭，呼吸极轻，常年的暗杀生涯造就了他行事的隐秘。 姬先生眼睛盯着佛像，却是开口道：“如何？可是想好了？” 他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姬先生站起身子，缓缓转过脸来，见快活郎君平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飞狐面具，呈在姬先生面前。 面具之上还有沾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一小块人皮，上头刺着飞狐的图腾。那块皮，正是快活郎君从自己的脖子上扒下来的。 姬先生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语气带着些许愉悦和赞赏：“你还真是个聪明人啊，郎君。” 第710章 大雨滂沱 话一说出口，姬先生自己噗嗤笑了一声，说：“看看我这记性，现下我自己就是快活郎君了，怎么还能这样称呼你呢。” “从今日起，我便是堂主的左堂主。甘愿为快活堂鞍前马后，尽一己之力！”从快活堂建立以来，只有人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却是没有从堂主之位掉落下来的人。这位左堂主，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他说着豪言壮语的措辞，用的却是无可奈何的语气。为振兴快活堂而牺牲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姬先生拿起那飞狐面具，把玩了一下，说：“你可以返回总堂开始召集培养新的杀手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络你的。” 左堂主应了一声，起身消失在了雨里。 姬先生终究是将那飞狐面具扣在自己脸上，他掀开头上的黑纱斗笠，一双苍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佛祖带笑的面庞：“少女捉妖师是吗……我等着与你过招已经很久了……呵呵……” …… 一辆马车飞速穿梭在即墨城空旷的街道上。 雨已经接连下了很多天了，不只有雨，还有撕裂天际的闪电和暴雷。 在这种天气下御剑而飞纯粹是找死，如意几人只能雇了辆马车，驱车往即墨城赶。 白清寒是蛟龙，性不怕水，于是大家一致同意由他来赶车。如意和忘尘则逍遥的坐在马车后边。 光是师兄妹两人也甚是无趣，在忘尘的软磨硬泡之下，如意便答应唤出众妖奴一起聊天打屁消磨时间。当然，忘尘的主要目的还是雪女，自打雪女被唤出来，他的一双眼睛就没从雪女脸上移开过。 休养数日，雪女虽是虚弱，但明显好转很多，由于负了伤，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了一股子柔弱的劲儿，更显妩媚。 其实这些日子，雪女也想了很多，她始终无法忘怀那一日与强大的湖妖邓紫双对峙的时候，忘尘舍身忘死说的那一句“雪女快走！” 即便到了性命垂危之际，他心中顾及的却是她的死活。 每每想到这里，雪女心中都会起了涟漪——也许，他真的与段云鹤不同。 刚唤出雪女的时候，马车里面三个人面面相觑，雪女跟忘尘互相对看，这般深情款款让如意恨不得撩开帘子去外头陪着白清寒淋雨。 后来大家都觉得气氛十分诡异，如意便又唤出了大蓝和素淼。几个人挤在马车里，把车厢塞的满满的。可气氛也算是热络了起来。 只要有大蓝在，就不会冷场，她三言两语的就惹得大家哈哈作笑了。 白清寒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垂着车厢，怒道：“你们也是考虑一下赶车人的感受啊！” 听罢他的抱怨，车内的人笑得是更加起劲了。 很快车子就在楚府门前停了下来，雨也逐渐的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 如意收了妖奴，与忘尘一道从马车上下来。 三人站在门口，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咦……” 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因为雨下的太大，老百姓基本上都不出门了。可楚府门口却截然相反，可以说是赌得水泄不通，不停有马车在此停下或者离开，不同穿着不同年龄的人进进出出。 第711章 怪病毁容 自即墨之乱后，楚府扩张应招人手，招了很多丫鬟和家丁，可也不至于这般拥挤。 刚从轿子或者马车上下来的人被丫鬟引着往楚府里走，来往的人表情都十分凝重，如意心说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守在门口的护卫认识如意，毕恭毕敬的叫了声：“二小姐。” “这是怎么了？为何有如此多的人来往于楚府？”如意问道。 护卫迟疑了一会，说：“二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少爷他……他得了怪病……” 如意大骇，也顾不上其他人，提了真气就以轻功往楚府里面飞去，她落到了义兄楚傲所住的房屋才落在地上。 人流之中，如意一眼就看到了红着眼睛的凝雾郡主。 郡主那样子似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脸色发青，眼周发黑，泪水泅得眼睛又肿又红。 每出来一个人，她就急乎乎的抓住人家的手，切切的问：“他怎么样？能不能治？” 如意这才知道，敢情这些出入楚府的人，都是打四面八方来的大夫和医者。 如意走过去，轻轻在凝雾肩上拍了一下，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凝雾回过头，见如意回来了，更觉委屈，嘴一瘪，眼泪哗哗就往外淌，她抱住如意哭道：“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义兄他……呜呜呜……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意急的不行，问：“我听护院说义兄生了怪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凝雾带着如意进了楚傲的房间，对众医者说：“各位请先下去休息一下吧，丫鬟会引你们去别院用些茶水点心。还没行过诊的，稍后请再回来继续行诊。” 郡主一声吩咐，众人才跟随着丫鬟离开房间。房间渐渐安静下来，如意终于是能看见床铺上的那个人了…… “无异！礼肥来了！（如意！你回来了！）”床上的人看见如意，很是高兴，翻身下了床，紧紧的握住如意的手，“照打小白啦吗？（找到小白了吗？）” 如意皱着眉头有些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面部坍塌，表情诡异而狰狞，一只眼睛瞪的极大，另一只眼睛却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鼻子上面鼓满了红色的脓包，舌头侧着搭到一边，口水不停的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曾经风靡即墨城，被万千少女尊为心上人，倜傥潇洒的楚家大少爷楚傲吗…… 如意试探性的叫了声：“义兄？” 楚傲看着如意的表情，大概也是明白了，他一遮脸躺回到床上，语气黯然的说：“异性素不素下周礼了！为性现摘介养殖，礼孩纸不含尾号！（义兄是不是吓着你了，为兄现在这样子，你还是不看为好。）” 如意竖起耳朵仔细听方才听明白楚傲所言是什么意思，她也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替楚傲盖好被子说：“义兄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妹妹绝不会不管你的。天涯海角都好，只有有治病的法子，我就一定会给义兄找到！” 第712章 怪病起始 楚傲感概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子抹了把眼泪，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睡一会。” 凝雾扯了扯如意的衣袖，将她拉出了房间。 这时候白清寒和忘尘也找了过来。 凝雾对白清寒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道：“小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这笑容比起她脸上的哀愁是那么的淡薄。 她转头看见忘尘先是一惊，使劲的瞪着那双红肿的眼睛说：“这不是忘生道长吗……他怎么……” 忘尘一拱手道：“在下忘尘，并不是那位忘生，只是长得十分相似而已。” 如意心系兄长，忙是问：“义兄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凝雾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如意房间再细说吧。” …… 众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为了方便说话，凝雾郡主一个丫鬟都没留在屋中，她客气的起身替众人添茶，却是早已没了初见那般的锐气。 最后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将怪病之事娓娓道来。 楚傲的急症要从三天前开始说。三天之前，他能吃能睡，与常人无异，晚上用过餐还与凝雾去了月灵湖心的望龙亭赏月。皎月当头，美人相伴，楚傲当下诗兴大发，做了一首很是不错的诗。二人赏月过后说说笑笑的走回去，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平常里总是楚傲起的早，凝雾喜欢赖床，经常是要赖到快午时才起来。普通丫鬟是不敢喊她的，一般都是楚傲亲自来叫她起床。 可是这天到凝雾醒来都是没见到楚傲的影子。她便去楚傲房中寻他，走到门口时就看见紧闭着的大门，婉儿和其他几个丫鬟无措的站在门口。房中传来了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楚傲的嘶吼。 这可把凝雾给吓坏了，楚傲的品性和修养那是没得说，不用说一般的商人或是读书人，就算是大多王公贵族怕都及不上他。乱摔东西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凝雾便问旁边婉儿出什么事了，婉儿说丫鬟们一早来伺候少爷更衣的时候便吃了闭门羹，敲门不开，少爷竟是把自己锁在屋里头不肯出来。再是相问，少爷便动了肝火，开始赶人了。 丫鬟们也是没见过少爷发火，不知道如何应对，也都不敢再去惹他了。 凝雾挥挥手让丫鬟们先下去。 待她们走了，凝雾才趴在门口，让楚傲开门。 出人意料的是，楚傲并不买凝雾的账，他干脆装聋作哑，不再作声。 凝雾等啊等，都等到快吃晚饭了，楚傲还一点要出来的意思都没有。这可是把她急坏了，于是这位郡主一不做二不休，叫来老六老七把楚傲的房门给卸下来了。 门卸下来之后，凝雾首当其冲的进去找寻自己爱郎的身影。楚傲头上罩了床被子，缩在床边。 凝雾走过去，一掀开被子，愣了片刻，接着一巴掌就甩在了那人脸上：“你是什么人！你把楚傲弄到哪儿去了！” 那个眼斜口歪还拉着涎水模样古怪的人哼唧了一声，悲痛的说：“你都不认识我了……也罢啊也罢……我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得我自己了，又怎么能怪你呢……” 713.第713章 郡主流泪 负责拆门的老六老七把门板放下，跟着进到了屋里，他俩不约而同的叫道：“这声音是少爷的啊……” 凝雾也是听出来了，她捉住面前之人的手，见那双手白皙修长，生着好看的指甲，拿笔处略微有些薄茧。这双手是楚傲的！ 他的手，她看过无数遍，握过无数遍，绝不会有错。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她要嫁的那位楚家公子？ 不过一夜的功夫，这脸怎么就…… 楚傲说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被一阵奇痒给惊醒了，这种痒就好像是有无数只小虫从脸上爬过，他忍不住伸手去挠，手一接触到皮肤却又刺痛无比。 楚傲赶紧捂着脸，下床走至铜镜面前，对镜一照却是惊呆了，镜子前的人眼斜口歪，哪里还有半分自己的样子。 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才有了摔砸东西的举动。 在那之后，凝雾就派人在城中四下张贴了告示，并命府上的人走街串巷的寻找神医良方。用凝雾的话说，不管是谁，也不管用了什么良药，只要能治好楚傲的病，那就是楚府和庆王府的上宾，并能得到重金奖赏。 即墨城中的大夫也好，郊外村野的郎中也罢，都纷纷前来尝试。不但如此，尚有一些游手好闲之辈，用些泥土搓了丸子再扮点药粉充当祖传秘方，拿来试水。 大家都觉得治好了就是捡了个大便宜，治不好也没人会降罪，是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楚傲这两天是受尽了苦楚，从早到晚要面对各色人物，三教九流，吃的杂七杂八的药物也是很多，以至于舌头都被苦味浸透了，服药过后不管再吃什么，都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凝雾郡主很怕楚傲用药过度会中毒，因此一直守在他旁边，每个大夫开过什么药她都需牢记下来，待到下一位大夫开药时再询问和药是否有毒性。自楚傲病发，她就没合过眼，也是累得要受不住了。 楚傲长了怪病，容貌尽毁，看上去就像个脑袋不好使的傻子一样，他自个儿心里难受，难免有些脾气，有时候一没注意就说了重话。他心思也是复杂的很，他与凝雾算是订了亲，也告知了庆王爷，成亲等同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现下出了这档子事，自己的脸又成了这幅德行，他怎么还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凝雾郡主。 除了规避，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他这几天对任何人都是冷漠，多一句话都没有。对凝雾更是如此，每次凝雾想要陪他说说话，他就喊自己累了，想要休息。 凝雾说到这里，疲惫、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儿却是抹起了眼泪。 引得众人一片感慨。 如意心疼自己的嫂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道：“嫂子不哭，总会有办法的。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身体好了，才能照顾义兄。” 凝雾觉得心里一暖，嗯了一声，把眼泪擦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看我这没出息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掉猫尿了……” 714.第714章 夜班猫叫 白清寒道：“郡主已经是够坚强的了。要换做是某人，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呢！” 如意知道他在挪揄自己，看在他是在安慰郡主的面子上也就没发作，只是瞪了他一眼。 如意想了想觉得有些奇诡，她便问：“嫂嫂，你与义兄去赏月，从外出到回去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义兄以前虽然多病，但也未曾有过面瘫的症状。若是突然沾染了怪病，也是没理由你好端端的，单是他一人得。我感觉，其中似是有些蹊跷。” 凝雾托着腮想了一会，说：“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就是我们在望龙亭赏月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几声猫叫。之后，回到内院，各自准备回去休息了，我突然来了女儿家的心思……”她说着说着，脸上一红，随即深吸一口气直说出来，“特别想多跟你义兄多呆一会……我便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了几句心里话。无非也就是恋人之间的那些粘糊话儿……” “可是我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阵猫叫声，我声音本就不大，叠上猫叫声使得你那义兄根本没听清楚后半截话。他又是睁着眼睛问了一问。时机一旦错过，女儿家哪里还好意思再度倾诉，我也没再重述，道了夜安便回房了。除此之外……再就没什么奇怪之事了。”凝雾说道。 如意拍拍凝雾的手背说：“好嫂嫂，你快是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由我来，等你睡醒了再来替我。” 凝雾放不下心，又是叮嘱了一句：“那些在茶歇的大夫，别是给忘了……没出诊的倒是让他们再给你义兄看看。” 如意点头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我明白的。” 好不容易劝得凝雾回房休息了，如意就悄声在白清寒和忘尘耳边说了几句话。 三人商议片刻后，便各自用轻功在楚府上下巡查翻飞，细致到了屋顶墙根、犄角旮旯。 两个时辰之后，三个人在院子中碰了头。 “师妹，你的猜测恐怕是对的。”忘尘道。 白清寒亦是点头说：“不用说猫了，连根猫毛都没看见。” 如意若有所思的喃道：“如此说来，义兄定是被人所害。” 两个时辰之前，当如意听完凝雾的说辞后，便觉得有些不妥。她曾在楚府当过丫鬟，对楚府上下的规矩也算是知道的很清楚。少爷身子不好，有时碰到猫狗毛发，身上就会起些疹子，这虽然是无碍的小事，但却使得楚府有了“不能豢养猫狗之物”的规矩。 不消说养了，就算是不小心有些野猫翻墙闯进宅子，下人们也要立刻给轰出去。要想在楚府里听见猫叫，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在三天前，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就突然骤停了个把时辰，随后楚傲和凝雾外出赏月，偏偏又那么巧在望龙亭和楚府内院这两个不同的地方听见了两次猫叫？ 这是两只不同的猫，还是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同一只猫？ 无论是哪种答案，仔细一想似乎都有些令人害怕。 为了探究事实，如意才让白清寒和忘尘查遍楚府，目的就是看有没有野猫匿居的痕迹。 第715章 猫踪难觅 偌大一个楚府根本没有野猫出没的痕迹，那么猫叫声是哪里来的？ 如意越想便越觉得恐怖，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野猫是误入楚府，路过内院，很快便离开了，可是又怎么解释凝雾郡主在月灵湖心的望龙亭听见的那声猫叫。 月灵湖并不小，望龙亭建在湖中央，距离岸边甚远，普通人需要乘船才能到达。 猫若是在湖边叫唤，望龙亭中的人根本是听不到的。 猫叫的线索引出了两个可能，要么便是凝雾在说谎，要么就是当时他们赏月的时候，那只猫刚好就在附近。 于是问题来了，如果第二种可能，那么猫是怎么样到达望龙亭的……而且凝雾只提个到了猫叫声，并未提到看见猫的踪影，这也就免除了猫与他们二人乘同一条船过去的可能。 这只猫是泅水过去的？还是凭空出现的呢？ 如意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比起猫离奇的叫声，如意宁愿实情是凝雾在说谎。 凝雾是楚傲的未婚妻子，算是楚傲最亲近的人，凭着如意对凝雾的了解，她根本没有必要伤害楚傲，更没有必要捏造出一只莫须有的猫来…… 害楚傲的是妖是鬼还是人，如意并不得知。但是她有一点很肯定，如此蹊跷的怪病绝非是普通大夫能够医治的。 如意便将那些茶歇的大夫给遣散回去了。 如意思来想去，打算与病中的义兄聊上一聊，看看能否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楚傲的房间的门被拆了一扇，只留了另外一扇不伦不类的挂在那里。 如意轻轻敲了敲残留的那扇门，示意要进来了。 本来面朝里呼吸平稳的楚傲听见敲门声即刻发出一声长叹，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叫了一声：“粗去！瓦八项火药了！(出去！我不想喝药了！)” 如意心里一疼，心说义兄真是被折腾的不轻。 “义兄，是我……”如意自报家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屋中，坐到了楚傲的床边上。 楚傲叹了口气说：“礼也粗去吧，瓦八项让礼尽到瓦介样子（你们也出去吧，我不想让你见到我这样子。）” 如意早知楚傲会有此反应，她替他盖了盖被子，一改义兄的称呼，而是淡淡的叫了声“哥……” 这个音从如意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楚傲藏在被子下的身躯分明的震了一下。 从很久以前开始，如意就打从心眼里把楚傲当成了兄长，他的温暖他的关怀就如同一个她从未有过的哥哥。说到底，义兄两个字还是太有距离感了。 如意的语气很柔软，柔软的就好像被子里塞得上好棉花：“曾经的你遭遇过眼盲，我却也没见你如此惊慌失措过。” 楚傲说：“眼网似瓦一个人的似，或减债……（眼盲是我一个人的事，可现在……）” “话可不能那么说，还记得你以前的困扰吗，因为拥有俊朗的容貌和卓越的背景，所以人心难辨。这次的怪病不正好是个你看清人心的机会吗？谁是真正在乎你，谁是因为你这个人而疼惜你……显而易见。哥，我懂你心里的苦，可你也要明白郡主心里的痛。”如意说。 第716章 梦中梦 楚傲躺在床上，眼泪横流，屡声叹气。 “其他的你就别乱想了，你且记住今次绝不是你一人在渡难关。我们都在你身边。至于治病的方子……一定会有的……哥你也要勇敢一些，好吗！” “恩……”楚傲终是点了头。 如意这才舒了口气，开始询问发病前的一些事情。楚傲的说辞跟凝雾的说辞基本上如出一辙，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提到猫叫。 起初如意以为他是没注意到，于是便提醒了两句，楚傲却摇头说根本没听到过猫叫。 如意震惊了，在猫叫的这件事上，凝雾跟楚傲的说辞出现了偏差。 难道真的是凝雾在说谎？ 可她说谎的动机是什么？楚傲的怪病与她也有关系？她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伤害他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虽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可楚傲的话就摆在眼前，这让如意不得不质疑凝雾。 如意心里亦是有些不悦，刚才还在义兄面前替她说话，这一转眼竟然就发现她在说谎…… 她安抚楚傲好好休息，提了轻功就往凝雾房间赶，她一脚踹开门，发觉凝雾床上的帐子是放下来的，里面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如意多么想掀开帐子把她从床上拖下来好好质问一番，可手伸出去，她却停了下来。 如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妖鬼作祟的话，就有可能只有凝雾一人能听到猫叫声。若是那样，又该怎么说！ 如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叫醒凝雾聊上一聊。 她撩开帐子，凝雾正背身向里睡着觉，她睡得似是很熟，或许因为太累了，呼吸的间隙会有轻微的呼噜声传来。 如意蹲下来，在她肩头拍了两拍，道：“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凝雾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嗯”了一声。 如意接着道：“那个猫叫声很有问题，为什么你听见猫叫而义兄却没听见……这实在说不过去……我也亲自去找过，楚府上下根本没有猫的踪影……我怀疑是……” “妖鬼作祟”几个字如意还没来记得说出来，就见床上的人儿缓缓的转过身子来。 一张毛烘烘的脸对上了如意的脸，黄色玻璃珠般得大眼睛里面是一道极细得瞳仁，这穿着衣裳盖着被子的凝雾，竟然是一只猫！ “嘻嘻，你找到我了吗……”凝雾张口笑了一声，声音跟野猫的叫声分毫不差。 如意当下受了惊，但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 …… 如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六岁的年华，梦见自己躺在母亲睡得那张土炕上。 窗子外面有一只黑色的老猫凄凉的叫着。 老猫边叫边用爪子刮擦着窗棱，发出吱吱的刺耳的动静。 梦中的如意伸手去驱赶老猫，可它怎么都不肯离开，摇晃着身子徘徊在窗台上。 如意有些怕这只猫，又有些讨厌它，她拿了一块石头就往老猫的头上砸了过去。 老猫无处可躲，被砸的头破血流，它怨毒的看了她一眼，桀桀得笑了起来，竟是开口说话了。 717.第717章 梦中梦2 “曾经有个人拿石头砸过我。你……算是第二个。” “……”如意没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它。 “你知道那个拿石头砸我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它的声音阴森极了。 “怎么样了……”如意问了一句。 “她……死……了……” “啊！”如意大叫了一声，兀自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身上湿透了，全是汗水，她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面色苍白的很，简直没有一点血色。 “她醒了！”有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意转头，看床边上围了不少的人，有白清寒，有忘尘，还有凝雾…… 凝雾仍旧红着双眼睛，很是疲惫的样子，她伸出手去，想要探一下如意的额头，却是被如意躲闪掉了。 如意怎么都忘不了凝雾成了那人身猫脸的可怕样子，噩梦中醒来的她一时间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 她把手伸进被子，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疼……很疼…… 原来这并不是做梦…… 白清寒用手被擦拭了一下如意额头上的汗水，心疼的说：“你怎么了，简直是要吓死我们了。你一下马车，还没走到楚府门口就晕倒了……” 如意倒吸一口凉气，心说难道刚才的那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难道楚傲并没有得怪病？ 不对…… 如意一双眼睛死死得盯着凝雾，把凝雾看得都有些发慌了。 “你……你总看我干吗啊！”凝雾支吾了一句。 如果刚才的一切都是梦，那凝雾也就不会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也就不会有着红肿的双眼和疲惫的神情。 如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义兄是不是得了怪病，面瘫口吃还流涎水？发现这病症之前的那天夜里，你们是不是去了望龙亭赏月？你是不是还听到有猫叫？”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她。 凝雾骇道：“你怎么知道的！简直神了！” 忘尘道：“师妹你这看相功夫比我还强，我能看大势，却也看不出这么详细的事情啊……” 如意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这一切说明什么？那些关于猫的梦境预示着什么……是提醒？是警兆？还是其他什么…… 凝雾说：“你说的都对，唯独有一点有偏差，我并没有听见什么猫叫。” 凝雾也没听见猫叫？ 那样的话，凝雾和梦中楚傲的说辞就吻合了。 这只猫到底存不存在，如意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大家见如意这幅样子都很是担心，凝雾说：“厅中还有很多候诊得大夫，反正他们呆着也是呆着，我叫他们过来看看你。” 如意半张着嘴巴，说了句：“不……不用了。” 白清寒厉声说：“不得任性！怎么能拿身体开玩笑呢，必须得看！” 凝雾也不再询问如意，叫了丫鬟去请厅中候诊得大夫。 不多时，就有十来个人随着丫鬟来到了如意的房间里，看着挺大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白清寒和忘尘不得已只得退出屋子以便方便大夫们。 718.第718章 黑衣大夫 这些大夫的年纪都在中年以上，有些还拖着长长的白胡须，其中有一位很惹人注目，一身的黑衣服还戴着黑纱斗笠。这身打扮如意并不陌生——在平安城的时候，宋老板的那个能人异士队伍里曾经有一个假扮姬先生的人，那人穿着打扮就与此人有几分相像。 如意眼睛看着那个戴黑纱斗笠的人，她亦是感觉那个人在盯看着自己。 白清寒道：“这么多的大夫，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忘尘道：“行诊不都是讲究望闻问切吗，我看不如先都望一望，看看情况再说。” 大夫们就凑了过来，观察了一下如意之后，七嘴八舌的开始说，有的说她是休息不足，需得好好调养身子；有的说是寒气入体，要服药添衣；有的说是脾虚肾弱，要食补。 如意听的脑子都快炸了。 这时候她听见有个人轻声说了一句：“噩梦频发，解铃还须系铃人。” 声音不大，却直直得飘进了如意的耳朵里面。 如意循着声音一看，正好便是那位戴黑纱斗笠的人。 她隐隐的觉得，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她手一伸，指着那人道：“无需那么多大夫，还是让他们去给义兄瞧病吧。就留这一位大夫好了。” 既然她都选了人，大家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凝雾就让丫鬟带着大夫们出去了。 戴黑纱斗笠的人对着白清寒和忘尘说：“二位也出去吧。我出诊的时候，不太喜欢旁人在边上。” 白清寒有点不高兴，刚是准备叽歪两句，却是被忘尘拉了一下。忘尘道：“如意的身体要紧，走，我们先出去吧。” 白清寒心说，哪有大夫装模作样穿一身黑衣服的，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摸了下如意的头，弓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我就在门口，有事儿你就叫我。” 如意恩了一声。 白清寒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忘尘出去了。 门一关上，如意便撑着身子下了床，她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身黑衣的人，说：“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噩梦频发，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么是铃铛，谁又是系铃人？” 戴黑色斗笠的人轻笑了一声，看着如意说：“你和我……终是面对面的聊起来了呢。这一刻，我等了挺长时间了。你……跟我想象的有点不同。似乎……更年轻一些。” 如意大骇，道：“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男人摇摇头道：“还是太嫩了，不够警惕。不过却是个很好的材料，现在若是就将你捏死好像太没意思……你可以变得很强大很强大……也许你会强大到连我都制服不了……单是想想就觉得兴奋呢……” 他的话和他的语气充分说明他并不是一位大夫。 如意道：“害我义兄的就是你？让我陷入梦魇的也是你？为何要那么做？” “为何？那我倒是问问你为何。我不过是个行走江湖，赚点钱财的人。你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于我。我还没质问你，你倒先是开口质问我了。”男人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似如意那般紧张。 第719章 青涩果实 “针对你？我甚至都不认识你……”如意道。 男人走至桌边坐了下来，黑色的衣袍垂坠到了地上。 “那好，我便与你来算算。即墨城有户人家姓钱，他家的公子曾经重金求我传他招魂术，要召回他死去的未过门的妻子。收人钱财，那便要替人办事。我传他之后没过多久你便给破了，这是第一次；我卖给千复城的公子一对金蚕蛊，并在他府上小住了段时日。后来你与你的朋友大闹客栈，与公子针锋相对，还逼迫他说出我的下落，害他万蛊噬心而死，这是第二次。或许你不是有心而为之，或许只是误打误撞，可在江湖上却是开始谣传有个小姑娘能够克制我。你倒是说说，我已经丢掉的脸面该是如何挽回？”男人平和的说。 这两件事一说出来，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她回想起在少林山脚下的村子里遇上了赤脚大仙，赤脚大仙曾击落树上盯梢他们的幻形虫，并让她小心南洋巫士。那时候她尚觉得自己跟南洋巫士没有交集，所以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巫士派出幻形虫跟踪自己。现在她算是懂了…… 前后联想一下，如意突然就知道面前这个戴黑纱斗笠的男人是谁了。她惊叱道：“你！你是姬先生！” 男人笑了笑：“我就说你很机灵。可是光是机灵还不够，你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意问。 男人想了想说：“其实挺简单的。我……想把你送上巅峰，让你辉煌，让你难逢敌手……然后再亲手毁了你。青涩的果实很难入口，最好吃的还是熟透了的甜美果实。” “疯子！”如意大叫一声。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捉妖师，你可千万别落入俗套，也成了那些满嘴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男人笑道，他坐得四平八稳，没有任何出手攻击的意思。 如意道：“既然你与我摊开来说，那我便也与你算算账。招魂术这般损命阴邪的东西你却随意传授给别人，钱家两个儿子，一个折寿十年，另一个被这招魂术吓疯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这是第一次；千复城之事更是离谱，你卖金蚕蛊给黎光小筑的少东家黎永旭，他滥用蛊虫，残害、折磨少女，用她们的身子来做女体宴。简直是丧心病狂！这是第二次！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破了你的局，你却还好意思来找我算账！” “哈哈哈哈！”姬先生大笑了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可惜……可惜啊，你看到的终究只是表面而已。” “你什么意思？”如意问道。 “南洋邪术尽是毒辣阴邪的东西，这事人人皆知，所有的邪术都有巨大的力量同时也伴随以巨大的代价。在我看来，南洋邪术比一切武学都要真诚。中原武学都闭口不谈杀戮，只将那些个好听的道义、仁爱摆在口头上，以传播武学。江湖的血雨腥风可跟道义仁爱挂不上勾，说到底那些侠士看中的还是利益或是私欲。” 720.第720章 杀戮业报 “我在每一笔交易之前，都会告诉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或是阳寿，或是殒命，或是万蛊噬心……有多少人明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峭壁，还要坚持行进。你又怎么能怪的了我？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我无非是站在路口指路的那个人而已。”姬先生道。 “有多少人因为南洋邪术而死？你难道不会愧疚吗！”如意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好。”姬先生又笑了，“捉妖师，前一阵子你几近将快活堂灭门之事，怎么不提了呢？杀手，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说是报仇也好，你说是伸张正义也罢，你总归是将他们杀了。我来问问你，你难道就不会愧疚吗？如果你能睡得着，那我当然也可以……” “……”如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姬先生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同一把重锤，锤击着她的胸口。 是的，她的手上已经染了鲜血，已经造了杀孽，有些罪一旦犯下，就怎么样都洗脱不了了。 姬先生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说：“刚才不还伶牙俐齿吗，快是来反驳我啊。” 如意长叹一口气，说：“我无话可说。我的杀孽也总会有业报的，或许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姬先生道：“捉妖师，我来教你点真理吧。在我看来，除了我所在乎的东西之外，即便是摧毁一切也没什么可惜。因为那些东西，我并不在乎……如果是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我可以踏遍千山万水，杀尽天下人，背弃天下人，在所不惜！” “你为朋友报仇时候那种壮志豪情，我还真是很欣赏。可惜啊，你没勇气承认，却只是龟缩在一个好人的躯壳之内。好人多是苦痛的，一边杀戮一边自责，这日子还要怎么过啊！你说是不是……” 如意觉得很复杂，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对这个敌友不分的人作何态度。她眼角低垂，看见立在床头的长风剑黯淡无光。 它虽然只是一把剑，但会不会也有灵识，如此一把君子之剑、王者之剑，饮了太多污血会不会也能感觉到沮丧…… “楚家公子的面瘫之症，的确是我做的。”姬先生坦白了，这么一件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如意怒道，“快是将我义兄医治好！” “呵呵。”姬先生笑了笑，说：“你放心，只要是你身边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折磨下去。他们不会立刻死掉，会痛苦的苟延残喘着。” “为什么要这样……”如意道。 “为了让你强大起来啊。痛苦是最好的良药，有了你在意的人的苦痛作为冲击，你会有着飞速的提高和跃进。你就好好努力吧，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们，就努力变强，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打败我，我自然会替你救治他们。”姬先生道。 如意大喝一声，扬手便拿起长风，飞速奔走过去，向着姬先生的脑门子上劈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是来试试！”如意叱道。 姬先生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却已是从那圆凳上起来，侧避过去，剑锋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却是一点都没伤到他。 第721章 傀儡郎中 如意调整身姿以袖笼为幌子，身子偏左，给人感觉下一招将会从左而出。果不其然姬先生上了当，他着重左翼，而忽略了右边的区域。 如意趁机一个转身，以剑突向右路，这势如破竹的手法纵便是高手也无法躲避。 姬先生被刺中了！ 如意大喜，道：“还不赶紧替我义兄医治!以后你若是再胆敢犯我身边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姬先生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啪”炸裂的声音，进而这种炸裂蔓延到了空气中，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如意被这巨响所惊，掩面后撤，待声音消失再抬眼相看，哪里还能看到姬先生的影子……房间之中空空如也。刚才姬先生停留之处，仅留下未消散的黑烟，和一只小小的虫驱。 指甲盖大小的虫驱通体黑色，四目圆身，有八条细腿儿分布在周围。 这种蛊虫如意见过，正是那种叫“幻形虫”的东西。 姬先生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到过楚府！只不过是一只幻形虫的障眼法。难怪他镇定从容，根本不怕如意跟他翻脸，因为他身在别处，以傀儡与敌人相对，哪里有什么危险之说。 如意思索了一下，又开始觉得不安了，如果姬先生单单用幻形虫混进楚府，又是怎么使自己中了招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白清寒和忘尘齐齐于外面听见爆炸的巨响，齐齐冲进屋子里。 “那个穿黑衣服的郎中呢？”白清寒老早就看他不爽，自然注意到这人不见了。 如意用手捏住幻形虫，拿到白清寒眼前说：“小白，你还认得这个不？” 白清寒眉头一皱说：“这不是……幻形虫吗！糟了，难道刚才那人是个南洋巫士？” 如意点点头，从而叹了口气：“说到底，义兄成了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他。” 忘尘不明所以，只得在一旁听着，他看着如意的侧脸，突然说了一句：“师妹，你没觉得下颚到脖颈处有什么不适吗？” 如意伸手一摸，挤按到皮肤之上，微微感觉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白清寒凑过去看了看说：“好像还真有点红。” 他用手掰住如意的脸道：“你伸长脖子，我给你瞧瞧。” 如意听话的将脖子伸长，白清寒一看便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如意白嫩的皮肤上有一处极细微的牙印，似是被某种虫子所叮咬， 这么一说，如意方才明白，先前自己经历的梦中梦也都不是偶然，是姬先生早就安排好了的，他利用某种蛊虫，透过叮咬给如意下蛊，以传达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给如意造成惶恐的感觉。 如意让凝雾把所有大夫都遣散了，并将众人都招至楚傲的房间里，她要当面跟大家说明白现下的情况。 一进门，如意就跪在了楚傲的床头：“义兄，都是我的错，害你成了这幅样子。” 楚傲大舌头的说：“何处赤炎(何出此言)？” 如意便把梦中梦的细节和与姬先生的对话详细的告诉了大家。 722.第722章 宫中之人 房中无人说话，似是都在等待楚傲的态度。 楚傲抬手把如意拉了起来，说：“差压后，别介吗戳，已经不外力。（傻丫头，别这么说，义兄不怪你。）” 如意睁大眼睛，茫然的看着楚傲。 “眼攻击家的喜庆窝也有很。礼们租几天是在做好西，合作基因！（钱公子家的事情，我也有份。你们阻止他是在做好事，何罪之有！）” 凝雾看楚傲说话说得费劲，便也道：“区区一个南洋巫士，不用太过害怕。咱们这么多人呢，除了你义兄之外，哪一个都有些功夫傍身，他想伤人也没那么容易。何况，巫士现在不是也走了吗。至少咱们知道你义兄是因为什么而患病的，对症下药兴许会更好治一些。” 如意担心的并不是姬先生会蹦出来真刀实枪的跟人对打，她担心的是姬先生再用那些蛊虫伤人，蛊虫个儿小，无孔不入，又好藏身，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面对面的打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地里玩阴招。 如意现下当真是体会到赤脚大仙当初说的话是何用意了。 如意说：“不是我高估了姬先生，而是他真的有两把刷子。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分头行动，不能再继续呆在楚府了。否则就是便宜了他，我建议咱们两个人为一组，凝雾义兄一起，师兄可与他们同行，以便路上有个照应。我和小白一起，将姬先生的视线引开。咱们相背而行，路线不要提前制定，也不用互相告知。这样不管哪一组被姬先生截住，都不能将另一组的方位透露出来。姬先生纵然是厉害，可也没到只手遮天的程度。” 大家觉得这个方法还算是可行的，楚傲也点头同意了，他准备抓紧时间交代下生意的相关事宜就随同凝雾和忘尘离开楚府。 这时候婉儿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上期不接下气的说：“郡……郡主……” 凝雾眼睛一眯，不悦道：“怎么如此慌张，进屋也不知道先敲门？规矩都忘光了吗？” 婉儿道：“郡主……宫里来人了……” 众人都愣住了，宫里来人了？来干嘛的？更重要的是……来找谁的？ 凝雾和楚傲理了理衣裳赶紧就往前厅走去，众人一路相随，也跟着过去。 一入前厅，就看见有个满头银丝，身着银绣袍子的老太监坐在高椅上，手里正捧着盏茶。与他同来的还有四五个天衣卫，一个一个绷着个脸，持刀而立，很有派头。 凝雾一见老太监，惊喜道：“高公公！您怎么来了！” 这位高公公乃是皇上身边伺候左右的太监，包括当今圣上，已经是服侍了两代帝王了。凝雾孩童时期常常进宫玩耍，跟这位高公公也算是熟稔，可后来凝雾娘亲过世，父王又被封守高阳，进宫的次数便少了。 高公公生得很是慈祥，并没有传说中一脸奸诈的宦官相。他把那盏茶放下，站起身来，笑着说：“凝雾郡主，生得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723.第723章 夜潜客栈 凝雾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高公公指了指天衣卫手中的裹了黄缎子的锦盒说：“这次啊，可是公务在身。我是来给郡主宣圣旨的。” 听见圣旨二字，一屋子的人都是跪了下去。 白清寒的膝盖不打折，也不愿顺从凡间的这些规矩，大有不想跪的意思。如意抬头跟他挤鼻子弄眼，连扯带拽，好不容易才将他拉了下来。 高公公打开锦盒，将那圣旨取了出来，袖子一抖，卷轴伸开，便亮着嗓子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凝雾郡主与如意姑娘等人屡立奇功，理应褒赏，朕决定宣众立功者入宫，即刻启程，不得延误。钦此。 众人有模有样的跪地谢恩：“谢主隆恩。”之后才能起身接旨。 凝雾问道：“高公公，这即墨城之事也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皇上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见我们……” 高公公狡黠的眨眨眼睛说：“天子的心思你猜不透啊。去了皇上自然会给个解释的。各位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可别是让皇上等得久了。” 凝雾拉着如意的手，走到一边，小声商量着：“人算不如天算。本来还要想办法躲姬先生呢，现在好了，咱们直接进宫躲。普天之下，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还安全了。” 众人亦是这么觉得，大家打点了些东西，带好了随身之物，便上了马车随同高公公进京了。 …… 一身黑衣的人叼了根麦秆，半躺在破庙之中。旁边地上放了一个黑纱斗笠。他手里拿着一面银色小镜，镜面什么东西都照不出来，只是浮着一层迷迷蒙蒙的雾。 姬先生正是利用这面小镜子控制幻形虫的，幻形虫一旦被击中，他便无法再用镜子继续控制了。 他兀自笑了笑，把小镜子收进怀里，自言自语的说：“好像还有点棘手呢。不过……这样也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 从即墨城到京城并不近，路途最少也得五六天，这段时间是如意最为担心的日子。如果在未抵达宫门之前撞上了姬先生，如意还真没有赢他的把握。他们在晚上总是要停下来住店休息的，对姬先生来说，趁黑下蛊可不是什么难事。 如意晚上都睡不好，每次都唤出妖奴守在客栈的各个出口，以至于几日都是晚上紧绷神经，白天在马车上呼呼大睡。 一路颠簸，如意十分疲惫，睡相并不怎么雅观，脖子乱晃如小鸡捣米。 白清寒有点心疼了，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搂过如意，伸手掰着她的脸，搁在自己的怀里。睡着的如意侧过身子，还往他怀里拱了两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凝雾、楚傲和忘尘也是没多说什么。三人还纷纷用赞赏和鼓励的眼神看着白清寒。 行路的前几日都十分平静，到了第四天夜里，如意便没有先前那么警惕了。吃完饭的时候，如意就已经困得不行了，硬是哈欠连天的撑了回了房间。她往床上一躺，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刚是准备睡上一睡，突然就听见素淼密声传音了一句：“主人，不好！有人着了夜行衣潜进了客栈！” 724.第724章 夜潜客栈2 如意一个激灵就醒了。她让大蓝赶紧去叫醒众人。自己则飞身出去，与那着夜行衣的人纠缠到了一起。 这可让大蓝犯了难，要知道如意先前有过吩咐，决不能让宫中之人知晓妖奴之事，因此大蓝不能虚形飘到各个房间去喊人，若是化了实形，挨个门得敲就太慢太慢了。 “咣咣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客栈门口正好经过一个打更的人。 大蓝心生一计，从窗子跳出去，道了声抱歉，一个手切下去将打更的人打晕了，借用了他的锣子。 “咣咣咣！”大蓝手舞足蹈，将那铜锣敲的叮咣作响，分外刺耳，一边敲还一边喊：“快跑啊！着火了！快跑啊！” 睡梦中的人听到着火两字，纷纷惊醒过来，客栈之内的住户为了逃命夺门而出，有些贪生怕死的直接顺着窗子就往外跳，跌得是哭爹喊娘。 众妖奴一见住客差不多都醒了，赶紧便化为虚形，潜藏到了如意体内的虚空之中。 潜进客栈的黑衣人有三个，其中一个被如意逮了个正着，其他两个见状不好，立刻分开各自向黑暗之中逃跑了。 被抓住的那个黑衣人身手十分普通，根本不是如意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拜下阵来。 如意将那人扭入客栈之中，往地上一推，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一句话都不说，牙齿一咬，将早就备在后牙槽处的巨毒小囊咬破，服毒自尽。 毒发的很快，那人身体抽搐，口吐白沫而死。 高公公随着天衣卫从楼上下来，看见死了人，不禁有些慌乱，道：“呦，这是怎么了。怎地还出人命了。” 如意便说：“小女子在房中休息，忽听见外面有些声响，便发现这鬼祟的贼人。刚是将其制服，没想到他就服毒自尽了。” 高公公赞许道：“姑娘真是好身手。你可是咱们主子的座上客，以后这种小事不劳你动手了，让他们来就行了。”高公公一摆手，天衣卫们便道了声“是”，随后步态整齐的将尸体抬走了。 别人也许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如意心里却亮得如同明镜一样。那人的穿着也好，行为也好，充分说明了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跟她扯得上关系的杀手组织，只有快活堂。 快活堂并未消停，他们仍旧在找她的麻烦。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赶紧到达皇宫，只有进了那朱漆的宫门，才能够摆脱这些江湖上的不休的纠缠。 …… 阴暗石厅的四周燃烧着火把。 左坛主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堂主石座上，此刻却坐着另外一个人。 姬先生冷哼了一声，口气里尽是不满：“是谁让你派人跟踪捉妖师，是谁让你打草惊蛇的。快活堂的消息打探的一向很快，我想你不会不清楚与她同行的人是什么人。” 左坛主的脸几近贴在地上，他缓缓的说：“属下知道。与捉妖师同行的是宫里人。” 725.第725章 活人化石 “既然知道，还派人潜进去送死。别是让我质疑你的判断。行事如此草率，该如何将快活堂发扬光大！”姬先生道。“你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不会不晓得大内皇宫之中有多少高手。区区几个底层的杀手，哪来的勇气动宫中之人。你是嫌快活堂被灭的不够彻底，想让大内侍卫出动斩草除根是吗！” 一连串的讽刺也是将左坛主的火气给激起来了。 他嚯一下站起来，不客气的说：“别是把话说得太满！正是因为知道宫里高手众多，捉妖师一旦入了宫，就更没办法下手了。要除掉她，只能赶在她入宫之前。我倒想问问堂主，你把她放进宫里，还要怎么下手！” 姬先生呵呵一笑，说：“我可从没说过要在宫里下手。皇宫禁地，我进不去，也是从来没想过要进去。” 左坛主发了怒，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上的东西了，走过去一把抓住姬先生的领子：“你可答应过要帮我报仇的！所以我才会把堂主之位让于你！现在你是什么意思，是想出尔反尔吗！” 左坛主与姬先生离得很近，只要他发力一击，姬先生必受重创。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骨子里都透着机敏和迅捷，左坛主杀气外露，面色可怖，却是迟疑了一下。 也不过是这迟疑的短短时间，他忽而觉得自己的前胸后背麻痹了一下，紧接着，这种麻痹之感传到了四肢之上。 他大汗淋漓，却是根本动不了，体内的真气再也无法被他自如的运用。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左坛主艰难的说。 姬先生把左坛主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拿了下去，笑了一声说：“你看看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这不是害了自个儿吗。”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会就那么放心的把一个做了一辈子杀手的人留在身边？万一哪天你看我不顺眼了，想要做掉我怎么办。当日在破庙之中，我就对你下了蛊。只要你对我动了杀气，那你就会……呵呵呵……” 左坛主大骇，那股麻痹之感已经渐渐漫上了脖子，几近到了他的嘴唇部分。“我……会怎么样……” “我还是不多说了。已经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你该是好好享受才是。”姬先生道。 左坛主的头已经动不了了，他只能用余光去看着自己的身体，但凡是露出来的皮肤已经没有了鲜亮健康的色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石灰色。 粗糙、黯淡、僵硬…… 就好像……就好像是变成了石头。 嘴巴……鼻子……眼睛……头颅…… 他不能呼吸，不能讲话，不能思考…… 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顷刻之间成了一具石雕。 姬先生轻轻一推，左坛主的身子便倒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段。他冷眼看着左坛主流不出鲜血的身躯，道：“我说过会帮你解决捉妖师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我可从来没说过，你能够活到那一天……” 第726章 天极皇城 自如意抓获那杀手之后，便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路上很是顺利。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城，向着皇城奔去。 天朝皇城又称天极城，磅礴大气。外围萦绕一条护城河，名曰兆然。兆然河两岸栽种了万千柳树，春夏两季柳絮纷飞，长枝飘扬，翠柳倒映绿水，簇拥朱红宫墙，美不胜收。 皇城分为前庭和内宫两个部分，前庭便是皇帝老儿和一干大臣处理政事的地方。内宫则是嫔妃、皇子和未出阁公主居住之地。前庭内宫以易盈门作为分界，易盈门以北为内宫，以南为前庭。就占地来说，内宫是大于前庭的。 天极城有四个门，处于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分别以四象图腾来命名——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 除了这四个主门之外，还另有八个小门，分别对应了八卦之说，为乾门、震门、坎门、艮门、坤门、巽门、离门、兑门。 在八卦之说中，有着阴阳之分，乾、震、坎、艮为四阳卦，坤、巽、离、兑为四阴卦。因此如果宫里有人被处死，或者是将死物运出，就只能从阴门出。 所谓两仪生太极，太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极城的建造充分利用了天地自然，易学国术，据说乃是根据国师的掐算而建成的，宫殿按照此番顺序建造说是能够镇天降地，为天朝化解危机，使得百姓安乐，国泰民安。 入了宫之后，如意悬着的那颗心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高公公将众人带去了一座叫做韵莱阁的殿宇，这做殿宇是为了接待宫中贵客所设置，院内有十六间房间，两座花园。 如意入宫之后方才明白什么叫做阵仗。宫娥们早就侯在殿门口，她们挽着宫髻，穿着一水淡粉襦裙，仪态端庄的分站了几排，一排就有个七八个得人，各个手里都捧着锦箱素盒，里头装着各式礼品、绸缎、衣物。 凝雾抱着手臂，打量着周围，说：“唔，宫里还真是没什么太大变化。不过这韵莱阁倒是新鲜，我还从来没在这里住过。这次算是头一回。” 高公公道：“各位先行沐浴小息，稍后万岁爷要是召见会有专人来传召的。咱家还要快些回去跟万岁爷复命。” 凝雾道：“辛苦公公了。” 公公一走，大家绷着的心情才稍稍放松。除了凝雾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入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忘尘道：“嗬，我这次也算是跟着沾了大便宜。虽是二十年没下过山，这下山没多久就能进宫转悠，可真是不枉此生啊！” 白清寒打量了一下宫娥手里捧得些个名贵物件说：“你可别说，这皇帝老儿的日子过得就是滋润。普通老百姓哪里能活的这般滋润。” 凝雾在白清寒背上拍了一下，小声道：“你可注意点啊。这不是在别处，是在宫里。隔墙有耳，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自己惹了祸就罢了，可别也害了如意和大家。” 白清寒不太服气的哼了一声，可总归还是很给面子的闭了嘴。 那些小宫娥们纷纷上前，五六个人拥着一个人往各自的房间走去。 727.第727章 沐浴熏香 大家都要被宫娥伺候着沐浴熏香更衣。 如意坐在雾气缭绕的雕花木盆中享受着久违了的宁静舒适。 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艳红花瓣，她用手捧起来，放在鼻下轻嗅，闻到一股馨芳。 香是香，可终究是重了几分。若是味道能再清淡些就更好了。 如意一出澡盆，就有宫娥拿着崭新华贵的衣裙侯在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如意往衣服上瞥了一眼，见衣裙面子上是上好的缎子，阵脚细细密密，稳而不乱，一看就是极好的做工。光是前襟敞口处镶嵌的珍珠缀放就值不菲的价钱。倒不是如意矫情，是她穿惯了朴素淡雅的衣裳，突然让她穿如此贵重的衣服，她的确是不习惯的。 她笑了笑说：“不必了， 还是拿我先前的衣服来吧。” 宫娥摇头道：“小姐，不可呢。您是皇上的上宾，我们也只是按宫里的规矩伺候着的。您若是不穿，回头上面追究下来，还以为是我们怠慢了小姐呢。” 如意怕连累宫娥，也没再应声，便任由她们将衣裙套在了身上。 随后两人替她做髻挽发，一人替她描眉施粉，折腾了好一会才是打点停当。 描眉的那位宫娥端着如意的脸颊，由她肩上看向镜子里，铜镜之中映出了如意不卑不亢，不喜不忧的秀美脸庞。宫娥不经意的叹然了一句：“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如意忍俊不禁：“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宫中向来美人多，据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不用说嫔妃了，我看你们一个个也都水灵的很。” 宫娥又道：“倒不是恭维小姐，这是你的眉眼嘴巴，看着真是舒服的很。肤如凝脂，不施粉黛都好看，这淡铺妆容更是惊为天人啊。” 如意乐了：“快是别夸我了，我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这话引得众宫娥都是一阵笑。 如意的随身物件儿都被宫娥拿下去收着了，经过询问方才知道要等着出宫之日才会还给她。如意明白了，这一进来就沐浴更衣的缘由，合着不是为了礼遇上宾，而是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 先把宾客扒个精光了，扔进澡盆子里洗个澡，再穿上宫里拿过来的衣服，哪里还有什么地方藏兵刃暗器。自师兄忘生死了以后，长风剑基本就没离过如意的手，可现下进了宫，她说的也就不算了，总得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分开来沐浴熏香的人们才重新聚了起来。各个看上去都似王公贵族……除了患上面瘫之症的楚傲。 一看到楚傲那张脸，如意就心疼的慌，想来自己的义兄曾经是何等潇洒，却被害成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几人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宫娥端上刚刚冲泡的极品碧螺春和御膳房做得几样糕点宫他们享用。 他们闲聊片刻，就有太监来传，说是万岁爷要在寿廷宫召见他们。 寿廷宫算是前庭，乃是皇上退朝之后批阅奏章的地方。如意他们所居住的韵莱阁虽在后宫，但就在易盈门附近，离寿廷宫并不甚远，于是来传召他们的太监也就没备轿子。他们得徒步溜达过去。 728.第728章 花苑偶遇 这点路对几人来说不在话下，何况一路上能路过数个殿阁庭院，也正好能滑溜滑溜眼珠子，长点见识。 凝雾郡主走在最前，顺便也做个向导，替着几人讲解一下宫中事物。顺带着也把一些宫中的规矩说了说，有几条她完全就是说给白清寒听得。何奈白清寒头都抬到天上去了，一脸的不屑。 楚傲由于自卑，不想露脸，整个人缩在人群里，只低着个头。 凝雾的昂首阔步跟楚傲的自惭形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二人关系的人，是断不会将二人看成是一对的。 路经一处花苑，从旁经过，未作停留也染了一身的花香。里面大朵的芍药牡丹争相吐蕊，一朵比一朵娇艳。引得无数蜜蜂蝴蝶，绕花而飞。 “这花开得可真美。”如意不自觉的叹了一声。 白清寒探头往苑子里看了一眼，贴近如意站着，他低头凝望如意，难得认真的说了一句：“不及某人。” 忘尘咳嗽了一声说：“白兄弟，也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行不……” 白清寒咧嘴一笑，不再多说。 这时候就看苑子里有几个着了彩衣长裙的身影在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两位姿色尚可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前慢慢悠悠的踱步，后面跟了七八个宫娥，两侧尚有宫娥打了羽毛扇子，轻轻煽动，为她们驱暑。 不用说，在后宫能有这种阵势的，不是嫔妃也是公主。 待几人走近了，眼见着凝雾的脸色就黯了下来，她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瞬间气场全开，拍着巴掌冷笑着，迎了上去：“我道是谁呢，这不是七公主和九公主吗。” 两位公主原本只想着到花苑里散步赏花，不想却是碰见了凝雾，两人面上都是一惊，那位七公主还好，很快就将自己紧张的情绪压了下去，相比之下九公主更是稚嫩些，脸上写满了胆怯，身子一抖一抖，都快将头上那繁复得缀花给哆嗦下来了。 “凝雾郡主。好久不见了，你可是有些年头不曾进宫了吧。今个儿怎么有这闲情逸致，来花苑赏花。”七公主佯装镇定的说。 “今日我可不是来苑子里赏花的。再说了，赏花这种闲事，从来就不适合我。本郡主不才，在宫外立了几件小功，皇伯召我入宫是要论功行赏。今个儿就不作陪了。两位公主继续，改日咱们再叙。”最后几个字，凝雾仿佛是话中有话，语气格外的重。 话一说完，凝雾半昂着头，带着众人就走了，就留了两位花枝乱颤的公主在原地琢磨她的话。 要说刚才两位公主实在是发挥失常，换做以前，也不会让凝雾郡主口舌上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就算害怕凝雾，多少也会壮着胆子对呛两句。 此番凝雾一行人中有三个男人，撇开患上面瘫之症的楚傲不说，有两个算是相貌出众。尤其是白清寒，一身傲气，不可一世，对待外人从来就没给过好脸。那冷漠的神色更是给他的容颜增添了几分神秘。 729.第729章 公主内斗 后宫之内很少能见到男子。就算是年少时候未封王加爵搬出皇城的龙子也只能在指定得园子里活动。为的就是怕皇子与皇上的嫔妃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公主妃子们见到的人基本都是太监和宫女，连负责安全的大内侍卫都是阉人。突然看到这般风华正茂的男人，却是让两位公主春心一动，从而更是乱了阵脚。 皇上有九个女儿。前面几位都是出阁了，老五到老九还待字闺中，尚未找到合适的驸马。 所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九个女儿乃是五位嫔妃所诞。其中大女儿，三女儿和四女儿都是皇后所生，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亲近，更何况自己的亲娘乃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自然更多人巴结。因此这三位公主嫁得都是很好。 其他的公主明争暗斗，平日里头就勾心斗角，更有传闻说五公主曾经跟七公主在御花园大打出手，这件事一直都是宫中的一个笑话。公主之间结仇，可怎么说他们都是同一个父皇，论血缘也算是亲生姐妹。当宫中出现威胁更大的人，她们便会齐心合力，一同排外。 这个大威胁就是凝雾。 凝雾的父王是庆王爷，皇上唯一的弟弟。凝雾又是独女，集宠爱于一身，前面说了她性格像男孩子从小就爱舞刀弄剑。庆王爷的王妃早年在世的时候，常带凝雾入宫，与宫中女眷小聚。 凝雾生的漂亮，性格又活泼，很招人喜欢。可她是个作死的性格，即便入了宫也是上蹿下跳没个正形。加上皇上本人也挺疼爱她，这使得凝雾很快就成了各位公主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公主们总会变着法儿的令她难堪。 小时候的凝雾常常被这些公主欺负的毫无反击之力，受了委屈只能一个人躲到庆王妃的怀抱里痛哭流涕。后来王妃患了重病去世，她觉得世界一下子就塌了，从此再也没有娘亲的怀抱可以依靠了。 凝雾守孝期间入宫，那些公主们就拿这事挑刺儿，明摆着的刺激凝雾。凝雾再也无法忍受这些公主指桑骂槐的手段，正式的开始反击。她知道只有比公主们更狠，她们才会怕她，才不会去惹她。 凝雾以一人之力斗九女，从起初的吃哑巴亏，到后面游刃有余。郡主品阶要低于公主，可凝雾的腰杆子从来没软过，至于长大之后她习了武，练了气，就更是不一样了。 走远之后，凝雾渐渐放松下来，指着刚才的园子说：“那叫韶华园，是易盈门进入后宫的第一个花苑。这种大小的园子在天极城里不算什么，到处都能看见类似的。天极城最大的园子那还是御花园，等着稍后有空了，我也带你们过去转转。” 她说完话之后，发现旁边没有人接茬，扭头一看，发现大家的神情都是不太对。 “怎么了这是？”凝雾问了一句。 如意道：“刚才的你，突然让我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那时候……真是想想都觉得好笑。”如意看了义兄一眼，见他脸色亦是挂着一抹笑，虽然那笑容在变形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惊悚。 730.第730章 太子来信 忘尘说道：“是的，在下认识郡主时日虽然不长，可我觉得郡主是个江湖儿女的个性，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刚才那一手却是没料想到。” “嗨！”凝雾笑了一声，“我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宫里，你不欺负别人也是别人欺负你。让我掂量掂量，被欺负和去欺负我当然选择后者了。 我跟这些公主们的渊源说来话长了，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她们多少欺负。我有今天这性格啊，差不多也都是她们激出来的。” 她拉住楚傲的双手，二人十指紧扣在了一起：“我以前的确是飞扬跋扈了些，可那不是还没遇见楚傲嘛……” 忘尘这一单身男子的心灵又一次的受到了重创，他们一行五个人，有一对是板上钉钉，好事将近，还有一对是互相有意就差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唯独自己……虽然有喜欢的人，可却八字还每一撇……每每看见他们秀恩爱，忘尘都觉得自己很失败。 五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穿过了易盈门，进入了前庭。 别看相隔只是一道宫门，前庭和后宫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前庭较之后宫更加的庄严肃穆，大气而庄重。除了琉璃金瓦和朱红宫墙之外，明亮的色彩并不多见。院落之中多绿色草木，少烂漫山花。 受气氛的感染，大家也不再多话，一声不吭的随着领路太监，向着皇上所在的寿廷宫走去。 …… 皇帝垂胸的胡子中又多了几根银丝，近来心事太多，吃不好睡不下，常常辗转反侧。他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翻任何嫔妃的牌子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世事烦忧，让这一国之君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 他手里拿着一卷羊皮，上面密密麻麻用好看的小楷写着他们天朝的文字。 这是一封信，一封来自开战敌国熔逐太子的信。熔逐蛮王重病在身，将不久于人世，太子即便还没登基，却是已经实权在握，开始处理国之要事。这封信是熔逐特使直接送入宫中的。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使者入了宫送了信，一根毫毛都没掉，完好无损的又回去了。 信上的字并不少，皇上已经读了无数遍了，甚至都快能背下来了。可他仍旧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做。 边疆战事拖延已久，说实话天朝逐渐有些吃不消了，再这么打下去，一旦军械物资供给不上，军线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天朝大军在庆王的带领下撑到今时今日已经是不易。 累……太累了。他这个皇帝累，上缴战时税的百姓们的累，在前线洒血拼命的将士们更累。 这场仗若是能尽早结束便好了。不是皇帝没有扩张的野心，而是现下的国情来说，能保持原样就已经是件幸事了。 天朝与熔逐蛮族的这场战争，自开打以来就处于被动之中，不管国力支不支持，天朝都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要知道，这不只关乎脸面的问题。 731.第731章 错认郡马 作为庆王的兄长，皇上对自己的兄弟也算是有些了解，想要去相信他，可作为一国之君，皇上真的没有勇气去信任他…… 这种无法突破的矛盾简直快要把皇帝老儿给逼疯了。 他放下那卷羊皮，拿起了另一张兵书。这是庆王发来的疾行令，说是西疆战场兵疲马顿，物资紧缺，急需援助。 在此之前，由于吃了几场败仗，死了无数的人，将士损耗极大，庆王曾经三番两次的要求增兵。皇帝都满足他了。 可若再强征下去，百姓难免会有抱怨之心，不征的话又没兵可派，现成的兵力就仅剩驻守在京城附近的天极营精兵了。这些精兵是为了守护皇城的，乃是皇帝的亲卫军，只听于皇帝。 一旦皇上把这些军力调派出去，那京城安保就虚空了，万一此番调兵只是个计策，待兵力一撤，庆王就派人逼宫……那自己就算全盘皆输了。 皇帝很头疼，他把兵书往温玉镇纸下面一压，叹了口气：“朕的好弟弟，再是等上一等吧。援兵……怕是没那么快到。别怪皇兄，天极营真的是不能动……” 高公公走过来，弓着身子，在皇帝旁边小声的说：“皇上，郡主他们已经到了。” 皇帝嗯了一声，眉头却是锁得更紧了。 他双手负后，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人一见皇上出来，乃是跪了一地，齐刷刷的叫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倒也是随和，笑着摆了摆手说：“都是上宾，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 偌大的厅中除了皇上的一张龙椅之外，一张椅子都没有，众人杵在那儿，静待皇上的指示。 “赐座。”皇帝一声令下，就有一帮子太监将雕花纹龙的梨花木椅子抬了上来。 众人落座之后，皇帝便端详着凝雾，说：“有段日子没见，小凝雾生的更好看了。”他用眼睛扫了一下旁边几人，最终目光落在了白清寒身上。 皇上赞许的点头道：“我这侄女眼光不错，选的如意郎君果然是人中龙凤。” 皇帝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最尴尬的莫过于凝雾自己，和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的楚傲。 凝雾赶紧解释道：“皇伯，这位是我朋友白清寒，他并不是……”她伸手指了指坐在身边的楚傲，说：“他才是。楚傲前些日子生了怪病，因此五官塌陷，等他病好了，我与他一定再来拜见皇伯。” 皇上哦了一声，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了个主意。 “这位应当便是如意了吧。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有胆量的年轻人并不少，可兼具实力的便不多见了。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皇帝笑吟吟的看着如意。 如意脸一红，道：“皇上谬赞了，民女只是尽绵薄之力而已。另外即墨城之事也并非民女一人之功，在座的都是没少出力。” 接下来便是走个过场了，皇上褒赏众人，无非也就是些金银珠宝。过后，皇上便起了身，有了送客之意。他抬手指了指凝雾说：“你留下吧，朕很长时间没见你了，想多跟你聊两句。” 732.第732章 伯侄小叙 凝雾便应了皇帝，留了下来。其他人则先返回韵莱阁。 凝雾掺着皇上进了殿，乖巧的说:“皇伯的白胡子又多了，您的身体可是属于天朝的，得好好珍重才行。别是太辛劳了。” 皇上苦笑道:“说到辛劳，朕也只是动动脑子，哪里比得上你父王辛劳。” 凝雾自豪的笑了笑。 皇上长叹一口气，说了一句:“凝雾，你这又是何苦？” 凝雾抬起眼眸，不知所谓的问:“凝雾不知皇伯在说什么。” “来，朕给你看样东西。”皇上吩咐高公公:“把画像拿过来。” “是，皇上。”高公公应了一声，就从书房的巨大雕花沉香案台上，拿了一个包了金丝边的画卷过来。 “郡主，您看看。”高公公的手一上一下，将卷轴拉了开来，渐渐将里面的画像露了出来。 画像上是一位穿了戎装的男子，服饰冠帽多装饰以兽皮羽毛，其式样有别于天朝服饰。 不知道是华江技艺高超，还是那人生的就俊朗，但见他剑眉星目，眼睛里头燃着一股子欲争天下的霸道。 凝雾很聪明，但看画像多少也明白了些什么。 她敛了笑容，问道：“皇伯，您这是何意。” 皇上指着画像道：“凝雾，你且看此人，外貌英俊潇洒，身姿挺拔英武。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握了权……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凝雾低着头，说了一声不知。面对皇上她倒是不太敢刷小孩子脾气，但心里仍旧是咆哮了一句——不知更是不想知。 “此人乃是熔逐的太子，名叫波炎祝。似是已经独揽大权，过不了多久就会继位成为熔逐的王。若是嫁给他，那你会便一跃成为熔逐的王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皇帝道。 凝雾听见熔逐二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熔逐侵我国土，杀我同胞，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父王在前线洒血挥泪，全都是拜熔逐人所赐，皇伯您又怎么能……怎么能……” 皇上道：“对，你说的没错。这场战争的确掳走了很多天朝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再这样打下去，伤亡会更加惨重，会死更多的人，或许还要再搭上个三五年，期间的物资人力耗损更是无数。时间拖得越长，两国的百姓怨言就越大。为什么不用一种平和的手段去结束战争呢！” 凝雾抖着嘴唇问：“您的意思是……” “和亲。”皇帝终是将这两个字说了出来。他用手捋着垂胸的胡子，道：“朕已经老了，你父王也老了，现下我们兄弟两个一人运筹帷幄一人亲征疆场，配合的也算是相得益彰。即便这场战争最后胜利了，又能如何……和平能持续多久……谁都不敢说。过几年若是熔逐再趁机发兵，天朝又该如何对抗！唯有和亲才能将仇家变亲家。” 凝雾已经非常激动了，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声音也是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和亲这个办法是好，我并不否认。刚才来时还在苑子里遇见了七公主和九公主，后宫若干个公主都未成亲，您倒是挑一个去啊。与我说做什么。” 【近来事情很多，码字时间比较少。更的少，请见谅了。】 733.第733章 冲撞宫女 高公公面色一黑，用不大的声音说：“郡主，您却是注意些说话的语气。在您面前的不是别人，可是万岁爷。” 皇上当然是没将太子点名的事情相告凝雾，他却是语气一缓，打起了温情牌：“别人或许可以不理解朕的良苦用心，可是凝雾你也看不懂吗。” 凝雾眼睛里已经是包了眼泪，她声音颤抖的说：“我不懂。” “凝雾啊，你自己知道，自打你生出来之后，皇伯对你视如己出，对你的疼爱和关注甚至比对朕自己的女儿还要多。你聪明伶俐，机敏懂事，比宫里的公主不知道强多少倍。她们一个个娇弱无能，你却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和亲这种事情，说的简单的是两个人成亲，可其中的门道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多。两国将来的发展方向跟派去和亲的人有着密切的联系。家国之前途，朕岂能随便交给别人……” 皇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凝雾整个人僵在那里说：“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跟楚傲定了亲。” 皇上接着道：“那楚家公子的为人我略有耳闻，似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他现在成了那副样子……你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嫁给他未免太是委屈。对着那张脸一辈子……你做得到吗？” 凝雾叫道：“正是因为他患了面瘫之症，我更是不能弃他而去。一旦结发，就是一生的伴侣，我要的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怎能在这种时候弃他转投什么荣华富贵……我要是做出违背婚约的事，怕是会给皇室丢脸吧……” 皇上无奈的笑了笑道：“如果朕指婚呢。” 凝雾一怔，指婚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无法反抗，皇命不可违，她若是不从那就是抗旨，抗旨即是造丨反。而造丨反是诛九族的罪过，她身为庆王的独女，但凡有造反的倾向就等于说将父王拉下了水。这些年总有些人在背后造谣说庆王有造反之心，如果一旦坐实了罪名，那身上就被压上了大山，再也无法平反。 坚强如凝雾，眼泪却也是夺眶而出，她双目直视着皇上，说：“皇伯……您难道真的打算逼我？您要让我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去和亲吗？” 皇上此次只是探一探凝雾的口风，他倒也是没步步紧逼，便说：“朕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至于该如何做，却还是取决于你。这样吧，也不急于定下，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却是好好想想吧。” …… 凝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寿廷宫的，她脸上挂着泪痕，魂不守舍，连跑带冲的往韵莱阁赶。 本来尚有两个太监要护送她回去，何奈她跑的实在是太快了，太监跟都跟不上。 她泪眼朦胧，看不清前面的路，冲撞之下却是撞上了几位宫女。 “噼里啪啦”宫女手中的糕点茶盘碎了一地。她们面色惶恐，各个胆战心惊。 凝雾无措的看着满地狼藉，喉头动了动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734章 又遇公主 “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真不知道这么蠢的人怎么能选入宫中成为宫女！”远处有几位着美衣华服的女子被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撞上来的。”凝雾看这些宫女一脸恐慌，便直接认了。 “呦，我当是谁这么莽撞，原来是咱们的凝雾郡主。”一女子掩嘴葫芦轻声笑着。 从旁另有一个人笑道：“凝雾郡主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可奇怪的。” 嬉笑之间，就好似凝雾完全不在旁边一般。那嬉笑挑衅的二人是五公主和八公主。 这霉头触得，刚是进宫的第一天，这些个公主就遇了个遍。先是见了七公主和九公主，这次又是见到了五公主和八公主。七公主和九公主乃是同胞姐妹，走的自然是近了些。而五公主和八公主虽然不是亲生姐妹，但由于母亲都是不得宠的嫔妃，她们定是要结盟才不至于给别人欺负。至于六公主，性格比较软弱，谁都怕得罪，也不想介于公主之间的争斗，故而并不选择阵营站边。 比起先前见到的另外两位公主，五公主和八公主的心眼子更加多，对凝雾也没那么忌惮。 凝雾正从万岁爷那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呢，这二位公主简直就是在往刀口上撞。 凝雾迎上二人眼睛，毫无退让，瞳孔之中冒着一股压抑不下来的怒气，旁边的丫鬟看得都是心惊。 八公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挪揄：“姐姐，不知道你听说没啊，咱们的凝雾郡主可是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呢。” 五公主一笑，妩媚的撩动一下发丝，说：“哦？是吗？你倒是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出色的人儿。” “出不出色就不知道了，不过啊，妹妹可是听说……这未来的郡马爷啊，可是个面瘫之人呢……眼睛是斜的，嘴巴是歪的，嘴角流着口水，连话都说不清楚呢。走在路上，吓破了不少宫女太监的胆子呢。”八公主说到痛快之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咱们凝雾郡主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呢。” 五公主伸出套了玉扳指的手轻轻在凝雾眼睑下面摸了一把：“啧，你这次进宫来不是受父皇封赏得吗，怎地还哭上了？是不是跟那俊秀的郡马吵嘴了啊？看这眼睛红的，看了可真让人心疼呢。” 凝雾本就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平日里就算是心情好的时候也是受不了欺负，更不用说这两位公主字字句句都在往她伤口上撒盐，伤害她就罢了，竟然还用楚傲说事。 凝雾反手将五公主纤细的手臂扭到了其背后。娇滴滴的公主哪受的这般对待，当下就疼得叫出声来：“哎呦，你干什么！好疼啊，快是松开我！” 见此，八公主也是不敢上前了，躲得远远的喊道：“放肆！你不过是一个郡主，竟敢对公主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别以为立了点小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第735章 公主脱臼 凝雾听都不听理都不理，手指一动就是将五公主的手臂给脱臼了。五公主疼得哪里还顾得什么端庄，眼泪狂飙，嚎啕大哭。 宫女们吓的脸都绿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 八公主躲着宫女身后，尖叫道：“凝雾，反了你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进宫胡闹！看父皇不收拾了你！” 凝雾抬起头，看了一眼八公主，淡淡的说：“怎么你也想尝尝滋味？” 八公主听罢惊骇，调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父皇一定会把你打入大牢的！对公主施暴，那可是死罪！” 凝雾将哭得快晕过去的五公主往地上一推，指着她的鼻子道：“想要去告状就赶紧去，再晚点，我可就出宫了。” 待她说完，一抹面上泪痕，挺胸昂首的返回了韵莱阁。 她巴不得皇上真的能怪罪下来，将她打入大牢，施个刑法什么的。只要她背上罪人的身份也就不能代表天朝与熔逐和亲了。别管那个熔逐太子安的什么心，怕是没人想要一个囚犯。 凝雾一回到韵莱阁，就将大家都召集起来，大家围着圆桌坐在屋子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凝雾要说些什么。 凝雾张了张嘴吧，顿觉一阵心酸涌了出来。在那些欺她辱她的人面前还好说，她能把飞扬跋扈冷若坚冰的一面流露出来，可面对疼她爱她的自己人，她一下子就觉得难过了。 楚傲轻轻握住她的手，口吃不太清楚的问了一句：“介似整么了？（这是怎么了？）” 楚傲温柔的口气决堤了凝雾最后的防线，她嘴巴无声的动了动，眼泪先掉下来了。她含泪将刚才皇上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大家的眉头都拧得紧紧的。 在座的所有人都希望战争能够尽早结束，可没有个人能想到，战争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沉默许久，楚傲叹了口气说：“礼肿么想的（你怎么想的。）” 凝雾也不怕大家尴尬，转头就钻进楚傲的怀抱里，抹了他一襟的泪水：“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嫁！我嫁了，你怎么办……除了你之外，我再也不想要任何的人……我不想嫁……” 楚傲收紧双臂，将凝雾紧紧的搂在怀里。 如意看着他俩感情如此深厚，不禁一同感慨起来。她问道：“皇上不是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吗？难不成这一个月你要一直呆在宫里？” 凝雾想了想说：“应该不用，这次进宫主要是封赏，何况同行的还有多位男子，也不好在后宫停留太久。应该明后两天就可以出宫了。” 如意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说看。” “有句话叫做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尽早出宫，然后你们二人提前成亲，一旦凝雾嫁做人妇，自然就不能再被派去和亲了。这一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料到。皇上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也就是说他一个月之后才会下旨指婚，你们在此之前成亲也不算是抗旨。”如意道。 凝雾和楚傲欣喜的看着对方，纷纷赞同这是一个好主意。 736.第736章 求见国师 凝雾道：“可是……可是成亲这种事情，总得得到我父王的祝福吧。宾客可以不请，酒宴可以不摆，但怎么说都应该让我父王亲眼看着我嫁人……可现在边疆战事焦灼，他统帅大军，肯定是走不开。” 白清寒道：“这个简单，他走不开，你们可以去啊。等着一离开皇宫，你们去西疆成亲便是。顺便也可以让边疆的将士们沾沾喜气。” 忘尘说：“主意不错，可是别忘了，出了皇宫就没了天衣卫的保护，还有个姬先生要小心防备着。” 如意思索一下说：“不如这样，等出了宫，师兄就护送义兄和嫂嫂去西疆。我跟小白一路，尽量把姬先生引开，再想办法甩掉他。我会让雪女和素淼与你们同行，一方面是更加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做个联络之用。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妖奴与我也可密声传音。我和小白定会想办法在你们婚礼之前赶过去。” 事情一经定下，众人便准备照此落实。 起先凝雾还十分惶恐，将公主的手臂拧脱了并不是一件小事，可左等右等也没见皇上派人来拿她。如意让妖奴以虚形在宫中打听，在宫女太监的闲言碎语之中听说五公主的手臂是因为在苑子里摔了跤所致。除了这种说法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流言蜚语。大家猜测皇上定是想办法把此事压了下去。 这事情一出，各个公主之间也是通了气，没人再敢不长眼神的跑出来招惹凝雾了。 宫中有位国师，年岁已高，据说得有百岁开外。国师能掐会算，道家出身，对天朝有着卓越的贡献。国师见多识广，兴许能知道楚傲面瘫之症的解除办法，凝雾便带众人去找国师。 国师所居之处在后宫的最边缘，皇上为他单独建了一个道观，名为白云观。他平日里就在此处深居，身边有几位道童。不知道是国师喜欢端架子还是真乃避世高人，总之他向来都是依据心情而见人。就算是宫中身份高贵的嫔妃皇子来求签问道，他说不见也是不见。 众人到达白云观门口还未进去，就给一道童给拦下了：“师父正在小憩，不见人，各位还是回去吧。” 凝雾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太过跋扈，她便好声好气的说：“能否通融一下，有急事相问。” 小道童心说这宫里什么人他没见过，就算皇后前来也是不会拿身份去压师父，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未免太不懂事了。 他正欲与众人争辩，忽见白云观的门豁然洞开，从里面传来一声苍老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小道童有些疑惑，却仍是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师父。”随后，他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各位请进，随我来吧。” 道童将众人带进白云观中，便掩门出去了。 观中供奉三清，香火鼎盛。皇上并不吝啬，观中所用之物不论是神像、香烛亦是案台全都是上等优品。国师的存在却与这华美的道观有些格格不入——他随意的挽了个发髻，身上穿着青灰的打了补丁的道袍，简直是寒酸。 737.第737章 疑似故人 国师见众人进来了，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众人，但见他目光如炬，人乃是精瘦无比，松弛带着皱纹的皮肤贴在脸上。他白须白眉，手持拂尘，看上去非但没有仙风道骨之感，却还有些古怪。 众人恭恭敬敬的齐道：“见过国师。” 国师点了点头，便引众人进了内里的待客厅堂。堂中无座，仅有矮桌一个和几个蒲团。国师自己率先盘腿坐下，双眼微闭起来，看都不看大家。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也盘腿而坐，却是没人敢先开口，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国师发话。 顿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国师才缓缓说道：“各位来找我，不只是来求个签问个道的吧。” 他睁开眼睛，松弛的眼皮包裹着一双发着精光的双眼，神色倒是平和，目光充满了智慧。 凝雾道：“国师说的是，这次来是想让国师帮着看看一种怪病的。这种怪病应是某种南洋邪术，使得好好的一个人****之间就面瘫了。听闻国师神通广大，是想看看国师有没有医治的方法。” 听得“南洋邪术”四个字，国师神色一变，将眼睛缓缓在几个人脸上游走起来，最终目光停在了楚傲脸上。“你可是得罪了什么南洋巫士？” 凝雾看了看如意，也不知道当不当将实情说出来，便随意搪塞了两句。 “你们若是不讲实情，我也没办法帮你们。”国师把手往袖子里一塞，又是闭上了眼睛。 如意便开口道：“不瞒您说，下蛊之人名叫姬先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他善用蛊，至今为止，我们还没见过他的真身，所见到的，也只是他用幻形虫幻化出来的傀儡而已。” 国师眼睛一瞪，双手按在小桌上，逼近如意，问道：“姬先生？你说的这人，名字可是叫做姬云霆？” 如意摇摇头说：“我们并不知晓此人姓名，也未曾见到其样貌，只知道他习惯穿着黑色衣服戴黑色斗笠，行踪诡秘，心狠手辣，好发亡命财。因为我屡次坏他好事，所以他盯上了我，还扬言要将我推上巅峰再亲手摧毁我……我义兄的面瘫之症，就是他为了刺激我而做的。” 国师站起身来，走到楚傲身边，用手掰住他的脸，猛力向后拉去。他翻开楚傲眼皮，往里吹了两口气，然后便见楚傲眼睑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翻动了一下，皮肉微微鼓起。 国师松开楚傲，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长叹一口气说：“运命无常，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如意见他神色忧愁，便为了一句：“国师，您莫不是与这姬先生认识？” 国师道：“兴许，你所说的姬先生与我所说的姬云霆正是同一个人。” 大家脸上都抑制不住的露出喜悦之色，既然二人认识，那应当就有解决的办法，若是二人交好，说不定还能请国师出面，化解这场纠葛。 【这本书从开始写到现在从未断更过，每天保证一更，保证完本。着急看的可以先屯着，或者等完本之后再看，这样比较合算。完本之后大概还会赠送一部分VIP。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对蹲坑的伙伴们道声谢谢。实在等不及的想要弃坑的小伙伴我只能道声抱歉，我的速度让你们捉急了。】 738.第738章 火烧道观 如意还没等着开口，国师便声音颤抖，仰头长叹，双眼之中隐隐泛有莹泪：“老天无眼，姬云霆这恶人竟然尚在人间，徒儿一定想办法除掉此人，清理门户！” 众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样姬先生与国师之间非但没什么交情，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情仇。 白清寒一时没忍住，张口便问：“老头儿，你与那姬什么玩意儿的是何关系？” 国师道：“姬云霆乃是我的仇人，今生今世若是不能将他斩除，我誓不为人！” 他转过脸来指着楚傲说：“你这面瘫之症，我治定了！” 凝雾感激涕零：“多谢国师了。” 国师唤来道童，安排楚傲在观中住下，方便医治。他让道童准备了九九八十一种珍稀药材，将这些药材不间断的蒸煮，化七七四十九碗水煮干成为一碗水。随后又粹取五毒毒液，用六六三十六道银针在药物和毒液中反复浸煮。 除了楚傲之外，国师只单独留下了如意，他想跟如意聊聊姬先生的事情。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国师和如意是未曾谋面的两个人，却也因为有着相同的敌人而有了共同语言。国师并没有隐瞒如意的意思，详谈之后，如意方才知道国师与姬先生的关系。 姬先生本名为姬云霆，本是个道士，乃是白云观下白云真人的大徒儿。国师是白云真人的小徒儿，他们俩乃是师兄弟的关系。姬云霆悟性极高，多么艰涩高深的东西他都能很快的学会，并举一反三，将其变为自己的东西。 姬云霆太聪明了了，聪明到了一种诡秘的地步，他精力旺盛，单是普通的道法已是根本不能满足他，闲暇里，他便自己偷着摸着去学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后被白云真人发现，狠狠的惩罚了他。姬云霆心术不正，怀恨在心，觉得自己的师父能力不够就罢了，实在不应该阻拦他的发展。有一天，一位南洋巫士被仇人追杀，躲进了白云观中，姬云霆接待了他，并将南洋巫士身上携带的南洋巫典偷了出来。厚厚的一本古籍之中，满满的记载了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那些招魂术，夺命蛊和无穷无尽的邪恶力量正是姬云霆所追求的。姬云霆过目不忘，一夜的时间就将那本南洋巫典熟记在心，并在南洋巫士离开白云观之前偷偷放了回去。 自那南洋巫士走了之后，姬云霆有事无事便在观中偷偷反复研习，并在这些邪术的基础上发现和创造了更多邪术。终有一日他在养蛊的时候被师父白云真人所撞见，真人大怒，将他屋中一切关于南洋巫士的东西都烧掉损陨，并将姬云霆掉在观外，不给吃喝，受着雨打暴晒，想是能通过惩罚让他知道错误所在。 【真是说多错多，随便说两句都会被大家误解。我怕有读者专门为了看我的书冲VIP不划算，为了替大家省钱，建议恢复更新后再看或者完结后再看。读者弃不弃坑是读者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只能保证我不弃坑。这本书现在是写得慢了点，但是我绝不弃坑会给一个完整的结局。】 739.第739章 三十六路银针 姬云霆狂妄至极，待白云观成为废墟，他还在观门口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承认这是他亲手所为。 此后又过了八十年，幸存的小师弟终是也成为一个大家，后遇微服私访的皇上，替他卜了一卦，由于所卜之事极为精准。皇上便请他入宫做国师，并是为他重建了白云观。 如意冒昧的问了一下国师的年纪。 国师不予隐瞒，捋着胡子说：“今年已是第一百一十六个夏日了。” 如意吃了一惊，道：“那么说……姬先生的年纪也已经过百了？甚至还要年长于您……可为何，从他体貌声音都不见一丝老态。” 国师想了一会说：“南洋邪术诡辩无常，深邃奇密，兴许是有什么延长寿命的东西，致使他常葆青春。” 如意暗想，修行到了姬先生的份上，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 国师问：“你们大概能在宫中停留多久？面瘫之症是由于其面部表皮下的蛊虫所致，要治病首先要先治虫。需得用这三十六根银针满布其面孔，以毒攻毒之后再以药力化瘀。脸上穴位极多，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治好症状还会使得病症恶化，将蛊症变为永久的症状。最好由我亲自施针。” 如意面露难色：“我们怕是无法再宫中停留太久。有着尽快离宫的打算。” 国师忖度一下，便道：“这样吧，看跟你有缘，我便将这三十六路银针传与你，这用针的法子是我自创的，与师门无关，传给你也没什么不可。出宫之后，你只要每日按照我的要求替病人施针便可。” 如意点头的同时便密声传音，让雪女和素淼隐虚形而出，一同学习这三十六路银针，这样一来，即便如意不在，也有人能够为楚傲治病。 三十六路银针看着简单，实际门道很多，银针共有三十六根，六根为一组，共有六组。一组点控一个穴位，与不同的穴位搭配就会发挥出不同的效果。不但可以用于面部，还可以通用全身。 此针能医病救人，也能够杀人害命。一切全都要看施针之人的心性。 国师能直接将此术传于如意乃是莫大的信任。 如意学了三个时辰，已是大概的掌握住了。国师怕如意刚学会下针，唯恐她握针不稳，不敢让她直接对楚傲施针，只给她一个与人同样大小麻布面子棉花填充的假人做练习。国师亲自替楚傲下针，如意则在旁边观察。 等第一次下完针，都已经是深更半夜的时间了。 国师吩咐道童连夜熬制多份药水与毒液，以便于他们离宫后在路上使用。连续施针七天之后，楚傲面皮之下的蛊虫就会被药与毒完全释化，届时楚傲的面瘫症状就会消失，容貌也将完全恢复。 用过针之后，病人要避风，故而楚傲不能离开白云观。如意便起身告辞，打算回韵莱阁休息。 这刚出了白云观的门，就见墙边上立了黑影，似是一个人。那人的身子软绵绵的靠在墙上，头耷拉着，一晃一晃，形同被吊死的尸体一般。 740.第740章 趁夜亲近 如意倒吸一口凉气，壮着胆子，借着昏暗的月光慢慢靠前，想要一探究竟。待走近了，她就听到墙边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原来这人还活着。 她轻微咳嗽了一声，那人动了一下，站起里来茫然的看着四周，继而叫了她的名字：“如意？是你吗？” 听到那人声音的一刻，如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那人不是别人，是白清寒。 “小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跑这儿来干嘛？”如意问了一句。看他刚才那副样子，应当是由于疲惫而睡了过去。 白清寒道：“宫里太大，我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想着来迎迎你。再说了，先前看见那些个公主都不像是什么善茬，我担心……担心她们会难为你，以你这性子怕又是会再三忍让。我不放心……” 如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嘴唇轻启，吐出“傻子”二字。 白清寒一个高就蹦了起来：“说谁傻呢!本尊这般英明神武的蛟龙，怎么能跟傻字挂上钩！” “好好好，你不傻你不傻，你最聪明了。”如意看他这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两个人没打灯笼，趁着月华星光走在林荫小道上。 凉风习习，佳人在侧，如意头发和身上的清香一个劲儿的往白清寒的鼻子里钻，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淡定了。 心跳加速，呼吸加重。无话不说的两个人由于这****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白清寒深吸一口气，将抱在胸前的手垂在了两侧，佯装旁若无人的，轻轻触碰了一下如意的手。 两只手接触的那一瞬间，如意亦是觉得手掌处传来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她缩了一下手。 白清寒壮着胆子，一下子就将如意的小手给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发凉，他用力的攥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跑掉一般。 如意颤抖了一下，却是因为依赖这份温暖，没有挣脱，将手停留在了他的掌中。足尖微微踮起，心头竟然有了一种愉悦的感觉。 也许……或许只是也许…… 也许等到时间冲淡一切，也许等她真正能做到将秦笑置放于心底，她就可以接受白清寒……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情怀。 秦笑之后，除了白清寒，再也没有谁能够让如意感觉到如此的放松和信任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手拉着手，踩着彼此的影子，脸上带笑的回到了韵莱阁。 白清寒将如意送回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房前亮着的灯笼映红了她的脸庞，却也掩饰了她的羞涩。 这如水的眼眸，似墨的长发无一不撩动着白清寒的心。他压抑着狂喜悦动的内心，用手抚上了她额前的碎发，脱口而出：“你……真美……” 如意眼眸低垂，心慌意乱，一慌张之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也是……挺漂亮的……” 白清寒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口水吞咽，喘着粗气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吻上了，如意往后一退，钻进了屋子里。她将门重重关上，依靠在门上，说了句：“快去睡觉吧！明个儿还要早起。” 白清寒愣了一下，嗯了一声，悻悻而归。 他知道她大概也是有些感觉的，他同时也知道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毕竟在她心里，尚还存在着一个叫秦笑的人……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等待，他只能等待…… 第741章 借宿农户 经过这一夜，好像一切都不同了。当白清寒再见如意，那眼睛里的柔情简直都要把她给融化了。不光是如意能感觉的到，凝雾忘尘能感觉的到，甚至是伺候他们左右的宫女太监都能感觉的到。 如意佯装镇定，如是说，心底却真的有些被打动。 皇上国事繁忙，之后便没什么功夫再理会众人，凝雾挑了个空闲时间去给皇上请安，顺便言明将返回西阳。一月之后会给皇上一个答复。皇上听罢还觉得挺高兴的，他知道凝雾此前一直陪伴楚傲留在即墨城，现下凝雾主动提出返回西阳，就意味着她可能在考虑和亲之事了。 皇上殊不知这只是缓兵之计。 经过众人再次讨论，又是变换了方案，皇上不是傻子，就算他们离了宫，仍旧可能会在外面布有眼线，如果凝雾直接与楚傲同行的话，计策就不攻自破了。所以他们两个人需得先分开。 如意让雪女化出实形，打扮成丫鬟模样跟随凝雾旁边。她们二人出宫之后直接前往西阳，中间不做逗留。忘尘则跟楚傲、素淼同行，往即墨方向走。停宿一夜确保无人跟踪之后也转向西阳。 为了防止西阳王府也有皇上的人盯梢，两拨人会见机行事，在西阳小心碰头，再做商议。两个妖奴随同两拨人，方便随时跟如意联系。 如意和白清寒离宫后则一路向北，找机会引出姬先生，能战则战，若是不敌也不要硬拼，以游走为上。若是姬先生没跟过来那就最好了，这样到时候他们便可直接转去西疆。 离宫之前，如意等人去拜访了一下国师。拿了银针、汤药等物。拜别之时，国师从袖中摸出三个锦囊交给如意，让如意切莫不要打开，这三个锦囊需得等到与姬先生针锋相对，毫无胜算无可奈何之时方才能打开。如意点头应允，将锦囊好好的收了起来。 之后大家就按计划各奔东西。 北方多名川，城池很多都是建在丘陵上的。如意和白清寒又不是为了赶路，只是为了引出姬先生，因此也不着急赶脚程，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游山玩水，颇为高调。 过了能有十来天的时间，也没见着姬先生有任何动静。如意密声传音询问雪女素淼，其他两拨人的境况也是相同，一帆风顺，未碰到任何阻挠干涉。先前还大放厥词，对如意加以威胁的姬先生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大家不由得逐渐放松了警惕。 这日行至一个村庄，如意他们便暂居在一农户家里。如意他们给了这家人不少银子，对富足的城里人来说这些个银两可能不算回事儿，可对种地务农的农民来说是一大笔钱。农户一高兴，便杀鸡宰牛，做了一桌丰盛的农家宴席来招待二人。 农户家中只有夫妇二人，他们曾生过两个孩子，结果不知是命不好还是时运不济，两个孩子纷纷夭折了。夫妇俩后来也就没了再生的心思，一个务农一个养养畜生织织布，勉强能糊口。 742.第742章 让炕 如意和白清寒借宿之后什么都没说，农户夫妇也是没问。农户夫妇认准了俩人是小两口，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之后，如意帮衬着农妇收拾饭桌剩菜，农夫便拉了白清寒到小院儿里抽旱烟。 白清寒哪懂得抽这玩意儿，学着农夫的样子，塞了点烟丝进烟袋，猛力吸了一口便觉烟雾直冲口鼻，呛得他咳嗽连连。眼泪鼻涕直往外冒。 农夫看着他那窘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农夫悠闲的抽了口旱烟，用烟袋指了指朝南的那间屋子说：“今天晚上，你俩就住这间屋吧。山中夜里凉，南屋有炕，睡着暖和。” 白清寒一听，连忙摆了摆手说：“我……她……不……” 他本意是想解释一下自己与如意的关系，不想却被农夫误会成礼让。农夫打断了他道：“诶，你们就住吧。你们给了那么些钱了，怎么都得让你们住舒服点。我跟我婆娘在北屋睡一宿就得了。” “小伙子，命真不错。你那媳妇，漂亮的很，人又好。趁着年轻，赶紧添个大胖小子吧。可别像我那婆娘……年纪大了以后，想要娃娃，也是搞不出来了。”农夫吸了口烟，叹了口气。 白清寒听得是面红耳赤，然心里仍旧冒出一丝兴奋。他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幅画面，那画面上有他，有如意……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若是与如意共结连理，再生个娃，也是一桩美事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不想推脱了。住一间房，便意味着与如意的距离更近……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守着她，也是好的。 农夫跟白清寒又是瞎扯了几句，便去北屋休息去了。白清寒进了南屋，点了油灯，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如意。 如意拾掇完了，探头往屋里一看，见白清寒大姑娘一样绞着指头坐在床边上。她不禁好笑，却又是不好意思走进屋来，只是探头进来，道了一声：“累了吧，累了就早点休息吧。”说完便欲扭头出去，大有将屋子让给白清寒的意思。 他俩现在这阶段，实在有些****不清，感情虽是深厚，可两人之间仍旧隔膜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远不是先前那种坦坦荡荡的知己朋友，若是住在同一个屋里，孤男寡女，难保不会擦出什么火花。故而如意才屡次后退，两个人一个人逼近，一个人躲闪，总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白清寒急了，蹦下了床，窜到门口拉住了如意的手：“哪有我睡炕上你出去的道理。” 如意莞尔一笑：“没关系，咱们两个人无需客气。不过一夜而已，等过了此处，找个城镇，自是可以找个舒服的客栈好好睡一觉。” 白清寒皱着眉头，道：“不行！你得给我去睡炕上。” 如意道：“我睡炕上的话，那你睡哪儿？” 白清寒松开了她，翻身从炕上拿了条被褥往地上一铺，仰面就躺下了：“本尊就睡这里！炕上太热了，湿气不足，灼得我难受。我是蛟龙，自是更喜潮冷，睡地上正好。再说了，又不是没睡过……” 如意心里一动，一股暖流自上而下，激荡着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这个男人……这个口硬心软的男人……真的是有些可爱。 743.第743章 邪风灭灯 如意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白清寒那好看的面颊，却在将要碰上的一刻惊醒了，忙是缩回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和衣上了床铺，拿着随身包裹整理着东西。 白清寒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佯装睡觉，眼睛却一直眯缝着，往炕上的如意身上瞧去。他眼睁睁的看着如意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只丑陋的布娃娃，放在了枕头边上。 他心里一疼，随即泛出了浓浓的酸意。 她心里，终究是还有那个人的。这场等待，或许远会比他自己想象的要久。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出一个绝美女子的容颜，那是嫦衣。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在追求如意，他在吃秦笑的醋，可是不得否认，他心里仍旧有一块位置是属于嫦衣的。嫦衣曾是他千年孤寂的动力支撑，曾经是他活着的意义……并不是说忘就能彻底忘记的。 这么一想，他突然理解如意了，却也是更加烦躁了。他跟如意的这条情路，异常坎坷，殊不知最艰难的并非是外因而是心底的柔软，是明明不在了却又情根深种的故人。 如意躺在炕上，背身朝里，手轻抚在布娃娃上，思绪万千。她在心里对着布娃娃说话：布娃娃啊布娃娃，你说秦笑是不是已经转世成人了，他过的好吗？他肯定已经忘了我吧……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别人，他会祝福我吗…… 布娃娃静静的躺在如意身边，面容无惊无喜，嘴角上的粗线上扬着，看上去是在笑。这笑容让如意想到了秦笑的脸，他常是表情严肃，唯独在自己面前才会展露笑容……想到她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这张面庞了，她就心酸不已。拥紧了布娃娃，裹进了被子里。 晚上酒水饮得有些多，睡到半夜如意内急，醒转过来。蹑手蹑脚的下床，见白清寒睡得正熟，也是不忍打扰，持了油灯去茅房。 开了门，走了没几步，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邪风，如意手中的油灯一下子就熄灭了。 怪了。如意暗道一句，这山里虽是微凉但也没有强风，油灯怎地就灭了呢…… 此处乃是一个小村，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农户睡得又早，半夜出来那是半点灯光都看不着。如意抬头望天，天上阴翳密布，云层厚重，星星也好月亮也罢都看不到。 如意反身回了屋里，摸着火折子将油灯点燃。一出屋子，油灯又灭了。 她明明已经用手罩在油灯旁边，就算有风也不至于即刻就将灯熄灭。一次熄灭是巧合，两次都是这样就不得不叫人起疑心了。 这灯灭得诡异，就好像是有个如意看不见的人躲在旁边，盯着油灯吹气一般。 如意这么一来一回，脚步再轻也是将白清寒扰了起来。 白清寒头发蓬乱，眼神中带着怒意，明显有着起床气。他不爽的道：“大半夜不睡觉，屋里屋外的乱跑什么呢！” 如意便把油灯熄灭之事跟白清寒说了。 744.第744章 梁上有人 白清寒揉了揉脸，抢过如意手中油灯往炕旁边的小桌上一放，然后拉起她的手道：“小胆儿，没油灯就不敢去茅房了。走，我陪你去。” 如意心说这才不是胆子小不小的事儿呢……黑灯瞎火的，天知道茅房里面是什么情况……眼睛看不见东西，万一一个不小心踩进茅坑里……那可就悲剧了…… 白清寒拉扯着如意到了茅房门口，指了指里头说：“去吧，我在外头等着你。” 如意羞得满面潮红，嗯了一声便往里面头。茅房不怎么大，无非是用砖垒起来的半包围的墙体，上头用几块横木作为梁柱，顶上连瓦都没有，仅有几块用以遮挡的破布。 一进去，如意就闻到了成年累月粪便的臭气，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用脚探路，感觉差不多到茅坑了，便开始解裤腰带。 忍着臭气方便完了之后，如意将衣裤理好，准备摸黑出去，这时候突然从上面落下一物，砸在了她身上。 如意反应极快，反手就将那物抓在手里。黑暗之中，单用手抚摸感受，如意发现这是一长形的物件。一面稍硬，一面柔软。如意将手在硬的一面反复摩挲，手上竟是沾染了些脏灰粉尘之类的东西。 如意倒吸一口冷气，她蓦然惊觉手中之物竟然是一只鞋子。 半夜三更，茅房里面，怎地会有一只鞋子掉落下来。如意立在那里，凝眉深思不得要领。 白清寒在外面等了许久，心想如意就算是上大号也该是上完了。他咳嗽了一声，便向里面吆喝：“你好了没有！” 里面没有动静。 “如意？！”他又是叫了一声。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白清寒觉得不妙，也顾不上避讳的那一套，径直就往黑洞洞的茅房里面钻去。 “如意，你人呢！”他刚一钻进去，就觉得身上一紧，有人将他的身子一搂，把他拉向了茅房的角落里。 “你这是……”白清寒惊讶有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只小手捂住了嘴巴。 只听得如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别说话，茅房里面有东西……” 白清寒原本只是打算进来找人，无非也就做好了撞见如意提裤子的场面，心说反正也是黑咕隆咚，想看都看不见，也不会太过尴尬，他可是从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茅房里能有什么东西…… 除了排泄出来的秽物，不就是虫蛆蚊蝇……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两人缩在角落里一会，侧耳倾听，只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奇怪的声音“吱……吱……吱……” 不用如意多说，白清寒大概也明白过来，是有东西在房梁上。那吱吱的声音，应当就是不负重荷的房梁发出的。 基本可以排除梁上之人是飞贼了，有飞檐走壁这本事何必为了五斗米折腰，偷到贫穷偏僻的农户家里，去城镇之中作案岂不是更加方便。 如意觉得梁上之人定然跟姬先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平静了十来日，姬先生终于是忍不住出现了…… 745.第745章 屋中残尸 静默的对峙使得茅房内的气氛十分凝重，如意和白清寒甚至都没工夫考虑刺鼻的气息了。房梁上偶传来吱吱的声音，梁上之人却只是蹲守，却不曾出击。 白清寒蹲下身子，从茅房的墙角摸了一块石头，他侧耳听声辩位，将手中石头朝着梁上人位置投掷过去。飞石蓄了力道，直飞而过。二人都听到了石头击穿肉身的声音，白清寒绝对是将梁上之人击中了！ 按理来说梁上之人受了伤，也暴露了行踪，对他来说只有两条路，要么就破顶而出飞身逃跑，要么就跳下房梁与如意和白清寒大战。但他却选择了第三条路——继续蹲守房梁，原地不动。 白清寒和如意所处身的地方离茅房门口并不算远，如意握了一下白清寒的手，在他耳边小声说：“他不动，咱们动。先出去茅房再说，他如此淡定的在茅房之中，恐怕有诈，最好不要硬上。” 白清寒亦是反手捏了如意的手一下，同意她的说法。待如意数到三，二人便迅速出了茅房，头都不回的往屋中跑。 两个人配合默契，一回屋如意直接去点了油灯，白清寒则守在门边。 如意拿着油灯出了屋门，起初她还担心油灯会像先前那样自己熄灭，没想到这次倒是成功，在屋前停留多时，那油灯仍旧燃得旺。 这样说的话，油灯点不着的确不是个偶然，应当是被人施了什么奇术所致。 如意把灯往白清寒手里一递，自床边抄起长风剑，便与他一起往农户夫妇所在的屋子里去。到了门口二人方觉得不对劲，北屋门户大开，黑洞洞的门口之中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感觉由心而生，如意持剑冲了一进去，一入屋子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息。 白清寒高举手中油灯将屋子照亮，淡淡的光晕笼在屋子中。二人不由自主一同倒吸一口凉气，这屋中哪里还有农户夫妇的影子，床上地上的皆是一团团的血肉模糊。鲜肉、残肢、粘稠血液到处都是，床铺之上还放置了一把菜刀。 如意觉得喉头一阵悸动，这菜刀她认识，吃完饭后帮衬着农妇擦桌子洗碗的时候，她还亲手擦洗过这把菜刀…… 屋中这般狼藉，想都不用想，农户二人定然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如意想到早些时候姬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我要把你推上巅峰，再狠狠的毁掉你”。 姬先生还曾说过会毁掉她身边的所有人，让她孤独无援，让她痛苦的成长。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辨是非，但他似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已经开始伤害他人了……即便只是歇脚时路遇的农户夫妇，他好像也没打算放过。 如意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不对啊。”白清寒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嗯？” 他似是不敢确定，又伸出手指重新数了一遍才说：“你看这些残肢……那有一条胳膊，炕上两条腿，角落里还有一条胳膊。加起来一共是两条胳膊两条腿。” 如意指了指门后面的躯干道：“还有个身子。” “这只能证明死掉了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少了头颅。那么另一个人呢？”白清寒问道。 746.第746章 剖腹自缢 如意拿出茅房中掉落的那只鞋子，借着油灯的光亮观察起来。这是一只老旧的鞋子，侧面不知道缝补过多少次了，密密麻麻的针脚将新旧布料结合在了一起。鞋底被磨得一边高一边低，穿鞋的人走路的习惯应当是脚往外偏。鞋面上绣着几朵小花，曾经绣线的颜色已经几近看不清楚了，只剩下某种接近泥土的深灰色。 这是一只绣花鞋，是女人穿的鞋。 如意侧目看着炕上的那只脚，脚上还穿着鞋子，鞋子同样的老旧，式样倒是稍微简单了些。对比之下一目了然，死了的那个是农夫。 “这只鞋子应该是农妇大嫂的。她可能被人挟持了，挟持她的人或许就是躲在房梁上的人！”如意细想之下，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与白清寒一道冲出屋子，直奔茅房。 白清寒率先冲了进去，他高抬胳膊，意欲照亮茅房，如意紧随其后。二人气势汹汹，已是做好了应战准备，待二人看清茅房里的情况，登时面如死灰。 只见农妇光着身子，用一条裤腰带缢死在了房梁上。她的舌头吐得老长，面色青紫，眼珠子暴胀，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的肚子上横亘着一条大口子，像是被刨开之后又用粗线缝合。缝合不严的地方露出了一些黑黝黝的毛发。 白清寒觉得一阵恶心，差点没是吐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肚子里缝的，应当就是农夫丢失的那颗头颅。 农妇一只脚上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光溜溜的，砸到如意的那只鞋子是从她脚上掉落下来的。 她的位置正好悬在茅坑上面。如意捂着嘴巴，回想刚才自己就在农妇恐怖的身体下面上了次茅房，后怕不已。 房梁之上除了吊着的农妇，别无他人。“吱吱”的声音不间断的响着。 白清寒跳上房梁，把农妇的尸体解了下来。二人抬着她的尸体，放到了屋中。 一盏油灯太过黯淡了，二人在屋中搜寻片刻，将能找到的所有的油灯和蜡烛都拿出来点着了，小小的屋子之中亮如白昼。 如意看着地上农妇狰狞的尸体和农夫的残肢心乱如麻。她知道这绝对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夫妇两人有说有笑，语言之中朴实无华却也难掩他们平淡乐呵的小日子。虽是膝下无子，但他们也绝不会说自杀就自杀。 要杀人，总归有些动静，凶手破门而入定会惊醒这对夫妇，难免他们会因恐惧而发出惊叫。可夜里的一切悄无声息，杀人、肢解、上吊都没发出声音……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如意蹲下来看着农妇的面庞，见她两侧的太阳穴旁边各有一个黑点。如意用剑柄一戳，就从太阳穴里挤出来一只黑色的小虫。小虫还活着，身子上不见足肢，身子就好像一条细线一样，一扭一扭。 白清寒满脸厌恶的说：“这是什么玩意儿？看上去恶心死了。” 如意皱着眉头道：“我估摸着，应该是某种蛊虫。这种阴邪害人的蛊虫肯定是姬先生下的。” 747.第747章 古远歌谣 “这是什么蛊？”白清寒问。 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应当是某种扰乱心智的蛊。你且试想，这蛊虫进入大嫂的脑颅之中，使她产生幻觉，可以让她自己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去厨房拿来菜刀，然后将睡在身边的丈夫杀死。有谁会怀疑自己的老婆呢，农夫大哥肯定没有防备。大嫂杀了大哥之后，再将他肢解，随后刨开自己的肚子，把大哥的头缝进去。最后再撑着走到茅房自缢……” 白清寒停了浑身一震颤抖：“姬先生跟他们无冤无仇，何故要杀害他们？莫非，他以为我们晚上会住在这间屋，这要人命的蛊虫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如意想了想道：“有这种可能。但根据姬先生以前说过的话，我觉得他并不急于害我。他杀害这对夫妇，可能只想刺激我。” 白清寒怒道：“黑心烂肠子的东西。要让我见到他，一定不会叫他好过！” 如意苦笑道：“见到他，倒也好说了。你我二人加上大蓝，在打斗上怎么都不会吃太多亏。可这一路上你也是知道的，他从来不会露面跟你打，他心思缜密躲在暗处，用蛊虫和诡计伤人……等咱们发现的时候，就只剩尸体了，而他逃之夭夭，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之后一定要小心。” 白清寒点头道：“他连陌生人都不会放过，以后咱们得避开城镇，专走山野。这样也就不会连累他人了。” 如意颔首：“是的。不过换个角度想，咱们的计策也是成功了，至少说明姬先生是跟着咱们的，义兄他们暂时安全了。” 二人商讨一会，又是叹了一口气，将农户夫妇二人的尸体好生下葬，立了墓碑，方才趁着天亮之前离开了村庄。 一路以轻功往北疾行，饿了吃野果野味果腹，渴了喝溪水泉水解渴，累了在破庙荒村歇脚，疲惫却也小有乐趣。 他们刻意避开城镇村庄，以大山森林为掩护，小心赶路。走了两天，半点姬先生的踪影都看不到。 有白清寒相伴，如意感觉到很满足。 夜幕之下，趁着星光，白清寒半躺在草地上，嘴角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喉舌轻启，唱了一首极为古远的歌谣——远山，远山，远兮；星辰，星辰，远兮。谷雨，谷雨，生潮；白露，白露，苍茫。 他声音不大，悠远的声音飘荡在浩瀚星空之下，飘荡在微风穿梭的草地上。 如意亦是躺在地上，闭着眼睛，静静的听他歌唱。这是她头一次听他如此专注的唱歌，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平静。 待他闭上嘴巴，将那颤抖的音尾吞入腹中，他才惊觉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 自他上一次听到这首歌，已经过去上千年了。这首歌是嫦衣经常唱的…… 他随着这歌声陷落回忆，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嫦衣的笑容，感受到了嫦衣手掌传来的温度。 “真好听。”如意淡淡的说了一句。“真是没料到，我们的白公子还有这等本事呢。这么好听的歌儿，是谁教你唱的啊，等你有空，也教教我可好?” 如意的声音将白清寒从无边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转头看了一下如意，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晶亮的眼眸，让他沉醉的香气…… 他眨眨眼睛，镇定神色，将刚才的回忆全部放入了心底。嫦衣嫦衣，该是过去了。如意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才是他应该把握的…… 他伸出手去，轻轻攥住如意的手，道：“教给你做什么，若是你以后想听，我再唱给你便是。” 748.第748章 夜雨换衣 如意轻笑，抿着嘴，甜甜的说了一句：“好。以后你唱，我听。反正……我喜欢……听你唱歌……” 纵然“我喜欢”后面还有几个字，可这话一出口，两个人却都是红了面庞。如意侧过脸，不再看着白清寒，可白清寒的眼神却再也无法从她身上转移。 白清寒一个翻身，将手臂撑在了如意的身子上面，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躺在身下的佳人，面色潮红。 她黑色的长发摊开在了草坪上，莹亮的面颊柔和美好。她见白清寒翻身上来，整个人就懵了，身子一缩，闭上了眼睛。 她表情有几分紧张，睫毛微微颤抖着。 看了她这副模样，白清寒心生爱怜，终究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按捺不住的俯下身子，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吻轻柔，微潮。 如意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白清寒那白皙俊美的面庞。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呼吸着彼此的呼吸。白清寒注视着如意的嘴唇，如同看着某样可口的菜肴。他的头稍稍往前移动了一寸，几近要贴到她的嘴唇上了。 这时候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天雷撕裂天际，闪电愤怒闪耀，将天空映得极亮。 只一个愣神的功夫，倾盆大雨而至，打断了了二人的浓情蜜意。 白清寒赶紧将如意从地上拉起来，收拾一下东西，两人便在雨中狂奔起来。 闪电，暴雨。 他们一手将包袱裹在怀里，另一只手相互握着，他们握的是那么紧，根本不想将对方的手松开。 衣摆鞋子很快就被浸湿，每迈一步，都会将草上的雨珠激起，飞溅水花无数。 二人脸上的笑不曾衰减，虽是淋了雨，可至少是快乐的。 好不容易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是一处早就废弃了的老旧祠堂，屋顶坍塌了一半，索性另一半尚算结实，坚强的支撑着。墙角凌乱着一些尚没来得及描写的木制排位，上头落满灰尘和蛛网。 除了搂在怀里的包袱，二人从上到下基本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白清寒从这破祠堂周围找来些干的草木，堆在一起，生了堆火，以用作照明取暖。 如意将包袱抖开，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只丑娃娃拿出来查看情况，幸亏丑娃娃在包袱的最里，尚未沾上雨水，只是微微有些湿潮。如意用手抚着娃娃，松了一口气，随后才将娃娃摆在包袱上面晾着。 有那么一个瞬间，白清寒觉得自己内心丑恶极了，他恨不得将丑娃娃扔进火里烧成渣。他知道这丑娃娃代表着秦笑，只要如意带着它，就说明她仍旧无法忘怀那个人……她忘不了，他也就不能完全拥有她…… 她拿起一件长袍，悬挂在旧祠堂中，用作一个小屏风。 如意指了指长袍后面说：“去换件衣服吧，身上湿了容易着凉。” 白清寒道：“你先去换，我不怕冷。” 如意不再推辞，拿了干衣裳就跑到长袍后面去更换了。 749.第749章 干柴烈火 火光摇曳，如意身形的剪影投在长袍之上，白清寒看得一清二楚。她拨弄头发，她轻解罗裳…… 白清寒顿觉身下燃起一团火，燥热无比。二人之间，无非相隔一件薄衫，只要扯下那件衣裳，他就能看见如意毫无保留的身子。 他颤动着伸出手去，就快要碰到那长袍的衣料了。就听得里面更换衣裳的如意突然哼起了小调儿——俏皮，放松，掩盖不住她心中的小喜悦。 白清寒迟疑了。她是多么的信任自己。若是换了其他人在旁，怕是她宁愿冷死也不会就这般更换衣裳吧。 他……又怎么能负了这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打坐调息，硬是将脐下三尺的热度消退下去。 如意换好衣衫，从包袱中拿出一把梳子，轻梳长发。火光在她面上铺了一层温暖的橙色，恬然，静好。 多么美的画面，多么想……就这样永远看着她。白清寒想。 如意躲不开白清寒炙热的目光，干咳两声便岔开了话题：“小白，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白清寒尚没反应过来，眼睛盯着如意，嘴上随意的说着：“什么不行？” 如意撅了撅嘴，认真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看，现下是我们引姬先生，我们跑，他追。但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住在深山老林里不出去吧。一旦出去，仍旧有可能会波及到他人。” 白清寒嘀咕了一声：“我倒是挺想一辈子在深山老林了……就怕有人不乐意呢……” 如意没理会他，接着说道：“义兄和郡主的婚礼我总是要参加的。那边准备好了之后，素淼一通知，我们就要往回赶，根据情况再定是去西疆还是西阳。总不能带着姬先生这个祸害一同去吧……” 白清寒听到这里也是认真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如意瞪着眼睛，看了看周围，怕是附近姬先生布下的蛊虫眼线，她便凑过去在白清寒耳边说：“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姬先生一日不除，我们就不得安生……” 白清寒见如意眼睛里露出一丝凶狠的神色，这种表情与平时的她截然不同，是一种经过绝望历练的神色。 曾几何时，如意是个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善良小姑娘，而现在为了保护她在乎的人，她总归也是沾了鲜血，开了杀戮。该下手的时候，不留情面…… 白清寒觉得一阵心疼，心疼过后更多的是无奈。多希望有一天，当这一切安然结束，他能与她逍遥世外，能重新见到初识时的比白纸还干净的如意…… 两人商量战术到深夜才是准备休息。荒郊野外的，处处是荒草，二人对地形并不熟悉，周围的情况对姬先生来说很有利。如果他有意对付两人，很容易找到切入点下手。 因此二人不能同时休息。白清寒自告奋勇守上半夜，让如意先行休息。 如意一睡过去，就被无尽的莫明的梦境给困住了，她梦见了那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桃林，但这一次却没有梦见师父燕玄乙，或是桃林深处那红斗篷银铠甲的男人……这场梦带着不安的情绪——劲风席卷而来，万顷桃林在一瞬间变成了焦黑色，黑色的花瓣如同木炭燃烧的灰烬，翩然纷飞，静默的奏响了挽歌。 750.第750章 临敌之姿 如意被梦惊醒，起身而立，祠堂中的火堆燃得倦怠了，火苗微弱跳动着。旁边的白清寒困倦不已，还强撑着将眼睛瞪开，他的脑袋往下一坠一坠，胳膊斜在腿上，看上去别扭极了。 如意站起来往外面一看，雨停了，远处的天边现了鱼肚白的亮色，竟然已是清晨时分。她抚了抚白清寒的额头，柔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快是躺下歇歇吧。我来守着。” 她这么一说话，白清寒便醒了，他晃了晃脑袋，捂着酸痛的脖子，叫道：“本尊精神的很，一丁点儿都不困。你无需管我，再去睡上一睡吧。你还有要事要做，得睡足觉才行。” 如意摇摇头：“别是执拗了，你眼皮怕是都打了一夜的架了，快去睡吧。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你别说，白清寒还就怕如意说类似的话，他哦了一声，乖乖躺下睡觉。不出一会，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如意抬手触摸他如雪的发丝。白清寒蜷缩在地上，熟睡的模样宛若一个孩童。 她又是看了他几眼，方才起身，用手扶着龟裂歪斜得祠堂门框，凝眉望向远方——姬先生，你若非与我作对，那我们就来做一个了结。 夜里如意与白清寒以耳语讨论，商议的便是如何对付姬先生的事情。 如意决定走一招险棋，与白清寒分开来走。如意本想让大蓝跟随白清寒，能互相沟通，起到传话作用。可白清寒死活不肯， 他非说要让大蓝留在如意身边。他与大蓝不和只是个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白清寒觉得大蓝实力强劲，如果出了事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帮手。有大蓝在，他也更加放心。 如意说不过白清寒，只能点头答应，用一无头精魄替换大蓝跟随白清寒。而事实上，此时如意的力量，并不比白清寒要弱。 他们分开行事后，便可暗中观察姬先生的动向，从而揣测他的想法。他要是跟着如意，那就说明他还是在针对如意，她身边的人只不过是姬先生泄愤的工具而已，如意便可放长线钓大鱼，通过大蓝与白清寒沟通，让白清寒提前埋伏在一处，随后如意将姬先生引过去，二人配合斩除姬先生；姬先生要是跟着白清寒，则换如意埋伏，白清寒引敌。 以姬先生的智慧，这个法子只能使用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行动一旦失败，就再没可能故技重施了。 天大亮后，二人出了祠堂便刻意装模作样的说些告别的话，戏是作给姬先生看的。白清寒装得格外投入，时而眼神深沉，时而握着如意的小手，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以示自己的不舍之情了。 之后，如意和白清寒便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用轻功疾驰而去。 当天夜里，两人放慢脚程，增强警惕。对他们来说，精神真是紧张到了极点，草木皆兵，从眼前随便飞过什么虫子，都会拦下来看看是不是姬先生的蛊虫。 半夜时分，如意唤出大蓝，让她以虚形伴在自己身边，她则找了一处山洞，用背抵着石头，手握长风，以临敌之姿稍作休息。 751.第751章 黑蜂进洞 周遭静得简直有些不寻常，山野中无鸟兽之声，无蚊虫鸣叫，如意所能听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生灵们究竟是在畏惧什么，却是连声音都不敢发…… 静谧没有持续多久，如意忽而听得一团躁动的嗡嗡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如意急急睁开双目，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无数黑蜂在空中快速飞舞着，径直得朝着洞口涌了进来。 且不用说黑蜂有毒液，单是这又黑又长的针刺，轮着在如意身上扎一圈，如意也是受不住。 如意大喝一声，祭起长风剑，快速挥动剑柄，强大的剑气向着洞口而出，将黑烟般得黑蜂群暂时拦截住了。 大蓝现了实形，蓝芒骤涨，寒气四溢，将黑蜂群击落。 一时间地上落满了黑压压的蜂子尸体，有几只没死透得黑蜂颤抖着翅膀，或是挣扎着纤细的支腿，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呵呵。”一声不冷不热的笑声响了起来，姬先生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洞口。他的黑衣黑色斗笠与地上死成一片的黑蜂宛若一体。 来了，姬先生来了！如意下意识的握紧长风。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妖奴。看样你却是比我想的，要厉害那么一些。”姬先生态度****的说。 大蓝既然已经暴露了，也自然就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她也是个急性子，张口便道：“我管你是什么鸡，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总是跟我主人过不去！吃我一爪！” 大蓝大叫一声，贴着姬先生的身子便上了。她的双手暴起青筋利爪，直抓姬先生的心房。姬先生唇角一勾，发出一声冷哼，他的身子向左一闪，避开了大蓝的致命攻击。 然姬先生的速度仍旧比大蓝要慢上几分，袖子被她抓到，黑色长袖被撕扯的一缕一缕，手臂渗出了点点鲜血。 如意心中一喜，心说这一次大蓝是实实在在的摸到了姬先生，换言之现下在洞里的这位姬先生并不是幻形虫幻化出来的傀儡，而是他的真身。 他平时在背后阴人的时候尽是阴邪的主意，让人摸不清套路，但在真刀真枪的贴身肉搏中显然没多么高明。如意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机会，密声指挥道：“大蓝！想办法揭开他的斗笠，我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大蓝嗯了一声，飞身便往姬先生脑门上招呼，她虚晃身子拦截姬先生去路，待姬先生身形微动之时，立刻闪到他身后，一掌将他的黑色斗笠击落在地。 “啪”斗笠应声落地，姬先生散乱着头发，斜着眼睛冲着如意诡异一笑。 如意愣了一下，她万是没想到姬先生竟然生的是这副样子，他看上去如此白净年轻，温文尔雅，与其说他是一个年岁过百无恶不作的南洋巫士，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今日便就玩到这里。改日再见。”姬先生说罢此话，拾起斗笠，起身便欲往外出。 如意和大蓝哪里能如此容易的放过他，配合无间的前后夹击，让他无路可退。洞内狭窄，相对易守，姬先生动不开腿脚，又出不去洞口，完全处在了劣势。 752.第752章 巫士是妖 如意毫不留情，几次长风都贴着姬先生的面颊而过，在他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面孔上留下了剑痕。剑锋撕裂皮肉，姬先生吃痛抽吸着凉气，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一切都表现的很正常，唯独…… 唯独他脸颊上伤口流出来的血，呈现的颜色……是黑色……漆黑如墨，没有半点血液的鲜红。 如意一个停顿的功夫，姬先生便突破而出。他离开的愿望太为强烈，以至于整个人向前扑走，却是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 如意乘胜追击，一剑刺过去，剑锋穿透他的后肩。这穿透的感觉如斯真实，在这一刻，如意觉得兴许姬先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可怕。 姬先生大吼一声，血肉之躯前倾，将捅进身子的剑身退了出来，随后身子急速收缩，化成了一只黑色的猫。那猫转过头，月牙般的瞳孔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它望了如意一眼，喵呜一声便窜出了山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姬先生已经受了伤，若是不乘胜追击怕是以后便没有这种机会了。如意大喊一声追，便与大蓝一同飞出，紧跟黑猫而去。 别看猫身小，可那步态却是非比寻常得轻快，四只小爪子贴地疾行，就算是如意用了逍遥门的轻功，也只能勉强跟得上它。 此时的白清寒实际上已经埋伏在了洞穴附近，他向着反方向离开后，绕了个大圈，根据如意密声传音的指示，来到了洞穴附近。他们的原计划是将姬先生围堵在洞穴里，他则匍匐在草地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洞口。 白清寒听见里面想起了打斗的声音，用双手撑起身子，他在等待，等待如意叫他声援的那一刻。 等了一会没等来如意的口令，却见着一猫二人从洞里窜了出来，并且速度极快。那猫的动作灵敏极了，它奔走于草上，爪子都不带落地的。 那无头精魄傻兮兮的贴在白清寒身边，一声不吭，白清寒叹了口气，心说这精魄反应太慢，比起妖奴来却是差远了。他自是不能继续指望精魄，拔了身子，也紧追过去。 他赶到如意身边，边疾走边问：“你们追只破猫干嘛？” 如意一惊说：“你怎么来了！现下跟出来，你不就暴露了吗！姬先生肯定能猜到咱们原来的计划。那破猫正是姬先生，他已经受了伤，被我一剑刺中，此乃难遇的时机，这次定是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 白清寒眉头一皱说：“他可以变幻成猫形？并且还能有如此之快的速度？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旁的大蓝鼻中喷出热气，口气跋扈的道：“要说就说，白公子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了！” 白清寒懒得跟大蓝斗嘴，直接问道：“刚才打斗之中，你们可有看到姬先生的模样？” 如意说：“那是自然。他样貌年轻，似个年轻书生，任谁都猜不到他已是过百的高龄。” 白清寒道：“我猜测，姬先生可能已经不是人了……他也许通过某种邪术修炼成妖了！” 753.第753章 封神洞 大蓝毫不意外的说：“哼，我早就估摸着那只鸡不是凡人了。” 如意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姬先生是不是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趁着优势把他拿下。如意眼睛紧盯着姬先生幻化成的黑猫，眼见着那猫身子一缩，从一处石头缝里挤了进去。 这处石缝着实是太窄了，以如意和白清寒的身形根本进不去。大蓝很是聪慧，没等如意说便以虚形穿透石壁，继续追踪黑猫。如意和白清寒则在外面停留了下来，低头一看，石缝前面的砂石之上，留下了几滴黑色的血液。 如意伸出手去，将那血沾了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奇怪的是，这黑血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腥臭刺鼻，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桂花香气。 白清寒抬头向上看，这石缝乃是在山体壁上，石峰直突天际，高不见顶，又直又陡，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寻常人根本难以攀登。此峰东面临陆，西面则是临海。 “现下该是如何？”白清寒问道。 如意道：“大蓝进去已经一会了，她尚未回报，想必仍在追逐。也就是说，山体内定然是虚空的，不然那黑猫也无处逃跑。咱们环山走走，兴许能找到进去的路。” 她转而密声传音，呼叫大蓝。然传音之后，却无人回应，以大蓝这般聒噪的性子，是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的。 好像有些不太寻常…… 如意仰头望着这直入云天的陡峰，心里掠过一丝阴云。 二人以轻功绕着山体找寻入口，终是在临海一面的峭壁上看到了豁然洞开的一个巨洞。洞前垂坠着些许藤萝，枝蔓上盛开着颜色艳丽的有些不真实的大朵丽花。 在洞口之上，有两处突兀而不规则的石头，孤零零的竖立在那里。 白清寒小声道：“如意……你绝不觉得……觉不觉这像一个……” 如意不由自主的接了下去：“像一个长着巨口的怪物……” 如意发现那些从洞口垂下来的枝蔓后面隐隐约约有些雕刻的痕迹，她飞身上前用长风斩落藤蔓，却是露出了三个凹陷的大字——封神洞。 大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绝非是工匠用刻具一板一眼雕刻而成，很有可能是什么内功深厚之人徒手描壁而成。大字的间隙生满了杂草苔藓，显然有些年头了。 “封神洞？”如意喃道，“难不成这洞中被封了一位神仙？” 白清寒眉头紧皱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上神造人，而后天地之间出现几位神祇，这些神祇共同创建三界六道，平定妖魔之乱。天下大定之后，女娲伏羲上神被推选为天帝天后，此后好像有一段封神的传说。在妖魔之战中有着卓越战功的神祇，都被封赏。而听说，封赏这些神祇的地方是在人间某处，莫非就是这里？” 如意看着那黝黑的洞口，轻微的摇摇头说：“我看不像。大神选中的地方，怎么说都应该是钟林毓秀的福地，而此处，看上去有些奇诡，没有丝毫仙家之气。” 754.第754章 洞中死路 二人在洞口犹豫片刻，如意忽听得一声密声传音——“呃啊！” 这叫声是大蓝的！从声音听来，她似是正在承受某种痛苦。她一定是遭遇不测了。以大蓝的能耐，应当并不惧怕与姬先生单打独斗，其中或许出了什么岔子。 如意心挂妖奴，与白清寒对视一眼，握紧长风，入了这封神洞。 一入洞，光线便黯淡了下来，与外面盛夏的气候不同，里面阴冷潮湿，偶尔吹来阵阵阴风，令人汗毛倒立，瑟瑟发抖。 “啪啪啪啪！”两人向洞里深入几丈，惊飞悬挂在洞顶上的蝙蝠。 白清寒将如意护在身下，扬手挥舞驱赶受惊的蝙蝠。 待蝙蝠飞走之后，他们又是向里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唯一的路断掉了。崎岖洞中小路将他们引入了一处死路，三面围着巨石，根本无路可走。 “怎么会这样……”如意紧皱眉头，不安道。 白清寒用手拍击着四周石壁，发现四周墙面全是实心的，换言之，墙后就是山体，并无夹层暗道。 如意密声急呼大蓝，言语切切，满是担忧。可同先前一样，回复如意的只有沉默。 如意有些手忙脚乱了，她的软肋便是重感情，只要是关乎到她在乎的人，别管是心上人也好，妖奴也好，都会牵扯到她的喜怒哀乐。她握紧拳头，心中暗道：大蓝，你要撑住……绝不能有事，我马上就来找你…… 长风剑在幽暗的洞窟里散发着淡蓝的微光，如意深吸一口气，赫然怒吼一声，暴涨的剑气迎着前方石墙而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结实的山壁竟然硬生生被她劈出一道巨口。 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颤动着，犹如熟睡的山神发出的低沉怒吼。 白清寒吃了一惊，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如意施展剑气了，可他还是吃了一惊。这看似柔弱的姑娘体内充斥着无限的爆发力，让人感到恐惧的爆发力，断山碎石的爆发力…… 长风劈出来的巨口之后仍旧是密不透风的石块。如意攒了剑气还欲再来一次，却是被白清寒制止住了：“如意不可！这山高而窄，你这么大的动作，怕是会摇动山体根基。别到时候洞没劈出来，山却是塌了……我们不比大蓝，化不了虚形，若是给埋在里面，可就出不去了。” 如意听罢觉得有道理，撤了剑气，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调息打坐。她闭着双眼，表情显得很是无奈。 “唔唔……”如意忽觉得自虚空之中钻出一物，定睛一看，落在地上的乃是脖颈修长，体态柔美的上古神兽——螭吻。 如意抬手抚摸螭吻额头，轻声说：“你怎么出来了？” 螭吻摇头晃脑，垂下头，一个劲儿的往如意剑气撕裂的巨口下方蹭。 白清寒有些摸不着头脑：“它这是什么个意思？” 如意亦是不太明白，螭吻反复用头往地上刮蹭，口中呜咽，发出轻微的哼叫声。 如意看了一会，问道：“螭吻，你是想让我仔细看看此处？莫非，这地方有蹊跷？” 螭吻见如意猜中它的心思，高兴极了，一个劲儿的上下摇晃着脑袋。 755.第755章 生腮奇术 如意伸出手，在螭吻摩擦的地方一摸，这一摸不要紧，却是摸到了一手湿湿滑滑的东西。她拿到鼻子下面一闻，叫道：“是水！这底下有水！” 螭吻又是点了点头。 白清寒并不意外，他说：“有水怎么了，这山一面临陆一面临海，有水很正常啊。说不定是你刚才把连海的那边掘通了，倒灌了些海水进来。” 如意伸出舌尖儿，在手上舔了一下，入口滋味并不腥咸，她立刻反驳道：“绝对不是海水，不信你自个儿尝尝。” 白清寒试过之后也是觉得奇怪，难道说这山底下别有洞天，蕴藏着一个湖泊？ 螭吻着急的在那处渗出水来的巨口周围转悠着，不肯离开。 如意问它：“这底下有东西？” 螭吻点了点头。 如意一激动，忙问：“你是不是感觉到大蓝在山体之下？” 螭吻点了点头，却又迅速的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肯定，还是在否认？亦或是代表着不确定？ 如意叹了口气说，这些个上古神兽各个通晓人性，唯独就是不会说话，无法完整的表达它们所思所想。 白清寒道了一声：“嗨，这有什么，你已经劈出一个裂口来了，再使点劲儿，咱们凿出一个洞来，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不然隔靴搔痒，是只能干着急。” 如意很是赞同，这次她怕山体坍塌可是不敢直接用剑生劈了，她与白清寒分工合作，白清寒用手扶着山体，并用自身功力稳住山体，如意则用长风凿洞。她的剑气极为厉害，刃不落地，单靠气便弄出一个一人多宽的洞来。 二人往洞旁边一凑，直接是傻了眼，洞下便是水，冰冷刺骨的水。水深不见底，底部隐隐透着暗红色的光芒，却不知是由何物发出来的。 白清寒道：“我跟螭吻倒是能够下去，可你……这洞不晓得通向哪里，别是没被姬先生害死，却是憋死在水里……那也太冤枉了。我看啊，不如我和螭吻下去探探情况，你在上头等我们消息。” 如意呸了一声，道：“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天天将什么死不死的挂在嘴巴边上，也太不吉利了！” 白清寒冤枉道：“我说的这不是实话吗……” “要下去便一起下去，哪有分开行事的道理。这封神洞奇怪的很，大蓝也联络不上，我真怕你们下去也会与我断了联系……”如意说。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一拍手道：“你可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之时？” 白清寒道：“自然记得，那时候你言语不敬，非说我是蛇精，简直气煞我也！” 如意摆摆手：“不是这个。当时你给我用了个法术，让我耳后生腮，之后便可在水下呼吸说话，与鱼类无异。此时不妨再对我施下那个法术，定是能派上大用场。” “对啊，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白清寒默念咒术，用指尖点着如意的耳朵，不出一会儿如意就觉得耳后疼得要命，随后她便开始大口的喘着气，在陆地上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756.第756章 红色牢笼 见如意耳后的腮已经生了出来，白清寒一不做二不休，伸手一推，将如意推进了水中。随后他和螭吻相继跃入水中。 螭吻周身滑腻的皮肤在水的包裹下亮起了点点荧光，它游动的姿势优美极了，宛若一朵发光的花。一落水，它便直直向着水底暗红色的光芒游去，如意和白清寒跟在它的身后。 水下的世界远比如意想象的要广大、深邃。深得见不到底。下潜能有两柱香的时间，如意无意回头一望，却是根本看不见来时的入口了。 螭吻浮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它伸着脖子，犹如感觉到了什么，稍作停顿后突然加快了速度，变更了方向朝着左下方快速游去。 这水下红光大盛，待如意看清楚眼前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叫出了声：“大蓝！” 大蓝被囚禁在一个红色网牢之中，光就是自这网牢上发出来了。她浑身无力得漂浮在红网之内，眉头颦蹙，嘴巴微张。红光投在她蓝色的皮肤上，晕了一层陆离的色泽。 “大蓝！”如意看见自己妖奴受了难，心疼不已，当下便是冲过去，想是用长风剑将那红网劈开。然剑锋触碰上红网，却是发出铿锵巨响，如意的虎口被震得发麻。而那红网纹丝未损。 大蓝见着如意，一个劲儿的在里面动着嘴巴，摇手摆头。 白清寒道：“如意回来，大蓝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过去。这红网有蹊跷！” 一主一奴隔着红网，彼此顾看，如意多想将大蓝解救出来，可却无从下手。 这红网似是有隔绝声音的作用，大蓝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但如意在外面却半个字都听不到。 “呵呵……”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从水底传来，接着远处的黑暗之中游出来一条墨色的鲶鱼。鲶鱼的胡须在水中飘动着，一双眼睛向上翻着，轻蔑的看着众人。 “捉妖师，你真是很像一只蟑螂……见过蟑螂吧，那玩意儿水里能游，天上能飞，地上能跑……缺了腿儿也能活，没了头还能活，下了药也未必能药的死……先是我追你跑后来就是你追我跑，从陆上，追到这水里……更别提你还有这了不得的妖奴……啧啧，不得不说，我有点小看你了。”鲶鱼阴阳怪气的说。 如意眉头一皱，问：“你是姬先生？” 鲶鱼笑道：“你说呢……” 如意和白清寒觉得有些不妙，这姬先生不但能化身成猫，还能化身成鱼。就算他已经修成妖怪，也不过才百年寿命，怎会掌握如此精妙的妖术。 如意攥紧长风，怒道：“别使些阴谋诡计，快是将我的妖奴放出来。” 鲶鱼又笑了：“真天真，你和我是什么关系，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当然是敌人关系了！”如意道。 “既然是敌人关系，我又为何要乖乖听你的话，将你的妖奴释放出来呢？你们多一个人，我不是更难取胜了吗。”鲶鱼的胡须上下浮动，嘴巴一张，吐出一串气泡。 757.第757章 锁妖之网 如意一挥长风，径直朝着化成鲶鱼的姬先生而去：“好，那便待我除去你，再想办法放她出来。大蓝是妖，不会溺于水，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鲶鱼身子一摇，游出去老远，忽而又晃着尾巴折了回来：“啧啧，她还真未必等得起。不怕告诉你，这红网叫做锁妖网，妖鬼之物在里面会被困住。不但无法运用妖术，身上妖法和修为还会被其慢慢吸收。等到吸得差不多了，你的妖奴就会变成天地间的一缕幽魂，消散的无影无踪。这网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 它呵呵一笑说：“这就得看看你是更想让我死，还是更想让她活着了……” 该死…… 如意暗骂一声，这姬先生深谙她的心思，他知道如意重感情，心肠软，肯定不会因为私仇而牺牲妖奴。只要摸清了这一点，如意于姬先生就好像是一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又无可奈何。 白清寒看如意犹豫，便立刻大喊一声：“别听他胡说八道。能人奇士多的很，姬先生死了，这锁妖网自然有别人可以解，大蓝不会有事的。你要是听了他的话，往后他还不知道要玩什么花样呢！” 鲶鱼原地转了两圈，道：“捉妖师，这是你的选择，你可得想好了。” 如意转头看了被锁在红网中的大蓝，心里被灼的难受。大蓝看上去很是虚弱，她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夸张的口型：“主人，不要管我……杀……了……他……” 不要管她？怎么能不管…… 大蓝的嚣张，大蓝的聒噪，大蓝的没大没小已经成为了如意生活的一部分。从一开始如意豁出去性命将大蓝收服，就注定这一主一奴一生都要系在一起。 她与如意并肩作战，杀妖鬼，战恶人，尽心尽力的做一只妖奴。如意从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些个妖奴就是她的伙伴，她的朋友。 这种节骨眼，她说什么都不能牺牲大蓝。 是，白清寒说的没错，天下之大，杀了姬先生也有机会找到破除之法，可是万一……万一大蓝等不起了呢……如意咬紧牙根，做出了决定——她不能拿大蓝冒险。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意问道。 鲶鱼笑了，它仿佛早就猜透了如意的想法，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点，那么天真，那么……愚蠢……其实你大可以放弃这妖奴转头走人，妖奴而已，想要的话，回头再去捉只新的就是。可别忘了，你的名号叫做‘捉妖师’呢。” 大蓝表情凝重的看着如意，没有人知道她流了泪，泪溶进了水里，根本看不出来。除了如意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如此关心她，这恩情无以为报。 主人……你真傻，大蓝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如意道：“是你让我选择的，现下我已经选了，你又在这里废话什么。” 鲶鱼道：“那好，我也就直说。很简单，这次，我便让我爱宠陪你们玩玩。你们要是打赢了，我便会把你这妖奴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758.第758章 钱串子 白清寒心说不好，忙是跟了一句：“若是输了呢。” “输了的话，你们就当饵食，喂了我那宝贝便是。要是将你们二人吞下肚子，它的功力一定会大增。”鲶鱼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胜利的画面。 白清寒冷哼一声：“做梦！”他扬手便射出一道真气，气旋滚着水变成一股汹涌的暗流，将那鲶鱼冲撞的七晕八素。 鲶鱼慢慢稳住身子，鱼鳞脱落，身形变大，慢慢化出了人形。他嘴上笑着，眼神却异常歹毒，清秀的脸孔与凶狠的表情格格不入。 他对着那红网，轻轻的攥了攥手，就见大蓝一下子跪倒在了其中，双目圆睁，一双手痛苦的按在胸口。很明显，他是在折磨大蓝。 如意恨恨的说：“要战便战，你却是别再伤害我的妖奴。等我杀了你那所谓的宝贝，我再取你的性命。” 姬先生仰头大笑：“哈哈哈，好的很，好的很。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勇气，不枉我看中了你。那你们便慢慢玩吧。” 他拍了拍手，身子又化成了那鲶鱼，摇着尾巴向远处游去。 白清寒眼疾手快，叫道：“休让他走掉！拦住他！” 他追了一半，忽觉得周围的水强烈的晃动着，接着漆黑幽暗的水下冒出了一串气泡伴随轰轰闷响。白清寒一个不稳，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波及，偏离的方向。再稳住身子，却是已经看不到鲶鱼的影子了。 “糟糕，让那姬先生逃跑了。”白清寒怒道。 如意背靠白清寒，浮游在水中，眼睛紧紧盯着黑暗中游上来的庞然大物，她道：“先别管姬先生了。那个东西……绝不是容易对付的玩意儿。” 庞然大物的阴影投射过来，使得螭吻身上的幽光和囚禁大蓝的红网黯淡无光。 白清寒哆嗦着嘴唇叫了一声：“这……这这是个钱串子……” 如意侧目看着他说：“你认识这玩意儿？” 白清寒道：“钱串子又叫草鞋底。本应是一种虫子，形似蜈蚣，跑起来飞快，足多而细长。这样子你也看到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事实上，我还是蛇的时候，吃过不少那玩意儿。” 这么一说如意似乎也有了印象：“小时候好像见过。铁柱去抓那东西，还被蛰了一口。手肿了半天。” 白清寒道：“那虫子本只有手指头大小，怎会……怎会如此庞大……而且，虫子乃是陆生，没听说过它在水里还能活！” 如意叹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曾经我就见过如山大的蚂蝗。只要有妖法支撑，炼成此般庞然大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咱们见机行事吧。它看着吓人，但一定有弱点存在” 那巨型草鞋底游动速度很快，无数长腿儿在水里浮动着，身子前端的头颅生的恶心异常，一张满是尖牙的嘴巴上下蠕动，不停有粘稠的液体分泌出来。它贪婪的看着如意和白清寒，就像看着即将入口的可口佳肴。 它不给二人多说话的机会，怪叫着便冲了上来。 759.第759章 墨汁有毒 如意握着长风一挥，凌然的剑气便直冲而去，草鞋底翻动了身子，那惊悚的长腿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分了开来，将那道剑气避了过去。 草鞋底抬起前面八对足，嘶吼一声，喷射出无数墨汁般的东西，一时间水底浑浊，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草鞋底又不是墨鱼，任谁也料想不到这巨大妖物能来这么一招。 黑墨冲进了如意的眼睛里，她顿觉双目刺痛不已，睁都睁不开。在水中不比陆上，总是会有一些水下的杂音干扰，根本无法单凭耳朵去辨识方位。 不光眼睛有恙，就连耳后生出来的三扇腮也是火辣辣的。草鞋底喷出的黑墨之中定然是有毒素的。 如意闭紧嘴巴，不敢张开。她紧张的握住剑，心说若是那妖物胆敢靠近，她就用剑生劈了它。 在这黑暗之中，如意觉得有东西摸索过来，触碰到她的双臂，再是拉住她的手。起先她一个机灵，已经开始蓄力，准备一剑过去，刺中对方。可等她的手被握住，她方才知道，那不是敌人，而是白清寒…… 他的体温，在这混沌冰冷的水底之下，弥足珍贵…… 他拉着她，向外游去，直到脱离了弥漫的墨汁，才停了下来。 白清寒看着面前紧闭双目，眼周通红的女子忍不住有几分心疼。他微微弓身，在她眼皮上亲了一口，问：“你没事吧？” 如意摇摇头说：“我有些不敢睁眼。钱串子可是跟了上来？” 白清寒摇头道：“没有。以此推断，它喷出来的墨汁定是对它也有相同的作用。” “亦或许是那东西不善追击，更擅长阵地战。”如意说道。 白清寒说：“这里看上去暂且是安全的，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动。你现在不能张目视物，等同于一个瞎子，硬是往上去也只会添乱。等我解决了那草鞋底，我自是会回来接应你。” 如意有些不放心，拉紧了他的手：“一定要小心，我会唤螭吻去帮你。睚眦虽然凶猛，但此番是在水下，怕它也是帮不上什么忙。” 白清寒道：“放心吧，我有数。” 他欲抽手而去，她却有些不舍，彼此的指尖索取着对方的温度，迟迟不肯分离。 如意这满脸的担忧和微颦的眉头让白清寒心里一动，他搂过如意，钢铁一样的双手箍住她的身子，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这话，白清寒松开如意，带着螭吻向着那团漆黑的墨团游了过去。 在两人身体分开的那一刻，如意突然有一种极度悲伤的感觉，她说不清这感觉的由来，只觉得心里酸涩无比。她对秦笑的定位是喜欢的人，对小白的定位是好朋友。可是感情是可以升温的，小白的陪伴和他的温暖早已远远的超过了朋友的存在。秦笑死后，白清寒更是无微不至，护她周全。 她的心，逐渐开始为他而跳动。 活着回来吧，平安的活着回来吧小白……等你斩除了这钱串子，我就答应你……我们就在一起……如意在心里默默的说。 760.第760章 螭吻负伤 “螭吻，跟我走，咱们一道去抓只虫子。”白清寒与螭吻向着钱串子涌动过去，等到了跟前，墨汁差不多已经散尽了，钱串子张牙舞爪停在原处，虎视眈眈的看着白清寒。 白清寒弓下身子，对螭吻说：“你想办法将他引开，我从后方攻击它。区区一个虫子而已，不足为据。” 螭吻会了意，长颈摇摆，汲了极多的水，它喉咙一动，对着那钱串子喷了出去，急速的水流冲撞席卷过去，将钱串子冲出去老远。钱串子挥舞着肢体，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它一双眼睛含着凶光，盯着螭吻。 螭吻故技重施，又来了一次，这次水流多了不少，真真儿的是将钱串子的火气给激起来了。那庞然巨物嚎叫一声，无数细长的足肢齐齐舞动，想是要将螭吻撕碎。 钱串子追，螭吻便逃，它的身形较之钱串子来说小的太多了，自然也是灵活的多。它游走在钱串子的足肢之间，一回头便喷出一口水柱。钱串子抓不着，咬不到，气得它整个身体都颤抖着。 钱串子怒不可遏，大叫一声，又是放出黑色墨汁，墨汁裹在螭吻周围，阻挡了它的视线。螭吻在黑暗之中很是慌乱，辨识不清周遭情况，随意找了个方向就向外逃跑。却不想，正好冲入了钱串子的足肢之中，钱串子足肢发力，将螭吻紧紧的囚了起来，三对长足卡住它的身子，钢铁般强劲的足尖儿深深插入了螭吻的身体。 一些发着微光蓝色莹亮的东西从伤口浮出，飘散于水中，直至消失不见……那是螭吻的血。 “唔……嗷……”螭吻负伤，痛苦的大叫起来。 白清寒心道不好，立刻念了个诀，不再保持人形，一道白芒骤涨之后，水中多了条威风凛凛的白色蛟龙。他怒吼一声，龙身朝着钱串子而去，将那巨大的身体撞飞。钱串子受惊，足肢松开，螭吻趁机逃窜而走，躲入虚空之中疗伤修养。 一龙一虫厮打在了一起。即便妖物钱串子身形巨大，又会喷吐毒墨，无数足肢强劲有力，可以说是一个战斗的利器，然它与蛟龙征战数百回合还是有些败下阵来。 白清寒并不跟他客气，蛟龙巨爪撕扯钱串子的身体，它为了自保不得不自断足肢，偌大的身子少了腿儿看起来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白清寒乘胜追击，用爪子擒住钱串子的尾部，张口撕扯，这巨大妖物便成了两段。自此它便没有逃跑的能力，如同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烂肉。 只需最后致命一击，这钱串子定就殒命当场，无回天之力。 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子忽然从远处射了过来，那物顺着钱串子的嘴进入了它的身子，登时黑光大作，白清寒的龙目都无法直视这刺目黑光，龙身蜷缩，向后翻腾，随后化成人形，以手遮挡，看向诡异黑光。 缓和一阵之后，如意觉得双眼没有先前那么刺痛了，她睁开眼睛，也能看清楚周围事物。她觉得状态尚且可以，心中放不下白清寒，便是提了剑过去寻他。 761.第761章 计中计 待如意寻到白清寒，正逢刺目黑光黯淡下去之时。她慌忙拉住白清寒，关切道：“你怎么样，那钱串子可是已经斩除了？” 白清寒点头道：“已是奄奄一息，应当活不成了。只是它临死之前，却是有一道黑光射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二人手拉着手，转目看向远方，却见着肢体零落残缺的钱串子，缓缓的站了起来，那狰狞的头颅逐渐的有了人脸的形状。看那面容，却是姬先生无疑。 姬先生竟是与妖物合为了一体！ “还是有点本事的吗，居然能将我的爱宠击倒。想赢没那么简单，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姬先生咧着嘴道。 如意喝道：“出尔反尔，你的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姬先生又笑了：“出尔反尔？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一个计划吗？” 他这么一说，白清寒和如意却是都有些懵了。明明是他们一路跟踪姬先生而来，怎么又成了他的计划了。 “你们还是太嫩了，玩心计，实在不是我的对手。”姬先生冷冷一笑，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计划什么？刻意分开行事，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你们既然有这个意思，那我又怎么忍心不配合你们一下。捉妖师，你一个人藏在洞里，想要把我引入其中，与妖奴合力击杀我。这一招的确挺聪明的，可是我能幻化成黑猫和鲶鱼，也就会幻化成飞蝇，凭着你们两个人，又如何能拦下我。” 如意道：“可是当时……我明明已经击伤了你……” “有句话不是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我不假装失误，你怎么可能会刺中我。那一剑根本就是我白白送你们的。我受伤逃跑，反过头来引得你们追过来，落入我的陷阱之中。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说的可就是你们呢。”姬先生脸上笑意更盛。 白清寒啐了一口道：“拖了个虫子的身子长了个人脸还好意思笑，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都不稀罕看你！废话少说，先是来过过手！” 白清寒巨嘴一张，咆哮而去，如意亦是与他相配合，持剑窜上姬先生的背后。这一前一后，一龙一人，密集的招式呼啸而来，纵便姬先生现下手足众多，却也有些忙不过来。 姬先生刚才说的并不假，他利用如意的计策来了一个计中计，反把他们诱骗进来。但他终究还是有一点没有算计到，那便是如意等人的实力……他尚以为，自己驯养的妖物能够轻松就击败二人，却不想它会在交锋中落于下风。 姬先生在这妖物身上投入太多精力，定是不能让它这么简单就被击杀。因而关键时候飞身而出，与妖物合为一体，用自己的功力为奄奄一息的妖物续命。此举乃是一招险棋，合体需耗费大量修为，如果在此后的打斗中姬先生落败，不但救不回钱串子，还会使得姬先生遭到反噬，受到重创。 762.第762章 嫦衣幻象 白清寒牵制着姬先生的足肢，如意看中机会脱出身子，向上方游去。没了后方的骚扰，姬先生觉得轻松很多，频频向着白清寒施压。 如意浮游在姬先生上方，审时度势，觉得其优势在于长而坚硬的足肢，要攻其弱点才能有机会赢。姬先生后脑颅与钱串子相交合的地方，应当便是其弱点。 另一边白清寒加大了干扰的力度，虽然一点便宜赚不到，但使得姬先生需全身心的抵抗他。 如意由上而下，一剑刺了下去，直中姬先生的后颈。 一道黑血喷射而出，散于水中。 姬先生痛苦的大叫起来，无数足肢因疼痛而急速收缩着。 如意心中一喜，她这一剑刺的极深，整个剑身都卡在了厚重而坚硬的钱串子的躯壳之中，她一时难以将剑拔出。她便冲白清寒喊：“快！只需最后一击了！摘下他的头颅！” 姬先生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此时白清寒取他项上人头，那妖物钱串子也好，姬先生本体也好，都将被毁掉。在那之后“南洋巫士姬先生”将会成为一段历史。 白清寒恩了一声，游上前去便欲取姬先生的脑袋。 姬先生心知失算，性命即将不保，只能搏上一搏。他张开嘴巴，喷出一道利针，直射白清寒心窝。 白清寒但觉心口一阵酥麻，随即头昏脑涨，困倦的感觉袭来，使得他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如意心说不好，慌忙弃了剑，去扶白清寒。 “小白，你没事吧。”如意关切的问。 白清寒捂着额头，断断续续的说：“我……有点不对劲。” 如意仰头斥责姬先生：“你对他用了什么妖法！” 姬先生虽已是虚弱至极，却扔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你们要杀我，还不准我反抗一下了？难不成我还要伸着脖子给你们砍？好笑啊好笑。” 白清寒缓了一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已经好多了。“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对如意说。 如意望着他的双眼，心中蓦然一惊，白清寒的眼睛有些不一样了，原本有神晶亮的瞳孔上面附着一层白翳，迷迷蒙蒙。 如意没敢多说，心想待解决姬先生之后，再随白清寒出去求医。她便走至姬先生前面，大袖一甩，却是准备徒手取他人头。 白清寒只是往那边一看，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他看到的不是身躯庞大不人不妖的姬先生，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位娇弱的女子，那女子眉目如画，美得不可方物，嘴角微微渗出鲜血，长发浮于水中，眼神满是哀怨——那是嫦衣的样子。 站在嫦衣面前的如意一脸凶恶神色，眉毛倒立，杀气十足。 “今日，我就取了你的首级！”她咬牙切齿的说着。 “不要……”嫦衣害怕的颤抖着，她向他投来了求助的目光，轻声恳求着：“我是嫦衣啊……你忘了我了吗……救救我……救救我……不要让她杀了我……你忘了吗，你曾说过要永生永世追随我，那些话你只是随口说说吗？” 763.第763章 毒虫蛊惑 白清寒心中滋味五味杂陈，他觉得胸腔里的心脏暂停了跳动，一切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当时在怡红院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嫦衣死在他的怀里，带着遗憾，带着笑容。那时候他曾想，只要能把嫦衣救回来,他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时候，心里无措的苦痛和千年以来的孤寂如同蝼蚁一样蚕食着他的心。 那时候他还没爱上如意，他觉得怜爱便是爱，他觉得报恩便是爱。那些何尝不是爱的一种。从那个角度来说，白清寒对嫦衣的爱更为绵长和深沉，即便那并不是爱情。 他惶恐了，顿错了，手忙脚乱了。 在如意即将奔上前给予姬先生最后一击的时候，白清寒扼住了她的手腕。 “别杀她。你不能伤害她……”他声音低沉的说。 如意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说：“小白你疯了吗，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 白清寒面容痛苦道：“你要杀的人是嫦衣……” 如意转头看了姬先生一眼，心说他怎么可能是嫦衣。前后联想一下，便知肯定是姬先生耍了什么手段，蛊惑了白清寒。她拉着白清寒的手，道：“别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那不是嫦衣，那是濒死的姬先生。你什么都别想，闭上眼睛，我去就好……” 白清寒摇了摇头，双手张开，站到了姬先生前面，一字一句的说：“嫦衣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动她的。如果你非要取她性命，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快活堂的暗杀也好，姬先生的蛊毒也好，各路厉鬼妖孽的怨气都比不上这一句话的威力。白清寒平淡的语气，直击如意的胸口。她万是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就好像她是他的仇人一样。 她压着心中的那股酸涩，说：“小白，你理智一点。嫦衣现在只是个幼婴，她远在西疆云揭城，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要上了姬先生的当！” 白清寒思索了一会，道：“你说过，不要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那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如意知道此番并不是计较情爱之事的时候，可她觉得心里堵得慌，一股没来由的恼怒由心而生。一直以来都是白清寒主动，她被动，白清寒追求，她闪躲。白清寒慢慢的将她内心征服，慢慢说服她去接受，去靠近……她终于对他也是有了情，决定勇敢的与他在一起……可现下，现下她才幡然了悟，她和白清寒之间从来都不是两个人。 他们之间隔着的嫦衣和秦笑也许永远永远都消失不了…… 说什么爱的死去活来，说什么愿意为她肝脑涂地，说什么希望能永远在一起……都是假的，都是骗局。他心中的嫦衣，不死不灭，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虽说他是遭受了蛊惑，却也是反应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意动了动嘴唇，眼泪化进水中，她问：“你誓死用生命保护她，那么……那么我算什么呢……”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白清寒大战钱串子之前，她还对自己说，等这次白清寒平安归来，她就接受他的追求，跟他在一起。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一劫。 764.第764章 心生妒忌 白清寒低下头，那张开的手臂却没放下。他用一种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如意，对不起。救命之恩大于天，我不能伤害我的恩人。” 如意觉得心口遭受重击，半天缓不过神来，她踉跄两步。 面前的白清寒如此的陌生。 姬先生最想看到的便是现在的这一幕，两个人吵得越是厉害，他就越开心。他刚才给白清寒下的乃是一种叫做迷心蛊的东西。毒素一旦进入血肉，便会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产生幻觉。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很短，可用于逃命却是足够了。 他趁着如意分神之际念咒施法，将自己的肉身灵识与钱串子的躯壳分离开来，随即化成那条鲶鱼逃之夭夭。此番姬先生是真的受了重创，再也没力气延续那锁妖红网的能量，红网瞬间黯淡了下来，大蓝也恢复了自由之身。 插在躯壳中的长风没了依托，一个摇晃，向水底掉去。 如意身子急转而下，捞起长风，随后赶至大蓝身边，将她抱在怀中。战后重逢，百感交集，加上白清寒的所作所为伤人太深，如意抱着大蓝，觉得心头酸涩无比，大哭起来。 大蓝不知是何事，只能用手轻抚如意肩背，轻声道：“主人，我没事儿呢，看你这哭得。” 小叙片刻后，如意将大蓝收入虚空。转头再看白清寒，却发现他蹲在地上，对着那钱串子的尸身自说自话：“嫦衣，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好。” 如意对着他的脊背冷笑一声说：“你们二人便慢慢在此重聚便是。我等闲杂之人先行告退了。”说罢她便向上面洞穴游去。 白清寒起身，紧紧拉住如意的手说：“如意你这是干什么，却是等我一起啊。” 如意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现在想起我来了？我等你做什么，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稔。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在此分道扬镳便是。” 白清寒眉头一皱说：“你这是做什么，你生的是谁的气？你在气我，还是气嫦衣？” 如意哭道：“我谁都不气，我只气我自己，行了吗！” 如意不想与白清寒多说，扭头便走。 此时一炷香时间已到，白清寒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再看四周，发现钱串子巨大的尸身，方才清醒过来。他按着微微有些疼痛的脑袋，回想刚才所见所说，不觉一阵心慌。他心知定是伤了如意的感情，忙是大喊着如意的名字，追了过去。 如意一出水面，耳后的腮便合死了。她不做等候停留，脚尖一踮，拿了放在外面的包袱，御剑便走。 幸得白清寒轻功也不弱，总算在封神洞外追上了如意。 白清寒眼中的白翳已经消退，他道：“如意，你听我说，刚才我被姬先生下了蛊。你总归不能跟中蛊的人生气吧。” 如意的眼泪是憋都别不回去，泉涌一样的就往外流。她哽咽道：“中了蛊又如何。我只知道你看到了嫦衣，我只知道你愿用性命护她，我只知道，你宁愿与我作对为敌都不想伤她一根毫毛。你且去云揭城吧，在那里做个普通人，等她长大娶她为妻。到时候我定是给你们送份大礼！” 765.第765章 分道扬镳 白清寒哭笑不得：“如意，我求你别这么任性行吗。嫦衣对我有恩情，她曾经救过我性命。我发过誓要报答她的，人不能言而无信，因而我又怎能让她受到伤害。你那么通情达理，这时候怎么就不能理解我一下。” 如意用袖子将眼泪擦干，却不想混上上下都是湿的，这一擦之下，脸上沾了更多的水，还不如不擦。她一双朦胧杏眼看着白清寒，道：“你还曾发誓说要找到转世的嫦衣，生生世世与她相随。同样是誓言，难道那个誓言不能破，这个就能吗！”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白清寒生疼。他半天抬不起头来，咬着嘴唇说：“是，我不该喜欢上你，不该违背诺言。可是爱就是爱了，我并不后悔。爱你，和报答她并不冲突。”他一时着急，没怎么忖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张嘴便道：“如果今天是你中了蛊，你看到的是秦笑，我相信你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千不该万不该，白清寒不该提到秦笑，不该提到如意心里永远的痛。 她一下子便没了声息。 嫦衣尚且在人间，她平安健康的成长着，可是秦笑是否投生，投生何处，又是否为人，如意一概都不知道。他对于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消失了，无踪无迹，无处可寻。 白清寒慌忙道：“抱歉……我不该……” 如意眼睛一闭，两滴清泪低落下来。她摇摇头说：“白清寒，你说的没错。也许换了我，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你走吧，找个好地方慢慢修炼吧，这样才能早日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 白清寒紧紧抱住如意，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如意泣道：“这一切都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到现在，一错再错。我不想等到回不了头再后悔。你和我，永远不可能……因为你和我之间，永远不是两个人。有些人我们忘不掉，忘不掉就会一直疼着，不但自己疼着，还刺痛了对方。人生苦短，又何必长浸在这无边的痛苦里。” 白清寒还想再解释什么，可是当他看到如意那种眼神的时候，他心里知道她意已决。那时候在青云山上，跟青云派掌门决斗之前，她也是这种眼神，骄傲，执拗，倔强……没有什么能够更改她的心意。 白清寒恨极了，就差那么一点，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结果功亏一篑，那个天煞的姬先生。 白清寒还不忘争取，他道：“那好，我暂且不强迫你。往后我也不再说什么喜欢你的混话。我在你身边总可以了吧。我继续做你的朋友总可以吧。”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就仍旧有机会。兴许过些时日，她就会淡忘今天之事。 谁知道如意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大概连做朋友都不太适合。你走吧。今日别过，江湖不见。” 如意丢下这话，踏云而去，御剑飞入云端消失不见，只留下白清寒一个人愣在那里。 766.第766章 西疆云揭 御剑飞行，见山河缩略成影。如意穿梭在云雾之中，扑面的冷风吹干了她面上的泪痕。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总是比到了那无法自拔的地步再疼痛的要好。 飞着飞着，如意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密声传来。 “主人。” 那声音是素淼的。 “在。”如意深吸一口气，回道。 “你们可是摆脱了姬先生？” “姬先生身负重伤，怕是近期之内都无力纠缠了。他已经匆匆逃跑。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如意问道。 “我们也想出妙计骗过了皇上在西阳设下的眼线——让别人装成郡主的样子留在西阳王府。真正的郡主早就逃了出去。现下郡主和楚少爷早已抵达西疆云揭城。王爷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他们会面，将他们安置在王爷老友的一处大宅之中。时间紧迫，众人合计过后觉得还是尽早成亲为妙，不然若是中间出了岔子，再被皇上知道，可就麻烦了。成亲的时间定在明晚，主人能否在那之前赶到？”素淼将最近的近况交代了一下。 如意大概算了算之间，道：“一天时间，我御剑过去差不多也足够了。义兄和嫂嫂大婚，自然是不能缺了我。” “那好。我们会等着主人的。”素淼说完这话便没了声息。 义兄和嫂嫂即将成婚，总算是给如意满布着阴云的心头带来了一点曙光。她调转方向，直向着西疆而去。 说来倒也嘲讽，如意和白清寒因为嫦衣而吵了一架，而现在她却要赶往嫦衣所在的城池。她并不讨厌嫦衣，她只是觉得命运有些弄人。 待如意依照着素淼指示找到云揭城中大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一直在赶路，显得是风尘仆仆。 楚傲和凝雾见到如意别提有多高兴了，二人尚未着新装，围着如意团团转。 如意看着楚傲恢复正常的脸，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样这些日子周围的人伺候的是十分小心，遵循国师的方子替楚傲施针，他已是痊愈了。 凝雾脸上左右顾盼不见白清寒，多嘴便问了一句：“奇怪，怎么不见小白？他不是与你在一起呢？他人呢?” 听闻此言，如意尚是欢喜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她搪塞道：“他不来了。去哪里了我也并不清楚。莫要再问。” 凝雾感觉出来如意有些不对头，还想再问却被楚傲制止了。楚傲知道自家妹子的性子，见如意神色便知她与白清寒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若是如意想要倾吐，她自然就会说，她不想说的话，上赶子的去问也是得不到任何结果。 如意话锋一转，勉强笑道：“你们二人怎好还在这里呆着。大婚之前好多东西要忙，快是去各自准备吧。古人有云，新郎新娘在成亲之前可是不能互相见面的！” 一经点破凝雾和楚傲忙是哦了一声，随即各自紧张兮兮的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庞，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各自返回了屋子。 767.第767章 沐浴更衣 临走之前，凝雾转头对如意说：“我的小姑子，别指望嫂嫂放过你……今天你可有的忙。你快是去梳洗一下，然后来帮我盘头更衣啊。” 如意笑了笑道：“恩，你且先去，我随后就来。” 她泡了一个漫长的澡。她坐在木桶之中，眼神涣散，无喜无忧。有些东西不适合藕断丝连，到斩乱麻才是上上之策。 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纵便经历的很多，将那心智早早催熟，可她哪里懂什么是爱情。她对感情的理解，无非是一份执着一份坚持，与一份遗憾。前者是属于秦笑的，后者是属于白清寒的。 她长叹一口气，怅然若失的望着水中的自己，她简直有些讨厌自己。白清寒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总算因为那一点心思，就将他否定，也是太过草率。她转念去想白清寒说的话“如果那里躺着的人是秦笑，你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恩情和爱情都是情，大概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分的清楚。 她与白清寒之间没有错对，她赶他走也只是因为想要彻底断绝了自己喜欢他的心思。 “小白，对不起。”如意嘴唇一动，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知道旧人难忘，我其实没怪你，我就是气我自己没用。有些东西，说是不介意，其实你介意，而我也介意，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与其痛苦，或许这样也好吧。真的……对不起。” 也许再过段时间，等她情潮褪去，她便能坦然的面对白清寒了，当然……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带着热度的水气蒸腾而上，在她脸上发上结了水珠。泪水落入浴桶，泛起点点涟漪。水面微微晃动，形成了秦笑的笑脸，只那一个刹那，笑着的脸便又重新化成水气袅袅升起。当如意再次定睛，水面上就只剩她自己的影子了。 如意觉得心一疼，又是摇了摇头，为何又看见了他。放下难道就这么难吗。 沐浴完后，如意盯着旁边搭放着的水红色长裙出神。那是凝雾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新装，颜色新鲜的很。如意很少穿这般喜庆的颜色，她的衣物多是素色。她把那衣裙穿上，刚好合身。也罢，穿的喜气点，兴许别人就不会注意自己脸上的悲伤了。 待洗完澡出来，如意发现整个宅子都度上了一层喜气。随处可见夺目闪亮的红色，走动忙碌的人拿着红灯笼、红布挂、红剪纸有条不紊的悬挂张贴。那些个婚礼用的东西比不上中原的精致讲究，有些太过平凡。若是在中原，随便的富庶人家就能用上更好的东西，却是有点不符合郡主和大户少爷的身份。 可这物质的简陋并没有影响宅子里忙里忙外的家丁丫鬟的心情。他们神情之中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战争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着边疆百姓的幸福，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如同一剂麻药，能让他们暂时忘却苦痛。 成亲，总归是件欢喜事儿。看着那些坚强的百姓，如意不自觉的也在脸上挂了笑。 768.第768章 替嫂画眉 如意推开虚掩着的门，如花似玉的凝雾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铜镜前面。 红的耀眼的长裙上绣着大多的丹凤花，没有盘龙，没有卧凤，式样简单的很。曳地的裙角线脚杂乱，做工不精，一看就知道这衣服是加急赶制出来的。 如意将手轻轻放在凝雾肩上，铜镜里映着凝雾未施粉黛的脸，素面朝天却仍掩不住她的美貌。 凝雾惊叫了一声：“我的小如意呦，你看看你穿这颜色有多好看。小姑娘吗，就应该穿点花样多的衣服。以后你那些白的蓝的衣裳，都丢了算了。啧啧，真是不错，我看啊，我这新娘子的风头都要被你抢走了呢。” 如意笑道：“喂，我的好嫂嫂，你管的可实在有点宽啊。别忘了今日可是你的大婚，竟还有闲工夫管我穿什么。” 她探手从桌上拿起黛，轻声道一句：“别动。”便在凝雾的眉间勾勒起来。 凝雾的眉属于吊眉，眉尾上翘，因为她随便一挑眉毛，便有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这种眉对应郡主身份也是相得益彰，但对今日的大婚来说，还是稍稍显得严厉了些。 如意手腕微动，将凝雾的眉尾微微向下描了两描，这使得她的面容和善了不少。 “嫂嫂，我问你。”如意边为凝雾化妆，边与她聊了起来。 “恩，你问便是。”凝雾说。 “身为女子，总会幻想一下自己大婚的那刻吧。你想象中的婚礼，与今日的情景可是相似？” 凝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怕是没有半点相似吧。我想象的婚礼那可是要惊覆朝野的。孩童时候我常想，等我出嫁那天，定是所有人都带着羡慕奔走相告‘你们知道吗，咱们的凝雾郡主要出嫁了’。要出嫁自然是从娘家走，到时候就把西阳王府重新翻整一遍，从里到外，将那些老旧的东西全都换掉。夫家就更不用说了，粉饰十里长街，送亲队伍长得眼不可见，百姓们都挥着手，在道路两边夹道欢迎。夫家的人和善亲切，会包容我的小爆脾气。至于嫁衣，那定然是要找天朝最好的裁缝去缝制，金线镶边，银丝勾图，宝珠点缀，龙凤呈祥。” 凝雾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眼里还含着笑意。 如意微微觉得心里一酸。凝雾设想中的婚礼，对她这等身份来说并不是难以达成的，只不过因为要私嫁楚傲，只能低调而迅速的完成婚礼。现实婚礼的规格，却是比她想象中的差得太远太远了。 如意问：“你后悔吗……” 凝雾坚定的摇摇头说：“不后悔。我想要的其实都有了。以前的那些设想，只是因为新郎之位虚空，我不知道要嫁谁，所以我只能幻象大气的婚礼了。而自从我与你义兄一起……这么久以来出生入死，互相陪伴。我总归知道了什么是爱，嫁给他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婚礼无非是一日，行礼过后，还是要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所以婚礼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给谁。” 769.第769章 共赴云竭 “其实呢，我也不算亏。好歹我的夫家人真的亲切和善，能包容我的小爆脾气。现在，我的小姑子不正在给我画眉毛吗。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这个小姑子啊，是我凝雾这一生交过的，最好的朋友。”凝雾笑容大方的说。 如意已是被她这番话感动的泪水涟涟。肩膀抖动起来。 凝雾反身站起来，捧住如意的小脸道：“傻丫头，哭什么啊。今天可是我出嫁，我还没哭呢。你可赶紧把眼泪擦干了啊。这新娘子的眉毛可是马虎不得，别等会你手一抖，给我把眉毛画到天上去！” 如有破涕为笑：“才不会呢……” 替凝雾画完眉毛之后，便进来两个丫鬟，是来给凝雾盘发的。如意帮不上忙，便准备出去走走。 离大婚还有不少时间，这云揭城里尚还有如意的一桩心事——嫦衣。 收服大蓝之后，如意曾因为立了奇功而被仙人招上去论功行赏，她问了仙君两个问题，其中一个便是嫦衣的所在。根据仙君所说，嫦衣托生在了一个屠户的家中。嫦衣死的时候乃是顺诀七十六年腊月二十八，那天也正是如意的生日。而现在是七十八年的七月。如此算来嫦衣已经两岁半了。 两岁半的孩子，若是聪慧的话，也已经能认人说些简单的话了。 不管怎么样，如意都想去看看她。一来是想了却自己一桩心愿，二来是，她总有种预感会在这里碰见白清寒。冷静下来之后，她终是觉得自己太过了。就算不谈情爱，作为一个并肩作战的老友，白清寒也值得一个更好的结果。 …… 封神洞中，白清寒受了姬先生蛊惑，产生幻觉，失去理智，为了保护所谓的嫦衣，触怒了如意。当然如意并不是完全出于嫉恨，这事只是让她看清楚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所在。 一千年前，白清寒混荡世间是为了寻找嫦衣，后来则是为了相伴如意。如意一走，他整个人就如同掉入了浩瀚星空，世界之大，他却茫然不知所措。何去何从，一无所知。 他身边尚有一只如意留下的无头精魄，那精魄并未残存太多魂识。白清寒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做回复，傻了吧唧的愣在原处。 白清寒吹着海风，在岩边坐了很久。他不怨如意，转过头来想，若是如意为了秦笑挡在自己面前，他的反应定当会更加强烈。至少，她介意说明她心里有自己。 思前想后，他觉得现下不能直接去找如意。在那之前，他也决定去亲见嫦衣，见到她的真人，把该说的话，该报的恩都与那两岁多的孩童清算明白。在那以后，他便会将这份恩情藏在心底，一如如意在努力忘却秦笑一样。只有这样，他和如意才会有未来。 白清寒打定了主意，直直奔赴云揭城而去。 白清寒一路打听，总算是弄清楚了城中屠户的所在。麻烦的是，城中并不只有一个屠户，差不多能有三四家。所幸是屠户们住的不算太远，散落在云揭城外围。 770.第770章 屠户之女 屠户常年宰杀牛羊猪狗，怨气阴气重，因而常常应在后代上，有个老屠户年纪大概六十左右，不但没孩子，连老婆都没有。另有一位生了子却早夭。走访到最后一位，总算说是家里有个闺女。 那人是一脸横肉的汉子，身上挂着晶莹的汗水，在店里忙里忙外。 白清寒一进店门，他还算是挺客气的，但由于这位客人对着店中悬挂的肉类毫不感兴趣，却总是询问自己的女儿，屠夫就有点不太乐意了，眉头皱了皱，烦躁道：“你却是问我家闺女干嘛。要买肉就买，不买你就走吧。” 白清寒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屠夫切肉的案子上，开始编瞎话：“前一阵我总做一个梦，梦见云揭城的屠夫家有个女儿，名字叫嫦衣。” 屠夫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家闺女的名字？你是什么人啊……” 白清寒没答话，继续说：“后来我便请了个高人来算。那高人说我前世与这女孩有所纠葛，缘分未了，因此今生总能梦见。我来，就是想看看她，也算是为了前世的圆满。这钱你先收着，等我去看看她，若是想起了什么，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屠夫用那沾满油污的手把银票拿了起来，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他连声说好，便掀开门帘，把白清寒让进后院，让自己媳妇把孩子抱过来，递交给白清寒。他则退出后院，继续去前头照看生意了。 说来也怪，名字唤作嫦衣的小姑娘先前还在娘亲的怀里打着滚儿的闹腾，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小嘴巴嘟着，老大的不愿意。但是在她看到白清寒的那一刻，她突然静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屠夫媳妇把孩子孩子放了下来，白清寒看着这幼女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一行清泪顺着脸颊便滑了下来。 是她，是嫦衣，肯定不会有错。 即便她年纪尚幼，但姣好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辨，实打实的美人胚子，要是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白清寒蹲了下来，对着嫦衣拍了拍手，那意思是想让嫦衣过来。 屠夫媳妇在旁边道：“这位公子啊，咱家的闺女有点怕生呢……她等会要是哭了，您可别怪她啊。” 话音还没落，就见嫦衣晃动着不稳的步伐，伸着两截白藕一样的胳膊，朝着白清寒走了过去。她亲昵的钻进了白清寒的怀里，咿咿呀呀用小手摸着他的脸，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真是怪了，她还从未对第一次见的人这般亲热。看样公子跟我家闺女还真是有缘分呢。”屠夫媳妇叫道。 白清寒又是给了她一百两银票，道：“恳请大姐让我跟她单独呆一会吧。就一会。” 屠夫媳妇，稍稍有点不太放心，这毕竟是个陌生人。可稍稍一想，人家这种有钱的少爷，也不会对个屠夫家的女娃娃怎么样，钱都给了，自然没有不拿的道理。她接过钱，哎了一声，也去前面铺子了。 刚是撩开帘子，她便差点撞上一个人，那女子是个面色纯美身着水红色衣服的小姐。长相如此出挑的闺女一般是不会亲自上肉铺子来买肉的。 771.第771章 幼女嫦衣 屠夫媳妇咦了一声，刚是想询问，便听她家男人道了一声：“这小姐也是来看嫦衣的呢。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咱家这女娃竟然这么多人惦记。” 来人正是如意，她朝屠夫媳妇笑了笑。 屠夫媳妇，撩开帘子，轻声说：“嫦衣就在后院。那边还有一位公子，也是来看她的。你且过去吧。” 如意道谢后便撩开帘子走了过去。 一入后院，她就看见白清寒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怀抱嫦衣。两人举动甚是亲昵。 那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当中又如同些许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在如意心头，痒痒的，疼疼的。如意猜的没错，白清寒真的来了。 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便是立在院落，看着拥在一起的二人。 白清寒摸着嫦衣的脑袋，张了张嘴，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诉说。就算是说出来，也怕是这年幼孩童听不明白。他还是用了那老套的开头“嫦衣，你好吗……还记得我吗……” 小嫦衣拍着手，点点头说：“白……白……” 白清寒心中一动，心想都说小孩子灵气重，看样这是真的。嫦衣大概还记得他…… 嫦衣自顾自笑了笑，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好看。将来嫦衣嫁给哥哥，好不好？” 白清寒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那么一停顿，嫦衣便瘪着嘴哭了起来：“哥哥不要嫦衣，不要嫦衣了……” 白清寒连忙哄道：“要，要！嫦衣乖，嫦衣不哭。等嫦衣长大了，哥哥一定娶嫦衣为妻。好吗。” 嫦衣眼睛一弯，将那泪挤出来后就又换了天真的笑脸，她偎在白清寒怀里，甜甜的说：“哥哥真好。” 啪嗒。 无声胜有声。 如意泪染新衣。她无意的吸了吸鼻子，那轻微的声音惊动了白清寒。他猛然回头，见到如意，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白清寒问道。 如意脸上挂着泪痕，心情却平静无比。“我只是来看看嫦衣。看到她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嫦衣见到如意，也挺是开心，伸出手去，嘴里叫着“大姐姐，大姐姐。” 白清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低声问：“你在这儿站着多久了？” “有一会了。” “那么说，刚才的话……你都……” 如意点了点头。用手背随便在脸上擦了擦，挤出了一丝微笑。她十分沉静的说：“听见了呢。不过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在意我。你是蛟龙，寿命长的很，再等个十几年，嫦衣就能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你们定会幸福的。我祝福你们……” 白清寒如同被人打了脸，张口结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半响才说：“不是我……不是……那只是哄孩子的话。我……” 如意摇了摇头，眉头一颦，没忍住，又是落了泪。她笑话自己这般矫情没出息，边抹眼睛边说：“小白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么冲动。今日是我义兄和嫂嫂的大婚，晚上若是有空，你也来吧。人要有感恩之情，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知道，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今生幸事。” 772.第772章 醉酒放纵 听到大婚二字，的拉着白清寒的衣角说：“嫦衣要当新娘呀。” 白清寒是百口莫辩，他知道再无后路可退，毕竟他可是当着如意的面说要娶嫦衣为妻。别管这是不是一句哄孩子的话，他总归是那么说出来了。 “朋友”二字，看似无意，却是将如意此时的心境表露无遗。 相识，相知，相恋……只是那恋尚未展开就被打回原形，又成了有名无实的朋友…… 白清寒低着头，无颜再看如意。 如意说：“今夜定会为你留个位子。记得来喝喜酒。大婚地点离这里并不远，向东三条街的大宅便是。很好认的。我先走了，你且与嫦衣再叙一会吧。” 如意说完转身便走。离开时，她还给屠夫留了一千两银票。 白清寒拉着嫦衣的手，茫然的站在院子里。他想去追，可他知道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去追。至于那杯喜酒，他更是无颜去喝。 纵然如嫦衣这般可爱的模样，也是无法治愈白清寒内心已经烂开的空虚洞穴。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如此的孤独。 …… 白清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屠夫家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被掏空了，说不上有多么多么的悲痛欲绝，但就是冰冷冰冷的。他昏昏沉沉的走在街上，街上的行人百姓是哭是笑，好像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找了个酒肆，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多到几近把那店家的酒库喝干了。他记得自己狂笑着把所有客人都赶了出去，大门一关，就呵斥老板把所有陈年佳酿都搬上来。 起码有二十几坛酒，他喝的烂醉如泥。喝完后拍着店老板的肩膀抓了一把银票扔到了他的脸上。他晃悠的走出了酒肆，手里拿着个酒瓶子，一步三摇的逛游在路上，那样子看上去与酒鬼无异。 他穿梭了数条街，从冷寂萧条走到了灯红酒绿。 春风桃花，脂粉香气，高悬彩灯。这些个玩意儿在醉了的白清寒眼中看上去是五光十色，分外迷人。 “公子啊，快是进来玩玩啊。咱们家的姑娘可是云竭城之最啊。” “您都喝了酒了，酒后不更要助助兴嘛，快是来玩一玩呢。” 莺莺燕燕，粉臂白颈。 白清寒如同一只****一样被一众窑姐儿们推搡进了****。 那挤眉弄眼的女子生的粗糙丑陋，浓妆湮没，脂粉涂得过于厚重了，一张红唇一张一合，撩人的在白清寒耳边吹着气。 他醉眼朦胧，看过去，就觉得身边的这位女子像是如意。 他抓住她的手，打结的舌头不清不楚的说着：“如……如意……别……别走……” 女子妩媚一笑：“公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当然哪儿都不去。就呆在您身边。” “我呢，我呢，您倒是也看我一眼。”旁边有个声音撒娇道。 嫦衣笑眯眯 白清寒转眼一看，又好似是看见了嫦衣。她的样子尚是当初在怡红院里的那般，眼波流转，不可方物的美丽。 他头疼的厉害，亦是拉住了那位女子的手不肯松开：“嫦衣……嫦衣……” 其他窑姐儿见他似是选中了心仪的姑娘，纷纷退开来，去招徕其他客人了。这两位窑姐则服侍白清寒进了房间。 773.第773章 代嫁之意 凝雾黯淡道：“这个是一定的。所以一旦成亲，我就等于是楚家人了。若是到时候皇上降罪，我就一个人都揽过来，只要不牵扯到父王和楚傲，就算把我关进大牢我也认了。” 她想了想，又是自嘲打趣道：“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皇上再生气，也是不能诛我九族。不然啊，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如意沉寂了一会，将那拧在一起的美貌舒缓了开来：“嫂嫂莫慌。不管是谁，都不会因为此事进大牢的。” 凝雾一喜：“你可是有好办法？” 如意点点头说：“咱们可能得亲上加亲了。” “嗯？” “等你成亲之后，就让庆王认我做女儿吧。”如意语气沉着。 “你……你的意思是……” “庆王乃是出征大将，皇上选了你去和亲估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猜测，定是熔逐太子点了庆王的名，指定必须是他的女儿才行。你试想，庆王是元帅，元帅的女儿与敌人成亲乃是彰显了和亲的最大诚意。我们倒是可以钻个空子。熔逐人又没明确说是庆王的哪个女儿，只要和亲的时候交出去一个郡主，那就会天下太平。这样不是很好吗……” “如意……你……” “我代你远嫁熔逐，做那和亲的郡主。”如意语气平淡，好像说的事情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凝雾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搂住，如意泣道：“傻丫头，我怎么能……怎么能牺牲你。你为我和你的义兄做的已经够多了……岂是能再搭上你一生的幸福。更何况和亲不是儿戏，谁知道那熔逐太子是什么人，万一你去了再受委屈，我和你义兄一辈子都难以心安啊。” 如意一笑说：“嫁过去便是太子妃，等熔逐太子一登基，便能成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这有什么不好。另外，姬先生此次被重创，依照他的性子定是会再度复仇卷土重来。我把这家伙引到熔逐，他便会离开天朝，这对天朝百姓来说也是个幸事。” “想我出身低微，降生在偏远的穷山沟里。能当上一国皇后，那不正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你和我义兄有什么难以心安的，你们应当替我高兴才是。”如意说着说着，亦是觉得有些心酸，眼睛发胀发热，有些东西要喷涌而出一般。 她赶紧深吸一口气，拿起旁边红布包裹着的笸箩说：“具体的事情，等着你成婚之后再说吧。出嫁的时候新娘子要在手里捧个苹果，象征平安。我去外面拿几个苹果来给你挑。” 她不再多说，几近是狂奔而出。 凝雾望着如意的背影静默的流泪，晕染了完美无缺的妆容。刚才那番话从如意嘴巴里说出来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凝雾知道，如意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从来不是所谓的位高权重，金银成山……她想要的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774.第774章 他还活着 如意含泪奔跑而出，自秦笑死了之后，她还有白清寒，还有义兄和郡主。一夜之间，她跟白清寒因为情事疏离，义兄和郡主也将建立自己的家庭……她回到了起点，正如数年前她在娘亲坟头哭泣的那个夜晚，没有娘疼没有爹爱，对于未来全然是迷茫的。 和亲之事是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阴云。如果只她一人之力能扭转大局，使得郡主等人免除牢狱之苦，救天下百姓于战火之灾，何乐而不为。 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没看路，一头便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红色笸箩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她忙是蹲下身子去捡。“对不住，对不住。”她急急道歉。 “呦，这姑娘，这么活泼。也不看看路。哈哈哈哈。”如意听到一个人爽朗的笑声。抬头相看，便望见了几位身穿戎装铁甲的战士。为首的人年曰五十左右，目光深邃，两鬓微微有些发白，一摸胡子垂胸，很是英武逼人。不用说，此人一定便是出征大将庆王爷。 如意微微一福身子，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如意见过王爷。” “你就是如意啊。早就有耳闻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王爷没什么架子，挺是慈祥。 如意脸上一红，笑了笑。转动眼眸不自觉的去看王爷身后的将士。 这一看不要紧，如意整个人便僵在原处动弹不得，她瞪眼张嘴，浑身上下如同被万钧巨雷轰过一般。在如意的世界中，天塌了，灯灭了，喜气洋洋的世界登时成了一片黑白……一切的一起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她自己和那个身着银甲的将士。 那个眉如远山，目若灿星，身形高大的将士就是她两年多来日日夜夜放在心尖儿的人……那个让她心痛，让她思念，让她流泪，让她挂心的人……那个让她一怒之下受三昧真火烧灼的人……那个让她杀尽快活堂杀手的人……那个横在她与白清寒之间使这段人龙之恋无疾而终的人…… 那个人，不是秦笑又是谁呢。 那个人，同样吃惊而激动的看着如意。 如意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脚底下一阵踉跄，差点没倒在地上。 秦笑一个疾步冲上前去，扶住了如意。 庆王一看，呦，这事儿不简单啊……看着两个人互相盯看的眼神，定是有点前缘……今日女儿结婚算是行假，自然不能再用军营上那一套来严苛律人，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他轻微的咳嗽了一声说：“那个，你们与我先行入席落座吧。那边还有些朋友要招待。秦将军，你且在这帮帮如意姑娘吧。”说完就带着其他将士离开了。 他没死，他竟然没死。他不但没死，还成了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意又悲又喜，也是论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的眼泪似那洪水一般，山呼海啸的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775.第775章 有孕妇人 “如意……”秦笑声音颤抖，在这见到如意纯属意料之外。这些年，如意便是秦笑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动力。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出生入死之时，他总是在心里念着她。他常常对自己说，等一切结束吧，等战争完结，重归和平，他就卸去军甲，寻得如意，许她一世安宁。 二人就这么站在原地，流泪，相望。时间好像停滞了，周遭的人与物也不存在了。金戈银甲赤红披风，黑发倩影水红长衣。这画面美得有些不真实。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二人才有些回过神来。他们喜极而泣，脸上挂着泪，嘴角却笑着。秦笑伸手替如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拉着她的手说：“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们且先入席，再慢慢叙旧。”两年多了，太多太多的话要互相倾诉，他的戎马人生，她的捉妖奇遇，二人的经历简直都能写一成一本流传百世的话本小说。 如意扬了扬手里的笸箩说：“我还得去照看下新娘子。今日成亲的乃是我的义兄和未来的嫂嫂。关于此事，稍后再详细跟你说。你先跟王爷他们入席吧，想必还有些人要应酬。” 两人话还未说完。如意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柔弱的声音：“将军……” 她和秦笑回身一看，见迎面来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说是妇人乃是因为她的长发挽了髻子。妇人腹部隆起，显然已是有了身孕。 “将军，你怎么还不入席啊，我不是说了不必等子念了吗。”这位自称子念的妇人看了一眼如意，僵硬的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笑，“这位是……”她见秦笑双手扶着如意，便走过去用手勾住了秦笑的胳膊。 狂喜之后如意又一次感受到了五雷轰顶。 是啊，自己的猪脑子到底在乱想些什么，秦笑虽然没死，但是他除了那丑娃娃之外什么都没给过自己，连个念想，连个承诺的话都没有。说到底，两个人虽然是互相喜欢，却谁都没捅破窗户纸。她凭什么指望秦笑能为她坚守一生……人家现在不但是大将军了，还有了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幸亏相见后尚算冷静，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然怕真是要被人冠上什么狐狸精的骂名。 如意脸色一沉，拿了笸箩，拂掉秦笑的手说：“将军和将军夫人且入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逃离，一如她撞上庆王时的慌张。 秦笑面色变得铁青，他一扬手，脱离了子念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她定然是误会了。” 子念一脸无措，眼看那泪水就出来了：“子念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将军息怒啊，子念是无心的。我……我可以跟那姑娘解释一下……” 秦笑深吸一口气，看着子念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迁怒，人家毕竟有了身孕，自己一个大男人何故要与个孕妇计较。他放缓语气道：“没什么，你先入席吧。我自己去解释便是。” 776.第776章 深情辩白 秦笑追着如意而去，头都没有回。 子念那梨花带雨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她轻轻用手拍着肚子，轻声的说：“孩子啊孩子，我给你找个爹爹可好。我知道你定是跟我一样喜欢秦将军的……是吗……” 如意没回去找凝雾，径直跑向自己的屋子，一关上门可算彻底憋不住了。像个孩子那样扑到床上大哭了起来。她一到云揭城大宅众妖奴便离了凝雾和楚傲返回到她身边来。他们在虚空边界，偷听着如意的哭声。 素淼长叹一声：“真是可怜主人了……仇也报了，人也杀了，还结下了不少梁子，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是个乌龙。弄了半天，死的那个并不是主人要找的秦笑。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哎，我和那快活堂的杀手，竟然都是被骗了……你看看主人哭的，可真是让人心疼。” 大蓝被那锁妖红网束缚过之后，虽比较虚弱，但嘴上依旧是不饶人：“你也太没用了。要是你能找到真的秦笑，那主人也不至于这般难受了。” 心思细腻的雪女说：“此事也不能怪素淼。你想，快活堂的能耐那么大，情报向来准确，都杀错了人，更不用说素淼了。他也是被蒙蔽了呢。你们两个何必如此执着于秦公子没死的事情，他没死是好事儿，主人这么伤心又不是因为他没死。” “那……”两个妖奴异口同声的说。 “哎，少女的心思啊，你们不懂就罢了。算了我们还是别在这继续偷听了，给主人留点尊重吧，走吧走吧。”雪女推搡二妖进入了虚空深处。 秦笑已是追到了如意的房间，他在门外就听见里面呜咽的哭声，忙是敲门：“如意开门。” 别管如意是什么名声在外的捉妖师，别管她是不是身上绑了累累杀债，对待敌人毫不留情……只要是遇上了情事，她也总归只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她抬头哭道：“你走，却是别来找我。陪你的夫人去。” 秦笑知道今日若是不解释清楚，那以后就更没法说了。他扬腿对着那门便是一脚，听得咣当一声，门闩子断了，门应声而开。 秦笑冲进屋子，搬了个凳子，将破损的门顶住，这才走到如意身边。 如意把被子往自己头上一捂，光是啜泣，也不出声了。 秦笑轻柔的将被子掀开，露出了如意泪人儿一样的脸。“如意，你误会了。刚才那位，并不是我的夫人。” 嗯？如意吸了吸鼻子，转头问秦笑一句：“什么？她……不是你的夫人？那她是何人……” 秦笑苦笑道：“战争不是儿戏。我一没背景二没钱财，从一个普通小兵坐上游骑兵将军的位置除因为庆王赏识还是因为我付出了比常人多数倍的努力。浴血奋战，通读兵法，策划埋伏袭击……这两年多来，我安稳觉都没怎么睡过，哪里还有空讨老婆生孩子……那个妇人名叫子念，乃是一场战役中的幸存者。” 777.第777章 无颜以对 白清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醉意朦胧的他只觉得与自己相伴的是如意和嫦衣。 垂帘坠下，满室****，他皮肤因兴奋而微微发红，他嚎叫着驰骋着，大叫着二人的姓名。 ****缱绻，肆意温柔。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夜的过错和耻辱，乃是长久无法磨灭的痛楚。 待他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身边横卧着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她们已是被他折腾的累的睡了过去。看到这一切后，白清寒的头轰隆一下便炸了……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慌乱的穿上衣衫，夺门而出。 他逃离，奔走。路过那悬满了大红灯笼的宅子，猛然想起如意说过“大婚宅子离这里并不远，很好认的。”想必就是这里。 他立在门口片刻，却是没有脸面迈进去半步。 在这之前，他和如意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错与对，可到现在，他全然是已经彻彻底底的负了如意。不，不止是如意，还有嫦衣。他不但负了恋人的名头，甚至连那朋友之名都愧对了。 白清寒转头便走，在被人发现之前，他必须要离开。 他藏身在云竭天堑下的深幽峡谷之中，化成原形蛟龙卧于水中。 水咸而涩，一如他的泪水。 …… 如意返回新娘待嫁的临时闺房。此时凝雾这个新娘子的妆容已经准备得当。朱唇黛眉，金钗凤冠。她那羞涩中带着憧憬的神色格外的妩媚。 如意对侍候左右的两个丫鬟说：“差不多了，你们且先下去忙别的吧。剩下的小活儿，我来便可。” 丫鬟们一福身子，便退下了。 凝雾通过镜子看到身后站着的如意双眼泛红，便是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一笑：“没什么，就是看你即将出阁，打从心眼儿里高兴。” “你可别骗我。我啊，多少能感觉出来，你心里好像有点事儿。之前跟小白形影不离的，这次你回来却没看到他的人。你义兄是男人，他自知不方便问，可咱们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却是告诉我啊，不然我可是要急死了。你跟小白是吵架了？两个人吵吵架很正常啊，别太往心里去，吵完了和好便是。”凝雾宽解道。 如意轻叹一口气说：“我跟白清寒，是朋友。往后……也只能是朋友了。” 这话说的有点重，着实把凝雾吓了一跳。以他俩之前的那股劲儿来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是超乎友谊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凝雾和楚傲私底下也曾议论过此事，都觉得加以时日白清寒定是能抱得美人归。谁知道这又出了幺蛾子…… “到底……” “嫂嫂，别问了好吗。”如意苦笑一下，“今天是你成婚，一切都以你为主，总问我做什么。” 如意赶紧岔开了话题：“嫂嫂，你有没有想过成亲后该如何？虽说你嫁给义兄后，皇上便不能将你指婚给熔逐太子。但这并不意味着皇上不会降罪下来。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怎么都好说。可这毕竟还牵扯了敌国的问题，熔逐人那边，总归是需要一个交代。” 778.第778章 隐藏密信 “那天，我带着游骑兵搜索将士的尸体和幸存者，便找到了她。将她抬回来之后，发现她还有口气，就让军医医治。她好了之后非说我予她有恩，不肯走，要在我身边为奴为妾，只求能报恩。军中本有规矩不能留女人，我就想遣她走，没想到军医说她有身孕，让她自己赶路退至云揭怕是会动了胎气。请示王爷之后，我就让她暂时留在了游骑兵营做侍女。没想到此女不但会烧火早饭，还通理识字，帮了我不少的忙。她不能入住主军大营，一直都随我在游骑兵营中。我还多次与她提起过你。” 秦笑顿了一顿，又道：“我与你……共度多年时光，我心里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吗？我又怎会移情他人……” 如意鼻子一酸，道：“你怎么想的，我哪里会知道。当日即墨军需处一别至现在两年有余，我留在即墨找了个丫鬟的差事，为的就是等你消息。那时候刚进府院，不能随意外出，我又恢复了女儿身，自然也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你。期间我给你写了很多很多的信，你却是一封都没有回……后来我托我那义兄，让他带着我去军需处，为的就是见你一面，可等我去了你已经随军走了。同屋的人就转交给我一个丑的不像话的布娃娃。你连句话都没留……我拿什么去猜你脑子里的想法……” 秦笑听到“娃娃”二字，忙道：“是啊，那不是有个娃娃吗。你可有收着？” 如意起身，从包袱中翻出了那只娃娃，扔在了秦笑脸上说：“不但收着，还收得好好的。我走到哪儿都不忘带着……我真的很怕……怕丢了它，就真的会彻底的丢了你……” 秦笑脸上表情复杂，似哭似笑，他一双大手用力一扯，就将娃娃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如意急了，抢过娃娃叫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样东西。两年多来日日夜夜，都是它陪我度过的，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把它弄坏。” 秦笑含泪说：“其实我并不是一封信没回，而是把所有想跟你说的话写成了一封信，裹在棉絮里，缝在了这娃娃的肚子里。” “云武令一到军需处，我就被征进了现役，那可不是随军出征的军需役，而是要实打实上前线打仗的现役。这场战争谁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谁又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哪里敢明确的留什么话……我要是给了你念想，到时候战死沙场，那你怎么办……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所以我就想让上天决定我们的命运……我把那信缝在娃娃的肚子里交给你。心说你若是发现了，自然就能看到我的想法，你若是发现不了，就听天由命……你尚年轻，还有几年才到婚龄，所以我打算着等战争结束再回来找你，若是那时你尚未嫁人，那我便提亲，与你一同返回你的老家，做对平淡夫妻，不理世事。却没想到……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上天待我不薄啊。” 779.第779章 情深互诉 如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粗布娃娃，脑袋被扯掉的娃娃棉絮外翻，里面果不其然的塞了些纸张似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把棉絮取出，再将信纸展开。 信纸已经微微发黄生霉了，有些许地方的墨迹泅开，晕染了一小块，好在不太影响阅读。 如意一字一句的读着，读了没几句，眼泪就湿了。 如意：见信如见人。当你看到此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即墨了。人间沧桑，百姓流离，朝廷征兵强招，我也已经成为天朝的一名将士，即将随军远行前往西疆，为国效力。 水火无情，刀剑无眼。这一别之后，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之日。 千言万语无处诉说，只好寄情于信，不管你能不能看到，也算是我的一个寄托。 我自小母亲惨死，父亲是个人渣，从未管过我，我向来孤独，直到遇见你。军需处七年时光，你我共度。同吃同睡，听着你的呼吸声入睡，早已成为了我的习惯。你于我，是兄弟，是姐妹，是家人，是朋友，是知己，是红颜，是心上之人，是生命中重中之重，是谁都无法比拟的。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在尚未直到你是女儿身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候尚有段时间懵懂无知，以为自己得了不得了的大病，亦是觉得自己很恶心，竟然有断袖之癖……后来得知真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恋你恋的更加深了。 眷恋，依赖，亲切，习惯。单是这些字眼无法形容我对你的情意。 还记得白天干完活，晚上我们就偷跑出来，爬上瓦房，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一起憧憬着退役后的未来。当时你说要带我一起回老家，你说要介绍儿时的伙伴给我认识，你说要给我做荷叶饼。那种欢愉是我从未感觉到的，你知道吗……你，如意，便是这世界上的我想要的全部。 虚无缥缈的金山银山，官位势力，绝世美人都比不上你的真实。我能感受到你的笑容，你的温度，你的气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可以的话，这便是我此生的期待。 若是你看到了此信，那我们就以信定情，待我卸甲归来，便迎娶你，许你一世长安。若是我不幸殉国，那你且忘记我，好好的找个人嫁了。 若是你没看到，也没有关系……战争结束之时你要是嫁了人，我会以兄长之名给予你最大的祝福，若是你尚未出阁，那我定会找到你，向你提亲。 勿念，珍重。 秦笑 如意的泪珠滚落而出，眼前一片迷蒙。那些字已经糊成了一片，她一个字都看不清楚了。此时的眼泪是委屈也是喜悦，至少……总算是苦尽甘来，至少她知道这些年的深情没有白费。 如意哭的让秦笑心疼，他扶过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怎么办……”如意呢喃了一声。 “恩？什么怎么办？傻丫头，别哭了。看看你，跟个小花猫一样。今天可是别人成亲的大喜日子，你我却在这里关着房门哭泣，实在有些不合时宜。”秦笑笑了笑。 780.第780章 一吻天荒 “你把那布娃娃扯坏了……两年多我一直珍视它……它才是与我同吃同睡的那个呢。”如意嗔怪道。“我真是不舍得。” 秦笑抚着如意的面颊说：“不是说丑吗，还舍不得。” “舍不得。毕竟是你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呢……” 几滴晶莹泪珠挂在如意长长的睫毛上，她眯缝着眼睛，眼角带着笑意，整个小脸微微泛红，嘴唇剔透莹亮。秦笑心里一动，俯过身子，便是用嘴巴捉住了如意的唇。 他臂膀一收，将如意揽进怀里。身上虽然穿着银甲，但他的动作却分外温柔。 秦笑迷乱的呼吸越来越重，他边吻边道：“你喜欢的话，我再做个给你便是……何况，要那娃娃做什么……以后……以后……陪在你身边的会是我……” 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一吻天荒。吻得如若进了那无人之境，时间地点统统忘记。若不是后来忘尘推门来找，他俩估计能错过了婚礼。 “如意，新娘子找不到你，在那发脾气呢，已经撵出来好几个侍女了。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忘尘这一推开门，就见两个大活人抱在一起，两片嘴唇忘情的贴在一起。他话说了一半，僵在那里，此时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的愣在原地。 如意先不好意思了，像做了错事一样，红这个脸从秦笑身上挣脱起来。小声说：“这……是我师兄，这是秦笑。” 秦笑身份毕竟与以前不同，怎么说都是个将军，行事更加大气庄重，他客气的朝着忘尘点了点头，便拉着如意的手说：“我先去入席了。婚礼之后，我再与你叙。” “嗯。”如意乖巧的应了一声。 忘尘端详了秦笑半天，直到秦笑离开他那视线还黏在人家后背上。他双手抱在胸前，了然道：“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秦笑吧。弄了半天，他没死啊。你说这事闹的……” 如意苦笑道：“恩，吉时差不多到了吧，咱们出去吧。” 忘尘是个道士，感情之事，他根本没什么发言权。以前他倒是见识过白清寒追求如意的那股子劲儿，也见到二人在夕阳下相拥的画面。他本以为白清寒使使劲儿就能夺得自己师妹的芳心，真是没想到半道上又杀出个秦笑来。不过看那秦笑相貌谈吐，也的确是位人杰，尚算配的上师妹。 他侧脸看着如意的面色，见她表情之中不自觉的露着笑意，举手投足都多了一种少女烂漫而快乐的气息。这种状态是忘尘之前所没见到的，大多的时候如意都是颦眉细思，或是心思繁重夜不能寐，那表情凝重的完全不像是十几岁的姑娘。 忘尘猜测，自己的师妹大概真的是很爱这位秦将军吧。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她能真正的得到幸福，那便好了。 如意一改颓靡的状态，欢快的如同一只蝴蝶。 …… 婚礼办得简约而温馨，根本谈不上奢华隆重。什么朝廷政要，当地官员一概没请。邀来的都是庆王的亲信老友。一共就这么一个宅子，直接省略了用花轿接新娘的步骤。 几桌酒宴，拜过天地高堂便算是礼成了。 781.第781章 王爷失眠 战时的婚礼没那么多讲究。新人礼成之后，楚傲和凝雾便进了新房更换了衣衫，出来敬酒答谢。 如意与秦笑虽没坐在同一桌，但眼神却没从彼此身上离开过。庆王都看出了点端倪，他拍拍秦笑的肩膀，笑道：“除了用兵打仗，我还从没看过你如此认真。本王以为咱们游骑兵秦大将军没年轻人的心思呢……” 秦笑面色一红，端了杯酒，敬了庆王一下，随后一饮而尽，道：“让王爷见笑了。” “那姑娘，莫不就是之前你曾与我提过的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儿之身跻身军需处的小英雄？”王爷问道。 秦笑点点头：“是的。本以为要战后才能相见，却没想到，她竟然与郡主和郡马相熟，阴错阳差的还成了郡马的义妹。缘分这种东西啊……真是天注定的。” 庆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来，再饮一杯。这是喜上加喜啊。” 凝雾与楚傲更衣后出来敬酒，自然要先敬高堂。二人着了红色喜袍，前举着杯子行九十度大礼，起身后再喝干杯中之酒。 楚傲随着凝雾叫了父王，也不知道是被那酒辣的还是心情澎湃所致，他的眼底泛起点点晶莹。由于天降灾星，他楚家遭遇不测，染了大病父母姨娘皆病逝。楚家只剩了他一人，成亲之后，他不但有了妻子还有了父亲，也算是一种慰藉。 凝雾拉着如意，走到庆王面前，如意喊了声王爷，也是大大方方的敬了杯酒。 王爷爽朗一笑说：“好！如此英杰，真乃我天朝的好儿女。” 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赞扬，秦笑脸上也是绽开了笑意。 凝雾侧身在王爷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着王爷的表情有些微妙。凝雾只挑了重点说，却是没提如意先前的代嫁之意，只言与如意分外投缘，情同姐妹，想要跟如意亲上加亲云云。 收女儿不是个小事，王爷没直言答应，却是对凝雾说要考虑一下。 当天晚上，王爷辗转难眠，倒不是因为女儿嫁出去了激动的睡不着觉，而是他在饱受一种煎熬。实际上自凝雾跟他提及此事，他便反应过来可以用这个认来的女儿代嫁去熔逐。 他若不知道如意与秦笑关系便罢了，知道而为之，那岂不是棒打鸳鸯吗。秦笑跟随他多时，随他出生入死，屡立奇功，天朝之所以现在还能撑在西疆立于不败之地与秦笑所带的游骑兵营的几次奇袭有莫大关联。 他赏识秦笑的用兵才华和为人，甚至在知道凝雾有心上人之前都恨不得把自己亲生女儿嫁给他。 若是天朝最终得胜，班师回朝后王爷就打算上书皇上，封赏秦笑为骠骑大将军，此后予以重用。 如此难得一遇，有勇有谋的人才，自己难道要亲手断送他的幸福吗…… 他看见过秦笑看那姑娘的眼神，他知道这样的感情，绝非只是随便玩玩。 王爷曾是那样的深爱自己的王妃，以至于在她病逝后王爷一直没有续弦。他心中那个最重的位子，除了自己女儿的娘亲之外无人能取代。他懂爱，也尊重爱。 如果王爷亲手将秦笑心爱的姑娘送上前往敌国的花轿，不知秦笑是不是会痛恨他一生一世…… 782.第782章 小爱大善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王爷觉得头痛欲裂。 他老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拿不动枪戟，翻不上马背。这个护国元帅又能当多长时间……就算此次大败熔逐，以熔逐的兼并野心也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到时候自己还能护天朝周全吗…… 唯一的和平之计便是和亲。和亲之后，两国面子上便成了一家人。有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会摩拳擦掌，兵戈相见。 天快亮了之时，王爷秉烛寻到了秦笑的房间。 秦笑与如意赏月闲聊一夜，也是才回屋不久，正累着呢，刚是卸了盔甲准备入睡，就听见屋外有人敲门。起先他还以为是刚刚话别的如意忍不住想念，又是跑来找他，却没想到门外之人竟然是庆王爷。 “王爷，这个时辰，您怎么……快是进屋来吧。”秦笑穿上一件玄色便袍，将王爷请到屋子中来。 王爷表情有些凝重，并不似喜宴之前的那样满面红光。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是收到了前线的战报吗？”秦笑点上油灯，给王爷倒了杯冷茶。 王爷摇了摇头，手一指桌边圆凳，道：“你坐，我想与你说说话。” 秦笑不明所以，却还是坐了下来。 “有些问题，我想不明白。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王爷但说无妨。” “家业国事和儿女私情都很重要，那么孰轻孰重，总该有个判断吧。很多人都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最重要的，也有人觉得家国长治久安才是重中之重。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看的？”王爷盯着手中的茶，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奇怪。秦笑暗道一声。王爷如此识大局的人怎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莫不是他是在试探自己？ 秦笑想了想，便道：“在我看来，二者一样重要。爱有大小之分，心有所向，力方能无穷。就拿战场上的将士上来说吧，大多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大道理他们或许不懂，但人情世故总算知道些。若说他们在前线征战，抛头洒血，为的是什么家国长治永泰，未免太虚浮了些。他们想的无非就是要好好打仗，这样战事才能尽早结束，他们才能返回家乡与老婆孩子团聚，也才能尽儿孙之责照顾老人。” “若是连小爱都不懂的人，又怎能指望他们了悟大爱大义呢。”秦笑道。 庆王忖度了一下，问：“我们暂且不论爱，来论一下善。好比说，若是你是女儿身，你的心上人是前线将士。若是你的心上人能以一己之力救国，使得结束战争，代价是再也回不来，那你要怎么做？” 秦笑先是一笑，道：“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以一己之力救国。” 他笑了没两下，就见王爷表情未曾变化，王爷的脸在烛光下严肃的宛若是石头刻出来的。干巴巴笑了两声后，秦笑便收了声。 他答道：“若我的心上人真有那般本事，只要他愿意牺牲自己，我定是要支持他的。生命何其微小，一人之命能救天下万千性命，这也算是积了善德。那可真是以小爱铸大爱，以小善行大善了。” 783.第783章 认亲仪式 王爷长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子，道：“行了，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你且歇着吧，本王先走了。” 秦笑起身要送，王爷让他留步，拿了蜡烛便走。 只那一个瞬间，秦笑觉得想来矫健的王爷的背影落寞而苍老…… …… 如意与秦笑分别后回屋就躺下了，身体疲惫的很，满心甜蜜的她却是没那么容易入睡。除了秦笑之外，她尚想起一人——白清寒。此番想到他，自然便是脱离了男女之情，他没来参与郡主和楚傲的大婚，终是让如意觉得有些遗憾。 她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一早，刚是开始做些梦，就被新为人妇的凝雾给吵起来了。 “如意，快醒醒。”凝雾一点也不温柔的拍着如意的脸，掀了如意的被子把如意从被窝里提溜了起来。 如意搓着眼睛不悦道：“我的嫂嫂，你吃错药了吗！这才几点啊。昨晚洞房花烛夜……你不享受良宵，与我义兄多****一会，大清早晨就往我这跑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凝雾憋了个大红脸，她稍一回忆昨夜与夫君共赴极乐的初之体验，整个人就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她赶紧把那缱绻的画面从自己脑海中赶了出去，从如意的包袱里随便拿了件衣服丢到了她的床上，说：“快是起来，我有事儿对你说！” 如意微微一笑，将那衣服拿了过来，开始往身上穿，也是欢喜的说：“还真巧了，我也有事儿要跟你说。”昨天与秦笑的重逢超乎意料，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告知凝雾和楚傲。 她俩异口同声的说：“你先说。” 如意客气道：“你是我嫂子，我让着你，你先说吧。” 凝雾道：“我的事儿倒是简单，你赶紧梳洗一下，去中堂。我父王要见你。”她一顿，又是改了口：“说错了。是咱父王才是。” 如意一愣道：“你……说什么……” “你昨日不是与我说要亲上加亲吗。让我父王认你做女儿。我与父王说了之后，他也拍手同意，这老人家竟比我还积极，一大早就叫人开始张罗，说今天便行了这认女的礼。昨日嫁女，今日认女，双喜临门！” “外头都准备停当了，就差你这个小郡主了呢。你倒是快点，今日礼成之后，你我就是真姐妹了。” 如意心头咯噔一下，心想坏了，昨日光顾着跟秦笑叙旧，却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她与凝雾讨论此事的时候，是在心情的低谷，觉得反正也没什么寄托与牵挂了，不如舍己为人做件好事，成为和亲对象远嫁熔逐。 可与秦笑重逢后，她的生命又重新亮了起来。她想嫁的人唯秦笑一个，又怎么舍得丢下他，远嫁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惶恐的捉住凝雾的手，把秦笑出现之事说了。 凝雾也是一愣，惊叹道：“竟然有如此奇事？死的那个不是你认识的秦笑……而真正的秦笑不但幸存了还成为了我父王身边的游骑兵将军？命运弄人啊。” 如意在旁低头不语。 凝雾转而一笑说：“你怕什么啊。无需紧张，今日又不是要把你塞上那花轿运到熔逐去，只不过是个王爷认女的仪式而已。” 784.第784章 郊外散心 “一旦成了王爷的女儿，不就意味着……”如意开始担心了。 “嗨，不必怕。谁规定，我这父王只能认一个女儿了。到时候找一个长得漂亮点的心腹，走个过场，让父王认作女儿，然后将这个‘郡主’送往熔逐和亲便是。千百年前，不也曾有个皇上将貌美如花又识大体的宫女封为公主，然后派去和亲嘛。又不一定非是你。” “可是……王爷认女之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和亲。若是要另找他人而去，自然就用不上我了。那也就无需挂个郡主的名号。我出身低微，总感觉配不起这个名号……”如意如实说。 “呸！”凝雾在如意后背上拍了一下，“什么出身低微，你再这么说我跟你急。外面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你让我怎么交代，难不成我要跑过去跟我父王说你看不上我们家，不稀罕做她女儿？” “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如意连连摆手。 “别啰嗦了。啥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赶紧去吧。都在那等着了，我的小郡主。”凝雾笑道。 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如意换了衣裳，梳洗停当之后，方才出去。 “王爷认女”的仪式算是极为简单，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甚至连王爷身边的亲信，包括手下爱将秦笑都没邀来参与。 如意跪下敬了王爷一杯热茶，王爷端起杯子将茶饮下就算是礼成了。礼成后，如意就改了口，随着凝雾一同称王爷为“父王”。之后王爷将会发公文，将认了“如意郡主”之事昭告天下。 王爷看着如意，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成分，赞赏喜欢自然是有的，另有几分别人看不出来的愧疚。他握着如意的手道：“今天以后，你便是我的庆王府的郡主了，也就是本王的女儿和凝雾的妹妹。这么优秀的姑娘，本王估摸着在阁中待不了几年了。等到了婚龄，怕是咱们庆王府的门槛都会被提亲的人踏烂呢。” 如意微微一笑到：“父王真爱说笑。” 王爷话里有话的说：“这个你无需担心，本王定当会为你选择一位如意郎君。” 凝雾掩嘴一笑说：“父王，我看啊，你手下有位将军就很是不错。巧的是，那位将军跟如意还是旧相识呢。” 她是想给如意拉个红线，如意面色一红，低头不语。 王爷直接呵呵一笑，随便说了一句：“今日是认女大喜，其他的事情日后慢慢说。”算是把凝雾的话给截住了。 认女仪式结束后，如意便去找了秦笑，反正这日也没什么其他事，两人便相约沿着云揭城的石路去郊外走走，顺便说说这些日子的彼此的际遇。 说来也怪，自从如意见了秦笑以来，便觉得丹田之下，脊骨之后有一种搔痒的感觉，今日这种搔痒之感尤为明显，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样。 秦笑没着铠甲，穿了件深色的袍子，长发垂后，随意在发尾那么一系，玄袍显得他本来就孔武的身形更加颀长。 785.第785章 成将之路 由于常年在战场，秦笑显得比以前要健壮的多，本来偏白的面色也已经被西疆的阳光灼得色泽健康。如今的秦笑比如意记忆中的那个人更加的好看。 分开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个男孩，而现在经受战争洗礼的他成为了一个男人。 秦笑和如意并肩而行，步子放的很慢。 秦笑的声音低沉好听，如同那山涧流水击打磐石一般。 他将自己成为将军的过程详细的讲给如意听——刚去战场的时候，他不过也就是一个普通小兵。一场守城之战中，阵亡了无数的兵士很多，被吓破胆的天朝将士士气萎靡，不敢上前。 眼看城就要被攻下来了，庆王亲自带兵赶到。秦笑拼死持枪迎上，身上受了伤也在所不惜，与庆王并肩作战之后，这个普通的士兵就被庆王注意到了。此后秦笑便凭着自己的能耐和杰出的表现，成了伍长。王爷让他研读兵书，并在一些军事会议中让秦笑发言，别看秦笑年纪不大，但说话却是一针见血，十分到位，他甚至能看到一些经验老练的老兵看不到的细节。他一言一行无新兵的自卑，也无侍宠的骄横，这点让王爷十分赏识。 历经多次战役，秦笑已经成为身经百战的优秀军人。王爷十分信任他，慢慢开始放权，让他独立的带兵打仗，久而久之秦笑便带着一些亲信和拥护他的兵士，成立了一支游骑兵部队。精良的游骑兵团人数虽然不多，也就两千余人，但却是一支素质卓越，指哪打哪的优质骑兵。他们擅长偷袭，围堵，截杀，支援。这支游骑兵让熔逐人很是头疼。 王爷为了考验秦笑，给了他有实无名的将军之位，他拿的是跟普通将士同样的军饷，但背负的却是游骑兵将军的责任。此种情况持续了能有半年之多，在最近一月王爷觉得时机成熟，方才正式给秦笑落了将军的头衔。 秦笑这么一说，如意联想前后便明白了些什么，秦笑带领的游骑兵团名声在外，使得熔逐人颇为忌惮。那么雇佣快活堂刺杀秦笑的很有可能便是敌军中人。只要秦笑死了，游骑兵团就群龙无首，会乱成一团……由于一直未给秦笑加军衔，所以才导致快活堂杀手杀错了人。 如意托着腮忖度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与快活堂打了一些交道，自然知道这些人情报的精确度，就算是秦笑没加军衔，但也应该是能获悉他的位置所在。至少快活堂杀手应该知道他身在游骑兵营之中而非在运送军备的队伍中。 快活堂究竟是为什么判断错了目标呢？这其中一定有内情…… 秦笑见如意有些发呆，便道：“别光是说我，也却是谈谈你这几年的情况。我很想知道。” 如意便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趣闻分享给秦笑听。秦笑牵住如意的手，如意于他简直就如同是无上珍贵的瑰宝，他总是无比的轻柔，很难想象这般细腻柔情是来自战场上杀敌驰骋的将军。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云揭城，走至了城边的一个小山边。此处幽静，人烟稀少，却也更适合谈心聊天。 786.第786章 唇齿相依 秦笑说道：“方才听你说起那个蛟龙朋友，郡主大婚怎不见他来呢？莫非是有什么其他事情？” 如意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觉得对秦笑不该留什么秘密，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秦笑一直牵着如意的手，静静的听着，不曾插嘴或是打断。 “你……怪我吗？”如意讲完她与白清寒之间的纠葛之后，低头问道。 秦笑把手从如意的手掌之中慢慢抽了出来。 糟了……他一定是介意了，如意暗想。 秦笑的手脱离了如意的手，却触上了她的肩膀。他臂膀一合，将如意拥入了怀里。 “傻姑娘。我有什么可怪你的，难道要怪你对我如此坦诚么？还是怪你有情有义，误以为我死了，不惜大开杀戒为我报仇？还是怪你把我放在你心里的第一位，对着白清寒那样一位君子的追求都不为所动？” “那时你并不知道我还活着，就算你知道了，你喜欢上别人也没什么过错，毕竟分开之前我还未来得及表露心声。我不怪你，更不怪他，唯有的可能就是感激吧。谢谢他，守护你至今。更要谢谢你……如此不易的坚持着……”秦笑的这些话并非只是敞亮的客套话，他是发自内心的这样想。 “现在你我重逢，我暂时要以国事为重。但未来不远，以后全心全意守护你的那个人，将会是我。我相信白清寒，自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儿女情长，一旦扯到了两个人之外的那个人，就容易引发猜忌，嫉妒。可秦笑却是没表现出任何的小肚鸡肠，大将之风或许指的便是这样一种胸怀。 如意紧紧搂住秦笑的脖子，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绿水青山，云间长涧，天堑之中云雾缭绕，看似美好，可若是贸然踏足，定会坠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二人攀上山头，欣赏着这险而美的景致。 秦笑伸手遥西而指，道：“过了天堑，再向西百里便是西疆战场。与此处的安逸景致截然不同。那边气候恶劣，黄沙漫天，日日都有无数新死新伤。这场仗打的……实在是累啊。” 他眉头颦蹙起来，远山般的岱眉拧成了一团。这表情看得如意有些心疼，她触手他的眉，轻声道：“这两年我没干别的什么事儿，身上倒是有些功夫傍身。我虽是女儿之身，但只要扮个儿郎模样，穿上戎装，自然是可以上阵杀敌助你一臂之力的。” 秦笑目光中掠过一丝神采，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他道：“不行，我不放心。你却是别误会，我相信你能力非凡，若是上了前线定能杀的敌军落荒而逃，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聚，我不能再让你涉险。另外，你现在可是郡主的身份了，王爷自然也不能拿女儿冒险。上阵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如意的柳腰盈盈一握，秦笑揽过她的腰肢，手缓缓摸着她如瀑的长发，最后停留在她的枕骨之上，手微微一使劲儿，如意的脑袋便前倾过来，他顺着这势头吻了过去。 唇齿相依，津液如蜜。 “对我来说，你若安好，比什么都重要。”他醉心于她的芬芳，双眼微闭，呢喃道。 787.第787章 前世机缘 强烈的幸福感包裹着如意，她觉得自己双脚都要离开地了，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如意的嘴巴本来尚与秦笑的唇吻在一起，由于她的个头儿在那，需得是秦笑俯着身子才能够得着她。可是吻着吻着，他俩的视线渐渐持平了，她根本都不需要费力的昂头了。 她斜眼向脚底下看去……发现自己的脚尖已经微微离地了。不……不光是脚尖的问题，两个人的周身都被一层柔美的金色光晕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如意丹田和脊骨处的那股搔痒的感觉放大了开来，如意一时没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她这么一吆喝，便有两只上古神兽从虚空中窜了出来。 如意生怕这神兽惊着秦笑，忙是上前安抚二兽。 未曾想，两只神兽看都不看如意，径直向着秦笑而去。温柔的螭吻尚还好说，不至于闹什么事儿，可那凶兽睚眦力量非凡，尖牙利爪，别是再伤着秦笑…… “睚眦！回来！”如意喊了一声。 睚眦转头看了如意一眼，不为所动。它垫着足尖，在秦笑身边绕了两圈，喉咙发出呜呜的低吼。随即吼叫一声，便扑了上去。 如意急了眼，好喊一声“睚眦不要！” 神兽的力量和速度是她有心阻止都力所不及的，在她拔剑威慑的时候，睚眦已经扑了过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秦笑愣愣的看着睚眦，却并未躲闪或是慌张惊叫。他的表情只是微微有些讶异。睚眦扑过去与秦笑滚成了一团，它的利爪完全的缩在肉爪中，不曾伤他分毫。 霸气的神兽就好比是变成了一只慵懒的猫儿，摇动着尾巴，眯缝着眼睛，使劲儿的用带着倒刺的大舌头****着秦笑的面颊。 螭吻走过去，鼻孔微微喷出一捧晶莹的水花，随后将那修长的颈子贴在秦笑的肩边。 它们对待秦笑的态度甚至比当初见到如意还要亲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大概这还是头一次睚眦没有听从如意的命令。如意皱着眉头观察着两只神兽的反应，她在想，若是囚牛在此会不会对秦笑也是这么的亲热。 除了如意之外，这些神兽对旁人从来不感兴趣，今个儿真是奇怪了。 秦笑先是一愣，随即伸出手去，迎着睚眦的****。他的动作犹如一种鼓励，睚眦直接乐不可支的开始用脑袋拱秦笑的手，身子一翻，四脚朝天的撒起娇来。 “你……”如意惊讶的叫了一声。 秦笑抬眼看着如意，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话：“我觉得……我觉得它们很熟悉。不知道在哪见过它们……” 他皱了下眉头，立刻摇了摇头：“不对。我自小生在中原，后进入军需处，再后来就远赴西疆征战，期间根本没机会见到如此奇兽。莫非……我曾在梦中与它们相会？” 如意没吱声，但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了点想法。她曾多次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片桃源，有她的师父燕玄乙，最后的那一次还曾梦见穿着银甲舞弄长枪的秦笑……秦笑与神兽的亲密很有可能不是巧合……而是前世的机缘。 788.第788章 跛子打架 或许，秦笑和如意自上一世就相识了？这一世再次相逢是彼此的执念亦或是为了再续前缘？ 这冥冥之中仿佛有些不可道破的玄机在左右着一切，只是那东西太过虚无，如意只能感觉的到，却始终触手不得。 神兽们与秦笑亲昵了好一会，在如意再三的命令之下，它们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虚空。 如意望着秦笑，他的脸庞与她梦中的那个人几乎无二，可是梦中的那个人似乎更加霸道更加自信，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力量。从气势上来说，那个人与秦笑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到底缺了些什么，如意也说不清楚。 她看了他好一会，心说自己认识的秦笑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凡人吗？ 秦笑用手指轻触她的鼻头，道：“看什么看的那般认真，莫不是我的脸上有字吗？” 如意脸一红，甜甜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看不够。你穿黑色还挺好看的。” 秦笑笑着将如意打横抱起，原地转了一圈，害的如意惊叫连连，粉拳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呀！你这是做什么，说抱就抱，却是不与我打个招呼。” 秦笑道：“你可不能总这样。你随便说句话，或是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想要亲你……” 如意羞道：“说什么没羞臊的话……真是的……” 二人正在这般浓情蜜意之时，如意忽听得远处草丛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还夹杂了人声。 她赶忙从秦笑怀中跳下来道：“那边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人。” 秦笑亦是收敛了玩笑的嘴脸，侧耳聆听，果不其然听见一个人有些虚弱的声音：“狗贼！你别跑……” 以秦笑征战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定然有隐情，云揭虽然算是比较安全，但仍旧算是西疆范围，难保有一些乔装打扮的熔逐人前来打探情况。他赶紧拉着如意藏到一旁的草丛中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就见前面有个人露出了头，那人身上穿的天朝人的衣服，可长相却有些奇怪。毛发胡须异常浓密，还在胸前打着卷儿，他身材矮小粗壮，跑得却是不算慢。他一边跑，还一边向后看，仿佛是在被人追击。 草丛里紧跟着又钻出一个人来，那人是个跛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衣袖处被撕成了一缕一缕，上头沾了斑斑血迹，一看就知道头先经历过一番血战。 跛子鼓足了劲儿，往前一跳，将前面那人扑倒，他紧紧的抱着那人的腿叫道：“狗贼！有我在，你是你别想……别想走……” 那人不停后踢着，脚一下一下的踹到了跛子脸上，没几下跛子的脸就被踹花了，污血喷薄而出，可他偏偏就执拗的不肯松手。 草丛里的如意有些看不明白，她小声问旁边的秦笑：“他们是怎么回事儿？普通的打架？” 秦笑伸手把如意的嘴巴一捂，眉头锁得更紧了。事实上，这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他是认识的。那个跛子曾经是游骑兵团中的人，跟着他也算打了几次仗，他原先不是个跛子，只是后来犯了事儿，被用了军法，硬生生打成跛子的。 789.第789章 刺杀真相 之所以对跛子使用军法，是因为他犯了偷抢之罪。他曾遭到了多位将士的举报，说是看见他大半夜偷翻别人的物件儿，偷取别人的钱财，私自贿赂军需官，又拜托军需官将钱财兑换成粮食送回他老家。军中偷窃乃是足可被处死的重罪，只是秦笑看他有功，不忍将其杀害，便削了他的品阶，退了他的军籍，用了军法后，将他遣回中原。 他已经离伍半年有余了，未曾想竟然还在云揭周围厮混。 被跛子拉住腿的人气急败坏，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便是想往跛子脑门子上砸。以那石块大小，若是砸上去，可定是要出人命的。 秦笑心知不能继续看热闹了，大喝一声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住手！有话好好说！” 拿着石块那人见有人来了，一脸愤恨，手微微颤抖，也是不知道该砸还是不该砸。 跛子定睛一看，蹦出来的这位不是别人竟然是秦将军，手一松，却是让那人挣脱而逃。他顾不上脸上的血水，叫道：“别让他给跑了！那个人！那个人是熔逐的探子！杀……杀了他！” 咚得一声，生着盘虬胡子的脑袋就已经骨碌碌的滚到了跛子的脚边。 如意面无表情的将长风背到身后，刃不沾血，就好似剑从未拔出一样。“他已经没法再跑了。” 秦笑心说，好快的剑法，如意的功夫果然精进，这要是在战场上，想必也是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场面。 跛子松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喃喃自语：“还好……还好……” 秦笑将他扶起来，问：“从营中出来之后，你就未曾回过老家？一直在云揭呆着？你家中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吗？” 跛子觉得一阵心酸，看了秦笑半晌，却是往地上一跪，嚎啕大哭起来：“秦将军啊，你还活着啊，你还活着就好啊……幸亏你还活着啊……我错事做了不少，得亏是悬崖勒马，没有铸成大祸啊！呜呜呜……” 如意一下子就抓到了“还活着”这几个字，莫不是他与秦笑被刺杀有什么关系？她嚯一下子拔出了剑，抵在跛子的下巴上，厉声道：“说！刺杀秦笑的快活堂杀手是不是你雇佣的！” 跛子连连摆手，大喊冤枉：“不是我啊，不是我啊！秦将军对我有恩，饶了我一条小命，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要去杀他……再说了被逐出大营的时候，我身无分文，腿又跛了，我拿什么去雇佣杀手啊？” 如意道：“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什么‘你活着就好’莫不是知道秦笑会有危险？” 跛子看瞒不下去了，便从实招来：“女侠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被赶出游骑兵团之后，就来到了云揭。云揭军需官多如牛毛，其中有一个与我有点交情，就安排我在那边任职。职位倒也清闲，不算太累，给的饷钱，勉强够糊口。有一天有个穿黑衣服的人鬼鬼祟祟的来这边打听情况，听口音看长相他都是天朝人，不太像熔逐人。他问的就是有关秦笑秦将军的事情。但那时候将军只有实权没有名号，仅仅游骑兵团的人知道他是个将军，他的品阶不过是个普通伍长。” 790.第790章 熔逐探子 “说来很巧，当时军需营里，也有个叫秦孝的。这名字光听音是一样的，无非是字不同，他那个孝，乃是孝顺的孝。黑衣人问了几个人，大家都说只认识军需役的秦孝。后来有人给黑衣人指了条明路，告诉他以前我是游骑兵团的人，让他来问我。” 如意一紧张，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先问我游骑兵营里有没有一个叫秦笑的。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看他样子不像是随便问问，我担心他有别的企图，别是再给秦将军招惹上是非，我也就没敢说实话。我编了个谎话，说军需营里的那个秦孝本来也在游骑兵营，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调派到军需役了，以后可能还会再调配回去。黑衣人没说什么就走了。” 跛子有些悲痛的说：“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听说啊，军需营里的那个‘秦孝’被人给杀了。一刀封喉，死的老惨了。” 如意将剑收了回去。某种意义上，秦笑能活着，也幸得这跛子说了谎话。 秦笑指了指旁边死掉的熔逐人说：“这人又是谁？你何故跟他纠缠？刚才为何说他是熔逐探子？” 跛子道：“他啊，他绝对是从军需营买了消息的。他从军需营出去，一路鬼鬼祟祟的，想要走铁索桥经过天堑，再进入战区。我本来也只是怀疑，就跟了他一段路，快到天堑的时候，我喝了他一声，一下子就把他吓到了。我就诈他说他干的勾当我都知道了……他听罢就急着要来取我性命。这不肯定是心里有鬼吗！你再看他那长相，定是熔逐人。” “他藏了匕首在靴子里，一开始我与他打的很是吃力。好在我是老兵，功夫不差，跟他纠缠了一下，将他的匕首击落。硬拼他是吃亏，他见我脚跛，就想要逃跑。他跑我便追，便是追到了这里来……若不是遇上秦将军和这位小姐，恐怕我今日也是要吃亏的。真是……谢谢了啊。” 秦笑眉头一紧，问：“你所说的‘从军需营’买消息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个秘密了，大概有一两个月了吧，每隔十来天就会有乔装的熔逐人，跑到军需营来买消息。一般都是从军需官那里买。跟我相熟的那个军需官比较热血，他定然是做不出这种叛国的事情来。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据说给的钱还不少，有用的消息能在给十两银子呢。”跛子说。 秦笑一阵心寒，区区十两银子就能出卖消息，难怪近来几场战争打的十分不顺利。熔逐人还真是狡猾。大营内部的军机密报他们拿不到，便从军需营下手。军需处看似是个不怎么重要的机构，但事实上其战时作用却是至关重要的。军备，粮草何时运输进去，也都有相应规律。熟知军法的人甚至都能从军需营的动作上摸出天朝军队的作战计划。 这个毒瘤一定要铲除。现在乃是用人之际，本就缺乏人手，却还要再整治腐丨败，真是烦上添忧。 791.第791章 纸上情报 听跛子说辞感觉他是个挺有正义感的人，他还能不顾自己性命，追逐熔逐探子。这样一个人，怎会干偷鸡摸狗的事。 如意便是问了一句：“当初在游骑兵营，你为何要去偷窃？” 跛子哀叹一声，一左一右大耳朵瓜子就打上了自己的脸：“都是我的错，我一时贪婪……走上了错路。我家是乐越的，乐越是个小城，二位也许并未听过。因为战争过度征粮征兵，本就穷苦不堪的乐越愈发贫穷。没人下地干活，操持里外的都是女眷，又适逢旱灾，地里颗粒无收，闹了灾荒。家家都揭不开锅……” “我归心似箭，想回去见见妻子孩子和老母亲，可这是战时，身为军人也不能说走就走。我的饷钱本就不多，于是……于是就动了歪心眼。我偷了钱后托人换成粮食给送回去，寻思着能解个燃眉之急。刚被逐出军营的时候我曾想过要回老家，可之前我托付的人告诉我，我才知道乐越城已经空了，能跑的人早就跑了，剩下的全都饿死了。满街都是饿殍……我的妻儿老母也在那其中……呜呜呜……”说到伤心之事，跛子又是捂着脸开始哭了起来。 有时候人干了坏事也都是被迫的，若是风调雨顺，安居乐园，大概很多人都不会愿意动歪脑筋去想那些邪恶之事。 如意给他五十两的银票道：“你却是快回军需营中吧。这些钱你拿着，好好过日子，好好做人。你妻儿老母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跛子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啊。你们已经救了我的命，我怎么还能再要你们的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秦笑也道，“这不是可怜你，而是给你的赏钱。你抓熔逐探子有功劳。” 跛子颤抖着手，不敢相信的接过那五十两银票，连连在地上磕头道谢。 “你以后帮我看着点，若是发现军需处再有此类出卖军情的事情，一定要上报给我。我会安插一些人在军需处，届时他们会与你联系的。”秦笑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走吧。” 跛子连声道是，又是磕了几个头，便拖着跛脚走了。 他一走，如意和秦笑便蹲在地上，开始翻那熔逐探子的尸体。 熔逐探子身上穿着天朝人的衣裳，乍一看没什么区别，可翻开后则发现内里藏有玄机，他内襟两侧，袖笼之中都缝有暗袋，可以装东西。有些是空空如也，有些则装了一些纸卷。 二人将这些纸卷纷纷掏出来，展开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二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纸卷上写的一些机密，甚至连秦笑这个当将军的都不知道。纸卷大部分字迹潦草，用的纸张也并不统一，字迹绝非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看样那个跛子并没有说谎，军需处里不止一个的内鬼。 “主帅庆王的女儿凝雾郡主在云揭城举办了婚礼，下嫁给了一个姓楚的男子，此楚姓人家似乎不是官员，来头暂不晓得。”如意将其中一个卷纸中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读了出来。 792.第792章 孕妇之怨 “幸亏你出手快，使得他人头落地。要是放跑了这个探子，使得这些机密流传到熔逐去，后果不堪设想……”秦笑道。 “快是看看其他的纸卷里写了些什么。”如意说。 两个人逐一查看，见内容大都与粮草军备相关，但有一条却是两个人横竖都看不懂的。 只见那字条上用难得一见的工工整整的字体写道：“月当头容火烹生猪脚——需借跂踵。” 这句话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跟机密情报似乎也扯不上什么关系。若是将这句话译成通俗的话，应该是“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架起火来生滚猪脚——需要借助一种叫跂踵的东西。” 这个跂踵到底是什么，二人实在不明白。 “此事乃是军机要事，切不可耽搁，我们现在赶紧回回去，我得跟王爷面谈此事。”秦笑道。 二人不再耽搁，即刻返回了落脚的云揭大宅。 王爷好不容易得了一两日闲暇，正在厅中与女儿女婿共享天伦之乐，女儿捏腿，女婿捏膀子，眼睛还看着道长在当中表演拳法，真是舒坦极了。这刚舒服了没多久，就见秦笑和如意沉着脸冲了进来。 秦笑二话不说，直接屏退下人。有了身孕的子念在王爷左右端茶倒水，挑点清闲的活伺候着，见秦将军将下人退下仍旧不为所动，一手撑着腰一手为王爷添茶。 秦笑脸色并不好看，声音不大的说了句：“子念你也下去。” 不知道是平常秦笑对子念太过容忍，还是有了身孕的她自恃与秦笑相熟，她淡淡一笑说：“你们若是有事儿直接说便罢了，子念不会打扰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在这呆的挺好，并不想离开。 她这云淡风轻的面色正好触怒了被军需官告密之事扰得心烦意乱的秦笑，他斥了一句：“让你下去便下去！”这一嗓子宛若雷声，轰隆炸响在屋内，却是把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子念面色惨白，话都没说，便迈着细碎的步子出去了。 “子念。”快走到门口了，便听秦笑叫了她一声。 子念心中一喜，以为秦笑自知有些过分，想是挽留她，忙不迭的回过了头。 “把门带上。”他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 子念低声说了句是，便用双手拉了门，将其缓缓闭合。那一刹那，她觉得异常屈辱。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对他百般呵护体贴，原来他终究只把自己当做一个下人……却是连一个旁听的机会都没有。她并不是对他们要聊的事情好奇，她只是想被认可而已。 犹记得以前在营中时候，将军秉烛夜读，或是在纸上布局，或是回复兵书，自己都伺候在左右，替他磨墨。偶尔他还会抬头向她问询个合适的字眼儿。夜里她执意陪伴，他总会担忧她的身子让她早睡。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长久的陪伴对他来说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重量吗？为何如今他却是对自己这般冷漠……难道，难道只因为那个如意吗…… 793.第793章 纸上情报2 子念哀怨的看着如意，凭什么她能拥有好看的侧脸，平坦的小腹和盈盈一握的纤腰……凭什么，她能拥有秦将军全部的爱意…… 凭什么…… 这毒辣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的扎在了如意的身上。如意感觉到了什么，侧脸而望，在即将闭合的门缝里看到了一束怨毒的目光。 “咣”门合死了。接着便是子念离开的脚步声。 王爷端立而坐，问了一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地这般面色？” 秦笑将那些自熔逐探子身上翻出来的纸卷统统上递给王爷。王爷看着看着，面色亦是凝重起来：“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秦笑便将那熔逐探子和军需官买卖消息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 “混账！”王爷盛怒，一巴掌拍在身侧茶几之上，将满满的一碗茶打翻了。堂中的静寂把杯倒碗翻的声音衬托的格外刺耳。 如意上前指着其中一张纸条说：“父王您先别动怒。且来看看这条纸卷。其他纸卷上写的告密内容不论事大事小，起码都是能读得懂的。唯有这一条，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道写条子的人要说的是什么。” “月当头容火烹生猪脚——需借跂踵。”王爷默默的念了几遍，感觉这句话拗口至极。从字面意思上来说，感觉像是个煮菜的方子，但总不可能是熔逐人觉得天朝饭菜可口，想要偷学个菜肴什么的。 这条纸卷夹在一众机密中，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不光是上面写的内容，令人觉得吃惊的还有纸上的字体。一撇一捺尽是淡然，字迹十分工整，那么的临危不乱。这证明笔者一定是练过字的读过书的人，更呈现了那人平和的心态。 楚傲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乃是即墨城出了名的才子。如意便将那纸条捅到楚傲鼻子底下去了：“义兄，你却是看看这字条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某种谜语或是打油诗？前面提到的月下烹猪脚大概能猜到意思，可后面‘跂踵’二字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感觉上，这跂踵二字是破解的关键。” “跂踵……跂踵”楚傲将这两个字翻过来复过去念叨数遍，也是没悟出个所以然来。他诚实道：“这两个字有‘踮起脚尖’之意，可若是将此意放到句子里未免有些说不通，烹猪脚的关键，怎会是踮起脚尖……难道踮起脚尖烹出来的猪脚会更香吗？抱歉，我实在不明，帮不上什么忙。” 本在一旁光瞪眼不说话的忘尘突然说了一句：“这两个字，听着挺耳熟的。是怎么个写法？”他凑到楚傲身边，低头查看纸条上的字。 看着看着，他突然乐了：“这个词儿我认识！在云山上的时候，师父有一大屋子的书，好多我都不爱看，就爱看些神州奇谈之类的典籍，其中一本书啊，我最为钟爱，书上记载了四海之内发生的些怪事儿怪物。” 如意不明：“师兄你想说什么？” 794.第794章 灾鸟跂踵 “如果我没估摸错，这里的‘跂踵’二字不是别的意思，而是传说中的一种鸟。据说跂踵的模样有点像鸮，却是比那鸮要威猛的多。” 凝雾插嘴道：“鸮又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子？” 忘尘寻思了一下，一拍大腿说：“鸮就是咱们民间常说的夜猫子。昼伏夜出，飞起来就好像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它们常在午夜凄厉鸣叫，犹如奔丧哭号，曾被视为不详之物。以前我们云山上就有很多那玩意儿，它们眼睛很大，尖嘴似勾，跟鹰有几分相似。” “这个跂踵啊只有一条腿，可笑的是，它还生着一条猪尾巴。”忘尘接着说，边说还比划了一下。他不过也只看见过典籍上的画而已，比划起来那劲头就好像他真的见过一般。 “单腿，猪尾巴。哈哈。”凝雾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鸟既然生的这般古怪又有什么好怕的！” 忘尘摇了摇头：“此言诧异啊。这鸟本身，可能没多吓人，要说力量什么肯定比不上典籍里的其他猛兽。但这鸟却是个预兆，相传只要此鸟一出现，当地就会流传疫病灾难。你说可不可怕呢！” 如意托着腮开始沉思，这跂踵鸟究竟是能预示灾祸还是带来灾祸呢？这两重意思看似差不多，但实际上截然不同。若是能带来灾祸，那便可以捉而放之……此鸟要是被有心有力之人利用，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堂中之中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候听得门外有人奔跑的声音，接着门外传来了前锋兵的声音：“报告王爷！前线发来急报，请您速审阅之。” 如意赶忙过去将门打了开来，满头大汗的前锋兵走过来递上了一卷战报。 很明显，这前锋兵是受了委托，兼程赶来的云揭，大概从出发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过，他显得风尘仆仆十分疲倦。 如意给他倒了被茶，说：“这位小哥，喝口水吧。嘴唇都皲裂了。” 前锋兵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杯中之水，又是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自己带的水囊……我喝带来的水就行了。” 如意知道军中纪律严明，若是过分劝说反而会让对方不自在，她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王爷看完战报之后，脸色惨白惨白的，那神色甚至比知道军需官出卖机密还要沉重。 秦笑知道肯定出了事，便问：“王爷，前线布局出了问题吗？” 王爷颤抖着手起身喊道：“来人！备马！本王要即刻回营！” 凝雾扶住王爷的臂膀说：“父王，到底怎么了？” 王爷拿着那军报道：“前线急报……西疆战场爆发急疫，感染者无数。此疫病暂时无药可医，染病几天便会不治身亡。若是再不控制，怕是整个大营都会受到牵连。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游骑兵营与主军营不在一起，暂时没什么大碍。” 听得此言，众人心头皆是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冰冷滋味难以言表。 795.第795章 掩盖字迹 王爷叹道：“提到跂踵，果然便来了灾疫。天如此热，死伤多了，更是难以处理。哎……” “不对……”如意突然叫了一句。 秦笑转过头，问：“什么不对？” “‘需借跂踵’这个纸卷是咱们今天才截获的，换言之是那熔逐探子刚刚从军需营收回来的消息。如果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再写下来还有什么用呢？何况，疫病是从战场那边爆发的，熔逐人应该也知道了。那么这条消息的价值何在呢……”如意思索着。 楚傲道：“或许我们不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需借跂踵’这几个字上。仔细考虑下前面的句子，说不定会有头绪。” 王爷是一刻也呆不住了，趁着众人冥思苦想的功夫就集结了随行的将士，欲返回军营。秦笑也吩咐子念，让其留在云揭，不要再跟着回去了。军令如山，纵便子念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是不能违抗将军的指令。 如意、凝雾、楚傲和忘尘四人仍旧在仔细研究这纸条上的文字。凝雾和楚傲甚至在猜测其他的可能性，他们觉得这纸条内或许有夹层。他们举着纸条，对着光来回检查，确信内里没有玄机这才罢手。 如意隐隐觉得不妥，很不妥。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被姬先生暗中监视一样。 可是这一次似乎跟姬先生没什么关系。首先姬先生被重创，功力大损，一定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疗伤修炼去了；其次，这绝非是姬先生的行事风格。他的目的在于如意，若是要针对她，根本不用千方百计的潜伏到军需处去。姬先生又不知道她会来到西疆，更不知道她会与王爷和将军有瓜葛…… 若不是姬先生所为，又会是谁呢。如意觉得，写这条子的人很不简单。 大家都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那张纸条团团转，却不得要领。 如意开口道：“既然我们正着推不出来，那不妨倒着推测一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我们是那出卖消息的军需官，我们最担忧的是什么……” 如意不过是随便点了一下，秦笑一下子便茅塞顿开了，他一拍手道：“最担忧的当然便是被截获了。如果这些机密被截获，王爷又下令彻查，那么循着这些字迹和纸张，可能就会揪出具体的人。” “这便是纸张上字体如此工整的原因吧。写字的人根本不是因为修养良好，下笔有神，而是他刻意的在掩盖字迹的笔迹，因此用了一种陌生而正式的方法去书写。”秦笑说着说着，便觉得思绪脉络越来越清晰了。 如意看了秦笑一眼，首肯的点了点头。 他果然还是懂她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这纸卷还是不幸被截获了，写条子的人也不幸被查了出来，那至少这个人可以一推六二五，找各种托辞为自己脱罪，他可以说‘我这纸条上写得是些无关紧要的句子，我就拿这个偏偏熔逐狗的钱而已。’总不能因为写句打油诗，就给人家定罪吧。我猜测，这句子里很可能有些字眼触碰到了一些敏锐的东西，这位军需官为了自保所以才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去表达。”如意顺着秦笑的话说了下去。 796.第796章 推出真相 “为了自保？那么说这条子上的内容是会让他掉脑袋的了？”凝雾道。 如意点了点头。她眼睛盯着纸条，将前面那些字，逐一看了过去。“月当头容火烹生猪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盯了一会，突然觉得头皮一麻。忙是叫人拿来纸币，她伏在茶几上开始写写画画。 秦笑俯下身子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如意点点头，身体因激动而轻颤着：“你们且看。这火和容字放在一起让你们想到了什么？” 楚傲道：“你想说的是熔逐的‘熔’字？” “没错……原本我也只是觉得这是个巧合，但是看了看后面几个字，我方才明白。‘月当头容火烹生猪脚’这句话根本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写条子的人玩的文字游戏。他把所有的字都拆开了，如此一来表面是看不出问题的，读上去虽然不明所以但总归还是通顺的。所以很容易让人被牵着鼻子走。” 如意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楚傲接着道：“原来是这样！” 凝雾还云里雾里的：“火和容合起来是熔，这个容易看出来，可是其他几个字呢？烹饪猪脚什么的有什么说法？” 已经明白过来的楚傲便讲解道：“猪在古语里又叫做豕。豕的脚不就是用来走路的吗……豕加上辶便是……” “便是‘逐’！”凝雾惊呼道。 “推出熔逐二字之后再看其他的。月下、生、烹。按照这种规矩，尚能凑出一个‘胜’字。烹不知是何意，兴许也只是放在句子里混淆视听的。” 秦笑阴着脸将重推后的字念了出来：“熔逐胜——需借跂踵！” 这下大家了然了，这条子的实质内容是“熔逐要是想要获胜，需得借助这次的疫病之灾”。在这张条子到达熔逐之后，熔逐人就会利用灾异，趁乱向天朝军营大举进军…… 说到底，这跂踵大概只是种比喻。 于是问题就来了……写条子的人是谁？他身为一个天朝军需官，何故要做出如此叛国之举？他又是怎么知道会爆发灾异的？ 将纸条的秘密破解之后，秦笑就知会了王爷。众人稍一商议后便决定兵分两路：秦笑随同王爷先行回大营主持大局，修改作战计划，安抚将士；剩下的人一律扮作男装，持王爷铁令，去军需处抓“鬼”。从里而外的清除卖丨国毒瘤。 对待这些叛国之贼，下手一定要恨，决不能放过。他们只要存在一日，天朝边疆就一日不得安生。 …… 如意和凝雾装扮停当，身穿皮甲，脚登战靴，头束发髻，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凝雾望着如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了？是蹭上东西了吗？” “你啊，这脸太过水嫩，根本不像是在边疆风吹日晒的将士啊。”凝雾趁机在如意的脸上捏了一把。 如意哼了一声，指着凝雾胸前高高耸起的小山丘道：“别是光说我，至少啊，咱这前面不露馅，你看看你！罗锅长反了吧！” “讨打!”这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闹成了一团。 797.第797章 入营抓鬼 直至楚傲和忘尘敲门，她们方才消停下来。 一开门，如意和凝雾一起笑了起来。但见这书生与道士也扮作了将士模样，真是有些滑稽。忘尘尚还好说，人家至少拿过剑，降过妖，可楚傲向来儒雅，只拿过笔哪里持过枪，穿上皮甲也没有将士那般刚烈之气。 凝雾拉住楚傲的手说：“这次前去虽说是行军令，但难保不会有危险。你确定你真的要跟我同去吗？” 楚傲点头道：“你可是我的新婚妻子，这刚成亲的小夫妻哪有不腻歪在一起的道理。知道有危险就更不能让你自个儿去了，我会不放心的。今次便来个妇唱夫随吧。” 忘尘咳嗽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成天这样浓情蜜意的实在有点过分啊。怎么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行不行！” 凝雾呸了一声：“你好好当你的道士吧，心中有三清，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忘尘拽着楚傲的袖子满是哀怨的说：“楚兄，你可得管好家中母老虎啊，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楚傲一笑：“我觉得她说的可是对的，你啊还是多想想三清吧。” “你们……” 如意抓了一把香灰就往凝雾的脸上抹了过去：“来，咱们几个都是抹点尘土香灰吧，最好在去院子里滚上两滚，不然着实太容易露陷了！” …… 私底下闹归闹，该办正事了还是得严肃认真。几人带了两个随从，到达了位于云揭城外的军需营。 刚走至门口，他们就被拦下了。一守营的将士呲着一口大黄牙，双手叉着腰就走了过来：“干什么的！走走走！这可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快点滚！” 凝雾压低嗓子一吼，粘在脸上的两片小胡子都差点飞了起来：“放肆！我们奉王爷之令，前来军需营公办。” 她从腰间掏出铁令：“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铁令在此，谁敢不从！” 守营的登时便如被戳漏了的球，泄了气，只得频频赔着笑脸：“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眼神不好使。各位大人快是进来吧。” 他们入营之后，就看着各种军需兵忙里忙外，有的集结成队往骡马上搬运物资药品，似是要往战区运送。他们进了主营，向军需营总管营头表明来意之后，就让他将所有的军需官都召请过来。 营头领了命令，即刻让所有军需官前来集结。营**有十二位军需官，在营中操场上站成了一排。 凝雾高声道：“可知为什么把你们叫来这里？” 军需官们面面相觑，齐声答：“不知。” “之所以让你们来，是因为咱们的军需营中出了内鬼，表面上人模狗样吃着皇粮拿着军饷，背地后出卖信息给敌军。今日来，便是要将严惩这些人！”凝雾厉声道。 在凝雾训话的时候，如意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表情。有些人脸上带着笑意，听到要抓叛徒恨不得拍手叫好，这部分人应当是清白的；有些人一言不发，表情凝重，看不出什么太大问题来；有些人则挥汗如雨，脑门子上冷汗直冒，一看就是做了错事，心里没底。 798.第798章 疫病之因 “在此，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还想活命的，就自己出来认错。兴许用些刑罚，削了军籍就会饶了你们的性命。通敌的证据我们已经掌握在手了，要是自己不认错而后被查出来的话，格杀勿论！丑话可提前摆在这里了，不管这人背后有什么背景，就算七大姑八大姨是皇亲国戚也一律判死刑，谁求情都没用！你们自己斟酌吧！”凝雾端架子可是有一手的，自小练到大，上能惊到王公贵族，下能吓到平明百姓。 一番话说出来，有几个军需官的腿脚已经抖成了筛子状。 忘尘跟着大叫一声：“认错者饶你不死，还不快快伏罪！” 话音一落，队伍里就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跪了下来，头咚咚就往地上撞。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都是被钱迷了眼啊！” “小的没卖什么重要信息，就是为了赚点钱花，于是编了些有的没的去糊弄熔逐人啊！” 楚傲数了数，跪在地上有四个人之多。截获的纸卷却有五个，换言之还有一人并未认罪。 如意心说，要是没猜错的话，最后剩下的这一个人就是写下“熔逐胜——需得跂踵”的人。 她站出来，刻意的压低声线说：“你不用藏了。我都知道你是谁了。需借跂踵前面的三个字，我想不需要我当面宣读出来了吧。” 她这话说完，站在队伍末尾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跌撞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看样我王人杰这辈子注定无法成为人杰。”他一笑完，便是有两道浊泪流了下来。 凝雾一招手：“来人啊，将这些叛国贼统统给我抓起来，大刑伺候。” “慢着……”如意说了一声，她伸手指着满面泪痕的人说：“把他留下，我想跟他谈谈。” …… 军需营的一处旧屋中，如意凝雾等人与那写条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却是很难相信那么心思缜密的字条竟是这么一个面相丑陋的人写的。 他生就了一双眯缝小眼，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瞳仁。脸上生满了麻子，两撇小胡子垂在嘴唇边上，门牙外龅，使得厚重的嘴唇根本就无法闭合。 很难想象这种面貌竟然会有如此身的城府和缜密的心思。盯了他一会后，如意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战区要爆发疫情的？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未卜先知的？至于这跂踵之鸟，你可是亲眼看见的吗？” 名叫王人杰的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跂踵，不过是我用来比喻疫病的词语而已。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近来几场战役，天朝死伤无数，尸体堆积成山，没有地方放，听说都拉回来堆放在大营附近。前些天屡降大雨，雨后又升温，想想便知道这种情形尸体很快便会腐臭，招来蚊蝇蛆虫，进而爆发疫病。我也只是想得比较多而已。” “这场疫病是两国交战的关键。只要熔逐人把握好这个机会，趁着这疫病之灾，派强兵硬攻，天朝便会不敌，援兵物资跟不上，自然就会被拖垮。到时候便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王人杰说到这里，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799.第799章 人间沧桑 凝雾气急了，顾不上身份，走过去，一巴掌就把王人杰掀翻在地。 这一巴掌打的够劲儿，王人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还糊着清清楚楚的一个大巴掌印子。 “你要不要脸！你生在天朝，根在天朝，是天朝的血脉。一转眼，却干起了投敌的买卖。熔逐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本都忘了！”凝雾骂道。 王人杰捂着脸，惨然笑道：“打的好……打得好啊。” “别说的那么好听，说什么血脉根基。我对天朝的恨，你们永远体会不到我的痛！”王人杰闭上眼睛，缓缓的说：“我出生在小地方，那里远比不上大城市的繁荣。我爹是个老秀才，没什么本事，却也知书达理。从小他便教我识字读书，教我伦理道德。” 凝雾冷哼一声：“还伦理道德吗，你懂什么叫伦理道德，懂什么叫保护家国吗！你爹教的真是失败！” 如意道：“你且先让他说完吧。” 王人杰并未在意郡主的打断，自顾自的接着说：“我寒窗苦读数年，便想着去考功名，倒不是为了利禄，当时想的简单，是真的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可是接连十年我都名落孙山。我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中榜的都是那些不学无术，家里徒有几个臭钱的人。后有一次，我不请自来，去学监家中询问情况，正好就撞见有人拿着礼物金银去贿赂学监。我知道以后很生气，就想与学监理论，却是被他家的下人给轰了出来。我便想着要去报官，把此事给捅出来。谁知道他们权权相护，根本不怕。我不但告不倒学监，反被收监进了大牢。” “我爹娘知道后愤懑难耐，他们听人说如果实在有天大的冤屈，可以试试去京城告御状。于是他们收拾了行装便去了，当时适逢考试期间。学监和知府收到风声，把我爹娘拦路截下，以私偷考卷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把我爹娘抓了起来。期间他们滥用私行，我爹年纪大了身子骨本来就弱，又被用了刑，重患在身，在牢中就已经快不行了。最让他伤心的并不是身体的苦痛，而是对他名声的败坏。我爹一世明理，从不干那些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情，没想到却是晚节不保，被冠上了如此不堪的罪名。我爹想不开，就一头撞死在大牢里了。” “我爹死了之后，知府大概大概也怕把事情闹大，便把我娘和我给放了。我娘天天哭，夜夜哭，把眼给哭瞎了。家中便只靠我一个人撑着了。适逢天朝征兵，我便去应征，去了军需处，三月一季，所发的饷钱都托人带给我娘。那些替将士带家书或是饷钱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私自克扣，到我娘手里的钱根本没多少。后来家乡爆发饥荒，我娘也饿死了。” “说什么天朝血脉。那都是废话，都是虚的。我只知道天朝内部虚空，官员**，百姓穷苦。我只知道生我养我的爹娘死的委屈。” 800.第800章 人杰之死 “不要以为就我一个人受了这般委屈。据我所知，天朝疆土上，向我一样的百姓还有很多。他们叫苦不迭，无处申诉，生不如死！” 凝雾解释道：“的确有**之人，可也并非所有贵族官宦都是这样的人。你怎么看不到那些为百姓做实事的人，你怎么看不到冒着生命危险带兵杀敌的人？你怎么看不到皇上整治贪官的决心？” “看到了又如何。朽木已烂到了核心，纵便用外力铲除也无法挽回它的枯败。天朝的繁华景象已是表面虚幻，其中问题太多，就算没有熔逐外敌，也总会有一日穷苦百姓揭竿而起，一举捣碎这虚幻的梦境！” 王人杰的话说的人人心惊。 如意知道他没有说谎，毕竟她曾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些腌臜官吏的勾当，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可是她并不觉得天朝彻底没了救，至少她看见了皇上下派整治贪官的大司马，她看见了为了百姓不惜被囚禁折磨的大学士，还有改头换面愿为民出力的即墨城府尹。这些都是天朝的希望。 一时间她突然不恨王人杰了，她只是有点可怜他。 “人生在世，难得一伯乐。后来我便遇见了那个人……那个人赏识我的才能，承诺我战争结束后，就封赐我官位和良田。做天朝人处处委屈，不如便做个熔逐人。”王人杰已是满面泪水。 “封官的代价便是让你提供机密消息吧。”如意问道。 王人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凝雾哼了一声说：“你若是不想死，便供出那人身份，不然的话，定将以叛国罪处死你。” “生意何如，死亦何如。在我同意出卖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将生死看透了。你们别妄想我会告诉你们任何消息。”他说完之后，仰天长叹一声，不甘道：“今世活得心酸，与人杰二字无缘。等来世吧！来世我再一展抱负！” 王人杰大吼一声，向着墙面上撞去，听得“嘭”得一声，脑袋上面一片血污，就如同西瓜开了瓢，惨不忍睹！ 叛国卖消息的人死了，可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轻松。 如意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极了。 凝雾哀叹一声说：“真是个急性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他自己倒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哎……” 忘尘道：“现下卖消息的人都已经揪出来了，接下来该何如？” 如意道：“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们试想，熔逐与咱们语言不通，文字不同。那个拿到消息的人怎么能参悟出来类似于字谜的内容？不把这个收消息的人解决了，后面恐怕还会有人受金钱****铤而走险。” 楚傲忖度片刻说：“没错，咱们推出字条的含义方用了很久，这说明收消息的熔逐人定然是精通天朝语言。” 忘尘道：“搞不好，那人直接就是个天朝人，跟刚才这位老兄一样，为了出人头地，不惜替熔逐人卖命。” 801.第801章 乔装夜行 如意摇了摇头说：“非也，我觉得收消息的人应当就是熔逐人。军需官把对方称之为‘伯乐’，还提到伯乐应允在战后封赐他官位良田，这说明此人一定有一定身份地位。再小约莫着也得是个将军。” 凝雾问：“有道理。那么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 如意看着双手紧握的凝雾和楚傲道：“你们二人刚刚成婚，还是别跋涉了。何况嫂嫂你是郡主身份，怎么都不好进入敌国。另外义兄不会武功，无法用轻功赶路，万一被抓了，说不清楚也不好立刻脱逃。你们就且在云揭城等候吧。我与我师兄乔装之后，去战区打探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再经由战区进入熔逐。尽量把那个收消息的人抓出来解决掉。” 新婚的郡主和郡马的大婚已经被云揭的一些百姓知道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决定不再回到王爷友人的大宅，而是住在了云揭城临近郊外的一处客栈之中。 二人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巧遇上挺着肚子在院中溜达的子念。子念看见二人，忙是福了身子，对着二人行了礼，朗声喊了郡主郡马。 楚傲有些不忍，一摆手说：“有了身子，便无需这么多礼了。” 子念嗯了一声，刚欲退下，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来一样，凑上去说：“奴婢知道郡主郡马认得秦笑秦将军，奴婢在这宅子中不认识什么人，有了身子也无法干粗活累活，觉得不太方便继续叨扰下去，想着离开这里。我给将军写了一封书信，恳请二位想办法帮我转交吧。” 二人婚礼之上，曾近见过子念。凝雾对这孕妇的印象尤为深刻，女人心细，她无意中发觉了这孕妇看秦笑的神情，那哪里是看恩人的神情啊，分明便是看情郎的表情。凝雾知道如意对秦笑的感情，因而对子念没什么好脸色。这都有孩子的人还不知检点，挺着个肚子还惦念着男人。 凝雾哼了一声说：“信我们是没办法给你转交了。你自己想辙吧。” 楚傲多少明白凝雾的心思，他对子念虽是没好感，可也不至于那么明显的表示出来，他道：“你不用多想，这宅子的主人乃是王爷的老友。想来秦将军将你留在这里，一定是事先与主人打过招呼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身子要紧，别是到处乱跑了。至于书信什么的，也是没必要了，将军在前线军务繁忙，别是去打扰他。” 子念挺不自在的“嗯”了一声，便没说话了。 凝雾朝着她犯了个白眼儿，拉着楚傲就离开了宅子。 …… 夜黑的离奇。 迷迷蒙蒙的一片黑，迷迷蒙蒙的起了轻雾。 星星，月亮，河银，都被黑雾笼了去，看上去阴暗而怪诞。 有两个黑影，在这漆黑的夜里急速的飞驰着。他们贴地而疾，步子几乎不沾地，偶尔用脚顿一下，便扬起两道沙尘。 二人过了天堑之后，疾走数里方才停了下来。他们已是处在了战区之中。 802.第802章 尸横遍野 其中一黑衣人揭开面巾，问了一声：“师妹，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如意翻上旁边一处山崮，向着四周远眺片刻之后，道：“恩，再向西十几里地，应当就是熔逐了。向东几里便是我军大营。咱们已是在战区，得多加小心。恐怕会碰见熔逐的哨兵。” 忘尘哈哈一笑说：“你在怕什么，以你我二人轻功修为，想逃跑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就算被哨兵看见了，我就不信他们的冷箭能射中咱们。你且看这一身的黑，往夜里一藏，任他们有百步穿杨的好箭法，难以射中。” 二人身上皆是穿了一水儿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面巾，脚上登着黑色劲靴。 这主意是如意想到的，不管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出入战区似乎都不怎么妥当。于是如意便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幌子——快活堂。 他们二人假扮成快活堂的杀手，用这假冒的身份行走江湖，杀了人越了货，没被人注意到也就无所谓了，要是东窗事发，大可往快活堂身上一推。 怕是现任“快活郎君”聪明一世，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替别人背黑锅。 二人放慢速度，开始慢慢向战区腹地行进，走着走着，眼见着路上的死伤尸体便多了起来。有些是熔逐人，有些则穿了天朝军服。 偶尔有野狗孤狼徘徊在侧，它们瞪着幽亮的绿色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闯入它们乐园的两个生人。 部分尸体在炎热的天气下**，散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忘尘捂着鼻子，道：“好臭！难怪滋生了疫病呢。” 如意叹道：“战争真是残酷的很……尸横遍野。”她不禁又一次想到了和亲之事，若是能以一人之力抗拒战争那也是大功德一件，只是她刚与秦笑重逢，是万不愿远嫁熔逐的。凝雾曾说过会再选人封郡主而嫁之，希望到时会有合适的人选。 忘尘将面巾摘下来塞入怀中，道：“这面巾着实烦人，我这一说话，那布就往嘴巴里面跑。” 如意道：“面巾还是必要的，能遮盖面貌，事后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忘尘大咧咧的说：“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人能看得清我面貌，你却是多心了。” 辩不过自己这师兄，如意咧了咧嘴，也就不多争辩了。 二人又是往前走了一阵，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了。此时云开雾散，露出了挂在天边的血红的圆月。这月亮的颜色红的令人心悸，如意心头一紧，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嗷呜……” 孤狼对月吼叫，声音悠远而苍凉。 尸骸、血月、狼鸣…… 形同人间炼狱。 “水……水……水……” 如意和忘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们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又是听见了那微弱至极的声音“水……水……” 如意喜道：“竟然有人还活着！” 他们顺着声音找去，在几步开外看见一个身着天朝戎装的将士，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水……我……我要喝水……” 803.第803章 驱魔铃响 如意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这周围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死了至少也有几天了，没想到其中还有人活了下来。” 忘尘取了水囊，准备帮着那将士翻身过来，手刚一触到那将士便听到腰间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那铃声乃是悬在忘尘腰间的驱魔铃。铃铛上附着了燕玄乙的仙气，风吹不响，摇动不响，唯独遇到妖鬼之气、邪祟之物才会作响。 忘尘即刻向后弹去，大叫一声“那东西不是人！” 如意眼疾手快，长风已出手，将那将士身体斩成了两半。断处流出了些黑黄体液，一股刺鼻腥臭扑面而来。果不其然，这绝非是一具活人的尸体，乃是因为附着了妖气，才会发出求水的声音。 如意眉头一皱道：“这里怎会有妖怪。” 忘尘道：“就是战场才容易滋生妖物呢。你想啊，每天都战死那么多人，死去的将士怨念无法消散，长期聚集在一起，很容易集结形成妖物。我看啊，咱们今个儿就是碰上了一只。” 如意压低声音小声道：“师兄，依你看，这妖物实力何如？” “尚不知道。得小心着点。”忘尘说了一句。 “有妖怪。有妖怪啊！”二人定睛一看，见远处有个人晃晃悠悠的走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所致。 忘尘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句：“前面是什么人！” “救命，有妖怪啊！我乃是哨兵，跟队伍走散了，准备要回大营复命。谁知道，在这里遇上人求水喝，谁知道，谁知道我把那人翻过来一看发现那人早就死透了，脸都烂了啊！死人哪里会说话，不是妖怪又是什么……我直接直接就晕了……刚是醒过来。”那人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们……你们是人是妖怪？” 忘尘觉得有些好笑，道：“废话，妖怪的话，能与你说那么多话吗？” 那人像是松了一口气：“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忘尘和如意向着那人走了几步，如意借着血红的月光向前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前面那人始终是背对他们的。哪有有人说话还不转身子的…… 她是想提醒忘尘，可忘尘这个缺心眼子的已经是走了过去。 “小兄弟，你胆子还挺大的啊，一个人走这种夜路。”忘尘拍了他一下。 如意心头一紧，慌忙大叫一声：“师兄小心！” 她开口的同时，听得驱魔铃慌乱作响。此时已经晚了，只见那背对二人的将士一下子把头扭转过来，身子倒是直挺挺的一动没动。血红的月光不会说谎，它映衬出了一张可怕的脸——头与肩膀呈现了一个凹陷，断处凝固了些许暗红的鲜血，像是被战斧砍了后的伤口。双目凹陷，眼珠子朦朦发灰，毫无神采，鼻子已经被野兽啃得没了肉，耳朵和嘴巴有些白色的蛆虫翻进翻出。 忘尘一愣，正欲后退，就见那已经死掉的将士嚯一下的张开了大嘴，吐出一阵黑烟，正正好好的糊在了忘尘脸上。 804.第804章 战场疫妖 黑烟顺着忘尘耳鼻进入他的肺腑，他滚在地上咳嗽不已。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可面色却像窒息了那般铁青铁青的。 基本上是在一瞬间，忘尘脸上就爬满了黑斑。 如意大怒，拔剑便朝害他师兄的东西斩了过去，那东西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嘴巴还在一开一合的笑着：“咦嘻嘻嘻……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那腐烂的人头念念有词，不出一会儿天色就变得更晦暗了，月亮红的仿佛都能滴出血来。刚才尚能见到的的孤狼野狗已经不见了，野兽的敏感使得它们一感受到危险就夹着尾巴四散逃跑了。 “师兄，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如意俯下身子，问道。 忘尘把脸一偏咬着牙道：“离我远些，我中了尸毒。得封住经脉保命。别是再把尸毒传给你。” 如意将素淼大蓝招呼而出，他们乃是妖奴，可以随意变换实形虚形，凡人害怕的这些尸毒对他们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你们可知道这东西是何物？师兄的尸毒可还严重？”如意急切的问道。 素淼上前探了一下忘尘的脉络，又是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方才说：“这尸毒厉害非常，幸得忘尘是自封经脉，不然一旦尸毒入侵心经，就麻烦了，就算到时候治愈了，怕是也会留下无法修复的后遗症状。” 自上次被姬先生封入锁妖网后，大蓝功力受损，但她在虚空之内调养多时，已是缓了过来。她的目光停留在血色月亮之上随即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微妙。主人你自己御剑离开，我跟素淼架着忘尘道长。” 素淼点了点头说：“忘尘道长情况有些严重，返回云揭城救治怕是来不及了，得赶紧找到干净的地方替他解毒。” 如意想都没想便道：“那就去天朝军营吧。我去找秦笑说，人命关天，也暂时顾不上军法那一套了。现在就走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地上的尸体动了动，枯槁**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如意的脚踝。 如意一脚踢开那手，往后退了两步，她眯着眼睛一看，不禁觉得头皮一炸，只见周围已经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好多尸体。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那些本已经死掉的人，又重新动了起来。 他们已经没有了意识和情感，行尸走肉的他们脸上单纯的写满了****，想要撕碎活人的****…… 如意紧皱眉头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素淼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怕是生了疫妖。” 大蓝倒吸一口凉气，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是疫妖？” 素淼无力的点了点头。 如意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这疫妖到底是什么东西！” 素淼这才说：“某种意义上，大蓝也算是疫妖的一种。她本是天上疫病星辰，陨落凡间后散布妖毒，而后吸食生病之人的精魄，从而变得更加强大。” 805.第805章 驭尸之术 大蓝补充道：“这里的疫妖情况大概与我稍有不同。一场战争死伤无数，刀剑又是无眼，你来我往，死的也都痛快，根本无需等七日之久。换言之，此妖获取力量的速度远胜于我。主人，你且看这血月黑雾，乃是积攒了死去将士的怨气所致。” 如意张了张嘴巴，道：“你的意思是……这疫妖很有可能比你更加强大？” 虽然大蓝很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如意心里更加慌乱了。 当初收服大蓝，乃是用了文字陷阱，以智取胜，不然以自己当时的能耐，定是没有胜算。在那之后，如意便从未想过会碰到与自己妖奴实力相当的妖怪，在她看来大蓝的能力乃是极高的，单论作战能力的话，怕是素淼和雪女加起来都打不赢大蓝。 今次碰上这妖物，竟是比大蓝还要厉害。这该如何脱身。 如意又是召唤出了睚眦，睚眦一出来，便弓着身子，呲着牙护在如意身前。它的喉头发出阵阵咆哮，铁棍般的尾巴高高竖起。 不知道为什么，如意觉得睚眦有些慌乱。莫非，这疫妖竟是让上古神兽起了惧意？ 越来越多的死人聚集了起来，他们面目全非的狞笑着，晃动着身体，一步一步向着如意他们逼近。腐烂的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 如意拧着眉头，望着那些穿着天朝戎装的将士。他们为国战死，连马革裹尸的待遇都不曾有过。战争一结束，便被曝尸荒野，日晒雨淋，慢慢的腐烂。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家人，再也看不到那些充满爱意的脸庞。他们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生生世世集结而成的精魄，却是都便宜了那疫病之妖。 持着剑的手有些颤抖，如意迟迟没有动手。 是的，她可以大肆杀戮，以长风剑气之威横扫这遍野的行尸，将他们斩成碎片，她可以卸去他们的头颅，血已干涸，肉已干枯，自是也不会有疼痛。 可是，这尸身已经是将士们留在世间的唯一证据了，他们的魂魄不在，徒有尸骨。枯骨上附着的大概便是他们仅剩的尊严。连这些都不放过的话，他们真是白白在世上走了一遭。 大蓝看出如意的迟疑，往睚眦背上一跳，猛地一拍睚眦的屁股，便叫道：“区区驭尸之术，有什么了不起，够胆你便是现了真身，与我斗上一斗。不过是借着战争便利而生的小妖，便敢在此造次，却是让我天煞妖星，来教教你做妖之道！” “上！睚眦！主人有怜悯之心，不忍伤将士尸身，我却不在乎。有本事你再多驭些尸体，老娘还嫌不够杀的呢！”大蓝一声高呼，睚眦一跃而起，一人一兽，在尸群中驰骋，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那些刚刚召唤回来的将士尸体，很快便接连跌了回去。大蓝心知他们头颅是弱点，只要击穿眉心，驭尸之术便会失效。 妖术击中尸身的爆裂声不绝于耳，大蓝亢奋起来，嗜血的表情在蓝色皮肤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狰狞。跟从主人之后，她不能肆意杀戮。动不得活人，此番拿死人练练手也是好的。 806.第806章 疫妖现形 与大蓝的兴奋相比，如意的心情却是没那么轻松。如此多的行尸，一时半会的怎么杀的过来。几场战争的残骸堆积在此，逐一清缴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他们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中了尸毒的忘尘等不了…… 如意从腰间解下王爷给的铁令，递给素淼说：“这些行尸不能飞天，你却是先带着我师兄去天朝大营吧。不管怎样，把他救回来再说。另外，疫妖的事情，有必要知会王爷跟秦笑。我估摸着，之所以近来疫病传播的如此之快，与这疫妖也有很大的关系。” 素淼点点头道：“主人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定要密声知会我。” 如意一摆手，道了声去吧，素淼便背起忘尘，飞身而去。 “主人……”柔美的声音响在耳边，一身素白的雪女自虚空之中飘然而出。她从头到脚纤尘不染，与周遭黑血残骸的景象格格不入。 “我……想跟过去照顾忘尘道长……他……他予我有恩……我……”雪女低着头，搓着衣角，顿顿错错的说。 “去吧。”如意不等雪女说完便道，她心里明白的很，雪女对忘尘恐怕并不是想要报恩那么简单。若是雪女守在身边，忘尘兴许也能恢复的更快一些。 雪女感激的冲着如意一点头，便紧随素淼而去。 如意盯着不远处仍在大叫着砍杀的大蓝，紧紧的锁住了眉头。 群起而攻之的行尸怕只是第一步……她们要担心的，应当还在后头。 被劈开的尸体堆积成山，**的肝脏气息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大蓝与睚眦挺是尽兴，然杀着杀着，那些呼啸着怪叫着铺天盖地涌上来的行尸，突然无声无息的倒落在地了。可怖的行尸又是成了一团团烂肉。 如意心中一惊，心说那疫妖大概是收了“驭尸之术”，他或许是要有别的动作了。 如意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她屏住呼吸，闭着眼睛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会挥舞手中之剑，与那妖孽拼个你死我活。 总归是不能辱没了这捉妖师的名号。 漠土疆场一丝风都没有，闷热的有些不同寻常。 忽而有一阵古怪的味道飘了过来，接着如意的发丝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侧脸滑过去了。 远处的大蓝亦是叫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别玩阴得，有种现身出来。” 古怪的味道浓烈了起来，如意和大蓝这才发觉过来，这竟然是鲜血的味道。死伤将士的几近凝固的黑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像是被赋予生命一样的，集结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瘦长而高的身影。 与大蓝不同，他的皮肤是赤黑色的，一头蓬草一般的头发红得像血。 这东西便是疫妖无疑。 睚眦焦躁的踱着步子低吼着，它在示威。 “噗嗤”疫妖的面庞半隐在黑暗之中，有些看不分明，他猛得发出一声轻笑，好似憋了半天没忍住一般。 807.第807章 疫妖之吻 睚眦抓住了这个机会，一跃而起，眼睛盯在了疫妖的喉头，如同一股黑色劲风一般汹汹而去。 那疫妖长手长脚，钳住睚眦的头肩，借着睚眦奔上去的那股子劲儿，便是将睚眦甩了出去。 听得“砰”一声，睚眦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地，它的鼻息凝重起来，想必跌得不清。吃了一次亏，它倒是学聪明了，不敢横冲直撞，只是低俯身子，候在如意身边。 如意握剑不语，凝视着疫妖。在不知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妄自动手一定是讨不到便宜的。 大蓝是个不太信邪的人，她见睚眦吃瘪，觉得有些不爽，俗话说输人不能输阵，就算对方实力强劲，也是不能让他太过得意。 大蓝一个翻身，漂亮的落在了疫妖身前。这个距离刚刚好，不算太远，却也不近，足够使得自身气场威慑过去，又不会太过尖锐而引发对方的敌意。 她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瘦长的身子，咆哮了一句：“胆子挺肥啊！一只小妖，如此嚣张可是不好。” 如意眉头一皱，密声传音：“大蓝回来！你也知道此疫妖实力不菲，别是太靠前了。” 如是说，自上次大蓝被姬先生制住，如意便知道自己对这些个妖奴有多看重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承受不了失去他们的痛苦。 “咕咚”疫妖的喉头发出怪声，好似是吞咽了口水一般。大蓝转头想要离开，却是被疫妖抓住了手腕。 他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一双暗褐色的眸子闪耀着某种兴奋的光芒，他咧着嘴巴，尖牙呲互，像看着一道佳肴一般看着大蓝。 “好……好美……”他咯咯笑了一声。 大蓝大叫一声，猛得抽回手臂，反身一退，另一只手利爪已出，结结实实的在疫妖的前胸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五道血痕。 “嘶”他吃痛，吸了一口冷气，随后唇角的弧线更大了。 他身子一跃拦住大蓝的去路，用胳膊截住大蓝纤细的腰肢，粗暴而强硬。 “混蛋！”大蓝叫了一声，欲以妖法相对，然发现疫妖制住她的脉门。他力气奇大，纵便她实力卓群，却也是无法抗衡。 如意瞅准这机会，无声无息的飘到疫妖的身后，她一手持了长风剑抵在了疫妖的后颈上，一手捧了九阳葫芦。“快是将她放开。”如意胁迫道。 冰冷的剑尖挤压在疫妖的皮肤上，他感觉到了一丝压迫的疼痛，他知道，伸手的那个凡人姑娘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若是不放呢？”疫妖问了一句。 如意道：“若是不放的话，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我一剑刺穿你，要么我便用葫芦收了你。做鬼或是被炼化，你自个儿选一个吧。” 但凡是稍微有点头脑的妖怪听到这话都会明白自己的境况并不理想，得想办法脱身才是正道，谁知这疫妖没有松开大蓝，却是做了一个令如意和大蓝万万想不到的举动…… 但见他笑了一声，双手将大蓝抓得更紧了，他无视长风宝剑的威胁，前倾身子，结结实实的亲上了大蓝的嘴唇！ 808.第808章 公然表白 这一个吻简直是与当前严肃的气氛好不符合啊，如意一愣，差点是连剑都没拿住。 疫妖倒是说话算话，亲完了大蓝之后，手一松，便将大蓝给放开了。 大蓝疯了一样的擦抹着嘴唇向后蹦去，然后冲着疫妖大叫：“你……你……你有病吧你……这是做什么……”一向伶牙俐齿气势夺人的大蓝，竟也有这般语无伦次的慌乱时刻。 疫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耸耸肩膀说：“我和你生来便是属于彼此的。除了我之外，你还见过哪个长手长脚的家伙，除了我之外，还有与你实力相当的妖怪吗……你肤为蓝，我肤为赤，简直登对极了。” 等等…… 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这风格转变的实在有些快，好端端的对峙怎地变成掏心掏肺的表白了。 疫妖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大蓝，他语气中洋溢着热情说：“自我降生在这荒芜的疆土，所见皆是人与人的争斗，他们互相残杀，接连倒下……死尸堆积如山，提供给我源源不断力量的同时，也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寂寞。反复的杀戮是散播疫毒，真是……有些无聊呢。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只妖，也是最为美丽的妖……我在你身上感知到了疫病的存在，那似乎是种霸道而极端的疫病……正好与我的能力相契合。” 大蓝皮肤因为羞涩而更加湛蓝，她躲避疫妖的眼神，道：“那又怎么样。你只是觉得我是同类而已……” “非也。”疫妖有点好笑的看着大蓝的表情，“我就是喜欢你。从第一眼就欲罢不能。喜欢你的样子，喜欢的蛮横，喜欢你的大气，喜欢你的简单粗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执你之手，天长地久。” 这彻彻底底的表白，把如意和大蓝弄懵了。 这还是头一次，大蓝听到别人如此赞扬自己。 大蓝迟疑了一会：“你……你这该不会是缓兵之计吧，怕被我主人的葫芦收了，于是就找寻个下策，拿此事做个理由来保命吧。……” 疫妖笑出了声：“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若是真动手，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我也没必要自贬不是吗。” 疫妖语气恳切，看上去很有诚意。 大蓝寻思了一下，又问：“那么说，你不打算对付我们？” 疫妖绕着大蓝转了一圈，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说：“自我见到你开始，就没打算与你们为敌了。疼你还来不及，又怎是舍得，伤害你？” 大蓝啐了一口：“少来，说的好听，不知道是谁用驭尸之术为难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喷了尸毒害了我主人的师兄。” 疫妖道：“那可不能怪我，那时我只见到两个凡人，自是起了戏弄之心。而后才是见到了你。只要你一句话，往后我便不施疫毒，不害凡人。” 如意心忧自个儿的师兄，便道：“好，我们且信你的说的话。那么你快是隔空将我师兄身上的尸毒给解掉。” 疫妖摇了摇头说：“这个恕我难以做到。”他指了一下大蓝，道：“她应当明白，疫病的毒一旦释放出去，那是连施毒者本人都是无力回天的。我又不是大夫，也是整不出良方来替别人解毒。” 809.第809章 奔赴大营 大蓝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疫妖的话。 疫妖说了句宽心的话：“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所散播的疫病不致死。只要有方子解，还是可以医治的。” 如意看了看疫妖，又看了看大蓝，道：“毒是你放的，人是你伤的，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就算了。你得跟我们一同去，直到把我师兄医好了，才能放你走。不然的话，定是要将你收入九阳葫芦中，炼化成水，以命偿命！” 疫妖倒是没把此番言论当成是威胁，他拍着手说：“那敢情好，只要能在我心爱的姑娘身旁，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如意哭笑不得，这强大的妖怪怎地会有如此性格，未免与其本人太不相符了吧……不过从外貌上来看，他与大蓝倒是的确挺配。 大蓝叫道：“嘴巴别是跟抹了蜜糖一样，我可是得跟你约法三章，跟我们走之后，不得伤害凡人，也不得随意使用妖法，一切得听我的。要不，不用主人发话，我可是会第一个跟你没完。” “好说。”疫妖一笑，伸出细长的小拇指头，“来，拉钩上吊。” 但见大蓝和疫妖两只妖怪蹲在地上拉钩钩，如意捂着脸都不好意思看了……两只妖怪竟是这般幼稚，让她这凡人都替他俩感到脸红。 疫妖也暂时化了虚形，与大蓝一同进入虚空之中。如意则起身向着天朝大营奔赴而去。 …… …… 秦笑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一刻都闲不下来。 他眉头紧蹙，呼吸不稳，一双拳头攥的紧紧的。 素淼带着中了尸毒的忘尘前来投奔王爷和秦笑，由于铁令在身，营中将士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很是顺利的便找到了秦笑。 将忘尘送给军医医治后，素淼便去了秦笑的营帐，与他私谈疫妖之事。 素淼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可是秦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如意独身一人与疫妖相对峙。”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她若是也中了那疫妖的尸毒他又该如何…… 他一拳砸在了堆放战报的案台上，这一拳极重，案台承受不住这巨大力量，轰然坍塌，纸卷滚了一地。 他沉吟一声：“素淼，你可记得如意位置在哪?我这就带五百精兵前去助她一臂之力。” 素淼安抚道：“秦将军，你不要担心。主人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对付那妖怪，她未必就吃亏。我一直伴她左右，见证了她的成长，一般小妖决伤不到她一丝一毫。何况我与主人共享密声传音，若是有情况，她自会告诉我，到那时候，我们再去支援也不迟。” 秦笑叫道：“怎会不迟。待她不敌呼救，等我们赶到，她兴许已经被妖怪给害了！” 秦笑坐立不安，整个心上如同爬满了蚂蚁，痒却搔不得，难受极了。 他正来回绕着圈子，便听得外面的哨兵喊了一句：“有刺客！弓箭手，准备！” 秦笑连忙撩开营帐帘门，奔了出去，但见天上有一女子衣袂飘飘御剑而至，纵便离的老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正是他的如意。 810.第810章 错当刺客 如意看上去并不像是负了伤。 秦笑刚是松了一口气，便听得，有人大喊：“放箭！” “不要！”他怒喝一声，意图制止。 然而已经晚了，箭已离弦，数十支火箭射向天际。 秦笑一个踉跄，觉得眼前一黑，心脏骤然停了跳动。 御剑在天上的如意一看不好，忙是念了个诀，使长风急转调弯，躲避了飞来的箭矢。她凝眉浮飞于天上，却也是不敢轻易下来了。 一个副将跑过来，神色上写着担忧：“秦将军，你没事吧。突然有刺客袭营，怕是会对王爷和将军图谋不轨，快是赶紧转移营帐的好。” 秦笑怒道：“那不是什么刺客，那是王爷刚认的女儿，乃是庆王府的二郡主。此番她乃是带了战报而来，岂能用箭矢相应，真是失礼！赶紧叫弓箭手退下，切莫再往天上射那火箭了！” 副将听罢，脸色变得煞白煞白。心说幸亏那郡主机敏，躲了开来，不然若是伤了她，那可就坏了。 素淼跟出营帐，见弓箭手退下了，方才密声传音让如意下来。 如意收了长风，足尖踏地，长发随风而飘，脸上表情安然平和，就如同那九天仙子，让军营之中的将士们看的直了眼睛。 一落地，她便冲着秦笑吐了吐舌头：“差一点就被射成筛子了呢。军中将士好是机警，我飞得无声无息都是能被他们发现……”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笑拧着眉头，拨开人群，朝着她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如意搂进了怀中。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她耳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她搂在怀里的那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 军中一片哗然，有些将士还拍手叫好起来，这秦将军与二郡主的关系不言而喻了…… 有些将士捂着嘴在旁边笑声交头接耳：“咱们将军也是多情郎啊。我还以为将军满心都是战事，容不下别的呢。” “你看这郡主生的多漂亮，跟咱们将军配得很。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 “战事稍缓缓，不如就成亲算了呀！也让咱们当小兵的，跟着粘粘喜气！” “就是就是！一年抱俩，俩年抱仨！” 副将对着小声喝彩的将士们吹胡子瞪眼，骂道：“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双手呼扇着，赶牲口一样的把众人驱散了。 如意红着脸，微微挣扎了一下，轻声说：“快是将我放开，好些人看着呢。” 秦笑平常自持形象，从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然这次是真的太过担忧如意，见她归来欣喜不已，一时克制不住，才在众人面前来了这么一出。 素淼很长眼神儿，默默的化了虚形进入虚空之中。 偌大的营帐之中，便只剩下秦笑和如意两个人了。 如意看着秦笑那担忧的神色和拧成疙瘩的眉毛，有点心疼，她伸出手去，轻轻抚在山峦般迭起的眉毛上：“对不起啊……我让你担心了呢。其实我没什么事，此番出去制服疫妖，算是为天朝将士做了一件好事……” 811.第811章 打情骂俏 一整句话尚未说完，如意的嘴便被堵住了。秦笑揽住她的腰肢，舌头探入如意樱桃小口之中。如意先是一惊，继而慢慢被他引导着放松了下来，逐渐开始回应他。 秦笑的力气并不小，他主导着如意的动作，却又不失温柔。他一手拥紧如意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颈。 唇舌交织，身体相依，两个人都恨不得融进彼此的骨头里去。 这忘情的一吻之后，先前那种奇怪的事情再一次的发生了——两个身上都附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如意眉心那已经转化成金色的砂痣亦是微微泛起了光。 躲在虚空边缘的大蓝托着下巴，侧着耳朵听着主人和秦笑亲昵的声音。她听着听着，像是憧憬又像是感叹，竟是长长的“哎”了一声。 疫妖讨好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也是学着秦笑的样子，搂住了大蓝的腰肢。他脸上带笑道：“光是偷听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也来……” 大蓝登时炸了毛，一脚把疫妖踹开，叱道：“你谁啊，拜托你自重一点！咱俩认识不过一会，别那么蹬鼻子上脸行不行。我这个人心眼儿小，小心我嫉恨你！” 疫妖眯起了眼睛，说道：“我真是喜欢你这股子泼辣劲儿，你生起气来也格外的好看，百看不厌。得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便不那么主动便是了……咱俩都是妖，时间有大把，我慢慢等着就是了。来日方长嘛。” “哼！”大蓝没好脸色的嗤之以鼻。 “只不过嘛，”疫妖转了转眼珠子，又是咧开了嘴巴，“说来也有点奇怪嘛，先前我吻你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啊，好像也有些情不自禁，把舌头滑进了我的嘴巴里呢……” 大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湛蓝湛蓝，她又羞又气，抖着肩膀，七窍生烟：“你……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她一时语塞，便去追打疫妖。 疫妖一面躲一面继续****：“喂喂喂，下手可是轻一点，把我打坏了你可就没了夫君啊！以后谁跟你玩亲亲啊！” “不要脸！”大蓝流血流泪都不会这般跳脚，这次却是让这疫妖给气到了。 素淼进入虚空之后，立刻便是去找大蓝，他是想跟大蓝详细打听一下刚才与疫妖对峙的情况。找了半天没看见大蓝踪影，便是寻到了虚空边缘。这还离着老远呢，就看见大蓝和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妖怪缠斗在了一起。 他哪里知道二人只是在调笑并不是真的动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忙是上前帮衬大蓝。 素淼手下的重，擒拿住疫妖的后肩，随后掌心起了妖火，将他背后燎着了。疫妖本来就赤红的肤色在妖火的烧灼下显得更为通红。“何方妖孽，放开大蓝！” 疫妖是打心眼里喜欢大蓝，所以能够万般容忍她，可对待别人，自是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他顺势往地上一滚，将背后妖火压灭，褐色眸子射出凶光：“你是谁？” 812.第812章 王爷私心 “我是谁不用你管。可是你若要欺负大蓝，则要先问过我！”素淼毫不避让。 这话听得疫妖是更气了，他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情敌啊。也罢也罢，如她这般的女子定是很多人喜爱。可是我这人啊，从来不爱与他人共享心爱之物，我看我就赐你一死的好，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大蓝了。” 素淼冷道：“满嘴放炮倒是厉害，不知道你有几把刷子。” 眼见二人就要打起来了，大蓝大吼一声：“你们干嘛啊！都冷静点！”她转头跟素淼说：“这是疫妖，便是在疆场与我们对峙的那位，他算是暂被主人收服，也保证了不闹事……刚才他不是在欺负我……我俩……我俩只是在闹着玩。” 疫妖摇了摇头说：“错错错！我可不是被你主人折服的，我是被你折服的。” 素淼看了看两人，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一改往日理智冷静的嘴脸，大袖一甩，丢下一句胡闹，飘然而去，进入虚空深处了。 疫妖大呼无趣：“我以为那人能好好跟我打一场呢。”他试探的勾了勾大蓝的手指头：“我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你为我开脱了。宝贝你真好……” 大蓝气呼呼叫道：“宝你大爷！别随便给我起外号，主人赐名我为大蓝，我就叫大蓝。刚才那人是我的朋友，你惹了他便是惹了我！别总跟着我乱转了！自己找地方呆着去！”说罢她也离开了，把疫妖一个人撇在了虚空边缘。 疫妖愣了一下，随即又绽开了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个大蓝，就像吃火药长大的一样，随时随地都会爆炸。不过嘛……还真是时时充满了惊喜和挑战呢……我喜欢……” 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吧唧吧唧的亲吻声音，就地一躺：“我还是趁机多学习学习凡人的恩爱之道吧，兴许以后用得上呢……” …… 接到疫情爆发的急令军报之后，秦笑和王爷一同返回的军中大营，秦笑是想着待处理完这急事，再返回他的游骑兵营。 王爷疲惫了一天又是熬夜看了一会战报，实在困倦了才去休息，刚是躺下便是被外面抓刺客的吵闹声给惊扰了起来。他披了件衣服便出了营帐，逮着外面的副将一问方才知道是闹了乌龙，把二郡主错认成了刺客。 庆王爷是走至秦笑营帐前面，想是会会二人，亲眼就看见秦笑拨开人群冲过去与如意拥吻在一起的画面。 年轻人的那股热力和对爱情的执着，让有些年纪的庆王一阵心酸。 他们爱的越深，他的负罪感就越强。 王爷虽然喜欢如意这个伶俐可爱的姑娘，也知道这姑娘与自己的宝贝闺女和女婿交好，可毕竟如意和自己相识时间甚短，怎么说与她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他之所以毫不犹豫的认下了如意这个闺女，正是把她看成了自己女儿的替罪羊。 王爷是个好主帅，好臣子，好父亲，因为他疼惜自己的女儿，所以才有了私心要用如意去做和亲的郡主。以如意的身手和头脑，是和亲的绝佳人选，虽然他的确可以故技重施再选一个女子认作女儿送去和亲，但他深知很难再找到比如意更加合适的人了。 813.第813章 以妖制敌 王爷一直把这事情藏掖在心里，不敢跟秦笑当面直说，他是怕一旦说出来，就会失去秦笑这个左膀右臂。 战争结束是两国百姓最大的幸运，凡事都需要有牺牲……不管怎么样，也不管用什么手段，总归是先把这战事了结的好——庆王总是这般安慰自己。 他站在秦笑的营帐外面犹豫片刻，毕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他估摸着两个人进了营帐是要温存一番，驻足一会方才咳嗽了两声，以提醒帐内之人。 他撩开营帐厚重的帘幕，踱步进去，便见着自己刚认的女儿站在秦笑身边，臊了个大红脸，一双莹亮的眸子低垂，羞答答的喊了一声“父王。” 秦笑给庆王倒了一杯茶，问：“这么晚了，王爷怎地还是不入睡。” 王爷咧了咧嘴：“本是睡着了，可不就是给哪个‘刺客’给吵醒了嘛。” 如意忙道：“都是女儿不好。” 王爷摆摆手：“我也是没有怪你的意思。听闻你带了重要战报回来，却是与我详说一下。” 如意嗯了一声，便将自身妖奴之事以及路遇疫妖之事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下来。 王爷听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他一是觉得惊讶，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女子竟是有捉妖收鬼的本事；二是疫病的散播未必都是天时缘由，竟还与妖鬼之事有关。他低头思索多时，并未张口说话。 如意担忧王爷不信，便密声传音让大蓝带着疫妖出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营帐之中就多了两个身形高瘦的妖，一个肤蓝，一个肤红。 王爷驰骋沙场，大风大浪也都见过，可还真是没见过妖怪，不禁微微惊愕。“这便是疫妖啊！” 疫妖颇为友好，本性倒也不是个嗜血好杀的家伙，可惜生来妖性如此，所以也是害的很多将士丢了性命，他朝王爷一笑，说：“没错，我便是疫妖。” 王爷沉吟了一声，说：“行了，我已经看过了，却是让这两位妖先行回去吧。” 如意一招呼，疫妖大蓝再次进入虚空。 “本王有个想法，不知道那妖怪可否配合之。”庆王眉头微微颦蹙，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父王请说。” “你且试想，这疫妖能耐极大，能传播疫病，让百姓陷入病痛苦难。在疆场上尚有如此力量，那若是去了都城……” 如意和秦笑听闻此言皆是大骇。以他二人的聪明，立刻便是明白了王爷的意思。王爷是想将疫妖作为天朝的武器，投放到熔逐的都城，散播制造疫病，以使得其国内大乱，再也无心侵犯天朝。 也不知道怎地，秦笑和如意竟是同时叫了一声“不行！” 王爷一皱眉头说：“怎么个不行法？” 如意忙是编道：“父王，是这样的，这疫妖现在并不算是我的妖奴，我无力控制他。你也知道他的能力极大，若是失去控制，那必将产生严重的后果。将他释放出来之后，谁知道他是会跑到熔逐的都城还是天朝的京城……如意实在不敢冒这样的险。” 814.第814章 花谷医师 王爷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算了，那便不动这歪脑筋了。我先行去休息了。我已让副将为如意准备了营帐，稍后你也去歇着吧。” 如意福了福身子，将王爷送了出去。 王爷这一走，秦笑和如意都是松了一口气。 如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来眨巴着大眼睛问：“刚才你为何要说‘不行’。” 秦笑道：“对我而言，两军交战，那便是堂堂正正的打，若是动些歪心思实在有失军人的身份。另外熔逐侵犯我天朝乃是其帝王贵胄的意向，与平民百姓也无什么关联，以一己之怒，迁万众百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意心中一暖，整个天下恐怕只有秦笑与自己的心思完全的契合。 她忍不住的伸出玉臂，勾住秦笑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的在秦笑的面颊上啄了一口：“你真好……” 秦笑裹紧如意的腰肢，将她猛然拥住怀中，他轻柔道：“以后可不准这般没来由的突然袭击了。” 如意讶然：“怎么，你不喜欢我亲你啊……” “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我怕我把持不住……” 如意将头埋在秦笑胸前，感受着这战时难得的平静幸福。 …… …… 夜已经深了，营中将士多是已经去休息，只有入营的几个闸口有将士和军犬守卫。 秦笑带着如意，前往军医所在的营帐。 星月趁着薄雾往地上投洒了一把迷迷蒙蒙的光晕，勉强能将前路照得清楚。二人并肩而行，秦笑捉住如意的小手，握在手心。 与他温暖的掌心相比，如意的手显得有些微凉。 两人一路无话，就是这边手拉手肩并肩，踏着地上斑驳的光点向前走，这般恬静好似又回到了曾经的军需处，他们也不是什么捉妖师和大将军，无非是两小无猜，互相心许的孩子。 随行的军医有很多，独这一位有自己的营帐。营帐里头亮着光，显然军医还没休息。 秦笑在营帐外面小声知会了一句：“花大夫，方便我们进来吗？” 里头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进来吧。” 秦笑撩拨开营帐，让如意先行进去。 这一进去，如意便愣住了，只见荧荧烛火映照着一穿着紫黑相间衣裳的年轻男子，他弓着身子为脸色青黑不省人事的忘尘施针。 那男子看上去十分儒雅，黑色长发垂坠下来，倒不见得生的有多好看，却是十分整洁得体。 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带着药味的香气。 秦笑介绍说：“这位是花大夫。他乃是青岩万花谷的弟子，奉了谷主之命，特来前线助阵。花大夫医术过人，医治了好些疑难杂症。” 如意点点头，客气道：“见过花大夫。请问我师兄的毒可有法子解？” 花大夫显然不怎么热衷于客套，直来直往的说：“这位老兄中了两种毒，一种是尸毒，另一种便是寻常的疫病。尸毒我已经用我花谷的清风垂露针替他解了，棘手的却是那疫病。” 815.第815章 万花药典 如意问：“花大夫所说的疫病，可是同其他将士感染的一样？” 花大夫点头道：“不错，这疫病很是顽固，我尝试了多种药引似是都没办法彻底的根除。真是令人头痛的很。这疫病难以根治也就罢了，重要是的还能传染。” 秦笑急道：“那将忘尘放在军中大营医治，岂不是很是危险。” 花大夫一摆手：“那倒不至于，我在这房中点了驱魂香。这香气能抑制疫病，只要不嘴对着嘴，应当便不会传染。” 都怪花大夫的形容太过形象，如意当下便脑补了这样的画面——花大夫趴在师兄忘尘的身上，四目相对，他缓缓的放低了身子，对着师兄的嘴巴便亲了上去…… 想到这里，如意忍不住抖了一个机灵，赶紧把那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甩了出去。 花大夫把忘尘剥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子。他在忘尘的胸口，腋下，人中，虎口，喉结处皆施了银针。 “万花救人的针法叫做太素九针。我谷中不乏神医，可大多都是不出世的隐士，偶尔有出谷的也行游天下，救死扶伤。你且放心，只要经了我手，你这师兄的命便算是保住了。他虽无性命之虞，但还需根除，不然会一直处于昏迷。” 花大夫用两根手指捏着一枚银针，缓缓扎入忘尘体内，随后又说：“不知道你们是否感觉的到，自这忘尘送入我的营帐之后，天就变得有点冷。这可应该是盛夏天气呢，却是冷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长袍道：“害的我把那压箱底的厚衣裳都翻出来了。” 如意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有些抱歉的说：“花大夫，我直说你却是别害怕。我有一妖奴，名曰雪女，乃是冰雪精魄而成的妖，她本性善良，品貌端庄。之前我师兄曾经救过她性命，因而此番他中了毒，雪女便很是担忧。她应当是隐了实形，躲在这营帐之中，默默守护着我那师兄。” 花大夫却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道：“原来是个雪妖。出来便是了，躲着干嘛。万花谷钟林毓秀，多灵兽山妖，有些东西我自然也是见过了。我此番随军行医，走的忙活，也没带个药童。她若是能帮我打打下手，磨药煮汤，那便更好了。” 听罢此言，隐匿在旁的雪女才是现了形，她忙对着花大夫行了个大礼道：“要雪女做什么，大夫直说便是，只要……只要大夫能将忘尘道长医好，雪女什么都愿意做。” 花大夫大笑三声：“好，有情有义的江湖儿女。” “要说医治这种疫病也不是没法子，我万花药典上记载了一种上古的方子，这种方子医治疫病有奇效。数百年前，天朝也曾爆发过棘手的疫病，便是靠这药方度过难关的。” 秦笑道：“既然如此，还劳请大夫大量熬制汤药，好分发给生了疫病的将士，以制止疫病的蔓延。” 816.第816章 乔装打扮 花大夫摆了摆手：“却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其他的药材尚好说，天朝疆土上都能取得到，唯有一种叫做‘彼岸花’的药材，只有熔逐才有。彼岸花药性很足，乃是一种生在水边的毒草，花开得艳丽至极，花香沁人心扉，然这花瓣有剧毒，触碰倒是没什么，但若是不小心服用下去，便会穿肠烂肚而死。药典记录，疫病解药无需使用太多彼岸花，一瓣花叶就能熬制出不少的解毒汤药，花内的毒性能压制疫病的毒性，以毒攻毒方可解毒。” 他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这方子虽然是有了，可彼岸花太难获得。怕是还得再想其他医治的方子。现在是战时，总是不能堂而皇之的跑到熔逐去****。” 如意问道：“只要有了这花，花大夫你便可熬制出解毒的汤药来？” 花大夫有些不悦的说：“那当然，你莫不是在质疑本大夫的能力。” 如意笑了笑：“当然不是。这个好办，找彼岸花的任务交给我便是。我乔装打扮一下，装成熔逐人，潜入熔逐去采那彼岸花。” 秦笑立刻便否定了：“那怎么行，你是天朝人，现下两国关系如此紧张，你一旦给人发现了，就一定会被关上细作的罪名。我怕他们伤了你。” 如意摆摆手道：“无需担忧，我不多做停留，此番去，只为了****，也没必要与其他熔逐人有接触。以我的轻功，一般人是没那么容易追上我的。再说我带着妖奴和神兽，纵便是被发现了，也能够脱身。” 秦笑知道疫病解药之事事关重大，也便不再坚持，只是一个劲儿的要如意小心。 …… 在营中休息一夜过后，如意换上了缴获来的熔逐人衣服。这戎装穿在她身上有些不伦不类。普遍来说，熔逐人身形较天朝人更为高大，如意的骨架无法撑起皮甲，总有种松松垮垮的感觉。 秦笑托着腮，围着如意转了两转说：“若只是看个背影还勉勉强强，若是看着脸，可是怎么都不像熔逐人。” 如意不服：“为什么啊。” “熔逐地势高，日头大，他们身形普遍高大，肤色偏黑，脸颊往往被晒得都些发红。哪里像你这般白皙水嫩，你那相貌和身形跟熔逐将士可是沾不上边。”秦笑说着说着便笑了。 如意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当了我整整六年兄弟……我伪装男人还是很有经验的。” 秦笑嘴角一扬，抱过如意，用嘴唇贴着她的面颊说：“谁说我只把你当兄弟的。我啊，早就有了不轨之心，心说就算你是男的，我也不打算放过你了……” 如意咯咯笑了起来：“没羞没臊。” 二人又是黏糊了一会，如意方才离开营帐，御剑数百里，行至了熔逐境内。 熔逐疆土广袤，可人烟稀少，只有一些主城比较繁华。大多数的地方都是无垠的沙海，有些胡杨迎着风沙骄傲的立在那里，长而细的影子被烈日投在沙地上，胡杨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烂，虽还站着，却已经枯死，凄美而骄傲。 817.第817章 花田争执 花大夫给如意看过万花药典上描绘的彼岸花，不得不说万花七艺冠绝天下，万花丹青师父的工笔画描摹细致，那花头枝叶形象跃然于纸上。 彼岸花造型特殊，颜色艳丽，又是大簇大簇的生于水边，若是御剑在天上看到，定是不会错过。 如意御剑飞了一段时间，掠过了一处城池的上空。这乃是她第一次来熔逐，并不清楚这是哪座城，但见房屋密集，商贩众多，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想来应该是座大城。 这城池侧旁位置有一极尽奢华，造型特别的多层小楼，在那小楼边儿上则是一处湖泊。湖边生着大朵大朵的彼岸花，从远处看就犹如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彼岸花……”如意心中窃喜，没想到这样就找到了花开之处。她御剑而下，落在那湖边，脚尚未占地，就被彼岸花的芬芳迷醉了。 她深深吸了两口，觉得五脏六腑都舒畅了起来。真是奇妙，谁能想到这似锦疏影竟是含有剧毒的毒花。 湖水清澈见底，湖中时而有鱼游来游去，在这大漠疆土上能有这般湖泊，也算是个奇景了。 彼岸花田的美让如意有一瞬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如意正欣赏这美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呵斥。 她猛地一回头，便见一个身着华服，留着些许胡须相貌硬朗而俊逸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对着如意地里呱啦说了一通话，似是在因某事而谴责她。 她心道，坏了，自己虽是扮作了熔逐人的样子，可毕竟不通晓熔逐的语言，该如何为自己开脱。她忙是背过身子，二话不说，赶紧随手采了几朵花，塞进了皮甲和袖笼之中。 她尽可能的多拿了一些，取了能有六七朵花之后，那高大的男子已经是冲了过来，像捉贼一样的钳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话蹦豆儿一样的从嘴巴里冒了出来，眼神带着斥责和疑惑。 如意心说，此时万是不能开口解释，她要是一说话，那就暴露自己是天朝人了。 这个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只能装聋作哑了。她裂开嘴傻傻笑了笑，随后跟个真事儿一样的，用手比划了一下，又张开嘴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那英俊男子紧皱眉头，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又是问了两句如意没听懂的话。如意想，反正都已经装哑巴了，管他说什么，点头便是，于是便在那人面前摇头晃脑起来。 那人冷笑一声，一下扭住如意的手臂，将如意反按在了彼岸花丛中。 这动作突如其来，如意始料未及，嗓子眼儿一松，便叫出了一声“啊呀”。 这都已经是撕破脸的状态了，男人一旦动了手，便是不打算放如意走了。如意心想不能吃亏，反正花也已经采到了，任务完成，她只需要逃走便是。 如意如同泥鳅一样，从男人的身子底下滑了出来，大叫一声长风，呼出长剑，便是准备踏上去。 谁知那男子身手也不差，一个挺身便从花丛中弹了起来，他紧紧往如意腰间一拉，企图将她拽下来。如意反身便是给他一脚，这一脚力道并不轻，直中男子胸口，他被击退，踉跄几步。 818.第818章 太子行宫 如意趁着这功夫，踏上剑便飞走了，留了男子一个人站在花田中皱眉凝望。 男子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忽觉得手上有点实落，低头一看，方见到手上拽下来一块粗布皮甲，皮甲末端悬挂着的一块令牌。令牌上面刻着两个方正大字“铁令”。 他将令牌往手中一握，唇角浮起了一抹邪笑，随即用那字正腔圆的天朝话说了一句：“我当是哪里来的姑娘，好端端的还扮作喽啰，原来是那天朝庆王的人。这下可是有趣了。” 彼岸花田里逮着如意的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熔逐的太子波炎祝。如意****之处乃是他在熔逐边城的行宫，由于他特别钟爱彼岸花，因此特命人在这行宫旁边掘湖灌水，种植彼岸花田。 这日他处理完边陲战报，觉得有些疲惫，便是想到花田走走，欣赏一下风景。这碰巧便是遇上来前来摘花的如意，这才有了那一处花田争执的桥段。 此处是太子的私属领地，花田周围都是有重兵把守，寻常将士也好，百姓也罢是根本进不来的。可如意并不知晓，她乃是御剑直接从天上落入彼岸花田。 如意被太子抓到之后，为了不暴露身份便装痴卖傻伴哑巴，不过她的这点小伎俩却是很快就被太子识破了。太子有几个哑奴，平时任打任骂，纵便能发出音也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浑浊的声响，可如意之前却清楚的发出一声“啊呀”，太子不是傻子，自然已经明白过来此女不是真正的哑巴。 另外她肤白貌美，随便一件男人的衣裳却也遮掩不住她女孩子的容颜，太子一眼就看穿她是个姑娘。至于王爷的铁令，则是意外的收获。 太子好丹青，即刻拿着那铁令，回到行宫，替如意画了一副像。随后他便招呼随从：“安排在云揭城的探子可是回到了边城？（熔逐语）” 随从应道：“回太子，探子昨日深夜便已经回来了。” 太子放下笔，一撩衣袍，端正的往椅子上一座，说：“好得很，传他上来，我有些话要问问他。”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随从便带着探子来见太子。 太子抿着嘴巴问道：“云揭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回太子，前几天，王爷与游骑兵将军和若干副将去了云揭，似是在一处老友的宅子里呆了两日。那宅子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喜事，我怕暴露身份，只能在周边打探，没法深入宅子中取得消息，询问了些许百姓方才知道是有人成亲。”探子如实回报。 一听得“游骑兵将军”这几个字，太子波炎祝便觉得脑袋有些胀痛，天朝的这支游骑兵犹如天上神兵，那个小将军用兵如神，总是出其不意，害的熔逐接连损失。 之前有段时间，他被这游骑兵打出了火气，急切的想知道这个调兵遣将的游骑兵将军是何人，于是排了果然探子去打听消息，得回来的结果出人意料——说是游骑兵营根本就没有什么将军，而是靠一个军需营出身的小兵在指挥。 这个用兵奇才的名字叫秦笑。 819.第819章 熬制解药 太子为了除掉秦笑花了不少心思，可两军交战之时，他怕天下人耻笑再是留下什么不利于熔逐人的话柄，不好安排熔逐人去刺杀。他听闻天朝有个杀手组织名曰“快活堂”，只要出的起钱，几乎没什么人是快活堂的杀手不能杀的。 太子重金买了秦笑的人头，命快活堂的人去刺杀他。 那时候王爷留了一手，就是怕熔逐人会来这么一招，因而没给秦笑封军衔，秦笑无名无分，也没有自己的营帐，待遇饷钱皆与普通士兵无异。这使得，快活堂得来了错误的情报，却是把军需处的一个名为“秦孝”的年轻人给错杀了。 太子思前想后，觉得云揭城大宅中的婚礼不可小觑，若是寻常后生成婚，犯不着王爷将军齐上阵。换言之，成亲之人，一定与王爷有着不小的关系。 太子指了指案子上的画像问道：“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探子走上前去，盯着墨迹未干的画像寻思了一会，突然点头道：“我记得此女子。她本人看上去，要比这画上的更加好看。” 太子眉毛一挑：“哦？你的意思是，本太子的画技平平，描绘不到精髓之处？” 探子腿脚一软，慌忙跪下，连声解释：“太子爷饶命啊，小的绝非是那个意思……小的……小的……” 太子一摆手：“别扯其他的废话，你倒是与我详细说说这个女子。” 探子见太子没有怪罪之意，才是放下了心，说：“我见到这个女子应当是喜事过后的第二日。她与一俊朗男子一道从宅子中走出，向着云揭郊外方向走去。天朝西疆的女子长相平平，少有这般俊俏的姑娘，小的……小的便是多看了几眼。但是由于主要得盯梢庆王等人，小的也就没有跟着那姑娘。不过，那宅字里的家丁似是对她十分恭敬，有家丁忙前跟后的为她开门。我感觉她应该是个小姐吧。” 太子托着下巴暗想，既是个小姐身份，又怀揣铁令，还有绝佳武功傍身。莫非……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点名要娶的凝雾郡主？ 他嘴巴一咧，脸上竟是绽开了笑容。看样本来只为帝王霸业所设的棋子，竟还是有点趣味。 他着实忘不了如意那装聋作哑的模样。她不通语言所以假扮哑巴，也算是不错的计策，可惜演技略差，还是被识破了。 此女敢于一人只身前来探行宫，说明有勇有谋，应当是个女中豪杰。 太子笑着寻思，此女若是嫁来熔逐，倒是也不会辱没了自己。他想到这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兴奋。 一个计谋酝酿在心，太子决定，待到合适之时，他便要去弄个清楚明白！ …… 如意御剑窜上云端，确定无人跟得上之后，方才回了军中大营，将偷偷带出来的彼岸花交给了花大夫。 王爷拨了十余人给花大夫熬制解药。一时间，大营一角是架满了药锅，营内蒸腾着淡淡的药香。一日之后，第一波解药便熬制好了，被隔离的营中将士一人捧着一碗解药端喝。 820.第820章 雪女之殇 雪女扶着忘尘的头，小心翼翼的将药灌入他的嘴巴，喂了一个时辰才是将一碗药滴水不漏的给他灌了下去。待喂药结束，雪女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房中无人，她偷偷的看着忘尘颦蹙眉头不省人事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她伸出手去替忘尘拂去额上汗水。 指尖从眉毛游走至鼻峰再到微微干裂的嘴唇，也不知怎地，她像是失了心一般，低下头去，轻轻的在忘尘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一吻过后，她惊慌站起身子，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嘴唇，红着脸庞，跑出屋子外面去了。 屋子里的忘尘，幽幽睁开眼睛，他虽然无力，却是已然醒过来了。他眨了眨眼睛，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丝暖洋洋的笑容…… …… 如意带回来的这几朵花，足够熬制大批汤药来医治得了疫病的将士。不得不说，万花药典中记录的这个方子有奇效，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将士喝了药后，都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只不过最近却是苦了倒夜香的人了，喝了此药之后，人大多会呕吐或者排泄些黑色物质，味道奇臭无比，乃是身体排出来的异毒。 随着花大夫和雪女悉心的照料，忘尘虽是脸色不好，但已经逐渐能下床走动了。花大夫的药加上他自己运功疗伤逼毒，使得身体的恢复十分的快。 后有一天午后，忘尘躺在榻上小憩，呼吸平稳，双目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雪女打了水，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她生怕吵醒忘尘，蹑手蹑脚的将盆放在忘尘身边，打湿了干净的手帕，轻轻替忘尘擦拭额头。 她看着忘尘的侧脸，不自觉的微微一笑，可忽而又是想起当初与段云鹤的种种，那微笑立即变成了某种担忧。她长叹一口气，将手帕浸入水中，起身想要离开。 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的手突然被拉住了。 忘尘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未睡着。他握住雪女的手，没有多说什么，然一双眼睛中的神采，已是将一切心底的话都诉说出来了。 雪女一紧张，周身泛起了冰冷雾气，温度骤降，夏日的营帐内就好似冰窖般寒冷。 忘尘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雪女缩回了手，轻声说了声“抱歉”转身便逃出了营帐。 忘尘觉得有些难过，他并不着急，也并不执着于跟雪女在一起，他只是稍稍有些心疼雪女。这么好的姑娘，当初那个混蛋为何就不懂珍惜……若是换了自己，定是不忍心让她受一点委屈。 …… …… 云揭城西侧的大宅是属于云揭一位刘姓的商户。这刘老板与王爷有多年私交，感情很不错。天朝与熔逐开战之后，刘老板曾捐赠大量物资金钱效国。 王爷的女儿凝雾郡主便是借用了他的宅子与即墨富贾楚傲成的亲。 “老爷，有六七个自称要跟您走货的人求见。”刘府的管家说道。 刘老板扬起眉毛：“哦？这些日子云揭生意并不好做，此时怎会有人要来走货？他们是什么人？” “就是在下。”一人带领五六个人冲进厅堂，气势汹汹，纵便是刘府的家丁护院齐上阵，也是没能把他们拦住。 821.第821章 入宅屠杀 眼看刘老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某家丁才一脸无辜的说：“老爷……我们不让他们进来的，他们非是要往里闯……我们……我们拦不住啊……” 刘老板虽是愠怒，却仍是压下了这份不悦，挤出一丝笑容：“各位有何贵干？” 为首的人的青年，有着十分强大的气场，他手一挥，便有人侧身，将厅堂中的门关了起来。 他咧开嘴巴呵呵一笑：“刘老板你好，在下姓波炎，乃是从熔逐来的。” 刘老板吃了一惊，以他的阅历不会不知道波炎这个姓氏。波炎乃是熔逐的国姓，能被冠以此姓的必定是熔逐的贵族。 刘老板心中已是稍稍有些害怕，他说：“现下是战时，熔逐人跑来云揭是会出乱子的。各位还是速速离去吧。最近我身体不适，也是没有打理生意的性质，请回吧。” 老爷都发了话，家丁护院自然是不能闲着，他们便开始推搡这些穿着天朝衣衫的熔逐人。 为首那位姓波炎的自然便是太子波炎祝，只听他轻声咳嗽了一声，身后被推搡的那人突然便抓住家丁的脖子，两只手使劲那么一扭，家丁的脖子便像麻花一样打着转挂在了脖子上。 一见死了人，刘老板和其他家丁皆是大骇，刘老板缩着身子，哆嗦道：“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波炎祝淡然道：“没什么，就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他把如意的那幅画像扔到刘老板身上：“你可是见过此人？” 刘老板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想到什么，立刻摇了摇头。 “这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刘老板把嘴巴一闭，什么都不再说。 波炎祝笑了笑：“挺有骨气啊。不知道依你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了熔逐的刑罚，拔舌剥皮灌水银，你却是自己选一个吧。” 刘老板紧闭上眼睛，心中揣测这熔逐人的想法。他当然是见过如意的，王爷认女那天他也是在的。这熔逐人何故要打听二郡主，莫不是想通过郡主对王爷不利？ 刘老板心知王爷是天朝大军的主心骨，他要是有个什么事情，那天朝大军定会节节败退不堪一击。不管熔逐人动的是什么心思，他却是死都不能透露半点消息。 波炎祝看刘老板根本没有想说话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倔强，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来人，把他绑起来带回熔逐严刑逼供！” 刘老板面色煞白，他缓缓站起身来道：“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动手。在此之前我有句话想告诉你，邪不胜正，你这般心黑，迟早会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啊，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在波炎祝的注视下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波炎祝看着倒在地上抽搐呕血的刘老板，摇了摇头说：“天朝之大，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人为了钱宁愿叛国，有的人为了义宁愿自我了断。我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呢。” “杀光这府上所有人。女的都抓起来，让我确认后再杀。不要让任何人跑出这个院子！” 822.第822章 动了胎气 一场屠杀就此在刘府上进行，连带家丁的十八个男人统统死在了熔逐勇士的刀下。六个丫鬟和老妈子都被压在了院子中，她们被反绑住手腕，堵住嘴巴，双膝跪在地上。 她们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无声的对死亡的恐惧，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有了身孕的子念也在其中。 波炎祝拿着如意的画像，自队伍起点开始询问。女人们若是只回答见过还不行，不知如意去处的，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眼看着六个人就死得差不多了，血溅在院子中，吓得队伍末尾的子念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她忽而觉得腹中一阵钻心的疼痛，脸色身子一歪，侧倒在旁边。 此时波炎祝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在他身后持着弯刀的熔逐武士已经待命，若是子念说的不对，她的脑袋一样会当场落地。 子念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心说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波炎祝取出了子念口中的破布，问道：“你可有见过画上之人？” 子念一咬牙，崩豆一般的吐出话来：“见过，她名叫如意，乃是庆王的二女儿，她亦是游骑兵营将军的恋人！我曾在军营之中多时，对将军的作战习惯相当熟悉。如果你需要，我想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我的要求，若是你不答应，我宁愿……我宁愿现在就跟她们一样身首异处！” 子念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堵上了，这是一着险棋，如果波炎祝不相信她的说辞，她也好，她腹中孩儿也好，都将见不到明日的阳光。 她满头大汗的喘息着，侧卧在地上，斜眼盯着波炎祝的脸。时间显得那么长，犹如静止了一般，子念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等了许久，才看到波炎祝脸上绽开了笑容。他淡淡的说：“你倒是先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不要金不要银。只求我母子平安，熔逐人不可伤害我和我未来的孩儿。至于如意郡主你要杀要剐我并不在乎，但是那个游骑兵将军……你也不可伤害。等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跟那将军就会隐姓埋名，只求安宁度日。我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再去干涉战争的输赢，你觉得这样可好？” 波炎祝脸上的笑意更胜：“莫非，你肚中的孩儿是那将军的？” 子念哆嗦了一下，却是否认了：“并不是。只是那将军对我有恩，我想报答而已。” “我怎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呢，你大概是喜欢他吧。”波炎祝一笑，其他熔逐武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子念咬着嘴唇，身子发虚，在刚才极度的紧张之中，她已是动了胎气。腹中一阵绞痛过后，她觉得身下渗出些粘稠之物，侧目一看，见着浅色的裙摆已被血浸红。 她祈求似的看着波炎祝，不住的喃道：“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儿……” 说罢，她头一歪，便是晕了过去。 823.第823章 子念旧事 子念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在梦中重温了一段记忆。 她乃是一个地道的中原女孩，自己青梅竹马的爱郎被强征入伍，娘家一翻脸便毁了婚约，逼她嫁给镇上一位有钱老爷做填房。子念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在成亲前夜，翻墙逃跑，一个姑娘家万般困难，寻着军伍一路来到西疆。 凭着自己的聪明劲头，也总算是寻得了一个跟军伍沾点边儿的活计，便是为军需营的将士造饭洗衣。由于人手匮乏，尤其缺乏男丁，于是军需营便征召来很多妇女帮忙做活。这些妇女是没有军饷的，只不过管一顿饱饭。 子念就这般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她尝试与自己的爱郎书信联系，通报自己的位置。写了数次信，终于得到了爱郎的回复。 爱郎本是个读书人，从不爱舞刀弄枪，得知自己的女人就在云揭，心里惦记，竟是在一日丢盔弃甲，做了那逃兵，跑回了云揭，与子念见面。 当天晚上，他们二人便在天堑边上，做了那偷食禁果之事。现在乃是战时，逃兵的出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营中本就缺人手，是不会再花人力物力去追捕逃兵的。 子念和其爱郎便打算改名换姓，做对小夫妻，重新生活。 谁能想到，这一日子念的爱郎扛着柴去街上卖，又是被人给强征入伍了。此番上了战场，不止是生离，更是死别。 几个月后，子念的肚子隆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男人的种。她一个女人，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养活孩子。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男人、孩子的父亲能够赶紧回来。 她盼啊盼啊，盼来的却只是一个噩耗——男人所在的行伍在一场伏击之中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得此噩耗的子念当时也想一死了断，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她竟然只身一人过了天堑，进了战区，寻到爱郎死去的地点，想是再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纵便她奔走查看，却再也无法从那些陌生的脸庞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她终究是因为疲惫昏倒在了战场上，而后被前来搜寻生还者的游骑兵部队给救了回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方才认识了秦笑将军。 认识秦将军之前，她以为她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可相处的久了，她竟也是慢慢被将军大气和才情征服了。 待子念醒来，她发觉自己脸上一片湿潮，泪将枕头都打湿了。她欠了欠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酥麻，没什么力气。 “别是费事起来了，大夫给你用过了药。你好生躺着便是。” 子念抬头去看床边那人，眼睛触碰到他面庞的时候，身子猛然一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杀人连眼都不眨的，熔逐太子波炎祝。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咱们就来做个交易。你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位如意郡主和游骑兵将军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另外，将军用兵的习惯，你若是知道，也可告知我一二。”他一顿，又道：“此处是我在熔逐边城的行宫，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替你安胎，另有两个丫鬟贴身照料你。吃的穿的，都将是最好的。你大可放心。” 824.第824章 铁令遗失 子念心一沉，伸手轻轻触碰床褥被面，果然入手皆是丝滑的缎面。她终究是要做了那叛国叛军的事情……可是为了活下来，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眼睛一闭，眼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只要你答应事后不会伤害秦笑将军，我就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波炎祝唇角一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子念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家大宅周围，你应该是布了人吧。” 波炎祝乐道：“你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我倒是没想到，天朝的女子竟是这么聪慧。” “既然你已经布下了诱敌的陷阱，又何须答应我的条件。”子念不解。“直接把你想要的人擒获了便是。” 波炎祝神秘一笑：“那就不是你需要理会的事情了。” 子念周身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确算是心思缜密的女子了，可即便是她都猜不透摸不清这男人的想法。这种无法掌控的东西，隐隐飘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 …… 有了疫病解药，天朝大营士气大增，一改萎靡的状态。从领军元帅庆王到最低阶的小兵，似是都看到了希望。 然此时突然从云揭城传来一噩耗，说是刘家老爷被人灭门了，宅子中几十口人死得一个不剩。 庆王面如死灰，大手将快报挤压揉搓至粉碎。 如意忙是替自己的父王宽心：“不幸中的万幸是姐姐与义兄提前转移，并未受到牵连。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云揭城已经传遍了，我估摸着以他们二人也定会小心行事。” 庆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清不楚的吐着句子：“我认识老刘已经有几十年了……到了该安享晚年之时，他却被灭门了……” 秦笑道：“这事儿必定是熔逐人做的。可有一点我不明白，刘老板只不过是个商人，熔逐人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如意沉吟一下便道：“我猜熔逐人并不是针对刘老板，而是针对父王。” 庆王抬了抬眼皮，问：“此话怎讲？” “大概是姐姐借刘府成婚的消息走漏了出去。所以熔逐人推测，这个刘府与父王有很大的关系，想是通过杀害刘府上的人，来刺激父王。” 庆王痛苦的捂着脸：“是我害了他们啊……是我害了他们啊……” 如意看着庆王的神情略微有些心疼，她走上前去，搀扶着王爷，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父王节哀，你们都在军中，不便行走，且由我回云揭打探一下情况。” 王爷握紧如意的手，老泪纵横：“那就辛苦你了。云揭官差自然是认识我的铁令，你有铁令在手，他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如意面有愧色的说：“还望父王赎罪，女儿没用，将先前的那块铁令遗失了。我猜测，或许是在彼岸花田采摘彼岸花的时候掉落的。” 王爷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副将倒是已经变了脸色：“什么！铁令重要无比，全营上下一共也只有一块，有铁令在手相当于是持有王爷的亲谕，郡主你把铁令掉在熔逐疆土上，万一被别有用心的熔逐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825.第825章 刘府血案 副将谁胡子瞪眼，那表情是恨不得把如意给生吞活剥了。 纵然副将话说的没错，可他的态度确实秦笑所不喜欢的。秦笑眉头一皱，上前一步，道：“想必郡主也不是有意的。既然铁令已经遗失，说这些都没用了，想办法补救才是正道。副将听令，你赶紧传令下去，大营上下废除铁令，如果看见有人持铁令，就先抓回来扣押，让我和王爷亲自审问定夺，兴许能借这个机会抓住熔逐的贼人！” 王爷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伏在案前，写了一纸谕令，盖了大印，交予如意，方便她行事。 …… 如意只身一人回到了刘家大宅。几天前还满是喜气的刘府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刘府门口守了两个云揭官府的官差，他们面容严肃，严禁一切闲杂人等进出。 当时，波炎祝突围的太快了，刘府中人根本没能提前料到，除了子念之外，几十口人都惨被杀害。熔逐武士下了狠手之后，便匆匆离去。只是因为后来在刘府外面经过的百姓，隔着墙嗅见院落飘过来的浓重的血腥味，报了官，刘府被灭门之事才浮出水面。 “干什么的！”门口的官差十分不客气，见如意想要进去，便将其拦了下来。 如意把王爷亲笔手谕拿出来给官兵看过之后，他们才放如意进去。 一入院子，如意便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血腥之气。与遇见疫妖时尸体堆积的腥腐气息不同，刘家大院中的血腥之气显得更加新鲜。如意抽动着鼻子，似是能感觉到鲜血的曾经的温度。 绕过门口的石屏，便进入了主院，如意当下觉得眼睛一阵刺痛，满地流淌的鲜血将院内修剪整齐的草木都浸成了赭石颜色。 衙门的差人只是封锁了刘府，里头的尸体他们一概没做处理。那些死去的脸庞如意依稀能辨得出，她挤压了一下太阳穴，觉得有些晕眩。 “咻咻！”从刘府外侧的高墙边上飞进数道铁爪绳索，紧接着数位蒙面人顺着绳索跃进墙内，将如意围在了中间。 糟糕……有诈。 原来波炎祝一行对着刘府人痛下杀手之后，他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先行返回了熔逐，却将其他几个熔逐武士留在了云揭。 波炎祝很聪明，他知道以王爷跟刘老板的交情绝不会放任不理。他料想王爷一定会派人前来调查，而由如意翻越国界摘取彼岸花的行为来推测，此番来刘府替王爷跑腿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如意。 太子波炎祝觉得如意有趣，正是想将她堵住。他倒并不打算将如意直接截回熔逐，他却是想要试探一下如意应急的能力。毕竟她是王爷的女儿，也便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太子妃。 要知道一旦和亲之事端上台面，郡主嫁来熔逐便只能做太子正妃，而总有一日这太子妃会成为熔逐的王后。熔逐没有废后之说，熔逐蛮王可以再纳娶其他的妃子，但王后就是王后，一旦登上后位，就没有下台的一天。 在熔逐，从来都只有不得宠的王后，却没有被废掉王后。 826.第826章 太子阴谋 和亲二字，从字面上可理解成两国为了和平而结亲。 波炎祝当时派使者远行京城上书天朝皇上要求和亲，美其名曰是化干戈为玉帛，用和亲解决纷争，从而使两国变成一家人。 但波炎祝却是有自己的阴谋的。熔逐蓄谋已久，自铁蹄入境那天起，便气势汹汹，大局上来说熔逐获胜得可能性要较天朝更高。这种时刻，熔逐又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和亲呢。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和平，也不只是一个女人。他想要的是吞并整个天朝！ 仔细想想便知道了，若是单纯和亲，太子波炎祝无需点名，让皇上从自个儿待嫁的闺女里选一个嫁过来便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论地位论实权都要大于庆王这个王爷，皇上的女儿是公主，定是比郡主品阶要高，也更加符合熔逐对王后的要求。 为什么波炎祝却单单点了庆王女儿的名？事实上，他不在乎王爷的女儿到底是谁，凝雾也好，如意也罢，只要她们跟王爷扯得上关系便行了。 两国交战多时，熔逐太子波炎祝非常清楚庆王对于天朝的作用。庆王深知天朝部队的优缺点，手下又有多位名将肯为他卖命，这些都是天朝皇上所做不到的。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要将天朝逼到无路可退的份上，这样天朝才能乖乖的放下大国的身段与熔逐和亲。只要郡主嫁过来，天朝就等于悬在了悬崖边上。 波炎祝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与郡主成亲之后，他便可以通过自己的太子妃向庆王施加压力——以太子妃的性命逼迫庆王将天朝军中所有机密诸如用兵位置和军士布局等问题统统告诉波炎祝。王爷要是以机密换取女儿姓名，那波炎祝就会将天朝军则吃的透透的，并针对天朝的弱点举兵东进，占领几个天朝要塞重城，随后对京城皇权施压，一步一步的蚕食天朝，从而将这一东方大国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果王爷从一开始就大义灭亲，宁肯牺牲女儿性命也不肯叛国的话，波炎祝也有应对之策。他绝对不会冒然将郡主杀害以成全王爷大义之名。他会罢黜六宫，独留郡主一人，面子上对她无限恩宠，让天朝以为他们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爱有加。 波炎祝早就挖到了一个猛料——数十年前天朝先王曾经有意立庆王为帝，可是迫于天朝嫡长子承统的传统和后宫及大臣的压力，方才传位于当今皇上。此事虽然过去多年，但可以说仍是皇上心中一个不能触摸的心结。正是利用这一点，只要波炎祝买通官员或是嫔妃，在皇上耳边吹一吹耳边风，让皇上误以为庆王有叛变之意，那波炎祝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单纯坐看皇上和王爷窝里斗便可。 若是皇上杀了王爷，军中定有微词，并且从现在天朝名将的能耐来看，虽然有诸如游骑兵营将军这般用兵如神的新人，但仍旧没有一个人像王爷那般有着绝对的威严和统领的资质。一旦庆王落下马来，那天朝军中必将大乱，熔逐也就可趁机一举攻入天朝，实现大统。 827.第827章 走为上计 波炎祝的算盘打的精妙，可他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出他命中的一个无法化解的劫数。 当然，这是后话了。 如意被突如其来翻墙而入的蒙面人围在中央。她不慌不忙，立剑而立，问了一句：“你们是何人。” 蒙面人们并不予回答，他们手持兵器，眼睛盯着如意，一动都不动，也不知道是在等待指令，还是在等待如意出招。 如意将手指环成哨形，放在嘴边一吹，登时传出了尖锐词儿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两个官差骂骂咧咧的循着声音进来：“咋了咋了！什么声音！” 几个蒙面人齐齐转头，含着杀意的目光射向两个官差。 官差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话都来不及说，武器一扔，掉头便跑。 如意当时就羞愧的想要捂着脸了，想她大天朝的官差，竟然如此草包，贪生怕死，遇事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实在丢人…… 那几个蒙面人见官差走了，并不去追，又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死死的盯着如意。 如意自知在江湖上立了几个敌人，快活堂也好，南洋巫士姬先生也罢，都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并不能判断是谁想要对付她。单纯从蒙面人的行头上来说，她感觉这些人并不是快活堂的杀手。 快活堂自视甚高，向来不隐瞒身份，他们着装统一，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而这群蒙面人只是遮住脸而已，至于用于遮脸的物件则五花八门，有的是用布，有的是用纱，还有的直接把面口袋套在头上，只在眼睛鼻子处掏了两个洞……很明显他们不属于快活堂。 她用剑一个虚晃，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她故意让蒙面人们误以为她要出招，在他们向后闪躲之时，她飞快闪动身子到其中一人的身后，用剑尖挑开了他蒙面的粗布。那人的相貌一下子暴露在了如意的面前。 那人算是反应极快的，几乎是在蒙面粗布被揭开的那刻就用臂膀挡住自己的，可即便只有一瞬间，如意还是看见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被晒得黝黑的面孔，颧骨高点浮着一层赤红色的晕，他颧骨外凸，眉毛浓重。秦笑曾经描述过熔逐人的长相，见到此人，如意一下便反应过来，堵截她的正是熔逐人。 不管熔逐人是何目的，如意都知道她不能任意妄为。杀了这些人似乎并不难，可她若是动手泄愤，难免会被熔逐人抓住把柄，以后再是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赖在她头上，那她可是赖都赖不掉。 为今之计，只有逃跑这一个办法。 如意冷笑一声，丢下几人，便欲逃走。 熔逐人看出她的退意，并不给她机会，铁爪齐发，向如意的所在钩了过去。铁爪若是勾穿寻常人的身体，他们再在周围一收绳索，那力量足够将人分尸了。 可是如意远不是这些熔逐武士所能匹敌的，她身体俯了下去，躲避过了铁爪。 趁着熔逐武士愣神的空隙，她呼出长剑，御剑而飞。武士们甚至都没有再次动手的机会。 828.第828章 商议和亲 几个熔逐武士无功而返，他们齐刷刷的跪在熔逐太子波炎祝跟前，连头不都不敢抬。 “我等万死，请太子息怒。如太子所料，真的有一女子出现在刘府，她手持通令手谕，门口的官差并未多加阻拦。我们现身后将那女子围堵在院中，可是那女子聪慧过人，不着急动手，却是先查看我们面目，确定我们是熔逐人之后，她便急于脱身。我们尽了全力……却是……却是连她的衣服边都没摸着……”领头的熔逐武士懊恼的说。 太子波炎祝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上高兴，但也绝对不是愤怒。他摆了摆手，并未降罪，就让武士们离开了。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这个如意，挺有意思。看样，是时候把和亲之事摆上台面了。江山大统之日，不会太远了……” …… …… 庆王、凝雾、楚傲、如意、秦笑满是忐忑的跪在御书房中，等待当今皇上开口。 在如意探查刘府被灭门之事后没多久，庆王就接到了圣旨——皇上命他们火速回京，不得在路上有所停留，需直接进宫。至于忘尘刚刚痊愈，不适合长途颠簸，如意便留雪女陪他留在西疆，以帮助花大夫医治更多患了疫病的将士。 这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很忐忑，众人第一想法便是凝雾下嫁楚傲的事情败露了，此次入宫，皇上是准备讨个说法。 进宫见了皇上后，圣上果不其然的黑着一张脸。见此情景，众人只好跪在地上，说着“圣上万岁”的场面话。 皇上屏退了左右，一拍桌子，吼了一声：“庆王！你真是长本事了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 庆王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皇上息怒，臣弟自知犯了大错，愿意受罚，请皇上降罪。” 一听自己父王认罪认的干脆，跪在旁边的凝雾不依了，她闪动着一双眼睛，道：“皇上，此事与我父王无关，全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嫁给楚傲。前段时间我进宫的时候，皇上您跟我提过和亲的事情，却也只是让我考虑一个月时间，我以为此事并不是板上钉钉，于是便钻了一个空子……现下我已经为了人妇，自然不能再嫁熔逐太子。熔逐那边消息一贯灵通，想必此事也已经不是秘密。他为了面子一定会再甄选和亲对象，凝雾觉得还是选个公主嫁过去更为妥当。” 皇上冷哼一声：“通篇都是‘你觉得’‘你认为’这般字眼。你凝雾是把自己看的有多高，国家大事，百姓福祉，全都你说的算吗？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这话说的极重，皇上一发话，众人便都静默了。 皇上把一张羊皮卷扔到了众人面前：“不幸中的万幸是熔逐人并未因此事而怪罪。上一次熔逐使者前来只是粗略的提到了和亲之事，但这一次却是专程派人来协商和亲的。朕有几位公主未出阁，你们觉得若是能用朕的女儿作为和亲对象，朕还会难为你们？可人家熔逐太子不稀罕宫里的公主，偏偏点名要你庆王的女儿！” 829.第829章 圣颜不悦 凝雾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好，我父王打算再认一女儿，此女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此女远嫁熔逐，定是不会为天朝丢一分面子。”她乃是临时兴起，赶紧编了这么一茬，她考虑到了如意和秦笑的关系，想着不能因为自己断送了如意的幸福。 凝雾这么一说，庆王也是反应了过来，虽说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现下还未找到，可以自己的能力，寻得这个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上指着地上那卷羊皮道：“别在这里异想天开了，你们却是把太子亲笔书信拿起来好生读读。” 王爷伸手过去，将信拾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详读。到信的中间，王爷忍不住嚅动嘴唇，将信上的一个名字念了出来“如意……” 皇上哼了一声：“就算认了其他女儿也是没用的。凝雾的事情过去便罢了，人家熔逐太子点名道姓，要你刚认的女儿如意嫁过去熔逐。” 如意和秦笑当下大骇，张着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 如意磕着头急道“可是……可是皇上……” 皇上一抬手，打断了她：“没什么可是的。和亲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使者一旦返回熔逐，就会开始着手准备和亲之事。熔逐对此次和亲十分慷慨，不要求什么嫁妆。只点了一支五十人的护送队伍和一位将军随行。出发前往熔逐的日子就定在十日后。在此之前，你们任何人不得出宫。” 秦笑自知此事没他说话的份儿却还是道了一句：“皇上，此事可否再通融一下。熔逐太子并未见过如意，可否另找他人冠以如意的姓名前往熔逐？” 皇上怒道：“此次和亲是天朝最好的机会，这场战争打了太久太久了，该是时候结束了。如意远嫁过去便是太子妃，不日将成为熔逐王后，这等恩泽普通人求都求不来。别的朕不管，等如意平安嫁过去，你们皆有封赏，凝雾嫁人之事朕也不会追究。可若是中间滋了事端，你们可别怪我降重罪！” 凝雾还欲再替如意争辩一下，皇上却已是烦躁无比，把那羊皮卷往如意手中一塞，袖子一挥便让众人退下了。 皇上怕众人提前离宫，特派了若干天衣卫跟在众人身边，就算是王爷也不再享有自由，连出恭都有人守在外面。皇上安排他们住在韵莱阁中，方便集中监管。楼阁外面密密麻麻守满了天衣卫，不用说大活人了，就是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韵莱阁之中，有个小厅，众人便是挤在厅中，商议和亲之事。 如意将那羊皮卷逐字读了若干遍，但觉两侧太阳穴微微外鼓，头疼的要命。她手一松，羊皮卷便掉落在了地上。 凝雾走过去，将那羊皮卷拾起，朗声读起来。她越是往下读，厅中众人的脸色便是越凝重。她放慢了速度，将其中一段反复念了几遍。 “……和亲不是儿戏，此举乃是熔逐与天朝化干戈为玉帛的唯一机会。机缘巧合之下，吾曾有幸见过庆王二女如意郡主，一见倾心此后难以相望，特此以此信向皇帝提亲。” 830.第830章 秦笑之怒 “待如意远嫁熔逐，吾会立刻撤兵，率军离开西疆，并送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九百九十九匹上好宝马、九十九匹天蚕丝、九根玉如意为聘礼。是为博个长长久久的好意图。若是皇上应下来，吾希望十日之后便可成行。听闻天朝有位名叫秦笑的将军，年少有为，吾希望由他亲自护送和亲队伍，将如意送至西疆。” “和亲之事滋大，望皇上布告天下。” “亲人亦是敌人，还请皇上您自斟。” “熔逐波炎祝。” 信读完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其中就数的如意和秦笑的脸色最为难看。 心爱之人被选为和亲对象远嫁熔逐是非常残酷的事情，更残酷的则是要自己亲手将她送过去。 静默许久之后，秦笑看着王爷缓缓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当初你清晨来我屋中，与我说什么以一人之力救国……说的是不是就是此事？为何，为何有这种安排却不早告诉我！你是我秦笑这一辈子最尊敬的人，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的父亲还要重，你怎能……你怎能……我对如意的心意你明明早就知道……” 凝雾上前拉了一下秦笑的袖子，道：“你冷静点，现下又不是我父王要送如意去和亲，那是熔逐太子波炎祝的意思。” 秦笑甩开凝雾，尽力的克制住自己激动的语气，然眼神里的愤怒已经显露无疑：“如意并非贵族，我以为你们真的喜爱如意才会让王爷认如意为女儿。现在我却是懂了，你们无非是把如意当做棋子使用！现在你们目的达到了，高兴了吧！” 秦笑拽过如意的手，拉着她便跑出了小厅。 秦笑的这一顿数落如同万千银针扎在凝雾心头，她出发点与得到的结果大相径庭，可是她却无言回击，毕竟没有她违背圣旨私嫁楚傲，没有她劝说父王认如意为女儿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 她泪流满面的摇着头，伸着手，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如意的名字：“如意……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王爷在旁低头不语，半晌却是长叹一口气：“凝雾，别追了。让他们出去静静吧，说到底我们也算是负了他们……” …… 秦笑和如意奔出了小厅却是奔不出韵莱阁，韵莱阁外全是守卫，纵然他心里有气，也只能在韵莱阁之中转悠。 韵莱阁中有一处小塘，塘中开着荷花，大朵的宽阔叶子绿的惹眼，粉嫩的荷开得灿烂，新鲜的莲蓬歪着脑袋依在花侧。 这么美的景色，他却无心欣赏。 他与如意并肩站在这小塘边，风吹荷动，他昂首看天，她侧脸看他。他们静立不动，唯发丝衣袂随风而票，连他们本身也是已经融入了这景致之中。 如意伸出手，轻轻的勾了一下秦笑的手。 秦笑将她的手攥入掌心，捏的是那样的紧。 如意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开了口：“你生气吗？” 秦笑道：“气……气的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了。” 831.第831章 荷塘细话 如意轻轻拍抚秦笑的后背道：“其实，此事我不怪他们。我相信这种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在凝雾和我义兄成亲的那天，披上嫁衣的凝雾脸上满面愁容。她虽然选择追求真爱，嫁给我义兄，但她没有一刻不在担心圣上降罪。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一人承担，去蹲大牢的准备。她的那种神情，大概换做谁看了都会心疼的吧……”如意慢慢的叙述着。 “所以，我就让她不用发愁，如果圣上要怪罪下来，那我便让庆王认我为女儿，我以郡主的身份嫁去熔逐，替她完成和亲。” 秦笑大惊，捉住她的肩膀摇动着：“你为何那么傻……” 如意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跟小白又有很多说不清解不开的误会。嫁与不嫁对我来说都不再也有意义，若是去熔逐和亲，兴许还能救了凝雾一家，救了天朝百姓，何乐而不为。只是……当天晚上我又重新见到了你……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啊……” 秦笑久久说不出话来，却是将如意揽入怀中拥的更紧了。 他舌尖微微发抖，酝酿着一句“我们逃吧，逃去天涯海角，远离这些喧嚣是非”。多少次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给吞了下去。 他的确爱如意，爱了很久很久，从最初军需处孩童之间的彼此相依，到无话不谈无事不担再到惺惺相惜共枕入眠，再到他摒弃性别之嫌开始做关于她的梦，再到最后彼此长大了，暗许了颤动的心。这一切看似莫名其妙，却又水到渠成。 他与她，九年的时光之中刻满了彼此的身影。就算后来秦笑被强征入伍，他们远隔重洋无法相见，却也从未将对方从心中抹去。 他的爱纵然深沉，可他也不能义无返顾的抛下一切就跟她远走高飞。游骑兵营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那些兄弟跟着他抛颅洒血，视死如归。若是他带着如意离开，那熔逐势必发难，大军进击，不消说游骑兵营了，所有在西疆边关的天朝将士都将受到重创。那种情况下，天朝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如此两难的决定，对秦笑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他只能将如意抱的更紧更紧。 如意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说了一句话：“你不必为难，我不会让你带我走的。若是我们就此一走了之，往后一生怕是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既然这件事开始了，那咱们就要想办法将其结束掉。” 秦笑道：“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有句话说的好，叫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便按时出行，看看熔逐太子是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如果我们出发之后，他收了兵，下了聘礼，那咱们就按原计划前往熔逐；如果他并未遵守诺言，那便好办了，和亲之事不攻自破，两国重新回到交战状态，咱们便与熔逐战个痛快。” 秦笑眉头一皱说：“若是波炎祝一切都按照约定来的话怎么办，难道我还真能把你送到熔逐，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人为妻？” 832.第832章 虾蟹嚼舌 如意摇头道：“熔逐肯定是要去的。只要我们去了熔逐，进了他的宫殿，行了拜堂之礼，便完成了和亲的条件。到时候如果出了些特殊情况，他也怪不得我们天朝。” 秦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咱们去了熔逐再行逃跑？” 如意点头：“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不管如何，咱们都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陷家国于不义。” 秦笑拉着如意的手道：“咱们总能想到一块去。” 二人额头相抵，身体相拥，立于塘边，久久没有分开。 …… …… “咣！咣！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朝熔逐战事平息，庆王之女如意郡主即将远嫁熔逐。如意郡主与波炎祝太子乃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此乃普天同庆之大喜，望各位奔走相告，钦此。” 圣上有令，各个城池都需派遣官差上街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宣告和亲之事。没过几天，如意即将远嫁熔逐在天朝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对此消息，百姓们多表现的十分愉悦欣喜。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如意郡主是谁，他们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和亲会使得战事平息，这便意味着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将士终于可以回家了…… 云揭天堑之下的深渊里藏匿着一条白色蛟龙，这一日蛟龙听得深渊之中有几只刚刚修成精的虾蟹在嚼舌头： “你们听说了没啊？好像熔逐和天朝的仗快打完了呢。”虾子小声说。 “凡人的世界有什么好理会的，你只管好好修行便是。”螃蟹挥舞着八条长腿，不屑的说。 另一只体型稍微大些的虾子道：“诶，你懂什么，此事跟咱们可是息息相关啊，你没发现打仗的时候，就没人来天堑下面捕鱼捉虾吗？两国要是不打仗了，到时候小心有人用网把你捉了去！” 螃蟹不屑的说：“谁敢捉，我就用我的大钳，把他的网给弄破，让他永远捉不了鱼虾。” 蛟龙完全不在意他们说的这些闲话，烦躁的喷着鼻息，搅得深渊底布的水都浑浊起来。虾蟹们见蛟龙不悦，纷纷压低了声音，不敢再大声说话。 虾子说：“别说大话了。我可是听说啊，熔逐天朝之所以要休战是因为熔逐太子看上了一个天朝的姑娘，要那姑娘去和亲。那姑娘名字很好记，好像叫什么吉祥……” 另一只虾子呸了一声“什么吉祥啊，明明叫如意。差那么大都能弄混，难怪你修行这么久也只是个小虾精而已……” 如意？ 这两个字传入蛟龙白清寒耳中，他一下子便清醒了起来。白清寒呼啸着卷着水花疾游至虾蟹身边，激涌的水浪将虾蟹精冲撞的上下翻滚起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蛟龙一经开口，声音贯穿深渊，水涧山间皆回荡着深沉的低吼“你们刚才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说什么……” 虾精蟹精吓得连连哆嗦，它们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个蛟龙给得罪了。蟹精壮着胆子道：“蛟龙大人对不住啊，我们吵着你休息了，我们这就换个地方闲聊……” 第833章 蛟龙出渊 白清寒游动巨大的身子堵截在蟹精前面，道：“你们刚才提到一个名字——如意。她怎么了？” 虾精道：“她被庆王认作小女儿，号如意郡主，已是被选为和亲对象，几天后就要从皇城出发，嫁去熔逐了。” 白清寒一听，整个心就像漏了一拍一样。他二话不说，化成人形，跃出水面。只见一道白芒于空中急速飞过，向着皇城方向而去。 白清寒很聪明，化成了一个皇城护卫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路上。见有三五巡逻的护卫前来，他也不闪不闭，腰杆子硬硬的便招呼道：“我奉皇上之命要给如意郡主送点东西，请问她住处怎么走。” 皇城护卫将白清寒上下扫了一眼，警惕的说：“你是宫中哪个支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白清寒曾经进过一次宫，大概知道宫里是有东南西北之分的，他便闭着眼睛蒙到：“我是南支队的。” 那巡逻护卫冷哼一声，立刻兵戈相对，刀剑都快戳到了白清寒的喉咙上：“说！你到底是谁，我就是南支队的，可为何从未见过你。” 事情一经败露，白清寒自然不能认怂，他喊了声：“得罪了。”便封住几人穴道，将他们扛到了隐蔽的院中，刨了土坑把几人像种萝卜一般的种了下去。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好喘气。 他又扮作那南支队护卫的样子，寻到了韵莱阁。 韵莱阁外面密密麻麻站了数十号人，要是故技重施说是皇上派来的，怕是会露了马脚。白清寒便跃向空中，自上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入了韵莱阁中，四处找寻如意的身影。 秦笑护送如意前往熔逐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圣旨已下不容改变。纵然他们是打算到了熔逐拜堂过后再行逃跑，可谁知道过去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抗拒之事。临行之前的每一天，秦笑和如意都把日子当成人生的最后一日来度过。 除了必备的一日三餐之外，他们便相依相诉，不忍从彼此身边离开。 这日用过晚饭，夕阳已经西下，天边只露了个金边儿。日头的金线如同辽源的火把，将整个天都烧红了。 和亲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秦笑心疼，如意心累，可二人都怕对方担心，努力的隐去这复杂的情绪，只将笑容摆在脸上。 二人相邻坐在塘边，守着那一池荷花，赏着壮美的天色。 如意的头轻轻倚靠在秦笑的肩膀上。秦笑侧脸望着如意略显疲惫的脸色，一阵心疼。这丫头一定头天晚上又没有睡好……他的肩膀是那样宽厚，可如今他却觉得这肩膀都承载不了如意靠过来的脸。 他将她的指尖攥在手里，按在心头。她的手背感觉到了他心脏有力的跳动——扑通、扑通、扑通。她明白，这是他无言的诉说。 “如意……” 如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十分熟悉。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更多的是悔恨的颤抖。她猛然回过头，便见到白清寒立在不远处。 “小白？你怎么来了……那天郡主与义兄大婚，你怎么不来呢……”如意万是没想到会在此见到白清寒，一时百感交集，亦喜亦悲。 第834章 二男纠缠 白清寒和秦笑看着彼此，同时开口问了一句：“这位是……” 如意指着白清寒对秦笑说：“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白清寒。多亏了他，我才有命活到现在。他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她低头轻轻道，“谢谢你了，小白。” 她扭头又对白清寒说：“这位便是……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秦笑。” 白清寒眉毛一挑道：“秦笑？他不是死了吗！你当时为他冲发一怒，受三昧真火之难，眉间朱砂也因此成了金色不是！” 如意解释道：“事实上当初被快活堂杀手误杀的另有他人，那个秦笑与他同名，年纪相仿，又同为西疆将士，因而致使快活堂的误判。” 白清寒哦了一声，又问：“你是要充当傀儡远嫁西疆了吗？” 如意点点头道：“是这样的。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白清寒冷笑一声，没再理会如意，他径直走到秦笑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凌厉，恨不得将秦笑吃了一般：“我道是什么人能有那样的本事，这么些年都让她念着忆着，弄了半天是你这么个东西。” 秦笑尚算好修养，没有即刻还口，但面色俨然也是黑了下来，他沉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清寒伸手便是一拳，照着秦笑的侧脸便击了过去：“我什么意思你清楚的很！” 秦笑根本没料到白清寒会突然动手，躲都没躲，吃了这一拳全部的气力，被打的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口鼻往外冒血。 如意伸手拉着白清寒，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清寒一甩袖子，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他乘胜攻击，跃至秦笑身边，用手钳住秦笑的脖子，慢慢发力，秦笑的脸庞很快就成了酱猪肝的颜色。“她那么喜欢你，在乎你，看都看不上我……行……只要你是个好人，你能够保护她、照顾她、呵护她，我也就认了。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升官发财，竟然把如意当做棋子，让她嫁给她不爱的陌生人！你这是要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告诉你！你是无法得逞的，今日我便杀了你这人渣，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秦笑紧锁眉头，双手奋力掰开白清寒的手腕。 他本只是凡人之躯，无非是练过几年武，论实力修为绝对不是千年蛟龙白清寒的对手。可说来也怪，只听他发出一声巨吼，体内即刻充盈了一种没来由的力量，他紧抓白清寒的双手，顺势将白清寒掀翻在地。 如意在一旁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是没有惊叫出来。她很想上去将二人拉开，可二人滚在一起，她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她惊觉丹田之下一阵奇痒，接着两道金光迸出，睚眦和螭吻皆从虚空之中脱出，跟在秦笑左右，似是在护他周全。凶悍的睚眦呲牙瞪眼尚还说得过去，可连温婉的螭吻都不怀好意的对着白清寒嘘声连连。 白清寒气道：“好！真是好！连你们两只神兽都成了白眼狼！曾经还与我并肩作战呢，这一转眼倒是认起新主人来了！” 835.第835章 爱是放手 秦笑在上，白清寒在下，他双手如同强劲的铁箍，竟是按的白清寒动不了分毫。他并未伤害白清寒，他知道白清寒对如意有恩有情，若是伤了他，如意一定不会开心。 只是刚才白清寒那番话太狠太毒，那话语带来的愤怒让他无处宣泄。他只好将拳拉后，随即狠狠捣了下去……那拳顺着白清寒头颅和肩膀的缝隙砸到地面之上，地面上的青砖登时炸裂开来。 白清寒也是被秦笑的神力所惊，仰面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别用你的猜测度量我的本心。如意是我的命！她被选作和亲对象，我比谁都痛苦。你是蛟龙，来去自如，洒脱无比，你大可说着将她带走的风凉话，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吗？可是我们是人！我们有人的羁绊，要是就那么走了，熔逐追究，战争肆虐，百姓怎么办？到时候圣上降罪，庆王一家必受牵连，郡主怎么办？楚傲怎么办？他们都是如意在乎的朋友，你觉得他们因如意而死，如意今生今世会好过吗！” “我从没想过让如意嫁给别人。当然，若是她喜欢别人，我自然会送上最真诚的祝福。爱，不光是据为己有，更是尊重！可若是她不愿意，我自然会想方设法让她摆脱困境。如意刚才也说了，嫁去熔逐只是权宜之计，等着到了熔逐境内，我们再做打算。还有不少的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出个让如意平安脱身的法子！” 白清寒怔了怔，轻声道：“我……却是没想过这些……” 秦笑怒气已出，口气缓和了不少。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又对白清寒伸出了手：“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可那是你我之间的私事。在保护如意的事情上，咱们总归是要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你说是不是！你对如意的好，如意都曾与我提过，我替她感激你，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也多亏有你照顾她。现下外患已经够多了，你我要是再窝里反，那如意就更烦心了。” 白清寒嘴上没说，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现在想来，刚才自己冒然出手却是太唐突了。这个秦笑，远比自己想的要大气，自己活了上千年都没弄懂的道理，他却是已经看得通透，难怪如意对他念念不忘了…… 他不禁又想起刚才秦笑所说的那句话“若是她喜欢别人，我自然会送上最真诚的祝福。爱，不光是据为己有，更是尊重！”这句话不是同样适用于自己吗。 大概还有一种爱叫放手吧…… 白清寒觉得鼻子有点酸，他侧头看看如意，见如意在旁边紧张的不能自已。若是一直这样争下去，最痛苦的或许便是如意吧。他想起以前跟如意做朋友时候两个人的那种自如和开心，又忆起他喜欢上如意以后的那种纠结的苦痛……或许，他和如意注定不是属于彼此的吧。 他在乎如意，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也许会是最长久的形式。 白清寒看着秦笑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拉住了那只手，借力起了身。 836.第836章 蛟龙的祝福 白清寒对秦笑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如意说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秦笑看了眼如意，但见她眉头微颦，料想她内心定当是有千万思绪，若是此番与白清寒理顺清楚也是好的。他知道如意的心思，也明白如意对自己的感情，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他点了点头，单单留了一句：“如意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你要说便说，只是快些说完，好让她赶紧去休息。” 白清寒心头又是一震，秦笑的豁达和对如意的体贴都是他所不及的。纵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可他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秦笑。 同样的一塘荷花，却是不同的两个人。白清寒和如意离了几步之远，两个人各自低着头，宛若几岁的孩童那般，互相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停顿几秒过后，两个人同时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清寒弯下身子，将上身探入塘中，他折取去了一支开的正艳的荷花，放到了如意手中。他眼眸低垂，淡淡的说：“看得出秦笑很在乎你。你们是互相喜欢，有他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在我完全放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意长长的睫毛呼扇着，轻轻吐出几个字：“喜欢过。” 白清寒压抑的张了张嘴巴：“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大概能猜的到。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我们两个人最终会是什么结果，终究是要承认那段荒唐而珍贵的日子的。我确实是喜欢过你。喜欢，很喜欢，以至于幻想着以后会在一起。所以才会没来由的变得矫情，所以才会在嫦衣的问题上纠结不已……现在放下了，反而能够坦然的张口说了。”如意莞尔一笑，笑意之中微微有几分苦涩。 白清寒没有说话，他负手立在如意身旁，望着她的眼睛，脑海飞转，回忆着一路走来的种种。 “也许现实很残酷，我总归要告诉你，我的确是喜欢过你，但前提却是我以为秦笑死了。秦笑他或许只是个凡人，但他给了我难以忘记的九年时光。我和他之间，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军需处的日子平淡，但确实很美好。我是个念旧的人，心上有了他之后，或许就难以容下别人了。起初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分不清爱恋和迷恋，但是越见不到他越是想念，慢慢的，我也就明白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我先遇到你，或许一切都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我懂了。”白清寒淡然一笑，“其实再多的努力也只是个泡影。如你所说，你心里大概永远会留下他的影子。不管他死了也好，活着也罢，我陷得再深也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对不起。”如意又道了一声。 “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跟着心走的。”白清寒叹了一口气，将语气里的遗憾和惋惜统统吹跑了去，他振奋一笑，说：“另外，我也受够了苦情的如意，我有点想念当初那个没心没肺，爱笑爱闹的如意了。你和我，大概只有做朋友才会是最开心的。秦笑这人，看起来还是不错，我祝福你们。可若是他以后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看我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837.第837章 和亲将行 如意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谢谢你，小白。” 白清寒把脸一沉，佯装生气道：“得了得了，再瞎客气我就不高兴了。” 如意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关于嫦衣，你是怎么打算的？” 白清寒道：“之前喜欢上你，算是走错了一大步，我也该回归正轨了。我大概会等她长大，然后陪伴在她身边。毕竟，当初立下了誓言要永生永世追随她，也该是时候遵循誓言了。” 如意笑了笑：“现在的嫦衣，很可爱。” 白清寒点头道：“是啊。我也会好好珍惜的。” 至此两个人便不再言语，面对那池清荷，祭奠他们云淡风轻，怅然悠长的感情。 …… …… 十日转瞬即逝。已是到了出发的日子。 宫中挂满喜帘与灯笼，大簇大簇的鲜花点缀着韵莱阁，门前铺十里红妆。如意出嫁的阵势远胜宫中任何一位公主。 长号裘鼓，悬钟竹笙。偌大皇宫之中不乏礼乐，随处都能听到喜庆而庄严的旋律。 凝雾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替如意更衣挽发，墨发云鬓盘于头后，而后戴凤冠朱佩。冠上有凤鸾金饰，珍珠玉翠，分外华贵。 如意的脸上施了重妆，点绛红唇，两颊生花，眉心金色砂痣泛着莹莹微光。 冠上凤冠那刻，凝雾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往下掉，料想以她这种性格，哭成这般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如意反身握住凝雾的手，道：“嫂子，别哭了。” “都是我不好，没我这些破事儿，你也不至于……不至于去嫁给熔逐狗。说到底，是我害了你……”凝雾的泪说来便来，汹涌的洗刷着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红妆转眼就被她给哭花了。 如意叹道：“我不怪你。当初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谁能想到秦笑他没死呢。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高风亮节，也不想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等到了熔逐，我们会想办法脱身的。” 凝雾还是止不住泪，抽抽搭搭的帮她理了衣裳：“此番我们不能与你同去，一路上就只能靠秦笑照顾了。你……好好保重，有什么情况，便派妖奴回来告诉我们。” 如意浅浅一笑：“知道了。嫂嫂不用担心。” 吉时一到，便有十来位喜娘涌进屋子，将如意馋了出去。现下只是送亲，还不是迎娶，暂不用盖头。如意被拥簇着上了轿子，颠簸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方到了天极皇城的前庭金殿，此处广阔，每日清晨文武百官都要分隔通过金龙桥进入金殿以参与早朝。 “郡主，金殿到了，您下来吧。”喜娘撩开金线锦布绣着百鸟朝凤的轿门轻声说了一句。 如意应了一声，绣鞋踏上金龙桥，随后那赤红喜袍后摆缓缓拖出。 她扫视广庭两侧的拥挤，微微有些讶异。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官员和王侯贵胄，加起来足有几千人之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他们在审视她。没有祝福，没有笑颜，有的只是一种淡漠的注视。这些人并不在乎她的幸福，她不过是一颗和亲用的棋子。 838.第838章 避城而行 如意抬眼相看，远处几百米有五十精兵，他们穿着最好的铠甲，持着精铁兵刃，齐刷刷的站在那里，他们身上的银甲在日光下闪耀熠熠光芒。 队伍的前头，是她心间上的那个男人。他骑着黑色战马，银甲长戟，身后红色披风随风飘扬。他威风凛凛，有着战八方，霸九州之雄魄，整个人气宇轩昂，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头盔遮住了他的眉，却挡不住他的眼和他望着她的款款情深。 如果这一次她是为他披上的嫁衣该有多好，如果这鎏金的凤鸾、精致的刺绣、熙攘的宾客都是为他们的婚礼而来的，该有多好。 可惜，她是和亲郡主，他是送亲将军。 最最凄美，也不过如此。 秦笑所统领的五十精兵乃是皇上从天衣卫中挑选的最好的侍卫，随便哪一个都有着个极好的身手。别看只有五十个人，若是路遇匪徒动起手来，可是能当几百个人用。 白清寒来找如意之后，也曾与想过幻化成侍卫模样混在这五十人中，这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到了熔逐，多一个人，便会多一个帮手。但商议过后，大家还是认为白清寒应赴西疆与忘尘碰头，此次和亲的深浅大家皆不知晓。倒是不怕熔逐人开门相迎，就怕和亲是个陷阱，如果他们设计困住如意秦笑，使得他们难以脱身，也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因此，如同之前那样，如意将素淼留在白清寒身边，用于传话沟通，一旦有什么不测，白清寒和忘尘从外面支援，里应外合会方便的多。如意则带着大蓝、疫妖和两只神兽远赴熔逐。 自打出了京城开始，不管他们经过哪个城池，都会受到当地官员贵族的热情接待。那些个府尹老爷都是想破了脑袋，变着花样的款待他们，好酒好菜便是不必多说了，有些还在宴席散去过后硬拉着秦笑和精兵去吃花酒。秦笑摆着笑脸一推二拒，老爷们还不肯放过，非得秦笑拉下脸来，那些老爷们才肯罢休，往往最后搞得是不欢而散。 这种场面经历几次，不消说如意和秦笑吃不消了，连陪同的五十精兵都吃不消了——头天夜里吃得太饱酒又喝得多，第二天赶路着实会很痛苦。双腿使不上劲儿，头又疼的厉害。铁甲沉重无比，又不透气，有几位身体敏感的，走在路上便开始上吐下泻了。 秦笑明白这不是个办法，思来想去便决定避着大城走，走荒野小路去熔逐，一来距离短、时间快，省了很多的脚程；二来能够有效的躲避那些想要讨好送亲队伍的官员。 他们连着赶了一天的路，众人早就累得够呛了，本是打算安营扎寨的，可走着走着，他们却是看到了一座大宅。 此处鲜有人迹，就算有住户恐怕也是认不出这是和亲的队伍，于是秦笑便决定去宅中借宿。其他人好说，都是糙老爷们，随便扎个营也是能睡。秦笑是有个私心，他想让如意住的舒服点。一路颠簸，总不好叫她一个女孩子跟着吃苦。 839.第839章 诡异大宅 众精兵在宅子外头扎下营过后，秦笑带了两三精兵同如意去拜访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门户洞开，像是在欢迎他们一般。可众人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户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冷清极了。 一精兵开口问：“怪了，难不成此处宅子是被人废弃了的？” 如意观察一下，摇头道：“我看不像。宅子里很干净，墙角没有蛛网，台面也没有落尘，犹如被人刚打扫完一样。若是废弃的宅子，怎会这么干净。” 几人又是在宅子中兜转了一下，发现厨房的灶上有火，炖着鸡汤，飘出令人垂涎的香气。宅子是旧式的建筑，灶连着炕，炕也是温热的。 秦笑眉头一皱道：“这宅子很是蹊跷，就算宅中的人要出去也不至于遗忘了灶上的汤，更不会忘记关门吧。而且，这么大的宅子，总归不会一个人都不留。” 另一精兵道：“莫非是突发了什么状况，这户人居家逃走了？” 如意反驳道：“我看不像，若是集体逃亡，必会留下匆忙的形迹。可这宅中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这就好像……这就好像……” 秦笑问：“好像什么？” 如意身子一抖，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冒鸡皮疙瘩的话：“这就好像……宅中的人并没有走……只是咱们看不见他们而已……” 旁边一个精兵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秦笑瞪了他一眼，他才是收敛了起来，以咳嗽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如意闭上眼睛，双手微抬，屏住鼻息，静静感受着宅中的气息。这里并没有什么阴冷邪祟的气息，也没有浓重的妖鬼之气。如果这无人大宅不是妖鬼作祟，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意觉得好奇，便对众人说：“我看这里不错，今夜不如就夜宿在此吧。宅中房间众多，也可叫其他人都住进来，挤一挤的话，应当也能住下五十余人。” 秦笑很明显对这宅子有抵触，他道：“此宅很是诡异，我看晚上还是不要在此歇脚的好。郡主就随我们一同住在宅子外的营地好了。” 守着随行精兵，自然不能暴露他们的私交，就算是秦笑也得称如意为郡主。 如意知道秦笑担心自己，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他们离开宅子往外走的时候，如意走在最后，她没来由的觉得背后一凉，忙是回头一看，却看到有个浑身雪白的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儿沿着门廊跑了过去。 如意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看过去，便见宅中一切如初。那穿肚兜的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儿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秦笑见如意回头凝望门廊，便问了一声：“郡主，你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 如意回过神来，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咱们走吧。” …… 夜深了，如意躺在营帐之中睡不着觉。那身拖沓的喜袍她早已换下，打算等入了熔逐再穿上。她着了件单薄的素色衣裳，腿打着晃悠。 那模样却是与“郡主”这一庄严的名号沾不上边儿。 840.第840章 诡异大宅2 如意不禁开始琢磨那古怪宅子中的古怪的小孩。那小孩儿的皮肤白得异于常人，莫非它是个小鬼？可先前是大白天，日头尚还没落下，妖鬼有别，鬼惧怕属阳之物，也怕日头，怎么可能在白天溜达出来。 所有人当中，为何只有她自己感受到了背后的那一抹凉意，为何只有她自己看到了那穿着肚兜的小孩儿？ 莫非，是那小孩儿有意而为之，它是想让如意注意到什么？如果当时如意选择跟着小孩儿走，会不会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思绪越多，如意就越是睡不着，她干脆一个骨碌翻起身来，找了根布条，将披散开来的如墨长发束在脑后。 她把营帐的帘门掀开一个小口，伸头向外看去——随行精兵大多已经睡着了，营内此起彼伏的响着汉子们的呼噜声，更有甚者睡着觉还带磨牙的。 秦笑的营帐内也熄了烛火，想必他已经歇下了。 营中只留了两人放哨，这两人举着火把在临时营周围踱步，两人无话，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皮子上下合着，似是极为困倦。 如意趁着他们背过身子走向远处的空隙，摸黑潜了出去。 她的动作轻的犹如一只猫，无声无息的在黑暗中穿梭着。 她站在宅子门前，抬头望着雕着精细刻花的木门和造型特别的飞檐。门上头有个图腾，像兽又像人。活灵活现的雕工令人震惊，一刀一刻几近将那木头雕活了。如意看着看着，甚至就觉得是有张脸在上头注视着自己。那脸的神情说不上不怀好意，可也说不上热情亲切，它就是那么无喜无悲的看着她，带了那么点同情的意味。 如意抬了脚就往宅中走。 “砰”如意的脚背绊在了门槛上，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她反应迅速，双手抓住门框，稳住了身子。 不对…… 她赶紧回头，借着天上稀凉的月光，仔细的看着绊倒自己的门槛。白天的时候，她与秦笑和两个精兵来过这里，那次他们也走的正门，她就那么顺顺利利的走过去了，因而根本就没注意到门槛。在她的记忆中，这宅子的门槛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高。 不过几个时辰，难不成这门槛还会自己长高？ 而此刻如意看到的这个门槛约莫有两尺来高，必须得是迈开了腿，才能翻过去。大人走起来都得小心翼翼，个子矮小的孩童得借助外力才能爬过来。 真是怪了…… 如意凭着记忆摸到了厨房，彼时烧着柴火的灶已经冷了，灶上的汤也不见了。灶台上的锅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用手一摸还有几滴没凝结的水珠。 这锅，分明是被人洗过的。 如意心说，难不成这宅子里的人回来了？他们吃了饭喝了汤，又打扫了厨房洗刷了锅？夜深人静之后便去休息了？ 想到这里，如意没忍住，捏着嗓子，轻声呼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大宅之中寂静非常，没有半点人声。 如意转念又想，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这宅中若是住了人，又怎会夜不闭户呢。 841.第841章 诡异大宅3 一阵凉风从院墙上掠过，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墙上翻了下来。 如意心里一动，以为是早先看见的皮肤雪白的小孩儿，一个鹞子翻身便瞬移到墙那边。她从黑暗中探出手，朝着墙上落下来那物抓了过去。触手并不算冰冷，如意想都没想，下了狠劲儿，死死抓住那物。 “哎呦喂！”一个声音吃痛叫了起来，这声音稚嫩，让人辨不清男女。“救命啊……宅中的神魔老爷……放开我……放开我！我只是路过……纯粹只是路过……若是惊扰了你们，还望老爷开恩，饶我一条性命啊！” 如意觉得好笑，松了手劲儿，掰过那人肩膀，道：“看仔细了，我可不是什么神魔老爷。你也别骗我了，你这深更半夜翻墙而入，怎么可能还是路过。” 这墙上落下之人个子比如意还要矮，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听得如意声音后，这人松了一口气，他拉了拉如意的袖子，套着近乎：“姐姐你也为了那财宝而来吧？早说嘛！突然动手，吓了我一大跳，差点尿了裤子呢！”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先进屋吧。”那人拉着如意便往最边侧的一件屋子里走，他似是对宅中房屋很是熟悉。如意猜测，他定不是第一次前来。 进了屋子之后，那人把门一关，徒手往桌上一摸，点燃了油灯。 火苗燃得倒是不小，可灯火怎么都明亮不起来，火光昏昏暗暗，勉强能把屋中摆设照应出来。 如意这才发现，拉着自己进来的人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一二岁。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乱如蒿草，脸上横着几道泥引子，那双眼睛倒是清澈明亮。若是洗干净了，穿上套得体的衣服，应当也是个挺好看的姑娘。 小姑娘很热络，把如意往桌边的椅子上一按便说：“姐姐长得可真好看，你是从东面安水村来的，还是西面角木村来的？难不成是南面的次金村？我呢是打北面来的。”她嘴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的名字叫做安小九。姐姐你叫我小九就行了。” 安小九自顾自的念叨着：“姐姐多大年岁了？我看也不过十六七吧。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人啊。年月越久，就越没有人相信冢宅的传说了……我们北村的稍微年轻点的人，也就只有我还相信了。可是我来这里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却一次都没成功，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行……姐姐你之前来过冢宅吗？” 如意始终在一种很警惕的状态，但随着这安小九自报家门，也是稍稍放下了戒备。安小九的那些话把如意说的是云山雾罩，完全摸不着头脑。如意便问：“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冢宅的传说是什么？” 安小九一愣，立刻往后一弹，结巴道：“原来……你不是四村中的人……你是……你是外面的人？” 如意点点头：“我不知道你说的四村是什么，也从没听过冢宅的传说。我白天来过这宅子，觉得这宅子很是蹊跷，晚上睡不着，才决定再来探一探，仅此而已。” 842.第842章 冢宅有变 安小九惊愕道：“我们这已经多年没有外人来过了。就算来了外人，也不会在荒无人烟的中部逗留，要做生意或是借宿肯定还是要去四村的。这位姐姐，我得跟你说声抱歉。这冢宅的传说是我们四村内部的事情，不能跟外人说。我若是说多了，就算是破了四村的规矩。四村的老祖宗泉下有知可是会怪罪我的。” 别看这小姑娘只有十来岁，嘴皮子却是很溜，说话一套一套的。客气由于却又推脱的一干二净，还让如意不忍怪罪。 “冢宅便是指的这处宅子。我今天晚上准备在宅里住一晚。” 一番话下来，安小九明里暗里都在暗示“这宅子跟我们祖宗有关系，宅子里邪门的很，阴气又重，你一个外人还是别搀和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亏大了。” 如意纵便觉得好奇，也是没必要深究下去，自己本就是路过而已，何必趟别人的浑水。她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在宅子外不远处扎了营，明天天亮大概就会离开此处。” 安小九挥着手把如意送到门口，看着她走了之后，破天荒的将这“冢宅”的门给关上了。 如意回到营帐并没有马上入睡，她在脑中整理着刚才的事情——安小九对如意的态度变化的很快，最初她以为如意是四村内的人，语气便很放松，话也格外的多，就好像是找到了同伴一般；可在安小九知道如意不是四村中人后，她就变得敷衍了，绝口不再提四村和冢宅的事情。 在前面的对话中，安小九曾经无意中说到过“冢宅的传说”，又说“来过此处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成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行……”安小九到冢宅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想要成功做什么事情？为什么她来了这么多次却屡屡失败？ 冢宅的传说跟那四个村落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重重的疑云搅得如意有些犯晕。她想着想着突然自嘲一笑，操那么多心干嘛，这些事情跟自己又没关系。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哪还有闲心去考虑其他。 想到这里，如意也释然了不少，侧身躺平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熟的时候，如意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给惊醒了。她起身撩开帘门，发现天露了鱼肚白，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放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要找那个姐姐！”如意听到一稚嫩声音撕心裂肺的尖叫，忙进入前面人群。 几个精兵把安小九按在地上，安小九动弹不得，眼泪流个不停，也只能扯着嗓子叫两声了。 如意皱皱眉头，心说昨天安小九还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冢宅呢，怎地又会跑来找自己。 她摆摆手说：“这孩子我认识，昨天起夜的时候碰见她了，你们却是放开她吧。” 精兵齐转头看了一眼秦笑，在得到秦笑首肯之后方才将安小九给放了。 如意心里苦涩不已，自己果然只是一个和亲的傀儡，甚至连调动这些亲卫精兵的权利都没有。 843.第843章 小九求助 安小九活动着自己被按得疼痛的胳膊，呲牙咧嘴的掉着眼泪，她看着如意宛若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径直扑在了如意脚下：“姐姐，你还真得帮帮我。宅里的东西太厉害……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好在我跑得快，才捡了条命，不然……不然的话……呜呜呜……” 如意低头看着安小九，惊觉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比几个时辰之前还要狼狈。她的双眼凹陷下去，就跟好几天没睡过觉了一般。初见她时，明明还没这么憔悴。 秦笑见状问道：“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如意扶起安小九，指了指自己的营帐：“不着急上路，咱们反正走的是小路，脚程跟得上，稍微单耽搁一下没关系。别是都站着了，我们进营帐再说吧。” 进了营帐，如意安顿安小九坐下。安小九抹着眼泪叹然道：“真没想到，姐姐你竟然是个郡主。” 如意说：“我是什么身份与此事无关，也希望你不要声张。” 安小九咂了咂舌头：“唔，小九知道了。” 秦笑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如意，他没有开口相问，可是那神情却已经让如意觉得内疚了。如意轻叹一声，把夜里入冢宅遇到安小九的事情跟秦笑说了。 如意以为秦笑一定要劈头盖脸骂她一顿了，却没想到秦笑迟疑两秒说道：“如意，我知道你本事过人，邪祟之物近不了身。我也不想束缚你，让你做那牢笼里的囚鸟，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下一次遇见此类事情，你能知会我一声。至少，让我伴你左右。我不愿你独身犯险。” 如意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安小九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呢，嘴巴就已经咧开了。她对着如意挑了挑眉毛，轻声道：“姐姐，这位好看的大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呀。嘻嘻。” 如意眉毛一立，佯作发了怒：“安小九，你若是跑来这里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那就请你离开吧。我们再休息片刻便要启程赶路了。” 安小九身子一抖，立马想起自己的来意，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又是哗啦啦的淌了出来：“别介啊姐姐！我来，是想请你帮忙的，我觉得似乎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如意问：“此话怎讲？” 安小九避而不答，张了张口没说话。她好像在做心理斗争，半晌才说：“能否请姐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昨天夜里，你对我说你觉得这宅子有异状。是什么让你有这般感觉？”安小九问。 秦笑接了话：“宅子的诡异不是很明显吗，我都能看得出来。宅不闭门，灶上却暖着汤，宅中上下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但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安小九点了点头，又问：“除此之外呢？” 秦笑回忆了一下，道：“除此之外，好像便没什么了。宅中不算阴冷，也没有让人特别不适的感觉。” 如意道：“昨天，我还见到了别的东西……” 844.第844章 大宅嫡女 如意眼见着安小九的肩膀耸了起来。“姐姐，你却是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如意道：“昨天我们探完大宅往外走的时候，我感觉到背后一凉，就好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我便回头去看，看见了一个浑身雪白，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的小娃娃，消失在门廊尽头。” 安小九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自己的嘴巴：“天哪！我真是没有找错人，你竟然能看到‘圣童’。那可是传说里的东西啊，据我所知，四村之中还从未有人看到过。” 如意故意斜眼看着安小九：“昨个儿你说冢宅是属于你们四村的秘密。我一个外人，想来也是不应该搀和。你就先回去吧。” 安小九不依了，拉住如意的手：“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此事今非昔比，姐姐既然看见了圣童，就意味着姐姐比四村里的所有人走的都远……也许只有依靠姐姐，才能救了四村。我……我愿意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若是因为有一颗想救人的心而被祖宗怪罪……我也无怨无悔！” 秦笑问道：“救人？你说的四村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安小九使劲的点了点头：“四村都有些揭不开锅了，近些年天灾**，庄稼颗粒无收，又逢战事，家家户户都要缴税。前几个月开始爆发了饥荒，有些想要活命的就背井离乡跑去别处讨生活了。留在这里都是想要祖宗意愿的四村人……四村自给自足，是没有货币的，我们也没钱去外面买粮食。我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冢村传说中的财宝。若是我能找到财宝，就能用那些财宝兑换钱去救四村的乡亲们。” 安小九说着说着有些动情，一双大眼睛里含着热泪。 “财宝？”如意和秦笑皆是一头雾水。 安小九点头道：“是的，姐姐你可是别怪我开始瞒你，之所以不告诉外面的人就是怕一旦消息流露出去，会有别有用心的人觊觎冢村的财宝……” 她长叹一声气，将一切娓娓道来： 在五百年之前，冢宅还不叫冢宅，也没有四村。那时候只有一个大村落，名叫“中寨”。 中寨算是避世之寨，与大城镇相聚甚远，很少有外人前来，寨里的人也很少出去。 中寨里面有个大户人家，就是现在演变成“冢宅”的那个宅子。这家人姓钟，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祠堂里的牌位都已经快放不下了。钟家人可以说是中寨的核心，所有大事都要经宅子处理。寨中之人对此并无异议，因为不管什么事情，钟家的人总能将事情很快的处理好。 怪事就在五百年前发生的。那时候到大宅有个嫡女，这个嫡女将来是应该成为中寨寨主的。嫡女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能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只能由宅中的父辈长老去提她选择。一般都是从寨中挑选优秀的男子入赘进宅子。 钟家嫡女是个逆骨，家里给挑选的男子她统统都看不上。也不是说那些男子不好，只是她一个都不喜欢。这女子以心情不好为由，经常带着小丫鬟出去外面玩。可是过几天大家发现不对劲了，她一大早就出门，到很晚才回来，甚至出行也不带着丫鬟了。 845.第845章 四村由来 过了没多久，钟家嫡女的肚子就隆了起来。一天到晚吐个不停，面色白的吓人，大家起初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怪病。找了大夫来一看，嗬，竟然是喜脉，她是有了别人的种！ 钟家的老爷夫人的简直气坏了，恨铁不成钢啊，问她是谁的种，她却只是哭，死都不肯说。 若是这事情宣扬出去，被人发现，那钟家的脸面就全丢光了。也不知道是谁想了个馊主意，趁着钟家嫡女的肚子还不明显，就赶紧找个人入赘进来。 以嫡女的情况，也不敢再挑了，钟家老爷就从寨里的小伙里找了一个看似老实忠厚，没什么家底长相也很平庸的人入赘进来。 两人成亲之后没多久，钟宅就出事了。毫无征兆的，宅里的人就消失了。但是他们的东西都还在，衣物细软统统没动，就是人不见了。 寨里的人觉得奇怪，就把寨子里年岁最大的四个老人请到钟宅里去看。老人们商议了一下，便将宅门紧闭。里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据流传下来的故事说，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宅里响起了哭嚎的声音，那哭嚎声分外凄惨，听得人心里直发慌。 过了几个时辰，那四位老人才从宅中出来。他们对宅里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一出来就宣布了一件大事——中寨必须散掉，不然的话钟宅里便会涌出厉鬼将寨中的人通通害死。中寨解散前，长老们让寨中人发誓不得将此事告诉外面的人。 自此，中寨便不复存在了。那四位长老各自带着十几户人家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迁移，逐渐就演变成了今日的四村。据说，当年钟宅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财宝，四位长老合力将那财宝藏在宅中的某处，借用宅中神秘的力量去守护它。那财宝不可动用，除非是用在跟四村有关的事情上，若是谁起了私心要私吞，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这四村分别是：东村安水，西村角木，南村次金，北村静土。 随着时间推移，钟宅也真真的成了一幢死宅，所以就化了它的谐音，称之为“冢宅”。 安小九讲完之后，便将双手合十，嘴巴里念念叨叨：“小九也是被迫才跟这位姐姐讲了此事，还望四村列祖列宗不要怪罪！莫怪莫怪！” 如意皱着眉头，在心头把那三个词念了一遍，“中寨”、“钟宅”、“冢宅”谁会想到读上去几乎没有差别的几个字眼儿，其中竟有这么波折的故事。 “时隔五百年了，难道期间四村就没有人跑去破解冢宅的秘密？当年钟宅的人都去哪儿了？为何现在宅子里还是一尘不染，像是有人住一样？还有那些没人见过的财宝的藏在哪……”秦笑也坐不下去了，跟着说道。 安小九使劲的点着头：“四村之中当然有很多人来试过，尤其是头二百年。不说别的，单是那财宝的吸引力就够大，总有些青年想着不劳而获。”她砸吧了下嘴，用手指了指喉咙，“能不能给我点水喝，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 846.第846章 四村饥荒 如意一笑，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是把精兵为自己准备的干粮递给了她：“我们也是舟车劳顿，一路从简，没什么好吃好喝的，你就将就点吧。” 安小九塞了一嘴的干粮，又是往里面灌水，一张小嘴被撑得涨涨的。她呜噜不清的说：“这就已经很好了，味道挺不错的呢。” 秦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 安小九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她大嚼特嚼，使劲的吞咽着，好几次都因为咽得太猛而难受，她狠锤胸口才慢慢疏通开来。 “哈哈，好饱好舒服。”安小九把那干粮吃得一干二净，满足的抹着嘴巴说道。 可她高兴了还没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眼泪说来就来，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刷出一道一道的痕迹。 秦笑走过去，拍着她的脑袋问：“这是怎么了？吃的不是挺高兴的吗？怎么哭上了？” 安小九回过头，一把抱住秦笑，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知道吗，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吃过饱饭了。小九肚子饿的很，能吃一顿粮食小九很高兴，可是，可是四村里有好多人都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粮食。小九后悔吃的那么急了，小九应该吃一点儿……就吃一点儿……剩下的带回村子里分给大家吃，让大家也尝尝……” 秦笑轻拍安小九的后背道：“好孩子，不哭。干粮我们还有不少，等你走的时候可以拿些回去。” 安小九脸上闪动着欣喜的神情，她抽噎道：“真的吗！天哪，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啊！不不不，比神仙还要好！” 如意走上前去，用手帕把安小九的脸蛋擦干净：“你看看你，又哭又笑的，难看死了。” 安小九咧嘴一笑：“我不哭了！大家也有东西吃，不用挨饿了，这是高兴的事儿！” 如意看着小九的面庞，突然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小九同自己一样，都没有享受过十来岁的时光，那本是天真无邪的孩提时光，却被残酷的现实硬生生的逼迫着。她们总归是要比同龄人要成熟些，可是谁又知道这成熟背后的血泪代价呢。 她忍不住也抱住了安小九，她的手臂触上了小九的肩膀，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触，这是长久饥荒导致的瘦弱。 最外面的秦笑见状，收紧双臂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揽了过来。 安小九眼睛又湿润了，她长叹道：“如果我有爹娘，大概也会是这样幸福吧。哥哥姐姐，如果将来你们有了孩子，可一定要好好把孩子养大啊。我爹娘在我小时候就出村讨生活去了，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如意脸上一红，她倒是没说什么，不自觉地抬头去看秦笑，竟发现秦笑也在低头看着自己。 “放心吧，小妹妹。哥哥答应你，将来哥哥会是个好爹爹，好夫君的。”秦笑有力的说着，明明是与孩子的对话，他却说的好像是誓言一般铿锵。 847.第847章 谁在吹气 如意心中一暖，可同时也涌起淡淡酸涩，她真的能如愿以偿嫁给秦笑吗？她真的可以从这种种纷争之中抽身出来吗…… 若以可以的话，那该有多好。 “小妹妹，你刚才还没说完呢，那些前去探秘冢宅的人都怎么样了？有人揭开秘密吗？”秦笑问。 安小九摇摇头：“若是有的话，我也就不会在这里了。不管是拉帮结伙一起去的，还是独身一人前往的，都没有结果。有些命大的跑了回来就说再也不会再去了……还有些直接神志不清，成了疯子，也有连回都没回来的……” 秦笑惊道：“这么说，你是在拿命冒险。” 安小九把嘴巴一瘪：“不然的话又能如何，饥荒之下大家也面临着饿死，横竖都是死，不如我豁上性命来试试。” 如意佩服安小九的勇气，道：“小九，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儿在冢宅的传说里有什么说法吗？为何说我走的比四村的人都要远？” “那个红肚兜的小孩儿也只是传说而已，反正现在还在四村的人没亲眼看见过。小孩儿被称为圣童，跟宅子有很大的关系。可是因为没人见过，所以也不知道它是正是邪，是鬼还是妖。我觉得这个答案可能只能靠姐姐去揭开了。”安小九叹息道，“在前来冢宅探秘的人屡次失败之后，就没什么人敢打那财宝的主意了。四村的村长实际上也并不让我们来。大家都说村落之间在守护着一个秘密，可是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如意给安小九添了点水，将杯子塞到她手里：“那你告诉我，昨天在我走后，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安小九寻思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里搜寻什么，她周身陡然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开始哆嗦起来：“其实我来过很多次了，前几次都没什么事儿。我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线索，我就回村子去了。这一次不知道干了什么，也不晓得触怒了什么……总之……总之这个宅子好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开始吓唬我，大概是想让我赶紧离开吧。” 秦笑问道：“你昨天跟之前做了什么不同的事情吗？” 安小九道：“昨天……昨天我将大宅的门关上了。晚上太累了，我就找了个房间准备休息一下，到早晨再找关于财宝的线索，这就碰上怪事儿了……” “昨天晚上我觉得特别的冷，冷的手脚都没地方放。床铺上的被褥看起来那么软那么暖和，我就脱了鞋子上了床。那床榻真是舒服极了，被子里的棉花很厚，裹在身上就像披着云彩一样舒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身子一沾了床铺就觉得眼皮打架，困倦的不得了。我就打算先睡一会了。” “睡到快清晨了吧，朦朦胧胧的就感觉有人在朝我脖子上吹气儿。吹得我痒痒得，冷冷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我奶奶，每次我奶奶喊我起床的时候总会吹我，吹完了我若还不起，她就会掀我的被子。我还挥着手说‘奶奶，求你了你再让我睡一会。’说完之后，我就有些清醒了，当时觉得不对劲……我这又不是在家里，是在冢宅之中，这里根本就没人，那吵我脖子上吹气的人是谁呢？” 848.第848章 床上纸人 安小九哆哆嗦嗦的讲着，再经过她惊恐表情的配合，如意和秦笑都觉得背后直冒凉气。 “吹气的是谁？”秦笑忍不住的问。 “好在长了个心眼，睡觉之前没灭桌上的灯。我就慢慢的睁开眼睛，借着油灯的灯光，转头一看……”安小九哇一声哭了出来，“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一个纸人！那纸人脸上抹着很重的油彩，眼睛画的老大了，脸上还带着笑。可吓人了！” 如意亦是觉得心里一沉。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安小九睡觉之前是查看过床铺的，那时候她并没有看见纸人，否则她也不会到那床上去睡。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纸人是怎么移动到床上去的呢？那纸人是沾了妖气自己上去的，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偷偷放上去的？亦或是它凭空出现的？ 其次，纸人怎么会吹气？吹气的用意是什么，单纯是为了吓唬安小九，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既然有能力变出纸人，为什么不变个更吓人的东西出来？ 这些都是未知的谜题。 若是想要揭开这些，如意就要亲自到冢宅之中一探究竟。 如意正打算着呢，就见旁边的安小九跳起来拍了一下巴掌：“啊呀，我大概知道床上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了。” “以前我奶奶常说，姑娘家阴气重，因此要守规矩，睡觉之前要仔仔细细的把鞋子的鞋尖儿朝外摆放，然后再上炕。要是鞋尖朝里的话，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顺着鞋子爬****来。在家的时候，睡前奶奶会督促我摆鞋，但是我昨天实在是太累，就没顾得上。大概是有脏东西爬****了……” 如意皱皱眉头说：“还有这讲究？我却是从来没听说过。”她以前未曾注意过这种问题，鞋子也都是乱放的，也没见着什么邪祟顺着鞋子爬上她的床。故而鞋子应该与此事关联不大，纸人应当是别有蹊跷。 安小九抓住如意的手道：“哥哥姐姐，你们能不能陪我再回去看看。我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再去了。小九没用，昨天已经给吓破了胆，我真的很想回村子。但是我要是就这么回去，四村的老百姓又该怎么办。” 如意转头问秦笑：“我们可否再耽搁一日？晚上我去宅中住一夜，究竟是什么情况，当夜便知。若是成功，兴许就能揭开四村的秘密。” 秦笑没答话，他在算出行的日子。熔逐方面给定了三十日的行路日期，十分的宽裕，他们又抄小路走了捷径，更是能省出不少的时日，时间方面并不算太赶。 安小九带着哭腔求如意，都快给她跪下了：“姐姐，求求你了。只有你见过圣童，只有你能帮我了。好不好嘛……” 如意摸摸安小九的脑袋说：“求我可没用，这事儿啊你那大哥哥说的算。” 安小九聪慧机灵，转个身子便梨花带雨的去求秦笑。 秦笑对安小九说：“既然初衷是为了解决四村百姓的粮食问题，我给你些银票你带回去吧，好去附近城镇换取粮食，省着点吃也差不多能挨过这一阵。” 849.第849章 女儿私话 对冢宅之事，秦笑仍旧持抵触意见，倒不是他冷漠不近人情，而是他们一行有要事在身，虽说时间来得及，但赶早不赶晚。送亲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不管因为什么，都是不能延误的，否则又是给了熔逐开战的借口。 再者，此事真的与他们一点关联都没有。说到底这是人家四村的家务事，这中间又涉及到了一部分财宝，没揭开此秘密还好，若是到时候真让如意给琢磨出来了，四村的人再赖着他们吞了财宝，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这些还是次要，对秦笑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如意，他并不想让如意犯险。他知道如意能耐大，可她能耐再大，她也是个姑娘家，她也是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多少次他们在月下倾谈的时候，如意就说过想要过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能做的也许不多，可是只要他做得到，他都希望能许她一个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去一幢怪里怪气的宅子里过夜，并不在此之列。 见秦笑沉默不语，如意便开了口：“让我再多为天朝百姓做点事情吧。” 他抬起头来，正好与如意的目光相碰撞到一起，她眼神之中的无奈和祈求打动了他。 他和她似乎总有某种奇异的联系，即便彼此不说话，相互一个眼神，他好像都能读懂她的心。 纵便他们有出逃的计划，可具体方案尚未制定。熔逐，仍有可能是条不归路。就算能逃，他们可能也要隐姓埋名躲藏的其他国度，未来如何确实不得而知。正如如意所想的那样，也许这会是她为天朝百姓做的最后的事情…… 这种要求，他该如何拒绝。 秦笑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起身撩开幕帘，去安置部署外面候着的五十精兵。 如意跟安小九呆在营帐里面，她说道：“今天晚上，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呆在帐子内。我自己去，天亮之前我兴许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回来与你详说的。你就安心吧。” 如意将枕头上的褶皱履平：“来，过来躺一会，你昨夜没睡好，又受到惊吓，一定是累了呢。” 安小九躺了下来，缩在边上，指了指旁边一大块位置：“姐姐你也来躺一下吧。” 如意侧身也是躺了下来。 两个姑娘脸对着脸，眼瞪着眼，对视一会儿，两个人都噗嗤笑出了声。 安小九用手轻轻捋着如意的长发说：“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嫁给那个大哥哥啊。小九希望能快一点呢。他看上去真是好极了，唔，小九偷偷告诉姐姐，哥哥比我们北村的男孩子好多了。我们村的男孩子啊，都没什么担当的，不然这种事情也就轮不到我来做了……” “希望姐姐跟哥哥能好好的在一起，再生两个胖娃娃，唔不，三个好了……要不然就四个……”安小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如意正过身子，留了个侧面给安小九，她睁着眼睛看着营帐的顶端，在琢磨安小九说的那番话。 850.第850章 再探冢宅 如意何尝不知道秦笑是个好男人。她多么想能与他共度一生，再生几个孩子，儿孙绕膝，白首终老。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使其变成了一种奢望…… 如意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不管姐姐在哪儿，都会想到小九的祝福。谢谢你了……” 身旁的安小九没有回话。 如意侧脸一看，发现安小九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平稳，眉头舒展，似是已经沉入了梦中。 “睡吧孩子。”如意微微一笑，替她将额前的头发撩拨开。 …… 入了夜，天色晦暗得有些不寻常。 如意站在大宅外面看着天，天上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夏末的野外竟然听不到蚊虫鸟兽的叫声。这宅子似是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吸噬了一般。 如意背着长风，吸了口气，迈入了大宅后就将大宅的门关闭了。 天阴沉的更厉害了，犹如憋了一泡大雨，阴云翻滚，给如意的心上添了一丝不安。 她先是去查看了一下厨房，灶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是厨房里却飘着一股挺好闻的炖肉的味道。如意皱皱眉，若是她早点来，是不是能看到灶上热的肉呢？是谁做的炖肉，又是谁将炖肉吃了。 宅子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却一个人都看不到，这是最令如意疑惑的地方。 按照安小九的说法，如意找到了宅子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这屋子面朝北，在门廊的尽头。她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她点燃桌上放置的油灯，一簇火勾亮了屋子。迷迷蒙蒙的火光映的一切都是迷迷蒙蒙，差不多看得清楚，又差不多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儿？点亮的灯应远比这要明亮的多，这盏灯昏暗的就像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将灯吹灭了重新点上，依旧是这样。 如意捧着灯，向床上照去，造型古老的床榻上什么都没有，绣花枕头、缎面被褥铺叠得整整齐齐。 不对…… 安小九是受到纸人惊吓，在慌忙之际逃离的。那种状态之下，她怎么可能把被褥叠整齐。会不会是走错房间了。 如意退出房间，左右顾盼——这间屋子的确是最尽头的一间屋子了。再往后，就只剩了一堵厚墙。 如意转身走进屋中，将门轻掩上。除了光线昏暗之外，房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冰冷之气，奇怪的是如意并没有察觉到妖气的存在。如意自言自语：“早知道就应该跟师兄借那驱魔铃一用。”驱魔铃沾了燕玄乙仙气，比人的感知更为灵敏。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沉重了不少，一种难以抵抗的困倦席卷而来。她将灯放回到桌上，脱了鞋子，翻上了床。 对了，鞋尖儿…… 虽是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可如意仍是把鞋尖对准了床，她不能错过任何将‘脏东西’引出来的机会。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床铺远比她想的要舒服，头沾上枕头的那刻她就昏昏欲睡了。 半梦半醒，似真似梦。 如意的眼皮开开合合，桌上的油灯散出来的光已经晕成了一道模糊的金线。 851.第851章 大被同眠 “吱……”老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叹息。门开了一道缝。 凉风灌入，一下子将睡着了的如意给吹醒了。她翻身下床，抓起床边长风，紧张的问了一句：“什么人？” “是我。”门完全彻底的被推开了。一男子着了墨色玄衣走了进来，他褪去了战甲戎装，没了疆场上那股盛气凌然，看上去平和的多了，进来的人是秦笑。 如意一愣，握剑的手松了几分：“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秦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我问了安小九你的位置，才是循着过来的。” 他反手将门闩上，慢慢走了过来，他的面庞在昏黄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陌生。如意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两眼，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 她将长风握得更紧了些，一种不确定的心情漫上心头。这宅子那么邪门，这个“秦笑”会不会是像那纸人一样，是由宅子幻化出来的。 秦笑在床边坐了下来，用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有什么发现吗？” 如意一把推开他，用剑抵着他的下颚叫道：“我的生辰是哪一年？我们相遇的地方是哪里？当初欺负我，又被你用菜刀威胁的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 秦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用手指轻轻将剑尖儿往外推了推：“你的生辰是顺诀六十三年，我们相遇的地方是即墨城军需处。当初欺负你的那个人名叫胡二，说来他也被强征入伍，我曾在军营中见过他。他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看着老实了很多，长大了大概也就没儿时那么顽皮嚣张了。” “怎么，你竟是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如意松了一口气，把剑放下：“抱歉，只是这宅子里的未知太多了，我不敢掉以轻心，我很怕你也是变出来的。” 秦笑笑了一声，捧起如意的面庞，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甜蜜而绵长，一吻过后，他柔声道：“变出来的秦笑，难道也会做这件事吗？” 如意轻叹道：“现下还没什么发现，说不定要让安小九失望了。” 秦笑将她揽入怀中道：“现在刚过子时（晚上十一点），时间尚早，话别说死。另外，这冢宅的秘密能不能揭开也是不能强求，只要尽力就好。” 如意一惊：“竟然才是子时？刚才我感觉困倦，睡了一会，我觉得睡了很久很久，经常才不到一个时辰吗……” 秦笑亦是打了个哈欠：“说到困，我也觉得疲倦的很呢。”他指了指大床，又看了看如意：“我能不能也上来躺躺……” 还没等着如意答话，他便自顾自掀开被子，躺了下来。被子里有如意的体温和她身上的芳香，秦笑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两个人看着都挺平淡，但心里却都是紧张的很。尤其是如意，那颗小心脏简直要从嘴巴里冒出来了。自军需处分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同眠过了，一别几年，各自也都长大，对那男女之别有了更深的了解…… 何况，这是他们互表爱慕之后，第一次躺在一起。 852.第852章 同床共枕 如意结巴的说：“哦……那个，你就先睡一会吧。我盯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会叫醒你的。” 秦笑用手掰过如意的脸，他的眸子那么深，深到她望不到尽头。四目相对，如意但觉身上一阵酥麻，像是被卸了力气一般。 他的呼吸渐渐的重了起来，他的味道和她的馨香合在一起，混成了某种好闻的气味。 “唔，如意。”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即他便撑起了身子，健壮的手臂将如意掩在身下。 如意面上起了红云，她眨着眼睛，眼睛里晕了一层雾气，她看着他，没有什么鼓励，也没有太多抗拒，她只是那样的看着他。 这眼神简直让秦笑有些把持不住，他的心完全被融化了开来。他俯身吻了上去，从额头到眉角，到眼窝到鼻尖，再顺道而下，面颊、下颚、脖颈。 那修长的脖子下面的雪白在召唤着他，他多么想剥开这素色长衣，一探究竟。 脐下三指的暴涨已经快让他难以承受，多么想，多么想就这样要了她…… 他的手已经轻柔探进如意的领口，轻轻一扯，如意的锁骨处便坦露了出来。 如意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如同筛子一般轻轻抖动着，她有一丝兴奋，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秦笑看着她的这副让人怜爱的模样，突然翻下了身子，他停下了刚才进攻的势头，重新侧躺到如意身边。他深呼吸了数次，才逐渐把身下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等。”秦笑喘着气道，“我要等到，将你明媒正娶的那一日。” 如意的手覆在秦笑的手之上，二人十指紧扣，交换着彼此手心的热度。 此刻的冢宅，没有了诡异和恐怖，却弥漫着温情。 这间屋子仿佛很容易令人困倦，二人躺在床上，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的军需处。两人聊了一会，秦笑就响起了鼾声，俨然是睡着了。 如意伸手轻触他那远山般的眉，有几分心疼，秦笑只有在十分疲劳的情况下才会打鼾。他承受的，大概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秦笑睡得并不沉，如意一碰他，他就睁开了眼睛。 如意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刚才某个人打呼噜了呢，像头小猪一样，哼哼唧唧的。” 秦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说话间他就要翻身下床，如意却是按住了他：“不用，你且躺着吧。这冢宅之中能查看的地方我都看了，如安小九所说的，她也只是躺在床上睡觉那纸人就出现了，咱们什么都无需做，睡一觉便是。” 秦笑握着如意的手，重新躺了下来。 二人不再说话，那昏黄的油灯光芒摇曳着，使得本来就昏昏欲睡的二人更加困倦。如意亦是觉得睁不开眼了。可每当她要睡着了，她就觉得手心一颤，接着身旁的秦笑会哆嗦了一下。 她转头去望，就见秦笑强打着精神，使劲的翻着眼皮让自己不至于入睡。 853.第853章 红色肚兜 如意笑他：“你硬撑着做什么，想睡就睡吧。” 秦笑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游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唔……那个……我睡着了，打呼噜……会吵着你。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也没休息好，你不用管我。你先睡着了，我再睡。那样你就听不到我的呼噜声了。” 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如意觉得眼底发酸。这个男人，的确是值得她长久以来的等待的。 这次换她翻身爬到了他的身上，她俯下身子，含住他的嘴唇，如墨秀发倾洒而下，零落了他一身。 秦笑一下子就清醒了，刚压下去的焚身之火又是燃着了。他揽着她的腰肢，激烈的回应着她的吻：“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如意停了下来，她坐在他的肚子上，坏笑得看着他：“什么呀，别乱想，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 秦笑睡意全无，懊恼道：“小坏蛋，这还叫人怎么睡呢……” 两人正甜着呢，如意忽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这种凉意与昨天看见红肚兜小孩儿之前的感觉如出一辙。 她不再嬉闹，翻下床来，理好衣裳，抄起长风道：“不对劲，那个红肚兜小孩儿可能要出来了！我出去看一下。” 她夺门而出，一打开门就看见那浑身雪白穿着血一样肚兜的小孩儿背着双手，瞪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如意。它没有可怕的外貌，相反很是可爱，表情单纯，并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如意也盯着它，她不敢大声说话，怕是将这小东西吓跑。如意柔着声音，面带笑容的说：“小家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或者是想带我看什么东西？你开口跟我说说好不好？” 小孩儿好似听不懂如意的话，歪着脑袋看着她，也咧嘴笑了。 如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手指头还没来得及触碰其身体，那小孩便往后退了两步，掉头就跑。它的速度比一般的大人跑的都快，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它绝对不是人类的孩子。 此时秦笑也已经跟了出来，他并不能看见那红衣小孩儿，只见了如意对着房间外面的空旷自言自语。他便问道：“如意，你跟谁说话呢？” “没空解释了！你跟着我来便好！”如意不再多说，拔腿就跑。她用了轻功，跟的还算紧，秦笑则需还后面一路小跑方才追的上。 小孩儿左拐又转，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宅子的后院之中，然后钻进一堵厚实的墙边不见了。 如意皱着眉头，看着那堵灰色得厚重的墙愣了一会。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是那红色肚兜儿的小孩？”秦笑追了过来，他想的十分周到，知道外面没有星月，天色晦暗什么都看不到，自出来时便将桌上的灯给拿出来了。 如意点点头，指着墙说：“那小孩儿钻进墙里不见了。我每一次看到它都有先兆，会感受到一阵凉意，可它并不对我作任何伤害。我猜想，它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目的或许是想给我看一些东西。” 854.第854章 宅中结界 “咱们那么多人都进过宅子，为何那穿肚兜儿的小孩不找安小九、不找我也不找精兵，偏偏选择了你呢？”秦笑问。 如意摇头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是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加上收服了妖奴，使得我的体质异于常人了吧。所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注意到我。” 秦笑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不再多说。他掌了灯，用灯贴在墙面上，仔细的看着这面墙。 如意突然想起当时追姬先生入山的事情，她自己不懂穿墙术没法穿墙追击，但妖奴却是可以以虚形穿越，现下这种情况让妖奴去追不就好了！她怎地差点把这点给忘了。如意当下密声传音呼唤大蓝：“大蓝快出来，别闲着了，有活儿给你干！” 唤了半天大蓝没反应，倒是从虚空之中出来一个赤发红肤的家伙。 “你怎么出来了？大蓝呢？”如意见到疫妖觉得很奇怪，不过疫妖看上去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自身的虚空对疫妖有了净化作用，总之他看着和善多了。 “大蓝睡着了，别扰她了，有什么事我来办便是。”疫妖拍了拍胸口。 “你跟……大蓝……”如意隐隐感觉到一丝微妙。莫非这些日子，大蓝和疫妖同在虚空，竟是处出感情来了？ 疫妖一摆手：“我还尚在努力。不过啊，我看她已经有点动摇了。本以为人类的女子才矫情，没想到妖也一样啊，追求爱情什么的，实在太累人。” 如意忍不住轻笑起来，看样疫妖还真是挺喜欢大蓝的，这么长时间变着法的讨她欢心，屡遭拒绝竟是还没放弃。如意拍拍他肩膀道：“那你加油，我等你好消息。” “主人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疫妖一高兴，更是随着大蓝叫起如意主人来了。 秦笑指着那堵墙道：“先是别说笑了。疫妖，你能否穿墙过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若是能看见一红色肚兜的小孩儿，记得告诉我们。” “好咧！”疫妖应了一声，即刻卷动身子，化成一股赤色旋风，往墙里里面钻去。 然到了墙边，旋风与墙面发生碰撞，竟是激起波澜，顷刻间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疫妖就被弹回到了地上。他整个一侧的皮肤都如同被点着了一样，红得能滴出血来。 疫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咬紧牙关，愤然骂道：“这……这墙上有结界，我进不去。若是冒然闯入，只怕会神形俱散。还好我力撤得快！” 结界？ 什么样的结界能阻拦疫妖这样实力卓越的妖怪，连坠落凡间的疫星大蓝都承认他很强，他怎么会被区区结界阻拦住…… 如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上了墙面。墙面粗糙，感觉与一般的墙没什么两样。 “这种结界会是谁布下的……”如意问道。 疫妖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布下结界的并不是妖，不然的话，此结界也就不会伤到我了。此结界力度超群，气息直正，我猜测这结界或许是某个神仙布下得。” 855.第855章 宅中结界2 大蓝闻声而至，看见疫妖倒在地上，赶忙过去扶起了他：“这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紧啊，伤得重吗？” 刚才还呲牙咧嘴疼的痛不欲生的疫妖立刻把那副憋屈的神情藏匿了起来，片刻就变得深沉多情了：“傻瓜，我没关系，只是受了点伤。刚才主人叫你出来，我看你睡得熟，便没吵你，替着你出来了……没想到这墙上布了结界，将我的妖力统统反弹回来。” 疫妖适时的咬破舌头，嘬了一口血，再张开嘴“哇”一下吐了出来，他佯装晕眩的往大蓝怀中一倒，虚弱道：“如果我有什么不幸……请你亲手……亲手埋了我。为你而死，我并不遗憾……” 如大蓝这种女汉子见了这种场面也是挺不住了，当即泪如泉涌，抓着疫妖叫道：“你别死啊！我……我不是还没答应你吗……你不是说，在我答应你之前，你哪儿都不去吗！混蛋，这是要食言吗！” 疫妖伸出手去抚摸着大蓝的面颊，长叹一口气：“别哭，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以后没我照顾你，你自己要……要好好的……” 大蓝拖着疫妖：“别说这种丧气话！走，我们赶紧回虚空去，主人体内有金骨，金骨虽不得靠近，但却有种微弱的力量不停散发出来，使得整个虚空都成了恢复妖力的好地方。你一定会痊愈的，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二妖便消失了。 如意和秦笑面面相觑，完全的懵了。 过了一会如意才说：“有这么严重吗……我以为，我以为他就是被结界灼了一下……” 秦笑道：“这家伙哄骗女人的本事真是天生的。你看如大蓝这样的妖都被骗到了，他若是去骗凡人女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边说边是继续拿了灯，在墙面四周照着。灯火在墙面缓缓浮动着，突然却是停了下来。秦笑叫道：“如意你且看，这墙上有个印子！”” 如意凑上去，看着他用手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见在灯火的映衬下，墙面显露出一个图案。这图案十分抽象，看了好半天如意方才惊道：“这……这图案好像就是那个穿肚兜的小孩儿！” “这图案说明那肚兜小孩儿是从墙里诞生的？还是说小孩儿进到墙里面去了？”秦笑问。 如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秦笑又说：“这墙的颜色好似有点不同。” 如意仔细一看，如秦笑所说，墙面竟然是由两种灰色构成的，一种灰偏深，另一种灰偏浅色。 深灰的部分更平整些，浅色的部分有很多细碎而坑洼之处。 凭着墙面的两种颜色，秦笑一下子便悟了出来：“这堵墙是翻修过的。一开始的这面墙，或许并没有那么长，深色部分比浅色部分要新一些。这钟宅为什么要多砌一面墙出来？是何用意？” 如意纵身跃上墙面，站在墙面顶上。从上面看，这不过是一道普通的围墙，过了这道围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院中别无他物。 856.第856章 金砂金骨 奇怪，既然后面还有个院子，为何要用墙围堵起来。堵起来之后，这院子不就废掉了吗，外面的人还要怎么进去。 除非……除非砌墙的人早就知道冢宅会有巨变，也知道中寨即将瓦解，四村即将成立，而作为曾经中寨中心的钟宅将废弃，不会再有人来。 换言之，这堵墙以及墙上的肚兜小孩儿图案或许就是揭开冢宅秘密的关键！ “有什么发现吗？”秦笑站在围墙下面向着上面的如意挥手问道。 如意道：“后面是个普通院子，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到那个小孩儿了。我感觉，那穿红肚兜的小孩并没有穿墙而过，而是……而是留在了墙里。” 秦笑瞠目道：“你的意思是，这墙就好似你体内虚空，进入到里面之后，就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如意点头道：“正是如此。只不过，现下有个十分头痛的问题，凭着我们的凡人肉身进不去墙里面，本来这种事情可以由妖奴代劳，可建造这堵墙的人似乎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才设置了结界，让妖鬼之辈无法进去，若是强行进去则会灰飞烟灭。” 如意不由得开始想一个问题：五百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钟村惹到了什么人？听疫妖说，布下结界的很有可能是神仙。神仙为什么又要自贬身价与凡人为敌呢？中寨的四个长老又为什么要分出去建立四村呢…… 如意看着那堵厚重的墙，心说现下大概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拉住秦笑的手，把他拉到了几丈之外，回头用步子测量了一下觉得扔不够远，又是将秦笑往后拉了几丈。 秦笑莫名其妙道：“你这是做什么？” 如意深呼一口气看着秦笑道：“有个办法我想试一试。若是这个办法不行，那我们大概就只能放弃了……” 她握紧长风又道：“我打算以剑劈墙，墙为载体，如果那穿红肚兜的小东西真的在里面，墙体受创它肯定是会跑出来的。它一出来，我就将它抓住，审问一下便知一二。” 秦笑不放心道：“以疫妖那般能力，都受了重创，你别是也再受了伤。” 如意道：“结界能够将能力反弹，我先试上一试，并不用全力，即便反弹过来，也不会受重创。你且离的远些，别是波及到了你。” “一定要小心。”秦笑叮嘱道。 如意在他面颊上啄了一口，便持剑走向了厚墙。她微微蓄力，待剑尖冒出莹亮的蓝色幽光，她便叱了一声，一剑朝着墙体劈了上去。 当剑尖砸上墙面的那刻，如意但觉虎口猛烈一震。长风是削铁如泥的神兵，照理说随便什么墙都能轻易砸烂，可偏偏是不包括冢宅里这一堵……她觉得像是拿剑砍在了什么极硬之物之上，不但剑气伤不到其分毫，力道还反弹回来，系数还到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就被震飞数尺，后背落地，额头的金色砂痣突然微微发了亮。 “如意！”秦笑一见如意落地，心急不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将如意抱在了怀里。 857.第857章 墙内空间 秦笑这么一抱，就使得二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便见着如意的脊骨处陡然暴起光芒，连她身上的衣物都掩盖不了这绽开的金光。大盛的金光，将如意秦笑二人掩了起来。 强光实在刺眼，秦笑单是闭着眼睛还不行，还需用手臂遮挡眉目。待到光线稍弱时，他睁开眼睛，发现周遭的事物已经不太一样了——同样的围墙石路和房屋都显得更新一些。 秦笑看着怀里的如意，见她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他十分担忧，生怕她就这么去了。他颤抖着将手放在她鼻下，感觉到一丝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如意，醒醒。”他轻轻的摇动了一下如意的身子，把如意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恩？怎么回事儿？我们这是在哪儿？还是在冢宅之中？为何这里看着不同了……”如意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 秦笑道：“你就先别担心别的了，你有没有事？是否也是被结界震到了？刚才我抱着你的那刻，你头上的砂痣和身体皆发出耀眼光芒。真是吓坏我了。” 如意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把长风背到身后。她道：“没有什么大碍，就觉得虎口阵阵发麻。这金光的事情，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说来也怪，我与你亲密接触的时候，就会发出金光，或许是你我的身体之间有某种联系吧。” “咦……这……”如意转过身子，看着前面发起了呆。 她愣了一下，突然惊喜叫道：“有红色肚兜儿小孩印记的那堵墙不见了！” 没了墙，被封起来的那个小院便与住宅直接连到了一起。如意环顾四周，叫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可能是已经进到墙内了。这也就是周遭景物变得不同的原因。” “既然已经进来了？为何不见那红肚兜小孩儿？”秦笑问。 如意摇头道：“那就不清楚了。也许，它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我们面谈，它出现的意义，可能就是要把咱们引到墙里面来。上一次我见到它，它也是拍了我就跑，亦是把我往这边引。只不过当时不知情况，我也就没有跟上来。” 如意指着那小院儿问道：“你还记得我跳上围墙观察后面小院时说的话吗？” 秦笑道：“嗯，你说后面没有什么特别的。” “外面冢宅的小院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墙内空间的这个小院却是有很重要的线索！你快是来看。”如意拉着秦笑进入了小院。 就见着院内有五口井，井的分布很是特别，中间有一口稍微大些的井，旁边的另有四口稍小些的井。 秦笑眉头一皱，便道：“寻常人家一口井也就够了，同一院落何故会有五口井之多。” 如意绕着这几口井转来转去，又是探头去看，才道：“很明显，这五口井绝对不是用作取水的。除了中间这一口井之外，其余四口都是旱井。不晓得它们的用处是什么。” 858.第858章 五行晶石 秦笑蹲下身子，用手触探井沿：“这外沿的四口井，每一口的井沿上都镶嵌有一块晶石。颜色还各有不同呢。”他用手轻轻抠了一下，没想到其中一块晶石竟然被扣了出来。 如意惊叫道：“糟糕！别是有机关，快躲一下。” 二人七手八脚穿过小院，躲在院墙地下，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也没见旁边飞出毒箭暗器。秦笑才道：“这晶石设置可能并非是暗器。外面既然有结界，那寻常人或者妖鬼是根本进不来的。咱们之所以能够进来纯属意外……我们的进入是建造者都想象不到的，他根本也没必要建造机关。” 如意觉得秦晓所言有道理，二人又是回到了五口井边上。 秦笑将手中扣下来的晶石，重新放回到井槽之中。然将晶石插入的那刻，二人都是清楚的听见中间那口大井之中发出了“叮叮”的清脆响声。几声之后，那响声便消失不见。 “那声音是否是因为晶石的位置移动而发出的？”如意问道。 秦笑道：“这个简单，我们再试一下便知。”他又是重新将晶石抠了出来，再重新放置进去。果不其然，井底又是想起了叮叮声。 “这也许真的是一个机关，然并非是伤人害命的机关，而是另外一种机关。这个机关设置的目的，我们尚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妙。”秦笑谨慎的说。 如意点点头，站在远处看着这五口井，看着看着，她突然说道：“你却是帮我看一下，那四口井对的是否是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 秦笑行军多时，对辨别方向很有一套，很快他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错，正是如此。” “那简单来说，这五口井便代表的是东西南北中了。”如意道。 秦笑立刻明白过来如意所指：“你的意思是，这些井跟外面建立的四村有着什么联系？” 如意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就现下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很有可能中间这口大井代表的是中寨，旁边的四口井则象征着四村。” “这些晶石并不是完全一样，它们有着不同的颜色，有蓝色、绿色、黄色、赭色和红色。” 如意稍稍寻思一下，便让秦笑把所以晶石都抠了下来，一并排在了地上。 “这些晶石的颜色竟然跟五行之中的金木水火土契合。我觉得这并不是巧合，或许是对应代表了什么。” “按照安小九所说，四村分为东村安水，西村角木，南村次金，北村净土。水为蓝，木为绿，金为黄，赭石为土。剩下一个红色自然是火。咱们按照村子的名字代表，安插对应的石头进去试试看。”如意率先拿起了代表火的红色金石，塞进了中间那口大井的凹槽。 剩下的则有秦笑逐一放置进去，他甚是小心的将最后一块晶石放置进去，随后便扯着如意往后退了几步。然除了中间大井井底的叮叮声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859.第859章 井中之人 如意有些不解：“难不成是我考虑错了？这机关跟五行之术没什么关系？” “我感觉还是有联系的，不然设置者也就没必要弄五块不同颜色的晶石。全部打造成同样的不是更省力气吗！或许，这机关除了五行之术之外，还对应了另一种理论。”秦笑揣测道。 “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如意问道。 “你也是修过真的人，此类事情，你定是知道的比我多。我只是觉得村子的设置上，好像与自然相悖。我大概也是听过四象的，四象乃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被用来代表东南西北以及木风火水。所以如果按照四象之说，东村应当是木，西村应当是风，南村应当是火，北村应当是水。” 秦笑顿了顿又说：“可是你定是也发现了，四象中是水火木风，可是在五行之说中却是金木水火土，四象少了土金，多了一个风，似乎也不能完全的契合。” 如意将这些符号与星象在脑海中快速的组合着，她道：“四象最早指的是什么？” 秦笑道：“当然是星宿了，古人把东南西北的每一方的七宿化成了四种动物。” “对嘛，因为最早所指星宿，所以多了风而无金土，因为星宿不接地气。但是我们可以拿着四象方向的对照来考虑四村的事情……风和金木，咱们暂且不管，先考虑其他三个方向的对应。我来看看……”如意从晶石中拿出绿色的那块，安插进了东边旱井的凹槽中。 秦笑将红色晶石和蓝色晶石分别放入了南边和北边凹槽。 只剩下西边和中了。 “接下来土金晶石该怎么放？”秦笑问道，“设置者总归是按照某种规律放置的。” 如意直接拿着那块黄色晶石往中间大井上一插，赭色晶石则放入了西边凹槽。 秦笑道：“你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如意扭头神秘一笑：“这是女人的直觉。其实就算是错了也没关系，又不会出现什么惩罚，大不了重新放过。” 秦笑觉得有些头痛，心说这女孩子的行事方法，果真与男人截然不同。 当所有晶石放置完毕之后，中间那口井并没有发出“叮叮”的声音。 如意道：“怎地连一点声响都没了……难道我们的考虑出现了偏差？设置者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怎知道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见地底发出一声刺耳轰鸣声，紧接着，地表震动，除了中间那口大井之外，旁边的四口小井全都炸裂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大井中蹿出，跃到天上之后，吸卷了天上汹涌的滚云，驾雾腾云而来。 二人定睛一看，见窜出来的是一个人，那人衣袂飘飘，面如冠玉，脚踩在云端之上，竟然是有那么几分超然世外的感觉。 也不知怎地，那人形貌让如意突然忆起了自己的师尊燕玄乙，然此人虽然脱俗，那气势却是比自己的师尊差得太远太远。 “是何人扰我。”他声音低沉，炸响在云端，如同滚滚雷声。 860.第860章 井中仙君 秦笑暗地里拉了一下如意的手，轻声道：“你看那人的怀里！” 如意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只见的那穿着肚兜，浑身雪白的小娃娃正被那人抱在怀中。小孩儿眨巴着大眼睛，咧着嘴朝二人挥着小手。 如意惊道：“那就是我所说的小孩儿！等等……你不是看不见它吗，为何……为何现在能看见了？” 秦笑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咱们误打误撞进了墙内空间所致，在外头看不见的东西，在里面就能够看见了。” 云端上的男子面色有些愠怒，他低声道：“问你们话呢，何故不答，却是在那里窃窃私语些什么！”他说罢收了脚下云彩，轻飘飘的落到了秦笑和如意身边。 一经落地，他怀中的小孩儿却是率先跳了下来，跑到如意身边开始拽拉如意的裙角。 如意第一反应是——这人是妖。可是她却真真没感觉到一丝妖气。待那人走近了，如意才恍然大悟，合着这人不是个妖怪，而是个神仙啊！ “本君在冢宅设置了结界，三界六道除仙界之人是无法进入的。你们二人是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怎地能穿透结界？”仙君震怒道！ 如意赶忙摆手：“仙君息怒，我等是无意穿过来的，绝非有意冒犯仙君，还请仙君不要怪罪。” 只听那人冷哼了一声：“无意传过来的？我硕华君的结界从来没有失效过，说，你们是哪位仙君派来的？要我回去直说便是，何故用两个凡人来试探我！” 秦笑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抱拳说道：“这位仙君，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四村百姓。四村百姓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粮食颗粒无收，人们吃不上饭，饱受饥荒之苦。听闻数百年前冢宅曾经名为中寨，百姓安居乐业，可不知为何中寨解散，好端端的寨子被划分成了四个村落……如果仙君知道此事前因后果还望告知。” 这仙君先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人间时间变更飞速，这么快竟是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一抹忧伤的神色漫过仙君面颊，但只一刹那，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峻。“中寨之事与你们无关，你们速速离开。若是再逗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如意觉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她上前两步与他理论：“仙君，其实若不是你那儿子引我们过来，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里的。一个要我们来，一个要我们走，你们父子的意见未免也太不统一了！” 仙君眉毛一立，转头便瞪了一眼那穿着红肚兜的小孩儿。小孩儿很明显忌惮自己的父亲，缩着脖子躲到了如意身后。 仙君望着如意的脸，漫不经心的道：“孩童贪玩，见到生人起了玩心而已。此次不怪你们，你们却是走吧！” 然待他看清楚如意面庞，那表情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彼岸花。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如意，随即璀璨明眸被晶莹液体灌充，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861.第861章 前世相识 仙君冲过去一下子捉住了如意的肩膀，高声叫道：“你！你是如意？！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二人皆是被这仙君的举动给弄懵了。怎么回事儿？前一秒还黑着脸的仙人，怎地后一秒就换了脸色？ 秦笑有些不悦，上前将仙君的手从如意肩上拿了下来：“有话可与我直说，犯不上与一个姑娘家动手吧。” “你……”仙君转眸看着秦笑，一时间脸色更添惊喜。他慌忙退身，竟是在秦笑面前跪了下来：“硕华有眼无珠，竟是没看出来龙祖大驾，实在罪该万死。” 秦笑和如意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这硕华仙君口中所指的“龙祖”是何人，他为何会将秦笑错认成龙祖？ 秦笑觉得有些受不起，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一介仙人对他这个凡夫行此大礼……秦笑抬手将仙人扶了起来：“有话好好说……您却是先起身吧。” 如意不解道：“仙君，刚才你直呼我名如意，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这回是轮到硕华仙君不解了：“如意，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硕华啊……” 如意仔细盯着这仙君半天，愣是没觉得他面熟。她摇了摇头，抱歉的说：“真是不认识。” 硕华仙君长叹一口气说：“天道好轮回，一碗孟婆汤下肚，前尘往事竟然皆成浮云，可惜啊可惜。”他转而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们现在是安全的。除了我之外，可还有其他神仙见过你们二位同时出现？” 如意否定道：“仙君多虑了，说到底，我们凡间还是人更多一些，想见到神仙并没有那么容易。哦……不过前一段日子，我倒是曾经见过太岁，还让他帮我看过手相命格。说来也是奇怪，那太岁看过我手相之后，像是受了惊，话都没留一句就走了。” 硕华惊道：“什么，你见过太岁！糟了，那这事儿上面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你二人一定要听我一言，要尽可能的避风头，能避世则避世。最好……最好你二人分开行动，不要在一起。” 秦笑拉住如意的手道：“我二人刚是重逢不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都不与如意分开了。这位仙君，听你口气你像是识得我们二人？可是前世相识？” 硕华欲言又止，他化繁为简：“命理是非乃是天命，我不好透露太多。或许你们有一天会都想起来。但是你们且记住一点，我算是你们的朋友……我不会害你们的。你们定要小心为妙！” 如意留了心眼，便是多问了一句：“仙君，你可认识我师父？他名为燕玄乙，乃是崂山逍遥门的开山掌门。” 硕华喜道：“燕玄乙？你所说的可是少昊？” 如意疑道：“少昊是谁？不知道……” 硕华沉吟了片刻，心说原来如意并不值得哦啊燕玄乙就是少昊。既然少昊已经收了如意做徒弟，那必定是见过她了，可是见到了她为何不给她设置庇护，还让她到处乱跑？而且，少昊为何不给如意和龙祖饮下前尘碧露，唤回前世回忆？少昊把如意当个凡人处着便罢了，可为何连如意都只知其凡界化名而不知其仙号？ 862.第862章 井中白骨 少昊行事向来缜密，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硕华仙君，也是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硕华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儿给咽了回去：“我大概听过燕玄乙的名号，不知他现在何处，身体可还好？” 提到燕玄乙如意不由一阵心酸，她道：“师尊曾在昆仑峰巅血洗武林人士……因触犯了天条，被阴司的鬼差给拘了去。要受五百年刑法。我这个没用的徒弟，尚不知能否再见恩师一面。” 硕华暗想这下更是麻烦，没了少昊的保护，如意二人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只是个小神仙，没那么大能耐与整个天庭相抗，实在也是无力保护二人。他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们小心而已。 如意道：“仙君既然知道我们前尘往事，可否将以前的事情与我们详说？我时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会梦到一片桃林和我那师父……其他的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不知这些可否与前世相关。” “刚才不是说了吗，天机不可泄露，该知道的你们以后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他把嘴巴一闭，绝口不再提。 见硕华仙君打定了主意不谈，二人知道再是怎么逼问都没用。秦笑便是打算换个方法——以刚才仙君对自己下跪的阵势，秦笑知道或许自己的长相与他错认的那个什么“龙祖”有着几分相像，不妨顺水推舟，先坐实这个假身份，将四村之事套出来。 秦笑咳嗽一声道：“前尘之事不提也罢，只是硕华不如告诉我们四村之事。我和如意应承了四村百姓，想必硕华也不愿我们颜面扫地吧。”他一改口气，没了早先的恭敬，却是用半命令的口吻说着，一口一个硕华叫得倒是极为顺溜。 秦笑在赌，赌这个“龙祖”对硕华仙君的重要程度。 就见着硕华身子一颤，俨然是又有想要跪下的冲动，他愣是将双拳握的很紧才制止了自己。他无奈的摇摇头道：“罢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命，逃不过的命。既然运命安排你二人来见我，那我岂有不说的道理。” 他缓缓得开了口：“中寨分成四村，钟宅变成冢宅的确跟我有关。可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翻下的恶行付出代价！当年我一怒冲发，真想血洗了中寨，可我终究是没那么干……化中寨为四村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退让了。” 如意问道：“中寨的人对你做了什么？这么大的仇怨……” 硕华摇手一指，二指指向了最中间的那一口井：“你们可以去那井中看看。” 二人走至井边，探头往井里看了一眼，见着井中的水已经褪了去，井底竟是躺了一具穿着衣裳的白骨。 如意惊道：“这……这白骨是……” 硕华亦是走到了井边，他看着井中白骨，蓦然垂泪：“这具白骨属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我硕华唯一爱过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中寨的人，她也就不用惨死……她是我孩儿的母亲，我的妻子。她姓钟，是钟宅的嫡女，中寨之人。可他们却是硬生生将她送上了绝路！” “中寨有今天的结局，皆是他们咎由自取！” 863.第863章 溪边沐浴 “数百年前，我随同少昊……哦你们大概并不认识他，少昊是仙界位高权重的一位仙君。我随他下到凡界，寻找两位被打入凡间的仙人魂魄。”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如意和秦笑一眼。 “找寻多年，始终未果。后少昊掐指一算，算中那两位仙人的魂魄入了六道轮回，于是便让我先行回去，后面的事情由他自己去解决。我没什么机会下到人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是贪恋人间景色，便是多停留了一段日子。吃喝玩乐，乐得逍遥，像个凡人那样度日。” “有一日我便来到这中寨附近，发现中寨远处有一溪流，水清而浅，却是没什么人去。溪边常有长颈鹭鸟，嬉戏觅食。雪白羽翅时展时收，溅起水花无数，那景色比起九天仙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喜欢热一壶酒，在夕阳西下之前去溪边赏景。然有一次，我却在溪边看到一位少女洗澡。她光着身子，脸上带着笑，我看着她的身躯，却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水珠映着残阳，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姿色普通，然那笑容却是印在我的心上，久久挥之不去。见过那么多绝色倾城的仙子，却都比不上她那回眸一笑……” “她似乎是偷着跑出来的。她的丫鬟在岸上焦急的叫喊，她却怎么都不肯上岸，倒是顽皮的解下发上朱钗，双手捧起水向丫鬟身上泼去，惊得丫鬟是叫声连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站在远处，看了她很久很久。” “初见就被当成了登徒子，当她回头看见远处的我，又气又羞，慌忙跑上岸，将衣裳穿上。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要跟她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还从未与凡人的女子打过交道。我就那么蠢笨的呆立在原处，脸上看似面无表情，实情却是不知所措。” “她的丫鬟打算拉着她走。她羞愤难耐，却又觉得白白被看了身子，不解气，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是跑过来与我理论。看着她红着一张脸，叉着腰用手指着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平静的心乱了节奏。” “我不出声，任由她自己骂，她骂够了骂累了骂得气喘吁吁。我却只是躬下身子，从侧旁采了一捧黄色的野菊递送给她。她慌张又莫明，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只说了句鲜花配美人。她跟我说‘登徒子你可别来劲，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可是快要出嫁的人了，中寨之中等着要娶我的人排了一长串子，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 “也不知怎地，我只觉得特别遗憾。待我回到九天之上，想起这位嫁作他人妇的女子，不知道心头会不会悲伤难耐。于是我便问她‘想娶你的人很多，可是你有想嫁的人吗？等你有了，再与我说这句话吧。’说罢我便走了，这一次，她没用任何辱骂的措辞来回答我，她也只是静静的呆立着，目送我远去。” 864.第864章 仙君往事 “我曾以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或许便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隔了几日当我又去溪边饮酒赏景的时候，我又遇上了她。” “那一次她并没有带任何丫鬟，她脸上扑了细腻的妆容，却都让她给哭花了。胭脂被眼泪冲刷流淌，整个面庞乱成一团。估摸着她心情不好，我就打算避让来着，饮了一口壶中酒，便是起身准备走。未曾料想，她却跑过来伸开双臂将我拦下了。‘你先别走。真让你这个登徒子说对了，无数想娶我的人中，竟是没有一个是我想嫁的。人生苦短，难道我连获得一次爱的权利都没有吗？’她说完这些，哭得更厉害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得看着她。关于爱，关于人生苦短，我都没有任何权利去发表言论。谁能知道无心插柳的一句话，竟是一语成谶。‘抱歉。’我只能这样说。” “她一把抢过我手中酒壶，仰面便饮。看她样子，平常定也不会喝酒，浓重香醇的酒味呛得她鼻涕眼泪直往外冒，她不停得咳嗽着干呕着，却不知道像是在跟谁较劲儿，就是不愿放下酒壶。” “‘够了，别喝了。’我说了一句。她不听我的话，任自己难受，也是非要继续喝。‘我说够了！’我一把拍掉酒壶，酒壶被打翻在地，琼浆玉露般的陈酿被泥土吞了下去，只留下一股馨香。” “她捂着脸大哭起来，毫不遮掩的哭泣。如是说，她哭起来很难看，远不如她笑时那样动人。但是这哭的表情着实真诚。我来凡间时间虽短，可已经见识了各式各样的造作，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他们总会戴个面具在脸上，或是赔笑或是装孙子……脸面上摆的表情，兴许与他们心里所想相距甚远。这位小姐的哭容真到极致，她没有考虑表情是否得体，也没有考虑哭声是否让人感到烦躁。那一刻，她脸上写的都是真性情。” “如果此时我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她，那大概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了。我重新在溪边坐下来，随手指了指旁边那快大石头‘难受就哭出来吧，兴许哭出来就舒服了。坐那儿去，看看溪边美景，多多少少都会感到平静。你若是想要说什么，便说吧，我在这儿听着。’” “她听了我的话，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看得出她在做心理斗争，站立片刻后，她还是选择在那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我们一直坐在那里看景，谁都没说话。看那溪水潺潺，看那白鹭嬉戏，看太阳一路向西。直到天色暗下来，天际披上星辰，她才恍惚过来，深深得看了我一眼，便逃离而去。我忘不了那个眼神，似是感激似是嗔怪，更多的则是一种朦胧的我看不懂的东西。” “那一夜，我没有回去，我留在了溪边。以天为盖地为庐，白鹭作伴，星辰为灯，只为在此多停留片刻。她在石头上坐了那么久，那周遭仿佛还有她的味道。” 865.第865章 仙君往事2 “我倚靠在那大石旁边，双手撑着头颅，闭着眼睛迷迷蒙蒙做着梦，梦里有她，她在溪间沐浴，而后转眸一笑……我梦着梦着，便感觉到一股轻微的热气喷到我脸上。我睁眼一瞧，呵，她正弯着身子盯着睡觉的我。” “我那么一睁眼，却是把她吓了一跳，她慌忙直起身子来，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我便笑她‘怎地又来了，我这个登徒子不是很让你讨厌吗。你跑来，该不会是为了来看我的吧。’她嗔道：‘本小姐怎稀罕看你，只不过想谢谢你昨日陪我看了那么长时间的景。我现下心里舒服很多了。呐，这是给你的。’说罢她丢了一个布袋过来，袋里装着些许糕点，还蒸腾着热气，想来是一出锅就被她收进袋中了。” “我取出一个糕点尝了一口，那滋味该如何形容呢……真是难吃的要命，太过甜腻。我一口喷了出来‘做糕点的人是把糖罐打翻了吧。实在太甜！’她面上一红，便又骂道：‘给你吃就不错了，再是多说，你就一口也别吃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糕点是她亲手做的。她这等小姐，十个指头从未沾过阳春水，竟是为了给我做吃的，头一遭的进了厨房。” “‘昨日，你是哪里来的勇气，为何留在这里呆到天黑。林间溪边只你我二人，孤男寡女，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我问她。她寻思了一下，双目遥看远方，她道：‘虽然称你为登徒子，但我觉得你并不是坏人。我也不晓得这感觉是哪里来的，兴许是你的眼睛。眼神不会说谎。在我见过的男子里面，你有着最澄澈的一双眼睛。’她口气十分笃定。” “那天开始，我跟她之间大概已经克服了初见的尴尬，她也不再一口一个登徒子的喊我了。她知我叫硕华，我也知道她的姓名叫做钟茗儿。“硕华呀！”她每次想说什么，便以我的名字开场，硕华后面，总是加一个‘呀’，就算内容是在骂我，也让人完全生不起气来。” “其实我与她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约定，好像谁都没有开口说出‘明天见’这种话。但第二日，她总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溪边，出现在我们初见的那个地方。我们开始无话不谈，她会跟我说她的小秘密，烦心事，会对那些她看不上眼的男人们评头论足；而我则会分享一些世外的见闻给她听。每次我开口叙说的时候，她就会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托着腮看着我。” “记得以前如意你曾跟我说过，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便不要害怕，更不要躲藏，要勇敢执着的去喜欢。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如是说，我对钟茗儿渐渐就有了喜欢的感觉。”硕华仙君转头看着如意，眼神中掠过一丝忧伤，那个曾经鼓励自己的姑娘在饮过孟婆汤之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挚友沦为陌路，这是何等的酸楚。 866.第866章 仙君往事3 硕华怕如意详问此事，便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继续开口说：“熟起来之后，她在我面前很放松，她不知道我是神仙，却也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份。好像她真正喜欢和在意的，只有我这个人而已。至于我的家庭何如，家中是否财产万贯，她都不介意。” “除了聊天，我们也会一起读书，话本小说或是历史传记。有时还会因为一些情节而争吵起来。她嘴皮子溜，我到后面总是辩不过她。看着她得意洋洋的那副小样子，我也会打心眼儿里觉得开心。” “后来我们应该是彼此喜欢了。像她说的那样，很多事情，能从一个人的眼睛中看出来。我们偶尔的对视，充满了花火。好几次我都想去吻她，又怕太是唐突再惊扰了她，总是不敢逾越那道看不见的界线。” “认识能有一段时间，她一直都是开心的，我也过的很愉快。我甚至有时候都忘记自己是个神仙，也忘记自己有朝一日要返回天庭。我只觉得做个凡人自在逍遥，若是能与她一起慢慢变老，一起这样悠然闲散的度过余生，那也是极好的。” “然而突然有一天，她没有出现在溪边。一连三四天，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很是着急，打算去中寨寻她，又是想到以前她曾经叮嘱我，不要去找她，不然寨里的人会对我不客气，我便随了她的意，没有前去。我在溪边一连等了四天，到第四日的晚上，她总算是出现了。她似乎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脸上胳膊上有些许伤痕。我问她怎么弄伤的，她只是哭，却并不与我诉说。” “她身子瘫软得倒在我的身上，用手勾住我的脖子，她哭着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她爱我。我这才知道为何她这几日都没来，原来钟宅已经为她定好了亲事。过几个月，她就将嫁作他人妇。” “我当时握住她的手，便说要她与我走。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大不了我不做神仙，她也不做小姐，我们就做天地间的一对比翼鸟。她喜极而泣，却很快变成掩面痛哭。她说她放不下她的母亲，她虽是嫡女可母亲身体有重病，父亲又娶了几房姨太。那些姨太终日百般刁难，如果她也走了，那她母亲定然是活不了几日。纵便是为了娘，她也不能跟我走。” “人有七情六欲，情与欲又衍生无数爱恨情仇。我们神仙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然真正站到凡人的立场，才知道神仙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我想帮她，可是我帮不了。我只能搂着她，与她一起忧伤。那天晚上她跟我说她不想回去，我们便在溪边结合了。到了清晨她才离去。临别之前，她告诉我，以后她都不会再来这里了，她说我们有缘无分，让我不必再牵挂她，好好找个媳妇过日子。” “我问她：‘你说的那些，是你想要的吗？’她想了想，咬着牙说：‘是我想要的。也许这样，我们两个人才都能相安无事。你只要记住，你是我钟茗儿今生今世最爱之人便可……’她说完扭头便走，甚至都不给我说一句再会的机会。” 867.第867章 仙君往事4 硕华长叹一口气：“既然这是她想要的，我便只能如了她的愿。那之后，我虽然还偶尔去溪边赏景，却是再也没有找过她，而她也真的没有再来看过我。” 旁边听着的如意简直急坏了，她跺着脚道：“啊呀你真傻！姑娘家那么说的确是出于她的考虑，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总得替她争取一下幸福吧。难道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你就开心满意了吗！” 秦笑拉着如意的手道：“还是先让硕华说完吧。” 硕华感激的看了一眼秦笑，继续道：“现在我大概明白过来了，只是当时真的不懂。放她离开，也许是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五百年了，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我虽然没去找她，但是始终在关心着她。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去中寨溜达一下，借着买酒借宿的机会，向寨子里的人打探她的消息。大概过了两个来月，中寨里面原本跟她定亲的那户人家突然退亲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却是没有人知道。不光如此，之前排着长队想要娶茗儿的人家也都不露头了。” “我猜测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计划几日后，我便打算以凡人的身份正式上门提亲。凡间的彩礼规矩我倒是不懂，但是钱这种东西还真是不缺，就算搞不到真金实银，也大可用石头泥土变上一堆。听闻凡人爱钱，所以我还挺有信心能提亲成功。” “提亲也不能没来由的，听中寨的人说必须是寨中的人才有资格入赘钟家，外来的人肯定是没戏的。我便忙里忙外的开始在中寨置办宅子，算是正式为她入了俗尘。然而当我东西准备的差不多，彩礼也都备好的时候，我突然听说钟茗儿成为人妇了……没有八抬大轿，没有炮竹烟火，只是匆匆忙忙的在一个夜晚拜了堂，甚至连大宴都没摆一台。做出这决定不是别人，乃是钟家的老爷中寨的寨主，以及寨里四个长老……” “那个与钟茗儿拜堂的人依照规矩入了赘。我还道是她嫁了个什么好人，回头才是知道，钟家竟然退而求其次，找了个寨中的癞子入赘了进来。那癞子三四十岁的年纪，游手好闲，又没什么正经职业，就游走在寨中放贷。偶尔还会集结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欺负欺负老实人。长相个头更是配不上我的茗儿。” 硕华捂着面孔，有泪水从指缝间渗了出来“茗儿与癞子成亲之后，有一次我在酒肆碰见了他，他跟他的几个兄弟在那喝酒。几杯猫尿下肚，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 “有个地痞就问他‘大哥，你是怎么勾搭上钟宅嫡女的啊！这都娶到手了。你入赘进去，等钟家那老东西一死，整个中寨就等于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啊！’癞子呲着一口大黄牙便说，‘呵呵，我图得就是钟家财产和权利，至于那个钟茗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868.第868章 仙君往事5 “另一个地痞胆子尚算大，戏谑道‘大哥，不是我看不起你，倒是那钟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千金。长得又不错，人美肤白的，怎么就轮上你了呢。你该不会……不会趁着人家外出把人家给那啥了吧……哈哈哈哈哈’。其他几个人听罢也跟着一同大笑起来。那笑声刺耳的很。” “谁知那癞子摆摆手，道‘哼，那个贱货，成亲之后一直都不肯让我碰她，还威胁我如果我敢硬上她就咬舌自尽。你们以为她是什么好货？那不过就是一个披着小姐皮的母狗，她早就被人给破了。知道为什么别的大户人家退婚了吗，以前上门提亲的那些人也都不见了。因为啊！这骚娘们肚皮子，早就怀了种！还不知道是谁的！要不是为了钟家财产，这么大顶绿帽子谁稀罕戴！’”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事情始末。那癞子的话刮擦着我的耳朵，我的确是再也坐不住了，捏碎了酒壶，掀了桌子便把他们几个人揪出酒肆，狠狠的打了一顿。我指着那癞子的鼻子说‘如果你再敢说钟茗儿半句不是，我就取了你的狗命。’癞子当时害怕，没敢多说什么，连声求饶之后就跑了。” “我以为教训过他之后，他多少都能有所改变，却没想到当天夜里，他就把火撒到了钟茗儿身上。他关上房门，用抽马的鞭子毒打钟茗儿。钟茗儿大哭大闹，惊动了钟宅的人，除了钟茗儿病中的娘亲之外，竟然无人阻拦。那钟家老爷虽然心疼，但愚昧的很，把那三从四德当成是圣旨一般膜拜，他也觉得是自己闺女不对在先，丈夫管教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竟是默许了这癞子对钟茗儿的暴行。” “癞子拽着钟茗儿的头发，把她拖进了房屋，门一关更是可以为所欲为。他大肆施暴，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她身上。钟茗儿为了护住腹中孩儿，不敢面对癞子，她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用身子作为肉盾。她数次被打晕过去，又被癞子用冷水泼醒，循环往复。一个夜晚过去，钟茗儿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癞子打完她，就把她丢在房间门口，自己回房睡觉去了。钟茗儿知道自己大概撑不了多久，所以她便咬断舌头，用舌尖血发了咒誓，任何伤害她的人都将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永世不得超生……她把所有的气力都花在了保护腹中骨肉上，第二天别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然一双眼睛还睁着，死也不能瞑目。钟茗儿的娘亲丧女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钟家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刚一埋进土里，土就会发黑发臭；想要用火藏，却竟然烧不烂皮肉。而且不管谁用手去抚她的双目，她的眼睛都闭不上。最后那个癞子就想了一个主意，把钟茗儿的尸体沉入井中，并把井口封了起来。” “在那之后，钟宅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中寨里流言四起，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869.第869章 仙君往事6 “等我赶到钟宅的时候，发现这里只剩一栋大宅，平平常常，没有什么特别。我找了许久，才是找到了沉尸的那口井。我将茗儿的尸体捞上来，她浑身上下已经变得青紫了，肚子微微隆起来。我用手轻轻一按，便有无数血水从她腿下流出，接着我的孩儿便破腹而出了。呐，就是他了……”说话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个穿肚兜儿的小孩儿，眼神之中带着宠溺。 如意不解：“可是……可是……怀胎十月不是才能产子吗，钟茗儿的身孕还远不足月吧。你的孩儿怎么还能活下来……并且，钟茗儿在钟家挨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你若是提前知道，自然不可能让此事发生，也会及时将钟茗儿救出，更不会有后面的惨案了。这……说不过去啊……” 硕华点点头道：“是的，按常理来说，这孩子一定活不下去。可是茗儿临死前的誓言太毒了，她的心中充满着恨，又充满着对孩子的爱，所以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做了赌咒。可以说，孩儿之所以能存在下来，是因为承受了钟茗儿的滋养。换言之，她用自己换了孩儿的性命。我们的孩儿是凡人与仙人的结晶，体质上属于半仙，胎死腹中又被茗儿用魂魄救回，所以他便成了‘灵’。” “灵体能与我心灵相通，我后来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孩儿用灵力展示给我看的。” 如意问道：“钟茗儿用自身的魂魄去滋养孩儿，将他救活，那么说……钟茗儿是不能轮回了？” 硕华悲痛的说：“正是如此。自此，天地之间再无钟茗儿。她仅仅只存在于我们父子的记忆之中……” 硕华接着说：“茗儿的死让我勃然大怒，当时我真有血洗中寨的心，让所有人都为茗儿陪葬。可是后来想了想，此事与其他百姓也没什么关系……罪魁祸首还是癞子和钟宅的人。我显露了神仙真身，将村中四位长老召到钟宅之中，让他们解散中寨，建立四村。我要把原本的钟宅变为茗儿的墓地。” 秦笑接过话道：“所以中寨的解散，四村的建立以及钟宅的结界都是你一手布下的。” 硕华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钟宅的人集体失踪以后，你才从坊间传闻收到了消息。那么钟宅中人的消失应该与你无关，可是他们都去哪儿了？”如意琢磨了半天，指出了一个疑点。 硕华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如意的问题，而是对着自己的儿子勾了勾手指：“你给我过来。” 看得出来，硕华家教甚严，红肚兜的小孩儿战战兢兢的从如意背后走出来，搓着小手很不情愿的来到了父亲跟前。 硕华蹲下身子，将儿子搂在怀中：“忆茗，你之所以把姐姐引到这里来，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孩儿点了点头，小嘴一张一合，如同在说话，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如意问道：“他……为何不会说话……” 硕华叹道：“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他说的话我们听不到。灵是超然于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所以即便他有心想说，他的声音也是传不到我们耳朵里的。忆茗早年贪玩，趁我闭关跑出冢宅，在四村周旋。可是外面的人既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久而久之他觉得无趣，便乖乖返回来了。” 如意在心中默念这小孩儿的姓名--忆茗，忆茗。满满的，写的都是对钟茗儿的爱。如是说，活的太久了，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像硕华这般长生不老，却是要为当年那么短暂的一段爱情付出一生。 当然，这中间究竟值不值得却不是外人能够评说的。 870.第870章 以德报怨 硕华将结界收起后，便对如意秦笑说：“这个宅子里其实并不止我们几个。当初钟宅的人至今仍然生活在这个宅子里。他们因钟茗儿的咒怨而被困在宅中，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钟茗儿死的那天的动作。钟茗儿的咒怨一日不消散，他们就一日不得超生。” 如意惊道：“所以不是他们消失了，而是人们看不到他们而已……这就等同于他们被封存进了另外一个空间。他们照样要煮饭、吃饭、清扫、睡觉？” 硕华应道：“是的。” 这就解释了为何灶上有热汤，宅中又干净整洁的事情了。 如意低头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小忆茗：“可为什么忆茗选择了我，他把我带到这里我又能做什么呢？” 硕华轻轻抚摸自己儿子的脑袋说：“你是不是可怜他们了？想结束这一切？” 忆茗使劲的点了点头，噙着眼泪哆嗦着嘴唇，他拉了拉父亲的手，似是祈求般的在说些什么。 “他一开始选择的并不是你，这五百年来，有很多四村的人闯入冢宅想要揭开当初钟家人消失的秘密。我常年在井下闭关，大都是忆茗在守着宅子，他看到人来，就会想办法去提醒别人。别人看不见他，也听不到说话，他只能通过幻化一些事物去引起别人的注意。”硕华道。 “可是对那些前来的凡人来说，这无异于见到了鬼怪。所以冢宅也就有了很多恐怖的传说……”秦笑道。 如意终于知道安小九床上的纸人是怎么来的了……原来那只是代表了忆茗想要与凡人沟通的意愿。 硕华对如意道：“忆茗说在他看来，如意你是个会发光的人。他觉得你一定有办法。”他又补了一句，“其实如意，不光在灵的眼中你是如此，在很多人眼里，你都是会发光的……”他说完之后，眼睛便看向了别处，并不将此话的含义明说出来。 “忆茗心善，五百年了，看到宅子里的这些人跟他一样痛苦，他们不能被人看见被人听到，而且每日重复着为人时最后那天的动作和对话，不得有一丁点儿的变动。忆茗大概是心疼他们了。所以他想把困住的中寨的这些人解救出来。”硕华看着儿子讲到。 如意蹲下来，拉着忆茗的小手，问道：“忆茗……你不恨他们吗？他们害死了你的娘亲，害你成为了灵，也害得你爹如此痛苦。” 忆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用小手触碰如意眉心的那颗金色砂痣，两人相接触的时候，如意好像突然能听见忆茗的声音了。不……不对，她并不是“听”到，忆茗的声音是直接在她脑中响起来的。 “姐姐，对那些坏人，忆茗只能说是‘恨过’。以前特别特别的恨，别人看不到他们，而我能。起初，看到他们被囚禁在这宅子里，看到他们脸上的痛苦我都觉得很解恨。可是时间过去五百年了，已是几个轮回的时间，这罪差不多也赎完了。这里有我，我有爹和我娘就够了。至于他们……也该去轮回了。”忆茗的声音像个孩子，可他看的却已经远比孩童要透彻了。 以德报怨，这得是多大的宽容。 871.第871章 净化怨气 如意淡然一笑：“姐姐愿意帮你，可是我应该怎么做？你爹不是说只要钟茗儿的怨气一刻不消散，这宅中之人就无法得到解脱吗？” 硕华上前一步：“所以若要把钟宅的这些魂灵解脱出来，就要先将钟茗儿的怨气净化了。”他毫不质疑的说，“我现在也大概明白为何忆茗会找上你了，如意你的净化力数一数二，怕是整个天庭都没几个人能超越你。” 忆茗见如意答应，便化成一道光晕，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混混沌沌之间是飘渺虚空，浩瀚无垠，昏暗而晦涩。 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偶尔有几只无头精魄自虚空飘过，从身体某处发出嘻嘻的笑声。 在这混沌的最中，矗立的是一根顶天立地的金骨。光芒万丈，耀眼无比。任何精魄妖奴都不敢轻易接近，且不说碰上去定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就是凑近了多看一眼，怕是都会把眼睛刺瞎。 可有一浑身雪白的着了红色肚兜的孩童自进入虚空之后，便直直朝着那金骨方向奔疾。 大蓝在虚空之中照顾疫妖，那疫妖被结界灼伤然也只是皮外伤，可他为了惹大蓝着急心疼，偏偏要装得像那将死之人一般。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装出那痛苦的深情和虚弱的体态。 大蓝刚哄了疫妖睡下，也是累的不行，打算小憩一下，眼就看见一个东西从自己身边掠了过去，速度还是相当之快。那玩意儿闪着白光，隐约是个小孩儿模样。 虚空又不是村口菜市场，这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大蓝第一反应便是有外面的妖鬼闯进来了……她二话不说，起身便追了过去：“站住！给我站住！哪儿来的小东西，快是赶紧出去！你娘在家等你吃奶呢！” 小忆茗听见有人唤他，显得还是挺高兴的，至少这里的人能看见他。他对着大蓝一笑，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大蓝心说，这小孩儿长得倒是挺可爱的嘛，让他这么一耍宝，大蓝到嘴边儿的骂人话就都又吞了下去。大蓝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小东西生得还挺漂亮的嘛，你是主人刚收服的小妖吗。” 她的手接触到忆茗的脑袋，触到的却不是实体而是一种半透明得如同胶状东西。她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说：“呦，合着小东西你不是妖啊，倒是个少见的灵体呢！啧啧，说实话，老娘活了这么久，妖啊鬼啊仙啊人啊都是见过，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灵呢！” 小忆茗又是朝大蓝一笑，伸出小手指了指极远处泛着淡淡金光的迷蒙。 大蓝一怔，道：“小东西，你脑袋坏掉了吧？你是想去那边？姐姐跟你说，你可不能过去，不然的话，管你是灵也好，鬼也罢，那都是会死翘翘的！” “蓝儿！”一个绵软无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跟上来的疫妖：“我醒来见不到你……分外着急……还以为你抛下我了呢。”天知道刚才没人看他的时候，他撒丫子跑的有多快。 872.第872章 净化怨气2 大蓝嗔道：“疫妖不是刚睡下吗！怎地又醒了！你身体有伤要好好休息才是。” 疫妖眨巴着眼睛，赖了吧唧的说道：“睡也想让你陪着，你这一不在，我再是做噩梦了怎么办。” 明明他才是别人的噩梦来着。 疫妖转眸盯着小忆茗，一下子就忘了装了，底气顿时也足多了：“这小孩儿是谁？”他忽然一凶，变了脸色，对着忆茗道：“说！是不是你爹派你来勾搭我们大蓝的！老实交代！” 大蓝惊道：“咦，你的伤……” 疫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糟了，一紧张差点露馅儿了，他赶紧扶住额头：“哎……说话声音一大我就有点晕了。” 大蓝把手搭在忆茗肩上道：“这小东西生得甚是可爱。”、 疫妖不屑道：“切，有什么了不起。若是我跟你生一个孩子，那定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大蓝看了一下疫妖的身材，又看了一下自己，心道要真是那么回事儿，那他们生出来的娃定然是长溜溜的一条。两个人一个蓝色一个红色，娃会是什么颜色呢？红蓝相间？蓝底红点？大蓝都不敢往下想了…… 小忆茗见二人专注的说话，掉头便跑，身子闪动，一跃便是前进了数丈。他打定主意要去金骨那里。 大蓝见状大叫一声不好：“我得去拦着他，不然金骨烈焰定是要将这小东西给灼化了！” 然离金骨越近，光芒便越盛。大蓝妖力已经有些不支，头上身上已经全是淋漓大汗。她的双目不敢直视金骨，那金色盛光已经耀得她不得不用手阻挡。 “回来啊！你想死吗！”大蓝又是叫了一声。 忆茗头都没有回。 忆茗并不傻，他亦是知道等走到金骨跟前他就会神形俱散。可他得去到净化之力足够强的地方，他在自己能承受的最强力度那里停了下来。背对着金光，发了全力，努力将体内残留的怨气给逼了出来。 就见着一股淡青色的烟雾从小忆茗的身上蒸腾起来，那烟雾似是很不想从他身上离开，奈何金骨力量实在是太强，它无力挣脱，被金骨吸了过去，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小忆茗用力过猛，灵力尽失，他眼前一黑，身子向下掉落而去。由于没有灵力的支撑，忆茗也无法摆脱金骨的吸附作用，整个身子缓缓得向着金骨靠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时，一赤肤妖怪一把将忆茗抓了过来，带着它远离了金骨。 救下小忆茗的不是别人，正是疫妖，他将忆茗平放在地上，对大蓝说：“蓝儿，这次……你可真的是要好好照顾我了。”看得出此时他的虚弱不是假装的，金骨对妖的伤害，远比那结界强上百倍。可以说疫妖是冒死去救下了忆茗。 忆茗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神色担忧的大蓝和疫妖，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 怨气消散之后，钟茗儿的咒怨便没了。冢宅里的所有人也不再受制于此。然他们早已不是凡人身躯，他们飘飘然齐齐在三人面前跪下，感谢他们解救的恩情，随后便一同入轮回投胎去了。 873.第873章 收服灵童 秦笑如意以及硕华又是整整等了两个多时辰，大蓝才是带着稍稍恢复过来的忆茗出来相见。 大蓝嗔道：“主人啊，这小家伙进来你也不与我说一声。我还以为是哪跑来的小鬼头呢。万一伤了他咋办。” 如意拍着脑袋道：“这事儿怪我，我以为你忙着照顾疫妖，没空理会理别的事情呢。” 忆茗扑到硕华仙君的怀中，雪白的小脸在仙君身上蹭来蹭去，看得出他们父子二人十分的亲密。忆茗将两只小手放到硕华仙君的太阳穴处，片刻之后就见仙君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忆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忆茗听到父亲问话，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硕华考虑了一会，摸摸他的小脸，道：“你留在冢宅五百年了，为父也不应该这么自私，一直让你陪着。世界之大，你的确也该是时候去看看了。” 他抬起眸子，询问如意：“你可否带上忆茗。他说你体内有处虚空，虚空之中有无数很多妖鬼精魄，挺是热闹的。能被看到，忆茗才会觉得自己存在着，他想跟着你们一段时间。” 如意一笑道：“若你们父子都没什么意见，让他跟着来就是了。我会尽量保护好忆茗的。下次见到你，会再完完整整的给你把儿子还回来。” 硕华满意的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对于这点，我从来没质疑过。” 如意问道：“那你呢？是否要返回天庭？” 硕华摇头道：“暂时尚没那个打算。我会继续在这里陪伴茗儿尸骨……直到天庭将我捉拿回去。” 秦笑道：“我忽然想到一点，四村之人一直在强调冢宅的宝藏，你可知道关于这宝藏的事情？由于闹了旱灾，地里不长庄稼，四村都吃不上饭，那北村的姑娘还想找到宝藏，换取粮食，救村民与水深火热之中。” 硕华道：“我都从未听过有什么宝藏之说，想来应该是在这几百年间，村民讹传的。不过，我这次既已被你们逼出了关，也是可以为他们做点事情的。钱什么的，我是不会给他们，但我可以降几场甘霖，福泽周遭的土地。” 天色已经发亮，早霞微红，云开雾散，像会是个晴朗的一天。 冢宅之事，解决的算是十分顺利，竟还扯到了一些过往。虽然关于前世之事，硕华始终不肯多说一句，但如意心中对自己却是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既然仙君认识自己，便说明前世自己应当是个神仙，可神仙并不入六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入了轮回呢？以及，当初如意曾因收服大蓝被天庭招上去褒赏，理事的仙君也没对自己多说什么，更是也没认出自己的样子。莫非，自己的前世只是一只没什么名气的小仙？ 算了……想不明白便无需再向，如意摇了摇脑袋，心说这一世的烦心事儿就够多了，哪里还有空去理会前世。 如意和秦笑又是多说了一句道别之话，才带着忆茗向冢宅外面走去。 874.第874章 府尹家眷 一出宅子，如意便迫不及待的向营帐赶去，她是要将好消息告诉给安小九。秦笑则走在后面，步伐稍慢。 硕华扶着门框，站在宅子大门口，他忽然叫了秦笑一声，那是一声急促而短暂的呼唤：“龙祖！” 短暂到他明明说话了，却让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说了。 秦笑回过头，询问似的“嗯？”了一声。 硕华面色凝重的说了一句：“你跟如意，一定要小心……请多加保重。” 秦笑抱了抱拳，道了声谢，便继续前往营帐。走了两步路，他越想越不对劲，通常离别说保重是正常的，可让别人小心则是有些唐突了，再加上硕华那严肃的表情，实在不像只是叮嘱。 他刚是准备回头问那句话的含义，却发现冢宅大门已经闭合，硕华也早已不在门边。 秦笑隐隐感觉到一丝不祥，可那时的他哪里会知道，后面突变的风云，会彻底颠覆他的世界。 …… 如意一回到营帐，便把睡得死死的安小九给摇了起来，并将纸人与灵童的事情解释给她听。事毕，还掏出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她，让她回去交给四村村长，用这些钱先换些吃的。 安小九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伏在地上磕头，她磕得很是使劲，咚咚几下，脑袋上便鼓起了红包。 他们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能继续停留，便收了营，开始赶路。 离了四村范围，走上两日，便需入城。有个城叫圩塘，乃是两个省之间的关隘，算是必经之路。秦笑打算在圩塘稍作停留，再是补充下必需品。 进了城，便需得拿出那和亲队伍的派头来，五十精兵分别在轿子前后，前有精兵持“回避”大牌清路，后又精兵护轿，随行将军秦笑骑高头大马行于队伍之中。 收到风声的圩塘府尹和一众官员早就做好了接驾的准备，他们将郡主和将军安排在府尹宅中住宿，而其他精兵则另择他处安置。 这府尹姓王，乃是一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儿，个子不高，脸上总带着笑，模样说不上讨喜，但也绝对不讨厌。他府上只有一位夫人，一房小妾都没。二人育有三个孩儿，最大的那个已经十六岁了，还有两个双胞胎儿子，仅仅才七八岁。单凭这一点，就让如意对这府尹有了一点好感，这年头只娶一妻的官员简直是少之又少。 府尹和家眷在院中站了一溜儿，见如意下了轿子，赶忙是跪了一地，齐刷刷的道了一句：“参见郡主”。 如意自然不是什么爱摆架子的人，基本上他们膝盖一落地，她就赶紧让大家起来了。 如意眯着眼睛，看着府尹的家眷，也不知道怎地，竟然感觉到一丝暖意。府尹夫人很是和蔼，长得并不突出，让人看了特别的舒服：弯月眉目，上扬嘴角，微胖的身材很是富态；双胞胎儿子正当顽皮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紧贴着夫人站着，看到如意在打量他们，他们也乐呵呵的冲如意吐舌头，满脸都是孩童的天真无邪。 875.第875章 家常菜肴 夫人看到儿子对着郡主吐舌头，生怕触怒了郡主，赶紧在儿子身上拧了一下。儿子吃痛，“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小忆茗在旁边可是都看着呢，他简直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好在他是灵童，凡人是看不到他的，就算他笑的满地打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如意的目光最终在府尹的大女儿身上停了下来。那姑娘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儿遮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她偶尔抬起眼来，偷偷瞟如意一眼。趁着这功夫，如意才是见着了她的面庞——她上额头到右侧脸有一块巴掌大的青黑色胎记，实在是有碍观瞻。不但如此，她眼小鼻阔，嘴斜脸歪，生的甚是丑陋。 这王家小姐看如意的眼神之中带着嫉妒，如意的容貌是她所梦寐以求的。 如意怕自己的目光让王家小姐自卑，赶紧收回目光。 如意和秦笑在王府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王大人带着二人在自己府上转了两圈，便是准备去前厅用餐了。 王大人道：“还望郡主和将军恕罪。” 秦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们尚没感谢大人招待周到呢，大人又何须道歉。” 王大人拱了拱手说：“府上没什么琼浆玉露美酒也没什么太硬的菜色，但是内人厨艺高超，烹饪得食物甚是美味，所以今日便让内人亲自下厨做些家常菜给郡主和将军尝尝。若是怠慢了，还请郡主将军不要怪罪啊。” 如意笑道：“王大人真是见外了。天下菜肴，最好吃莫过于家常菜了，煮家常菜的人会将心意和爱意加入到菜肴之中，所以出的味道格外鲜美。我巴不得尝尝夫人的手艺呢，我们路过叨扰，还要劳烦夫人亲自下厨，实在过意不去呢。” 秦笑打趣道：“看样郡主对烹饪之说也是颇有心得的嘛。” 如意看了一眼秦笑，喜笑颜开，双眼眯成了一道细缝。 王大人舒了口气：“郡主这么说，下官就放心了。请吧。”他伸手一引，对二人道：“前厅请。” 秦笑道：“那便劳烦王大人带路了。” 王大人点点头，便到前面引路去了。 如意轻轻拉了一下秦笑的手，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等以后你尝过我煮的饭菜，便知我的手艺如何了。我做的荷叶饼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家都很爱吃呢。不信你问义兄和小白。” 秦笑轻轻回握她的手，轻声道：“好哇，我还没吃到，他们竟然都先尝过了。我可是要吃醋了！”他笑笑又说，“丫头，别忘了我在军需处是干嘛的。我的手艺可也不差呢！” 如意笑道：“那敢情好，闲来无事还可以切磋一下，比比看谁煮的要更好吃。” 二人嬉笑一下，便是赶紧分开了，毕竟身份在这摆着，若是让旁人见到也不太好。 他们随着王大人入了前院，这时候就见着有三五家丁在搬动一台木质的妆台，上头还用一块布遮着，单从露出来的雕刻精美的台脚便知应当造价不菲。 876.第876章 家宴肉香 王大人叱道：“怎地这时候往里搬东西，没见着郡主和将军要去前厅吗！” 一家丁委屈道：“老爷，这是大小姐买回来的妆台。据说是早就定好了，今日刚刚给送回来……小姐嘱咐要赶紧搬进来，咱们也不好把这东西放在门口啊。” 王家小姐跟了过来，对着如意秦笑福了福身子，道：“下人手脚不麻利，搬得有些慢，还请郡主将军见谅。”她转而跟家丁们说：“快是搬到我房间去，别妨碍了郡主将军。动作轻着点，千万别是给我摔了！” 家丁们应了一声，继续七手八脚的搬妆台。 王大人摇摇头哀叹一声，对着两位贵宾说：“让二位见笑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的长相两位大概也是看见了，是生的丑了些，所以这些年，她想做什么我们也都随她，只要不太过分就行。”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丫头平常看见带镜子的妆台避而不及，怎么又自己跑去定了个新的。” 如意连声说：“没关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大了，大概也是开始爱漂亮了。” 三人边聊边入了前厅宴席。 虽说是挂了“家宴”的名头，但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无论是菜色还是造型，都不输给外头的大酒楼。 如意惊叹道：“王夫人的手艺还真是不赖啊。” 王夫人谦逊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家老爷啊嘴巴也刁，我不做好吃点，还怕他看不上呢。所以年轻的时候，就经常琢磨一些新菜式。现在上年纪了，也很少下厨了。我还担心不合郡主和将军的胃口呢。” 王大人立刻接话道：“呦，你这怎么怪上我了啊。我啥时候成看不上你的那一个了，想当年我是个穷秀才啊，我家夫人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追求她，我不知道动了多少脑子呢。用那时间多看些书，兴许今日不光是个府尹了呢。哈哈哈。” 府尹夫妻俩玩笑一开，饭桌上立刻热络了起来。 如意特别喜欢王大人家这种氛围，她自打降生就没见过父亲，家中只有一个严厉的母亲，后来更是连母亲都没了。她一直特别向往这般温暖和谐的家庭气氛，不自觉受到感染，话也多了起来。她倾羡的说：“王大人一家真是美满，不光夫妻俩如此和睦，而且还儿女双全，真是羡煞旁人。” 王夫人给如意夹了一块粉蒸肉说：“来，别光顾着说话，却是多吃些菜。一路舟车劳顿，二位一定是累了。” 如意将那粉蒸肉放入口中，稍一咀嚼便觉得一股清香灌入口鼻。这粉蒸肉糯而清香，酥而爽口，有肥有瘦，红白相间，嫩而不糜，米粉油润。实在是好吃得不得了。 如意已经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在她看来，这肉的味道远胜宫中的肉食。一口下去，让人流连不止，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吞下去了。 她拿着筷子，沉浸在这肉香之中，脸上没表情，嘴上也没话。 877.第877章 尴尬家宴 王夫人见状便问：“郡主……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吩咐下人弄几个你爱吃的小菜？” 如意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不不不！合胃口，太合胃口了。王夫人的手艺简直冠绝天下啊，如是说，这粉蒸肉可是我尝过最好吃的。啧啧，若是王夫人开个酒楼，那客人定要多的把门槛都踏烂了。” 秦笑亦是赞不绝口：“的确好吃。我在军中条件不好，难以尝到美味菜肴，今日也算是解了馋了。” 王夫人的喜笑颜开：“两位喜欢就多吃点。圩塘不比大城，没什么太好的东西招待，二位就将就下吧。” 王家那一对双胞胎儿子，也是吃的不亦乐乎。他们俩看着如意，咯咯的笑了起来。 如意咽下口中饭菜，笑道：“你俩笑啥呢？莫非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道：“姐姐啊，你刚才说羡慕我们家儿女双全，这事儿很简单啊，你跟大哥哥生几个不也有了吗！” 另一个道：“就是就是，快点生哦，生了就有人陪我们俩玩了。” 这本是孩童的一句玩笑话，若是对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可这玩笑的对象不是别人，乃是正要和亲去熔逐的郡主和随行的将军。虽说是家宴，但也不能连规矩都没有。王大人立刻斥责了一声：“说什么呢！吃饭都不好好吃！奶娘！把两个小少爷带出去！今天晚上不准他们吃饭了！” 两个小少爷不知发生何事，刚刚大家还有说有笑的呢，怎么立刻就都变了脸色。二人无措，又被自己的爹一声怒吼，直接吓得哭了起来。侯在旁边一身材臃肿的奶娘立刻将两位小少爷带了出去。 如意和秦笑两个人脸上皆是有点挂不住。 王夫人也是放下碗筷，赶紧伏在地上，道：“请郡主和将军恕罪，怪我们教子无方，小孩子口无遮拦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如意道：“快是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何必跟小孩子动气。来，继续吃饭吧，再不吃猜就要凉了” 经过这么一出，席间的热闹气氛瞬间被浇灭。几个人也是不再说话，各自吃各自的。 如意侧目看了一眼秦笑，发现他也在偷偷看自己，只是两个人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化不开的忧伤。 “蹬蹬蹬蹬。”王家小姐一路小跑，赶到前厅，推开门，挑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她低垂着头发，将半张脸藏在底下，小声的说：“抱歉，来晚了。” 王大人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张脸越发的黑了。这儿女真是不省心，儿子说错了话惹得郡主和将军尴尬了，女儿又因忙活自己的事晚入了席。 这顿饭就这般匆匆结束了，慌里慌张的吃了几口之后，如意着实不愿再被这种无形的尴尬气氛所侵扰，便推说自己吃饱了，因为太累所以想先回去休息了。只是可惜这一桌美味佳肴，一顿饭吃完如意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 如意起身的时候，眼睛从王家小姐的脸上掠过去，发现她竟然在看着自己。两个人的眼神一经触碰，王家小姐立刻将目光转移了。 如意并没多想随府上丫鬟入客房歇息了。 878.第878章 相思难眠 回到房间，如意便更换了衣裳，倚在床边看窗外的月亮。 王大人他们还是挺用心的，这房间布置虽然简单，倒是十分淡雅，窗边摆了一盆兰花，香远益清。白兰配着皎月，格瓦雅致。 如意盯着月亮，不自觉就想到秦笑了。 两个人明明刚刚还见过，没过多久这就开始有点想他了。想到二人之前在冢宅床铺之上的旖旎，如意就一阵心神摇曳。她感激他的体贴，却也渴望他的热度。 今日饭桌上小少爷们说的话，可谓是戳中了她和秦笑的痛处。她很怕进了熔逐就出不来了，逃跑是一回事儿，祸害了天朝和熔逐的关系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可怜的是，她和秦笑此时并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他们要考虑更多的事情，他们要顾虑更多人的性命。 她想念秦笑，想要依偎在他怀中，想要与他厮守一生。想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面庞，想每天临睡之前看到的最后景象也是他的面庞。 撇开这些久远的不谈，她至少想要与他光明正大的相处。真不晓得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相爱。 如意望见案台上的纸笔，登时来了想法。她研磨了墨，挑了支顺手的笔，写了个诗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思君念君，子时院中见。——如意” …… 秦笑回了屋子亦是在想晚宴之事。他与如意的情简直让他坐立难安，他身为随行将军，却是比如意顾念的东西还要更多一些。 他始终在考虑到了熔逐之后该怎么做，面对那个熔逐太子波炎祝又该怎么做。虽说嫁拜堂是权宜之计，可估计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想要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拜堂……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头痛欲裂。真是恨不得遗忘一切，忘却自己将军的身份，忘却祈祷和平的黎明百姓……他只要只记得如意一人便够了。 他伏在桌上，用两只手轻轻挤按着两侧的太阳穴。揉了一会，拧成一团的眉毛才渐渐舒展开来。 他忽而一股凉气渗进了屋里，使得他不自觉的裹紧衣裳。 有些不对劲，此时乃是夏末，断不至于会有那般凉意。他与如意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是有了一些自觉。他转头看着四周，心说莫非，这房中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心中凛过一丝紧张，然过了一会又突然释然了，常言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想他秦笑一身正气，也没什么好怕的。他拿起房中长戟，往地上一立，心说要是真有那不开眼的小鬼找上门来，他便与它斗上一斗。 “秦~将~军~”秦笑听得上面房梁出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叫的还是自己的名字。他向上抬头一看，便看见呼啦啦飘下来一个灰黑色的东西，那玩意儿悬空飘立，就像没重量一样。不但如此，它连头颅都没有，肩膀上空空荡荡，除了断了一截的脖子之外就没其他东西了。真不知道它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879.第879章 精魄送信 秦笑当即往后一退，大喝一声，枪出如龙，尖刃径直刺了上去。 那东西闪躲了一下，颤抖着说：“将军莫要伤我，我没有恶意……是我家主人派我来的……” 秦笑定睛一看，这东西老老实实板板整整的飘在边上，手里头还拿着一封折起来的书信似的东西。他稍一联想，便知这大概是如意的妖奴，便收了长戟道：“你过来吧。” 无头精魄心有余悸，小心翼翼飘过来，把书信往桌子上一放就一溜烟顺着门缝挤出去了。 秦笑心说，如意也真是的，送信至少派个他见过的，大晚上的突然来一个没脑袋的东西，任谁都得惊上一惊。 后转念一想，大概也明白如意为何挑选无头精魄了——疫妖受伤，大蓝忙着照顾他，无暇其他；雪女和素淼都不在身边，而出了冢宅的墙内空间，秦笑就不能再用肉眼看到灵童忆茗。所以无头精魄是如意唯一的选择。 秦笑拿起桌上书信，展开细读，唇边不自觉的浮出笑容。 …… 子时已至，月朗星稀，宅子里的人基本都已睡去，只留了几个护院在巡逻。 以如意的伸手，要想避过这些护院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到了约定的假山边上，东张西望，却始终不见秦笑到来。 一双满是企盼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莫非……莫非是秦笑害怕了，他怕二人之间的事情败露，更怕与如意的感情会影响他的仕途？所以他并不打算赴约？ 如意不敢往下想，她逐渐发觉，她对秦笑的爱意越深，她就越害怕。她害怕这是某种一厢情愿，她害怕两个人付出的感情并不对等。 万一，万一他并不像我爱他般爱我呢？如意用手绞着裙角想。 别管如意是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侠女，在感情上，她总归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如意正胡思乱想呢，忽有一人从假山的阴暗面蹿了出来，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搂在了怀中。 那人鼻息凝重，热气喷薄在她的耳际，让她觉得又麻又痒。 “是不是等急了。”秦笑低低的说了一句，“我在后面观察你半天了，你着急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讨厌！”如意惊呼了一句，粉拳捶向了秦笑的胸口，“来了出来便是，你捉弄我干嘛。” “你还说呢，我还没嫌你捉弄我呢。大晚上的派个无头精魄过来送信儿，亏着我胆量大，不然啊，非被你吓死不可。”秦笑收紧双臂，将如意搂得更紧，“我可得想个法子惩罚你一下。” 他低下身子，吻住如意双唇，夺过了她的呼吸，让她没有了一点反抗的能力。 “啊！”如意和秦笑的拥吻被一声惊叫声打断，他们二人一转头，竟是看见王家小姐站在不远处，惊讶的捂着嘴巴。“你……你们……” 秦笑和如意当下便分了开来。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如意赶忙说道。 王家小姐不再跟二人多言语，捂住耳朵，扭头便跑。 880.第880章 郡主逼问 秦笑欲追过去，却是被如意拦住了。 秦笑皱眉道：“你拦我做什么，你我之事现下乃是不能声张的秘密。一旦传出去，天朝的麻烦可就大了！” 如意道：“这个我知道，不过你现在这副样子过去，定是会惊吓到她，从而让她更加抗拒。让我去跟她说吧。我们都是女孩子，相信王家小姐会理解我的。” 如意踮起脚尖在秦笑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施展轻功，紧追到了王家小姐的房间前面。 此时王家小姐已经将门紧紧关上了，如意推了一下没推开，便轻轻在外头敲门：“叩叩叩。” “是谁？” “是我，如意郡主。” 屋里响起王家小姐慌乱的声音：“那个……郡主还是请回吧，我已经躺下准备休息了。” 刚才还满院子乱转悠的人，怎么可能说睡就睡。这明显是王家小姐不想见如意的托辞。 如意贴在门边儿上，轻声说：“你开下门吧，有些事情，还是跟你说清楚的好。我就打扰你一会儿，可以吗。” 里面静了下来，片刻之后王家小姐打开了门。“郡主……”她轻声叫了一句，披散着头发，只着了亵/衣，那样子形同女鬼。 如意怕王家小姐反悔，赶紧侧身进了屋。 王家小姐关上房门，批了件衣服在肩上，大概的礼仪她还是有的，对着如意一福身子过后，她便给如意倒了一杯茶。 “这么晚了，郡主还来找我，是为何事？”王家小姐问。 如意四下打量着小姐的闺房，目光最后落回到她的身上，淡淡的问：“一直以来，我只晓得你是王家长女，还不清楚你的名字。” “王金枝。”王家小姐答道。 金枝，当初起这名字，大概也是有了府尹夫妇的一片心意，是想着让女儿成长为金枝玉叶。何奈女儿越生越丑，整日把脸埋在头发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金枝长成了残枝，也是挺让人心痛的。 如意饮了一口茶，舌尖在口腔之中轻轻翻滚，将那盛香洋溢的口中：“金枝，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王金枝脸上掠过一丝不安，她矢口否认：“什么看见什么？刚才金枝一直在屋中，并未出去。郡主敲门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呢。” 如意笑了一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随即脸上的笑容隐了去。王金枝在逗谁，刚才在院中，她明明都看到了她，也听见了她的尖叫声，更是紧追她返回了房间。这种情况下，王金枝竟然还在撇清关系，她未免也太不把自己这个和亲郡主放在眼里了。 王金枝见到如意的表情抖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你看见了，看见了便看见了，认了就是。” 王金枝犹豫了一下，终于承认了：“是的，我看见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郡主和将军两个人……郡主你不是，你不是要嫁到熔逐去和亲吗。” “我跟秦将军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先前无非是真情流露一时难以自控而已。这种事情往后绝对不会发生了。如你所说，我终是要去熔逐和亲的。我未来的丈夫只会是熔逐太子波炎祝。”如意红着脸面，说着违心的话。波炎祝什么的，她才不屑理会，只不过为了打消王金枝的疑虑，她只能用这般说辞。 881.第881章 恶毒誓言 王金枝装着胆子问：“真情流露？那么说郡主你跟秦将军是真心相爱咯？” 这个问题简直让如意无从回答，她若是按真话去说，那之前说过“以后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就等于不攻自破了，既然相爱，又天天见面，自是很难克制；可若是直接否认，似乎又有悖于自己的真心。 如意迟疑了一下，仍旧是为了大局说道：“并不是。我们只是把对方当成初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次换王金枝笑了：“郡主，你这不是越抹越黑吗。朋友会在大晚上的偷偷摸摸的抱在一起吗？而且，一个是要去和亲的郡主，一个还是随行的将军。你说别人要是知道这事儿，会怎么想啊。”王金枝偷偷的从头发间隙盯着如意的一张精美的面孔，一个主意从她的心里冒了出来。 如意大怒，一巴掌拍在圆桌上，登时桌腿断裂，桌面“咣当”一下便落到了地上。王金枝吓了一大跳，抬起屁股从圆凳上挪开，站到了一边去。 “王金枝，你与我年纪相差相仿，我便跟你说个明白话，不要给自己和王家找不自在。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掌控的，知道的越多，相应的你也就要承担更多的后果。” 王金枝身子抖了一下，她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道：“要承担后果的恐怕不止是我吧！如果此事传出去，那郡主和将军，恐怕会有大麻烦呢。”她转而口气一缓又道，“不过呢，我完全可以当做今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可以彻底的遗忘。只要……只要郡主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如意皱眉道：“你，这是在勒索我？” 王金枝往地上一跪，一改刚才的语态，声音带着哭腔道：“我哪儿敢勒索郡主啊。我只是想要郡主的生辰八字罢了，我听了个方子，说是将美人的生辰八字写成条子，塞到枕头底下，天天枕着，时间长了就会变漂亮。” 如意道：“这种骗人的玩意儿谁告诉你的。我劝你趁早别信！” 王金枝一把撩开额前细碎的头发，将整个面庞露了出来：“郡主！你倒是仔细瞧瞧，若是你生了这样一张脸，你肯定也会和我一样，不管是什么方子，也不管有用没用，都是想试试的。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再差我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如意问：“那么刚才的事？” 王金枝猛地往地上磕了几下头，随即竖起三根指头，起誓道：“我王金枝对天发誓，若是我把今夜之事透露出去，我就会被天打雷劈，永生永世都生着这张丑脸！” 这誓言够狠，对王金枝来说，丑陋的容貌是她最为顾及的事情，用容貌起誓远比用性命起誓还要狠毒。 如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说定了。我把我生辰八字告诉你，你也把你嘴巴闭上。一旦让我知道你违背了誓言，不等老天收拾你，我也会对你不客气。”她伸手指了指碎成一堆的桌子道，“说漏嘴的下场便形同此桌！” 882.第882章 一睡不起 王金枝使劲的磕着头道：“金枝知道了，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如意将生辰八字写了下来，递给王金枝，便离开了。 王金枝捧着如意的生辰八字，像是捧着什么绝世宝贝一般，放在嘴边上又亲又嗅。烛火下，她那满是笑容和期待的脸诡异的狰狞着。 …… 这一觉如意睡的很沉。在她的印象中，她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先是连续不断的梦境，支离破碎，毫无关联，随后整个身体便如同沉到深渊里一样。她脑袋倒是很清楚，可身体似被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 时间成为了虚化的概念，她不停的向下沉着，感觉足有上百年那么久。 如意听到有些人在自己耳边说话“郡主？郡主，早上了，请您起来用早膳了。” 她想睁开眼，但两张眼皮紧紧的糊在眼睛上，想要睁一道细缝出来都难于上青天。 “郡主，您还好吗？” “怎么办，叫不醒。” “郡主是太困倦了吧？不如让她多睡一会？” 别……别走……如意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呼唤前来伺候她的丫鬟们，可没人听得到她的呼唤。 她知道这觉睡的有些不对劲，她怕自己是中了什么妖法，便是想要密声传音，让体内妖奴去告知秦笑。她尝试了一下，竟是发现自己与虚空之间好像隔了一层无法穿透的坚壁，她的声音过不去，里面的声音出不来，这使得她根本无法与体内妖奴联系。 她又试了一下气运丹田，想用自身功力突破这诡异的限制。一试过后亦是以失败告终。**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不论她使多少劲儿，体内真气都是纹丝不动。 这下糟糕了…… 难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困在身体里面，当个活死人？ 不晓得过了多久，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回来了。 “怎么办，郡主还不起来？” “怎么有人可能睡那么熟啊？郡主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如意感觉到有个丫鬟将手背探到了自己额头上，“啊，郡主的额头好烫！大概是发烧了呢！” “这怎么办，还是赶紧禀告老爷夫人吧。” 两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如意便觉得自己住的屋子里涌入了一堆的人。耳边变得十分嘈杂。 她在众人的声音里面辨识出了秦笑的声音，他在质问两个丫鬟：“怎么回事儿？昨天可是有给她吃什么？” 两个丫鬟吓的连连否认道：“回将军，我们也是早晨了才过来服侍郡主起床，并不晓得郡主昨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秦笑有些想不明白，如意体质一直很好，鲜生病症，后来她修行之后身怀绝技，体魄自然跟着强健了，就更不易生病了，今日是怎么了。 他不方便离得太近，只是探头去看，见如意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表情淡然，就跟睡着了没什么差别，可为啥就醒不过来呢？ 他厉声说：“还站着干嘛，赶紧去请大夫。我要圩塘最好的大夫！郡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好过不了！” 王大人和夫人应了一声，赶紧派人去请大夫了。 883.第883章 高傲大夫 圩塘的几个大夫，听说是给郡主看病，都颠儿颠儿的来了。唯独有一个家丁自个儿回来了。 王大人看了他一眼，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去请李大夫吗，你咋自己回来了？” 那家丁委屈的很，道：“老爷啊，不是我不去请，是那李大夫不肯来啊。” “你说了是给郡主瞧病没有？他竟是敢不来？”王大人胡子都快气歪了。 “啊呀别提了，我一开始只说是有个疑难杂症要李大夫去看，他还挺有兴致的，背了药箱就是准备出诊。随后我又提了一下大人和郡主的大名，他一听就把药箱一放死活是不肯来了。这李大夫说他不给官宦看病，不论是谁都不瞧。他让我回来告诉老爷……”家丁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大人的脸色，把后面的话给吞了下去。 “告诉我什么？” “他让您死了这条心……说就算有人拿着菜刀逼着他，他都不会来。”家丁说道。 “反了他了！”王大人原本和善的面孔都因为这个李大夫而变得凶巴巴的。 秦笑不解道：“少了这个李大夫也没什么吧，不还有几位大夫吗？” 王大人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个李大夫啊，性格很是古怪，不愿给权贵和富贵人家看病，就喜欢给平头老百姓看病，有些穷人家没钱，他都不收人家诊金。可是李大夫啊，是全圩塘最好的大夫，本还以为他能卖郡主个面子，没想到……没想到多大的阶位他都不放在眼里啊。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来了，他也能这么傲慢！” 秦笑道：“暂且先别管这位大夫，先让其他大夫去替郡主看看吧。” 丫鬟将红绳系在如意的手腕上，几个大夫轮番诊察。望闻问切之后，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了半天，才是来做答复。 “据我们几人诊察，郡主好像没有其他的病，脉象虽然是弱了一些，但身体应当是健康的。郡主有些体热，除此之外，一切表现都只是像在熟睡。我等猜测，或许是郡主一路颠簸，体力不支，所以才导致昏睡过去。大概修养个几天就会有好转。”其中一位大夫道。 秦笑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了。想都不用想，便知这极为大夫没看出端倪来。要说别的秦笑倒是相信，说如意体力不支秦笑那果断是不相信的。如意是他所见过的最有活力的姑娘，另外昨天晚上他俩偷偷幽会时，她尚且活蹦乱跳，不可能只过了几个时辰就一睡不起。 庸医。秦笑在心底暗暗道了一句。 他对王大人说：“看样还得找那个李大夫前来一看。” “可是那位李大夫的德性您也知道，他定是不肯来……”王大人焦急的说。 “李大夫就交给我了。回头你找个家丁带我去找他便是。剩下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郡主这边还是要盯紧了，她一旦醒了，你就立刻派人知会我。”秦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是将军。”王大人道。 884.第884章 假扮平民 秦笑先是回屋更换了一件衣服，粗布衣裳、麻线绑腿、藤编斗笠。穿的像个普通百姓，他才更容易接近那个心高气傲的李大夫。 王家家丁将秦笑带到医馆门口，便先行回去了，秦笑摘下斗笠，直接走进了医馆。 这说是个医馆，实际上就是一间小土房，只有一张八仙桌，一排药柜，另有一个负责煎药的年轻学徒，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李大夫，坐在桌前，拿毛笔写着什么。 见有人来，学徒便热情招呼了一下，引秦笑去桌边坐下，随后冲李大夫喊道：“师父，师父有人来瞧病了。” 李大夫轻轻嗯了一声，便道：“坐那儿吧。” 这派头，堪比宫中的御医。 秦笑没吱声，在那儿坐了一会。李大夫放下了笔，慢悠悠的抬起头，问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秦笑道：“早晨起来有些腹寒，上吐下泻来着，现在症状虽然有所好转，但仍旧有些不适，所以想请大夫写个方子，我好煎些药喝。” 大夫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在秦笑身上扫来扫去，问：“你是做什么工的？” 秦笑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大夫能问这个，便胡乱搪塞：“唔，我是做木匠的。” 李大夫勾了勾手：“腕子拿上来，我给你号号脉。” 号完脉后，李大夫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了，他冷笑一声，问：“你那么高贵的身份，何必要来我这个破医馆呢。我这小地方可容不下你，你却是走吧。” 秦笑扬眉问：“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恐怕你来我这儿不是来看病的吧，我这只是个医馆，不看病你来做什么？莫不是闲得无聊，又无需为生计着急，所以来这儿消遣我的吧！”大夫哼了一声，便去唤他的学徒，“小徒儿，送客！” 学徒深知李大夫的脾气，问都不问，直接上来拉着秦笑便往外走。 秦笑胳膊一动，轻而易举的将那学徒给挣脱：“李大夫，要我走，你也把话说明白了，这般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李大夫斜眼看着秦笑道：“好，既然你要个明白，我就给你个明白。” “你虽然身着布衣，但面向卓越，天庭饱满，眉目清朗，鼻高而挺，下巴有棱有角，如此大气的面向，你跟我说你是个木匠，我能信？”李大夫道。 秦笑嗤之以鼻：“呦，我是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夫，竟然以貌取人。我看你不该当大夫，去当个看相的倒是不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夫屡次拒绝出诊，莫不是就怕碰见了疑难杂症糊弄不了？” 旁边的学徒都惊了，这圩塘的人都知道自个儿师父的怪脾气，从来没人敢招惹，就算那些有几分权利的官员也都跟师父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人竟然大放厥词，回头别是把师父给气着了。 他忙是打着圆场：“你就别说那么多了，师父既然不给看，那就是不给看，你去找别个大夫吧。出门左拐，那条街上有好几个医馆呢，刘大夫，徐大夫那都是很不错的……你快是去吧。” 885.第885章 身份败露 李大夫被秦笑激得来了气，一拍桌子蹦起来道：“先别给老夫忙着走！你……你竟敢说老夫是看相的……”他扬手一指墙上挂的“神医再世”几个牌匾，道：“看见没有，这可是我的病人赠予的。连万花谷的人都曾赞扬过我的医术，你你你你，你凭什么诋毁我？” “我没诋毁你，话赶话赶出来的而已。凭着面相就不给人看病，哪儿有这样的道理！”秦笑辩解道。 “呵，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是来看病的？若是看病的，你骗我做甚！你说你是做木匠的，木匠的手上全是老茧，从指节道指肚，皆是粗糙不已。而你的手只有虎口和几个指肚有茧，这说明你根本不是木匠，而且那茧子的印记一看便是舞弄兵器留下的。自你坐下开始，便两腿微张，手搁在腿上，上身直挺。如此有纪律性的坐姿怎会是个木匠，入过行伍的人才会有这种硬性的习惯！” “另外，你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说你‘早晨起来有些腹寒’平民百姓会用腹寒这种字眼儿吗？来我这里有腹寒症状的百姓，可都只会宣称自己拉肚子！由此看见，你是读过书的人。我给你把了脉之后就更确定你在说谎了，你不但没有腹寒，身子还硬朗的很！说，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李大夫一口气，蹦豆儿一样的说了一堆话，说完之后，他自己都累得气喘吁吁，端起台子上的紫砂壶对着壶嘴儿就大口喝起茶来。 秦笑忍不住拍手叫好：“看样是我低估了大夫。大夫观察能力惊人，着实是厉害的很。” 李大夫哼了一声，坐了下来道：“服气了吗！快给我从实招来！” 秦笑亦是坐了下来，道：“早些时候，王府尹的家丁请你过去给郡主瞧病，你说不去。” 李大夫打断了他：“诶？你要是为府尹和郡主来的，我劝你趁早回去，我是不会去瞧病的。” 秦笑心说，这老头儿果然固执的可怕，不问原因不问病症，就是不肯去瞧病。他将口气放缓，问：“李大夫，我能问下为什么吗？为什么可以给平民百姓看病，却不肯给官宦权贵看病？这总得有个缘由吧。” 李大夫道：“你懂什么，你无非也是那其中一人。人有了钱，就什么都不一样了。人心是会被金钱荼毒的，我不爱跟有钱的人走得近。我儿时因‘钱’受了大苦，所以我从医以后从不给有钱人有权人看病。反正治好了他们，他们也会给老百姓添堵，何必给自己找着不愉快呢！” 秦笑走近李大夫，一双鹰目逼视着他，竟是让李大夫感觉到一阵寒意，忍不住往后退了两三步。 “我对钱的认识，并不比李大夫你浅。儿时因为我爹烂赌，将原本殷实的家底输得一分不剩，到了最后还欠了一屁股钱，连宅子都抵了出去。他气死爹娘，害死妻子。最终，全家上下就剩了我与他二人。” 886.第886章 改变心意 “就算到了这地步，我爹仍旧不思悔改，身无分文也是摸进了赌场，把我给压上了。结果自然是将我输掉，我被赌场的人倒卖，最终进了军需处，那一年我才九岁。此后便是漫长的军旅生涯，后西疆爆发战争之后，更是被编入正式伍上了前线。” “不瞒你说，我便是护送和亲郡主入西疆的随行将军。我坐上将军之位，没贿赂没走关系，也没凭着父辈的关系。一切的一起，都是我用血肉之躯努力得来的。这不关钱的事儿，而是关乎尊严。对于我这样的人，李大夫你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呢？”秦笑说完了，目中寒光一凛而过，随即眼神柔和了下来。 李大夫支吾道：“我……你……” 不等他说什么，秦笑接着道：“我不清楚你小时候曾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你被有钱人给欺负过，或许你因看到了官宦权贵的丑恶嘴脸而心生厌恶。但总归，不是所有当官的都是恶狗，也不是所有的平民百姓都是好人。李大夫你这么智慧，肯定知道做人不能以偏概全。” “大夫你口口声声说仇视官员是为百姓好。可你是否知道，熔逐与天朝的这场战场使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使得多少人有去无回。只要战争还在进行，就会不停得死人，两国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搅合进来。” “所以才有了和亲之事。两国联姻，一个嫁一个娶。郡主用自己交换和平，这样的一个女子不值得你去敬佩去尊重吗？现下郡主突发怪疾，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其他大夫也都看过了，均没有法子解决。他们都说李大夫医术了得，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所以我才会亲自走这一趟。” “医者，仁也。悬壶济世，本就不应该论出身，何况还是对这样一个为国为民远嫁熔逐的女子。若你仍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就是不愿医治，我也不会再勉强你了。你自己想想吧！”秦笑说罢，戴上斗笠，扭头便向外走。 走了门口了，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将军，等等我，我跟你去！” 秦笑心中一喜，总算是将这个老头儿给说动了，这一趟真是没有白走！ …… 秦笑带着李大夫返回了府尹的宅子，王大人难以置信的叫道：“我的天哪！将军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啊，怎么能说动李大夫跟你一起回来的……” 李大夫哼了一声，看都不看王大人。 秦笑道：“闲话少说，给郡主看病才是首要。” 王大人道：“对对对，请李大夫赶紧为郡主瞧瞧吧。” 如意躺在床上，床上的帐子已经放了下来，隔着层影影绰绰的纱。李大夫同其他大夫一样，先是透过那条红色丝线号脉。片刻之后，他开始不住的摇头：“不对头啊……” 秦笑紧张道：“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李大夫是说：“从脉相上来看，郡主只是睡过去而已。她脉相十分平稳，再就是稍稍有些体热和内虚。反应出来的表象无非是疲惫。可谁会因为疲惫睡过去就醒不来了呢……” 887.第887章 将军心忧 这李大夫没等任何人发话，径直走到床边，掀开了床边遮挡的纱幔，用二指抵在如意头侧的脉络上，又是翻她眼皮，又是捏开她的嘴巴查看舌头。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亵渎郡主。”王大人在一边儿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秦笑用手一拦，让王大人收声：“还是让李大夫好好看看吧，这种时候也别讲那么多腐朽的规矩了。医者需望闻问切方能诊病，单纯凭一个脉象也许并不能做出清晰的诊断。” 王大人嗯了一声，不敢多说话了。 秦笑也探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竟是让他吃了一惊。昨天还面色红润，脸蛋儿丰盈的如意今个儿面色惨白，双颊凹了下去，活生生是瘦了不少。 他捏紧了拳头，心中焦急，却又是无可奈何。这种滋味简直让他煎熬至极。 李大夫查看了好一会儿，便说：“我的意见，跟其他大夫差不多。郡主是因为困倦至极方才陷入昏睡。和亲之事应该有个时限的吧，别是因这种小事给耽搁了，我建议赶紧带着郡主上路。让她在马车上休息就好。” 旁边的王夫人也是耐不住了，开口说了一句：“各位，我知道此事或许没有女人家说话的份儿，但我还是想多嘴两句。郡主是在我们府上昏睡过去的，总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既然大夫都说她是因为疲倦所致，那再加紧赶路的话岂不是会更添疲倦。不如就先留在府上，我们也方便伺候着，等到郡主情况有所好转再上路。”她的言语之中满是愧疚和担忧。 王大人亦说：“夫人话说的在理。我也是这样想的。” 秦笑皱着眉头，有些不理解的看着李大夫。他跟李大夫虽然并不相熟，但经过先前的一番唇枪舌战，对彼此也算是有些了解。他觉得李大夫的水准断不至于此，何况他从未听过让病人赶路的说法。真不知道这个李大夫在想些什么！ 李大夫应对着秦笑质疑的眼神倒是淡定的很，他对府尹夫妇说：“话我就说那么多了，至于药方什么的，相信其他大夫也给开过了。我就先行告退了。各位不用送了。”说罢，他背了药箱就往外走。 秦笑一个箭步便追了上去：“李大夫，请留步。” 秦笑声音清朗，大夫不可能听不见，可他就是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秦笑追他追到出了府，李大夫才停了下来。 “你跑什么啊！”秦笑很是不满。 李大夫神秘笑笑说：“我也总得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才能停下来与你详说吧。将军，我知道你肯定会追上来的，所以刚才在郡主房中，有些话我只说了一半而已。剩下的话，不能当着别人面说，只能跟你说。” 秦笑不解：“你这是为何？” 李大夫笑道：“你当老头子我是瞎的啊！从发现郡主昏迷到刚才你是不是都没见到郡主真容？那帮酸朽大夫一定都只是隔着纱帐凭线诊脉。我一掀开纱帐，将军你的那个表情呦，简直是要吓死个人。老夫我用余光都能感觉到那股骇人的气息，看得出，你对郡主是真心关切。” 888.第888章 不留话柄 秦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匆忙道：“我乃是随行将军，自然有责任保护郡主的安全，需得将她完好的送到熔逐。责任重大，自然是要放在心上。” 李大夫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不过呢，眼神是不会撒谎的，事实是怎么样的，你比我清楚的多。当然，我又不爱打听些有的没的，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之所以让你们赶紧赶路，是为了让你们离开这里。从病症表象来说，其他大夫说的并没有错，我所能诊断出的也只是疲倦、体热、内虚这样的小症状。”李大夫说。 秦笑否定道：“绝对不可能，昨天我尚见过她，她的面色红润，可今天你看看……简直形容枯槁。”一想到床榻上如意的样子，秦笑便觉自己心头被万千尖针扎过，又痛又痒。 李大夫摆摆手说：“你倒是别着急啊，听我说。我觉得啊，你找错人了，你不应该找大夫。因为郡主摊上的这事儿跟病没关系，我猜啊，她是被人给害了。这应当是什么邪祟巫术之类的。我让你们赶紧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如你所说，郡主昨天还好好的，说明你们是到了圩塘才有了此事，兴许离开此地，郡主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秦笑追问道：“此地可有术士之类的人？不然我请个厉害的术士前来看看？” 李大夫冷哼道：“还敢找术士呢，你怎么就知道找来的术士不是害她的术士？要真是同一个人，那岂不是引狼入室，方便了作恶之人。为今之计啊，就是赶紧带郡主离开，火速前往下一个城池，到了那边再是找术士来看。” 秦笑考虑片刻，颔首道：“也只能这样了。多谢大夫。”他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李大夫，银票上面的数额远比出诊的诊金要高。 李大夫笑了笑，反手给推了回去道：“这么些年，十里八街的都知道我厌恶权贵和有钱人。要放在平常啊，如你这般是将军身份的，早被我骂得都找不着北了。可是，老头子我要在这说句实话，对你这位大将军啊，我真是讨厌不起来。这银票我就不收了，我这脾气古怪，看对眼儿的人少之又少，将军，大概算是其中之一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跟郡主，珍重吧。” 李大夫撇下了话，分文未取，扭头就走，倒是让站在远处的秦笑感慨了半天。 没想到，这固执的老头还有几分可爱…… …… 秦笑知道不能耽搁，赶紧开始统筹，让住在别处的精兵做集结准备。他则悄悄的来到了如意的房间。本应守在郡主屋外待命的两个小丫鬟，玩忽职守，也不知道去哪儿溜达了。秦笑细观左右，确保无人之后，才推门进了屋。 一入屋内，他赶紧将门反锁，又将后窗打开。这样一旦人又前来，他便可以从窗逃走，不至于给人留下什么“将军郡主共处一室”的话柄。他是个男人，闲言秽语他并不怕，可如意的名节却是至关重要的。 889.第889章 形容枯槁 秦笑掀开纱帐，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轻轻用手抚摸着如意的脸庞，她的体温灼痛了他的手臂。他看着她消瘦苍白的模样，一下子便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不假。可对一个男人来说，最痛苦的事并不是受伤流血，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饱受折磨，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一边又一遍的低喃她的姓名。 “如意，醒醒。醒醒好吗。” “我求你了，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如意……” 在自己身躯内被放逐了的如意听到秦笑的声音，她想张口说话，却无法回应。她只能期许着：“千万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秦笑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一吻。她的嘴唇不再是那么饱满柔润，变得皲裂干枯。 谁能想到甜蜜的亲吻也会如此苦涩。 未曾料到，这一吻竟是有了奇效，两个人的嘴唇处迸发出了微微的金光。秦笑忙是抬头细看，然他的嘴唇一离开，那金光便消失不见了。 他忆起二人在云揭郊外拥吻时，如意曾被一股莫明之力托举，浮在空中之事。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许远比他想的要密切。 不管如何，他决定试试。 秦笑深吸一口气，含住如意的嘴唇，他的舌头灵活的撬开了她的贝齿，在温热的腔道内探索着。他找寻到了她的舌头，以舌尖轻触。 他闭上眼睛，用全身气力和爱意去吻着，这不单纯是一个吻，更是他唤醒爱人的希冀。 二人之间的金光大盛，这强劲的光芒来源自如意的脊骨，随即秦笑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力量从如意的口舌迸了出来。 她的舌头微微动了一下，她竟是在回应他！ 秦笑一见此方法有用，更是不敢停下，捧着如意的脸大肆吮吻起来。 如意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睁开了眼睛，咳嗽了一声，用手轻轻一推秦笑，道：“别亲了，却是让我喘一口气……憋死我了。” 秦笑大喜，紧紧搂住如意，一颗心脏跃动的极快：“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吓死我了……” 如意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道：“还好有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困到什么时候。” 秦笑不解，松开如意，又是扶着她坐起来：“被困？此话怎讲？” 如意便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我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我也知道有不少大夫来看过我，但是我一动都动不了，也睁不开眼，说不了话，甚至无法与我体内的妖奴取得联络。我就如同被囚禁在我身体里一样。后来你开始吻我，我就觉得脊骨处有能量开始释放，你吻得越用力，那力量的释放便越强。到最后我觉得身体的枷锁被这无形强力给摧毁了，我这才醒了过来。” “醒了就好。”秦笑轻抚如意头发，那么轻柔的动作却顺下了好几根头发。秦笑生怕如意看见，赶紧把那头发一扔，也不敢再摸她头发了。 如意一把抓住秦笑的手，皱眉道：“掉了这么多头发？” 她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捋，又是捋下了数十根发丝。 890.第890章 有所怀疑 如意惊道：“这么会这样！” 她挣扎要下床，脚刚一落地便觉得眼前一黑，一阵晕眩，坐在床边上好一会才是缓了过来。她瞪着双眼看着秦笑道：“不对劲儿了，我的身体不对劲儿了……根本就没力。” 秦笑道：“许是饿了呢？这已经是快到晚饭的点儿了，你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如意摇头道：“不可能。我在崂山修炼过辟谷之术，虽然我嘴巴馋，贪吃，但就算几日不吃也绝不会这样。” 她指了指摆在远处的铜镜道：“你……你扶我过去看看。” 秦笑搀扶着她，走到铜镜面前。如意看着镜中的自己，难以置信的叫道：“天哪……这是我吗……” 她眼眶凹陷，双目无神，如瀑长发变得干枯毛躁，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乍一看像是老了几十岁。 两个人并排站在，铜镜亦是映出了秦笑的面庞。他的棱廓分明与自己的枯槁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人站在一起完全就是俊美少年与臭老太婆。 如意一挥手将铜镜掀翻在地：“不过一天时间，怎就会变成这样了！” 秦笑搂住她，安抚道：“你不要急，或许是中了巫术。我找来给你瞧病的大夫也是这么认为。不要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我们赶紧离开此处，兴许症状会得到好转。就算跑遍天涯海角，我也会为你找到医治方子的。” 如意一怔，听罢“巫术”两个字，她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 昨天夜里，王金枝向自己要了生辰八字，她会不会拿自己的生辰八字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王金枝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怎么可能会巫术。 她对秦笑将昨夜之事全都说了。 秦笑道：“这个王金枝一定有古怪。你也是傻，何故要将八字给不相熟的人。她发现咱们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交由我来处理就好了。那种年轻的姑娘就得吓唬，你要是顺着她来，她反而会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你啊，就是心太善。有时候心太善，反而会使自己吃亏。” 他看着如意的样子，也是不忍心再数落。便道：“不论此事是不是王金枝做的，我觉得都有必要见她一面。你昏迷的时候，她和她的双胞弟弟都没出现。这样吧，等会我去安排晚宴，就说是你醒了，让他们准备丰盛点。既然是晚宴，那全家都得出席，吃饭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观察她一下。” 如意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秦笑将门上门闩取下，刚是打算离去，就被如意叫住了。“笑笑……” 他扭过头，见着如意欲言又止。她停了一会，方才道：“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我这人太傻，有时候做事总是少一根筋。没有我的疏忽，你也就不用跟着受苦了。” 秦笑奔回来，将如意搂在怀里，他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本来就应该患难与共啊。我们还说要一生一世呢，哪能有点小困难就退缩。此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有你的考虑。当初我喜欢上你，也就是喜欢你的天真善良。不要刻意去改变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便是。” 二人又是温存了一下，秦笑才出去安排晚宴。 891.第891章 毫无胃口 得知郡主醒了，府尹夫妇不知道有多高兴，入了席便轮流不停的给如意夹菜。 如意略施粉黛，脸上擦了胭脂，气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些。但是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的消瘦。 府尹夫妇当然是看出来了，但是他俩不敢提，心说别是再惹得郡主不高兴了…… 如意觉得气虚，坐一会儿都感觉身子受不了。冷汗已经沁湿她的背部，现在以她的身体状况最适宜姿势就是躺着。 她暗自运了功，将丹田之力分散到周身，才能稳稳坐在那里。 “怎么没见着令爱。”如意放下筷子，说道。 如上次一样，席上唯独缺了王金枝。 王大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转头对下人说：“赶紧去把小姐叫过来。宴请郡主，她竟然迟到，真是不敬！” 王夫人赶紧道：“抱歉啊郡主，教女无方啊……这丫头，又不知道在干吗。” 如意嗯了一声，没再多说，重新拿起筷子吃菜。 由于上次如意对王夫人做的粉蒸肉赞不绝口，因而今次晚宴也出现了这道菜。如意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稍一咀嚼差点没呕出来。为了不让众人难堪，她愣是硬撑着囫囵个儿的把肉吞咽了下去。 她斜眼看席间众人的反应，见大家都很正常，秦笑亦是吃的有滋有味，这说明肉还是那个肉，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不过在她自己尝来不同了。 她唑了一下舌尖，觉得舌头有些发麻，口中淡而无味，因而这肉吃进去，就跟嚼一截树根一般。 如意无奈，又是放下了筷子。 王夫人见状问道：“今天的菜色可是不合郡主的胃口？” 如意摇头道：“并不是。睡了太久，身体虚弱，没什么胃口。与菜色无关。” 王夫人贴心道：“那回头我让丫鬟给郡主煮些清淡的粥送去房间。” 说话间，王金枝才是进入厅中，她像往常一样，用散下来的刘海儿遮着脸面，道了声抱歉，便坐了下来。 如意凝视着她，发现王金枝根本不看自己，她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分明表情。 如意与秦笑交换一个眼神，心说这样下去不行，吃着饭呢，又守着人家爹妈，难以向王金枝发难，看样得宴后再说了。 如意借身体不适的名义，先行退了宴，回房休息。秦笑则尾随王金枝到了她的房间。 王金枝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道：“将军何故一直跟着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秦笑对王金枝尚算客气，在找到证据之前，他也不好直接与她撕破脸：“刚才席间看金枝姑娘基本没吃什么东西，难道你不饿吗？” 王金枝一笑道：“能得到将军的关心，真是金枝的福气呢。金枝不饿，将军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秦笑道：“我想与你说说昨天晚上的事。” 王金枝直接打断了他：“将军放心吧，昨天晚上金枝呆在屋里一直都没出去，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我累了，没其他事的话，将军也就先回去休息吧。”说罢她跑进屋子，闭门相待。 秦笑只好返回如意房中与她商议。 892.第892章 生辰八字 “王金枝很谨慎，没露出一点马脚。说不了两句，她就回屋了，我总不能跟着她进房吧。”秦笑有些窝火，一拳打在桌上，“若后面查出来对你下手的是她，我绝不会放过她！” 如意皱眉道：“是我太疏忽了。生辰八字这种东西，懂行的人能用其作怪，可对于不懂的人却是没什么用处。她是府尹的女儿，又是个小姐，年纪又跟我相仿，根本没什么害人的动机，因而我才答应她，将生辰八字给她。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她为何要针对我，我们见过也没几面，更谈不上有过节了……” 秦笑寻思了一下，问道：“当时她问你要生辰八字的时候，是以想要变漂亮为借口？” 如意点头道：“是的，她说她意外得到一个方子，说是将美人的生辰八字放在枕下枕着，便会变得漂亮。” “或许，她并没有说谎呢……”秦笑陷入了深思。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兴许这个王金枝也是被利用的。对她来说，她只是为了变美，却并不知道会对你造成伤害。”秦笑猜测说。 以如意的身子，自然不方便亲自去找她询问，思来想去便还是准备让妖奴去一探究竟。 如意呼出灵童忆茗，摸着它的脑袋说：“小忆茗，如果我想看到一些东西，你能否展示给我看？” 忆茗点头如捣蒜，小手伸过去，轻触如意眉心朱砂，如意便觉眼前景象全都变了，她突然像是回到了冢宅之中，她看到了她和秦笑在宅中兜兜转转的情景。 忆茗竟是能直接把他的记忆展现在如意面前！ 如意拍拍小忆茗的肩膀说：“忆茗，姐姐，现在很辛苦。你要帮姐姐去打探一下情况，你去另一边的厢房，右手起第二间屋子……看看那个王家小姐在做什么。不用太久，在那儿呆一炷香的时间便行了。到时候，再把你看到的东西展示给我看……” 忆茗伸出小手在如意脸上摸了一把，又是凑过去轻轻在如意面颊上亲了一口，他的表情中满是怜爱和关切。随后他便穿过屋墙，消失不见了。 忆茗很是听话，时间一到，他便反回了如意屋中。去的时候忆茗面色淡然，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却写着惊慌。 他急匆匆的跑到如意身边，用手点触如意眉间金砂，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回忆中…… 眼前的事物褪了色，烛火、忆茗、秦笑的脸都渐渐模糊不清，最终化成了一片朦胧。接着，一个影子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那个背影是王金枝的，她身上穿的并不是早些时候晚宴时的衣裳，而是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喜袍——新娘子穿的那种。 真是怪了，如意暗想，从未听过这个王金枝订了亲。也不晓得她大晚上的，穿个喜袍做什么。 王金枝倒是没戴凤冠，长发披散下来，她坐在妆台前面，对着镜子，一下又一下得梳着着自己的头发。每梳一下，嘴巴里多念念有词：“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辰时，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腊月二十四……” 如意心里一惊，王金枝梳头时候念叨的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893.第893章 血祭妖镜 如意认得王金枝的妆台——正是他们来的那日，家丁们刚刚搬运进来的那一张。这妆台看上去价格不菲，台面陈而不旧，四脚都雕刻有精美的雕花，其造型并不是现下市上流行的，但看得出工艺却是一流的。 妆台上面镶有了一张巨大的镜面，镜面不是铜铸，倒像是水银制成，泛着某种浅灰的色泽。 透过镜面，如意看到了王金枝的脸…… 王金枝把自己额前的碎发全都掀了上去，将整个面庞都露了出来。这脸，虽然乍一看仍是她的脸，但细细一观察却又有些不同了——首先是王金枝的胎记，如意犹记得初见王金枝的时候她脸上有块巴掌大的青色胎记，而现在那胎记虽然存在，颜色却是淡了不少。若是化个浓妆，多往脸上铺些脂粉，基本就能把胎记掩盖起来；其次，王金枝的肌肤好像更水嫩了；原本挤成一团的五官搭配起来也不会让人那么难受了…… 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一会的话，竟能觉得挺是顺眼。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王金枝变漂亮了。不过一天时间，王金枝的脸就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变更。 八字梳完头后，她将牛角梳子放下，又是默念了数次如意的生辰，随即拉开了妆台上层的小抽屉。抽屉里影影绰绰的放着什么东西。 王金枝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如意定睛一看，那东西是一张纸——一张被染了色的纸。上头不均匀的泅了深褐色。 这纸张的大小与如意写给她的生辰八字的纸条一模一样。如意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昨天她亲手递给王金枝的纸条。 王金枝将那纸条平整的放好，拿了一把牛骨小刀，往自己手腕子上一比划，鲜血即刻涌了出来。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王金枝的手腕子上已经有好几条刀痕了。刀口并不深，可也能放出不少血了。 她将那纸条贴在刀口处，然后将整个手腕，抵在了镜面上。 “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辰时！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辰时！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四辰时！”她口中念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即人成了癫狂状，前仰后合的摇摆着。瞳仁外翻，只露出了一对眼白。 说来也怪，那平整的镜面在这疯魔的咒念下竟是起了变化。从镜面中心开始，一波又一波的荡起了涟漪。 王金枝的血非但一滴都没有喷洒出来，反而全都被镜子吸收了进去。这过程持续了一会，镜面才恢复如昔。 如意捂住自己嘴巴，才能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这个王金枝，是在用自己的血去喂那妖镜！ 王金枝站起身来，失了血的她非但没有脸色苍白，竟是还美艳了几分。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血已经不再外流，似是被某种力量止住了血。她看着几条横亘的刀口，自言自语到：“这疤痕也是挺难看的呢，不知道镜仙将来能不能也替我抹了去。” 如意还想接着看，可是灵童忆茗的记忆到此为止。她一阵恍惚后，便回到了现实之中。 894.第894章 夜惩金枝 秦笑关切的握住如意的手问道：“怎么样，看见什么了。你刚才的脸色很难看，我实在担心的很。” 如意没吱声，勉强撑着身体，走到角落里，将早先自己打翻的铜镜拾了起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发现自己的容颜更加憔悴。 再这样下去，她定是会被王金枝的那个什么“镜仙”吸成人干。 如意将事情原委同秦笑一字不落的说了，秦笑当即气得不行，起身便是要去找王金枝。 如意拽住他的臂膀道：“许是再等一等，让灵童再去探探情况，不行的话，让大蓝与他同去，吓唬一下她再说。” 秦笑怒道：“你等的了，我却是等不了了！哪里还有时间再等啊，不过一日就将你折腾成了这幅样子，若是再等两日，你岂不是命都没了！美其名曰说什么镜仙，我看，那就是个妖精！我不会斩妖除魔，但收拾一个王金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且让我去教训一下她。” 秦笑挣开如意，扭头便走。如意紧随其后叫道：“那你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去。” 然如意走了没几下，便气喘吁吁，浑身酸痛的很，她捂住胸口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是要御气而飞，却发现丹田空虚，功力有是有，可她都没力气调动。如意长叹一口气，自嘲道：“却是提前知道做老太太是什么滋味了……” 她缓了一缓，才是又艰难的往王金枝房间走去。 而秦笑早是已经大步豪迈的冲了过去。他的那副样子，任谁看到都会害怕。期间遇上两个护院，护院看他沉着个脸也是没敢多问一句，叫声了将军就赶紧走开了。 王金枝的房门紧闭，秦笑推而不开，心生怒意，一个大脚便将门踹开了。 王金枝尚未更衣，仍是穿着她那身大红的喜袍，她看见秦笑先是一怔，随即佯装镇定的道：“这么晚了，将军破门而入进入金枝的房间，实在有失体面。莫不是将军席间酒饮多了几杯，把我这儿当成是别人的屋子了吧。” 她言语之中便是暗谑秦笑与如意私情的事情。 秦笑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一个巴掌掴在了她的脸上。这巴掌何其之重，径直将王金枝掀翻在地，口鼻冒血。 王金枝这下才是真的慌乱起来，她被彻底的打懵了，趴在地上，哭道：“你……你……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从小到大我爹娘都不舍得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秦笑怒道：“我从来都不打女人。但是你，真是让我恨到了心里，今天就为你破了这个例！就是因为你爹你娘没打过你，所以你才能做出如此之事。养不教父之过，我便替王大人教训下你！” 王金枝哭道：“这是在我家！信不信我喊人过来！你这大将军夜入我的房间，我就说你轻薄我!看你怎么解释！”说罢还真就爬起来，开始脱衣服。她速度倒是快，扒了红色喜袍，又是脱了亵/衣，脱得只剩了一个肚兜。 895.第895章 相由心生 秦笑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叫叫看。我一个男人无所谓，你不自爱，拿这事儿要挟我，以后还想找到婆家？我看难了！” 他走过去，指着那妆台上的镜子道：“正好，待你惊动府上的人，让他们都过来瞧瞧，瞧瞧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瞧瞧你那从里黑到外的心肺。” 一看秦笑指着镜子，王金枝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这是她的软肋和死穴，如果此事传出去，那她就无法进行她改头换面的大计了。 不……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再做丑八怪了，为了变美，她什么都可以做…… 王金枝一下收敛了哭声，从嚎啕变成了小声啜泣，她赶紧把门重新关上。 她眼睛一转，心里来了个主意。都说男人好色，只要色诱，没几个人能不上钩，为了能让秦将军闭嘴，她赔上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不可。 王金枝将桌上的油灯一灭，屋子登时暗了下来。她把肚兜一脱，光着身子便扑到了秦笑身上。 秦笑就觉着眼前一黑，接着有个温热的东西凑了过来。 王金枝拿着秦笑的手捂到了自己的胸脯上，她娇声连连：“将军，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凶……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看金枝，现在也不丑了。其实将军刚来府上，金枝就觉得将军英俊潇洒，豪气冲天……不如……不如咱们两个人……” 秦笑低吼一声，将王金枝按到了地下，他的手死死的按住其肩膀。他低下了头，沉重的呼吸喷在王金枝的脸上。 王金枝心中一喜，心说好像是起作用了……男人果真是些没脑子的东西，区区一个美人计就上钩了。 秦笑力气极大，按得王金枝是一动不能动。 王金枝轻吟道：“将军，你倒是轻一点啊，知不知道有个词儿叫怜香惜玉呢。” 没了灯光，王金枝看不到秦笑的脸，就只能听他的声音。秦笑突然笑了一声，黑暗之中，这笑声显得十分突兀。 “将军……你笑什么呢……” “我笑你愚蠢之极，也笑你不自量力。你觉得你脱得一件不剩就能跟我做那苟且之事，随即以此要挟让我闭嘴？你以为随便是什么人我都要吗？告诉你，王金枝，我秦笑心里就只有如意一个。至于你……且不说你现在一点都不好看，就算有朝一日你有了天仙般的美貌，我也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说罢他站起身来，重新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王金枝被这光亮刺了眼，自个儿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时羞愧无比，她捂着胸口，哭道：“怎么会是这样……你们男人不是都好色吗……不是都见一个爱一个嘛……” 秦笑冷笑道：“把那个都去掉。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此。你可知道你与如意的区别？”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位置，“相由心生。你的内在，差的太远了。” 此时如意也是赶到了，她推开屋门，一下子就看到了光着身子的王金枝蹲在地上大哭。对这样一个害她的女子，如意也是同情不起来。 她不知道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秦笑，随便想想都知道这是王金枝在耍无赖之计。 896.第896章 金枝认罪 如意喘着粗气，从地上拾起那红色喜袍，往王金枝身上一盖道：“我不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告诉你，谋害郡主可是诛九族的死罪。王金枝，我念你只是一个姑娘，没跟你上纲上线，想着私下了结，没想到你竟是拿我的生辰八字加害于我。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就罢了，可你想过你爹娘的性命吗？你想过你弟弟的性命吗？” 王金枝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哭着说：“郡主……我……我没想过要害你……我没想过啊……我只是……只是为了变漂亮……” 如意走过去，蹲在王金枝的面前：“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嘴硬说没害我？” 王金枝迷茫的瞪着一双眼睛，继而悔恨大哭，也不顾露在外面的身子，不停得往地上磕着头：“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你跟将军的秘密我都没有告诉别人，求你也放我一条生路！” 秦笑叱道：“你还敢提此事，你以为真的能用这事来要挟我吗？如意乃是完璧之身，走到哪里都不怕验身。你觉得朝廷是会相信郡主说辞，还是会相信你这个施妖法害人的东西？” 王金枝见事情没有退路，又怕又恨，只能捂着脸嚎啕大哭。 如意抓住她的手问道：“你一个年轻姑娘，怎会这种阴邪害人的玩意儿？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你爹娘？” 王金枝哭道：“郡主饶命啊，这妆台，这镜子和变漂亮的方子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不然的话，我哪里懂这些啊……而且，那个人只告诉我用美人的生辰八字喂以自己的鲜血就可以变漂亮，我也以为伤害的只是我自己，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啊！郡主你相信我！” 秦笑掐住王金枝的脖子，问道：“说，方子是谁给你的！” 王金枝被扼住喉咙，生怕秦笑真的就此将她掐死，忙不迭的说：“是圩塘北巷的一个木匠店老板……那天我跟丫鬟去街上逛，他看见了我，就非让我进店里，说有个东西我一定喜欢。我跟丫鬟就跟他进去看，他还卖关子说丫鬟只能在外面等着，只能让我自己进去。完后我看到了那个镜子，他便同我说了这个方子。起初我还不信，后来他便随便给了我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让我试了一下。” “没想到立竿见影，我只不过出了一点血，便觉得自己的容貌有所变化。我当下就决定要买。没想到他说买可以，但不能立刻让我将妆台拿回去。他说这妆台还有些漆面没上完，需要等等才行。等妆台弄好了，迟几天他会亲自把妆台送到府上。”王金枝是真的害怕了，也没之前那种劲头了，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 “那个店主让我挑选长得漂亮的美人，并问询生辰八字。他说亲自求来的才会有奇效。我平常也不怎么上街，哪里认识什么生的漂亮的姑娘。我便也没多想，逐渐就把此事淡忘了。可没过几天，家父说要接待郡主，我第一眼看见郡主……就觉得郡主的样子就是我想要的……”王金枝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897.第897章 可疑木匠 如意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你之所以会发现我跟将军的事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你一直在跟着我？你原本试图从我这里套取生辰八字?后来在院后撞上我跟将军，这刚好成为你取得生辰八字的借口……” 王金枝哭道：“就是这样的。郡主，我能说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年轻，不懂事……以后我绝不会再害人了。” 现下对如意来说，王金枝并不是一个威胁，说白了，她只不过是个遭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如意冷冷看着王金枝道：“你的事情，稍后再算。你可还能记得那木匠店老板的模样？” 王金枝抹着眼泪回忆了一会道：“奇怪……我明明见过他的样子，可是现在想起来他的脸却成了一团模糊……忆不起他详细的长相了。不过我记得，他打扮挺古怪的，穿着一身黑衣裳。” 提到黑衣裳，如意算是了然了。一身黑衣加上邪祟妖术……如意能想到的，便只有姬先生了。姬先生之前受到重创，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伤势回复的差不多，又是来找麻烦了。 若那店主真的是姬先生，那他出现在这里就绝非偶然。他一定是知道如意被封为郡主并被派往熔逐和亲的事情。和亲队伍一路上屡次更改路线，有时候贪脚程绕城走，有时候则会入城采补，所以姬先生就算想要在这期间下手，也是难以找到机会……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圩塘。圩塘这个小城是前往西疆的必经之路。不管和亲队伍打算如何前行，都一定会来到圩塘。既然进了城，自然便要惊动府尹官员，圩塘府尹不爱铺张，定会将郡主以及随行将军安排在府上。 所以姬先生提早便以变美之名去试探王家长女王金枝。他算准日子，在如意一行抵达的当天，才将妆台送了过去，为的就是防止王金枝在看见如意之前要了其他漂亮姑娘的生辰八字。 如意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么长时间的部署：调查府尹的习惯、租铺子冒充木匠，又要与王家小姐拉拢关系，兜兜转转，他只是为了害自己的性命。也真是难为姬先生了。 秦笑见如意询问那木匠，自知其中大概有问题，便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木匠是何人了？” 如意点点头道：“这个木匠是老朋友了。他见不得我过得好，一定要给我使些绊子才舒服。还是赶紧叫精兵连夜赶过去抄了店铺吧。别是再让他害了其他人。” 秦笑应道：“我这就去办。”他转而嫌恶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王金枝道：“她该如何处置。” 如意挥挥手说：“你且放心去吧。她就交给我了。” 秦笑恩了一声，便向外走，然一步三回头，仍是不太放心如意与王金枝独处。待他走到门口，已是回了数次头了。 如意颇为无奈，只能催促他：“快去吧，不然又让那家伙给跑了。我没事的。” 秦笑这才离去。 898.第898章 镜中阴灵 如意关上了门，坐回到凳上，低头看着王金枝道：“还剩下个你，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 王金枝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这使得她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 她也是惧怕了，除了这几个字，就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了。 如意对惩罚王金枝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个王金枝虽然可恨，但也可怜。 如意唤出大蓝，让大蓝以虚形潜在王金枝身后，随后闪现出实形，击在她脖颈处，将她打晕过去。 大蓝在虚空边缘也是偷听了不少，对这个王金枝恨得不行，打晕她后还觉得不解气，又是蹲下来，左右开弓，啪啪啪甩了王金枝几个大耳瓜子。 如意顾不上王金枝，对她来说，更紧要的是毁掉这个所谓的“镜仙”。 她拉开妆台上的小抽屉，将里面沾了血的生辰八字取了出来，放在油灯下燃了。火苗吞噬了纸张，火星四窜，燎了一屋子的血腥味儿。 大蓝痴痴的舔着嘴巴，吸着鼻子道：“好久没开杀戒了……还有点怀念这鲜血的味道……” 如意狠狠白了她一眼，她才赶紧改口说：“那啥，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好这一口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我先回去照顾疫妖了……”说罢一溜烟儿就钻进虚空里去了。 如意站在妆台巨大的镜面前面，里面的她柔弱不堪，淡然的神情伴随着几丝妖异。她心知这镜子决不能留，不再多想，抄起圆凳，朝着那镜面就扔了过去！ 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镜面轰然破碎。灰色镜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被割成了无数块，接着，这镜子传来了呻吟之声。 碎裂的缝隙开始向外流淌着某种粘稠腥甜的液体，深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只一瞬间的功夫，镜中冲出无数怨气，怨气无处释放，冲撞在房间内。桌上的灯噼啪几声响动之后便悄然熄灭了。 数不清的女子的阴灵从镜中鱼贯而出，她们之中有些生得很美，有些则丑得不堪入目…… 如意心说，看样这镜子所吞噬和残害的不光是漂亮的那一方，甚至施法的那一方也会被反噬。换言之，若是王金枝继续下去，不光如意会丢了性命，连她自己也没有几天活头了。 那些阴灵围着如意转来转去，好奇的看着她。有些胆子大的，还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她。 “谢谢。” “被困在镜中几百年了，终于出来了……” “嘻嘻，好开心。” “真是太感谢了。” 阴灵们叽叽喳喳，并没有什么恶意。 如意并没开口说话，她看着这些重获自由的阴灵，眼底有些湿润。 那些阴灵绕在如意周围，她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这她们。 “这个女子，身上会发光啊。” “是的呢，好亮。简直像太阳那样。” 如意开了口：“这镜面上被恶人施了邪术，使得你们死后魂灵无法入六道轮回，只能被困在镜中，无法自由行动。现下镜子已碎，妖法已破，你们想要往生的，便去吧。” 有些阴灵道了谢之后，便喜悦的走掉了，可是更多的阴灵却留在这儿呆立的看着如意。 899.第899章 规劝为奴 如意道：“要走就快走，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是阴灵，见不得日光，会被灼的魂飞湮灭的！” 那些阴灵凄凄啼哭：“去投胎又能怎么样……谁知道下辈子投生成什么东西，说不定是猪狗。” “猪狗还好呢，无知无畏的过一生，无非是吃吃喝喝，或是被人杀了来吃。若是再投生成人，再生的这么丑陋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再那样过日子了。” “说的是啊，那些人的眼光，我可永远都忘不掉。我不想做丑八怪……”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若是来生再做丑人，我宁愿被烈日焚化！” 阴灵们叽叽喳喳，哭成一团。 如意长叹一口气，这个年月的女人活得并不容易，尤其还是生的难看的女人。 大蓝不甘寂寞的又是晃了出来，这次她非但是自己出来的，还带了不少无头精魄助阵。 大蓝清了清嗓子，叫道：“喂喂喂！都停一停啊！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哭的！怎么过都是过日子啊。你们若是不想为人，那还不简单，跟着主人便是。呐，主人就是你们说的像太阳那样会发光的那位！主人体内有一虚空，无边无际，你们人再多也是装得下的。” 一阴灵抽抽搭搭的说：“在镜中也是被困，在虚空也是被困，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首先虚空很大，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地界儿呆着。绝不会觉得闷！另外，若是你们成为主人的奴，便可享用郡主的金骨之力，在虚空之内修炼可比外面的灵秀之地要快的多。呆个百十年的，兴许你们就修成妖了呢！等成了妖，你们想去哪就去哪，也不怕烈日了，也能转换虚实形态了。” 大蓝顿了顿，道：“更重要的是，你们嫌自己丑的话，可以任意变更模样，把自己修的漂亮些啊！” 前面大蓝说了些什么，这些女子并不是很关心，她们在意的是后面关于变更容貌的那句话。 一时间阴灵们沸腾起来，纷纷改了口，称如意为主人。 大蓝又道：“既然要为奴，也不能一点规矩都不讲。要听主人的吩咐和安排。当然，虽然叫做‘奴’，可主人从未把我们当做奴看，主人人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受委屈。若是归依了主人，那大家可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也绝对不会让你们自个儿担着。所谓好姐妹嘛，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这一番话说得阴灵们连连叫好，连如意都密声赞扬道：“我倒是没看出来呢，你对我的认识还蛮深刻的嘛。” 大蓝眨眨眼睛道：“这还不都是主人调教的好。” 有个阴灵大概以前曾是小姐，有些傲慢，她抬眼看着大蓝问：“说的倒是好听。可是依我的性子可是当不了奴。” 大蓝冷哼一声，不予客气：“爱当不当。冷暖自知。有些人死抱着名分，天天以泪洗面，有些人则会追求些实在的东西。好比说我，我以前还是天上妖星呢，现在还不是被主人收了当妖奴。不过啊，我虽然是妖奴，我却从未把自己看的比谁低，我觉得主人也从未把我当做奴看待。” 900.第900章 妖奴非奴 大蓝言辞犀利，快人快语：“死都死了，就别念着以前的旧身份了，没点用！你这一世或许是小姐，说知道你之前是什么呢？说不定做了几辈子的奴仆你自己还不知道呢！我又没逼着你们留下。想走自然便可以走，想留就踏踏实实留下。” 有一阴灵说道：“她说的对啊，你们看看这位妖星姐姐，生的那么难看，却好像很开心。也许跟着这位主人，真的会比较快乐呢。” 众阴灵迎合道：“就是就是，我们也想过的开心些。我们也想修成妖能变得漂亮些！” 这话大蓝不乐意听了，她呸了一声，骂道：“谁说老娘丑来着！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如意忍俊不禁：“好了，什么美啊丑啊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好比说大蓝吧，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生的丑，她觉得自己挺漂亮的，她很有自信。所以久而久之，也没有别人再觉得她丑了。美是一种心态，你们也都应该学着尝试一下。” 众阴灵齐声道：“说的有道理……” 阴灵们大蓝的引导下，统统进入了如意体内虚空，与无头精魄一样归依了如意。 看着所有阴灵进入虚空之后，大蓝便拍着巴掌对如意说：“怎么样，主人，我可又帮你收了一众阴灵。别小看她们，现在她们虽然没什么大用，也不甚厉害，可若她们假以时日勤加修炼，成了妖，那也是了不得的一支队伍呢。” 如意浅笑：“刚才有几句话说的倒是贴心。我还以为你天天挣扎着想脱离我这个主人呢。” 大蓝一改嬉笑的嘴脸，突然认真的说了一句：“那主人大概是想错了。也许大蓝的心思，主人还没彻底明白吧。放心吧，主人，有我管着这些阴灵，她们会顺从的。”说罢她也回到了虚空之内。 如意一怔，开始琢磨大蓝的那句“也许大蓝的心思，主人还没彻底明白吧。” 想了一会儿，如意方才明白过来，一时间她觉得眼鼻酸涩，泪水充满眼眶，这分激动却是因为欣喜。 一开始的时候，如意因为机缘巧合收服强大的大蓝，而大蓝也的确是被迫签订血契，十分的抗拒和抵触。在青云山上，如意与青云派掌门决斗之时，大蓝便开始正式接纳她为主人了。此后更是一同经历无数风浪。 作为妖奴，大蓝从来有求必应，她以自己之身躯护主人之周全。她们之间的羁绊似是朋友，更似是姐妹。 不管是多么艰难的困境，只要有大蓝在，只要她跳出来用那蔑视天地的口气说几句话，如意好像就不会觉得有多么担忧了。 大蓝的确不善言辞，她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去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她总归是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如意证明自己的忠贞。她大概不止把如意当做主人，更当做了一种依靠。 了悟了这一切，如意百感交集。她密声传音，轻轻的对大蓝说了几个字：“谢谢你。” 大蓝没有回话，可是如意知道她一定是听见了，说不准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红着脸偷偷高兴呢！ 901.第901章 年少无忧 被施了妖法的镜面破碎之后，如意身上被吸走的气力和青春也都回来了。她的面颊登时饱满起来。她原地转了两圈，攥了攥手，松了一口气。 天快亮了的时候，秦笑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怎么样？店里可以什么线索？”如意问道。 秦笑摇头道：“什么都没有。我们动作已经够快的了，我没声张，直接带着精兵过去的。可店里面空空如也，不用说人了，就算是个家具物件儿的都找不到。” 如意沉吟道：“姬先生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布置好了便跑，永远不跟人发生正面冲突。他知道面对面对决会吃亏，所以总是来阴的。” “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他未必就会善罢甘休。我看，咱们往后就别抄近路了。走人多的城池，相对更安全一点。”秦笑提议道，“当然，最好也别久留，顶多歇一日便走。如此，纵便那个什么姬先生想害人，也无计可施。等出了天朝边境，抵达熔逐，应当便无忧了。” 说到这里，秦笑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了。一直以来，熔逐对他们二人都是一场醒着的无法逃避的梦魇，而现下强敌出现，他们却需要用这噩梦来作为庇护。真是难以言说的无奈。 他们各自回去稍作休息，五十精兵已直接在王府待命，等二人用个午膳便可上路。 仍是那个前厅，仍是那些人，气氛却稍有不同。 府尹夫妇不是傻子，昨天夜里鬼哭狼嚎的，他们也是多少都听见了点动静。可是他们不敢过问，怕惹上是非。郡主是得罪不起的，对他们来说能把郡主安然无恙的送走，比什么都重要。 因而除了些寒暄，他们夫妇二人也是不再多说什么。席间除了交错的觥筹声，别无它响。 王家的两个公子却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脸上带着笑容，你抢我的肉，我夺你的菜的。 如意看着他俩，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种孩童的天真难能可贵，真希望这快乐能在他们身上停留的久一些。晚一些长大吧！晚一些长大，就会晚一些接触到成/人世界中的糟粕，就会晚一些感受那些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 至于王金枝，她又是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埋在那碎发后面，头沉得很低，几近贴到桌子上去了。如意知道，有了昨天的那场闹剧，王金枝坐在那里定是如坐针毡，可她又不能借口退席，真是比死还难受。 “郡主的身子，真的无虞了吗？病症初愈，不如再在府上歇息几日吧。”与刚见到如意时那种诚恳的态度有所不同，王夫人此时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客套。 “不必了。我体质不错，小病小灾的，已经没事了。毕竟有要事在身，熔逐那边也是定了时限，早到总比晚到要好。我们饭后便启程。”如意回绝了挽留。 “那郡主和将军就多吃点！”王大人起身不停的为二人夹菜。 饭后，府尹夫妇为郡主打点了一些圩塘特产送上了马车。他们一家人像来时那样排成了一排，对着如意一行挥手送别。 902.第902章 小镇浮云 如意经过王金枝的时候，稍稍停留了一下，她侧身在王金枝耳边轻轻的说：“你爹娘是好人，别因为你的任性而拖累了他们。你与我的事情，我谁都没说，希望你也一样，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至于相貌之说，或许别人没那么在意，不肯放过你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如意抬手将王金枝的刘海撩拨开来：“让你的脸见见阳光吧。自信才是最美的。” 王金枝喏喏的问了一句：“就……就只是这样？郡主你真的不打算上报朝廷，把我们诛九族吗……” “人生在世，谁没犯过几个错误。你看，我不也蠢的把生辰八字给你了吗。但是同样的事情，不能一错再错。所谓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只要你想改，什么时候都不算太晚。”如意笑了笑。 “郡主……你对我真就那么放心？我……我毕竟害了你……你不怕我把你与将军的事情说出去？”王金枝已经泪流满面。 如意笑了笑：“有什么好怕。忘了告诉你，会些旁门左道的不光只有那位木匠。小郡主我不才，也是略懂一些。我在你这宅子里安了一个小鬼，若是你行为不端或是大嘴巴，它会替我惩罚你的。记住，人在做，天在看！” 如意在危言耸听道。 王金枝哪里能辨真假，信以为真，立刻摆手道：“金枝不敢……金枝一定好好做人，谢谢郡主饶命之恩。” 如意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只留给王金枝一个潇洒的背影。 和亲队伍离开圩塘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秦笑有吩咐——野外不能多做停留，队伍有如行军一般，赶了两天一夜，才是抵达了一个小镇。 本来秦笑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小镇停留，只不过如意担忧随行精兵太过疲乏，才让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为了不惊动这小镇百信，精兵们驻扎在振外，秦笑则陪着如意进镇子转了转。 节气上来说，应该是已经入了秋，然这个秋天来的似乎特别的迟，走到哪儿都不见秋意。天气仍旧炎热，到处都是夏意。 倒是这个镇子，比其他地方多了几分秋的气息。镇外的一片枫林已经染了些许色泽，微微的泛着黄。 镇子不大，却是热闹非凡，不停有牛车驴车进进出出，车上拉着各式各样的石材玉器。想来应是附近有石矿。 如意他们进镇子逛了一圈，随便买了几样小物件，如意第一感觉便是这个镇子里的东西卖的比别处贵。就连菜肉都要贵上一些。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镇子名叫云浮，有石脉玉矿。不少百姓都靠着做石器玉器发了家，这里的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功名利禄，但是腰包却是鼓的很。这有钱的人多了，卖菜卖肉的也就往上提了价儿。 云浮镇只有一条主街，从头逛到尾最多连一个时辰都不用。那些石脉玉矿的倒是又大又深，不过如意他们不做生意，自是没有去看的必要。 走到街尾，如意突然看见无数人蜂拥在一个摊子上，他们口中叫着笑着，手里攥着银子，一个个都是急不可耐的模样。 903.第903章 懒花先生 如意好奇道：“呦，前头这是卖什么呢，怎地怎么热闹。” 秦笑拉住她的手道：“上前看看便是。” 二人挤过去一瞧，才发现这竟是个书摊。书摊分为两个部分，一边儿整整齐齐摆的都是刚印出来的新书，另一边儿摆的则是一些手抄本和版印的旧书。 有意思的是，这书摊上所有的书，都是同一个人写得，偏偏这个人的书，如意还看过。这个人就是懒花先生。 那书摊的摊主，站在一木箱上，大喊道：“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倒是静一静，静一静。” 如意这就有些不懂了，这些人怎么还是远道而来的？这么小个云浮，难道不都是乡里乡亲的本地人吗？ 她扭头去问旁边一个急的满面是汗的男子：“来买书的，都是外地人？” 男子回道：“那可不。你看在这挤着的，十个有八个是别处的书商。就是为了买懒花先生的书回去版印，有些大书商也会做手抄本。懒花先生有点怪，只在这儿呆着，多少书商用大价钱诱他去京城，他理都不理。也不知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吸引他的。这不……他刚刚写出一本新书，我们这些书商听到消息后，就蜂拥过来了。哎……钱都让云浮地头的书商给赚了，我们这些二道手的，要吃很多亏呢。” 一听是懒花先生的书，如意也是来了兴致，她对秦笑说：“懒花先生的书我看过，很有意思。等我也买几本，好在路上看，也算是个消遣。” 秦笑一笑：“喜欢去买就是了。若是好看，等我拜也读一下。” 如意指着那新书问：“老板，这书多少钱一本啊。” 这一言激起千层浪，人群里传来鄙夷的声音：“去去去，散客别跟我们这抢！我们都是要成百上千本的买的！” “就是，我们挤了半天了都还没摸着书，你这姑娘可不好抢先啊！” 老板也算是和善，对如意说：“妹子，你要想散买就去懒花先生家外面那个书店。店中有版印的也有手抄本，比较齐全，随便你挑。咱们这儿啊，可是不做散客的生意。” 如意悻悻退出人群，拉着秦笑东打听，西询问，总算找到了懒花先生的宅子外。 懒花先生所住的地方与如意想的可不太一样，首先宅子并不大，从外墙看里头应该也没什么庭院。有意思的是，他的墙上爬满了蔷薇，院墙外面的地上满是缤纷，红红白白，落的尽是蔷薇的花瓣，煞是好看。 盛开的蔷薇，老旧的院墙，歪脖子槐树，慵懒的夕阳…… 这一切搭配在一起，竟有了一种放慢时光的独特美感。或许懒花先生迷恋的就是这样的小镇之美。 宅子正门口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女子。有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也有拖着孩子的妇女。她们有些人手里拿着新鲜蔬果，有些人端着刚熬的鸡汤，向宅子里头喊着：“懒花先生，您新书我们看了，好看的很啊。求您快点写下一本！” “先生不知道您能不能在里面加一个叫菊花的角色啊，我的名字就叫菊花！先生你看我一眼！” 904.第904章 门前争吵 如意好奇道：“呦，前头这是卖什么呢，怎地怎么热闹。” 秦笑拉住她的手道：“上前看看便是。” 二人挤过去一瞧，才发现这竟是个书摊。书摊分为两个部分，一边儿整整齐齐摆的都是刚印出来的新书，另一边儿摆的则是一些手抄本和版印的旧书。 有意思的是，这书摊上所有的书，都是同一个人写得，偏偏这个人的书，如意还看过。这个人就是懒花先生。 那书摊的摊主，站在一木箱上，大喊道：“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倒是静一静，静一静。” 如意这就有些不懂了，这些人怎么还是远道而来的？这么小个云浮，难道不都是乡里乡亲的本地人吗？ 她扭头去问旁边一个急的满面是汗的男子：“来买书的，都是外地人？” 男子回道：“那可不。你看在这挤着的，十个有八个是别处的书商。就是为了买懒花先生的书回去版印，有些大书商也会做手抄本。懒花先生有点怪，只在这儿呆着，多少书商用大价钱诱他去京城，他理都不理。也不知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吸引他的。这不……他刚刚写出一本新书，我们这些书商听到消息后，就蜂拥过来了。哎……钱都让云浮地头的书商给赚了，我们这些二道手的，要吃很多亏呢。” 一听是懒花先生的书，如意也是来了兴致，她对秦笑说：“懒花先生的书我看过，很有意思。等我也买几本，好在路上看，也算是个消遣。” 秦笑一笑：“喜欢去买就是了。若是好看，等我拜也读一下。” 如意指着那新书问：“老板，这书多少钱一本啊。” 这一言激起千层浪，人群里传来鄙夷的声音：“去去去，散客别跟我们这抢！我们都是要成百上千本的买的！” “就是，我们挤了半天了都还没摸着书，你这姑娘可不好抢先啊！” 老板也算是和善，对如意说：“妹子，你要想散买就去懒花先生家外面那个书店。店中有版印的也有手抄本，比较齐全，随便你挑。咱们这儿啊，可是不做散客的生意。” 如意悻悻退出人群，拉着秦笑东打听，西询问，总算找到了懒花先生的宅子外。 懒花先生所住的地方与如意想的可不太一样，首先宅子并不大，从外墙看里头应该也没什么庭院。有意思的是，他的墙上爬满了蔷薇，院墙外面的地上满是缤纷，红红白白，落的尽是蔷薇的花瓣，煞是好看。 盛开的蔷薇，老旧的院墙，歪脖子槐树，慵懒的夕阳…… 这一切搭配在一起，竟有了一种放慢时光的独特美感。或许懒花先生迷恋的就是这样的小镇之美。 宅子正门口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女子。有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也有拖着孩子的妇女。她们有些人手里拿着新鲜蔬果，有些人端着刚熬的鸡汤，向宅子里头喊着：“懒花先生，您新书我们看了，好看的很啊。求您快点写下一本！” “先生不知道您能不能在里面加一个叫菊花的角色啊，我的名字就叫菊花！先生你看我一眼！” 905.第905章 错摆乌龙 二人道了谢，付了钱，就准备从懒花先生家旁边的小巷子穿过去。 与先生家正门口的热闹相比，这旁边的小巷则安静的多了。巷子很窄，最多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穿过。 秦笑和如意拉着手，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般，牵手并肩。 “之前我看过懒花先生的一本关于挖坟的书，跌宕起伏，凶险重重，好看极了。可惜呐，最后男女主人公没在一起……”如意一边走，一边在给秦笑讲懒花先生之前的一部作品，讲着讲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秦笑发觉她面色不对，也是停下来问道。 如意轻声指了指懒花先生家的外墙，轻声道：“你看……墙上有个人。” 秦笑顺着如意的指示一看，果不其然见有个人蹲在墙头。那人撅着个腚，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如意心说，好啊，今天竟然碰上个贼人要翻墙进先生家。自个儿看先生的书也不是白看的，可是得替先生做点事情。 她脚踏侧壁，一个飞步，就翻上了墙面。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狠狠的将其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那人“哎呦”大叫了一声，脸擦到了地上。如意用脚踩着他的脊背，叱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的竟敢翻墙入别人的宅子！你可知这宅子里住的是何人！扰了先生的写作，怕是外面的那些书迷都不会放过你！” 那人胸闷气短，连声哀叫：“女……女侠饶命……你踩死我了……快松脚……” 如意见此人态度良好，似乎也不是什么会功夫的人，便将脚松了开来：“废话少说，走，我带你去见官！” 那人从地上翻过来，摸了摸脸上的泥污，露出了一张挺是英俊的脸。此人长得虽说是很不错，可眼周发黑，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他扯着如意的袖子道：“刚才踩我的就是你吧！” 秦笑见他欲对如意不利，抢而上前，一拳捶在了那人胸口，将那人打趴在地上。 “咳咳咳……”那人一边咳嗽，一边鼻涕眼泪的说：“两位好汉，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头一次看见有这样行侠仗义的……”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宅子道：“老子进出自己的家都有错吗！平白无故被揍了一顿，真是闹心啊……”他欲哭无泪，“速速报上你俩姓名，回头我要把你们写成千夫所指的坏蛋头子！” 秦笑如意一听，坏了……合着没为懒花先生办了好事儿，反倒是把懒花先生给打了…… 二人一边一个将先生扶起来。如意连声道歉：“你是懒花先生？真是抱歉……我其实也是仰慕你许久，先前看在你在墙头蹲着，还以为是贼人，所以……所以就……” 先生斜眼道：“没见过有这样仰慕人的！” 秦笑被这乌龙搞得有些憋不住笑，强忍着说：“我们也是没想到先生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学究呢。” 懒花先生呸了一声道：“我倒希望自己是老学究呢，那样的话，门外也就不至于天天有那么多姑娘来烦我了。” 【昨天有一章手误发重了，经大家留言提醒，稍晚些时候已经做了更改。没有看到的同志们请重新点击查看904章门前争吵】 906.第906章 戏猴人 如意实在有点搞不明白，不解道：“懒花先生，你们家的雕花大门是摆设吗？你想出去，走正门不就是了，干嘛要翻墙啊？而且你那动作也不像是个翻墙的架势啊，头先我看你是蹲在墙上面不上不的，所以才误以为你是贼人……” 懒花先生捂着脸哀叹道：“你说的容易啊。门口堵着那么多人，我要从大门走，他们能放过我吗！肯定又是要纠缠一番。我这些个书迷里头有个痴狂的大麻子脸，还有一个天天喊着要嫁给我的……我实在不敢从前门走啊。总闷在屋里写作，又有些憋得慌，我就想跑出来逛逛，找个小酒馆饮饮酒，跟我那些老友对对诗什么的……所以只好翻墙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高墙道：“何奈这墙有点高。我在那头，是放了梯子爬上来的，可是过来之后有不敢直接往下跳……所以就在墙头上犹豫了一会。” 如意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真是抱歉了呢。没把你打伤吧，不如咱们去医馆瞧瞧。” 懒花先生试着走了两步路，摆手道：“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们也是好心。医馆就还是别去了，要是书迷们知道我进了医馆，又不知道要闹腾成什么样。我就先走了啊……” 懒花先生刚是准备走，忽见一个黄色的影子闪到了他的头顶上。那东西动作极快，停留一瞬后，忽而又闪到了墙头上。 “哎呦喂！”懒花先生大叫一声，捂着头，眼泪都疼出来了。 如意秦笑定睛一看，方才辨出，那黄色的玩意儿是只金毛猴子。那猴子手里抓着一撮毛，在墙头上手舞足蹈，嘎嘎大笑。它竟是拔了懒花先生的头发！ 懒花先生怒道：“今天出门之前是不是应该看看黄历啊！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我碰见了！” “吱！”一声尖利口哨声响起，猴子不再玩闹，手脚并用，沿着高墙向着哨声的位置跑了过去。 懒花先生一拍头，对二人说：“说来也怪，几个时辰前，我在写下一本的篇章，就写到了一个戏猴人。这个戏猴人是个哑巴，走到哪里都带着只猴子。这猴子啊就特调皮，最喜欢拔路人的毛发，因此为那戏猴人惹来了不少麻烦。” 如意和秦笑长大了嘴巴，他们指了指巷口站着的一个人道：“你说的戏猴人，是那位吗？” 懒花先生扭头一看，也是惊了，就见那金毛泼猴蹲在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戴着斗笠的中年男人肩膀上。那男人肩膀宽厚，身形敦实，看上去挺老实的。他有些歉意的冲懒花先生比划了两下，便带着猴子走了。 只有哑巴才会做出那样的手势。 天下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懒花先生愕然道：“那个人……那个人的形貌，简直就如同从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你们知道吗，我曾用笔墨描写过戏猴人的形貌，写得时候我自己便会先想象到他的样子。那人的样子跟我想象的完全一致……” 907.第907章 书写现实 “会不会是你曾经在街上见过这戏猴人，提前有了印象，写的时候便直接对照着去写了。”秦笑问道。 “不可能。云浮镇从来没有戏猴人，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些年了，今个儿还是头一遭看到！”懒花先生反驳道。 他否定完了之后又是挠了挠脑袋，道：“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前几日，我跟朋友饮酒，多喝了几杯，许是看见了我自己不记得呢。哎，酒这东西真是又害人又馋人啊！” 如意问道：“除了这个戏猴人，先生你可曾见过其他与你书中吻合的事情？” 懒花先生自嘲道：“好像没了。哎……这些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情节，怎会变成现实，那戏猴人大概真的是巧合罢了。我还写了我所喜欢的那种如诗如歌，清丽脱俗的穿着绿衣眼神清冷的姑娘呢，怎么就没见到嘛……见到的都是麻子脸什么的；我还写了和亲的公主爱上了随行的将军，也没看见有和亲队伍来啊……罢了罢了，想太多也都是庸人自扰。” 懒花先生摆着手，一副淡然的样子。可听完这些话，如意和秦笑却无法镇定了。偏偏先生说的那几样，都与现实吻合了。绿衣姑娘，不正是在门口劝架的那位嘛！公主将军就更不必多说了，如意虽然不是公主，但也是郡主，情况**不离十。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漫上了心头，如意和秦笑对视了一眼——懒花先生摊上大事儿了。 懒花先生所写的东西好像都会脱离纸张，变成现实。这乍一听很是诱人，可仔细一想又是可怕的很。他写的若都是些美好的东西也就罢了，若是写些可怕的东西……那…… 就如意所读过的话本小说来看，这懒花先生的思绪天马行空，尤其擅长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万一那些玩意儿都变成真的，老百姓们还怎么过日子！ “我喝酒去了。有缘自会再见！”懒花先生冲他俩一摆手，甩着袖子便是准备走。 如意上前一步拉住懒花先生：“你不能走。” “我说你俩很奇怪啊！”先生不悦道，“平白无故打了人就罢了，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都应该烧高香了，这还拉着我不让我走了。我知道你们喜欢我，也该有个度不是！来来来，松开手，松了手我们还是好朋友！” 如意压低声音道：“还真不能松手。懒花先生，现在我们需要你保持绝对的清醒，酒什么的，就还是不要喝了。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你写得东西变成真的了……我得去看看你的手稿，别是上面被施了妖法什么的。” 懒花先生一怔，道：“你说什么？” 秦笑亦是低声说：“你刚才说的那几件事，都已经成了真。先生喜欢的那位脱俗的绿衣姑娘，我们还真见过，如果她还没走的话，应该就在你家门口呢。” 懒花先生一个哆嗦，悄没声的走到巷子口，把头探出去张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就见那姑娘立于宅子前面。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脑袋缩回来了。 908.第908章 互称姓名 如意戏谑道：“这不是你喜欢的姑娘吗，怎么还怕成这副样子。” 懒花先生叫道：“这可是我写出来的……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转而嘀咕了一声，“不对啊，绿衣女子加上戏猴人也就两样，还有个公主将军……”他看着面前二人，突然叫道，“莫非……莫非你们俩……” 秦笑把懒花先生又是往巷子深处拽了拽，道：“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们也就不瞒先生了。你大概也知道，天朝向熔逐派去了和亲队伍，被送去和亲的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如意郡主，随行的是秦笑将军。”他顿了一下，又道：“就是我们。” 懒花先生瞪大眼睛：“那么说，你们还真的相爱了……” 秦笑一手揽住懒花先生，一手捂住他的嘴巴道：“关于这点，你不用叫那么大声，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过，我们的感情应该与你写得无关。这仍旧是一件你写了并且发生了的事情。在你写出来过后，我们又经过了云浮，见到了你。真是有些诡异了。” 如意接道：“是的，你看，戏猴人出现在巷子口，绿衣女子出现在你家门口，而我们两个人正好逮住了要翻墙外出的你……似乎先生写得事物，都会围绕着先生而出现。懒花先生，你若信我就带我去看看你的手稿，我多少懂些妖鬼之事，能看看你是否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懒花先生表情中又有兴奋又是慌张，他道：“先别忙，有一点我没弄清楚。你看，你俩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因为我才出现的。那么其他的人，好比说那个戏猴人和那个女子，他们也是生活在别处的人，因为某种力量被吸引到云浮？亦或是……他们是被我创造出来的……” 如意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想着想着，突然又往后退了几步，防备的看着如意和秦笑道：“等等……万一你们两个人也是我创造出来的呢……” 秦笑汗颜道：“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俩绝对不是。有五十随行精兵驻扎在镇外，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随时去看。” 懒花先生道：“好吧，我且信你们。既然你们便装出来，应该就是想掩人耳目，那我就不尊称你们了。郡主你是叫如意是吧？那往后我就以姓名相称了。”懒花先生也是不拘小节之人，毫不跟他俩客气。 如意微微一笑：“这样敢情好。懒花先生不愧有大家风范，不卑不亢气度不输人。说实话，我也早就厌倦了别人动不动就跪一地的场面……” 懒花先生摆摆手：“诶！别把我说的那么厉害，我呢，只不过是懒。毕恭毕敬什么的，也是需要体力的。” 他抬头指了指高墙道：“走吧，进屋去，给你们煮杯香茗，谈谈我的手稿。今个儿见不到我的那些老友，就拿你们俩先顶替一番。” 这话刚说完，他左右一看，呦呵，这俩人怎么不见了。 909.第909章 遍地书稿 “如意姑娘？秦公子？”先生茫然的叫了两声。 墙那边传来声音：“唔，我俩已经过来了。” 先生捶胸顿足，叫道：“屋主人还在外头呢！你们倒是也帮我翻进去啊！我又不会功夫！实在不行，好歹给我把梯子递出来！” 听罢此言，如意又是飞出来，抓紧懒花先生的衣领，用轻功将他带过了墙。只不过一眨眼的事情，先生的脚就已经落到院子里来了。 他显然有些兴奋，左转转右看看，道：“就这样？这样就过来了？” 二人齐齐点头：“对啊，就这样。” “有意思！好玩！不如再多来几次吧！你俩要是有空，干脆教教我，要是学会这本事，以后出门我就不用愁了！”懒花先生咧嘴蹦跶道。 如意简直想捂着脸说不认识这货。以前在看先生的书的时候，如意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先生的真身，在她的想象中，先生应当是个高瞻远瞩，深沉寡言的鬼才……可为什么其本体竟然是个神经质美少年，这……这不合逻辑啊。 如意和秦笑理都不理懒花先生，径直往屋里走去。 这一入屋门，两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别的大文豪的屋中那都是“千卷墨意带书香”，懒花先生的屋子里是“遍地废纸加小强”。好端端一间书房里，桌上、地下的都是废了的书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只要三个字便可形容此屋——脏乱差。 如意便往里走，便弓腰拾地上的书稿：“我说先生，你还真需要找个媳妇，替你收拾收拾屋子了。” 懒花先生抢过如意手中拾起来的稿子，又是往地上一扬，道：“放着别动，我的手稿放置都是有规律的。你别给弄乱了，回头该找的东西我找不到就麻烦了。” 如意心说，您这地方还能更乱吗…… 懒花先生倒是有他独特的一套在屋中穿行的技巧，侧身而行，脚尖踮地，还真能不踩到地上的稿子。他将二人引到桌前，指着桌上的一摞纸张道：“我最近写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如意瞥了一眼，简直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桌上的稿件好歹还算整洁一些。 如意拿起手稿，入目是刚劲虬结的狂草，有力而嚣张。先生的字比他的人要霸气的多，一笔一划都带了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有一男子，青箬笠，粗布衣。肩阔鼻塌，有口无舌，哑而不聋。孑然一人，唯有猴伴。人称戏猴人。要说那猴儿，真真是只泼猴，上蹿下跳，毫不停歇，好拔人毛发。戏猴人以竹哨控之，一人一猴结行相伴，行走江湖，于闹市杂耍卖艺而糊口。”如意将手稿上的字念了出来。 秦笑道：“这写得不就是这个戏猴人吗。字字句句皆与咱们看到的人相符合。” 懒花先生道：“我呢，本是想些一个关于这个戏猴人的故事。那种落寞的带着猴子行走江湖的形象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便提笔写了一段。也跟我的书商提过几句，可是他利益熏心，非说什么这年头没人在意戏猴人这种群体。还说什么大家更爱看的是才子佳人或是鬼怪灵精的戏码。” 910.第910章 三段书稿 “所以戏猴人的故事，我也就没往下写了。说实话，这个书商我早就想换掉了，待我再赚点酒钱，我就重新换个书商，不为金银，只写我想写的东西。”懒花先生哀叹道。 如意却是没想到，如懒花先生这般有名的文豪，竟也会受控于书商。 “得知戏猴人没戏之后，我才是顺着书商的意，加了才子佳人的元素。我本打算写个旷世绝恋，和亲公主和随行将军相爱。”懒花先生捂住胸口道，“相爱而不敢言说，平日里交流只能是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如此绝恋，真是想想都心塞啊。” 关于公主和将军的爱情篇章，如意没敢念出来。懒花先生写的有些煽情，她怕共鸣了再落下泪来。大体扫了一眼，情况跟她与秦笑如出一辙——公主和将军亦是从小就认识，公主性子偏男孩子，小时候常扮成男孩儿与宫中大学士的儿子玩。这一扮就是许多年，从孩童到少年。十来岁的时候，男孩儿方才知道跟自己玩的那位是个公主。后边疆爆发战争，大学士的儿子弃文从武，投了军。两人几年没见，但在这过程中，他们却是并没有将对方遗忘。越是见不到，就越是思念。待到重见之日，他已是将军，而她被指派成为和亲对象…… 秦笑问：“为什么这书也只有几段，没详细写吗？” “哎，别提了。也是成了死稿，被书商给罢了。我们这些文人，也就能写写风花雪月无病呻吟是的东西，要是妄论国事散播己见，可是会被朝廷收拾。开始我是打算编造个国家，杜撰个公主，这样也没什么大问题，碰巧了我刚写了没几日，天朝跟熔逐就真的要和亲了。这种节骨眼儿哪还敢让这种东西流传出去。”懒花先生拍着大腿说，“虽然没法成书，但这故事我十分喜欢，因而手稿一直收的好好的，不舍得丢弃。” 如意追问道：“外头那绿衣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懒花先生答说：“那个姑娘与我要写的书稿并无关系，只是有天我闲的无聊，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孤单。我这总写些情情爱爱的，自己却还没媳妇，便提笔杜撰了一个梦中情人出来。” “她是无根水，是长恨花，她不属于任何人。不知道她从何处来，亦是不知道她从何处去。她的样貌便是她的名，当你看过她一眼，就再也难以忘却她的容颜。你看她好像那湖泊，倒映了整个山河，若是轻易接近，那倒影便会破碎，万里画卷终成涟漪。我爱她，淡淡的爱，绵长的爱，可终究不及她爱我。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知道我是谁。她懂我的字里行间，懂我的晦涩词句。她如同池中的绿荷，亭亭净植，挺拔而芬芳，骄傲的胜过绽开的花。她不知妒忌，更不会猜忌。她哪儿都不想去，只愿留在我身边，看我挥毫泼墨，陪我醉酒癫狂。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如意念完之后，整个人怔在那儿，这文字具有一种魔力，使得她脑海中迅速的出现一个人的模样——门口的那个绿衣姑娘的模样。 911.第911章 绿衣女子 懒花先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这种私密的东西就不要念出来啦。真是羞煞人也。” 秦笑也不知道是赞扬还是调侃，说了句：“先生文风多样，写戏猴人的时候沧桑深沉；写和亲公主的时候细腻虐心；写自己梦中情人的时候，倒是颇为露骨的嘛。” 先生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干脆摸着脑袋，傻傻笑了起来。 如意放下手稿，道：“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验证一下外头那个姑娘是不是你创造出来的。” 秦笑和懒花先生皆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很简单，请她进来聊一聊就知道了。如果她跟我们一样有过去，说明她来到这里，应该也是存在原因的。那我们就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吸引‘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而不是‘我们’本身了。”如意说道。 懒花先生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他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说：“要请你们便去请，反正我不去。” 如意无奈，只好前去。她拉开大门，挤在外面的书迷们一下子便涌了过来。待她们看清楚出来的是个女子，却都是炸开了锅。 “你是谁啊！” “怎么懒花先生家里有个女人！这小妖精是来勾引先生的吗！” “从未听说先生娶了妻子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如意也懒得辩解，清了清嗓子，对着那绿衣女子说：“姑娘，请你进来一下，懒花先生有话对你说。” 那女子微微一怔，用手指了指自己，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跟我说话？” 如意点头道：“对，就是你。” 绿衣女子的眼底泛过一丝喜悦，随即这喜悦藏入了眼波，她的表情又像一开始那样平静了。她轻声说了句好，径直走进了宅中。 “凭什么啊！怎么单叫她一个人进去？我也想进去啊！” 更有甚者开始大哭起来：“先生，我到现在未嫁就是在等你啊，你怎地连看我一眼都不看！呜呜呜！” 秦笑无奈的驱赶着众人：“行了行了，没事儿的就散了吧，别在这呆着了。” 如意带着那姑娘进了屋子。奇怪的是，那姑娘不吵不闹，也没表现的有任何不安，更是连一句疑问都没有。 一入书房，坐在那儿有滋有味喝着茶，嚼着茶叶子的懒花先生一下子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看着这位只存在于他梦中的姑娘，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 然在这个对视的瞬间，绿衣姑娘突然扯动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兜出来一抹笑容。这笑容灿烂如光，一下子就融化了她的冷清。连女儿身的如意都被这笑容给震撼到了，她心说别看这姑娘长得不艳丽，人的感觉也冷冷冰冰，可笑起来却真是好看极了。 绿衣姑娘说了一句话：“我认得你，你是懒花先生。” 懒花先生也是故作深沉，理了理衣裳，站起身来。奇怪的是，没了那些呲牙咧嘴的表情，没了吊儿郎当的举动，他的举止竟是格外的优雅得体。原来他真是只是懒，懒得去惺惺作态，懒得去迎合去交际。 912.第912章 玛瑙青石 “我们从未见过，你怎会认得我？是因为读过我的书吗？”先生问道。 绿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我没读过你的书。” 如意询问道：“姑娘，你从哪儿来，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会在先生家门口啊？” 绿衣女子迟疑了一下说：“我无名无姓，我也不知道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我就是这么……就是这么出现的。我唯一知道的便是，我深爱着懒花先生，对他的爱甚至逾越了我的生命。”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个绿衣女子果然跟如意秦笑二人的情况不一样，她不是因为路过而到云浮来的，她真的是凭空被懒花先生的文字创造出来的！ 如意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我们没有猜错，那戏猴人大概也是凭空出现的。” 秦笑不解道：“怪了，懒花先生写了那么多人物，为何现在出现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懒花先生一拍大腿，从笔架上抽出一支笔来：“我前一段时间刚刚更换了笔。所出现的戏猴人也好，这位姑娘也好，以及和亲公主都是在我换笔之后写的。会不会是跟这笔有关系？” 如意伸出手去：“能否借我一看。” 先生将笔放到如意手心。如意用两根指头捏着笔，见此笔杆材质特殊，非竹非木，非石非玉，通体莹亮，宛若碧石制成，搁在手上却并不重；笔尖的毫毛更是与众不同，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羊毫、狼毫、鹿毫。 笔尖沾了墨，微微发黑，其余部分则是一种如火的赤练般的色泽。竟是比那血色，还要再红上几分。 如意心知此笔不凡，便问：“懒花先生，你这笔是打哪儿来的？” 懒花先生一脸骄傲，小心翼翼接过笔，重新挂在笔架上，说道：“不瞒你说，这笔是我自个儿做的。笔杆是用云浮本地出产的珍惜石玉——玛瑙青做的。这种玛瑙青啊，有市无价，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未必能买的到。产量极低，几百年大概也就能出个一块半块的。我对玉石类的东西本不感兴趣，也没什么闲钱去买这类东西。这玩意儿是我一个书迷赠我的，他是本地的玉石商人，有次他的矿里面挖出来一块的玛瑙青。他说玛瑙青与众不同，与我脾性十分相配，便将这无价之宝送给了我。” 秦笑笑道：“还真是大方。” 如意指着那毫毛问：“那么这毛发是何种动物的？” “别着急，且听我说啊。那个玉石商人赠我的是块原石，拳头大小。我就打了个底座，把石头摆了起来。结果有天，我毫无灵感，提笔半日，写不出一个字来，气得我啊是狂性大发，砸桌断笔。结果一不小心，袖子挥得太猛，把桌上摆的玛瑙青给扫下去了。我可是没想到啊，这玛瑙青脆生的很，摔落在地竟然成了两半。里头还冒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又香又臭，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当时也是懵了，赶紧过去把裂开的玛瑙青拾起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这里头竟然含了一包毛发样的东西。我一开始有点害怕，觉得是不是这石头要成精怪了，就赶紧用布裹起来丢到角落里，出门与朋友喝酒去了。” 913.第913章 绿荷姑娘 “一喝就到了深夜，回到家后，我心情不错，文性大发，想是找笔写东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用着最顺手的那根云毫。那云毫可是用北原野狼的尾巴毛做的，一水儿的白色，又好看又好用。后来我才想起来，先前我发狂的时候，把那云毫笔给折断了！” “我心疼的很。随后我就想到那块玛瑙青和里头的那坨毛。我掀开布一看，这玛瑙青亮而不重，脆而不软，挺适合做笔杆的。而里头那坨毛就更不用说了，软硬适度，色泽又是艳丽，怕是火狐狸的毛都比不上它好看。我心说，这玛瑙青不就是老天爷送我的一杆笔吗。随后我便用了几天时间，做成了这杆笔。” “这笔果然与我想的是一样的，十分好用。我视其为珍宝，用的分外仔细，只有是我打心眼儿里想写的东西，我才会用这杆笔。平日里糊弄书商的书稿，也都只是用寻常的笔写的。”懒花先生说道。 “所以说，戏猴人的故事，绿衣姑娘的故事和和亲公主的故事都是用这杆笔写的咯？”如意问道。 懒花先生点了点头。 如意基本上就已经能断定文字成为现实的原因与这笔有关。如意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玛瑙青里面会长毛发，她更不明白为何区区一块石头能有这神奇的力量。 她对懒花先生说：“虽然这玛瑙青产量很低，又十分珍贵，但整个云浮镇也不止有你这一块吧。” 先生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如我带你们去找一下那位玉石商人，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如意颔首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位绿衣姑娘，双手交错，立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懒花先生。 先生自知怠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呢……” 那姑娘浅浅一笑，说：“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先生道：“也好也好。你不必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便是，若是饿了的话，厨房里有菜肉，你热热便行。”他轻拍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看我，这么长时间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老是‘你’啊‘你’的称呼吧。” 如意笑道：“先生你可真逗，她既然是你写出来的，叫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 懒花先生脸上一红，道：“那我就唤你做绿荷吧。” 绿荷说：“绿荷懒花，好是相配。我挺喜欢的。” 家中有个绿荷，懒花先生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这两个人见了也是没多久，就互换眼神你侬我侬了。 如意气道：“倒是快点走吧，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绿荷姑娘又跑不掉，回来你二人再叙便是。” …… 他们三个人不敢走正门，又是翻墙从巷子里出去，来到了玉石商人的店铺里。 玉石商人一见懒花先生，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忙起身，亲自给三人看座看茶，又是叫店里伙计去外头买蜜饯茶果给贵客送茶。 914.第914章 玉石商人 “先生今日怎地想起我来了啊，您看您一来，我这小小店铺蓬荜生辉的！我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商人说罢，从钱柜处拿了几本话本小说出来，“还得劳烦先生给提几个字了，我那内人和小姨子天天念叨着想看看先生真迹，您看……” 如意差点没笑出来，合着这玉石商人全家都是懒花先生的书迷。 懒花先生也是不摆架子，要来了笔，捋了袖子，刷刷刷就在书页上提起字来。 玉石商人捧着话本小说，一副乐不可支的表情，心说晚上回家总算能跟媳妇交差了。 懒花先生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个儿来，是有些关于石头的事情要问。这两位，是我朋友。” 商人作揖道：“二位是想买石材还是玉料？我也跟你们说个实在话，这一行的水可是极深，初涉之时若是不懂行，很容易被坑。不过二位放心，你们是先生的朋友，若是要做买卖，我一定会给你们个明白价儿的！” 秦笑也是抱拳回了礼：“多谢老板。我们是想问一下关于玛瑙青的事情。” 商人表情有点犯愁：“玛瑙青啊，这石玉可是非常罕见难得。能不能挖到玛瑙青全凭运气，根本无迹可寻。有些风水师父，根据土壤环境就能判定下头是否有石矿玉脉。可偏偏这玛瑙青，东一块西一块，大师也摸不透规律。如果运气好，你走在路上都能捡到，运气不好，就是掘地百尺都看不到。” “玛瑙青色泽温润，却又不似玉石翡翠，触手温热性不寒，另带有异香。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大把的人用天价求一块玛瑙青，都是求不到啊。若是二位想买玛瑙青，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玉石商人把实际的情况阐述了一下。 秦笑接着道：“倒也不是说非要现在就买到。”他看了懒花先生一眼道，“我二人在先生家里看到一块玛瑙青，内人觉得十分漂亮，便打算在您这儿问一下。” 如意差点没笑出声来，“内人”这两个字，秦笑倒是说得顺口。也罢，除了懒花先生之外，其他人也不晓得他们的身份，借此机会假扮夫妻也是挺有乐趣的。 玉石商人笑了笑说：“我这儿有大把玉料，有些也是十分漂亮，夫人等会可以看看，指不准能看到其他心仪的款式。” 如意有模有样的说：“我知道市面上的玛瑙青很少。我是想问一下，是不是所有的玛瑙青里面都有奇怪的毛发？” 商人一怔，说：“呦原来二位也是有点懂行的啊。没错，只要是玛瑙青，都会有毛。一开始，大家觉得很奇怪，后来发现都是这样，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我们干这一行的都戏称玛瑙青是‘红毛怪’。” 秦笑试探性的问：“那么，据您所知，这个拥有玛瑙青的人，屋宅之中有没有什么怪事出现？” 玉石商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没什么了呀。虽然戏称红毛怪，但玛瑙青又不是真的怪物，只是块石头而已，能有什么怪异的。” 915.第915章 假扮夫妻 如意接茬问：“敢问老板，这玛瑙青，都是怎么处理的？” “玛瑙青比较脆，容易裂，所以并不能像其他石料那样随意打磨雕刻。一般也就是切割成小块，然后制成首饰簪子。名媛淑女多爱这色泽。至于里面的毛发，要来也无用，多是直接丢弃的。”玉石商人说道。 话说到这儿就没什么继续交流的必要了。秦笑和如意又是扮了一会儿夫妻，在店里头挑挑拣拣。一个人说什么“娘子，我看这块玉石的色泽很不错。”，另一个则答“我也觉得不错，一切都依相公的吧。” 人玉石老板觉得没什么，倒是懒花先生一脸鄙夷的看着二人。 最后二人装模作样的，挑了一个白玉笔架便离开了店铺。 出了店铺门，秦笑就把那笔架往懒花先生手里一搁，说：“这东西就送你了，希望你多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 懒花先生反手一推，不肯拿，嘴上倒是说：“那就谢谢了。回头我一定放在我书房的大案台上。” 秦笑不解：“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啊！” “要，当然要。将军送的，岂能不要。我不但要，我还要好生留着呢。”先生说。 “要你倒是拿着啊。” 懒花先生白眼一翻，嘴角一撇，说：“我是文人，只会提笔。你是武将，劲儿大，你就先帮我拎着吧。我懒得拿！” 如意：“……” 秦笑：“……” 这懒花先生还真是懒出了新境界！ 三人回到先生宅子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门口聚集的书迷散的差不多了，有孩子的都回家做饭去了，没孩子的年轻姑娘也都被家里人喊回去吃饭了。 懒花先生叹了口气说：“总算不用再翻墙进去了。” 刚是踏进了门，懒花先生便惊愕的长大了嘴巴，他急急忙忙倒退数步，行至大门口，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我认错门了？不对啊……这好像就是我的家……” 不仅先生如意惊讶，秦笑和如意亦是觉得很吃惊——脏乱不堪的屋子已经被绿荷收拾的干干净净。细心的她将手稿全部归类放在架上，庭院中的花草亦是修剪了一番。屋子整个儿的变了样子。 不光如此，她还做了几道小菜，热腾腾的出了锅，已是端上了桌。 奇的是，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衣裙仍旧一尘不染，没沾上半点灰尘亦或油星。 懒花先生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瘪了瘪嘴，一双好看的眸子登时晕了雾气，他上前拉住绿荷的手说：“辛苦你了。快是歇歇吧。” 绿荷甜甜一笑说：“没事儿，我不累。只要先生喜欢，干再多的活绿荷都愿意。” 秦笑如意也是不客气，趁着先生和绿荷在那儿你谢我谢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开始捧着碗筷大快朵颐了。 如意边吃边赞：“绿荷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好吃极了！” 懒花先生轻声叹道：“哎……有绿荷在侧，宝笔在手，写我所想，舒我胸臆……这真是最大的幸福啊。这画面美得如同一场春梦！” 绿荷将手搭在先生的手背上，道：“先生放心，绿荷哪儿都不去，愿伴在先生身侧。” 916.第916章 井尸 秦笑已经是扒了半碗米饭了。他将口中饭菜咽下道：“赶紧过来商量正事儿吧，我跟如意没法在云浮呆长，最多也就停留给一两日。你若是自己的事情都不着急，那我俩也就不跟着搀和了。” 懒花先生一听急了，也是赶紧坐下来说：“你俩先别着急走啊，总不能留我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你们若是走了，我跟谁说去，恐怕别人都会以为我得了失心疯呢！” 秦笑道：“咱们不是问了玉石商人吗，他说拥有玛瑙青的其他人也没见着发生异状，或许只是懒花先生的这块玛瑙青比较特别。” 如意摇头道：“还有一种可能，在制作工序上，其他玛瑙青中的毛发都会被丢弃，而只有懒花先生将其制成了笔。也许要两种东西一起使用，才会产生奇效。” 如意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大嚼特嚼之后，才说：“先生，往后那笔你就别用了。好好将其封存起来。这毕竟不是个小事儿，如果你写得东西都像是绿荷那么美好也就罢了，万一以后不小心写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 只见懒花先生抖了一个机灵，手晃了起来，将刚拿起来的碗一下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瓷碗裂成碎片，白米洒了一地。 “坏了。我突然才想起来……我用那支笔，不止写过三段故事。我还用它写了一个较为满意的段子……只不过与那三个故事不同，这个段子很受书商的欢迎，因而我把它放在别处，区别于不能成书的手稿。”懒花先生顾不上收拾地上狼藉，也没有心情再吃饭，像一阵风一样的冲进了书房。 秦笑如意见状，大概也知道事情不小，赶紧放下饭碗，尾随先生进去。 先生发狂一样的在屋中乱翻，好不容易被绿荷收拾起来的屋子一下子又凌乱了。他找了半天，才双手颤抖找到一张手稿。 如意凑过去，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构成了一个令人肝颤的段子——井尸。 井尸不是尸，或者说，它并不单纯是尸。它诞生在镇正中的井里。它知道镇上人最为黑暗的秘密。 花街柳巷的姑娘，不小心怀上了客人的种。一个新的生命孕育在了她的体内，添丁这等对别人家来说的大喜事对这姑娘来说却是天大的灾难。有了孩子，她还怎么接客，不接客她怎么赚钱。何况，天天晚上莺歌笑语，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 欢场上的男人，大多已经有了家眷，出来无非是逢场作戏。谁也不会为此事负责。姑娘走投无路，只能去求了恶毒的方子。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莪术各五钱，白醋糊为丸。每服三钱，黄昏一付，半夜一付，五更一付。直到腿间流血落胎，方可不必再服。 孩儿已经三月有余了，初成人形。浸泡在血水之中，它还没生出眼睛来，眼睛的位置只有两粒深青色的凸出。姑娘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的哭，打胎拾掇全都是她一人。在这风尘之地，人心冷漠，姑娘之间互相争风吃醋，却是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917.第917章 井尸2 胎儿无处可丢，晚上青楼院中又多是寻欢作乐之人，肯定不能堂而皇之的去刨个坑卖了。姑娘一下便忆起镇上的井，她偷偷带着死胎出去，将其弃之井中。 修养一月之后，这姑娘铁石心肠已是将此事淡忘，浓妆艳抹，挥扇起舞，三更又与谁家儿郎翻滚在床笫之间，哪里还记得起当时鲜血直流、痛不欲生。 要说这镇上哪里容得下脏，便是瞧瞧那村口的老井呦喂。别看老井水清清，底下却都是翻不得的老账！ 这青楼旁边隔了一条街，是一户普通的人家。男人算是挺老实的，一辈子没招惹过谁，偏偏这种老实的性格，却总是被人招惹。他识字，靠替人写书信写状子过活。偶尔还有些街霸打此路过，一回在摊前啐一口，二回指着鼻尖骂两句，见他表情呆滞，不予反抗便是认定了他好欺负，自此有了三四五六回。回回都折腾的他人仰马翻，墨洒笔歪。 他的确好欺负，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是没有二话，绝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红了眼睛，抄了家伙要豁出去与别人拼命。他只会默默的爬起来，扫扫身上的尘土，口齿不清的对打他的人说：“下次若是想寄家书，记得来关照我。” 他人长的普通，性格也是普通的，往人群里一扔准保是找不出来的。你见他几次，回头想想也是忆不起来他的模样，这一点还不及那些生的丑的人。其父母老早就过世了，家里就剩他一根独苗，到了三十五还是没娶妻子。 每天夜里，他守在自己的破房子里，听着远处青楼的歌舞升平，心里就痒痒的很。 可他也只是敢痒痒，痒痒的不行了，就在炕上打两个滚，即便兜里有钱，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烟花柳巷逛上一逛。 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有天洗澡的时候，他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下那物，惆怅的叹了口气。他自知若是再不找个媳妇，那等他老了，想传宗接代也没那个能力了。他下定决心，打谱找个媳妇。 他那种条件，好人家的姑娘大多看不上。倒也不是个个都是势利眼，嫌弃他人穷，嫌弃他的大多是嫌他志短。换了谁都不想嫁个天天被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他托了不少熟人，总算是从挺远一个村子娶到一个大脚女人。这女人粗壮的很，个头不高，那胳膊那腿儿全是筋子肉，比男人还要壮实不少。嗓门也大，低低粗粗的，随便说句话都能震得房梁上落下灰来。女人一笑就能露出大牙花子，她嫁过两次了，一次是被人给休了，第二次是嫁给她们村里的一个老头做填房，结果进门没几天那老头儿就死了，她也就成了寡妇。 女人在十里八村也是挺有名的，大家背地里都喊她扫把星，说她是克夫的命。也没什么人敢跟她来往。男人懦弱没什么本事去挑好姑娘，女人名声臭也没什么本事去挑好男人，媒人一牵线，两个人便决定凑合着过了。 没开宴席没有喜酒，单是两根红烛一双男女便入了洞房。 918.第918章 井尸3 新婚那夜，男人把蜡烛一吹，便压在了女人的身上。床板嘎吱作响，吓得老鼠无所遁形，纷纷逃窜。 女人扯着她那大粗嗓门整整嚎了一夜，周围几里的人家都能听到，也不知道她真是感觉********，还是想要去证明些什么。 成婚之后，便是要搭伙过日子了。起先个把月，两个人还相安无事。可半年期一过，就有点入不敷出。女人从娘家奢了些钱回来补贴家用，这拿了钱出来，腰杆子便硬了起来，横竖看自己的男人不顺眼了。 高兴了便吼两嗓子，不高兴了便揍两拳。男人哪里是那女人的对手啊，女人的胸脯比那拳师练拳的沙袋还硬，要是捣上去男人还嫌手疼呢。 女人声音太大，每次发完了牢骚，第二天街坊邻里的都会带着戏弄的口气问他：“嘿，昨天又被老婆给打了吧？你家的那位，还真是厉害。” 他过了几年在外头被恶人欺负，回家被老婆辱骂的日子。这日子过得真真儿是生不如死。没讨老婆之前，至少他回家能落个清静。头顶两片瓦，身裹破棉絮，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晚上捂在被窝里哭一阵，多少也能洗刷白天的屈辱。这样他才有勇气，迎着第二天的太阳去面对那些恶霸。 可现在，里外里受气。他真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可他天生懦弱，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做不出，就连想也不愿多想。 有一次那些恶霸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对他下手格外的重。肋叉骨都差点断了，打的男人扑在地上呕血不止。后来，附近商贩都看不下去了，要挟要去报官，恶霸才是一哄而散。 男人是被人扶回家的，他躺在炕上，背朝里，一条破被横在身上，盖了头就遮不住脚，盖了脚就遮不住头。家里没有人，那婆娘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一个人偷偷的掉了半天眼泪，许是因为身子疼痛，许是因为心累。哭了一会儿，他就累的睡着了。到了晚饭时间，方才听见吭哧吭哧地动山摇的走路声，男人惊醒过来，他知道，是那婆娘回来了。 她心情仿佛不错，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往屋里探头看了一眼，见着男人躺在炕上一下就不乐意了：“呦你这早回来了，也不知道造饭呢！老娘还饿着呢！这么早的睡什么觉！快起来！” 男人觉得一阵心酸，成亲这么久了，他劳累一天回到家里从来没吃上过一顿热饭，全都是他动手伺候婆娘。不消说热饭了，就是连碗茶都没喝到过。以前忙里忙外，是为了自己活着，现在忙里忙外，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只要婆娘不打骂自己，他就觉得是莫大的幸福，其他的东西，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头一次，他没有搭理婆娘。依旧躺在那里，眼睛微闭，佯装睡着了。 婆娘不依了，扭着身子跑过来就拽他的耳朵：“死鬼！都让你起来了！你倒是给我起来啊！快点！” 919.第919章 井尸4 婆娘力气不小，拧着劲儿的转男人的耳朵，他就觉得头侧一阵凉意，然后便是酸麻和钻心的疼痛。疼得他立刻淌下来一行眼泪。 女人不算完，又是补了几拳，拳拳都打在他的伤患处。 男人也不知道怎地了，今日好像就是有了死的心，他就是忍着痛，一动不动。 婆娘见拳打脚踢不管用，也是恼了火，开始唧唧歪歪骂骂咧咧：“行，你不爱起你就躺着呗。真不知道我怎么就嫁给你这没用的东西。” “人家隔壁老王比你可好多了。”她毫不害臊，没脸没皮的笑了一声，“不但身子壮实，活儿还好。你瞅瞅你能做啥！” 好好好，棒棒棒！ 男人气的是牙痒痒，心说自己天天遭人欺累的像条狗，婆娘却闲散安逸偷情隔壁王老五。偷偷摸摸也就罢了，竟还当着自个儿的面夸他活好…… 男人眼睛紧紧一闭，更是打定主意不起身了。 婆娘也是恼了，气道：“说你没出息，你还真就没出息。整个一顶绿毛都给你戴上了，你竟然也没点反应。这德性，难怪外头的人都要欺负你！” 男人一下子就炸了，他红了眼睛，呼啦一下自床上爬了起来，便往厨房冲去。 婆娘冲着他的背影冷笑两声：“这就对了嘛，快去造反喂饱老娘，老娘才是有力气与别人承欢。” 男人跑进厨房，一没淘米二没洗菜，却是拿出那把剁肉的砍刀来，蹲下来蹭蹭的磨了起来。 霍霍嘿嘿！磨的那刀锋削铁如泥。 霍霍嘿嘿！磨的那刀面亮如明镜。 他磨完了刀，将刀拿在了手上。他的心情平静如昔，整个人生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往那刀刃上一碰，皮上凝了红珠，那是当即就见了血。 好，足够快了。 他抄着这把菜刀，悄没声的溜进了屋子，见女人正脱了衣裳，对着镜子试新买的肚兜。 他想都不想，走过去，起手刀落！ 一刀血溅三尺，二刀血涌筋断，三刀肉碎皮绽，四刀头滚颈断，五刀腹裂肠穿，六刀屎尿横飞。 可怜这女人嗓门再大，临死前却是一声都没叫出来。 “咔！” “咔！” “咔！” 屋里回荡着剁肉的声音，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男人将婆娘彻底的剁碎了，剁成一块一块的。男人切下一块肥瘦相见五花肉，丢入锅里煮一煮。不用多久，肉香四溢，却是比那些鸡羊牛兔狗的味道要香多了。 捞上来往嘴里一塞。 “呸！” 难吃死了。 人丑肉腥，又酸又干，简直没法吃。 若是不能吃，那这一堆模糊的血肉该怎么办。总不能放在屋里憋的发臭吧。 思来想去，他便拿了几个麻布袋将尸块全都装了进去，打算扛到郊外挖坑埋了。他这扛着尸肉，穿过镇子。 平常晚上人少的很，怎地今天感觉走到哪儿都是人。 男人路过那魂牵梦绕的青/楼，姑娘们都伸手招呼他“大爷，进来坐一坐吗。” “咦，他背了些什么啊，好臭。” “算了，一看这人就没钱，别是理会他了。” 姑娘们纷纷说道。 920.第920章 井尸5 男人将头沉得低低的，迅速的离开了。好不容易走到镇中，路过那镇上那口老井。他本也是没打算做停留，谁知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 “喂！” 他一个趔趄，手一松，那大麻布袋一下子落入井中了。 “哈哈哈哈哈！”身后那人笑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成天欺负男人的恶霸之一。恶霸看见男人，本想戏弄他一番，没想到一吓他，竟然使得他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掉井里去了。嘿，真是一出好戏。 恶霸拍拍手，一脸满意的离开了。 男人脸都绿了，赶紧探了身子到井边，见那布袋已经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老井又宽又深，他根本没法下去打捞。看附近没人，还是赶紧回家吧！ 一夜无眠，噩梦连连。男人总是在担心第二天会有尸块泛上来。很多人都去井边打水，这打着打着，若是捞上个脑袋或是条胳膊可就麻烦了。发现死人其实也不要紧，重点是男人很怕别人发现死的是他的婆娘。 他躲在家中，也是没敢出摊。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天，也没发生任何事情，街坊邻居的，根本没人来找他。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晨，男人匆忙忙跑到井边，丢了桶下去，打了水上来。 奇了！打上来的水清净如昔，未见血污，未见肉块。掉下去的尸块，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放下了心，回家时候步子也迈的大了些，头也抬的高了些。 走到家门口，撞上邻居王老五。那王老五假惺惺的招呼了句：“怎地就你一人？你家婆娘呢？” 男人邪狞一笑，说：“那婆娘被我休了，滚回娘家去了！” 王老五哦了一声，不敢多言，只是那双眼睛明显落寞下来。这下好了，没的婆娘嬲了。 要说这镇上哪里容得下脏，便是瞧瞧那村口的老井呦喂。别看老井水清清，底下却都是翻不得的老账！ 这镇子虽然小，却是五脏俱全，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有头脑精明的生意人，有搔首弄姿的红尘人，有欺凌弱小的霸道人。 镇中的恶霸不止一人，其中最恶的便是长了瘌痢头的那个家伙。单看那长相，便知道不好惹，脑袋上稀稀拉拉没几根毛，一双小眼流贼精光，看着总是在笑，实际上却是比谁都狠。 瘌痢头的名号，让人闻风丧胆，基本上镇上没有敢惹他的人，就连官府的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谁让当官的是他舅舅呢……小镇律法没那么严苛，官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总是不好把自己亲外甥送到大牢里。 任由瘌痢头胡闹了几年，他气焰越发强盛，纠结一帮地痞流氓，专挑老实人欺负，让百姓叫苦连连。 要说这瘌痢头是烟花柳巷的常客，就他那长相，姑娘们见了都直泛恶心。可说来奇怪，只要他一脚踏入风尘，花娘们就蜂拥而上，一口一个相公官人，各尽所能想要服侍他。这因想着能攀上他，就不会被人欺负。 921.第921章 井尸6 这瘌痢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看不起女人，尤其看不起风尘女子。就算跟他秉烛夜话，水乳交融，遮上帘子在炕头翻滚，做了一夜夫妻，可第二天若是触了他眉头，他照样是狠的下心，一个大脚直踹心窝子，保准踹的你口吐鲜血，挠心挠肺。 管你是不是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直上云霄，他只论钱，不谈情。 这么个人，真是想让人刨开他瞧瞧，是不是没长心。 要说这瘌痢头有天突然腻歪了。每夜更换女人让他有些厌倦，那些女人假情假意的****或者是装模作样的奉承让他恶心极了。他想换换口味，比如搞搞谁家的小娘子，或者是未经人事的小雏儿。 这在街上闲逛呢，就见着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低头快步而行。 嘿！瘌痢头一拍手，心说这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皙的皮肤，绯红的脸蛋儿，年纪正好，十五六岁正是含苞欲放时。最让瘌痢头痴迷的就是姑娘的一头青丝，青丝绕肩，芳香四溢，真真儿是撩拨了他的心。 他一路跟在姑娘身后，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了一间药铺。 他也随着进去。 姑娘将方子递给药童，自己则双手交立站在原处。药童盯着方子，瘌痢头盯着姑娘，姑娘盯着自个儿的手指头。 “呦，姑娘，您这方子是谁给开的啊，都是上好的药材呢。有些咱们这只有极少的量，不但量少，价格还高，您斟酌斟酌，看看要不要替换一下？有些药材药性与方子上的差不多，价格还能便宜不少呢。”药童挺够意思，还寻思着替客人省几个钱。 姑娘迟疑了一下说：“可是这方子应当是最有效的吧。贵能贵多少呢？您给说个价儿吧。” 药童道：“金土鳖粉一钱可就是十两银子。这金土鳖咬人，牙上还有毒，要是被咬上，那浑身得肿好几天呢，动都动不了。别个可是冒了风险去抓的，价格自然低不了。这一副药配下来，少说也得二十两吧。另外，您这药像是要治骨病的？只吃一副肯定不行，老话说伤筋断骨一百天，这整个吃下来，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啊。” 姑娘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自己总共就带着五十两银票，还不够个零头的。这可怎么办……老爹摔断了腿脚，肯定是要治的，总不能就让他瘫在床上吧。 瘌痢头一看姑娘局促的模样就知道她大概是囊中羞涩，他暗暗一喜，心想合着这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是个穷姑娘啊。这敢情好，穷人有奴性，被欺负了大多不敢声张，倒也方便了他下手。 药童看见瘌痢头，面色也是变了变，这镇上有谁不知道他啊！药童赶紧堆了笑容，用着挂在肩头的小药巾去扫瘌痢头身上的灰：“大哥您要来点什么药？” 瘌痢头脸皮再厚也总不好直说自己是为了姑娘来的吧，一拍桌子道：“秋葵，驴蛋，长须草，每样给我来点。” 药童使劲憋住了笑，还以为他要买什么，原来是要买壮阳的药材啊！ 922.第922章 井尸7 “好嘞，我这就给您称。”药童颠儿颠儿的去了。他爬在梯子上，从高处的药架上往外取药，随口便问：“姑娘，您就照着那治骨的方子抓药还是配些便宜的？” 姑娘头一低，眼看就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家里没钱，本就靠爹一个人撑着，自个儿顶多做做女红补贴一下。爹忙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连副好药都吃不起，一时间她觉得满心的委屈愧疚。若是早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找个家境好的人嫁了，许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这姑娘一哭，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让瘌痢头有几分心疼。 他直接叫道：“就照那方子开!钱算我账上。” 姑娘一惊，连连摆手说：“哪里能受这般恩德！家父摔了腿，无法劳作，小女子只会点女红，赚不来太多钱，还不了您，还是不要破费了。” 瘌痢头佯装愠怒：“别提什么钱，让你拿着就拿着。要是实在没钱还了，便当我赠的，也算是给我老岳父的一点心意了！” 听罢这话，姑娘的脸变的煞白煞白，她怎能听不出他的话中话，“老岳父”都喊出来了，岂不是占自个儿便宜吗。 她天生胆儿小，一介女流自是没能耐与别个计较，药也不敢买了，当下便拿了方子，掉头准备走。 未料瘌痢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粗粝的手指紧紧扣在她的腕处，在她手上留下一道红印，她是挣也挣不脱，走也走不掉。声音细若蚊鸣，眼泪顺流直下：“这位大哥，你放开我。我不配药了还不行吗……” 这哪儿行！到嘴边儿的鸭子，岂能让它给飞了！ 瘌痢头咧嘴一笑，牙花子上尽是黄黑大烟渍：“别着急走，哥哥给妹妹买药而已嘛。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玩笑都开不得嘛！我又没让你还钱！你若实在没得钱还我，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嘛。” 姑娘不敢做声，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药童不敢惹瘌痢头，连同姑娘的药和瘌痢头的壮阳药分别包了起来，递了过去：“总共是二十一两银子。我收您二十两就行了……” “啪！”瘌痢头犯了那股子狠劲儿，一巴掌刮到了药童脸上：“你他娘的还敢收老子钱！信不信，老子把你店铺拆了！” 药童捂着脸，还不敢哭，挤着笑容说：“是小的不懂事儿，药您拿走吧，若是不够，随时可以再来取……” 瘌痢头满意的拖着姑娘走出了药铺。 药童满脸同情的看着那姑娘，只敢用叹息来表示自己的同情。 瘌痢头把姑娘送到家门口，不，不对，这哪里是送啊，整个就是一押解。姑娘始终挣脱不开他。到了门口，瘌痢头把药往她手里一递，说：“进去吧。好好照顾咱爹。”说罢，倒是走了。 姑娘吓的怔在门口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赶紧插上门回去给爹爹煎药去了。 此后每一天，瘌痢头都会带着兄弟上姑娘家。一堆地痞挤在她家门口，吆吆喝喝，一口一个嫂子的喊她。 923.第923章 井尸7 姑娘哭着跪着求他说：“大哥，药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求你放过我吧。” 瘌痢头不高兴了：“怎么，我对你好，你还敢有意见？别成天哭了，哭丑了，人就不漂亮了。过些日子，哥就娶你过门。” 他还真不是在说笑，媒人提亲，下了聘礼，不管人家姑娘什么意见，他都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姑娘他爹自然不同意，愣是从炕上拖着断腿爬下来与瘌痢头纠缠。 瘌痢头当着姑娘的面，揪着她亲爹的头发，狠狠的一顿毒打。“放着好好的岳丈不相当，给老子使什么绊子。” 当天夜里，她爹就气不过，含恨而死。 死了爹，女儿需披麻戴孝，白衣白袍。瘌痢头不乐意，说看着白色眼晕，带了好些人来张罗，把从里到外的白换成了一水儿的大红。喜庆的大红。 姑娘如同傀儡，被人按在椅子上，套上了喜袍，化上了艳妆。只等第二天轿子来迎。 当天晚上，姑娘哭得眼睛淌了血。她穿着大红袍子，打赤脚跑了出去。她在前面跑，来张罗婚事的人便在后面追。一众男男女女的，她这一双脚丫子哪里跑的过。 她去敲亲戚的门，没人给她开门。家家户户都怕惹上瘌痢头，紧闭大门，房里头连灯都不敢点。 “去那边儿堵着她！” “从后头包抄她！” 四面八方涌来形形色色的人，不管他跑到哪儿瘌痢头总是有办法将她抓回来。 她被逼到镇中的那口老井旁边。她的手拂过那口老井，井壁生了厚厚一层苔藓，青石的凉意透过她的手指传了过来。 瘌痢头气喘吁吁也是赶来了，他用手指着她道：“你还敢跑？我一定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怎么跑！” 姑娘彻底觉得绝望了。如果他只是生的丑些，如果他只是为人坏些，但对自己好那也就罢了，她或许能认了这个栽，好好跟他过一辈子。可他除了欺凌便是压迫，哪里懂得以心换心，这若是跟了他，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呢。 姑娘不再多想，坐到井口边上，对着瘌痢头说：“若是有本事，你就别再喝这口井里的水。” 说罢纵身一跃沉入井中。呼啦一声水花高溅，惊住了所有的人。 瘌痢头嘶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救人！” 说来真是怪了，那些人七手八脚拿了麻绳长钩和能照明的灯过来，却见着井面没有一丝波澜。有胆子大的人，在身子上系了绳子，下了井，入水扑腾了半天，啥东西都没捞着。 那个穿了红袍的待嫁娘，好像根本不曾落下来过一样。 瘌痢头本打算再也不喝这井中水了，可天意弄人，他往后就只能喝这井水了。他逼死姑娘老爹，强迫娶亲，又害姑娘跳井的事情可是人人皆知。官老爷再庇护他，也是得给老百姓一个说法了。他的罪，死几次都不算多，可碍于是亲戚，不好亲自监斩，官老爷就把他关在大牢里面养着，想着等百姓们渐渐忘了此事，再将他放出来。 要说这镇上哪里容得下脏，便是瞧瞧那村口的老井呦喂。别看老井水清清，底下却都是翻不得的老账！ 924.第924章 井尸8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男人正在蹲茅房，听见声音便提了裤子，跑出来看。刚走到一半就看见自个儿的新媳妇身子贴在门上，二指放在嘴巴上，是让他不要出声。 “表哥！开门啊！有人在追我！求求你，开一下门！求求你了！如果我被他们抓回去，我就要被逼着嫁掉了！”外面的姑娘泣不成声，她的嗓子早就已经哭哑了。 男人系好裤腰带，一脸犹豫，也是不知道该开还是不该开。 他媳妇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一脸威胁的表情，她用口型说着：“你要是敢开门，晚上就别想那事儿了！” 他们才刚刚成亲，热乎劲儿都还没过，对男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跟媳妇滚在被窝里，做一些夫妻之事。这要是做不成，那这晚上的漫长时光该怎么度过啊！ 男人一狠心，还是没开门。 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门口的姑娘叹了口气又是跑开了。男人知道，自个儿的表妹走掉了。 新媳妇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一口：“这样才对吗，你我只是普通人，哪里惹得起瘌痢头啊。要乖啊，就怪你表妹成天出去抛头露面，惹上了恶霸。怎么也没见着我招惹上别人啊！” 男人把媳妇打横抱着，冲进屋里丢到炕上：“是是是，我家娘子说的是呢。”他膝盖跪上炕，正准备亲，忽见一个黑影贴着他的头皮掠了过来，那东西挪了挪身子，趴在床上，霸了他的位置。 一双幽绿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男人，它喵呜一声，似是在驱赶，似是在咒骂。 女人咯咯笑了一声，搂过床上的黑猫：“这小东西好像吃醋了呢。都不愿意让你上来。” 黑猫对女人倒是温顺的很，用脑袋拱着她的胳膊，自嗓子眼儿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男人对这个黑猫有些忌惮，黑猫是女人养的，随着女人一块儿嫁过来的。当初谈亲事的时候，女人就说，什么都可以不带，就是要带着这黑猫。她说这黑猫养了十多年了，陪伴她一起长大，跟亲人一般亲，又说这黑猫聪慧懂事儿，假以时日男人也一定会喜欢它的。 男人虽不喜欢猫狗之类的东西，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这猫非但没显得有老态，还挺显精神的。他只是觉得这猫养了十来年就离成精不远了。 起初还好，那老猫就是吃喝拉撒睡，偶尔上树捉个鸟，扑个蝶什么的。 女人很舍得拿好东西喂猫，两个人过日子本来就不宽裕，偶尔才能吃顿肉或者鱼。每次女人都把鱼肉分给猫吃。男人看了心疼不已，心说自己都不够吃了，还给猫吃，真是要把畜生惯出毛病来了。 后来男人慢慢就发现，这老猫是在针对他。他要跟媳妇上炕搂搂抱抱，那猫儿总会跑过来插一脚，挤在他俩中间，愣是不让他俩亲热。 男人有个爱好，喜欢在小院儿里晒太阳抽旱烟，坐着竹椅摇一摇，吸两口烟，那可真是人生乐事。每次他一抽旱烟，老猫就会蹲在他对面，死死的盯着他。 925.第925章 井尸9 男人不信畜生有灵，可每次那老猫的眼神儿都能让他渗出冷汗来。他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畜生的眼神儿，而是敌人的眼神。 老猫看她媳妇的时候，那眼神慵懒温柔，可看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凶唳之意。 有次男人抽旱烟的时候，实在是被这老猫盯得浑身难受了，挥手就把手中烟筒子丢了出去，直直砸在猫尾巴上。 烧红的烟丝落在猫屁/股毛上，烫的猫上蹿下跳。那猫嘶叫一声，声音刺耳至极。 自此，猫看他的眼神中更多几分怨毒。 过了几年，夫妻二人虽仍算是和和睦睦，但彼此之间过了那股新鲜劲儿，男人也不再每天晚上都往女人身上爬了。他觉得外头的女人好像都比自己家里的婆娘有魅力，尤其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要身段儿有身段，要脸蛋儿有脸蛋儿，比起自家日益发福的黄脸婆不知道要强多少。 媳妇有了身子，肚子一天天隆了起来。男人高兴的同时，也挺落寞的，所谓怀胎十月，那说明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法****了，还不得憋死个人！ 在媳妇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说是去跟朋友打牌，便偷偷去了风流之地，同妖娆花娘做了露水夫妻。 自个儿的妻子当然是不知道了，可男人总觉得那老猫发现了。老猫开始对着男人呲牙瞪眼，凶煞的眼神咄咄逼人。只要男人想往床上爬，那猫便弓着身子嘶嘶胁迫。 连女人都有些奇怪，不住的安抚着老猫：“猫儿猫儿，你这是怎么了。他是我相公啊，你不认得了吗。” 男人心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骂它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这天男人在院中晒太阳的时候睡着了，他做了个梦。在这梦里可真是艳福无边，漫着水雾的池边，都是光着身子的姑娘。这些姑娘们身上白花花的肉，刺着他的双眼。她们温柔的拉着他的手，解着他的衣裳。 做着梦的同时，男人的身子不自觉的也有了反应。那根柱子慢慢立了起来，直指天际。 男人正浸在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忽觉得下身一阵剧痛，他猛得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的家伙不见了……两腿之间尽是鲜血。男人疼的差点晕厥过去，忍着疼支起身子来一看……那老猫正用嘴叼着阳物，挑衅的看着他！ 男人又气又急，可身下疼的根本动不了，他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男人的媳妇挺着肚子去请了大夫，止了血上了药，虽是无性命之虞了，但那根东西却是接不回去了，这辈子算是别想再行男人之事了。他就连站着尿尿的资格都没了，他往后也得像女人那样蹲着方便。 女人虽然喜爱老猫，但毕竟它毁了男人的身子，也是对它有了气。女人知道男人定是要报这仇，不知如何阻拦，干脆回了娘家小住，那意思是说：你想咋地就咋地，只是别让我看见…… 女人一走，男人就对老猫下了手。他把老猫捆起来，用绳子捆住腿脚，并在它口中塞了破布，使得它无法抓咬。 926.第926章 井尸10 “让你咬掉老子的根，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男人恶狠狠的咬着牙，用燎得火热的钩子，一下又一下的躺着老猫娇嫩少毛的腹部。 看这它抽搐着遍体鳞伤，男人还觉得不解气，活生生的将它的尾巴切了下来。并顺着尾部的断裂，将老猫整个的皮剥了下来。 皮脱下来后，猫还没死。鲜红的血肉在地上颤抖着、呜咽着。 男人看着它得意的笑了一下：“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等到夜里，拎着老猫的腿儿，将它丢进了镇上的井中。 天上的月亮很亮，男人借着月光往井里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这井底下为何这么多东西在抬头看着他，幽暗的井底阻挡不了它们阴毒的眼神和脸上的笑意……有他亲手剥皮扔下井的老猫，有穿着喜袍的准新娘之，有被剁碎了的漂浮的人头，有拖着脐带的未成形的婴儿…… 男人大叫一声，揉着眼睛又看了一眼。 咦，奇怪，井下什么都没有了，水清的只映出了他自个儿惊慌失措的脸。 要说这镇上哪里容得下脏，便是瞧瞧那村口的老井呦喂。别看老井水清清，底下却都是翻不得的老账！ 别以为旧账藏起来，便永没人去翻。祸患慢慢酝酿着，酝酿着，酝酿着…… 怨念，仇恨，冷漠，委屈。 死去的它们紧紧的包成团，由那水浇灌融合，化成了一体。 它们成了它，成了井尸。 只待日子一到，它便要重出天日，杀尽天下负心之人，杀尽自私无情之人。为自己报仇…… 月亮挂在天上，井尸爬出井口。 镇子即将变成一片死寂。 …… 如意看完这井尸手稿的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从上冷到下。她手一抖，稿子零落了一地。 懒花先生赶紧弓身把稿件都收了起来。 “如果都是你用那根笔写的，那或许这井尸也会成为真的。”秦笑亦是惊慌道。 懒花先生赶紧解释道：“虽然如此，但我并没有详细描述井尸的样子，我也没有形容井尸有多么厉害，它也许无法实形化吧。” 如意摇头道：“可是文中的铺垫已经足够明显了，这井尸一旦出来，必将带来一场腥风血雨。‘镇子即将成为一片死寂’也是你的原话，言下之意这井尸应该会大开杀戒。我看呐，镇子上的百姓们，有危险了。” 秦笑同意如意的话，并接道：“你看，我们是今天才与你相见的，昨天之前谁能想到彼此会有这种缘分。同样的，戏猴人是今天出现的，绿荷也是今天出现的……换言之，井尸极有可能也在今天出现。现在刚刚入夜，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赶紧去井边候着吧，若是等到夜深了再去，怕是就晚了……” 懒花先生急了：“这该怎么办！那井尸应当算是妖怪吧……因怨念而生的妖怪。这你让我舞舞笔杆子可以，舞刀弄枪的我可不行。该怎么把这妖怪给收了……若是因为我的文稿而害了云浮的百姓……那我……我永生不安啊！” 927.第927章 井尸11 三人不再多说，赶紧往云浮镇中的那口水井跑去。如意秦笑动作更快一些，懒花先生身子较弱，跟在后面边跑边喘着粗气。 “你们……你们等等我……我……我不行了……要断气了……”先生又是跑了几步，觉得腿又酸又软，口腔内弥漫着鲜血的腥味。 如意一看不行，赶紧招呼出了大蓝。大蓝很够意思，二话不说，抓着懒花先生便往肩头上扛去。 先生一惊，叫出来：“呦，这是个谁啊！” 如意也来不及多做解释，便简单一说：“这是我的妖奴。我多少也知道些妖鬼之事，希望这次能与先生共度难关吧。” 天上的月亮圆而说大，孤冷的泛着一圈光晕。 懒花先生伏在蓝色妖怪的肩头，抬头望天，心中弥漫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天色，这星月，一如他写井尸时候脑中所构想的那样。 他的无边的想象力，他嫉恶如仇的小心思，怕是真的会变成现实了。可当这一切真的变成现实，他却又高兴不起来了。毕竟故事是杜撰的，故事里的做了错事的人死得其所，可是现实的这些百姓招谁惹谁了，他们凭什么为那些不公买单。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害了别人。 路上零零星星的人看到懒花先生骑在一蓝色丑人儿的背上疾奔，都觉得好奇，竟是奔走相告，让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看。 “呦，先生，您这个点儿出来是要做什么？” “先生，您吃了吗？不如去我们家吃点儿？” “呸，你们家的破饭，先生稀罕吃吗，要吃也是来我们家吃。” 他们在井边停了下来，黑黝黝的井口敞在那儿，没有声响，一如平常。倒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冲着先生而围了过来。反正这点儿也是饭后时间，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儿干，就当是在消化食儿了。 懒花先生真是恨不得给围观的群众们跪下了，他清了清嗓子，一改平常对书迷的躲闪态度，恳切的说：“乡亲们，求你们给我个面子，赶紧回家去吧。今天晚上，都不要出来，锁好屋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窗开门……算我求求你们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去我府上再找我说……” 百姓们乃是根本摸不着头脑，心说先生这是怎么了。 有些铁杆儿书迷好不容易看见先生，沾沾自喜，并不愿意离开，蹬鼻子上脸就往前凑。 “先生，我家里买了您好多的书呢。您能帮我提个字吗？” “我也要！我也要！” 如意帮着安抚道：“各位就听先生一言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请各位赶紧回家去吧！” 书迷们不满道：“你是谁啊，算老几？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有人认出了如意，指着她叫道：“诶！这个姑娘就是今天从懒花先生家中出来的那位……她该不会是跟先生有什么关系吧？” “先生难道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让我们知道啊！” 一时间人群又炸开了锅。 928.第928章 井尸12 如意是头晕脑胀，本来这事儿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身腥臊。这些书迷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些女子们，好像一个个都迫不及待要把如意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张嘴解释了几句，声音便被湮没在了一片质疑声中。秦笑在旁边亦是扯着嗓子解释，然百姓们根本听都不听。 真相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如意有些气不过了，心说这些书迷未免太不长眼神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着添乱。她密声传音，体内妖奴应声而出，一时间井边充斥着无数阴灵和无头精魄。她们遮天蔽日的在天上乱晃着，口中发出阴测测的哼叫声。 “妈呀！” “有鬼！” “快跑！” 阴灵和精魄一出来，比说什么都管用。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家跑，先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 懒花先生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长舒一口气，说：“可算是走了……” 如意打了一个响指，将阴灵精魄招回了虚空，却是把大蓝留了下来。睚眦亦是不甘寂寞，窜了出来，围着如意和秦笑转悠着。它黑棍子一般的尾巴，来回摇晃着，收了利爪和尖牙，比黑豹还强壮睚眦就如同猫儿一般温顺。 懒花先生瞠目结舌：“呦，郡主，你这还真不只是涉猎而已啊！又是妖又是兽的，真真儿的是大行家！这次可全靠你了！” 睚眦在秦笑腿边上蹭了一会儿，忽然竖起耳朵，警惕的看着远处的黑暗。它目不转睛的看着未知之处，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接着，它跃入旁边的灌木，黑色的毛皮隐入同样晦涩的黑夜，消失不见了。 如意大喊一声：“睚眦回来！” 主人的命令也没有使它回头，它就是这么一去不返了。 该死！如意握紧拳头，井尸还没看见，睚眦就不见了，这等于少了一个有力的帮手。睚眦向来听话，为何这次叫都叫不回来，它到底是看见什么了？ 懒花先生没憋住，讽刺了一句：“经不住表扬啊……这兽还没完全驯服吧，咋不听主人话呢！你得饿它几天，不能总惯着它。” 如意不乐意了，瞪了懒花先生一眼道：“你再唧唧歪歪，你就自己处理井尸，姑娘我不伺候了。” “别别别别别！”懒花先生赶紧变了脸色，轻轻的拿巴掌在自己脸上掴了两下，“您大人有大量，当我刚才是在放屁……该干嘛就干嘛……我不吭声了！” 秦笑小心翼翼的走到井口，往里头看了一眼。他咦了一声，道：“井下的水很清，并不像妖鬼肆虐的地方。莫非……真如先生说的那样，井尸由于没有详细描写，因而成不了实形？” 懒花先生一拍手道：“若是那样可就太好了！” 话音刚落，月影倾斜，云开雾散，一束月光刚好射入了井口。 随即，周围起了雾霭，层层叠叠的黑灰水气，从井口漫了上来。 如意眉头一皱，让大家赶紧往后撤：“好强的怨气……” 929.第929章 井尸13 幽怨之气渗透到了月色之中，月光映在人身上，竟然平添一抹心碎的痛楚，让人不自觉的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如意觉得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微微一疼，眼前便闪过无数画面——娘亲死时可怖的模样、与秦笑的分别、被尤姬妖气缠身的痛苦、师兄忘生被武林人士冤枉杀害的画面……被妖星大蓝打的散了架的疼痛、师父燕玄乙被鬼差押走时候眼中的无奈……被画皮鬼逼迫囚禁的时光、被姬先生针锋相对斗智斗勇的疲惫…… 当这些一股脑的涌上心头的时候，如意突然觉得绝望了。 这些她最难忘最疼痛的片段齐齐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蓦然，她的手被拉住了，被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拉住了。 秦笑紧紧攥着她的手说：“不要想！不要被这妖孽牵着鼻子走。这弥漫的怨气就是为了率先攻克我们的心防，内心垮了，自然就没办法与它对抗了。赶快想些美好的事情，想想我，想想朋友。” 如意屏息凝神，总算是稳住了心神。一边的懒花先生也是如法炮制，一个劲儿的默念绿荷的名字。 “咔啦……咔……啦……”井下响起了某种诡异的声响，有噼啪的炸响和粘稠液体流动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爬上来了…… 露了头！露了头！ 只见一坨微微泛着肉红的东西，从井口挪动了上来，那东西身上光滑的很，犹如被剥了皮的兽类。它侧身有无数只手扒着井边，你甚至都分不清它的脑袋在哪里，偌大的丑陋的身子上，有无数张脸，人的、猫的、老的、小的…… 它看见了如意等人，嘴巴一咧，所有的面庞都跟着嘎嘎笑了起来。 声音如同来自炼狱，嘶哑、森冷。 这便是井尸了！ 懒花先生怔怔的看了井尸一眼，一弯身子，开始狂吐起来。这一吐不止，连酸水都吐出来了。 秦笑无奈道：“大哥，这玩意儿可是你写出来的啊，你怎么还这么大的反应！” 懒花先生边呕边说：“不好意思，视觉效果太强烈了，在脑子里随便想想跟亲眼看到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你容我……容我吐一会……” 井尸已经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庞大的结构形似蜈蚣，却是由很多不同的肢体组合而成的。在其身上，随处可见毛发和眼睛。它周身散发着恶臭味道，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如意对懒花先生道：“不然先试试说服之法？毕竟是你创造出来的东西，许是能听你说两句呢？” 先生已是吐的差不多了，将嘴边污秽抹了抹，绿着脸说：“那我……勉强试试吧。” 秦笑一点头道：“恩。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我们在你身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会即刻上去支援你的！” 懒花先生上前几步，与那井尸对视两眼。恶臭的气息撩拨着他，他赶紧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又吐出来。 冷静片刻后，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那个井尸，我是写你出来的人……你的怨念，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了。那些伤害你的人虽然该死，可与这镇上的人无关，故事杜撰出来的。你也就不要害人了。乖乖回去吧……听话……” 930.第930章 井尸14 井尸歪着脑袋看了先生两眼，所有的嘴巴都一张一合，呲牙说道：“杀……杀……死……” 懒花先生头上都冒冷汗了，他回过头，无奈的说：“怎么办，这玩意儿好像有点傻，它听不懂我说话啊！” 看似反应迟钝的井尸，却是听明白了“傻”这个字，它似乎对懒花先生的抱怨十分不悦，身子一立竟然就想扑过来。 懒花先生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眼看井尸其中一张嘴吧就要咬下先生的头颅，忽然一道金影闪过，先生觉得腰上一酸，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竟是那只拔过他毛发的金毛猴子救了他一命。 先生半天才回过神来，感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一句，那泼猴儿就又揪了他几根毛，跑掉了。 戏猴人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他口中咿咿呀呀的发着不清不楚的钝音，挺着身子挡在井尸与懒花先生之间，他显然是在用自己的肉身保护懒花先生。 此时井尸的整个身子已经从井中出来了。它初次尝试，却是扑了个空，觉得十分愤怒。张牙舞爪的在原地嚎叫着。 先生扑了扑身上的土，冲着如意叫道：“你俩行不行啊！要不是戏猴人突然出来，老子脑袋就没了啊！说好的保护我呢！看样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啊！我写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 秦笑冷笑一声，说：“别忘了井尸也是你写出来的！” 懒花先生顿时觉得被打了脸，生生的疼，干脆不言语了。 这井尸显然是不讲道理，只想杀戮。他自个儿不会功夫，在前头除了添乱也没什么用。先生很是自觉得退到了后头。 戏猴人拿了一把竹刀，不停上前劈砍井尸。金毛猴子亦是在其口哨的指挥下，上蹿下跳，对着井尸又抓又挠。 然这些对井尸来说无异于挠痒痒，只见井尸身上的众面庞齐齐作了愤怒的表情，随即竟是有几双手趁着金猴不注意，一下子将猴子给逮住了。 那几只手，毫不留情，亦是不给戏猴人施救的时间，朝着不同方向一拉扯，竟是活活把猴子扯成了几瓣。鲜血四溅，肌肉拉扯的声音磨着人的耳膜，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戏猴人这敦厚的汉子当即滴落下泪来，自他被写出来开始，他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陪伴他的只有他的猴子……猴子的死，让他痛不欲生。 他豁出去了，举着竹刀便是冲上去砍。 “不要去！”如意已然是感觉到了井尸的杀气，心说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在远处观察，以静制动，而不是怒发冲冠上去送死。戏猴人的冲动，会给他自己造成毁灭性的的打击！ 戏猴人完全没有听她的话，不知道是他耳聋，还是当做没听见。他依旧是冲了上去。他的一招一式毫无套路可言，只有个蛮力。刀尖儿扎进了井尸的身体，可他也被井尸伸出来的手给一掌击飞了。 戏猴人打着旋儿的滚落到了地上，期间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大概是断了骨头。 931.第931章 井尸15 秦笑上前撕开戏猴人的衣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外面虽然没伤，可胸肋处已经泛了青紫颜色，想必是内里的脏器骨头受到了破坏。戏猴人此时需要赶紧施救，不然必死无疑。 如意扭头对秦笑说：“这里交给我吧，你快同先生一起带戏猴人去找大夫吧。事不宜迟。我有妖奴助阵，不会有事儿的！” 秦笑嗯了一声，转头去找懒花先生，却发现连先生的影子都找不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先生竟然跑不见了！ 没时间再去等懒花先生了，秦笑大喝一声，手臂发力，将戏猴人背在身上，准备去找大夫。他不敢回头再看如意与井尸对峙的样子，他只怕自己看多一眼，就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那井尸也并不去追。它的缺点是身体太过庞大，移动速度缓慢。其整个身子是由零零碎碎的手脚肢体融合拼凑而成的。朝下的大多是手，有几只脚直愣愣的生在背上，像个摆设一样的耷拉着。你想想，用手走路，它能快得了吗…… 撕裂金毛猴子的那几只手并未将猴子的尸体丢弃。它们竟是将那猴子的肢体送入就近的嘴巴里。上上下下数张嘴巴齐齐咀嚼，大嚼特嚼。那牙齿也是够力，断筋碎骨，连个渣儿都不吐。 井尸将猴子吃干抹净之后，其肩背处的一块红肉处渐渐浮现出一张新的面孔——那是一只猴子的脸。 如意站在那儿，觉得就像是一盆冰水浇到了头上，从头凉到了脚。 原来，被杀死吃掉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被吃掉之后还会成为这井尸的一部分，永远存在于这肮脏恶心的身体里。 在刚看完井尸手稿的时候，如意尚对这东西有一丝同情，毕竟之前井尸的个体都是受了苦痛的寻常百姓。可现在，她只有一个信念——井尸必须要除掉！ 她取下背后长风，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抹，剑与她有了共鸣，剑身微微发蓝，并伴随着悦耳的轻吟声。她道了一句：“委屈你了！”便是蓄了剑气，一跃而起，腾到空中，娇叱一声，蓝色剑芒山呼海啸的向着井尸席卷而来。 这一记清冷剑意将弥漫在周遭的怨念激得消散了开来，天上的星月似是都不忍见到这场血的较量，隐匿进了薄雾之中。 剑气凌冽，在一脸茫然的井尸身上翻飞游走。 一剑过后，如意将长风重新背到身后，她斟酌了刚才的力度，那一剑她几乎使了全部力气。以长风的锋利程度，井尸十有**是歇菜了。 果不其然，如意纵然背对井尸，都是听见一阵血肉崩溃的巨响。转头一看，井尸生生的被劈砍成了碎片，堆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蓝在旁边看着，嗤之以鼻：“这什么玩意儿嘛！长得倒是够大够吓人，战斗力却是渣渣!我都还没出手呢。” “如意！”秦笑将戏猴人送到最近的医馆后又折返了回来。他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抱住如意：“你没事儿吧！” 如意把脑袋抵在秦笑的胸口，道：“我没事呢，毫发未损。” 932.第932章 井尸16 秦笑用手轻抚如意的长发，舒了口气：“你知道吗，我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儿那里。生怕你被怪物给害了。好在你本事过硬……纵便那怪物强大也是无法伤了你。” 大蓝看他俩人旁若无人亲亲我我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悄没声的回到了虚空，心说自个儿快别在这耽误人家了，还是去照顾照顾疫妖吧。 二人准备先返回懒花先生家中，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他。 然而二人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阵蠕动的声音。 如意猛的回过头，发现那被长风剑斩成碎片的井尸尸块竟然又一点点重新凝聚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加庞大丑陋的东西。 重生的井尸恶狠狠的瞪着如意，似是已经恨上了她。“杀……杀……杀……”它晃动着身子，嘶哑的吼叫着。 如意心里咯噔一声，心说惨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井尸本来就是各种尸体肉块和垃圾组合而成的……换言之普通的伤害对它来说并没有作用。就算长风的力量再大，也无法彻底的摧毁它。 这该如何是好…… 如意再次唤出大蓝。大蓝见状还沾沾自喜有点得意，她双手叉腰，很是嚣张的说：“正好老娘有些手痒呢，此番就让我来收了这怪物！” 大蓝双手青筋暴胀，指尖生出利爪，她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开始了屠戮。在大蓝的快速攻击之下，井边一片血肉模糊，到处都翻飞着井尸的残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大蓝杀的红了眼，竟是跳上了井尸的背上，由上而下开始攻击，她一双手亦是成了幻影，攻速极快，令人辨不清动作。 然这个时候如意忽见井尸身下伸出来几只手，打算抓住大蓝的双脚，而大蓝正专注于“分解大业”还浑然不觉。 如意心说不好，她记得金毛猴子被活生生撕开的情景，一旦大蓝的脚被束缚住，井尸很有可能会立刻故技重施。大蓝虽然能化成虚形，但她向来恋战，一旦动作慢了，就会遭受重创。大蓝可不是井尸，没有重生之力，若是被杀了，一样会像人类那样进入六道轮回。 如意不敢迟疑，从秦笑怀中挣脱出来，拔出剑，一个飞身冲到大蓝身边，用长风斩下了井尸身下的手。 大蓝还埋怨呢：“主人你这是不相信大蓝实力嘛！怎地还突然跑出来插手！您就继续在旁边观战好了，一切交给我就行。” 说话间，大蓝已经将井尸蹂躏成了一堆烂肉。 “好了，停手吧。”如意像当妈的拽着当街撒泼的孩子那般，硬是把大蓝拉扯到了秦笑那边。 如意指着那堆烂肉道：“刚才井尸亦是被我斩的一动不动了。可过了一会还是反醒了过来。咱们光是这样攻击却是不行。它身上所有的碎片都能重新融合，再度合成，从而成为一个新的井尸。” 大蓝不屑道：“那怕什么，它活了，咱们便再杀，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933.第933章 井尸17 秦笑道：“若是硬拼下去，吃亏会是我们。它虽然攻击的能力相对较弱，但它可以无限重生，咱们若是受了伤却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恢复。何况，咱们不能永远陪着它耗下去。一旦我们离开云浮镇，那老百姓们就遭殃了。灵活如那猴子都是被它活生生的吃了，变成了其身体的一部分，怕是时间一长，这云浮镇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镇上唯一的活物就是井尸……” “不如让我来试试。”疫妖闻声而出，他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但在如意虚空的滋养之下已是回复的差不多了。 大蓝叱道：“你怎么出来了！说了要多休息呢。” 疫妖一笑，说：“我没事，好多了。大家都在动脑子，我也不能光躺着不出力啊。指不定，我就能制服这家伙呢。”这种严肃时刻，疫妖仍旧不忘调戏大蓝，冲她扬了扬眉毛说：“我若是拿下这怪物，你就嫁给我如何？” 大蓝躲到如意身后，含糊其辞：“别闹！收妖要紧！再扯这些……小心……小心我不理你了……” 疫妖最怕便是大蓝玩这一招，只好将话题回归到正事儿上：“既然普通的攻击对它无效，那我向它身上撒播疫病看看。我把最浓烈，最致命的疫毒传给它。寻常的人一沾上这种疫毒，即刻便会七窍流血而死，连找大夫的时间都没有。” 如意点点头说：“那你且去一试吧。” 疫妖笑了笑，用手将如意秦笑往后拦了拦：“两位最好往后撤撤，这疫毒可是不长眼睛。若是不小心沾上，那我也救不了你们。” 秦笑和如意往后退了几丈远，到几近看不清井尸了，才停下来。 红肤的疫妖在月光下看上去有些诡异，他双手结印，口中默念，修长指尖祭起一团绿色的粉末状的东西。那绿色粉末泛着幽幽绿光，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 他躲避井尸不停舞动的手脚，蹿到了井尸的身上，随后冲着井尸的背部用力踩了下去。井尸吃痛，脸孔皆是狰狞起来。 疫妖借着脸孔哇哇大叫的机会，手一扬，将那疫毒洒进了其中一张嘴中。未等井尸反应过来，他便接了一个后跳，翻身下来，随后疾跑回了人群。 大蓝夸他道：“呦，身手不错嘛，够麻利的。” 疫妖一扬下巴，说：“那可不，不然我怎么配得上你……” 如意和秦笑对视了一眼，心说每次都能从疫妖那里学习新的**技巧。 远处的井尸挣扎一下，由震怒转化为癫狂，最后却是慢慢瘫软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几个人稍微走进一看，井尸身上的颜色已经成了铁青色，没了先前新鲜的肉色。不光如此，每一张脸孔的口鼻都流出了近乎黑色的血液，看样疫毒已是深入了其体内，由内而外的结束了井尸。 如意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疫妖立了功。我看呐，往后有事没事我都得在大蓝面前美言你几句了。” 疫妖乐了，也是随大蓝一同改了口：“还是主人敞亮。” 934.第934章 井尸18 大蓝呸了一声：“别随便乱叫，她什么时候成你家主人了！” 疫妖说：“咱俩还分什么彼此啊，你的主人那可不就是我主人嘛！” 如意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心说疫妖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唯独秦笑没跟着放松下来，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着瘫软的井尸。井尸已经“死”过两次了，算上被疫毒毒死，就是三次。大家凭什么以为它这一次会彻底的死去，兴许它还会活过来呢。 秦笑隐隐觉得，井尸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终结掉。 他盯着…… 盯着…… 盯着…… 突然就看见井尸身下的手动了一下。秦笑脸色一变，忙招呼大家：“先别顾着高兴，井尸好像又活过来了！” 众人齐齐看去，果然见到井尸的身体抖动起来，每一张脸上的眼睛也都睁了开来。但此次井尸的肤色终是没有恢复到之前的鲜红，而仍旧是中了毒的青灰色。 秦笑大叫：“不好……井尸虽然活了过来，可也不似是重生！疫妖的疫毒仍旧留在它体内……这会不会使它变成一只毒尸，若是再劈砍其皮肉，飞溅的血肉说不定会将这种疫毒传播出去。” 大蓝摩拳擦掌：“我才不管那么多，看我去教训教训它。” 疫妖阻止道：“不可，如果真按秦将军说的那样，那你也有可能染上疫毒。你是妖，尚能撑一撑，可若是主人和将军染上，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如意急道：“那该怎么办？之前至少还能暂时让井尸消停一下，难不成，此后只能任它害人饮血吗！” 大蓝忙对如意说：“主人，不是有个赤脚仙人赠予过你一只葫芦吗？你还拿那玩意儿吓唬我来着。你直接把它给收了便是！” 如意心说，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幸亏九阳葫芦她都是随身携带的，不然还真是要麻烦。她忙从腰间解下葫芦，喊了一声“大”，葫芦便转着圈儿在她掌中变大起来。 未曾想，这葫芦一变大，却是沉重的很，她差点都没拿稳。举着葫芦摇晃了一下，里面还有隐隐的水声。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这葫芦这么沉呢，里头化的可是千年老妖邓紫双。当初与邓紫双的一战可真是叫人难忘。一旦被收入葫芦，念动口诀后，不管是多厉害的妖鬼都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化成水。 如意一不做二不休，拧开壶嘴，举壶畅饮。正如赤脚大仙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水的味道与醇厚的酒差不多，都带了那么一股子令人迷醉的香醇。 一饮而尽后，如意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醉意。从头到脚都在发热。七经八络滚烫滚烫，她难以自持，捂着小腹，弓着腰，一阵又一阵的干呕起来。然呕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秦笑扶着她，关切道：“怎么样了，你可还好？” 如意缓了一会才是微微好转。邓紫双的功力全都进入了她的身子，她一时难以消受才会有不适的感觉。当邓紫双的功力与如意自身功力相融合之后，她就觉得体内火热喷张，好似有无穷力量一般。 935.第935章 激怒井尸 “长风!” 如意只是在心里默念爱剑的名字，挂在后背的长剑便嗡嗡鸣响，“蹭”得一下射入天际，随后缓缓落入她的手中。 她手握长剑，稍一动心念，长风便蓝芒大盛。她已经感觉不到剑身的冰冷了，仿佛手中握着的剑，已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赤脚大仙果然没有骗她，九阳葫芦是个提升功力的宝器。她饮下邓紫双的精华，徒增了千年修为。 如意手一松，长风便自个儿回到了背上。 她拿着葫芦，用葫芦嘴儿对准了蠕动爬行的井尸，淡然的说了句“收。” 话音已落，众人眼前却并没有出现预想到的画面，那丑陋的井尸纹丝未动，根本不受九阳葫芦的控制。 秦笑追问：“莫不是这葫芦失效了？” 大蓝自告奋勇拍了拍胸口说：“这个好办，主人你对着我一试便知此葫芦还好不好用。” 如意也不客气，葫芦嘴儿对这大蓝，口诀一出，大蓝便被葫芦吸了进去。 她在里面扑棱挣扎的大喊道：“主人！放我出来吧！事实说明这葫芦管用……那啥，里面有点黑……” 如意赶紧把大蓝放了出来。 既然这葫芦好用，为何单单对井尸无效呢。如意左思右想，终是想到了答案。为了证实她的想法，她便唤出灵童忆茗，用葫芦对着他念了收字诀。小忆茗站在一边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如意，他并未被葫芦吸收进去。 “我明白了。”如意说，“九阳葫芦能收妖化鬼，可大概所能针对的也只是这两样东西。忆茗是灵，所以葫芦不认，也无法将他吸进去。同理，这井尸是被懒花先生写出来的，它既不是妖也不是鬼……超出了九阳葫芦的吸收范围。” 秦笑紧锁眉头说：“那这该如何是好，杀不能杀，收不能收。难不成只能任由井尸在镇上肆虐？” 如意看了井尸一眼，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众人齐声问：“什么问题？” “咱们只有接近井边，它才会发动攻击。而当咱们离得远了，它也只是不悦的吼叫着，却并没有追上来。我们在这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它还是在井边上转悠。”如意说道。 大家一寻思，的确是这么个情况。 “如果我没猜错，井尸可能跟井有某种关联。井尸在井中形成，也许对井有种特殊的依赖，说的直白点，这口井可能就是井尸的力量来源。如果脱离了井，这井尸也许就没什么能力了。”如意揣测道。 秦笑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冲着井尸一扔，道：“那咱们且就试一试。若真是如此，咱们只需将井尸从井边引开便是。” 这小石子扔到了井尸巨大的脑袋上，它立刻便暴躁了起来，整个身子不安的颤动着。它试探性的往外迈了一大步，却又退了回去。 秦笑又是连甩了几发石子出去，他准头很是不错，颗颗石头都砸中了井尸。 “杀！杀！杀！”井尸愤怒了，含糊不清的吐着字，它晃动着身子，向着众人迈开了步伐。 936.第936章 先生妙计 “起作用了！快往后退退！”秦笑大呼一声，同时又是往井尸脑门子上甩了一块石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秦笑扔出的最后一颗石头砸中井尸之中，它竟然面色痛苦，呜咽着倒了下去。 大蓝惊呼道：“呦秦将军，没看出来啊，你才是高手啊！我们累死累活的上前拼命才能勉强将它暂时杀死，您这随便扔几块小石头，它怎么就躺了呢！” 如意亦是不解：“对啊……井尸也并没有离井太远，我看它倒是想过来跟咱们拼命，可是还没过来就倒下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笑自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扔石头的力度他心里清楚，他的精力全部放在准头上了，根本没使多大的劲儿。井尸这般凶残的怪物，岂会被区区小石子给砸死，怎么都说不通啊。 井尸虽然倒下了，可众人也不确定它到底是死了还是晕了，也都迟迟不敢动。何况，根据前几次的经验，就算它死了，也是会重生。为今之计，只有站在远处盯着它了。 众人站了能有一两炷香的时间，那井尸都是一动未动。 大蓝有些按耐不住了：“前几次井尸死了很快就活过来了，这次时间这么长，应该是真的死了吧……不如我去看看！” 未等如意拦着她，她已是一个跟头飞身过去了。 大蓝从地上捡了根小木枝，对着井尸的口鼻狠戳一顿，井尸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真的是死透了。“是真的死了啊！气都不喘了！” 如意吃惊的对秦笑说：“莫不是你的小石子儿一下击中了井尸的死穴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秦笑此时也是稍稍放松了下来，打趣道：“我看，我以后不用别的兵器了，干脆就玩石子得了！” “呸呸呸！”远处传来一阵声音，有人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过来，“别把功劳往自个儿身上揽啊！还说石子砸死的呢，要编你们也是编个靠谱点的死因啊！”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消失不见的懒花先生。 如意白了先生一眼说：“你人哪儿去了！刚才危难关头就不见你出来，这井尸死了你才跑出来。我真是看透你了啊！” 懒花先生气的脸都要歪了：“说什么呢！没有我，井尸能死？总不能靠着你们这些粗人动刀动枪的，关键时候还得靠脑子！”他把几张纸塞到如意手里，“好好看看吧。” 先生生怕如意看不清纸上的字，特地还把灯笼举高了几分。 如意摊开纸，入目便是懒花先生那龙飞凤舞的字，墨迹十分新鲜，看样是刚写完不久，纸上尚飘着墨香。 “井尸虽是凶悍，却也有致命的弱点。它气性子大，怨气重，受不得气。你要是跟它真刀真枪动真格的倒还好说，它定是与你斗个千百回合不带停歇。就算**受了重创，它也能重生再来过。可你若是骂它激它，它一时气不过，便有可能气绝身亡。” “若是被气死了，那井尸便再也无法复活了。” 如意朗声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937.第937章 深幽洞口 懒花先生愤然道：“我容易嘛！本想着，你们这些人能耐大，肯定要跟井尸硬拼的，万一要是被井尸伤了太不划算。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才想了这一招，还想着到时候由我亲自解决它。咱不会功夫，但随意讽刺个人什么的，还是小菜一碟。真没想到啊！我这刚跑到，你们竟是就已经把井尸给气死了……真是……” 大家都乐了，合着秦笑的小石子不是砸中了井尸的死穴，而是屡次激它，它当是受了辱，活活气死了。 “你们在跟井尸搏斗的时候，我便一直在想……既然我用那杆宝笔能将井尸写活，应该就有办法将它写死。所以我就跑回家去写了这一段。没想到还真是挺管用呢。”懒花先生道出原委。 如意笑了笑：“还真是为难先生了。” 说话的功夫，如意便听得远处传来兽啸之声。不一会儿便有一道黑色闪电冲进了众人视野。 “睚眦！”如意唤了一句。 黑色神兽跑了过来，竟是没理会如意，先是跑到秦笑的身边摇头晃脑的示好，随后才跑到如意身边，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 如意佯装生气，叱道：“好你个睚眦，真是个白眼狼。现在连主人都不认了，喜欢别人还胜过我呢！” 秦笑乐道：“我也不算是别人吧。它喜欢我，也不是省了你的心呢。” 睚眦一跃，跳到了秦笑的身边，用牙咬着它的衣角，便拖拽了起来。 秦笑一愣，说：“这是什么个意思？” 还是懒花先生看出来了：“呦，它好像是让你跟着它去什么地方。” 如意道：“睚眦许是发现了什么，走，咱们跟着它过去瞧一瞧。” 大蓝指着井尸的尸身说：“这东西怎么办呐！” “你和疫妖留下看一下吧，若是有路过的老百姓，别让他们接近。”她想了想又是回头说，“你俩最好能变个模样，不然老百姓看见你们估计也会吓得丢了魂。” 说罢如意秦笑和懒花先生便跟着睚眦走了。 睚眦走走停停，确定他们能跟上，方才继续前行带路。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了，懒花先生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说：“这是要去哪儿啊！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有个头没有啊！累死我了！你看附近都没有人烟了……这兽兄该不会要把咱骗到林子里，当肉吃了吧。” 如意吓唬他道：“要吃也先吃你。就是因为你，所以咱们脚程才这么慢，若只有我俩，许是早就到了！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去，不去的话，你就自个儿先回家。” 懒花先生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无奈道：“那就走吧！都走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点路了。有人说个话，做个伴的总是要好一点，我可实在懒得自己走夜路。” 三人又是跟着睚眦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附近变得荒芜了起来。睚眦将三人带到了一个洞口，它一声不吭，直接便是进去了。 黑黝黝的洞口如同张着大嘴的怪兽，深幽不见尽头，看上去便挺是吓人。 938.第938章 洞中神兽 懒花先生抬着手，用灯笼往洞里头照了半天，啥也没有看清。 别看懒花先生总是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毕竟是肉长的心，一时之间也是觉得有点害怕。他在洞前踌躇了一下说：“我挺怕黑的，要么我就不进去了吧。你们快去快回，我在洞口等着你们。” 如意秦笑点点头，便是进了洞。 他俩前脚刚走了，懒花先生后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打着灯笼立在洞口，四周唯一的光亮便来自于他的灯笼。不想不要紧，越想便越是怕人。风凄凄吹来，吹的他身上的寒毛一根根都倒立起来。懒花先生紧张兮兮的盯着四周，心说莫不是那些灌木草丛里蹲着什么吃人的妖怪…… “等等我……等等我……我也来……”先生实在不愿再在原处呆着了，拔了腿便往洞里跑。 如意戏谑道：“你怎么又跟上来了，莫不是害怕吧。” “呸！”先生啐了一声，辩解道：“我那是担心你们怕黑，特地来给你们照明来了！看我多么体贴。” 洞并不深，走了没几步，便是到了尽头。尽头更加宽阔，似是古人手工凿出来住人的石室，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废弃了。 “这……”待如意看清眼前之物，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只见洞内伏了一兽，灯笼一照，它便不安的直起了身子。那兽形似一条小龙，身姿纤细，像是失了色彩一般，身上呈现了雅致的青色。睚眦与它纠缠到了一起，它柔软的身子盘到了睚眦身上，二兽似是早就相识，此番久别重逢更显亲热。 与睚眦玩耍片刻之后，它便游动着身子，盘到了秦笑的手臂上，脑袋一个劲儿的往他的脖子上蹭，搞得他是搔痒难耐，忍不住笑出声来。 随后它又是顺着秦笑的肩膀，爬到了如意身上。 如意已是见怪不怪了，她大概也猜到了，这形貌似小龙的兽，应当与睚眦、螭吻一样同是上古神兽。可是她心里不禁有个疑问，为何这些神兽与秦笑更为亲密，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密甚至比对她还要更胜一筹。 “我的个乖乖！”懒花先生连连大叫，灯笼一扔，伸手便想去抚摸一下那神兽。 奈何神兽一点面子不给，别看它对秦笑如意温顺的很，对外人那可是凶残无比。神兽发出“嘶”的一声，身子一立，尖牙呲出，顷刻间无害的模样是荡然无存。 懒花先生赶紧缩回手来：“够……够凶的啊……”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秦笑，道：“快跟你们家小兽说说，让它别咬我，给我摸一下，就摸一下。” 秦笑道：“我又不是它的主人，看它与睚眦交好，感觉应当与如意有什么关系。” 懒花先生斜眼道：“你就扯吧，你看看它对我是什么态度，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快试试！” 秦笑一伸手，那小兽即刻弃了如意，绕到了他的手臂上来。他试探着对那小兽说：“你且让旁边这大叔摸一下吧，他不是外人，是我的朋友。” 939.第939章 神兽负屃 小兽竟是完全听懂了，不等懒花先生动手，它自个儿便跳到了先生身上，勉为其难的与他亲昵一番。 先生乐不可支：“真是没想到啊，我还能有这种福气。虽然我不大同意刚才那大叔的称谓，怎么说我都是一朵年轻貌美的男子，跟大叔怎么都沾不上边儿啊！不过嘛……我心情好，暂时也就不与秦将军计较了！” 如意见懒花先生似乎知道些什么，便问道：“先生你可知这兽的来头？” 先生点点头道：“从来只见过其雕像，却是从来没见过活的啊！今日竟能亲眼所见，我也是不虚此生了。” 秦笑如意一同问道：“这兽到底是何物？” “如果我没认错，此兽名叫‘负屃’，乃是传说中的神兽。这玩意儿啊，喜好文章诗词。传说被负屃看上的诗词会口口相传，流芳百世。因而后世，多在一些诗文石刻两侧雕刻负屃模样，为了就是将这诗词流传下去。我虽鲜有诗词之作，但我好歹是个文人，对负屃这种神兽亦是向往膜拜的。我原本就打算，等我百年之后，就找人在自个儿的墓碑边上雕刻负屃，让它佑我来世再做个写书人。”懒花先生激动的抚摸着负屃。 负屃一开始还不太乐意，后来也不知道是渐渐与懒花先生熟了，还是先生的手劲儿正合适，总之它也昂着头，扭着身子，样子很是享受。 秦笑从地下捡起灯笼，打着灯笼向着四周照了一下，这一照不要紧，他惊呼一声：“你们看！这里有好多……玛瑙青……” 如意和先生亦是往四处看去，果然看见洞中有五六块玛瑙青，大小不一，有的像拳头那么大，有的则只有指肚大小。色泽好看，又泛着某种异香。 如意走过去，拿了其中一块，往地上一摔——摔碎的玛瑙青里面同样有艳红色的毛。 三人还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呢，便见着负屃顺着懒花先生的大腿游走到了地上，爬到墙角，没羞没臊的竖着尾巴，使着劲儿。 懒花先生还奇怪呢：“呦，负屃这是干嘛呢。” 话音刚落，便见负屃尾巴下面落下一物——颜色碧绿透亮与那有价无市的玛瑙青生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是热腾腾新鲜出炉的…… 负屃屙完了，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睚眦玩乐去了，留下三个僵硬石化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 这被凡人追捧，用以打造首饰珠宝的玛瑙青，居然是神兽的粪便……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难怪古往今来，玛瑙青东一块西一块，它的出现毫无规律可循，只能靠运气，合着这玛瑙青根本就不是玉石啊！它的出现全凭负屃的心情啊，人家负屃爱在哪屙就在哪屙…… 如意一拍手道：“怪不得用玛瑙青做的笔会有书写现实的神奇功效，那是负屃的力量啊。懒花先生也说过，负屃好文，因而即便是它的粪便，也会与绝世好文遥相呼应。这便使得懒花先生用心写成的文章变成了现实……” 940.第940章 谁因谁果 懒花先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蹲在一边捂着脸，欲哭无泪。遥想当初，他还使劲儿的用鼻子去闻那玛瑙青散发出来异香，知道真相后，他简直悔不当初啊。 从今往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只心爱的宝笔了。 “主人主人！不好了……”如意忽然收到大蓝的密声传音，她的声音十分急切，似是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了？别着急，你慢慢说。可是你和疫妖变换的人形被识破了？还是与百姓有了什么冲突？”如意问道。 “都不是。是那井尸的尸身，开始招惹蚊虫了。别忘了，它的尸身上面可是有剧毒的，若是给散播出去，再是染到水里，甭说是整个云浮镇了，怕是更多的百姓会受到牵连。”大蓝急道。“你让我动手制服个妖怪或是揍个人都没问题，可蚊虫鼠蚁这类东西，数量极多，防不胜防，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啊！主人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如意一联想，既然井尸是依附于负屃粪便的力量，若是这力量不在了，那死在井边的井尸是不是也就不存在了呢…… 她冲着负屃招了招手，负屃便乖巧的攀上了她的手。 她一边轻抚负屃，一边说：“你是不是寄存了很多的力量在玛瑙青上？” 负屃小脑袋一晃一晃，明显是承认了。原来，喜好文学的负屃，以优美的诗词文章为食，好诗好文看的多了，力量便会愈加强大。然而它的身体也总有个负荷的上限，一旦当力量超出了，它便需要将部分能量释放出来。这才通过排泄，将能量存于“玛瑙青”中。 若是只取玛瑙青的青石，而弃内里的红毛，那也无法将力量激活，只有石毛共用，方才会有效果。加之，懒花先生歪打正着，用玛瑙青做了一支笔，文人御笔，怀着一颗诚心书写，便将笔中的力量释放了出来，将写出来的东西变成了现实。 如意问负屃：“如果让你收回那些力量，你能否做的到。” 负屃打了一个响鼻，不屑的眼神似是在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意转头去看懒花先生：“先生，那么现在便需要你来做决定了。” 懒花先生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说：“与我何干，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中间人而已。” 秦笑说：“话也不能那么讲，如果没有你的心思，那玛瑙青也就成不了笔，没有笔，自然便没有后面的事情。井尸虽然可怕，可故事却令人动容的。要不要将这力量撤回，你当然是有决定权的。” 懒花先生并不傻，他知道郡主将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而已，他自认为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百姓，说到底，他能做的只是点点头而已。 井尸确实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可一旦力量被撤回，绿荷也好，戏猴人也罢，都将烟消云散…… 他动了这心思，低着头，突然难过起来。 说来真是讽刺，他用笔写出了戏猴人，赋予了他生命，可在井边上戏猴人又救下了他……到底谁是谁的因，谁是谁的果，谁因谁而生为谁而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941.第941章 无言别离 懒花先生落了一滴清泪，叹息道：“收了吧。都收了吧。” 如意一声令下，负屃便闭目吸气，眼见着石室内的所有玛瑙青的色泽由青变成了铁灰，石头上的颜色化为淡淡的青雾，升腾到空中，系数被负屃吸入了体内。 本来身材细长的负屃一下子涨成了一个球状的东西。它摸索着如意的脊骨，一头扎进虚空之中，几乎是在同时，如意便感觉到丹田涌入了一阵温热。负屃竟是把过剩的力量寄存在如意体内了。 “主人主人！”大蓝密声传音过来，这次声音里带着惊讶可也有几分喜悦，“奇了怪了，井尸……井尸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如意简单解释了一下，大蓝才放下心来。 他们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一来一回，两种心情，万种滋味。 懒花先生一言不发，也不吵着累了，也不闹腾烦了，他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近乎是小跑。 他在赶一场已经来不及的别离。 墙边的蔷薇零落了更多的花瓣，芬芳满庭。 先生推开家门，处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些许衣裳泡在盆里，有些已经打上了皂角，有些则还未开始搓洗。盆中泡沫尚在，可那洗衣的人却已经没了。 烛火摇曳，厅中漫着饭香。菜已然是凉了。 懒花先生径直坐到桌边，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菜。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真好吃。” 如意和秦笑站在门边，望着先生涕泗横流的面孔，亦是红了眼睛。 绿荷和懒花。 这是一段尚未开始，便结束了的故事。 那样纯粹而质朴只为一人而生的感情，或许只能存在于书本之中。 如意和秦笑只在镇上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是准备赶路了。 懒花先生一直送他们出了镇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秦笑亲切的拍了拍先生的肩膀道，“很高兴能认识先生。” 如意怀中抱着懒花先生提了字的几本话本小说，道：“先生还要多加努力，勤快点写书，别那么懒。要知道，我们这些书迷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的新书呢。” 懒花先生乐呵的笑了笑，一笑过后，那眼神又是复杂了起来。大概有不舍，有心酸，有庆幸。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还好，你们俩没有消失。” 在如意和秦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又是停下来，回过头，用力的摆动着双手，叫道：“珍重！你俩可一定要成眷属，到时候请我饮一杯喜酒！还有，好好帮我照顾负屃！” 说完，他便挥了挥衣袖，潇洒离开了。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说：“临别的时候，总算见到传说中的那种君子风度了。” 秦笑说：“也许，他只是不想让咱们再看到他的眼泪。” 秦笑握住如意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向精兵驻扎的郊外。他们能牵手的时间并不多了。 当她坐上轿子，当他骑上骏马，他们便不再是两情相悦的男女。他们不存在彼此，却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熔逐。 942.第942章 进入熔逐 她是郡主，他是将军。 隔着一张轿门，隔着三两精兵，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 在众人面前，两个人甚至都不能随意的交换一个眼神。 后面的路程十分顺利，也没碰上什么糟心的事儿了。过了云浮后又是十几日，他们已是过了疆域，进入了熔逐的门户。 熔逐方面并不含糊。太子带了浩浩荡荡一万兵马，亲自把和亲的郡主迎回了熔逐宫中。熔逐的宫，不叫宫，却叫库拉。库拉之中，飞檐斗顶，建筑别具一格。 当熔逐太子波炎祝撩开轿门，将如意迎下轿子的那一刻，如意终于明白了……为何他单单点了自己的名，非要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合着，他是在报复她的采花之仇。 如意看了一眼波炎祝，却对这个拥有俊美面孔的男子一点好感都没有。她淡淡的说：“要惩罚我，太子直说便是，何故如此大费周章呢，真不值得。” 太子用标准的天朝话说：“值不值得，那还是我说的算的。库拉之中烦闷的很，有个会装聋作哑的人逗逗乐子，也是极好的。”他仍在含沙射影的讽刺当时如意脱身时扮作哑巴之事。 他又是一笑：“往后，郡主就不必偷着摸着的去我院中采花了。只要你喜欢，随时给你种上。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彼岸花毒，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的了。” 如意实在懒得跟他多说，用手轻轻扶额，道了一句：“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人家初来乍到的，太子自是不好继续拉着人家说话，便安排了几个库拉姆（宫女），伺候如意休息去了。 如意下了轿，又是上了马。熔逐的女人不比天朝的女人那般矫情，即便在库拉中，来去也都是骑马的。宫中的女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精通马术。马术对熔逐的女人来说，就好像女红对天朝的女人那般重要，若是不会，那是没脸出去见人的。 如意离开的时候，回眸顾盼，她一下子便在人群中认出了秦笑。秦笑亦是颦眉凝望，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深宫。 虽然二人的眼神只在彼此身上停留了一刻，却是被敏感的熔逐太子给捕捉到了。虽然通过子念，他早就知道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一丝不悦。即便他对这个郡主没感情，即便她也只是一颗棋子，可再怎么说，她都即将成为自己的妃子，等到自己登基之时，她便会成为熔逐的王后。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心里装着其他人。 原本给将军安排的住宿的地方离郡主暂住的地方并不远，可后来波炎祝愣是给秦笑调换了一个院子，跟郡主所住的地方一个东一个西，就算骑马也差不多得走三炷香的时间。 郡主既然已经抵达，整个库拉也都活跃了起来，库拉姆们忙里忙外，开始装点库拉，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 当天晚上，太子波炎祝便宴请了群臣，给郡主和将军接风。 别看熔逐地界比天朝小，排场却是一点都不小。 943.第943章 接风宴席 晚宴直接是摆在室外的，十里长宴，千百宾客，觥筹交错，气氛是极为热烈。这场宴会美其名曰是给郡主接风，可身为郡主的如意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在座的人叽里呱啦的说的都是鸟语，她一句都听不懂。 偶尔有会讲几句天朝话的人来敬酒，却也毫不收敛声音，那些武将说话如同震天吼，跟街上骂街的泼妇差不多的音量。几句话下来便震得如意头晕眼花。 在出嫁之前，她仍穿着天朝的衣裳，古朴，素雅，没什么太强烈的色彩，一如她的人。她端坐在位置上，一杯接一杯的饮着烈酒，几杯酒下肚，便有些晕眩了。只能暗自运功，将那酒气顺着手掌排出，方才不至于醉倒。 坐在她身旁的波炎祝都微微有些惊讶，直夸她酒量好，他却是没发现，在桌子底下已经有一大滩水渍了…… 如意本以为，这场宴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却没想到，波炎祝后面竟然给出了一个大“惊喜”。 在一支舞蹈结束后，宴会的气氛被推上了高/潮，宴会上甚至已经没有明显的君臣之礼了，某些喝多了的大臣已经勾肩搭背的搂在一起，他们大笑着，大叫着，比天朝的官员少了几分礼仪，却是多了几分真性情。 波炎祝站起身子，先用熔逐语说了一通，宾客们是纷纷拍手叫好。他随后又举起酒杯，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下面主宾席上的秦笑说：“接下来，我要请出另外一位客人，这人呐，秦将军好像还认识。”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拉起如意的手说，轻声说：“哦，或许你也认识。” 秦笑气的牙痒痒，眼看着如意的手被波炎祝拉着，他满心怒火，却是无法爆发。总是不能在人家的地界上掀桌子打架吧，郡主是来和亲的，她是太子未来的妻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多管呢。 他只能饮酒。烈酒刺着他的喉咙，掩盖着他的眼泪，迷醉着他的怒意。 周围宾客纷纷鼓掌，用生疏的天朝话说：“将军好酒量呀！” 波炎祝拍拍手，便有几个库拉姆，拥着一个女人走了上来。那女人大腹便便，一看便是快要临盆的孕妇了。她穿着光鲜的衣裳，脸色也比原本看起来要好。她走上前来，用天朝的礼仪，对着郡主和将军福了福身子。 秦笑和如意见到此女后，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秦笑，脸色亦青亦白。他手一松，拿在手里的酒当即落下，酒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渣，酒水迸溅的到处都是。 宾客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效仿，各个开怀大笑，拿着自个儿的酒杯，往地上摔去，一时之间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在熔逐，酒席上摔杯子是一种祝福，而并非是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也亏得是这样，秦笑才没有丢脸。 波炎祝又是拍了拍手，便有一支熔逐美女并排而上，奏乐跳舞，有些大臣甚至自告奋勇，亲自上阵，也是打了赤膊开始跳起舞来。 反倒是贵宾席这一块，安静的可怕。 944.第944章 孕妇子念 那女子艰难的走到秦笑面前，叫了一声将军，便欲给秦笑跪下。 还是如意说了一句：“算了别跪了，你有身子，别再是磕着碰着。” 波炎祝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说：“几位好好叙叙旧吧，我去招呼其他宾客了。”说罢自个儿倒是先走了。 那女子便是当初被波炎祝带回熔逐的子念。 她没有理会如意，仍是艰难的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给秦笑磕了个头。 秦笑没了酒杯，干脆直接端起旁边的酒壶，对着壶嘴饮了起来。 他一句话都没说。 跪了半天的子念觉得有些尴尬，便弱弱的说了一句：“将军，您倒是说句话。” 秦笑冷笑了一声，将酒壶放下，道：“说句话？你让我说什么？说句好久不见？还是赞扬赞扬你？” 子念脸色一变，道：“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刘家被灭门，我以为你亦是在其中。暗地里还难过了一段时间，毕竟你助我良多。万是没想到，你不但没死，还过的好好的。子念啊子念，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本事。哈哈哈哈。”秦笑一阵狂笑。 “你可知投敌是什么罪。我秦笑生平最讨厌两面三刀之人，子念，我真是看错了你。你定是什么都告诉他了吧。我游骑兵营的事情，以及我和如意的事情……”秦笑已经猜出了**分。 子念眼泪也是来得快，不一会儿便哭成了泪人。她连磕三个响头，哭道：“将军，子念知道错了。子念只有投敌，才能苟且活下来。那种时候，他们问一句便杀一个人，若是不答，必死无疑，子念没有办法啊……” 秦笑逼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何其清冷，看的子念连头都不敢抬：“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若是那时便死了，我敬你一生一世。可你呢，你将我的信任，将天朝的大业置于何处？” 子念哭得更厉害了，她轻轻抚摸着肚子说道：“将军，我这条烂命死不足惜。我被将军救过一次，这段时间我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可是我不是一个人啊，我还有个孩子……将军你没有孩子，你更不是女人，你没法明白那种感受。我不想让它还没生出来便死去，至少也应该看看这个世界……为了它我什么都愿意做，就算被万人唾骂，也在所不惜。” 秦笑不与子念客气，将壶中酒饮得一滴不剩，站起身来，拂袖离去：“竟然如此，你就好好做你的熔逐人吧。从此以后，我便当做从未认识过你。” 子念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紧追秦笑而去。 这种时候，如意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她轻叹了口气，心说还是给秦笑点时间，让自己处理吧。她重新坐回席上，静看那些醉酒的官员的百态。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杯拿在手里却迟迟没喝。她望着杯中的倒影，眼睛不自觉的往波炎祝那里看去。他正在与一个年轻的大臣拼酒，旁边的官员们都在纷纷为他助威。 945.第945章 子念心意 波炎祝连喝了三大碗酒，眼睛眨都不渣一下，而与他拼酒的那位眼看已经力不从心了，在勉强喝下最后一口之后，“哇”一下的吐了起来。 臣子宾客们皆拍手为波炎祝叫好。 波炎祝穿的是短打戎装，没有繁琐的长袖长袍。如意遥看他，并无发汗的迹象，看来是真的能喝。 另一边，秦笑如同脚下生风，走的飞快，而后面的子念则捧着肚子，一口一个将军的喊着。 眼看着秦将军越走越远，子念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以她的状态，怎么可能追的上体力正好的将军。她心生一计，佯装摔倒，先是“啊呀”叫了一声，再把身体贴到地上。 她那眼泪倒是来去自如，哗哗的便是往外流。此时她也不呼喊将军的名字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啜泣。 纵便秦笑对子念又气又恨，真是巴不得断席，当从来没认识过她，可她毕竟是有了身孕，这若是摔出个好歹来，便是一尸两命。秦笑长叹一口气，又是转身将子念扶了起来。 一扶之后，他便打算回屋了，不料却是被子念拉住了手。 “将军，你都回来扶子念了，你是不是原谅子念了。”她鼻涕眼泪，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那是不可能的。投敌之罪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你与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转身欲走。 “将军！”子念扯着嗓子叫了一句，声音之凄厉如同杜鹃泣血，听得人汗毛倒立。“将军，子念做了那么多，你为何看都不看子念一眼。子念陪伴您身边多时，却是比不上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子念好生心痛，子念一直喜欢将军，难道将军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听到这里，秦笑的后背僵硬了起来，所有的肌肉似是都凝结到了一下，隔着衣服看都觉得十分不自如。 子念又是说：“当时太子杀进刘府，我为了保全腹中孩儿，只能投敌。期间太子对我还算不错，我也基本上是有问必答，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太子事先与我做了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伤害将军你，到时候若是熔逐一举攻下天朝，便会释放你，然后我与你远走天涯，再也不理会这世间纷扰。” 秦笑冷冷一笑，转过身来：“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波炎祝那个狗贼的慈悲心怀！” 子念一惊，左右顾看之后，压低声音说：“将军，这可是在库拉之中，说话可是要注意分寸的。” 秦笑哈哈一笑，目光之中尽是让人看不分明的伤怀：“我的确想远离这世间纷扰，我的确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的确想要远走天涯脱去这品阶带来的浮华。可是，不是跟你。”他一字一顿，把那话说的十分清楚，“子念，你真是糊涂。就算没有如意，你我也是不可能。当初救你，是因为怜你，把你留在身边帮衬是因为爱才。我跟你，从头到尾，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你挺着个肚子，怀着亡夫的孩子，脑袋里却想着别的男人。这样合适吗？” 946.第946章 宝马赤雪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去想这些腌臜之事，我倒是得想想将来怎么跟孩子解释。你保全了孩子的命，却要让他为你背负一世不清的名节？子念，你真是糊涂。”秦笑不再与子念多说，迈开了大步，沿着不见尽头的长廊远去。 子念踉跄了一下，两行泪奔流而出，她伸手欲说什么，最终嘴里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 如意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用筷子拨弄盘中的小菜。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的几乎干干净净了，可这宴席却根本没有要散的意思。君君臣臣的唱唱跳跳，气氛热烈的很。她本是这宴席的主角儿，却沦成了一个陪衬。 如意心说，就算是花瓶也要比自己忙上几分吧，至少人家还插个花呢，自个儿在这可真是无所事事并且极度无聊。可惜她不方便提前退场。 那个心机很重的太子波炎祝不晓得是有意晾着她还是想借此给她个下马威，总是挤在人群里，如意想称疲惫退席都没有机会。 “查库拉！（太子）”有个库拉姆模样的女子，跌撞进入宴席，高呼着太子的名字。 她很快便是被旁边的带刀侍卫给拦住了。 太子扬扬眉毛，询问是什么事情。那女的边哭边说，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给说明白。 如意便见着周遭人的笑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可太子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脸上仍旧挂着笑。他轻松自如的说了什么，似是在吩咐周围的人。待他说完，他双手一震，音乐声便重新响了起来。 他走到如意身边，带着笑看着她说：“倦了吧。走，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如意心里乐的都开花了，心说终于不用在这坐着发呆了，一个高蹦了起来，连声说好。 波炎祝牵了匹马到席上，一看这马便是极品，从上到下一水儿的白色，连根杂毛都没有。奇怪的是，这马只有一个辔头，却没有马鞍，后背上面光溜溜的。马儿不安的打着响鼻，喷着热气，蹄子不住的在地上摩擦，若不是波炎祝将那缰绳拽的很紧，只怕这马儿就要甩开蹄子到处乱跑了。 宾客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如意的身上。 波炎祝把这匹宝马牵来，并不是宝马赠美女的意思，而是想让如意当众出个丑。这匹马叫赤雪，你试想，红色的血，是多么壮美的景色。这马的性子亦是极烈，死在这马蹄之下的人不下十个，死法各有不一，有的是直接被震落马背摔断了脖子，有的是不肯松开缰绳被活活拖死，有的则是触怒了马儿被马一蹄子撅上了西天…… 虽说后来这赤雪被太子调教的有所好转，但仍旧是一匹别人碰不得的烈马。熔逐人是马背上的精英，连熔逐人都驯服不了的马，一个天朝人又如何驾驭的了。 众宾客们十分好奇，可又不敢多说话，他们为这个初来乍到的郡主捏着一把汗。这郡主看起来柔弱，若是被赤雪给搞死了……那可实在有够倒霉的。 947.第947章 跳骚成精 波炎祝实际上是心里有数的，他只想让如意出丑，却是不想她这么早就死掉。当初在彼岸花田，两个人交过手，他知道她是会功夫的。既然有功夫傍身，自然不至于被赤雪弄死，顶多也就是驾驭不了，自马上摔下来而已。 而且他一向看不过天朝那广袖长裙，觉得既麻烦又不便利，正巧可以通过这机会讽刺一番。 波炎祝的算盘打的好，他是准备看着如意跌落马背后，再来个英雄救美，将她接住。这样一来，在宾客面前，她天朝丢了脸，而他大熔逐却是涨了面子。 波炎祝不自觉的露出了邪恶的笑意。 如意看着这匹马儿，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妖气。她绕着马身转了一圈，果不其然发现了端倪——有只小妖倒吊在马腹上，并且一直在用它那细长的小指头挠马的肚子。 马儿搔痒难耐，又没生了手，只有四条长腿，挠不到，解不了痒。因此便变得脾气暴躁，见人踢人，毫不留情。 这马上的小妖大概是个跳骚精，长相十分猥琐，也不过只有百年修为，成不了大气候，只是寄居在马身上，吸收它的精血灵气而已。 如意一看这小跳骚精，再一看这宝马来回踱步的烦躁劲儿便明白了几分，太子的那些小心眼子她大概也能猜得到。 她佯装不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好漂亮的马儿。这是送给我的吗？” 太子哈哈一笑：“这匹马叫做赤雪，乃是熔逐最好的一匹马。若是郡主能驾驭的了，就是送给你也无妨。” 众宾客也跟着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整个熔逐，还没人能征服赤雪。即便骑术优如太子，也只能勉强骑在它身上不至于掉落下来而已，让赤雪心甘情愿承认的主人还没出现过。 旁边有个能听懂天朝话的官员笑的是最大声，前仰后合的，还用生硬的天朝话说：“郡主……你……不行……哈哈哈哈……” 他这嘴脸看的如意甚是讨厌。 如意并未失态，轻勾唇角笑了笑，假装去摸赤雪的肚皮，实际上却是用手将那跳骚精给捏住了。 这跳骚精不过是个修为尚浅的小妖精，哪里敢跟如意作对，尖着嗓子求饶道：“神仙饶命，不要杀了我。小的以后，不敢了……” 如意没理会它，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分心与它说话。她将跳骚精捏在手里，抬手那么一扔，正好就扔在了耻笑如意的那个官员身上。她落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整理仪容一般自然。 刚才还咧着嘴哈哈大笑的官员，这会可是笑不出来了，他皱着眉头，不停的挠着后背，他真是巴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手。 太子哪知其中端倪，把缰绳递给如意说：“郡主请吧，此马性子烈，你倒是小心些。” 如意接过缰绳，轻轻拍拍马的侧脸，说：“我先谢过太子了，多谢太子将这么好的一匹马赠予我。”说罢如意竟是将马的辔头也解了下来，“我看我与这赤雪有缘，辔头缰绳也都不必了。” 948.第948章 江南庭院 席上众人大惊，心说这郡主是脑子坏了吗，这可是作死的节奏啊！她定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太子亦是变了脸色，他虽然想让如意出丑，可并不想如意死……若是没有缰绳束缚烈马，如意肯定连马背都上不去就会被震落下来。他好心劝道：“郡主不可随着性子来，这马不是池中之物，没有辔头太危险了。” 如意不再与他多说，一甩袖子，翻身一跃便上了马。 马儿通人性，知道是这女子帮助自己解了搔痒，自然无比感激，绝不会有意刁难。如意俯下身子，用手轻轻环住马儿的颈脖，双腿夹紧其腹部，轻喝一声：“驾！” 赤雪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了起来。马儿步伐稳健，时而昂首甩鬃，时而灵活跳跃。如意说往哪儿它便往哪儿，一人一马就如同配合多年的老友一般。 这场面却是把席上的所有人都看醉了。 如意骑着马在席间兜了一圈，她的素色阔袖长裙配着赤雪的白，虽是没有熔逐儿女的干练，但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露出胜利的微笑，一兜马脖，便离了席，沿着库拉大道疾奔起来。 太子赶紧骑上另一匹宝骏，急追而去。他胯/下的这匹马纵便是千里难寻的宝马，但比起赤雪来终究是差了几分。一番急追之后，仍旧是只能望着赤雪的马屁/股。 他心生一计，干脆拉着缰绳，在马儿驰骋的时候，立在马背上，随即双脚一用劲儿，竟是跃到前面的赤雪身上。他两腿一收，固定住身子，双手一揽，扶上如意的腰肢。 如意扭动了一下，不悦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想骑赤雪你就直说啊，何必让如意帮你驯了马，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太子也不还口，任由如意逞口舌之快，他却是将双臂一收，把如意搂的更紧了。“郡主你可别多心，库拉太大了，我担心你不认路而已。用你们天朝的话来说，要尽地主之谊，我总得做的面面俱到才是。” 如意心想，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太子说官话的能力，并不比天朝的那些昏庸官员要差。 说话间便是已经到了如意所住的庭院，太子也算是有心，把此处打造成了完全的天朝风格，一砖一瓦都是从千里之外运过来的。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倒是有几分天朝江南区域的特色。 “见过太子，郡主。”院中迎出四个宫女，之所以说她们是宫女而非库拉姆，乃是因为她们穿的是天朝的衣裳，说的也都是天朝话。她们是太子花重金从天朝买回来的，郡主初来乍到，语言不通，身边也总得能有个听得懂吩咐的人。 一入院子，如意便即刻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当真不习惯一个陌生的男人搂着她的腰。最可恶的是，这个男人名义上是她未来的丈夫，她再是不爽，也不好发作。 如意对着波炎祝行了个礼，说道：“夜深了，太子也回去休息吧。” 说罢转身就往屋里走。 949.第949章 室中煮茗 走了两步，如意发现有点不对，这脚步声怎地还是重叠的，猛地一回头，差点就撞上太子的鼻子尖儿。 波炎祝淡然一笑说：“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不请我去屋里坐坐，共饮香茗，闲话家常什么的。毕竟我们要成婚了，结为夫妇之前还是对彼此多了解一下的好。” 他其实根本不是在征求如意的意见，而是下命令，话丢出来，自个儿倒是走到如意前头去了。他一扬手，屏退左右，大大咧咧的叉着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如意气极了，却也是没办法，亦是坐下来，替彼此各倒了一杯茶。 一时无话，端起杯子来，便嗅的这茶中夹杂了一股子尘土味儿。尝了一口，差点是没吐出来，同样的茶叶，味道可是与天朝的相距甚远，想必是跟种茶的水土有关系。 如意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刁难道：“太子这就不厚道了，既然庭院都建了，还差一壶茶吗？”言下之意便是在嫌弃茶的土腥子味儿。 太子喝了一口之后，乐道：“你别说，这茶还真是我托人从天朝运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大概浸染了沙尘，下茶的宫女又不晓得如意处理，方才有了这股怪味。”他一推六二五，把责任全都怪在天朝宫女的身上。 两个人你来我往，话中带话，谁也不甘落后。 说了几句，还是如意先败下阵来，她本就不是那种心机很重的人，人很简单，如同一本摊开来的书，只要略翻几页，就能读得懂。哪里比得上从小到大都浸泡在官场染缸里的太子波炎祝。 她又是举起那杯茶，放在嘴边上，喝了起来。茶虽然是难喝，但至少能堵住嘴巴。 太子见她不吭声了，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不禁有些得意。他看她咕嘟咕嘟负气喝茶的模样，竟是觉得有几分可爱。 他也不再咄咄逼人，口气缓和下来，夺下了如意手里的那杯茶，往地上一泼，随后站起身来，从墙角的橱柜里拿出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一摊开，便带着一股奶香味。 “别喝那带土的茶了，我给你泡泡熔逐的茶尝一尝。”他动作也是麻利，颠颠儿的出去洗了壶换了水。泡上了一壶奶香四溢的干莫茶。 如意倒是没想到，泡茶这种小事儿太子还能亲力亲为乐在其中，好像也不似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贵胄。如果觉得太子比她想象的能稍微强一点。 太子给她倒了一杯，茶的颜色并不透彻，带着奶白色，看起来稍微有点浑浊。不过这味道，倒是香的很，馋的如意都有点经受不住诱惑了。 “来，尝尝。”太子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推。 如意闻了闻，吞了口口水，摇摇头说：“我还是不喝了。” 波炎祝哭笑不得：“你怕什么啊！” 如意斜眼道：“刚才你拎着壶出去，谁知道你有没有往里面加什么东西。指不定你给我下了药呢……” 太子哭笑不得：“我给你下药？这可是在我的库拉里，你又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想干什么不行啊，还用得着给你下药？我还心疼药钱呢!” 950.第950章 干莫奶茶 两个人互相瞪着眼，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是有点紧绷了起来。 太子为了打消如意的疑虑，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举杯就是品了起来。他刻意砸吧着嘴巴，赞道：“恩，这个味道正，真是好喝。” 如意这才给了几分薄面，亦是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这茶绵香幼滑，爽口温润，一口咽下去之后，口中的芳香尚不褪去，滋味全部留在口中，香甜口感实在特别。 “这是干莫茶，是由马奶、香茶、和七十二种草药混合而成的，祛湿、提神、养目、护肝。特别适合饮了酒的人喝。你多喝几杯。”太子道。 如意心说，这大晚上的呢，你不给我喝点安神的东西，给我喝什么提神的茶，这不是故意的嘛……一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刚才宴席上，你也喝了数十杯了吧，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能骑马，还能拌嘴，酒量也不一样，因为你啊，我彻底改变了对天朝女子的看法。我曾以为天朝人酒量不济，倒是没有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女中豪杰。怎么，以前经常偷酒喝？”太子戏谑道。 如意白了太子一眼，心说这人什么毛病，要赞扬就好好的赞扬，这每回说完表扬的话，话锋一转就来一句贬，真真儿的让人受不了。还偷酒喝呢……要不是她运功解酒，估计早就醉倒了。 她干巴巴笑了两声，说：“彼此彼此嘛。你也一样能喝。” 太子乐道：“这是好事儿。在我们熔逐，酒量象征着勇敢。等你与我成婚，我们的酒量一定会让下面的臣子百姓臣服的。” 不说这茬还好，一提成婚，如意的脸色当即便黑了起来。 波炎祝并不刻意逼迫，反正这事儿与如意的意愿并无关系，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成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逃也逃不掉。 他岔开话题，开始询问她的御马之术：“以前在天朝的时候，你骑过马？你的御马之术倒是独特，没用鞭子也不敲打辱骂，几乎什么都没做……是怎么让马儿服帖的呢？” 如意神秘一笑：“这可是秘术，哪能随随便便就传授给你。那啥，刚才咱说的话可是算数的吧，赤雪可得送我。” 波炎祝那叫一个心疼啊，好不容易在牧区寻觅到了这样一匹天生傲骨的宝马，却要拱手送人……不过转念一想，这女人早晚要成自己的妃子，那么赤雪来来去去也还在自己家里头，如此想来才稍稍安慰了一些。 如意想到刚才宴席上被拦截下来的那个库拉姆，便问波炎祝是怎么回事儿。 波炎祝面色不改，口气不变，一边饮茶一边答道：“没什么大事。那个子念在她屋里用腰带吊死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如意大惊，一口奶茶直接喷了出来，喷了波炎祝一脸：“什么！子念死了？今天宴席上我们见到的那个子念？挺着大肚子的子念！她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她不是还去追笑……秦将军了吗……” 951.第951章 床榻尽碎 波炎祝用手擦着脸上的茶水，唇角一勾：“是啊，我只知道之前她很期待与你们二人的见面。据说，她跟秦将军也是老相识了。不晓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秦将军的种。我本来还打算给他们二人赐一桩婚事的，可惜啊。” 太子波炎祝说完这番话，刻意的看着如意的反应，果不其然就见着如意微微变了脸色。 他继续道：“我引荐她出来之后，我可就招呼其他人去了，你们究竟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呢，她是自缢的，也怪不得别人。” 如意突然觉得她看不懂面前的这个人了，他看似平易近人，却是藏得比谁都深。一个在他身边多时的人自杀死了，他竟然能一点都不动容。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意不知道秦笑究竟对子念说了什么样的话，竟是让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她有点坐不住了，很想跟秦笑聊上一聊。不过秦笑已经回了房间，他应当还不知道子念自缢的事情。如意清楚秦笑的性格，就算他再气子念，得知她的死讯也定是会怜惜的。 “太子，你回去休息吧。我累了。”如意想要起身送客，眼神闪躲，里面藏着她对秦笑的眷恋和心疼。 波炎祝一动不动，慢条斯理的喝着他的茶。 “太子，请回吧。”如意又是说了一句。 波炎祝放下杯子，走到床边，竟是侧身躺了下来：“我今夜且就在这里睡吧，放心，我睡觉没什么毛病，既不打呼噜也不乱翻身，定是不会扰你清静的。” 如意一怔。怎么个意思？真是给点阳光就自个儿灿烂起来了？ 如意眉头一皱，怒道：“太子，您最好放尊重一点，不管怎么说，你我还没成亲。您留在这里，不太妥当吧。” 太子一跃起了身，他捉住如意便往怀里一拽，说道：“之前我还担心你们天朝的女人总会逆来顺受，会无趣的很，现在想来，是我多虑了。怕什么，你早晚都是我的人，早一刻晚一刻还不是都一样。” 如意大怒，使了力气，用力推开太子。太子没料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力道，毫无防范，被她推了一个趔趄，他得是运了真气才足以站稳脚跟。 如意已是变了脸色，分毫不再与波炎祝客气，她知道波炎祝定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全世界他最大了呢。 她借着怒气，一掌便是将床给拍成了木渣。 波炎祝万没想到如意会来这么一招，直愣愣的盯着稀烂的上好梨花木床和零落的锦缎被褥。 “太子若是执意要在这里睡，那就请便吧！”她几乎是咬着牙根说的这句话，边说眼睛还在波炎祝的脐下部位游走着，这分明是一种威胁——若是敢留下来，就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波炎祝不自觉的捂起了下身，他觉得身上腾起了一股凉意。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惹。单纯凭着刚才炉火纯青的一掌，便可知其内力深厚，两个人硬拼的话，他定不是她的对手。 天朝到底是派这个女人来和亲的，还是遣这个女人来找茬的？ 952.第952章 拜见母妃 如此棘手的一个人，却是让波炎祝提起了兴趣。熔逐人从来不怕困难，就怕不够困难。勇往直前，乃是熔逐人的本性。未来的时间还很多，他大可以慢慢收服她。 波炎祝觉得，就算再厉害，她也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思都差不多。只要他软硬兼施，甜言蜜语，总有一天会将她攻克的。 如意现在可以拿什么“尚未成婚”当借口，可等到二人一成亲，她便再无法拒绝同房的请求了，到时候**，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若是实在不从，他略施小计，提前在她饮的酒水里下些蒙药，还不是照样为所欲为…… 想到这里，波炎祝露出了一丝邪笑，道：“没看出来，郡主还有睡地铺的爱好。也罢，那你便歇着吧，我先行回去了。” 如意被他那笑容给激怒了，料想自己较真儿的把床铺给拍成了渣，晚上还得跑到别的屋去睡，真是想来就有气。她抓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波炎祝的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啪叽”一声，茶杯砸了个正准。 波炎祝觉得后脑勺一凉，用手一摸，竟是摸了一手的血。接着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也是彻底被激怒了，指着如意道：“你敢打我！你可知道这是死罪！凭你这条罪过，足可以死一万次了！” 如意也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处死我正好。我宁愿死也不想嫁给你。” 波炎祝气的抖了起来：“好，你宁死都不愿意嫁给我是吧！本来我们的婚期要在一个月之后，为了你这句话，我就把婚期提前到三日之后！到时候，我要让秦将军坐在观礼最佳的位置，亲眼看着我将你娶到手！你就给我好好准备一下吧！你，嫁定我了！” 说罢，他便摔门走了。 冷静下来的如意慌张了，她心说这下麻烦了，本来尚有时间想逃脱的办法，现下只有三天时间，根本没时间制定周密的计划。她还是得赶紧通知秦笑才是。 她更换了衣裳，打算出门，转念一想又是回了屋。这毕竟不是在天朝，而是在人家熔逐的地界儿，若是她夜访秦笑被人给看见了，那可真是有口说不清。再怎么着急都要等到白天再说…… 她那松软的床榻没的睡了，晚上只能在院中闲置的客房中蜷缩了一夜。这给未来太子妃的床榻和普通的客房床榻简直千差万别，加上如意满肚子的心事，这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便起了身。如意倒也没蠢到直接去找秦笑，她觉得还是要在库拉中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让妖奴去通知秦笑。两个人从不同的地方前往，自然可以掩人耳目。 四个宫女伺候左右，替如意束发更衣。她们至少拿了十来套熔逐的宫服让如意挑选，样式倒是极漂亮，可如意在跟波炎祝置气，愣是不肯穿。最后还是穿了自个儿的衣服。 大喜当前，她却穿了一身的素白，明摆着是在挑衅太子的权威。 好在，在天朝看来相当忌讳的事情，在熔逐却不是什么大事。波炎祝派人接如意去他所住的库拉用早膳，随后带她拜会了波炎祝的母妃。 953.第953章 服软道歉 从古时候起，熔逐便相当于天朝的附属国，同天朝周边的其他国家一样，在熔逐只有王、妃，却没有帝后。只有天朝的皇上、皇后才能称帝称后。 波炎祝是个野心家，自然不服气这个传统。他研习天朝内政多年，觉得天朝纵然庞大，民间却是积怨颇深，官民矛盾极大，这就好像一根尚好的木材，看似完美实则在内里开始腐朽。对于一个外强中干的国家来说，他的侵略，无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波炎祝看来，战争是一门艺术，要集天时地利人和，文才武略运气为一身，方能得到胜利。而打仗至今，他已经掌握了节奏，庞大的天朝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昂首骄傲，夜夜都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誓——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改写历史，让熔逐翻过身来，从从属变为主人！从此以后只有熔逐才能有帝后！ 不远了，那一天不远了！ 波炎祝头上始终戴着水貂的冠帽，表面看上去雍容华贵，然而如意知道，这冠帽只是用来遮挡波炎祝昨夜受的伤。 如意暗觉波炎祝果然是个人物，昨日两人之间已是剑拔弩张，火力全开，甚至都动起了手，可今个儿，波炎祝仍旧在群臣和其母妃面前表现的温文尔雅，脸上还一直带着那抹让如意十分厌恶的笑容。他非但没说如意的半句不是，还总替她说好话，逢人就把她驯服赤雪惊艳宴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 如意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波炎祝的母妃年轻时候应当也是女中豪杰，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却仍旧有那股子风范。她看上去倒是挺慈祥的，她不会天朝话，因而无法与如意交流，只是拉着如意的手，看着她点头微笑。如意不知道她是打心眼儿里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还是以礼待人纯属客气…… 她也只好傻兮兮的对着波炎祝的母妃报以微笑。 等从母妃所住库拉走出来的时候，如意感觉腮帮子都笑的有些僵了。 “走，上马吧，我带你转转。库拉很大，还有好些地方你没去过。那些宫女我自然不能指望，反正我今日也无什么重要之事，便亲自上阵吧。”波炎祝用熔逐语对着跟在身后的一众库拉姆和侍卫说了一通，他们应了一声便纷纷退下了。 他将如意扶上了赤雪，自个儿则站在前面，引着缰绳，牵着马向前走。 如意心说波炎祝今天倒是老实，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她知道，在熔逐总归没必要跟太子闹僵，不然吃亏的定是自己。她便服了个软，说道：“抱歉了太子。您头上的伤，有没有大碍？我昨夜实在是太疲倦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所以才……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波炎祝牵着马走了两步，突然一回头，咧嘴一笑，说：“这样就对了，你也总算有了点天朝女人的样子。放心吧，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就是记性好，昨天的账先欠着，等到咱们新婚之夜我再与你算。到时候，定是让你连床都下不来。” 954.第954章 宫中庙宇 如意起先还以为波炎祝的意思是要与她比武过招大战三百回合什么的，还准备说个什么“太子果然是英雄豪杰，到时候咱们见真章。”话到了嘴边儿，她又给吞了回去，仔细一品太子的话，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他所谓的“大战三百回合”，可是在口头上占尽了如意的便宜。 臭流氓！如意在心里暗骂一句，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大喝一声“驾”便御马而去。缰绳从太子手里跐溜的脱了开。 波炎祝没骑马，他只能在后面干看着。 “这女人！”波炎祝看着远去的如意，自嘲的笑了笑。 如意骑着马在库拉中瞎转悠，所到之处都有库拉姆在进行布置，随处可见采摘下来作为装饰的彼岸花。看来太子并不是危言耸听，他的确将婚期提前了，不然的话，库拉姆们也不用如此着急做布置。 她内心的不安又是添了几分。 骑马溜达一会，感觉周遭的景致有些熟悉，她知道大概离她所住的庭院已经不远了。她放慢速度，带着欣赏的眼光走马观花看光景，竟是发现了有一处类似天朝庙宇的地方。 她觉得好奇，跳下了马，将赤雪拴在旁边的一颗树上。便进了这小寺庙。一入庙，便见一个尼姑在里面对着佛像念念有词。 如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真没看出来，熔逐人竟然也信佛教。” “施主既然来了，便来上一柱香吧。”那尼姑转过头，对着微微一笑，她说出来的话是字正腔圆的天朝话。 如意感觉像是在他乡遇到故人一般，喜道：“师太，你竟然是天朝人啊！真是难得。这库拉之中的人都讲熔逐话，我听不懂也不会说，简直难受死了。伺候我的宫女倒是会说天朝话，可她们似是十分忌惮我，我也不好跟她们多聊。” 尼姑表情淡然，不接话，不否认亦是不解释，只将一小把香递给如意，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郡主无需多说。世事姻缘皆不是三言两语能数的清的。事情不分对错，只要跟着心走，不后悔便是。阿弥陀佛。”尼姑说道。 如意从尼姑手中接过了香，自香烛取了火，将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敬了香。 敬完了香再转头，想跟尼姑说话，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她人呢？ 如意在庙中转了两圈，都是没再看见尼姑的影子。这庙很小，一共三间屋子，一间主寺，两间侧室，外加一个小院落。根本没地方藏人，再说了……那尼姑看起来正经八百，也总不会无聊到与如意玩捉迷藏。 她觉得奇怪，便是回了所住庭院。一回去，那帮子宫女便涌上来，一口一个郡主叫的亲热。她往院中小亭的石凳上一座，奶茶点心热毛巾便是已经递上来了。 然而如意一抬眼，她们却又各自低下了头，愣是看都不敢看如意一眼。 如意心说，这种奴婢大概就是天朝的主子们最想要的，阶级分明，不攀交情。以她们的精明劲儿，不论多挑剔的主子应该也是应付的了。不知道她们是受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的这种自觉。 955.第955章 尼姑舍利 “问你们个事儿。”如意用热毛巾擦了手之后，便从盘中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宫女们跪了一地，齐齐道：“郡主请问。” “离咱们这院子不远处有个庵你们知道吧。庵没挂牌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其中一个宫女答道：“回郡主，那庵就是无牌匾的，库拉里的人都称其为‘无名庵’。” 如意算是明白了，她继续问道：“哦原来如此。那你们却是跟我说说无名庵里的那位师太。师太名号何如？今天师太与我讲了几句话，乍一听感觉佛法精深，晦涩难懂，仔细想想却是挺有道理的。我还想改日登门再与师太聊上一聊呢……” 听罢此言，宫女们的脸色一个个都变得煞白煞白的。她们一个个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瘪着嘴，身体发着抖，却都不再说话了。 如意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便是问道：“怎么了？库拉里有什么关于无名庵的忌讳？有什么不好说的？要是实在忌讳，那我就不问了。”如意也算善解人意，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害的宫女们惹上麻烦。 有一胆子尚算大的宫女支吾道：“倒也不是忌讳……只是……从来没听说无名庵里头有人……更谈不上有什么尼姑了。这庵是早年熔逐王从天朝移植过来的，据说连带着过来的还有一颗舍利子。宫中的闲话，我们也是听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相传熔逐王还没登基的时候曾随同进贡队伍一起远赴天朝，然在路上遇上大批山匪，贡品被洗劫一空，随行人也都被杀害。熔逐王负伤逃出，差点死掉，后体力不支晕倒在一处尼姑庵中。这尼姑庵里有位菩萨心肠的尼姑，没日没夜的守护熔逐王，将他救了回来。后来熔逐王回到熔逐，成了一国之君。为了报答这位尼姑，他派人远赴天朝，打算捐钱翻新修葺尼姑庵。然而去了才知道，神尼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乃是被火化的，尸骨凝结成了一颗舍利子。熔逐王便命人将整个无名庵买下，并把砖瓦木墙、桌椅摆设和那颗舍利统统运回熔逐。按照原样在宫中重新搭建了一处庵，用以纪念这位尼姑……” 话匣子既然打开了，另一位宫女也开口说道：“一开始，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庵里添些香火，祭拜一下神尼舍利。几十年如一日，可是熔逐王身体每况愈下，到后来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大事小事都交给太子处理。这无名庵也就慢慢废了，很少有人前去。” “所以……郡主怎么会在那里看到尼姑。”有个胆小的宫女都快吓哭了，“郡主你是在吓唬我们对吧。” 如意彻底懵了，合着自己看到的那个不是人……莫非她看到的，是依附在那个尼姑舍利子上的精魄？ 她也算是反应快，赶紧哈哈一笑，拍着手说：“看你们吓的，我随便逗个乐子你们就信了！你们胆子这么小，会不会被熔逐人笑话啊，哈哈哈！” 宫女们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们倒是不敢埋怨如意，一个个的都找借口忙去了。 956.第956章 黄雀在后 如意开始寻思。既然这个无名庵里面没有人，又是一个近乎被废弃的地方，鲜有人去，那么此处便是她与秦笑见面的最佳地点。 她想到了那个尼姑对她说的话“世事姻缘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事情不分对错，只要跟着心走，不后悔便是。” 这句颇具禅意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尼姑已经知道她与秦笑的事情，她是在鼓励如意抛开世俗道德的束缚，让如意彻底跟从心意行事？ 若是那样，如意还真打算做一件大事。 时间过的飞快，两日已经过去，眼看第二天便是如意和太子大婚的日子了。如意知道，她决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让大蓝给秦笑带信儿，两个人相约四更时分在无名庵中相见。 如意一直没有入睡，她爬下床来，沐浴熏香，换上了最喜爱的衣裳，补上了最服帖的妆容。轻点朱唇，淡染黛眉。 她坐在屋中，吹熄蜡烛，造成已经休息的假象。她静待宫女们入睡，方才蹑手蹑脚以轻功翻出院墙，向着无名庵飞去。 如意翻墙而出之后，院墙的铁树根下有个阴影动了一下，即刻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波炎祝派了熔逐最顶尖的潜伏高手埋伏在庭院周围，从早到晚的观察监视着如意和秦笑。他既然早就从子念嘴巴里得知如意和秦笑的关系，也是亲眼看见二人眉来眼去，对于这两个人便是根本放不下心。 在刚见到如意的时候，他尚打算按照原计划一步步的来，从庆王下手，一步步实现他的野心。可后来，经过几次与如意的对峙，他发现此女太难征服。这个有心上人又有功夫傍身的女人，让人无从下手。 被如意用茶杯砸了过后，波炎祝更是一怒之下提前了婚期。他深思熟虑后，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个逼迫如意的好主意。婚期提前了，那如意定会想办法与秦笑见上一面，断情也好，叙旧也罢，在如意出嫁之前总归是要对秦笑有个交代的。 只要这两个人见了面，便会说些情话亦或是有身体上的接触。随便哪一样，都等同于是天朝对熔逐的背叛。到时候，波炎祝只要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见证两个人有奸JIAN情，再找上几个人证，那如意便算是坐实了罪状。 和亲郡主与随行将军勾搭到了一起，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定会震惊列国。此事一出，熔逐便会一夜之间从铁骑无情的侵略者摇身一变成为受害者。 波炎祝大可死咬这点不放，集结兵力，正式逐鹿天朝。天朝此时正是虚弱之时，短暂的和平使得天朝军队放松下来，为了节省军饷，部分前线兵力已经解散，将士们也纷纷返乡。更不用说天朝最强的一支游骑兵营的将军亲自随行送亲，根本没机会制定作战计划。 纵观整个战局，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对波炎祝来说，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 957.第957章 一夜夫妻 探子一发现郡主在深更半夜离开住所，便即刻去了太子寝宫汇报。太子火速集结百十号人，在无名庵远处静默等待。他在等待一个契机，他在等待庵里的两个人擦出火花…… 到时候一打开门，场面越是不堪，对太子波炎祝便越有利。 然在称霸大业即将实现的关头，太子波炎祝的心底却有有了一丝落寞，他忍不住的想——如果……如果那个女人跟姓秦的将军没有私情，而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嫁给自己……那他们的婚姻会不会幸福下去……自己会不会为着一个女人失去称霸天下的野心…… 他唇角一勾，轻叹一口气。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箭一经射出，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如意蒙在鼓里，丝毫不清楚波炎祝天衣无缝的计划。 从小到大，她常是被逼无奈的做出选择或是决定，她常要站在他人立场上去思索去定夺。然而这一次，在她即将失去自由之前，她打算真真正正的为自己做一次主。 入了无名庵，她便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侧室边上。 她走过去，轻轻拉了一下那人的手，那人转过头来，模样却是让如意心疼坏了——不过两日未见，秦笑看起来憔悴的很。他眼神深邃，带着心酸和无奈。 他什么话都没说，却将如意紧紧搂在了怀中，久久不肯放手。 就让彼此再搂抱的更紧一些吧，过了今夜，怕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曾经他们尚以为时间很多，可以慢慢计划，来日方长。可婚期的突然提前将一切都打乱了，库拉中的他们孤立无援，没有一点的办法。凭着两人的身手和神兽妖奴的助威自是可以杀出一条血路，然而一旦踏上那条路，便会拉上整个天朝陪葬。 他们赌不起…… 秦笑在如意耳边不停的喃着：“对不起。” 如意觉得耳畔的鬓角有些湿润，拿手一探，发现一片湿潮。 他竟是哭了…… 如意一下子觉得鼻子酸了起来，亦是跟着他掉起了眼泪。 她搂住他，抚摸着他的脊骨，天知道他宽厚的脊背上压着多少负担。 他说了简短的三个字，简单的对不起。可他又有什么对不起她呢。难道要为军需处的相识而道歉，难道要为七年的相知相依而道歉，难道要为他重情重义而道歉？ 如意紧紧的拉着秦笑的手，将他拽到无名庵的主室之中。她点上案台上积了灰尘的蜡烛，点点烛光映亮了他们哭泣的容颜，映亮了案前慈悲带笑的佛像，映亮了贡在台子上的那颗舍利。 如意突然拉着秦笑在佛像前面跪了下来。 “你这是……” 如意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如果说明天便是你我缘分的尽头，我希望至少……我们能做一夜夫妻。不管如何，我想你知道，我今生今世唯一爱过的人，便是你。爱上你，我不后悔。” 秦笑也像是笃定了心意，认认真真的跪了下来：“那好，红烛在侧，佛祖当前，也算有个见证。今夜，就让你我二人跪拜天地，结为夫妻……” 958.第958章 一夜夫妻2 两个人一边落泪，一边忙着行那大礼。 他们共同用颤抖的声音，替自己唱读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佛祖！” “夫妻对拜！” 两个人行完拜堂之礼后，便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各自都是用了大力气，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半晌，如意才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说：“走吧，我们去侧室。在这里有神尼舍利和佛祖，总归是不太方便。” 秦笑自然知道如意是指什么，他嗯了一声，便随她而去。 二人入了侧室，反手将门关上。秦笑捧着如意的脸，吻了下去，这一吻如同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手顺着她修长白嫩的脖子，探到了颈前，开始扯她的衣襟。 如意的身子因紧张而抖动了起来。 只那一个犹豫，秦笑便是停了手。 “不行。”他懊恼的说了一句，“我不能碰你。若是让波炎祝知道你不是完璧，他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如意双手勾着秦笑的脖子，嘴唇在他的耳边轻轻移动着：“你在犯什么傻。就算我与他成了亲，我也是不会让他碰我的。我想让你拥有我，完整而彻底的拥有……何况我们已经拜过了堂，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行夫妻之礼是正常的。我……已经是你秦笑的妻子了……” 秦笑停下来的双手，又是动了起来。 月光顺着破败的纸窗投了进来，落了一地凄清寂寥。 他将褪下的衣袍垫在身下，温柔的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年轻的身体盘绕在他的身上，呼应他，配合他。他们都藏起了初次时的羞涩。 他们知道这是彼此的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们没有资格扭扭捏捏，没有时间拖三阻四，他们能做的，只有释放无尽的爱意和激情。 热度涌遍周身，灭不了的欲火将二人燃烧起来。 她的柔荑自他身上划过，强壮的胸肌、健硕的臂膀、有力的腰腹、脐下的火热……她的轻柔让他欲罢不能。 他的孔武有力与她的纤弱娇柔触碰在了一起，在冲破禁忌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叫出声来。 …… 庵外的队伍摸黑立在那里，一声不发，静待指令。 探子头目，小声在太子波炎祝的耳边用熔逐语说：“太子，差不多是时候了。” 波炎祝诡异的笑了笑说：“再等等。” 庵内的两个人躯体交织在了一起，难分彼此。垫在身下的素白衣裙上染了点点斑驳血迹。宛若初开的蔷薇，美得刺目。 一波连接一波的挺进，一次又一次的融合。二人同心协力，共攀上了高峰。 只听得秦笑一声低吼，琼浆玉液喷薄而出。 自此，两个人之间再无彼此。 说来也怪，在那一刻，二人之间金光暴涨。这盛光是前所未有的耀眼夺目，砖墙甚至屋瓦都无法阻挡这万丈盛光。 金光四溢，直指天际，将灰暗的苍穹照的亮若白昼。 在外面候着的人都纷纷用手遮住了眼，波炎祝亦是不敢正视那道金芒。他觉得此事极为蹊跷，实在是想不通那金光是从何而来。 959.第959章 天降仙云 太子波炎祝生怕其中有诈，果断的用手直指无名庵道：“就是现在！给我抓住他们!” 秦笑如意已是穿好了衣裳，互相依偎在一起。秦笑轻抚衣裳上的血迹，心疼的说：“是不是弄疼你了。” 如意摇摇头，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想要感受最后的一刻亲密。 自二人重逢以来，每逢举止亲密，便会有金光发出，然此次交合乃是金芒最盛的一次。 秦笑不安道：“不如咱们回去吧。刚才金光太盛，我怕惊扰了库拉中的人，等会许是会有侍卫来探。别是被发现了……” “恩回吧。”如意恋恋不舍的说。 二人还没来得及理好衣裳，便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打着灯笼冲进了庵中。 波炎祝双手背在身后，不骄不躁的走了进来。他看着二人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如意素白衣裙上的血渍刺眼无比，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啊！天朝来的郡主，倒是给我扣了好大的一顶帽子！”波炎祝怒道！ 秦笑一看事情败露，已是没的狡辩。当下向前一步，说道：“今日是我以要事为借口，骗郡主过来的。我早就觊觎郡主的美貌，但见旁边没人跟来便兽性大发，玷污了郡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郡主无关。要杀要剐都朝我来，不要伤及了无辜。”说别的都没用了，他只能尽可能的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如意知道，以波炎祝的性子，自是受不了这窝囊气。就算秦笑把罪揽下来，波炎祝也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不如干干脆脆的认了。她拉住秦笑的手，道：“我是自愿的，并非将军胁迫。我俩是真心相爱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请太子赐我们个痛快吧。” 波炎祝哈哈大笑：“死到临头了，还在这互表深情呢！谁都别想脱了干系。来人，给我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压入天牢！” 眼见着那些侍卫都冲了上来，然到了二人跟前的时候，却是都停住了。 什么情况？ 如意和秦笑对视一眼，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波炎祝也好，那些前来捉拿他们的侍卫也好，皆定身在了原处。他们脸上的表情凝结住了，动作也都定了格，一动都不动。 不，不光是人，甚至他们手中的火把也都不再跳跃了。 如意和秦笑却是活动自如，并没有收到禁制的影响。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远处雷声滚滚，梵音大作，天际似是撕裂了开来，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喧哗。 二人赶紧跑到院中，抬头一看，本应是黑暗的天空被耀眼圣光映的极亮，星月之间飘落朵朵祥云。云间各有无数仙君仙子，手持宝器，目光如炬。 其中为首一位仙君朗声念道：“重犯龙祖、如意坠落凡间私入轮回，罪无可恕。我等奉天帝之命前来捉拿。” 如意忙是张口狡辩：“各位仙君莫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普通凡人……” 仙君衣袂飘飘，厉声叱道：“不必多说，快是束手就擒。” 960.第960章 极寒冰狱 如意忙是唤了妖奴出来，一并密声传音了远在他乡的的素淼和雪女。 一声号令，百鬼夜行，无数精魄阴灵窜出来欲与仙君一争高下。 可如意不过几千年的修为，却是无法与那些修为万万年的神女仙君相比。 仙君冷笑一声，骂道：“真是自不量力！”随手一扬，万千光剑并发，密布交织的剑雨呼啸而来，精魄阴灵瞬间被击的魂飞魄散。 如意但见这架势也是慌张了，忙是让大蓝疫妖不要出来送死……她动用念力，唤出长风，她御风而起，想是最后一拼。 他们却是根本不再给如意任何反抗的机会，她用尽全力的拼搏在他们看来形同跳梁小丑。 云上仙子扔下一条缚仙绳索，那绳索犹如活物，盘绕在如意和秦笑身上，一经贴上身，即刻收的紧紧的。两个人用尽全力都动不了分毫，甚至连张口说话都不行。 为首的那个仙君，自怀中摸出两个小木人，往上施了仙咒，便将木人扔在了地上。 木人一沾地，就化作了如意和秦笑的模样，各自回到了库拉的住所之中。这两只傀儡将代替二人完成在人间的事物，这样一来就算将二人抓上天庭也不会耽搁凡人历史的进程。 仙子手腕一收，仙索便牵引这二人上了祥云。 天痕渐平，仙云滚滚，雷声阵阵，一切又恢复如初。 无名庵里的那些侍卫扑了个空，他们直愣愣的看着彼此，却忘了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太子波炎祝亦是觉得脑袋被人掏空了一样，近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没有了一丁点儿的印象。这期间所有的事情，已经彻底从他的记忆中抹除了。 …… 冷。 极冷。 如意哆嗦着睁开眼睛，她是被冻醒的。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未知的境地，天水一色，无边无际，周遭尽是寒冰。没有鲜艳的花朵和翠绿的草木，没有叽喳的飞鸟和躁动的小兽。有的只是孤独寂寥的冰原和凛冽呼啸的疾风。 萧索凌厉的冰峰割据着肆虐的寒雪。 深浅不一幽梦般的色泽，凝结着不曾融化的坚冰。 这景致纵便美，但只看一眼，便会令人觉得空虚忧郁。天地的时间，岁月的长河似乎一同被冻结在了这里。 随风逝去的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万年。 如意被冻在一块巨大冰石之中，仅能眨眨眼睛，身子却是完全无法移动。 不远处，立着一模一样的一块冰石，里面冻住的人是秦笑。他闭着双眼，挺拔的鼻梁上面挂了霜，让人辨不清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如意想叫，奈何声音发不出来。更是无法动用真气，她试探性的唤了一下体内的妖奴，竟是感觉不到体内的那处虚空了。这无边无际的冰雪牢狱不但囚禁了她的人，甚至连同她的力量一同囚禁住了。 在人间的时候，她尚能逢凶化吉，尚能想方设法与妖奴或是友人商议对策……可在这里，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彻底的绝望。她那日渐增长的功力修为，在此处没有半点作用。 她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她心爱的人。 961.第961章 烈火地狱 大滴大滴的眼泪自如意的眼眶滴落而出，一旦滚落下来，即刻便被严寒冻成了冰。滚烫的眼泪在一瞬间成了带刺的利刃，刺割着她的面颊，令她痛不欲生。 刺骨的严寒侵蚀着她的身体，她总是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可最后一丝意识却一直没有消失。她清醒的感受着这难以承受的痛楚，欲哭无泪生不如死也不过是如此。 …… …… 烈火地狱。 岩浆炸裂翻涌，跳动溅跃。 有一白发白衣之人被束缚住手脚，日复一日的饱受那焚烧皮肉之苦。 枯骨生血肉，血肉化枯骨。 这些年他不曾喊过一声疼，不曾落过一滴泪。 他要在此受五百年的酷刑，只为讨一个公道。 这一日，炙热烈焰忽然熄灭，周遭的温度逐渐冷了下来。有一黑面六目的判官，独自一人踩了火轮火急火燎的前来，人还没到，便是忙不迭的喊了一声：“少昊！” 燕玄乙抬了抬眼皮，勾了勾唇角，有些惊讶的说：“阎王你怎么来了。五百年极刑不可停歇，今个儿是怎么了？你这人向来恪尽职守，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黑面阎王没有功夫与他说笑，忙道：“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儿了。‘那两位’被天帝捉回去了……现在被关在了极天寒狱之中，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落呢！” 燕玄乙唇角的浅笑一下子隐匿了起来。整张脸沉了下来，他似是自言自语道：“千算万算仍旧是没算到……我以为收了如意做徒弟，便能阻止他们二人相见，没想到还是难逃运命。” 他只不过轻轻一用力，手脚上的镣铐便尽数碎裂。这天上地下的能束缚住这位上神的东西并不多，他乃是为了他的罪孽自愿受罚，不然的话，区区地府刑具又怎能奈何的了他。 “老友，我怕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燕玄乙闭目蓄力，身子一跃而出，冲破地府禁制，向着天界边缘的极天寒狱中飞去。 黑面阎罗捶胸顿足的自叹：“哎……原来我也是为了朋友就能坏了规矩的人，此后我得重新审视下自己了。”他回到阎罗殿，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照例翻他的生死法簿，叛他的人命官司。 等到两个时辰之后，方才有鬼差跌撞上殿，急呼道：“阎王！糟了！烈火地狱的那个燕玄乙跑了！” 阎王三对眼睛齐齐圆瞪，装模作样的怒拍惊堂木：“什么！竟敢逃跑！给我想办法抓回来！” 鬼差们面面相觑，都是犯了难，在地府来去自如的这么一个人，该如何去抓啊…… …… …… 极天寒狱是三界六道禁制最严的一座牢狱，乃是由开天辟地的盘古的双目化成，专门用于囚禁天神。 此处鲜有人来，千百万年都不曾有什么神仙犯下能被关押在此的重罪。纵便如燕玄乙一怒血染昆仑峰巅，也只需去烈火地狱受刑。 自这极天寒狱形成以来，秦笑和如意是唯一被关押进来的犯人。 962.第962章 天帝亲临 极乐飘飘，仙娥在前，神女在后。好一支礼数周，排场大的队伍。队伍中间有几顶金蓬礼车，上面端坐着品阶较高的仙君。 其后跟了一只金鳞火甲的祥瑞麒麟，上头骑了一人，那人面色淡然，白发金袍，头戴冕旒。朱缀轻摇，华贵无比。此人不是旁人，乃是天帝是也。 队伍在两块巨大冰石前面停了下来。 别看一行皆是神仙，道行稍微不够的，都被这极寒冻得瑟瑟发抖。有几位新入仙班的小仙娥更是直接被冻晕了过去。 天帝从麒麟瑞兽身上下来，队伍前面的一众神仙皆是弓身行李，侧避让行，闪开一条路让天帝进去。 随行天官紧跟其后。 他们昂头看着冻在冰块里的两个人，如意亦是垂目看着他们。 她的眼睛注视着最中间那华服美冠的帝王，他的面容令她想起了一个人——她的师父燕玄乙。 真像。 二人的眉目，口鼻，发色……真是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神态。比起天帝的谨慎严肃，师父燕玄乙眉眼之中多了几分自在逍遥和悲天悯人。 天帝眼睛从如意身上滑过，最终落在秦笑身上。他盯看一会，兀自笑了起来，那张一丝不苟，近乎雕刻出来的面庞上挂上了胜利般的笑容。 “朕以为他有多大的觉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从琅琊苍崖上跳下，自毁巨神之身。他也是够有本事的，即便琅琊苍崖都没能让他魂飞魄，竟是能以残魂之身挤入六道轮回。”天帝顿了顿，又道：“可那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被抓了回来。他总归是欠了朕一个说法！哈哈哈哈哈！” 一听天帝发笑，众仙官都跪了下来，齐声唱道：“天帝无上至尊，自然妙有！” 天帝转眸看着旁边一位仙官说：“太岁，此番你也算立了功劳。若不是你看了那女子的命格手相，也是断然无法推出其下落。事后朕定会好好褒赏你！” 太岁嘴里道着谢，眼睛瞄向如意，目光里面尽是歉意与不忍。 如意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时她和白清寒曾在滋阳城郊外的破庙见过这太岁。白清寒一度认为太岁是凶神，期间二人还就此事争论了一番。太岁曾说他下凡乃是为了占帝星，他说西方有一颗帝星冉冉升起，只有命格强硬的人才有能力挽狂澜更改天运命数。如意心忧秦笑，便让太岁给她看手相命格，然太岁一看之后神情慌张，又是问了她的生辰八字，便急于上报天庭了。 现在想来，当时那太岁定是从她的命格当中看出了什么。上报天庭无非是要合计怎么抓他们。 如意不明白了，她和秦笑不过是两个凡人，何德何能让管辖天地万物的天帝下令捉拿。他们前世究竟犯了多么大的过错…… 天帝摸着下巴，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他瞪着昏迷不醒的秦笑说：“朕该怎么处置他们？” 旁边的仙君纷纷开始出主意。 “二人罪无可恕，定要削骨拨肉，受天地极刑。” “篡位逆贼不可留，不管认罪与否应先关在极天寒狱万万年，受孤独冰寒之苦。待日子到了再处以斩魂噬魄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963.第963章 上古巨神 仙官们大抵分为了两派，一派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提出的建议一个比一个残酷，就如同秦笑如意是他们杀父仇人一般，恨不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另一派则低头不语，脸上满是忧愁顾虑之色。 太岁踌躇了一下，说：“微臣斗胆进言，此二人身份相差太过悬殊，不可相提并论。这女子倒是无所谓，她本没有仙籍，即便打的她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倒是龙祖……他毕竟是上古巨神，他的生死去留需三界六道九州八荒上神共同定夺……虽然最终的决定权在天帝您的手里，但若直接定夺，怕是会落得其他上神的埋怨。” 太岁这番话说的已经是极为大胆。天帝心眼儿窄，眼里容不得沙，他最想要的便是独揽大权，制霸天下，他最恨的便是有人拿那些上古老不死的说事儿。天帝虽是不悦，可也不得不承认，太岁这话说的有道理。 众仙君正商量着呢，便听见一尖利女声厉声叱道：“谁敢动我龙祖哥哥，就是与我为敌！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西王母！”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西方冒出来杀气腾腾的一支队伍，人来的虽然不多，可气势却并不比天帝这拨要差。为首乃是一位有着绝色容颜，端庄冶艳的女子。她的皮肤白皙水嫩，根本看不出年纪。她骑绿琉璃孔雀而来。身后几位仙女亦是冷眉立目，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 同时，从东方北方亦是涌现两支队伍。前来的三人来头都是不小，随便拿出一个都足以威震九州八荒。他们分别是西王母，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 共工祝融一向不和，年轻的时候也打过架斗过殴，曾经是斗的昏天暗地，一度使得天柱崩塌，不周山碎裂，最终是女娲伏羲共同出手制止他们，方才令他们停手。 如此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今日为了龙祖也是站在了同一阵线之上。他们并不与天帝客气，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俨然是在质问讨伐。 “何故要将哥哥关在此处！快是先放他出来！”火神祝融性子如同烈火一般，连张口说话都带着一股焦躁味儿。他怒而反手激起烈焰，轰向囚禁秦笑的冰石。何奈一击过后，冰石纹丝未损。 天帝冷笑一声，说：“极天寒狱是盘古双目化成，岂是咱们这些后世神仙能破坏的了的。” 西王母、祝融、共工与龙祖合称四大上古巨神，他们与女娲伏羲是同时期的巨神。为三界六道的天道纲常的建立立下了不朽功绩。后巨昊登基成为天帝，巨神们便纷纷退隐，鲜有相聚，今日却是为了龙祖被囚禁的事情聚到了一起。 如意在旁边看的真切，她心说先前硕华君称秦笑为龙祖并不是认错了人，看样秦笑前世真的是上古巨神……她总算明白为何那些神兽与秦笑更加亲密了，凡间传言龙有九子——那些神兽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如意，而是秦笑……弄了半天，她之所以能顺利收服神兽，也只是沾了秦笑的光而已。 她很想知道前尘发生了何事，竟是能让如此多的仙君神女争论不休。 964.第964章 众神争执 天帝并不敢怠慢三位巨神，皮笑肉不笑的说：“三位怎么来了。平日朕这天宫有个喜庆宴席，派人邀约，三位都未曾赏过脸，今日倒是来的极快。” 共工叱道：“闲话少说，先是将我哥哥放了。” 天帝拱了拱手，平心静气的说道：“龙祖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岂能说放就放。之所以将他囚禁在此尚未发落，也就是在等各位的意见。论辈分，朕还得称你们为姑姑、叔叔。” 西王母脸色都变了，怒道：“口口声声说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哥哥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你登基为天帝之后，我们这些巨神懒于理事，各自划了一块地平静度日，只有哥哥受了女娲伏羲巨神的委托，仍旧留在天庭效力。若不是他，这万万年来，天庭会有如此太平？他手握重兵，布置天界七十二道天门，安置守卫护你们这些神仙的周全，到头来不给他论功行赏就罢了，倒还倒打一耙，说他是千古罪人。说这种话，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 天帝都还没说什么，倒是旁边一位略微富态的仙君抢先说：“正是因为龙祖兵权在握，因而起了谋逆篡位之心。女娲伏羲巨神当日命他留在天庭，可不是为了让他私造仙体，篡夺天地之位的！” 他话音未落，西王母广袖一甩，便是连赏了他几十个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口鼻喷血。一时间仙官吃痛捂脸，形态窘迫，全然没有了之前说话时候的那番气魄。 “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们在与天帝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西王母毫不客气的说道。 天帝一摆手，让那人先行退下。他表面没做声，但眼底已是有了愠怒。打狗还看主人呢，西王母直接动手打了他的仙官，等同于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这些不理事的上神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火神祝融眉毛立了起来，脸盘涨的通红，如同烧红待淬的精铁一般，他吼道：“逆谋篡位？这种话也敢往外说？说谁篡位不好，偏偏要说我们哥哥，你可知道当年三界六道初建的时候，众神齐推哥哥做天帝，他若是觊觎这个位置当初亲自来便是。他就是说不爱管事儿，宁肯帮衬不愿主导，这才让女娲伏羲巨神共同执政。那时候，你们这些仙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共工稍微理智些，他伸手一拦祝融，说：“凡事讲个证据，说哥哥逆谋篡位，可有确凿的凭证？若是没有，还是趁早别提此事。三界六道九州八荒之内受了哥哥恩的上神多了去了，若是硬要给他套一个莫须有的罪证，怕是大家都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你这天帝也会难做的！” 天帝哈哈一笑：“凭证？还需要什么凭证。如果龙祖不心虚，他又何必弃宅而逃，何必怕当面对峙，何必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跳下琅琊苍崖。他能活下来是运气，要知道寻常上神一落苍崖便是必死无疑。难道这不是畏罪自裁？” “若是要算个详细清楚，朕还得称龙祖为伯父。若无人证，朕何故自己找麻烦。”天帝摇手指向如意道，“那不就是你们要的凭证之一吗！” 965.第965章 恩师少昊 天帝眼睛一斜，冷酷无情的看着几位巨神，道：“现在一个一个跑来指责朕，急于替龙祖洗脱罪名，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东窗事发的时候你们在哪儿，龙祖从琅琊苍崖跳下的时候，也没见着你们前来阻拦。得知他残魂入了六道轮回，托生为人尚在人间的时候，你们也没去找。倒是在朕花大工夫把人抓回来后才前仆后继的赶过来，呵，你们这巨神之间的感情，朕可真是摸不透。” 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气得几位巨神眼斜鼻子歪，可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如意觉得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与凡人当真没什么区别，为了权位你争我斗，针锋相对，彼此都不肯放过。 她转眸去看被冻住的秦笑，他的眉眼平静如昔，脸庞线条硬朗，配以五官却又显得很是柔和。如意不了解九天巨神龙祖，可她了解秦笑。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干那种以权谋私，谋乱朝纲之事，这其间兴许有什么误会。 眼看天帝和巨神之间就要撕破脸，众仙君在旁边跪了一地，一声都不敢吱。 如意但觉眼前飘过一道白色影子，一个人儿落在了众神面前，那人白衣白发，生着与天帝极像的面容，举手投足都有着旁人学不来的大气。 如意眼中蒙了一层雾气，差点又落下泪来，她在心中默念了两个字：“师父！” “别吵了。”燕玄乙负手立在众人面前，先是凝眉望了秦笑一眼，随后才看了看如意。他见如意尚还清醒，便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惊慌。 别看他只说了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几位巨神见到他又惊又喜：“少昊，你怎么来了。” 天帝的态度则更多是愤怒，他叱道：“你自个儿的罪孽还没赎清，现下却来搀和别人的事！谁放你出来的！” 燕玄乙淡然道：“不关别人的事，是我挣脱枷锁，打伤鬼吏，偷跑了出来。龙祖的事，三界六道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让我助各位处理完毕，将一切理清之后，我自愿加刑五百年，在炼狱受千年刑罚。如此可好？” 西王母第一个表示了赞同：“少昊是天帝同胞兄弟，又与龙祖交好，此事他应当能一碗水端平。交由他去处理，我们几个也算是比较放心。” 天帝怒道：“不行！龙祖的事谁求情都没用，必须要严惩发落！你们不必多说了，朕意已决，将此二人压上断雷台，受以斩魂之魄之刑法，此后不得超生！” 燕玄乙淡淡的说：“天帝，我不是求情。我只想问你一句，画皮鬼已经是八千多年的寿妖，再过两千年，便可成魔。区区两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情。若他成了天地间第一只魔，定会有无数妖鬼蜂拥附庸，到时他集结大批鬼众一举进发天庭又该如何？没有龙祖在，试问这天地间又有谁能够阻止他？” 提到画皮鬼，天帝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 966.第966章 神魔之战 “当年我为阻止画皮鬼，设下一对双生兄弟为禁制，并铸造两把宝器，将二人放置在一阴一阳两个极位，分别抚养长大，传授武学道法。可后来被愚昧凡人折了一位去。这样一来，我的禁制就失效了。画皮鬼现在是寿妖，天庭仍有不少上神能与之对抗。可他一旦成魔，功力便会成倍增长，加上他心狠手辣，嗜血无情，凡间必会遭到屠戮。到时候这烂摊子谁能收拾得了。龙祖既为战神，又是三界六道最强之人，他若是神形俱散了，只怕以后天界也要被妖鬼占领了。” 燕玄乙看着天帝，直言道：“神魔之间，必有一战。而龙祖一死，神之失败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我说的可能直接了些，但是话糙理不糙，你好好想想吧，哥哥……” 天帝一怔，自他登基以来，少昊便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喊作他哥哥，总是随同其他仙官一样称他为天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便淡漠至极，彼此之间似是只剩下了君臣之义。 每每撞见少昊与龙祖两个人饮酒论事，天帝便心生嫉妒。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那家伙的亲生哥哥。后龙祖被指逆谋篡位，身为天帝他自是不能放过，这里头不但有政因，也有私果。 天帝对龙祖的怨念有四点，不论哪一点都是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在两个人撕破脸之后，天帝便再也无法容忍龙祖了，想是要将他彻彻底底的除去。 刚才面色沉重，不进谗言的那些仙官们纷纷磕头跪拜，道：“少昊说的是，还望天帝留情。” 燕玄乙看着巨冰之中被冻得面色铁青的二人，说：“先将他们从极天寒狱中放出来吧。龙祖现在是凡人肉躯，受不了这种极寒。” 被西王母打的脸开了花的那位仙官，支吾道：“若是放了，少昊你助他们逃跑怎么办……” 西王母活动了一下手腕子，纤细腕部所戴的珠宝首饰互相触碰，叮当作响。那仙官一下子将脖子缩了回去，不敢作声了。 “有此忧虑也是正常。你们且先把龙祖带走，送回他的龙庭阁。派人严加看管。以他凡人之躯，也许要数日才能醒转过来。用不着怕，他现在没有神力，就算是醒了，也只能被囚禁在龙庭阁，无法出去。至于这个如意，先交给我处理。稍后，咱们共同商议一个可靠的法子，再行解决，这样可好？”燕玄乙说。 天帝寻思一下，这个主意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巨神也好，自己也罢，都有后路可退。他嗯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在天帝授权解除二人禁制之后，巨大冰石方才逐渐融化，如意秦笑径直从高空摔落在地。 如意浑身早已被冻僵，然活动了一下手脚，才察觉竟是还能动弹。她趴在地上，艰难的向着秦笑移动着，企图抓住他的手。 “带走！”天帝看着他们碍眼，下了命令之后索性便率众仙官离去了。天兵天将走的时候，顺手也将秦笑带走了。 967.第967章 初见龙祖 到最后，如意都没能触碰到秦笑的手。他被带走的那刻，她心如刀绞，此番二人分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相见。 燕玄乙弯下身子，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如意打横抱起。 如意再是忍受不住，偎在燕玄乙怀中，哭着喊了一声师父…… 然这一张嘴，冰气灌入肺腑，加之她无比激动，体内体外冷热之气碰撞起来，她轻哼一声，晕厥了过去。 …… 芬芳气息扑鼻而来，如意悠悠睁开眼睛，见着满目的红粉缤纷。地上草色绿堪染，其上桃花红欲然。 春风拂面，暖意浮生，不复极天寒狱中的冰冷。 如意转过脸儿，见着旁边桃花丛中摆了一个小桌，桌上一壶茶，两只杯，另有一盏香炉生紫烟。而自己的师父，正侧卧在旁，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此情此景，一如如意做过无数次的那个梦。 “师父。”她轻轻叫了一声。 “你醒了。”燕玄乙睁开眼睛，正起身子来看着她。 一师一徒四目相对的情景，宛如当年在崂山上的时光，一时之间，如意有些恍惚。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把秦笑抓去哪里了。为何大家要称秦笑为龙祖？他若是龙祖，我又是谁？”如意一股脑儿的问了若干问题。 燕玄乙背过身子去，惆怅的说：“你果然都不记得了。” 他迅速转身，用手刀在如意脖颈后面轻轻一切，如意应声而倒。他将如意身子摆好，咬破指尖，将浓郁血滴涂抹到了她眉心那一点金砂之上，打算用其宝血打开如意被锁住了的前尘记忆。 见着如意表情在不断的变化，燕玄乙知道是起了作用。 他长叹一口气，举目望着开得灿烂的桃花，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 …… 燕玄乙的孩提之年过的并不愉快，他天资卓越，根骨奇佳，有着万万年难遇的天赋。与他相比，兄长巨昊则相对平凡些。可周遭的人，尤其是那些势利的仙官，都将巨昊作为追捧的对象，并不把年幼的少昊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巨昊终有一天将登上天帝之位，统领三界六道，而少昊再突出，也只是个次子而已。 天庭内的人，鲜有可以交心之人，更谈不上一起游玩的玩伴了。一些上神，频频与他示好，却也只是想通过他接近巨昊。 直到他遇到龙祖。 第一次与龙祖相见，他不过是个孩童，也就等同于凡人四五岁的年纪。少昊羞涩的拉着女娲的手，躲在其身后。他偷偷探头偷瞄龙祖这位与自己帝父帝母其名的巨神，心中满是崇拜与赞叹——这是怎样的一尊巨神啊，威武凛凛，目光深邃如同能够洞察世间一切。银甲长枪，身后扬着红色战袍，脸面如同刀剑刻出，满是坚毅。五官虽不是绝色柔美，但亦是协调俊朗。让人莫名生出好感来。 奇的是，如此一位震古烁今的巨神，却是没有一丁点架子。一举一动皆是真性情，并不与那些新晋的仙官一般惺惺作态。 968.第968章 初见龙祖2 巨昊那时已是少年之身，嘴巴像抹了蜜糖一般，接连说着赞美的话。 龙祖笑道：“双帝果然是好福气，竟生有如此一双英才。” 伏羲哈哈一笑，便拍了拍巨昊的肩膀，鼓励道：“不是有话要对龙祖说吗，现在怎么倒是不提了。” 巨昊也是机灵，忙是上前一步，跪拜在地，道：“巨昊已经长大成人，恳求龙祖能做巨昊师父，传道授业，教授武学。巨昊将来定会勤奋努力，不负恩师教诲！” 龙祖显然吃了一惊，忙是将巨昊从地上扶了起来：“使不得。好端端的，岂是跪上我了。” 巨昊性子固执，偏偏不肯起来。“若是龙祖不收巨昊，巨昊便在这里一直跪着。” 女娲伏羲心疼儿子，便劝道：“哥哥便收了他吧。将来帝位总归是要传给他的，若是有哥哥教他，我们也能放心。” 龙祖面露难色，说：“双帝就不要再为难我了。你们知道我的性子，师父这个名号实在太大，徒弟一旦收了，便要负责到底。我重兵在握，平日也繁忙，再是将巨昊怠慢就不好了。这样吧，咱们无需拘泥于礼数，也无需行那拜师大礼，若是有空我便对会对巨昊指点一二。” 巨昊实在不满意龙祖的拒绝，仍旧跪在地上，想拜他为师。奈何龙祖看似不经意的轻轻一抬手，他却感觉到一股不可违逆的巨大力量自上而下，竟是将他整个身子托举起来。他人都站起来了，总归是不好再腆着脸跪下去，便只能红这个脸，立在那里。 巨昊两腮微微鼓起，乃是因为生了气。龙祖打量了他一眼，心说这少年虽是人中龙凤，但气量终究是小了点，无非是一桩没成的买卖，他却是如此难以放下。 龙祖转而看向缩在女娲身后的少昊，对他勾勾手说：“来，让我看看小皇子。长得倒是极好看的，你们到底有没有检查清楚啊，他许是个小姑娘呢。” 少昊不乐意了，颇为老成的说：“我是男孩子，从头到尾都是男孩子。男女有别，你身为巨神龙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无需没话找话的说些莫须有的事情来逗我……何况，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龙祖当即乐的哈哈大笑起来，手臂一兜，把这小子抱了起来：“人不大，说的可都已经是场面话了呢！前途不可限量啊！” 别看少昊只是一个小孩儿，胆量却是不小。这天庭之上，谁人不知他龙祖，别的上神家的孩子才不过几千年的年岁，就已经对他是恭恭敬敬的了。礼数虽是周全，但未免少了几分本心。而这个少昊则与众不同，对这孩子来说，似乎真相才是第一位的，他并不想为了拍龙祖马匹便傻呵呵趋炎附势的接受那句玩笑话。非要坚定的说出来自己不是女孩子的这个事实。 有点意思，龙祖心说。 他将少昊抱在怀里，仔细的打量着他，但见他眉清目秀，根骨奇佳，乃是天上地下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下子便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969.第969章 断袖之情 女娲和伏羲二帝尴尬的训斥儿子：“少昊不得无礼！” 少昊在龙祖怀中并不安生，踢着腿儿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龙祖也是起了玩心，偏偏就不从他，提溜着少昊的两条腿，就向远处走去，末了还向着双帝喊道：“借你们儿子一用！” 女娲掩嘴轻笑，将头依偎在伏羲怀中，道：“那两个人的性子，还真是有点像呢。” 巨昊却感觉颜面无光，龙祖驳了自己的面子，却独独与弟弟少昊玩闹。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哪里比不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龙祖把少昊揪到绿荷池边，方才将他放了下来。 少昊茫然看着四周，知道离住所已是甚远，便问：“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嘛。” 在这孩子面前，龙祖根本没必要端着架子，他弯下身子，折了一朵荷叶，盖在少昊头上说：“看你有意思，想带你来玩玩呗。” 谁都没有想到，自那天起，两个人竟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忘年之交。整个天庭都知道二人交好，明明隔着辈分，一个是伯父，另一个是侄儿，偏偏情同手足，亦师亦友。 闲暇之时，两人便会饮酒论剑，把酒言欢。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小跟着龙祖混，少昊的格调自然低不了。 数万年之后，少昊果然长成了一位道骨仙风，气度非凡的仙君。加之其地位使然，很受九州八荒的神女们喜欢，其中对少昊最是殷勤的便要属天庭的无忧仙子了。 然少昊在男女之事上却始终未开化，万千年来从未听说过他对谁动了心。他身边始终都只有龙祖一人。 后少昊向西王母求来仙桃树，于天庭当中辟出一片桃源。此处常年桃花盛开，景致美不胜收，又甚是隐秘，鲜有人够资格进来，便成了少昊和龙祖偷闲的好去处。 时间久了，便有些碎嘴的神仙私底下非议，说少昊跟龙祖是断袖……以两人身份之高，相貌之突出，应当也成家立业了。尤其是龙祖，在众巨神之中年纪最大，万万年来却独身一人，着实令人想不明白。 闲言碎语多了，自然会有一些传到二人耳朵里。少昊对这些流言很是不满，曾经下令彻查严办。龙祖倒是觉得无所谓，还多次劝说少昊，他摆在嘴边上的话便是“爱说便说去呗，不过是句玩笑话，多一句少一句，你都不会掉块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龙祖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少昊心里却是的确有些不踏实。他自诩正直不阿，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龙祖的崇拜之情之中多了一丝爱慕，这种感情异样而特别，超越了一切。这让少昊痛苦不已。 少昊并不蠢笨，对此事绝口不提，并打算永永远远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 他从不奢望，更不奢求。他觉得喜欢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对方无关。只要能够一直呆在龙祖身边，即便只做兄弟，他都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970.第970章 血玉如意 龙祖的寿辰，少昊记得比谁都清楚。龙祖向来低调，不摆宴席，也不接受宴请，久而久之，这个日子便被遗忘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快记不清了。龙祖常常打趣道：“何必费心记那日子，不过是一年比一年老，记得太清楚，我就不好装年轻人了……” 为了龙祖的寿辰，少昊费了不少心思。 少昊当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落得俗套的请龙祖吃喝，也不会花重金赠送寿礼。他知道那些浮夸之物龙祖并不感兴趣。龙祖在这世上活的太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珍奇异宝，奇珍异兽他都见的多了。 因而给龙祖送礼物，是很难让他感觉到惊喜的。 数千年前，少昊就在为龙祖的整万年寿诞做准备了。他向西天佛祖求了一颗玉种，向西王母求了瑶池之水。他将那块玉种在自己的院子里，日日用瑶池之水浇灌，并喂以心头血。 整整三千年的时间，玉种才发芽结果，长成了一块赤红色的绝世美玉。 少昊手巧，有着巧夺天工之技艺，擅长锻造兵器，却是从未尝试过玉器。他假托有事，不与龙祖相见，却躲在屋中，日夜雕磨血玉。 百年造化，无限心意。 他终是在龙祖寿诞之前，赶制出了一柄独一无二的玉如意。这如意色泽华美，造型古朴，一气呵成。其上更有无数雕文细刻，可谓是用心良苦之作。少昊自己亦是很喜欢这柄如意。 他将如意用一块最是普通的麻布包裹起来，藏在桃源小桌之下。像没事儿一样的邀约龙祖在此闲聊吃酒。 三杯两盏淡酒之后，二人也是来了兴致决定切磋一番。 龙祖既是战神，便有着无人能够匹敌的神力，纵便少昊无比出众，却仍不是他的对手。龙祖放下自己的长戟，又是脱掉战甲、蒙住双眼方才肯与少昊比试。 少昊手握长剑，专心应战。勉强应对几个回合，却仍是不敌。龙祖根本无需用眼睛看，他单是用听的，便能辨识少昊方位。五招之内，龙祖便缴了少昊的长剑，十招之内，他便缚住少昊双手。 龙祖宽厚的臂膀，将少昊锁在胸前。少昊吃痛，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两人距离如此的近，龙祖咧嘴笑着，有晶莹汗珠顺着他的喉结流淌下来，他开口说道：“怎么样，服气了吗。你啊，还是要多练练。” 少昊觉得有些迷醉，登时面红耳赤。好在龙祖此时蒙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谁能料想这平日里端庄冷清的上神，竟是也有这番心思。少昊自己亦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突然发了怒，不知道是对龙祖亦或是对他自己。 “放开我。”他吼了一声。 龙祖取下遮在眼上的布，戏道：“呦，这是怎么了。打不过，便发起脾气来了。你有几处破绽很是明显，待我稍后与你详说，若是你能克服这几处问题，将会有长足进步。” 少昊心不在焉，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战神，要那么厉害干嘛，差不多便行了。反正整个天庭有你守着，我挺放心的。” 971.第971章 寿诞贺礼 龙祖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说：“孩子话！如此不思进取的话，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也不能指望我永永远远都守着这天庭，时间长了，我也就倦了。真不知道我还能守多久……也许再过个几万年，我看厌了世间烦忧，也学着女娲伏羲重归混沌了呢……” 少昊急了，道：“这是什么意思？帝父帝母是觉得了无牵挂了，方才重归混沌。可你呢……你若是去了，那我怎么办。漫漫仙路，我岂不寂寞的很。” 龙祖看他急的那样，便咧嘴笑笑：“我也只是那么一说。其实我在这世上，亦是寂寞的很。高处不胜寒，没有人能与我一战。没有对手也就罢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也是空空的。我其实很羡慕女娲伏羲，他们属于彼此，相敬相爱，我活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人让我有那种感觉。” 少昊盯着龙祖双眼道：“三界六道，无数神女仙子，形形色色，家世显赫的有，美貌绝伦的有，温婉贤淑，活泼可人的那更是数不胜数。你何故不从中挑一个呢。” 龙祖摆摆手说：“对我来说，她们都差不多。每每接近我，都是一脸的阿谀奉承，看着着实令人讨厌。你还说我呢，你又如何！那么多仙君追求无忧仙子，她一个都曾理会，偏偏整日酿酒赠与你。真是神女有心，少昊却无意，哎……可惜了一桩好姻缘啊。” 少昊面色一绯，怒道：“用不着你管。你这个老东西先找到心爱之人再来说我吧！我反正不着急。” “现在你倒是嫌弃我老了。”龙祖无奈的说道。 少昊从桌下取出那用破麻布包裹的东西，装作漫不经心的扔给了龙祖：“呐，送给你这个老东西的寿诞贺礼！” 龙祖揭开麻布一看，但见那玉的第一眼便是惊了，他道：“好美的一柄如意！玉雕如意我见得多了，却从来没有一柄能这般好看！”他用手轻轻抚着那柄玉如意，但觉表面温润细滑，如同少女的皮肤一般。 “这玉乃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寻常玉脉中绝产不出这样的玉来吧。你莫不是跟如来求了玉种，自个儿种出来的？”龙祖显然很是喜欢这东西。 少昊搪塞道：“送你了就拿着，问那么多做什么。”说罢便侧卧下来，双目微闭，静气养神去了。 龙祖对这柄血玉如意爱不释手。少昊私下里也是极高兴的，至少他的苦心没有白费，这礼物是送到龙祖心坎里了。少昊用心头血喂养血玉，才使血玉生的如此娇艳，某种意义上，他与血玉有着特殊的联系。 过了一段时间，正逢少昊桃园里的仙桃丰收，仙桃多汁唯美，能延年益骨，增添修为，乃是桃中极品。连西王母都亲自前来，向少昊讨要种植秘诀。 西王母的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桃树，这些桃树分为不同等阶，有些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便能得仙成道；有些六千年一熟，凡人吃了便能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另有些紫纹细核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则会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当初少昊求回来的是六千年的那一种。 972.第972章 美玉成人 也不知道龙祖哪根筋搭错了，某日突发奇想，拉着少昊到了桃园。他拿出血玉如意，说道：“不如，咱们以这仙桃蜜汁，滋养这柄血玉如意可好？六千年的仙桃凡人吃了能飞升成仙，倒是不知道会不会对这血玉有所作用。” 少昊亦是觉得好奇，便跟从龙祖一道炼化桃汁，将血玉如意浸泡在桃汁精华之中，每日更换桃汁，风雨无阻。本来两个人都没报什么希望了，却又形成了习惯，愣是没有间断的坚持了五百年，终是有了效果！ 这日二人共同入桃园，打算替血玉如意更换桃汁。未曾料想，刚是踏入桃园，便听到了一阵轻柔的歌声。 少昊有些愠怒，这桃园乃是他的私属之地，除了特定之人外，闲杂人等是没资格进入的。他还道是有不懂规矩的小仙娥误闯进来，正是准备上前责备一顿。 等到两个人走过去看清楚，才是大吃一惊—— 但见有位少女，一丝不挂的攀在树上，欲摘桃子。她肤如凝脂，发如漆墨。嘴巴里还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她尚未开化，不知道羞涩，看见二人非但没有遮掩****竟还回头一笑，那笑容甜美无比，嘴巴的弧度恰到好处，左右两颊连带着显现出一洼酒窝。 龙祖当下就是看的痴了。 少昊忙是去看罐子里泡得血玉如意，竟是发现那如意不见了。 二人对视一眼，即刻明白过来——这柄血玉如意竟受仙桃滋养，生出了魂魄，有了仙力，因而得以化成人形。 自此，二人转成了三人行，龙祖与少昊给她取名为如意，为她添置了衣裳，教她读书识字，教她礼仪规矩和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对如意来说，龙祖和少昊两个人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上神，而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整个世界。 曾有一段时光是那般恬静美好，三个人在桃园之中躲避外事，少昊凝眉侧卧，如意捧着桃子坐在旁边，看着龙祖舞戟弄枪。 如意是被少昊喂心头血长大的，因而少昊疼爱她就如同疼爱妹妹一般。她若是犯了错，少昊会毫不留情的指正她，甚至偶尔还会严厉处罚。而龙祖则更袒护如意一些，每每少昊斥责如意，龙祖便会替她开脱。他常将她扛在肩头，让她骑在他脖子上，采摘更高处的仙桃；他还会将如意揽在怀中，给她讲一些上古神话。 时间久了，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少昊从未见过龙祖对谁像对如意那般用心，他留意过二人互相凝望的眼神——那是带着爱慕和期许的眼神。 他倾慕龙祖，可他亦是疼爱如意。因而当他发现龙祖和如意互生情愫，他便只能急流勇退，抽身出来。少昊很理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龙祖旁边就没有他的位置，他永远只能是一个朋友…… 对他来说，自己孤寂并没什么，只要这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能幸福，那就足够了。 龙祖后来终是与如意相爱了，自从有了如意，他眼中更是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了他的神经，他那颗寂静已久的心，终是为她而跃动起来了。 973.第973章 天后娥罗 龙祖开始考虑迎娶如意的事情。 毕竟龙祖身边是多了一个人，瞒也瞒不住。天庭之中的神女仙娥们都在羡慕她，心说这是哪位上神家的女儿，为何从未听说，她何德何能竟然能与龙祖少昊走的如此之近。 嫉恨引发言论，而言论则带来了质疑。 很多人暗地去调查如意，竟发现她本无仙籍，是个无根之人。 本来这只是一桩小事，若是二人带如意去补个仙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此事，却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愣是将这芝麻绿豆的事拱成了震惊天地的大事。 提到此事，便不得不提一个名为娥罗的女人。这个女人与无忧仙子交好，两个人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可无忧仙子却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妹是全天庭最有心计的人。别看她模样清纯，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却是已经有了无数主意。 娥罗是盘古后裔一支的长女，来头也算是极大的。她模样可人娇俏，又会为人处世，在女神之中亦是十分有名望的。因而，女娲伏羲归于混沌之前，曾经想让娥罗与龙祖结亲。娥罗和龙祖在天庭的大小宴席上见过多次，娥罗那是早就芳心暗许了，可龙祖却压根儿没感觉，席间也只顾着跟少昊说笑，对娥罗总是爱答不理。 后娥罗觉得有些沉不住气，竟是挑了个时间约龙祖相见，向他表明心意。龙祖根本没是料到这一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娥罗伤了心，当即离了天庭找了一处僻静之处疗情伤去了。 过了几百年，龙祖都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娥罗却又返回天庭了。然而这一次，她却是以巨昊未婚妻子的身份傲然归来的。要么说她有本事呢，她的年纪比巨昊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却愣是把巨昊收服的服服帖帖。 巨昊登基为天帝后，她自然而然的跟着封了后，成为了三界六道权利最大的女人。 若她老老实实的做她的天后，那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可她偏偏对龙祖余情未了，在无忧仙子向她诉说如意之事后，她便妒火中烧，打算在天帝耳边吹吹耳边风，借天帝之手，彻底斩除如意。 在一次欢爱过后，娥罗斜身趴在天帝巨昊怀中，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提起了此事，她避开了龙祖如意相爱的事实，也没有提如意和少昊的关系，却一直在强调龙祖私自造人的问题。 “自女娲母帝之后，还从没有任何上神造过人。造人也就罢了，龙祖偏偏用那珍惜仙桃造出个神仙来，他若是有造反的意思，私下制造军队，那万万年后，岂不是可以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三界六道。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天帝……有没有天理纲常……”娥罗气愤的说。 她的本意是让天帝以此借口处死如意，再是随便惩罚龙祖一下。却是未料到这耳边风吹的太过，正好触到了天帝的禁忌。 自天帝登基以来，他一直都想收回兵权，这样才能一手独揽超纲。可在此之前的万万年间，兵权始终是在龙祖手里的，他又不好开口强取，久而久之此事便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974.第974章 积怨颇深 前面说了，天帝对龙祖积怨颇深乃是有四个缘由。 其一，乃是儿时他欲拜师而龙祖不收。 其二，乃是龙祖独与其弟弟少昊交好，久而久之使得其兄弟二人感情淡泊。 其三，乃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天后娥罗曾近对龙祖芳心暗许，曾为龙祖伤心多年。 其四，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龙祖重兵在握，又司天界七十二道天门，对天帝来说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天帝觉得若是能趁此机会，给龙祖套一个罪名，给他定一个翻不了身的罪，那便可以收回兵权，皆大欢喜。 天帝开始派人私下取证，并命一些心腹去接近如意，如意单纯没有城府，不懂得扯谎，有一说一，也是让天帝抓到了一些话柄。 天帝觉得时机一到，便命人押龙祖上殿，打算审问他。 从司刑法的到司礼乐的仙君齐齐侯在殿上，天帝是打定主意让龙祖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造人”的确是个罪过，可也罪不至死。天帝亦是没想太多，就打算收缴兵权，处死所造之人，再是将龙祖警告一番。 然而，所有人千算万算都是没算到龙祖是真的爱上了如意。收兵权不要紧，反正龙祖受了多年的累早就倦了，收了兵权他正好可以乐得逍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拿如意开刀则是触碰了龙祖的底线，他在殿上便是失了理智，出手打伤了押解如意的天兵。 龙祖这一动手，加上佞臣的煽风点火，一下子使得场面无法控制。 龙祖怒而发狂，将如意护在身子底下，脊背呼出双翅，卷起飓风，他抬手将巨神帅印丢了出去，一字一顿的对着座上天帝说：“兵权你要便拿去。可你若是伤了她，我便不会放过你！” 语气之中全是愤怒，根本没了应有的君臣之礼。 这不敬的语气一下子便坐实了他“逆谋篡位”的罪过。天帝在盛怒之下，集结万千天兵天将，意欲讨伐龙祖和如意。他知道龙祖本事大，兴许折了这些兵力也伤不了他分毫，可如意则不同了，那么一个没什么仙力的小女子，总是容易解决的。龙祖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是护不了她一世。彼此僵持的时间越久，就越有机会能伤到她。 当时龙祖和如意全部的希望便在少昊身上，他们多么希望少昊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可当时最为两难的便是少昊了，一边是自己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另一边则是自己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哥哥，无论谁受了伤害，谁得了便宜他都不会好受。 少昊选择了沉默。他立在那里，干脆不去参与这无法调节的混乱。他当时仍旧以为龙祖和天帝都只是一时冲动，还想着等事情稍微缓和点再去调节。以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谁也没想到，那天天帝是豁出去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屡出狠招，一步一步将龙祖逼上了绝路。 派来围剿龙祖的天兵天将都曾经受命于龙祖，龙祖认得他们的脸。这些人也曾跟着龙祖出生入死，共保天庭安宁。 虽说龙祖随便扬扬手都能使得他们挫骨扬灰，可他怎能下得了手。 975.第975章 琅琊苍崖 龙祖有情，天兵无义。他们生来便是要服从军令的，天帝既已重掌兵权，他说什么，天兵便要听什么。 天兵天将步步紧逼，毫不退让。弓箭手随时待命，只要龙祖稍有破绽，被他护在身下的如意便会被射得千疮百孔。 龙祖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如意，破殿而出。 在龙祖挟如意逃离天殿之后，少昊本打算立刻追逐而去，然却是被天帝阻止。 当着各路仙君天官的面，天帝毫不留情的说：“只要你的脚敢迈出这个大殿，那你我之间兄弟情谊便了结了。从此之后，朕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如此重的一句话，让少昊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定定的看着金玉王座上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王座上那人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此刻在少昊看来却是陌生无比。 天下太平，兄弟和睦。此乃女娲伏羲双帝归隐混沌之前最后的希冀，若他与兄长决裂，违父母之命乃是不孝。此后他还要如何在天庭立足，他还要怎样面对天帝。 少昊踌躇，袖中那双修长纤细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脑海中尽是龙祖与如意无助的眼神，他们二人是他的依托，若是二人有了任何闪失，他怕是都不会放过自己。 他衣袖一挥，又是往前迈了一步。在少昊屏息凝神的一刻，他几乎已经打定主意陪着龙祖如意拼上一拼了。 就在他的雪白虎靴即将卖出大殿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天帝浑厚而颤抖的声音：“少昊，你放心，今日没人会丢性命。朕兵权既已收回，便会从轻处理。让天兵天将把二人押回来，认个错，赔个礼便罢了。最多也是小小惩罚一番。” 天帝在软硬兼施。 正是这句话，让少昊彻底的断了追出去的心思。他以为自己的亲哥哥一番宽慰是真情实感，他亦是付出了他的信任。 在这种时刻，在这种无数仙官上神注目的时刻，在这种得到了安全承诺的时刻，他若是还迈脚出去，那身为天帝的哥哥还有什么脸面。 做人总是不能太绝。少昊叹了口气，收回了腿，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这样，那臣弟便先行谢过了。” 他站回到仙列之中，闭目却难以静心，心思始终在外头那两个人的身上。 天帝一方面应承了少昊，另一方面则暗地向率军天将施压，势必让他们将二人抓回来受审。他甚至下令，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射杀龙祖身边的那个女子。 他知道龙祖在意那个女人，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意那个女人。龙祖虽是他的臣子，但地位实际比自己还要高，动不得，伤不得。唯一能伤害他的办法，便是让那个女人死。天帝参悟了这一道理，便决定不遗余力的去落实。 一方步步紧逼，一方被迫退让，直到龙祖与如意被大军逼到了琅琊苍崖。 琅琊苍崖，立于天庭之侧，乃是一处险中之险的地方。平常这里基本没有神仙敢来，若是一个失足不小心掉下去，那可便是必死无疑，仙骨尽碎，仙灵俱散，连个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了。 976.第976章 苍崖壮景 这世上原本没有琅琊苍崖，乃是此前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看彼此不顺眼，大战数天数夜，导致不周山断裂，天柱崩塌。二人的神力太过强大，愣是将天撕出一道口子来。 天漏了个洞，使得三界六道灾祸横生，几近成了灭世之灾。后女娲炼五彩石补天，方才将这天大的事儿翻了篇去。 琅琊苍崖便是补天后残存的一道裂隙，又被称为天之痕。这琅琊苍崖形似峭壁一处，下面便是深幽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女娲炼化的五彩石有限，补完天后一颗不剩，世间再也没有五彩石能够填补余下的这一道天痕。众神知道，此处凶险万分，即便是上神之身，冒然接近也等同于飞蛾扑火，死路一条。因而伏羲女娲双帝，将此处赐名琅琊苍崖，并设为天庭禁地，不让任何神仙接近。 然而，龙祖和如意却是被活活逼到了琅琊苍崖的边上。 入了禁地，天兵天将追的也没有那么猛了。琅琊苍崖险峻无比，人人自危，顾看着脚底下。 二人执手立于苍崖之上，但见下面景色奇诡壮丽：星云璀璨，紫气流转，云海飘渺，瞬息万变，仙雾笼罩。一面是烈阳，曙日浮光，跃金万丈，赤霞烟波眼里不可方物；一面是冷月，氤氲生辉，扑朔迷离，朦胧幽邃亦真亦幻。 这景色壮美无比，难以形容。天下最美之处，却也是最险之处。 如意伏在龙祖怀中，眼望苍崖景象，泪眼朦胧，竟是脱口而出：“好美的景色。” 她抬眼望着他，此生此世，能与此人共赏此景，也算是没有白活。 龙祖手臂一收，将她搂的更紧了。 如意避过脸去，悄悄把脸上泪水抹了去，摆上了张笑脸，对他说：“这里风景纵然再美，也不可常驻，咱们还是回去吧。” 龙祖肩膀一颤，道：“回去？我们还回得去吗？一旦转头，他们便会将你我二人分开。我倒是能够保命，可你呢……” 如意笑了笑，说：“我乃是血玉生魂……福薄命贱，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样，你是世人膜拜的巨神龙祖，你岂能因为我，而断送仙缘……” 龙祖搂紧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傻瓜二字：“我不过是失了兵权，回去他们也绝对不会为难我。可是你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赐刑而死吗！以天帝德性，定是会拿你开刀。既然冠以‘私自造人’之罪过，也总是会将造出来的人彻底毁掉。一旦回去定了罪，我和少昊二人都保不了你！” 如意低垂双眼，静默落了眼泪，她睫毛上都挂了泪珠。然片刻之后，当她抬起头来，唇角却仍旧是带笑的。“如果你不过生日又如何？你不过生日少昊便不会去求玉种，也不会去求瑶池之水，不会以心头血喂我，自然便不会种出血玉。你们二人更是不会用仙桃蜜汁滋养我五百年华。我如意……可以说是因你而生，为你而活。到今天为止，虽说时间尚短，可我爱过，笑过，开心过，喝醉过，饮过琼浆玉露，食过美味珍馐……极少烦恼，鲜有忧愁……” 977.第977章 坠崖殉情 如意将手轻轻放在龙祖宽厚的胸前，说道：“我赢得了你的心，又有少昊的疼爱……我想我已经比太多的人要幸福了。如意不虚此生。” 龙祖悲恸而吼：“我不许你这么说！你的一生还没结束，我们之间没结束。我还想要迎娶你过门！我还想你给我生个娃娃！” 说话间大军已是来到，剑戟弓箭，刀光剑影。 他们与他们立而对峙。天兵天将亦是不敢上前一步，他们生怕龙祖一怒之下，玉石俱焚，力断苍崖。时间一长，队伍中也躁动起来，有的将士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声音在如意听来是那么的刺耳。 她在龙祖的怀里哆嗦了一下。 龙祖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悸动，他知道了，她仍是害怕的。 他放眼望着那壮美无边的景致，一瞬间释然了。他低头轻轻吻在她的额角，呢喃道：“如意，你怕吗？” 如意慌张的抬起头，眼神之中有抗拒，又有期许。她望着他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寻蛛丝马迹。 龙祖的目光之中是坚定，是爱，是不离不弃。 她忽而懂了，紧咬下唇，丰润的嘴唇上绽出了一朵血花。她同样的那般看着他，道了一句：“不怕。” 除了天兵天将之外，亦是来了数十位德高望重的仙君，他们是被天帝派来做说客的。一个一个在苍崖那端说着规劝的话。 “你们知道吗……”秦笑拉着如意的手，转过身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可亵渎的傲意和凛然的怒气：“这柄如意上的一缕清魂，却是比这九天之上的所有人都要干净……” 龙祖捧起如意的脸，郑重而不舍的在她的唇上落了一个吻。这个吻湿滑而咸涩，沾染了两个人的泪水。“如意，我不会让你独去的。此后天上地下，都有我陪着你。” “我……爱……你……” 二人相望执手，纵身一跃，齐齐坠下了琅琊苍崖，掉落进了那天之痕之中。 首先承受不住的那个是如意，跳下去的瞬间，她便感觉到有雷霆万钧之力压到了自己身上，霹雳如同利剑一般刮擦着她的身体乃至于魂魄，她感觉她随时都要支离破碎了。 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滋味吗……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她，十指紧紧相扣。 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化成了灰烬。 漩涡翻滚，磁力吸引，如同有万千只手撕扯着如意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要破碎了，要蒸腾了，要融化了。 那种感觉，已经远不是疼痛一词能够形容的了的。 一时之间，百感聚集，七情齐溃，涕泗横流。 “不要怕。即便元神尽散，我也与你同在。”龙祖说了一句。 随即他大吼一声，在坠落当即，徒手剥皮拆骨，硬是拽出自己的脊骨。血涌如柱，肉飞似花。龙血扬洒在二人急速下降的身躯之后。他身体见虚，扔是硬撑着将那闪耀着金光的脊骨打入如意体中。 在那震耳欲聋的天雷声响中，他的声音细若蚊鸣：“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之后，他再也没有力气，手一松，向着那无尽深渊坠落而去。 978.第978章 前尘记忆 如意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龙祖，何奈他坠落太快，她难以企及，二人终是在这虚无之中失了彼此。 以如意之修为，坠落琅琊苍崖必定会死。龙祖为了她，不惜刨肉拆骨，将自己的金骨之力注入她身，为的就是保全她的魂魄。 幸亏，二人福大命大，在此极限仍是剩了残魂。残魂在天地之间游荡数百年后与其他孤魂一同挤入轮回，托生为人。 龙祖较如意更早坠落而下，因此早如意三年降生，托生为凡人秦笑。 如意则在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八日阴时阴刻降生在大雪地中。她天生一身阴血，又是阴时阴刻，正好掩盖体中金骨正阳之力。阴阳调和，相互消长隐匿，不露声色。 当少昊知道二人跳落琅琊苍崖之后，心痛至极，可为时已晚。他天天躲在房中掐算，终是算得二人没死，残魂入了轮回。当下便弃了天庭之位，落下凡来，建立逍遥门，化身燕玄乙，广收弟子，散布福泽，实则是为了在凡间寻找二人。 自算得二人这一世身份之后，少昊并不打算将他们接上天庭。他知道他们二人前世相爱不易，若是能简单做人，也会是种平淡幸福。他便打算以一己之力，护二人周全，收如意入山门后，秦笑又随军去西疆征战，如此一来二人基本上天人永隔，没什么机会相见。 只要他们二人不相见，如意体内的金骨便不会与龙祖本体，也就是秦笑的身体产生共鸣，那天帝便无法找到他们的下落。 可人算不如天算，如意秦笑之间缘分未尽，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竟是再度重逢，重续前缘。 如意在滋阳城外遇到太岁之时，曾经给他看过手相，太岁是明眼人，一看便从其命格中看出端倪来，知晓她并不是普通人。然如意对天庭来说只是个饵，天庭要找的是龙祖。太岁慌忙返回天庭，回报天帝。天帝便下令，一旦龙祖之力重现人间，便即刻派人捉拿。 如意和秦笑若是分开尚且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二人若是相见，金骨便会与本体共鸣，龙祖元力呼之欲出。终是在二人交合那夜，龙祖金骨之力被唤醒，发出了激荡天地的金色盛芒。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天庭终是得以将二人擒获，抓到九天之上，关入了极天寒狱。 “不！！！” 如意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她猛然坐起身来，大汗淋漓，气喘不止。她双瞳放大，满脸泪痕，久久难以释怀。 身边那位白衣男子轻抚她的后背，疼惜的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如意的前尘记忆被少昊宝血打开，一切细节涌上心头，一时之间让她难以承受。 她捂着脸，戚戚哭了起来。 终是知道她体内虚空从何而来了，终是知道为何她体内会有跟金骨了，终是知道为何当年做过那桃源之梦后会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师父了，终于知道为何心中难以容下他人了…… 她的这条命，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都是秦笑给的。 979.第979章 师徒重逢 看到如意痛哭不止，少昊亦是心痛万分。他扶住如意双肩，也是泣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如意抬起眼来，轻轻摇了摇头：“师父，不怪你。当初之事，你也是万分无奈。” 她想起秦笑来，忙是起了身，急道：“秦笑他人呢？我能不能见见他……” 少昊摇头道：“他的金骨尚在你体内，他是以凡人之躯受了极天寒狱的寒气，应当还在昏迷之中，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就算他醒了，你也不能见他。将你们二人分开，我才是能先保住你。他是龙祖，在定罪之前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倒是你……的确让人忧心。” 如意道：“竟然龙祖金骨在我体内，为何我实力的提升甚是缓慢。甚至在凡间还要受些许妖怪之气。” 少昊解释道：“这跟你的生辰八字有关系，你是阴时阴刻降生在雪中的女子，又有克父的凶命，一身阴血，与金骨完全的相克。这两种力量之间相互限制，你能有今天的成长已是很喜人了。这种限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虽说致使你难以得到大成就，但至少由于阴血的限制更好的隐藏了金骨。” 如意苦笑道：“隐藏了一时半刻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败露了。” 少昊摆摆手说：“现在不要想过去的事情了，眼睛要放在前面。我时间不多，得安置好你们，我才能放下心来回去烈火地狱受刑。只怕这次回去，就无法轻易出来了，天庭定会派人随同下去盯看。我已经失去你们一次了，断然不能再来一次……许得想个两全之美的办法让你们脱身。” 如意忽而想起被抓上天庭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和秦笑情事败露，而熔逐太子波炎祝正欲捉拿，她慌忙问道：“我们被抓上来那凡间的事情怎么办？两国之战该如何？另外我的那些妖奴呢？我无法与他们取得任何联系……也感受不到体内虚空了……” 少昊叹道：“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凡间之事呢。天朝和熔逐的事情你不必管，仙君已经捏了一双人儿幻化成你二人模样，替你们继续生活。许是比你们本身做的还要好。另外，仙君已是将事发前的记忆从那些人脑中抹去了，因此你不必忧心。” “至于妖奴，大概是被天庭结界阻隔住了，若是我没猜错，它们现在滞留在人间呢。”少昊顿了一顿，有些抱歉的说：“你在凡间收服了几只神兽，加之留在崂山的囚牛，一共有四只。现下那四只已经脱离了你，回到了龙祖身边。它们本就是龙祖的神兽，这几只神兽是在你们坠落苍崖后为了寻主私自下凡的，而后我也尽量把他们封印住，为的是不让它们在凡间闹事。后来它们被你收服，也算是机缘……” 如意落寞的点点头，说：“那是自然，它们本就是属于他的。” 少昊道：“此次天帝态度坚决，事情极不好办。你二人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一切都得按我说的来！” 第980章 妖奴聚集 如意秦笑被抓上天庭后，大蓝疫妖及灵童忆茗自然而然的从虚空之中脱落而出，滞留在了凡间。经大蓝调查，很快便知凡间的如意和秦笑都是假的。她即刻隔空知会散落在各地的妖奴后，让众人赶紧集结起来，想办法救主人。 忘尘雪女、素淼和白清寒亦分别赶到楚傲和凝雾郡主位于西阳的婚宅。 众妖奴聚头之后，七嘴八舌仍是统一不出个意见来。他们除了知道主人被抓上天庭之外，便一无所知，甚至不晓得主人犯了什么事儿。 白清寒气不过，一锤将客房的门捣出一个窟窿来：“我就知道如意跟着那个姓秦的小子没什么好事，这平白无故的，怎是能被抓上天庭！” 素淼给白清寒倒了杯茶，说道：“白公子你别激动。此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尚还不明，也不能就全赖给秦将军。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主人救出。” 大蓝又恼又急，叫道：“救？说的轻松，该如何救……天庭有禁制，咱们这些妖根本就上不去。主人之力在凡人之中算是极强的，可若是放在天庭，那根本就不够看的。秦将军更是凡人一个，只会些普通的拳脚功夫而已。就算咱们能有办法上天庭，怕以咱们现有的力量，也根本无法突出重围。” 素淼有些不解：“你这话也算说到点子上了，主人向来低调，秦将军更只是个凡人，如此的两个人怎会被天庭盯上？” 雪女迟疑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主人为了给秦将军报仇而制造杀孽的事情。当时与快活堂的对峙你们还记得吧，快活堂派来的杀手都死在咱们手下，那么多条人命呢，天庭许是要讨个说法。” 大蓝一摆手道：“不可能是因为这个。这凡间造杀孽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这样的人都需要天庭来管，那天上的神仙们还不得累死！凡人的功过都是在死后由判官评定的。” 在一边始终安静听着大家发言的灵童忆茗，突然动了一下，小手一个劲儿的指着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大蓝一拍大腿：“怎么把他给忘了！要说这天上仙君，咱们还真认识一位。小忆茗的爹爹硕华仙君是神仙，他许是能帮上忙。咱们这就启程去找他吧。” 众妖奴一致同意。 白清寒嚯一下的站了起来，他眉头紧锁，道：“咱们分头行事。你们去找那神仙，我去东海找龙王。多个办法，或许能多条出路。”说罢他化成一道白芒，向着东方而去。 楚傲叹了口气说：“小白也定是急坏了。我跟凝雾是凡人，我俩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若是在凡间有任何需要，诸如钱财物资的，尽管跟我提。” 素淼苦笑道：“楚公子有心了。可是当下，最不需要的，怕就是钱财了……” …… 苍茫东海，波涛微涌，海浪交叠。 阳光洒在海面上，铺就一片灿然。 有三两渔船在海浪中摇曳，其上些许渔民撒网捞鱼。 981.第981章 水晶龙宫 “嘿而呦嘿嘿！撒网收鱼呦嘿嘿！”渔民们赤着上神，露出被晒的黝黑的肤色，喊着号子，挥汗劳作着。 有一年纪稍大的渔夫站在船头，嘴巴里叼着烟斗，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海面，乐道：“今个儿天真不错，许是能有好收成。大家加把劲儿，再捞几网，咱们今天就能早些回去了。” 正说话呢，忽见一道白光落到海面，一银发少年，拨浪踏涛，潜入海水之中。 老渔夫惊愕至极，脚步一晃，没是站稳，烟斗呱唧一下掉海里去了。 船上其他几位都乐了：“您这在海上几十年的老渔夫了，怎地还晕船了？” 老渔夫叫道：“不是……我刚才看见……我刚才看见……” “看见个啥子了？” “看见……”老渔夫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却见着海面平静如昔，而那银发少年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叹了一口气，把话咽了下去，抬头望了望毒辣的日头，心说这大白天的该不会是见到鬼了吧…… 越往下潜，周围便越加幽暗，海草横生，偶有鱼群掠过。 再烈的阳光也照不穿海底，只晕了一层流离的光波，斑斑点点。 海水从剔透的浅蓝到妖冶幽幻的晶蓝，到冷清沉寂的墨蓝。 颜色越重，深度越深。 白清寒知道，大概是快要到了。 当最后的那抹蓝色消失，周遭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他的双脚也总算是沾了地。 他又是向前窜了一阵，感觉到有东西撞到了自己脸上，是柔软而细长的海藻。 剥开层层叠叠似是无穷无尽的海藻，他终是看到了一丝光亮。顺着那光亮而去，终是见着了一座耀眼的水晶龙宫。 整座龙宫乃是海底琉璃配以水晶打造而成，莹洁光亮，稍有光芒便耀出华芒，五光十色，分外华贵。 水底存不得火，皆是用五彩宝珠和夜明珠照明，比起普通的烛火，更添梦幻色泽。 白清寒拔脚便往龙宫里去，却是被宫门口虾兵蟹将给拦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嘛！赶紧给我滚！”那虾兵挥舞着刀，毫不客气的说。 依着白清寒的性子，早就该炸毛了，可他现在是有求于人，总是不好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他敛了性子，赔笑说：“在下白清寒，乃是千年白蛟，有要事求见龙王。” 旁边的蟹将咧嘴笑了：“龙王是你想见就能见？没手令，没客函，那是不能进的。” 白清寒的双手已经紧攥成拳，他真是想挥拳就把这一对虾蟹砸出黄来。他咬着牙，道：“麻烦二位帮我通报一下的，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情。” 虾兵蟹将也是有点惧怕红着眼睛的白清寒，便说：“那行，你在这等着吧。我们进去通报一下，若是龙王要召见你，会叫你的。” “多谢二位。”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三夜，不用说龙王了，连虾兵蟹将的影子也都看不见了。 白清寒多少次都想直接破墙而入，可他想着自己是来求人而非找茬，冲动行事，便会将最后的机会都丧失掉。 他一想到如意正在天庭受难，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疼。 982.第982章 东海龙王 这么长时间以来，白清寒已经能渐渐接受如意和秦笑在一起的这个事实。纵便她与别人相爱，可他也不能否认自己仍旧关心她的这个事实。白清寒早就放弃纠结他与如意的关系了，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喜欢便是喜欢，在意便是在意，他并不想否认。 因而，在如意出事的当下，他便即刻打算找龙王去天庭说情。白清寒想着，以自己蛟龙的身份，或许龙王会给这分薄面。 他在龙宫门口站了三天三夜，这些日子往来的人并不少，所有的人看着他，都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终是在第四天，有位穿着美衣华服的公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你怎么还在这？我进进出出多次了，每次都能看见你，可是有什么事儿？”公子问道。 白清寒点点头，颇为无奈的说：“我有要事要求见龙王。虾兵蟹将说要帮我通报一下，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那公子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白清寒的肩膀道：“你也真是沉得住气。你跟我进来吧，那些虾兵蟹将靠不住。” 白清寒一喜，忙是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公子淡淡一笑，便带着白清寒入了龙宫。奇的是，这一路上，竟然也没人阻拦。 公子将白清寒带到一白玉玄晶殿堂之中，努了努嘴。就见着殿上坐了一人，缎袍长须，阔鼻长角，此种模样，不是龙王又是谁！ 白清寒正欲上前拜见，那公子却是先他一步上去。“父王。您还在批折子呢。” 这俊俏公子原来是龙太子……怪不得这一路畅通无阻。 龙王眼睛都没抬，只是动了动嘴：“东海之内事物繁多，本王不处理谁能去管！今个儿你倒是回来的早，怎么，玩够了才想起你父王来?” 龙太子哈哈一笑，说：“父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孩儿只不过好结交四海豪杰，多几个朋友便是多一些门路，没有坏处的。今日，便给父王引荐个人。” 龙王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站在儿子身边的那位银发白肤少年模样的人。 白清寒赶忙行了大礼，整个人拜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道：“蛟龙白清寒见过龙王。” 龙王点点头，道：“原来是个蛟龙，看着资质倒是不错，不知是在哪位仙君手底下就职？” 白清寒答道：“在下不才，并未谋职。只是自行修炼。” 龙王微微有些惊讶：“以你资质若是一直自行修炼实在有些可惜。既然你是我麟儿的朋友，那往后可在龙宫谋职，龙宫位于风水灵穴，又有无数修炼宝器，自是能事半功倍。” 龙太子亦是高兴的说：“既然父王都那么说了，你就留下来。正好也与我做个伴。” “多谢龙王美意。”白清寒微微一顿，才接着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谋职一事，而是……而是有要事相求。” 龙王坐直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983.第983章 龙王大怒 白清寒跪在地上，对着龙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方才开口：“在下有一个朋友，名叫如意。她与一个叫秦笑的凡人将军，双双被抓上天庭。在下实在忧心，却又不知道二人所犯何事，料想其中必定有误会。故而想请龙王去说个情。若是我那朋友能将平安无事，白清寒愿意追随龙王，为龙王效力！” 龙王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句：“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你竟是为此事而来。” 白清寒没听出龙王话里有话，又说：“难不成龙王也曾听过此事？” 龙王斜视白清寒，说：“你与你那个叫如意的朋友，关系应当只是稀松平常吧。” 白清寒抬眼惊道：“龙王何出此言？” 龙王站起身来，广袖一挥，道：“你连他二人身份都不清楚，就到我这龙宫来找我求情，简直可笑！”他转而怒瞪龙太子道：“结交朋友也要看准了人！别是把谁都当成朋友！”说罢竟是愤然而去。 白清寒伏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反省入殿之后所说的没一句话，似乎也没说错什么，他是当真不晓得龙王何故会有这般反应。 龙太子亦是尴尬万分，本想好意做个人情，没想到弄得两边都不高兴了。他也是不好继续再与白清寒攀谈，借口有事儿，也是离去了。 偌大的玄晶殿上，只留了白清寒一人。 半晌，殿上才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小伙子，看你懵懂无知，我就给你指条明路。” 白清寒循着那声音而去，才是在龙王的案旁看到一佝偻着脊背的老龟。老龟实际一直都在殿上，只不过没有动作，也没吭声，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白清寒见到他的模样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早就听人家说东海龙王身边有个龟丞相，丞相见多识广，德高望重，极有智慧。白清寒忙是说道：“还请丞相明示。” “你刚才说你的朋友是如意和秦笑？我可有记错？”龟丞相缓缓问道。 “没错。” “既然你说二人是你朋友，你可知他们身份何如？”龟丞相一脸高神莫测。 “如意是天朝庆王义女又被封为和亲郡主，送往熔逐和亲。至于秦笑，他是天朝的一名将军。”白清寒如实道来。 龟丞相冷冷一笑，说：“你所说的，不过是二人托生后的身份。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秦笑是就是龙祖。你身为一只蛟龙，不会连龙祖的名号都没听过吧。至于那个如意，是龙祖用血玉造出来的。她没有仙籍，算不上是个神仙，但也绝非是个凡人。” 白清寒顿觉眼前一黑。龙祖……这个名号他当然听说过，试问在九州八荒又有谁不知晓这位上古巨神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就算自己没日没夜的勤于修炼，几千年后无非也是个通天彻地的应龙而已。可是即为应龙又能如何呢……仍是不及龙祖的万分之一。他瞬间觉得无望，真是造化弄人，自己喜欢谁不好，偏偏跟龙祖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难怪他做的再多都不能取代秦笑在如意心中的位置，他们二人前世便有渊源。他们之间的情爱，又岂是他这个半截腰插进来的人能阻断的了。 984.第984章 丞相冷语 龟丞相毫不留情的说：“天帝说了，要严惩他们二人。就算在天庭，都没有哪位天君敢于求情。你倒好，却是跑来找咱们龙王，也不知道你是有心害龙王还是太天真……咱们龙宫，不需要有眼无珠，不识好歹之人，你还是速速离去吧！莫要再回来了！” 白清寒就这般被逐出了龙宫。满墙热血结成了寒冰。他伸开双手双脚，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他的眼泪与海水融成了一体，一样的咸涩。 …… 其他人脚程倒是也快，妖奴们浮飞，忘尘御剑，不过几个时辰就赶到了冢宅。 灵童忆茗将仙君硕华从井底唤醒，并告知如意秦笑被抓上天庭的事情。 妖奴们一个个面容恳切，祈求仙君硕华救他们主人一命。 硕华君面容凝重，说道：“当初看着他俩一起出现，我就担心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快。你们且暂时在冢宅住下吧，我回天庭打探一下，若是有机会定当尽力。不管结果如何，我到时候都将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素淼拱了拱手，道：“多谢仙君了。” 硕华重回天庭之后，第一个去找的人便是少昊。果就见着少昊跟如意在一起。如意双目呆滞，眼神空洞，不停有泪自眼中流出。眼睛又红又肿，与在冢宅时的自信女子判若两人。 少昊见着硕华亦是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听闻我走以后，你便也再没回过天庭。这次突然回来，那帮仙官怕也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硕华无奈的点点头，将如意妖奴之事悉数说了出来。 少昊感慨道：“如意的确有着俘获人心的能力。在她身边的人，逐渐都会成为她的朋友。她的这种性子，平和柔化，又不失活泼可人。如此善良的姑娘，要想不喜欢她，真的很难。妖鬼之中，不外乎有情人，此番也真是难为她的那些妖奴了。” 硕华君问道：“这次天帝捉拿他们，怕不会那么简单吧。到现在为止，态度可有缓和？龙祖是呢？可是已经被囚禁了起来？” 少昊愁眉苦脸道：“毫无缓和的迹象。也就是我用计将二人分开，天帝才是准许我将如意带走。龙祖被关在他的龙庭阁之中，他陷入昏迷，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复苏。这次我那哥哥打定主意要惩罚二人，我自己有罪在身，也没法求情。西王母、共工、祝融三位巨神都被天帝打发回去了，此次谁的话他一意孤行，谁都话都不听。” 他斜眼看了一眼发呆的如意，伸手将硕华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纵便龙祖醒来，功过相抵，大概也不至于被赐死。但是如意……我怕是救不了了，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拖时间而已……真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 少昊心痛道：“如意的玉种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又是饮了我的心头血才能成为血玉。她就等同于是我的亲妹妹，她身上流淌的，跟我帝父帝母是同样的血液。若是保不住她……我以后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跟龙祖交代了。” 985.第985章 看淡生死 硕华还是第一次见上神少昊如此烦忧。这位向来洒脱逍遥的上神，竟也有这般无措的时候。 在一边的如意突然动了动，她转过头，轻轻喊了一句“师父。” 少昊忙是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宽慰道：“没事儿，一切都交给师父。让师父来办。” 如意轻轻抚着少昊凝结在一起的眉头，泣道：“师父，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真的没关系，若是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来这世上走一遭。我不但做了回神仙，还做了次凡人，于我来说，真的已经够了。我看开了，已是不再计较生死。” 她一度哽咽，含在口中的话，吞吞咽咽，难以启齿。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只有一个愿望，若是我不在了，希望师父你能代我好好的照顾他。”她顿了一下，又是挺大方的说，“之后要是有什么合适的神女仙子，便也劝他成个家吧。不必总惦记着我。” 少昊垂目不语，双肩微颤。看样，如意已是做好了魂飞湮灭的准备了。 如意突然从凳子上滑落了下来，双膝着地，祈求道：“师父！答应我好吗！” 少昊不忍再看她模样，闭上双目，挤落清泪两滴，终是点了点头。 见此一幕，硕华君都被打动，忍不住的抹起眼泪来。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大叫着，从外面跌撞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少昊腿边上。 少昊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人是龙庭阁的管家，名叫龙二，乃是应龙之身。在天庭亦是有着不小的仙阶，数万年来他一直跟随在龙祖身边，帮他打点龙庭阁中的事物。此人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现在非常时期也算是成了少昊的眼线。他曾答应少昊，龙庭阁一有问题就来相报。 少昊将他扶起，问道：“怎么了。可是龙祖那边有什么情况？他醒来了吗？” 龙二摇头道：“龙祖仍在昏迷，没有醒来。倒是天帝……天帝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到龙庭阁去了，二话不说就带着那些人进了龙祖的寝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根本不敢拦着啊。不知道他们要对龙祖做什么……少昊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许是天帝能听您的劝呢。” 三人一听，方寸大乱。 少昊对如意说：“你在这等我回来。我跟硕华前去看看。” 如意抓住少昊衣袖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少昊摇头说：“不可。你若是去了，怕是天帝在龙祖那讨不到便宜会拿你撒气。” 如意言辞坚定的说：“让我去吧。我知道这次一去，也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至少我能再见他一面。若是连最后的话别都没有，纵便能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少昊长叹一声，也是答应了，几人不再多说，匆匆向龙庭阁赶去。 “既然说了此事让我帮着处理，天帝却自己赶来，未免有些不妥当吧。”少昊及时赶来，一入龙祖寝殿便略带怒气的说。 986.第986章 株连少昊 旁边一仙官略带斥责的说：“少昊，您可悠着点口气，这毕竟是天帝。” 硕华毫不退让，冷冷一笑说：“您还不是一样，对少昊说话，也应该客气点。” 众仙君看着硕华，其中有人认出了他，指桑骂槐的说：“呦，听说曾经有位仙君，跟着主子私自下凡，结果动了感情与凡人生了个不伦不类的灵童出来。也不知道还怎么有脸回来！” 硕华君当下震怒，便是打算与那仙君理论，却是被少昊给阻拦住了。 天帝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淡然一笑，抬手指了指跟在少昊身后的如意，说道：“她是阶下囚，怎么都应该戴个镣铐吧。你却带着她出入龙庭阁，如此这般便是你所谓的妥当吗？责备别人之前，总归是应该先想想自己。” 天帝大袖一挥，掠过众仙君神女，道：“我改了主意。少昊你太意气用事，做事一旦带了感情，难免会失了准头。这里这么多仙君在，总是会还龙祖一个公道。此事不用你操心了，朕亲自来办。” 少昊一惊，眼睛众仙君神女当中扫了一眼，果见站在这里的都不是一般的神仙，皆是九州八荒之中有名望的人。最令少昊惊奇的是，他竟是在里面看见了黄泉下的孟婆。 孟婆亦是看向少昊，她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天帝嘴角的笑失了温度，冰冷入骨：“少昊，有件事你说得倒是对。朕不能只考虑龙祖犯下的大错，还是要顾及身为寿妖的画皮鬼。龙祖的造化无人能及，有他护着天庭，众神也才安心。朕与众神一致决定，赐死血玉灵女如意，押上断雷台受九九八十一道极天之雷。她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朕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至于龙祖，他若是醒了，定是不会服气这决定。因此朕会赐他饮下忘情水，让他遗忘这段孽缘。” “从此以后，他仍可以做他位高权重的龙祖。此事一经了结，三界六道之人都不许再提！”天帝句句决断。 众神在其身后跪了一地，齐喊：“天帝无上至尊，自然妙有！” 少昊看到这一幕，心寒无比。跪拜天帝的这一行众神之中，不乏与他私交不错的。可天帝竟是动用天威，逼迫了众神就范。说什么“与众神一致决定”，少昊心里清楚的很，这根本就是天帝的一家之言。 “天帝！”少昊欲替如意分担罪过，“这如意是血玉灵女没错，可此血玉是我用心头血喂养而出的。造人的不光只是龙祖，也有我的一份！” 孟婆站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朝少昊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少昊谁都没理会，继续道：“此事不能光责怪如意。如果天帝打定主意要追究，那就怪罪于我吧！” 天帝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挤出了泪水。一笑过后，脸上的表情更显阴森。天帝是又气又恨，咬着牙道：“好，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真不愧是朕的胞弟，敢作敢当！既然你认罪，那便一同伏了法吧！朕看你不必再去地狱受刑，乖乖去极天寒狱吧。一千年冰霜极刑，去之前可是要穿多件衣服！” 987.第987章 忘情之水 Notice:Trying to get property of non-object in E:wwwRootzqq_dushu.php on line 132 Notice:Trying to get property of non-object in E:wwwRootzqq_dushu.php on line 139 false 988.第988章 三滴忘情 Notice:Trying to get property of non-object in E:wwwRootzqq_dushu.php on line 132 Notice:Trying to get property of non-object in E:wwwRootzqq_dushu.php on line 139 false 989.第989章 天雷极刑 当瓶子举到唇边，如意愣是没有胆量喝下去。 纵便心里再疼，她也不舍得忘记他，不舍得忘记他们之间的种种，不舍得忘记他的恩，不舍得忘记他的情，不舍得忘记他们以黄天为鉴结为夫妇的那一夜…… 如意手一松，琉璃瓶摔落下床，碎了一地。 她翻身到秦笑身上，坐在他的小腹之上，看着他的脸，轻轻喃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能再带着你予我的眷顾。你给我的恩情，我要都还给你。” 她双手刺向脊骨，裂皮穿肉。手一使劲便将脊骨扯了下来。 “呃……啊！” 这种活生生的疼痛，几近让她昏厥过去。她抖着双手，把脊骨捧至眼前，大喝一声，将金骨排入了秦笑的体内。 拥有金骨之前，他是秦笑，而现在，他终是成为当初的那个龙祖了…… 床榻之上皆是血花。她的血溅的到处都是，腥甜之气在帐内弥漫着。 如意勉强站起身子，面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她悠悠的晃了一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 为何…… 为何那断脊之痛，仍旧比不上断情之痛。 她下了床，企图走下玉梯。可失血过多加之无了脊骨，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从玉阶上摔落下来。 少昊飞身上前，将如意抱在怀里。她的血沾上他的白袍。 少昊心疼的泣道：“你这又是何苦。”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了。天帝留下来的天兵天将把差不多昏死过去的如意押上了断雷台。 如意被海底玄铁锻成的锁链绑在断雷台上。 她眉目淡然，平躺在地上，举目望着天界叠宕云海。 “行刑！”监刑判官一声号令，如意便闭上了双眼。 睫毛相并，眼睑相撞，挤出一滴清泪，滑落面颊，滴落在了断雷台上。 怒风起，天雷降。 黑云急涡落猝雨，惊雷奋兮震万里。 霹雳轰然，巨响连连。 电光直落，砰然溃击，雷一道又一道的落在如意身上，顷刻间断雷台上烟雾蒸腾，冒出一股子焦腥之气。 整个雷刑过程，少昊都没敢去看。他低头站在一旁，风搅动他的衣袖和发丝，却始终无法吹干他带泪的面庞。 他呆立在那，直到行刑完毕，他仍旧木讷落泪，不曾移步。 天帝和众仙君已是散去了，云拨雾散，又是现了晴朗好天气。 硕华哀叹一声，劝道：“少昊，回去吧。行刑完毕了。如意姑娘，已经没了……” 少昊红着眼睛，甩开硕华，愤然跃上断雷台，但见那玄铁锁链之中，已无如意的影子，只剩一堆沾染血迹焦糊无比的衣物。 少昊捧着这些衣物，泣不成声。 自古无人能在断雷台上活下来，即便是上仙上了断雷台，也只有死路一条。在少昊以为如意已魂飞魄散之时，他忽而见着那衣物之上腾起一缕清魄。 那缕清魄轻轻落在少昊手边，具有灵识一般的徘徊着，不肯离去。 少昊一眼便认出那一魄乃是灵慧。人有三魂七魄，一魂为天，二魂为地，三魂为命；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迫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如意的三魂六魄已被巨雷击散，独剩一魄灵慧。灵慧承载了记忆情感，若是灵慧未消，那便还有救！ 990.第990章 灵慧宿体 少昊大喜，却是不敢声张。装模作样的捧着衣服大哭一场，随后卷了如意的衣物，返回了自己所住的仙宅。硕华不知何事，在其身后叫了他半天，少昊都是毫无反应。 即便硕华是少昊心腹，他也是没打算与他详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这世间只他一人知道。如此一来，便可彻底的保证如意的安全。 灵慧残存时间有限，加之雷刑已过，龙祖也服用了忘情水，少昊很快将被押解送往极天寒狱，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少昊回到仙宅之中，屏退左右后，将那破碎衣物摊在案台之上。如意的灵慧栖在碎布之上，其上发出的光越来越弱。少昊知道，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是不能尽快将灵慧转移到宿体上，那这灵慧很快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手边没有太多的材料，亦是没有时间让他重新为如意寻个身子。他眼睛扫向紫檀木的书架，登时有了主意。 他从书架上取下雪白的素纸一摞。这种纸在天地之间极为含有，乃是由万年梨木淬而制成，纸面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纸的厚薄适中，宜画宜写。这梨花素纸是南海一位仙子赠予的，少昊挺是珍惜，一直没舍得用。 现下为了如意，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取出一张纸，用剪刀裁了个人形下来。随后用笔在上面写下了如意的生辰八字——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八。 书写停当之后，他便把如意的灵慧引入纸人中，随后再用剪刀刺穿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落到梨花素纸之上。上神之血能够固魂，不至于使得纸与灵慧脱离开来。 少昊是万万不能将如意的灵慧留在天庭的，天庭太危险，他一旦被送去极天寒狱服刑，那如意很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便会功亏一篑。对如意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凡间。 少昊口中默诵仙诀，替这纸人设了个仙家结界。一缕孤魄，毫无依托，若是没有点禁制，恐怕会被路上的孤魂野鬼或是乡野妖物吃了去。 梨花素纸上沾了上神之血后，如意的灵慧明显有了复苏的迹象。小纸人儿无风自动起来：“师父……为何……为何我仍旧有意识，我不是应当死了吗……” “仙君。”有侍女轻轻敲着少昊的房门，“天帝派人过来了……” 不用说，少昊也知道是兄长来捉拿自己了。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快。他也是来不及向如意做解释，将小纸人儿往袖中一揣，夺门而出。 “少昊留步！”一出房门，果就见着有数位天兵天将侯在那里。 少昊冷着脸，道：“还烦请各位在此等上一等，我有点事儿，去去便回。不会耽误各位太久的。” 天将们横在道中央：“我等奉了天帝之命，即刻押送少昊前往极天寒狱，还请少昊不要让我们为难！” 少昊眉头一皱，脸上漫上了毫不退让的神色，他声音一抬，道：“此事我一定要去办，你们让开！” 991.第991章 纸落凡间 天兵将长戟一立，道：“我等身为天兵又岂可违背命令。少昊无需多说，速速束手就擒！” 少昊冷哼一声，大袖一甩，便是将众天兵天将掀翻在地。他怒道：“不要逼我跟你们动手！”说罢踏云而去。 “追！给我追！不能让他跑了！”天兵天将自地上爬起来，跟在少昊身后紧追不舍。 少昊一路疾奔，不管后面的天兵天将说什么，他都没有停下。直到奔赴到天庭边界，才将袖中纸人取出，手一扬，便将纸人扔了出去。纸人随风飘摇，落向人间，却不知将飘向何处。 如意缓缓下落的同时，便听得少昊密声传音：“如意，我将你的灵慧寄于梨花素纸之上。等你到了凡间，碰见合适的宿体，要及时更换。素纸轻薄，怕火怕水，你定是要万分小心。你金骨已除，阴血亦是随肉身焚化，你的功力修为全无，弱不禁风，能力已是不及凡人，若是遇上事端，切不可硬拼。我的血已寄入你的灵慧，若是勤加修炼会滋生出完整魂魄来。一旦生出地魂，你便可以入六道投胎转世了。珍重……” 此时，天兵天将已经追到了。 少昊见如意平安飘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在心中默念：为师能帮的只有这多了，接下来是成是败，全都看你的造化了…… 他转而淡然的看着一干天兵天将，眼神之中的镇定让他们心惊。 他伸出双手，露出手腕，道：“我的事已经做完了。行你们个方便，走吧……” 天兵天将替少昊戴上了玄铁镣铐，将他送往极天寒狱受刑。 “师父，你也珍重……”如意觉得心中酸涩，很是想哭。可那种情愫聚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出。她这才发现自己现下不过是个小纸人，连流眼泪的能力都没有。 她随风而下，被挂在了树枝儿上。来往鸟雀，好奇的盯看着她，偶有胆子大的，上前啄两口，即刻被少昊设下的仙家禁制给灼伤了。鸟儿受了惊，呼扇着翅膀飞的远远的。 如意本还以为自己能在树上挂上一阵子，却没想到很快便有麻烦找上来了。也是巧了，她落下来的位置乃是一处荒坟的树上。周遭没有人烟，所见之处极尽萧索。 一入夜就更热闹了，昏鸦嘶鸣，磷火闪现，孤狼哀嚎。 坟头上偶有野鬼孤魂窜来窜去，彼此推搡打闹，声音凄厉至极，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大哥，你看那是个什么！”野鬼也是三五成群，有一野鬼抬头四处张望，竟是看见树枝子上挂了一个纸人儿。若单是纸人也就罢了，那纸人竟还泛着淡淡柔光，似是什么了不得东西。 被野鬼称作大哥的，无非是混迹在这片乱坟有些年头的厉鬼，这些年下来也是害了几条人命，积了些许怨气。这些野鬼并不打算投胎，想着通过歪门邪道，攥点修为，修炼成妖。 那厉鬼端出大哥的架子，嗤之以鼻的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许是哪个不长眼的道士贴的符箓吧。” 992.第992章 坟上野鬼 “嘻嘻……”一串尖利的笑声响起，接着，从旁边一个坟头钻出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那女鬼咯咯笑道：“这么些年来，也总有道士装作道行高的人，想是来此收鬼赚钱。最后不还是被咱们大哥给吓跑了嘛。我还记得啊，有一次大哥把个臭道士给吃了呢。” 厉鬼用舌头唑了唑牙花子，啐道：“提起这茬儿来我就生气，那臭道士的味道简直糟糕，又干又酸，难吃极了！” 女鬼见这马匹拍的恰到好处，便接着说：“现在哪还有什么真材实料的道士啊。大多是趁着世道不好，招摇撞骗。我可是见过他们画得符箓来着，那些符箓哪里有镇鬼之效，纯粹就是乱写乱画！” 野鬼撇了撇嘴说，往树上指了指说：“不是啊大哥，您倒是仔细看看。那玩意儿好像不是个符箓啊。看着像个纸人。昨天夜里还没见着呢……那东西还会发光，我看啊，不是普通之物。” 众野鬼便齐齐看去，果然就见着树上挂了个微微发亮的东西。 厉鬼一挥手道：“你把那纸人取下来给我看看！” 野鬼刚死没多久，没见过多少世面，总归是有些害怕的。他摆摆手道：“我哪有那本事啊……您另找个人吧。” 女鬼戚戚笑了两声，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也是表功心切，径直飞到树枝上说道：“看我为大哥取来。” 女鬼的手刚是碰到纸人，便被仙家结界燎着了身子。她呼扇着手脚，欲扑灭身上真火，却也是将纸人从树枝上掀了下来。 女鬼又哭又喊，在地上不住的翻滚，那声音刺耳至极，回荡在黑夜之中，分外可怖。 “呦……这东西果然厉害啊。”厉鬼一见那东西有这般神力，不禁叹道。 那女鬼爬到厉鬼脚边，哭道：“大哥，我好疼啊！大哥你救救我！”女鬼身上的真火仍在燃耗，眼看就烧去了半个身子。 燎着她的火也并不是真的火，而是某种泛着蓝光的灵火。这些孤魂野鬼哪里晓得此力乃是出于上神少昊布下的结界。 厉鬼生怕那灵火沾染到自己身上，抬脚便往女鬼身上踹去，将她踹得滚落几尺之远。最终女鬼哀嚎着化成了黑烟，连个渣都没剩下。 躁动不安的野鬼群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谁都不敢贸贸然接近那纸人儿。 厉鬼绕着纸人儿转了两圈，摸着下巴道：“我滴个乖乖，这到底是个啥东西，竟是这么厉害！莫不是什么仙家法宝？” 旁边有只野鬼出了馊主意：“大哥，可能是鬼妹子修为太浅，因而抵不住这玩意。像大哥这般精进的修为，定是不会怕这种小东西。” 厉鬼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一时之间也是觉得自己了不得，便打算下手去抓那纸人。 手还没碰上纸人呢，厉鬼便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自那纸人之中传了出来：“我若是你，便断然不敢下手再碰。你还想做第二个女鬼吗！” 厉鬼被吓了一跳，又是缩回手来。 993.第993章 厉鬼献宝 “这……这纸人儿还会说话……是个妖精？还是个神仙？”众野鬼议论纷纷。 “喂！问你呢！”厉鬼咆哮道。 如意虚弱的很，开口提醒已经是她力量的极限了。她对那厉鬼也是仁至义尽，根本没义务再多说什么。干脆闭目修养，闭口不言。 经历与秦笑断情之事后，她觉得很多事情都看淡了。比起那种痛彻心腑的哀伤来说，其他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个野鬼聒噪的很，也着实没必要结识。 厉鬼觉得好奇，却又是不敢再下手触碰了。他从树上折了个枝条，站在大老远的地方戳了纸人之下。 一戳之下，他惊喜的发现自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身上也未染上灵火。 其他野鬼亦是纷纷学着他的样子，拿了木棍准备戳上两戳。 “滚滚滚！”厉鬼变了嘴脸，现出了他的獠牙，厉声吼道，“别都跟着瞎起哄。这东西啊，不是咱们惹的起的。我这就去献给大王，许是能从他那里讨些好处来。”厉鬼用两根树枝夹着纸人儿，独自向着乱坟后面的大山腹地前行。 …… “主人，乱坟那边的一只厉鬼求见。”美貌的女妖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 案前的玄袍男子，将案上一张人皮描绘完成之后，放下了笔。他抬起头，眼眶里的一双血眸燃着怒意：“不见！让他回去！” 妖精接着道：“那厉鬼说是得了一件仙家宝器要献给主人。” “哦？”男子的眉毛一样，妖冶绝美的面容上多了一抹邪笑，“既然如此，便让他呈上了给我看看。” “是……”妖精退了下去，片刻后便将厉鬼请入了房中。 厉鬼一见座上之人，便激动不已，道：“大……大王……您终是肯见我了……我早就想归顺于您，为您效力。可这么久了连您的面都没见着……我……我……” 男子被厉鬼啰嗦的有些头痛，他双手按住太阳穴，毫不客气的说：“仙家法器呢？” “哦……”厉鬼抬手用两根木棍，夹着那纸人递到了男子面前。 玄袍男子冷冷一笑说：“这便是你所谓的仙家法宝？” 他目光现了凌厉寒气，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却是让厉鬼不敢出声。 他看了纸人两眼，但见其上晕着柔光，还承载一道灵慧，便知其并不是普通纸人那么简单。纸上不但沾了血色，还有墨迹，似是写有什么字。男子眯着眼睛，无法看清字迹，便是打算将纸人拾起来细看。 “大王……不要……”厉鬼忙是喊了一句。 可是为时已晚，男人已经将纸人拿在手上了。手碰上那纸人的当刻，他便觉得虎口一麻，有一股无名灵火攀上了指尖。 他皱着眉头，对着指尖轻吹了一口气，那灵火便消散掉了。 “说是来献宝，实则是想害我？”看到灵火的那刻男人便明白了，这东西被仙家设了结界。 能设下这种结界的，一定不止是个普通神仙。也亏得他八千年修为和无可限量的功力，才是没有被这仙家结界所伤，若是换了一般妖鬼，怕是早就被打得形神聚散了。 994.第994章 寿妖素燚 厉鬼冤枉的很，跪在地上，连连摆手：“大王，不是那样的……大王，你听我解释……” 男人身子都没转过来，不过是动了动手指头，厉鬼的嘴巴便再也张不开了。厉鬼觉得不妙，他想撒腿逃跑，竟是发现腿脚如同被灌了铅，根本拔不动。 “既然你喜欢这东西，那便好好欣赏一番吧。”画皮鬼用指头将纸人儿捏起，扔到了厉鬼脸上。 很快，厉鬼躯体便被灵火灼的一点都不剩了。 “无知小鬼！”男人轻声说了一句，用手拢了拢头发，走到案前，端详着自己刚刚画好的人皮。他眉头轻颦，不满道：“眉骨竟是画的有些低了，都怪刚才那只小鬼，扰了我的清静！” 他掀起案上人皮，往空中一抛，手中燃起一团烈火，便将它烧化了。 “来人！再给我剥一张人皮上来，今日的看样是要重新画了。” “是……主人。” 这个发号施令的寿妖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囚禁如意的画皮鬼素燚。上次与赤脚大仙一斗过后，他便躲到了这乌螺山中。此处并不是灵穴，不怎么利于修行，但这里位置隐蔽，周遭多乱坟孤冢，很难被人发现，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他这些日子敛了心性，偶尔才派人出去抓几个凡人回来，并不敢大开杀戒。毕竟，这是最后两千年了，需得谨慎行事。只要熬成了魔，他便功法无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除了那战神龙祖之外，怕是所有的神仙都敌不过他。 如意自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瞧，竟是看见了几年前的那个画皮鬼。她身子一颤，轻声叫道：“怎么……是你……” 兜兜转转，故人之情已不在，却是没想到，竟能与往日的仇人相逢。 “哦？”素燚转过一对血红色的眼眸，漫不经心的问：“你认识我？” 如意想到师父之前的嘱托“你的功力修为全无，弱不禁风，能力已是不及凡人，若是遇上事端，切不可硬拼”，便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遥想当初，素燚差点是要将她掐死，若不是赤脚大仙及时赶到，恐怕她已是成了他手下亡魂。 如意干脆装作假寐，不再吭声，任那画皮鬼素燚如何逼问，她都不再开口。 素燚冷哼一声，说：“有意思，区区一道灵慧，嘴巴还硬的很。不说是吧，我自是有办法让你开口。” 他并不触碰纸人儿，抬了抬手，使用妖力，将纸人儿放置到案台之上。 素燚垂目细看，嘴唇蠕动，念着纸片上面的字：“顺诀六十三年腊月二十八……”他想了想，并不记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 他看得出来，这灵慧现下很是虚弱，连个形貌都没有，甚至算不上是孤魂野鬼。这么个小东西面对自己竟是想开口便开口，想闭嘴便闭嘴，真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什么人。”素淼十指在纸人上方聚拢，自手指尖端射出柱柱寒力。 如意但觉有某种力量涌入身上，这乃是她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源源不断而来，充斥在纸片之上，一度让她觉得难以自控。 995.第995章 寿妖吃瘪 虽说画皮鬼素燚给如意灌输的也是一种力量，却远没有金骨之力的那种温热舒适，而是带有寒冷和罪孽的邪恶灵元。这力量与如意本身在相互磨合，如意的灵慧无比排斥这股力量，然最后还是被其霸道强劲的力度给征服了。 如意忽而觉得身上的痛感回来了，她周身一紧，进而发现自己竟是能化成一道虚影，从纸片上脱离下来。 素淼见差不多了，方才停了手。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绰约的虚影，眼睛一眯，倒是笑了：“我当是谁呢，竟然是你。”画皮鬼仍旧记得当时惹他生气的那个凡人姑娘。当时他将她作为玩物圈养，打算玩腻了再是杀掉，然而期间折磨她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反抗与绝望，却让他联想到为人时迎娶的盲女。 他不自觉的对如意生出怜意，以至于当赤脚大仙杀入洞窟时，他都没能对如意下手。 如意动了动身子，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透明的手脚，不解的说道：“你……为何要帮我？” 素燚大笑起来：“帮你？我哪里有那么好心。只不过嘛，这乌螺山中着实无趣，手下妖女又甚是惧怕我，连个逗乐的人都没有。正好你来了，倒是可以给我解解闷。” 如意忆起素燚的残忍凶唳，忆起他先前折磨自己时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摇摇头说：“我并不愿意。吃人的嘴短，受了你的力量，我便等于欠了你的人情。把这力量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素燚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自己无可挑剔的面庞，轻声道：“许久未见，你这熊脾气倒是没改，固执的很。怎么，这次没有你在意的人落在我手里，所以便肆无忌惮了？我都有点想念你这不怕死的模样了呢。告诉你吧，这可由不得你！” “你得依托于那纸片。其上虽然附有仙家结界，但这毕竟是一张纸，怕火烧，怕水淹。我有大把的方法折磨你，足够获得乐趣了。”素燚威胁道。 如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如意了，她云淡风轻的苦笑一声，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随便你吧。我应该早就死了，现下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你想对我做什么便随意吧，只不过，想让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玩物，或是再称你一声主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一顿，双目望着他的血瞳，又是追加一句：“话说回来，你是我所见到的人之中最最无聊的。闲的没事儿就剥皮画皮，要么便是折磨人，你就不能干点新鲜的事情，或是找个其他的消遣？八千多年都是这样的生活，也真是够没劲的。” 这…… 画皮鬼素燚是被如意这番话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习惯了别人俯首称臣，习惯看着别人惧怕的眼神和无助的表情。 人也好，妖鬼也怕，惧怕他通常都是因为怕死。 可当他面对一个不怕死的人的时候，当他失去以性命相威胁的筹码之后，他竟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办法对付她了…… 996.第996章 残存灵慧 画皮鬼素燚当下真是想放把火点了如意这个不怕死的小东西，火球都攥在手中了，却是迟迟没有施放。他一想，既然她不怕死，就算点了她，她也不会觉得痛苦。仓促的了结她的性命又有什么意思呢……他偏就喜欢逆着她来。 他收了掌中之火，转了话题，问道：“我弟弟素淼呢？他不是被你封印在你身体之内嘛？你肉身没了，他自然也被释放了吧。” 如意淡然道：“素淼已是成为我的妖奴，跟随我多时。他并不知道我落在此处，我们算是暂时失去了联系。既然你提到了素淼，我需得说一句，他与你完全不一样。” 素燚往白狐狸皮包嵌的雕木躺椅上一卧，问：“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 “他重情重义，理智却不失感情，哪里像你这般只知害人。你比他，却是差远了。”如意如实说道。 说别的都不要紧，在素燚心情好的时候，他许是能忍着如意，陪她玩上一玩，但他偏偏听不得如意说素淼的好。 料想他画皮鬼素燚之所以能有今天，之所以能走上这条弑杀的成魔之路，全都拜素淼所赐。 八千年来，多少次他从睡梦中惊醒，都是因为在梦中看见了素淼欺凌盲女替他洞房的肮脏情景……他无法原谅！永生永世都无法原谅！ “够了！”素燚大吼一声。他的血瞳红的几近要喷出火来，他长袖一挥，将案上摆得东西悉数拂了下来，器物噼里啪啦碎得零落。那些五华美色，染在雪色狐裘地毯上，斑斓了一地。 如意心知惹怒了素燚，道了一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着实困倦的很。”她身子一缩，透明的躯体重新寄入纸人儿，不再多说半句话。 素燚发了一顿脾气，把自个儿房间了能摔得东西摔了个遍，直到房间变得分外狼藉，他才停歇下来。 如意已是撩拨到他的底线，他几近忍无可忍，可转念一考虑，如意尚有利用价值。能逗乐解闷倒是次要，他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如意是如何落到这份田地的，他更是对如意残存下来的灵慧感到好奇。要知道人死了并不出奇，死了以后魂魄离开**也不出奇，奇的是其余魂魄皆消散了，只剩下一魄灵慧……这实在有违常理。 素燚心说，若是掌握了独存灵慧的妙法，那他便可以将此法释放到投奔他的妖鬼身上。一旦把这些妖鬼的灵慧取出，再囚禁起来，那他就等同于拥有了一支绝对服从的军队。他们不知道疼痛，亦是不会有胆怯，到时候只需以妖法控制，灌输以杀戮的指令便可。 如此妖鬼大军面对再强劲的敌人也会是前仆后继，无坚不摧。 画皮鬼素燚他明白，如意这种性子肯定不会与他推心置腹的详聊。如意宁死不屈，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就说狠话挤兑他……想要从她口中套话太难了。 因而他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他取出一方手掌大的金花镶玉的小盒子，唤出蛊虫一只。 997.第997章 寿妖诡计 画皮鬼素燚并非是第一次将此蛊用在如意身上，此蛊名为结情蛊，能附在人身上，读取他人记忆。 如意肉身已毁，只剩灵慧。素燚并不知道结情蛊能不能对灵慧起作用，他只打算试上一试。 那甲虫振翅而飞，趴在纸人之上，三对足不停的在纸面上摩挲着。不一会儿，它的复眼便起了红色雾气。 素燚一拍手，脸上邪笑更盛，他知道这是起作用了。 他抬手将结情蛊从纸人上取了下来，贴在自个儿的太阳穴上。结情蛊伸出一对尖而细的触角，刺入素淼的皮肉，将自如意脑中提取出来的画面呈现给素燚。 画面破碎而断续，几乎都是一张一张的画面，极少有连贯在一起的。 然有一幕却是无比的完整，于素燚来说，那种境况就好像是他身临其境一般——他看到了素纱骨床，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身着赤金袍子的男人，他看到不停的有东西滴落而下，在画面上泛起阵阵涟漪。那大概是如意的眼泪…… 素燚心里一动，盯着那男人看了半天，一下子便觉悟过来，这个男人他见过……他曾在如意的记忆中见过。他非但见过，还亲手描摹过他的皮…… 他听到如意的声音哽咽的说着：“笑笑……我不管你是不是龙祖，我也不在乎我是不是血玉。对我而言，你永远都只是我的笑笑，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如意。我希望，你能将我忘记……我希望，你能获得没有负担。忘了我，忘了这两世的情缘，忘了这一切……” 随后便是迷醉的一吻。 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素燚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刚才做看到的情景，在他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什么后，他忽而仰天大笑。这一笑震天动地，却是把门外候着的妖精们都吓破了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素燚越来越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幸亏当初没有一怒而斩杀这个女子，谁能想到，她竟是龙祖的爱人。 素燚还有两千年便将成魔，他早就有愿望在成魔之后广招妖怪，上缴天庭，统治三界六道。在他成魔之前，他尚需要躲避一些能力卓越的上神，好比说赤脚大仙……而在他成魔之后，那些上神便不足为惧了，他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有着战神之称的龙祖。 可以说，龙祖便是横亘在画皮鬼与天庭帝位之间的唯一的阻碍…… 以记忆中看到的如意的说辞来看，她与龙祖之间感情颇深，可似乎是有了嫌隙，以至于如意痛苦垂泪，并想让他忘了自己…… 素淼冷哼一声，心道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却是打算将如意炼成他攻打天庭的有力武器。 在这两千年中间，他只需要等待…… 不，不止是等待，他要以心换心。用自己的恒心，去感化如意，让如意甘愿替自己卖命。 到时候，神魔一战，他派如意率兵前往。他倒是想看看那龙祖能不能下得去手…… 素燚用指尖夹起纸人，任由那仙界结界产生的灵火在他的指尖燃烧，他的唇边泛起了别有用心的笑容。这笑容，一如那彼岸之花，美的令人惊心，却又带有令人胆寒的剧毒…… 998.第998章 情劫难度 如意的灵慧太过虚弱，一旦进入休眠，便沉睡不起。期间忆梦无数，亦真亦幻。 她时而感觉身体滚烫无比，似是有无数力量源源不断的自她的脚底涌入她的身子。那种滚烫之感，一度令她难以承受。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却看不见素淼那个讨厌的家伙了。他不见了…… 她动了动身子，竟是发现自己能暂时离开梨花素纸剪出来的那个纸人儿了。纵便她的身体依旧透明，但她明显感觉身子硬朗了些许。 莫非…… 莫非是在她沉睡的时候，画皮鬼素燚又向她的灵慧注入了力量？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素燚并不是傻子，他反倒是精明的很。赔本的生意，他断是不会做的。他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脱离了纸片，浮飞在空中向四处看去。周遭已不是素燚那燃着幽冥之火的铺着白色狐裘的屋子。 她的所在乃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儿，位于乌螺山的西北边上，坐北背阴，处于阴位之上。从早到晚都不见阳光。 院中有三两房子，布置简单，青砖瓦楞，白灰墙面。无数藤萝顺着房檐倾泻而下，形同绿色的凝结的瀑布一般。 院中有一小塘，养了一池荷，卧了几条鱼。偶有蜻蜓点水，露垂荷尖，那景致没有壮阔波澜的美，却透着一股子灵动。 这小院儿的格局正合如意的心意。清幽淡雅，如同空谷幽兰，香而不腻，美而不妖，带给人舒适愉悦之感。 起初，如意以为这一切都是画皮鬼素燚的一个圈套。她本想等他出现，好好问上一问，却是再是没有见过他。 逐渐的，如意也习惯了在小院中的生活。她每日汲取周围荒坟的阴气，自行调休蓄力，也是逐渐的恢复起来。 久而久之，她竟是又生出了一魄中枢。这使得她行动更为自如，然她来回活动也只限于小院范围而已，离那纸人稍远，她便会虚弱无力。 光阴在此滞留，每日静坐塘边喂鱼弄荷，看蝶舞鸟飞，她也是忘了时间，不知外面时间何如。 夜不能寐之时，她便会坐在屋顶，伴着月华看后山荒坟涌动的幽绿磷火。那些磷火疯狂而热烈，夜夜都宛若狂欢。 这样静好的日子一过便是五年。 这五年来，如意没有见过一个人，甚至连只野鬼都未曾见到。陪伴她的只有花鸟鱼虫，只有皓月星辰，只有春桃冬雪……她甚至一度觉得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了，她孤独，却也享受着这孤独。 至于五年前与秦笑断情之事，她从来不敢去想。这算是她内心尘封的一段过往，倒不是她在努力遗忘秦笑，她只是不想伤害自己……每每想到跟秦笑有关的东西，她便痛不欲生。 她想到的，都不必是他与她殉情坠崖的时刻，都不必是他掏骨救她的时候，都不必是她喂他饮下忘情之水的那刻……单单是她忆起他在军需处时稚嫩的模样，单单是她忆起他送她的那只丑陋的粗布娃娃，都足以让她的内心疼的无法呼吸。 五年过去，这种彻骨切肤的伤痛，有增无减。 她始终难以度过这一情劫。 999.第999章 谢恩之茶 五年。 无惊亦是无喜。 一个黄昏过后，天色明显阴暗了下来。如意坐在小院里里，微闭双目，感受着拂面清风。 偶一睁开眼睛，忽见到小院儿门口站了一个人。 玄袍，黑发。 颀长身形，健硕的肩膀。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双眼睛灿若星河，不曾从如意身上移开半分。 如意惊呼一声，站直了身子。 随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着那人冲了过去。她想奔入他的怀中，可她终究是一道虚影，虽是拿得了轻物，却无法与人相拥。 她立在他身边，垂下泪来。 她嘴巴轻启，像是要说话那般，欲吐出他的姓名。嘴唇动了动，也只变更了嘴型而已。五年的独居生活，五年的孤寂凄清，使得她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发声。 她艰难的嚅动着嗓子，终是发出了第一个音：“笑……” 男人点了点头，笑容无比的温柔：“是我……” 他一经开口，如意的泪便落得更厉害了。她擦干眼泪，扭头而去，走了几步，却又是回过头来，留恋的看着男人。 许久，她才说：“我知道你不是他。过了五年你才用他容貌来骗我，为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纵便你画了他的皮囊，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他。你走吧……” 男人的神情错愕了一下，随即便是替换上了一种被拆穿的愤怒。 那种毫不掩饰的怒意，是只有素燚才有的。 她掩上柴扉，眼神之中尽是落寞。她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她多么希望那忘情之水失了作用，她多么希望某一天秦笑突然忆起与她的种种，她多么希望院前站的人真的是那个他…… “站住！”素燚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如意停下步子，头都没回的说：“还有什么事吗？” 他纵身一跃，便闪身进了院中，道：“有事。你可知道西疆爆发了饥荒，饿死了很多人。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你的故人。” 如意嗟叹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以前总是不自量力，企图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结果呢，吃亏的总是自己。我既已落到了现在的下场，也是真的顾不上人间之事了。” 素燚手中拖了一包沉重的东西，径直往屋中走去，随后还平淡的说：“跟不跟进来是你的选择。我只能告诉你，跟我进来你是不会后悔的。” 如意摇了摇头，说：“五年了，我性子变了不少，你却是一点没变。”她跟进了屋中，替拥有秦笑模样的素燚倒了一杯冷茶，“多谢你予我这些年的清静，也多谢了你给我这独门小院。我总得有点待客之道。” 素燚斜眼看了那茶杯一眼，冷哼一声：“区区一杯茶而已。若是要谢恩，那你稍后还有更多事情要谢我！”他虽是那么说，却仍是把桌上那杯茶举起，一饮而尽。 他将手中包袱摊开在桌上。包袱展开的一瞬，闪出耀光万丈，如意被刺痛了眼睛，赶忙是抬手去挡，手都抬起来了，她方才觉悟，以自己的虚形挡了跟没挡根本没什么区别…… 1000.第1000章 携皮带骨 素燚欣喜的道：“你快是看看喜不喜欢。” 如意起初以为素燚是来给她送什么珍贵宝器了，她淡淡然道：“小玩意儿何必劳驾你亲自送来，派个手下女妖来便是。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素燚怒道：“看清楚了再说要不要！” 如意定睛一看，当即愣在了那里。 包袱里放着一张人品。这人皮定是来自于某个女子，光看皮便知其生前应当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肌肤细白如水，整张皮上连个痣都没有，无暇而剔透。 除却这张人皮之外，还有十几白瓷小罐，这种小罐如意以前见过，是素燚用来装画皮颜料的。包袱之中另有上百根纤细莹白长枝，先前那夺目的灿光便是从上头发出来的。 如意惊讶的看着包中之物。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素燚的心意，他拿这些东西来，是打算建骨画皮，为她重铸一个肉身…… 素淼得意的指着桌上之物道：“这张人品是我派人搜寻天下，找到的天生丽质的美貌女子的皮囊，乃是我亲手剥制而成。**剥皮，一滴血都没放，因而在皮被剥下来之后，上头仍带着活人才有的粉嫩和血色。” “颜料自是不必多说，都是我自己才用的颜料。这些颜色，味道芳香，相互搭配又可衍生出无限色彩。” “最珍贵的，倒是这可以做骨头的东西，着实是令我费了一番功夫。这是我用海底珊瑚、苍山白玉、百具人骨制成的。其上灵气盛足，能助你生魂续魄，乃是不可多得的一样宝物。”素燚没有说谎，他之所以这五年迟迟不出现，便就是在四处搜寻材料，为如意炼制这尊独一无二的骨枝。 如意从表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内心却已经是起伏不定了。她摸不清素燚的想法，他与她本应是敌人，他囚禁她，戏耍她，没把她当人看，可现下大费周章的讨好她是为了哪般？ 她并不敢直视素燚，秦笑的面容会让她心疼。她侧着脸，轻声问：“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素燚一怔，问：“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从来不剥女人的皮，你看不起女人。何况，海底珊瑚、苍山白玉、白具人骨，随便挑一样出来都是难求之物，更不用说还要大费周章的将其炼化成骨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如意说道。 该死。素燚在心里骂了一声。他怒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在看到礼物之时表现的欢呼雀跃嘛！” 他当然不能把诡计悉数与如意道来，他一拍桌子，用愤怒的神情掩盖了谎话的心虚：“我就是想像你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证明我同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说我的弟弟素淼重情重义，我却是比他要强上百倍。”他又说道，“我也不瞒你，后面我将广收妖众，讨伐仙列。我缺一个得力帮手，手下那些妖精，心思太多，不是办事的材料。所以我想让你助我。”他语气尚算诚恳的说。 1001.第1001章 目中爱意 如意轻笑：“你曾经口口声声的威胁我要杀了我，还当着我的面将人剥皮削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助你。” 素燚大笑，说：“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 “未免太自信了。” 素燚道：“我对你的往事略知一二，我晓得你曾经在天庭有不愉快的经历。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那些人模狗样的神仙那样对你，你就咽得下那口气？你就不恨吗！” 如意撇过头，被众仙家三番两次逼上绝路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加身极刑，她怎么能忘记。 她恨，她当然恨。 可总归她的爱大于了恨，当得知众仙家要处死她而保全龙祖，她还是选择乖乖受刑。 见如意沉默不语，眼中泪光闪烁，双手紧握成拳，素燚便知这番激将有用了。 “既然有恨，你干脆便追随于我。我许你一个女官做做，再为你重建肉身，到时候你也不必终日在这里呆着，有了肉身你便与人无异，想去哪就去哪，岂不是自在！剩下的讨伐之事，全权交予我便行了。”素燚应允道。 如意闭上眼睛，道了一声好。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向众神仙寻仇，她是想着一旦卧身素燚身边，她就有机会获取更多他的秘密，时间长了兴许也就能知道他的弱点。 这样一来，在未来的神魔之战中，她也就能为龙祖获取更大的赢面。 即便他早已忘了她，她却仍旧把他放在心中最重位置。 素燚在利用如意，如意何尝不是在利用素燚。相互利用之下，这笔买卖便算是敲定了。 只可惜，身为寿妖的画皮鬼素燚再是霸道凌厉，也终究是没料到后来的变故。 他这一招棋，算是走错了…… 接下来的几日，素燚都留在如意的小院儿里，他在为如意的肉身做最后的准备。将素骨拼接之后，再覆上那张美女皮。骨与皮中间没有血肉，需得素燚为其注功，以自身气血滋养皮骨。 一日注功至少六个时辰。在素燚来的第十天，他终是因为疲惫而伏卧在了桌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太累，竟是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呼噜的声响使得这位八千年的寿妖变得无比真实，如意站在桌边上，望着他那张与秦笑一模一样的脸庞，甚至产生了幻觉…… 她从房中，拿了一床毯子，替他盖在身上。 素燚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睡去。 如意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摸着他的面庞，她不自觉的呢喃着那个停在她心头的名字。这一伤感，她又是落下泪来。 泪滴落到素燚的脸上，使得他惊醒过来。 素燚一睁开眼，入目便是如意复杂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有留恋、有不舍、有眷顾，更多的则是浓浓的甚至要溢出来的爱意。 如意见他醒了，立刻缩回了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忙活别的去了。 素燚恍惚了一下，自他成妖的八千年来，他被人怕过，他被人恨过，他被人敬过，他被人追杀，却独独没有被人爱过。 曾经他与盲女相爱，但盲女目中没有光华，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爱。 即便他知道，她之是把自己当做了另一个人，可真相难以阻挡他心中的砰然。 1002.第1002章 肉身初成 如意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了一句话：“等你这次回去，还是重新画张皮吧。这张脸并不属于你……” 素燚一怔，却是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觉得这口气咽不下，抓起桌上茶壶，咔擦一下丢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如意叱道：“平白无故的，你摔我的壶做什么！” 素燚来了劲：“这房子是我的，桌子是我的，壶也是我的，我想怎么摔就怎么摔！” 如意顿时觉得有些头痛，这寿妖上来一阵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情商低下的很……大概是他做妖太久了吧，久到已经忘记了为人时的忠厚。 如意没还嘴，她弯下身子将破碎的瓷片清扫出，过了一会将煮水的锅子端了上来，搁在了桌子中间。锅底有些不平，歪歪斜斜的，一接触桌子，便溅了些热水出来。 素燚刚是准备骂，如意便斜眼道：“你可什么都别说，壶是你自己摔的，没了壶就只能用锅子将就了。要怪便怪你自己吧。” 素燚冷哼一声，甩袖而出，继续对着人皮素骨注功去了。 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的不同屋子里生活了七七四十九日，终是大功告成，重织了血脉，重制了肉身。 如意曾多次偷看过素燚运功注力，每当这时，她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一种秦笑就生活在他身边的错觉。可这种错觉如同泡影，转瞬即逝，只要素燚一张口，或是一冷笑，便与秦笑没有半分相像了。 经过这几十日的磨合，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进展，互相喜欢那倒是说不上，但至少不是互相仇视了。偶尔素燚高兴了，还能与如意拌个嘴。当然……大多数的时间，素燚都是不高兴的，因此如意屋内易碎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被他摔了个遍。几十天下来，房中剩下的，都是摔不烂的玩意儿了…… 为了以防万一，如意把自己的碗筷杯具藏得好好的，这样即便素燚要摔，也只能摔他自己用的……倒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画皮鬼素燚揩着额头上的汗水，眯眼看着那初成的肉身，道：“行了，接下来只要将魄移过去便可以了。” 如意端详着那肉身，眉头颦蹙起来，她道：“这皮囊果真美丽，可她并不是我……模样与我原来相差甚远。” 画皮鬼素燚嘴角一扬道：“得了便宜你还卖上乖了，此女子相貌绝色无双，比你原谅的模样强上数倍！换做别人偷着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竟是还敢嫌弃。” 如意抬眼瞟了一眼案上装颜料的瓶瓶罐罐道：“你不是会画吗，等移魄进了肉身，你帮我重新画张皮可好？我不需要成为国色天香，倾世无双的美女，我只想做如意。若是换了形貌，我便也不是我了。” 画皮鬼抿着那极薄的嘴唇，抱怨道：“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死了。”他倒是也没拒绝，似乎是答应了。 实际上如意对面容身材之说并无要求，能有肉身已经是万幸了，她哪里还敢奢求别的……之所以求画皮鬼为她画皮，乃是因为，她在心底仍旧抱有一丝幻想——也许有一天秦笑能够想起她来，若是那一天到来，而她又变更容貌，茫茫人海他又如何寻得到她。 1003.第1003章 移魄大法 如意闭上眼睛，心中泛起苦涩，当初的话语一句句的回荡在她心头“饮一滴，忘却我的容颜；饮二滴，忘却我的姓名；饮三滴，忘却你我情意。” 放心吧，笑笑，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会更改我的容颜，不会更改我的姓名，更不会放弃去爱你。即便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如意心道。 素燚让如意将院中一人多高的水缸装满了水。他自己入了夜则去附近的坟头上采了二八一十六朵鬼火，和已经枯死又逢春生出新枝桠的枯木。 他用手掌将枯木劈成数段，垫于缸下，又将鬼火置于木上。火木相撞的瞬间，便有幽蓝的焰火蹿了出来。 素燚深吸一口气，呼出妖气一口，助使这妖火燃的更加旺盛。 他伸手一指巨缸，对着如意说了一句：“衣服脱了，站进缸里。” 如意像是没听懂一样，瞪大眼睛，不确定道：“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把衣服脱光！站进缸里去！”素燚的脾气又是上来了，声音提高不少，震得缸中都泛起了圈圈水纹，“我说的不清楚吗？这两句话你是哪句没明白……” 如意支吾道：“移魄……何故要脱衣服，直接站进去不行吗……” 素燚冷笑道：“怎么？说的好像是我逼你一般。这可是你的事儿，出了差池与我何干。”他说话间便将初成的肉身小心翼翼的先放入缸中。他手上用劲儿，将肉身的往下压，直至头颅浸在水面之下。 “天下肉身我见得多了，男女老少，美丑胖瘦，你以为我是借机想看你的身子？呵，你还真高看了你自己，就你的那身子，要什么没什么，谁稀罕看啊！何况以前我还曾看过，从头到尾毫无亮点……你给我钱我都……”素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般的叽歪道。 “行了……”如意一摆手，打断了他，她心说再是让素燚这般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把自己说的多么不堪呢。 所谓衣裳，也不过是灵慧衍生出的遮体的玩意儿而已。如意背对素燚，将衣裳轻轻脱下，随后跃进了水缸之中。 她这些动作是一气呵成，那叫一个快，根本不给素燚一丁点儿偷看的机会。 素燚也是说到做到，一双眼睛根本没有在如意的身子上做停留。他返身进了屋子里，不惜用手取出了有着仙家结界的人形梨花素纸。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纸人，灵火在他指尖缓缓燃烧，他却浑然不觉。 如意浮在缸中，只露出肩膀，她但见素燚取出纸人不禁有些奇怪：“你拿纸人做什么？” “移魄，需得毁了纸人，纸人不毁，你的灵慧和中枢永远无法移到新的肉身之上。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死，方能真正的活过来。”素燚解释道。 如意迟疑了，她看着素燚，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素燚什么话都没说，单单问了一句：“万事俱备，只差你点头了。如意，我问你，你肯信我吗？肯将你的性命交到我的手上吗？”他迎上如意的目光，如火双瞳透露着如意从未见过的认真。 如意思忖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 1004.第1004章 移魂大法2 如意与素燚私交不深，可是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素燚会不遗余力的为她移魄。若他只想弄死他，远没有必要耗费五年光阴，做那么多艰难之事。 好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不知道移魄过后，她能不能真正的开始新的生活…… 她闭上双眼，脸面朝下，亦是沉入了水底。 素燚缓步向前，念动妖诀，横眉倒立，双手都染了灵火，熊熊灵火在他的双臂上燃烧着，将那完好的人皮焚得扭曲不已。 “一魂天地旋，一魄乾坤转。妖火纵横，听吾号令！燃！” 听得素燚一声震天之吼，双手之上的灵火忽而齐齐向着梨花素纸逆袭而去。贴服在逢春朽木上的鬼火亦是腾空而起，呼啸着冲向梨花素纸。 画皮鬼素燚掐准时机，将纸人儿一下子按入了水缸之中。 在经历灵火与妖火的洗礼之后，纸人儿又是接受了水浴。 一时之间妖气冲天，水火不容。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纸人儿身上迸发出来，由于纸人本身被火烧被水泡，已是毁了去，其上的仙家结界自然无法继续存在，登时崩离炸裂开来。 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水缸里的水被冲力击飞上了天际，随后又刷刷落下。 妖力仙力较量之后使得温度陡然升高，原本冰冷的水在下落过后蒸腾成了水雾之气，一时之间，缸中云雾缭绕，难以视物。 “移！魂！大！法！” 素燚双掌按在缸上，用自身妖力稳住纸人儿结界爆破的力量。 仙家结界一旦被摧毁，那依附在上面的二魄便可转移到新的肉身之上。 行法结束后，素燚退后两步，见着灼热的通红的缸体炸裂开来，碎成了陶片。 水气白雾中隐约站起了一个人儿，她黑发如墨，神情淡然。脸上被水气撩得有些绯红。她轻轻动了动胳膊，看着自己的躯体，难以置信的喃道：“这是……成功了吗……” 素燚没有回答，他走上前去，自那白雾之中触到了重生女人的身躯。他指尖微一用力，便将女子打横抱了起来，往房中走去。 如意不知他是何意，踢踏了一下双腿，怒道：“放开我。” 素燚冷冷低头问了一句：“再吵你就自己画皮。” 如意立刻闭了嘴，不敢吱声了。 素淼将她放在床边，随即调色晕墨，用那大小不同的云毫，沾了缤纷的色泽，直接在如意脸上描绘起来。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的笔锋在她脸上肆意滑过。 彩墨触感微凉，一如眼泪。 一个多时辰之后，素燚起身，将云毫放回原处，随即将床上被褥往她身上一盖，道：“你肉身已有，体貌我也替你重新画过了。我先走了。”他走到门口，又是顿住了脚步，道：“哦，你已经无需留在这小院之中了，可随我去洞窟居住。不过你若是喜欢，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不过……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他拔脚便走。 却是被如意轻轻的叫住了。 “素燚……”她唇齿微启，轻声唤道。 “嗯？”他停在门口，并没有回头。 “谢谢你。”如意吐出这三个字，如释重负…… 素燚什么都没说，扶着门框的他的双肩却是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嗯。”他应了一声，便是离开了。 1005.第1005章 妖奴重聚 重新拥有肉身之后的如意已经没必要继续呆在这小院之中了，脚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都可去哪。 但是她想了想，仍旧留了下来。 天地之大，她发现竟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人间已经有一位“如意王妃”存在，那是天上仙君用神木雕刻出来的用以代替自己的人儿，她自然没办法再以如意的身份重新做人；仙界中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以为她已经被雷刑摧毁，她更是不可能重回仙界。 除了这里，如意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她能去。 大概也就过了两三日，如意听到外面一阵聒噪。 “是不是这里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 “你那哥哥不是说顺着断崖往前走，再过几座荒坟就到了吗？” “他是他我是我，他知道的，我未必就知道。你既然已经听明白了路线，照着走便是了。哪那么多问题。” “你怎么能这样跟她说话……” “哥哥，我有点渴，我想喝水。” “乖，等会到了屋里，哥哥就给你找水喝……” 如意不明所以，打开屋门走出院子一看，却是发现有一行人正朝小院走来。 她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掠过，很快便潮湿起来。她看到大蓝、素淼、疫妖、雪女、忘尘白清寒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还是大蓝眼尖，瞅着了如意，大叫一声：“主人！”便像风一样的跑了过来。 五年未见，大家还都是老样子。 大蓝紧紧抱住如意，摩挲着如意的头发，道：“这么久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其他人走过来，亦是激动无比，纷纷与如意叙旧。 如意见着雪女与忘尘相互牵着的手，便知他俩是已经在一起了。五年的波折，五年的相随，终使得雪女放下芥蒂，接受了忘尘。 如意噙着泪，点点头，说：“真好。师兄你可要好好照顾雪女。” 忘尘轻轻拦住雪女的肩膀，道：“那个是自然，我可比谁都要疼惜她。” 再看疫妖，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大蓝，想必二人也是修成正果，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好久不见。”白清寒对着如意笑了笑，他样子没怎么变，就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沧桑。性子似是已经沉淀下来，不像以前那样活泼冲动。 如意回了笑容，轻声说：“挺好的。” 白清寒身边有一个小姑娘，生得好看的很，一双如水大眼睛眨巴着，十分好奇的看着如意。她有些羞涩，半个身子躲在白清寒身边，小手儿拽着白清寒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 如意一怔，问：“这个孩子……” 白清寒笑了笑，将手轻轻放在孩子脑袋上说：“她是嫦衣。上次你见她时，她还小。自那以后，我便时常去看望她。前不久，西疆爆发了饥荒，云揭城饿死了很多人。她的父母也遭遇了不幸……一个孩子在那里没吃没喝，熬不了太久，所以我便将她带走了。以后，她就由我来照顾。” 大蓝咯咯一笑，道：“主人，你可不知道。这白公子啊，看着粗枝大叶的，实际上却是个犀利奶爸，照顾孩子那叫一个厉害！能把孩子哄得服服帖帖的，这可是一个本事啊。” 1006.第1006章 妖奴念主 如意浅浅一笑，看着白清寒和嫦衣，心中波澜不惊。她点点头，淡然道：“小白就多受累了。嫦衣看起来聪慧过人，大概能比别的孩子要更省心吧。” 嫦衣眨眨眼睛，拽着白清寒的手，天真无邪的说：“嫦衣是好孩子，嫦衣听白哥哥的。” 如意蹲下来，摸了摸嫦衣的脸蛋，赞许道：“真乖。” “主人……” 素淼站在最后，一声轻叹之后，直接给如意跪了下来：“主人在上，请受素淼一拜。” 如意没说话，她只是觉得鼻子莫名一酸。 “素淼无能，没能依血契保护主人，主人在天庭受了苦，又在人间苦修五年……我等都没能伴在主人之侧，还望主人恕罪。”素淼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动情之处，亦是有些哽咽。 众人静默无语。 如意抬手将素淼扶起来，道：“别说那些了，先进屋吧。” 大家各自都有了归属，至少一路上并不孤单，就只有素淼，五年来独身一人，挂心如意，他对主人的紧张之情，着实令人动容 如意将众人让进屋中，给他们倒了茶，又是端上几样自己做的茶果，这才是问道：“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大蓝冲着素淼努努嘴巴，道：“还不是因为素淼的那位大哥画皮鬼。他派人找到我们，说你在他这里，让我们来寻你。五年以前，主人你被抓上天庭，我们去求了很多人，皆是无果。后来还是硕华仙君告诉我们你受了雷刑，恐是灰飞烟灭了。我们当时可真是吓坏了啊……” 如意也终是明白画皮鬼素燚走之前说的那句“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是何用意了。看样他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个暴戾男人有时候也是挺细心的。 大蓝抬手指指素淼：“仙君说的话不容置疑，主人被压上断雷台是真，受刑也是真。我们都以为主人是要就此去了。倒是素淼，一口咬定主人还没死。” 如意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问：“你为何那么确定？” 素淼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半天才开口道：“我就是知道主人没死而已。” 他不是确定，他只是不愿相信。 疫妖似是有些烦素淼，接了话往下说：“当时我们都以为素淼疯了。可他愣是不停的说服我们，说当初他以妖力突破了禁制，使得主人眉心出现一点朱砂，并打开主人体内的虚空，因而他与主人之间有着特别的联系。他能感觉到主人还活在世上。” 大蓝又道：“素淼说主人的魂魄定还散落人间，让我们分头去找。我们几个便划分区域，没有目的四处搜寻。我们约定每年的腊月，去冢宅汇合，商议来年的找寻事宜。可是五年过去，根本没有主人的消息。说实话，这次若不是画皮鬼派人分别找到我们，我们兴许真的就放弃了。” “说来他能耐也真是够大的，不晓得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如意佯装举杯饮茶，实则却是在用吞咽的声音掩盖喉头的悸动。她偷偷拿眼偷瞄素淼，见他亦是低头垂目，眼角带泪。 1007.第1007章 二人叙旧 “我肉身已毁，相当于是已经死了。血契也早已随着我的肉身一同作废了，大蓝、素淼，你们其实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实在没有必要再为我忙碌奔波。”她转眼看着雪女，又道：“更不用说没与我订立血契的雪女了。” 大蓝一撅嘴，道：“主人，你说这话咱们可就不高兴听了啊！我还以为咱们之间不分彼此呢。我们追随主人乃是自发的，虽然最初是因为血契，但到了现在，有没有血契已经不重要了。” 雪女点头同意道：“大蓝说的是。” 如意一喜，将脸上的泪水抹了一把道：“行了，不说了，今天晚上我做几个小菜，咱们几个好好聚聚。” 这一夜，众人把酒言欢，这向来寂静的小院儿中头一次的热闹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去休息了。院中房间少，只有三间屋子，也刚好住得下。男的一间屋子、女的一间屋子，嫦衣随雪女大蓝她们一起睡。如意则继续住在她原有的屋子。 如意收拾停当之后，亦是准备回屋休息，秉着蜡烛的她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银发白肤，赫然是白清寒。 如意微微一愣，这情景突然让她忆起以前之事，那时的年少青涩与现下劫后重生的淡然坚强完全的不同。从一开始认识白清寒到现在，如意的心境几次发生了不同。面对的虽然是同样的人，但感觉却是不同了。 很明显，白清寒像是有话要对如意说。 如意推开门，将白清寒让进屋中：“进来吧。” 二人绕桌坐了下来，一个人拨弄着灯中烛火，另一个人则盯着老旧木桌上的裂纹发呆。 两个人沉默许久，都是没有开口，后来还是如意先打破了寂静：“嫦衣睡着了？” “嗯。她挺听话的，一哄就睡。雪女帮我带着她，我也放心。”白清寒说道。 如意嗯了一声，想再说什么暖暖场，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又是僵持了一会，忽而同时开了口：“你……” 二人各自一笑，又是异口同声的说：“你先说。” 如意笑道：“还是你先说吧。” 白清寒咽了口唾沫，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的。” “我不知道那个画皮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却也有耳闻他是八千年的寿妖，不到两千年便会成魔。妖力与修为的年数并无关系，他这八千年来丧尽天良，疯狂屠戮，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因而他功力一日千里，增长的速度极快，却是比那些天庭悠闲了万万年的神仙们要厉害得多。难以想象，他一旦成了魔，会有多么厉害……”白清寒眉头紧皱的说。 “你与他为伍，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谁知道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白清寒如是说。 如意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是暂时与他同一战线是我唯一的选择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画皮鬼素燚定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才肯帮我重铸肉身。我对他也不是归顺，我同样是要利用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只有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我方才能找到他的弱点。这样在将来的神魔之战中，我才能为龙祖取得一点赢面。” 1008.第1008章 兄弟心结 白清寒听得“龙祖”二字，身子一颤，却是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法忘了他。” 如意沉默不做声了，不否认也不承认。 白清寒赶忙摆摆手道：“你别误会。事实上，当时在见到秦笑之后，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我就已经打算将你交给他了。之后你们二人被抓上天庭，我奔走于四海之间，去求海内龙王，方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大概也是在那时，我才彻底觉得自己没机会了。可谁知道，你们……到最后也没能在一起。我也是替你们感到可惜。” 如意转开头，漠然道：“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如意，你我有缘无份，做不了爱侣，这或许是命中注定。我在你心中永不及他，这我知道。走到现在，我已经不强求了。我把你视作朋友，是打从心眼里的关心你。希望我说的话你能放在心上。那个画皮鬼素燚诡计多端，不可交心，你切莫着了他的道儿。”白清寒道。 如意莞尔一笑，说：“放心吧，我从未想过要与素燚交心。我真正信任的也不过只有你们几个。我和他，大概都只是对方的棋子而已。” 白清寒走到如意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只要有我白清寒在，我便不会让旁人欺负你。既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便会护你到底。” 如意长叹一声，抬手覆住他的手背，道：“小白。谢谢你。有你这一番话，便足够了。” …… …… 素淼不见了。 如意本想找他问问这五年的事情，可找了半天，竟是没在院中看到他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天刚亮，他便被几位女妖请过去面见画皮鬼素燚了。 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他们兄弟二人心结难解，此番素燚召见素淼该不会是想要刻意难为吧。 想当初，素淼宁愿给如意当妖奴，宁愿被困在虚空之中失去自由，也不愿意重新回到兄长素燚身边，可以想象，他在兄长身边受了多少折磨。 当年的夺妻之恨，素燚始终无法忘怀。他对素淼所怀有的情感，怕是只有恨了。 如意立刻便起了护犊子的心思，二话不说，离了小院儿向着画皮鬼素燚居住的洞窟就去了。 素燚所住的这洞窟，是在乌螺山山体内凿出来的，四通八达，有无数岔路。若是不熟悉的人随意进来，那定是要迷路的。素燚如此设置，也是给自己留了退路，方便自己遇事逃脱。 如意一入洞窟便像进了**阵一样，觉得从外头看，每一间房间为都与素燚的住处有点像。 “如意姑娘，您这是……”效忠画皮鬼的女妖们认得如意，对她敬重有加，不敢造次。 如意也算是客气，拉住个女妖便道：“那个，我找你们家主人有事儿，请带我去面见他吧。” 女妖面露难色：“如意姑娘别是难为我……主人现下正在与其弟弟会面，实在不便打扰。不是小的不愿帮您，而是……实在怕主人怪罪下来……” 1009.第1009章 以茶警告 如意一想到之前素燚虐杀女妖毫不留情的那副模样，也是不打算让人家去送死了。她点点头，便道：“那我便自己去找吧。” 找了能有两柱香的时间，却仍旧找不到素燚的影子，如意的脑门子上已经急出了汗水。她体内虚空已经不在，与妖奴们也再也没有了特殊的联系，连密声传音都无法使用，自然没办法与素淼联络。 终是在走了无数个岔路口，推开无数道门时候，她才是找到了那密会的兄弟二人。 一推开门，如意便是看见了身着玄袍的素燚和一身淡蓝的素淼，她情急之下慌忙喊了一句：“手下留情！” 她真怕下一秒钟画皮鬼便抬手把素淼给结果了。 “噗嗤……” 她忽而听见一声轻笑，定睛一看，方见着这兄弟两个人相敬如宾，一没动手，二没谩骂，彼此端坐在椅子上，各自捧着一杯茶，气氛甚是友好。 素燚挑着眉毛，戏言道：“你怎么来了？怎么，可是怕我吃了你的妖奴？手下留情这四个字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如意顾不上回答，先是用眼睛去瞄素淼，见他四肢完好，没掉胳膊没掉腿儿，无非是眉宇之间挂了淡淡一抹忧愁。 她这才放下心来，往素淼身边闲置的一张八仙椅上坐下来，道：“我就是没事儿干，过来看看而已。你们继续聊，当我不在。” 素燚轻轻哼了一声，虽是很轻，却仍旧飘进了素淼的耳朵里。 素燚直言不讳：“如意姑娘，真是看得起我。五年多了，你还是头一次来这儿看我。我之前倒也提过让你住搬来洞窟住，你那时倒是拒绝的干脆。下次要扯，便扯个周密点的谎话。” 如意被画皮鬼揭穿，有些不是滋味，干脆也不躲躲闪闪了，她起身拿起茶壶先给素淼添了点茶，随后便又往素燚的被子里倒茶。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画皮鬼道：“素淼虽说是你的弟弟，可说到底，他是我的妖奴。”她稍微顿了一下，又是改了口，“不，他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能伤害他，不然的话……”她倒茶的手并未停下，茶杯早已满了，滚烫的茶水漫了出来，溢了素燚一手。 素燚也是有趣，不予闪躲，将那只杯子牢牢靠靠的端在手里跟没事儿人一样。他追问了一句：“不然的话，你要如何？” 如意已是表达了她的愤怒和不满，亦是间歇警告了画皮鬼，此时若是她继续放狠话，未免便有些过了。她语气一变，唇角一勾，笑了起来：“看你说的，我能如何……我刚刚有了肉身，弱得很，怕是市井流氓都能欺负我，我能做什么啊……我不过就是提个醒儿而已。” 她手这时方才抬了起来，她佯装无知道：“呦，你看我，笨手笨脚的，没烫着你吧。” 得亏着素燚没生胡子，不然非要被如意气得胡子飞上天不可。他冷笑了一声，心说还不知道这小妮子有这么一手，演得可真够像的。他说道：“如意姑娘你就别瞎多心了。今个儿我叫素淼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喝一杯和解茶。喝完这杯茶之后，便不计前嫌。彼此都忘掉过去的事情，继续做兄弟。” 1010.第1010章 兄弟和好 画皮鬼素燚把那滚烫的茶一口闷下，吐出热气一朵，道：“当然，若是你觉得不妥当，你大可以把素淼带回去。就当我这兄长的心意打了水漂……” 如意难以置信的转头看了素淼一眼，见素淼无声的点了点头，她方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和好是件好事。二位继续，敞开心扉，互吐心声。” 素燚显然并不满意如意的闯入，更不满意如意叫嚣的态度。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冷若冰霜。他徒手将那茶杯捏碎，一松手，滑落些许砂状的粉尘：“该说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有些倦了，你们二位还是回去吧。” 如意巴不得赶紧离开此处，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是准备离开。临出门了，素燚淡淡道了一句：“下次若是想来洞窟，提早与我说，我自是会派人来接你，用不着你挨个儿房间的搜人。” 如意唔了一声，便和素淼返回了柴扉小院儿。 一路上，素淼都皱着个眉头，没有半句说辞。 并肩的如意，用手肘碰了碰他，问道：“愣什么神儿？快是与我说说，你那哥哥都同你说什么了？他怎么这般好心，突然想着要和好了？” 路过萧索荒坟，几张破旧的纸钱随风飘落到了素淼的衣衫上，他随手一拂，将衣裳理了理，说道：“我并不清楚。此事我亦是觉得很突然。实际上，当时他派人找到我，我便觉得惊讶。如果不是他手主人在他手上，我是断然不会来此的……”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数年前被兄长素燚折磨的画面便涌上心头。素燚强迫他造嗜血杀孽，并让素淼去剥皮杀人，提供元灵精魄给他吸食，平常更是横眉冷对，没有一句好脸色。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素淼抖了个激灵，从回忆中反醒过来：“他是个可怕的人，我是真的不想为他效力。” 如意知道此事与她无关，可她仍旧问了一句：“那么……你恨他吗？” 素淼抬手揪了旁边坟头上长着的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中把玩着。他思索了好半天，无奈的摇摇头说：“并不。” 如意惊道：“他那般对你，你还不恨他？这是得有多大的胸怀！” 素淼苦笑一声，说：“这与胸怀无关。他对我再残酷，我都没资格痛恨他。当初是我先伤了他，我对他做的事情……大概换做是谁都无法容忍。他今天成了画皮鬼，也与当初的伤害密不可分。若是有朝一日……画皮鬼成了魔，一怒血洗凡间，攻占天庭，那世间最大的罪人便是我了吧。没有我，就永远不会有画皮鬼……” “不管他怎样对我，我也恨不起他来。毕竟这是我欠他的。”素淼长叹一口气道：“我愧疚了数千年，却不知道这笔账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如意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能与他齐步而行。 凄清而荒凉的坟头，嚎叫着逃窜的野狗，散落一地无人收拾的纸钱…… 那景色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可二人却泰然处之，静默的于小道上走着。 1011.第1011章 替弟征亲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小院儿中的人们便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画皮鬼素燚广征年纪背景合适的女妖嫁来乌螺山、请帖一发，四面八方的妖鬼都像赶集一样的涌向乌螺山。 当然，他并不是为他自个儿找媳妇，这桩亲事竟是为素淼准备的。 如意实在有些不解，素燚与素淼和好之事就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如画皮鬼素燚这般记仇的人，难以放下仇恨，他又怎么会突然想通……和好便罢了，毕竟兄弟二人已是纠缠数千年，也该有个说法了。可素燚转眼就给素淼找媳妇，这便奇怪了，他未免太过殷切，完全不像是素燚的作风。 大蓝打趣道：“挺好，指不定素淼这次就能挑到喜欢的妖精姑娘呢，从此行走各处也有人陪着了，不必孤孤单单的。” 素淼始终冷静，他道：“这是劫难，而不是喜事。躲不过，也就无需躲了。我那兄长，不是惦记我的亲事，大概只是想让我还债而已。” 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如意便被请去洞窟之中，素燚让如意帮衬着给素淼挑选媳妇。 偌大的厅堂之中，极尽富丽堂皇，从外头看这不过是个洞窟，里面却是恢宏雄伟。荧光宝珠为灯，银纱金织作毯。两侧座椅用料皆是梨花木，贵重而大气。 有无数女妖穿梭在座位之中，替贵客斟茶，茶几上放满了玲珑的茶点小食，随便拿出一样便是不输宫廷宴品。 堂中座无虚席，来自四海八荒的有些名望的妖鬼们齐聚在此，为得便是能与寿妖画皮鬼攀上些许关系，使得此后的妖途更为光明通顺。 如意放眼望去，座上女子皆是美艳无双，桃花眼、杨柳眉、丹绛唇……身段更是一个比一个婀娜。看样，她们化形的本事都不差。 素燚端坐在堂正中，嘴角带着分复杂的笑容，眼睛在众妖鬼之间扫来扫去。 如意和素淼坐在旁边的侧坐上，如意已是将堂上之人看了个遍，她转头去问素淼：“怎么样？可有看中的？” 素淼着了一身蓝色新袍，头发一丝不苟的盘成了发髻。他坐在椅子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无精打采。 如意催促道：“你倒是抬头看一眼。有些妖鬼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素淼突然迎着如意的眼神，淡淡道：“主人，这几千年来，我受尽磨难，心境早已起了变化。我不再是为人时那个自私任性，贪图美色的人了。情爱之事，我从未敢多想……何况于我来说，情爱不止是外貌。我们这些妖鬼，你也懂得，那皮囊无非是障眼幻术，美貌或是俊逸又有什么所谓。那些身外之物，早就不是我所追求的了……” 这一番话竟是把如意说的无言以对，她怔道：“那么……” 素淼又说：“跟着主人之后，我觉得这或许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有主人，有伙伴，大家一起行走江湖。别管终点在哪……只要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也就够了。” 1012.第1012章 选妻大典 在如意的印象之中，素燚的衣裳都是暗色的。 今日他也是着了一身玄色长袍，袖口和前襟绣着紫色暗纹。他将手支在头侧，一张脸妖艳不可方物。即便如意不愿意，她也得承认，在座的男男女女的妖鬼，没有人比得上他好看…… 见时辰差不多了，素燚抖了抖长袖，站起身来。 堂中登时安静了起来，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画皮鬼素燚。 他略微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日为我同胞弟弟素淼选妻。一经选出，晚上便拜堂成亲。行礼过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选中者，赏赐珍珠千斛，锦缎百匹，黄金万两。我画皮鬼也定会照顾其支系妖鬼。” 他眯着眼睛，扫了素淼一眼，见素淼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嘴角笑意却是更浓了：“现在便开始吧！” 他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自厅堂侧门，走进一排姑娘，模样各有千秋，一个个明眸皓齿，仪态万千。她们路过素燚所在的主座时都会瞥眼看他一眼，随即姑娘们芳心大动，一个个又低着头掩着嘴，扭着腰肢走到侧座的素淼面前。 如意都快看不下去了，素燚这一出实在有些过了，他简直是喧宾夺主，真不知道他是给素淼找媳妇还是给自己找媳妇。 “素淼大人。”一穿着红衣裳的女子，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她的确很美，可脸上妆太浓了，只怕是把脸往盆里一沾，洗出来的水都能当颜料使。 看着她挤眉弄眼搔首弄姿的样子，如意差点没笑出来。她努力的把这笑憋了回去，心说这红衣妖精真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妖精啊，就差脑门子上贴着“我是妖精”几个字了。 “我乃是西山狐狸精，已有三千年修为。西山十分富庶，物产丰富，景色优美，若是大人去了，定是会喜欢的。”她说罢又是冲素淼狂眨眼睛，那媚眼儿抛的把如意都给电了两下。 如意没憋住，开口问：“什么情况……难道不是你嫁过来吗？怎么还得让素淼过去？” 这西山狐狸精显然没把如意放在眼里，斜着眼睛，不温不火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如意没等着开口，旁边的素淼已是十分厌恶的一挥手道：“你下去吧。你我并不适合。西山以前我也曾去过，一点也不喜欢那地方。” 西山狐狸精没料想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刷下来了，愤愤离场。 画皮鬼素燚用不大的声音对着堂上众人宣道：“坐在胞弟素淼旁边的这位姑娘名叫如意。她乃是我刚收入麾下的一名大将。你们称她作‘小主’即可。” 如意一听，呦，自己这还连升几级，立刻从不入流的行列，成了什么“小主”。 素燚这一经宣布，待选的姑娘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如意心道，这神仙也好，妖鬼也罢，与凡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皆是嫌贫爱富，贪恋权利之徒。 第二位姑娘姗姗而来，她这回学聪明了，见着素淼大人与那什么如意小主不停耳语便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她很懂礼的先是对如意素淼行了礼，方才开始介绍自己。 1013.第1013章 选妻大典2 “在下是东海的水母精。水性好，喜欢在海中游来游去。有着四千年的修为。”水母精一转身，挥袖起舞，竟是跳了一段儿舞。她身姿曼丽，举手投足还真有水母的那种飘逸劲儿。 素淼摆摆手说：“你在海中生活惯了，自然不适应陆上生活。下一个！” “嘻嘻嘻……”下一个人还没走到素淼跟前，笑声倒是已经传过来了。 这姑娘爱笑，并且不是一般的爱笑。她那嘴巴一直咧着就没合上。 “见过素淼大人，如意小主。”姑娘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眼睛停在素淼脸上，便开始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这一笑实在令人莫名其妙。 倒不是说她笑的不好看，相反，她的笑容还是蛮甜美的，一笑唇边便绽出两个小酒窝。眼睛亦是眯成了一道缝儿。 姑娘笑了半天，迟迟不说话，如意便开口问道：“你是什么妖，修为何如？” “嘿嘿……我是只两千年的含羞草妖。”姑娘咯咯笑道。 含……含羞草…… 一时之间如意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她这么爱笑，哪里羞了…… 素淼显然有些头痛，他轻轻按着太阳穴，摇头道：“下一个……” 一晃已经过去几十个妖精了，上台的妖精都换了好几拨了。在台下的妖精们也是多了微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如意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素淼叹道：“我一个都不喜欢。就算她们有不错的，凭着一面之缘也是无法了解，我如何从中选出我的另一半。主人，若是换了你，要立刻从这些人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夫君，你能选的出来吗。” 如意只回了一声：“哎……” 素淼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只希望，能把时间拖延过去。兄长说今夜就拜堂成亲，可若是我没选出来，许是就不必拜堂了。熬过去再说吧……” 即便素淼声音极小，却仍旧是飘入了画皮鬼素燚的耳朵里。 他站起身来，走至弟弟身后，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弯下身子，嘴唇贴在他耳边道：“这么些个妖鬼，你都不满意，弟弟你还真是挑剔呢。” 素淼没吭声。 素燚眼睛一转，接着道：“莫非……莫非弟弟你不喜欢女人，却有那断袖之好？哈哈哈，那也没关系，哥哥我开明的很，大不了下一拨换些男人让你挑挑。” 素淼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画皮鬼素燚轻笑两声，道：“弟弟，你也无需跟我玩那些花招。别以为今天选不出来，这事儿就算了。今天选不出来，明天接着选，知道你挑选出新娘为止。我有的是时间，大可以陪着你！” 他在素淼脑袋上又是拍了几下，方才回到主座上坐了下来。 如意便是劝道：“既然他硬逼着你选，那便选吧。怎么都是选，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素淼摇了摇头。 事实上，从哥哥一说要替他选妻，他便知道素燚打的什么主意了。素燚想要素淼还债，还夺妻之债。素淼晓得，今夜的洞房花烛之夜，与自己无关。哥哥定会爬上他的床，把自己当初对他做下的事情，报复到自己身上。 真是作孽啊……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素淼悔恨不已。 1014.第1014章 大摆婚宴 “素淼大人……” “我有三千年的修为了……” 素淼听着这些女妖的介绍，烦闷的连头都不想抬。来来去去，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眼看着又一拨的队伍已经到了末尾，素淼仍旧选不出来。 他心说如果实在不行，便闭着眼随便选一个算了。 如意长叹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没什么用，干脆闭口不言，翘着二郎腿往嘴里填茶点。 又有一个女子款款走到素淼面前。 素淼没抬眼睛，低头向下望着，入眼是一条蓝色的长裙。这蓝色与他身上的袍子如出一辙。 他已是做好了准备，在等待女妖精心准备的说辞——从哪儿来，多少年的修为，是什么妖……可等了半天，也是没听到有任何声响。 他不自觉的便抬头去看她，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对上了那女妖的笑颜。 如是说，她的样貌与其他那些妖艳的女子没法比，看上去实在有几分普通。倒是笑容挺暖心的，嘴巴一咧开，便是露出皓齿，很是甜美。 女子见素淼抬了头，才是开口：“你终于抬头看我一眼了呢。” 素淼一怔，苦涩的笑笑：“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我曾想着，若是你不肯抬头看我，我便一直不出声。看你能忍到何时。”女子眨眨眼睛，笑道。 “我叫月芒。”她吐出短短的一句话，便惜字如金的闭上了嘴巴。 素淼觉得有些惊讶，她好像与其他女妖不一样，那些妖精说的都是外在的条件，轮番看下来他谁都没记住。而她则独独报了姓名，这是走了心。 喜欢是完全说不上的，素淼只是感觉这个月芒有些亲切。 高座上的画皮鬼素燚，始终斜着眼睛观察弟弟的反应，见着他终于没有那么排斥了。他不住的冷笑，暗道，弟弟啊弟弟，看样世上最了解你的，便是哥哥我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二人跟前，伸手一指，道：“就是她了。” …… 晚上乌螺山大宴，除了自四海八荒赶来有头有脸的妖鬼之外，画皮鬼素燚还请了周围荒坟的一些小鬼。 一场婚宴摆得是热热闹闹。 如意一行自然也已是受邀，素燚给他们安排的还是上宾位。忘尘带着嫦衣留在青扉小院儿中，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俩是凡人之身，两个凡人要去参加这种妖鬼集会总归是有些危险。万一有些不长眼睛，没有见识的鬼怪对着嫦衣起了歹心，那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斗。 嫦衣瘪着嘴巴，明显不太高兴。 临行前白清寒摸摸她的脑袋说：“嫦衣乖，听忘尘哥哥的话，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哄了一会儿，嫦衣总算是不闹腾了。 等众人赶到洞窟，宴席已经开始了。 宴席共有九九八十一桌，每一桌上都招呼了各种山珍海味。其造型别致而特别，并且多是如意没有见过的菜色，并不似凡间的那些硬菜。 素淼穿着喜袍，拘束的站在台前，素燚也是一改玄袍的装束，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衣。 1015.第1015章 威胁新娘 身为新娘子的月芒头上遮着盖头，看不清路，与素淼穿梭在人群中，难免会有磕磕绊绊。素淼见状，便轻轻扶住了她的胳膊。新娘子也不见外，攀上他的胳膊，这一对新人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这细节让大蓝看到了，她面色狡黠的一笑：“你们看，谁说不能一见钟情的，咱们素淼好像有点喜欢新娘子，都知道疼人了呢。” 疫妖跟着说道：“你还说呢，我对你可不就是一见钟情嘛！” 大蓝把一条菜塞到疫妖嘴巴里，说：“就你话多，现下是人家成亲，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自去拜过龙王，受过那侮辱之后，白清寒性子敛了很多，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他夹了几样菜放到如意碗中，道：“快吃吧，别光愣着了。” 如意应了一声，便开始品尝菜肴。 盘中那块肉颜色橙黄，看上去有些油腻，然吃在嘴里却感觉肥而不腻。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咀嚼两下，肉丝儿之中便是泛出一种异香来。甜美过后有着微酸的口感，最后的余味则是一点辣。 如意唑了唑嘴巴，觉得这道菜味道十分特别，便又是夹了两块。 “这是什么食材，我竟是都没尝出来。”如意说道。 雪女亦是觉得味道不错，她摇摇头说：“我也没尝出来，许是什么珍惜兽类吧。” 如意将桌上的菜尝了个遍，每一道菜都能给她惊喜。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如意很是感慨，没想到妖鬼之中也有如此厉害的厨子。 “主人……” 素淼端了杯子，牵着新娘子来到了如意这一桌，他是来敬酒了。 众人忙是起身，亦是端起杯中之酒。 也不知道是谁先掉了泪，使得大家眼底都发起了热。如意吸着鼻子，笑道：“你们真是的，这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哭什么呢。应该高兴才是。来……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先干为敬了！”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这酒芬芳辛辣，烈得不行。喝下这杯酒，如意的眼泪更是憋不住了。 素淼含着泪，将桌上之人都敬了一圈儿，到大蓝的时候，他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了。 素淼和大蓝的感情很是深厚，他们相识的最早，大蓝归顺于如意也有素淼劝说的功劳。二人一同经历过无数波澜，并肩作战，共同保护主人，这种友谊那可是什么都比拟不了的。 素淼端着酒杯的手哆嗦了起来。 大蓝嘴上哈哈大笑着，眼睛却是发了红。她捣了素淼一拳叫道：“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能轻弹。干了这杯酒。” 二人酒杯碰撞了一下，相撞的力道倒是挺足，溢了好些酒出来。 大蓝转而向那新娘子说：“新娘子。我可告诉你啊，你别欺负我们素淼，不然老娘可不会放过你……” 新娘子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闭口不语。 大婚宴席上威胁新娘子的，大蓝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1016.第1016章 人肉宴席 这天晚上大家喝的都有些多。 如意这一桌尚有几个空位，临近宴席尾声的时候，素燚晃了过来，一屁股在他们这桌坐下了。 白清寒对素燚的敌意十分明显，他也曾劝过如意，让如意不要相信素燚。这素燚一来，白清寒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没了。他一双鹰目死死的盯着素燚，很是不客气。 相比之下，素燚便从容的多，看都不看白清寒一眼。抬手给如意夹菜。“来，多吃点，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如意也是多嘴，便是问了一句：“这些菜肴是什么做的？味道的确不错。等我也回去试试……只是不晓得能不能做出这种味道来。” 素燚哈哈大笑起来，自己夹了块肉，像是表演一般的缓慢的吃给如意看。他伸出舌尖儿，自筷子尖端开始，一丝不苟的****着肉上面浮着的橙黄色的油花。随后又是用舌头轻轻卷住了肉，勾入口腔之中，慢慢的闭上嘴巴。 末了他还不忘用舌头轻舔嘴唇，撩人的表情加上勾魂噬魄的眼神，没有定力的人简直把持不住…… “这么简单的东西，你怎么就猜不到呢。这肉……就是人肉呗……天底下的肉类，也就只有人肉才有这般的美味。”素燚抬眼环顾周围吃吃喝喝的妖鬼们，道：“你看他们食用人肉时陶醉的表情，这可是吃其他东西时所没有的……好好享用吧，哈哈哈哈……” 如意听得“人肉”两个字，一下子变了脸色。面容变得铁青，她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赶紧俯下身子，狂吐不止。 难以想象，她竟然吃了人肉……这简直……简直无法接受…… 素燚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这么美味的东西，你吐什么啊。人肉吃多了能养气补魂，正适合你食用，你还不多吃点。” 如意擦着嘴角，直泛恶心，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卑鄙……” 素燚冷笑一声道：“怎么，给你人肉吃便是卑鄙了？给你猪牛狗肉吃就是好人了？在场的这些妖鬼里面，可不乏牛精猪妖，放这些肉上来，他们所吃的不也是自己的同类了吗！” 如意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 “呵呵。”素燚轻笑两声，又道：“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若非要算个清楚，你与我才是同类，你是一只妖，这是躲不开的事实！早些认命吧！” 白清寒已是看不下去了，他当真想朝着素燚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打上一拳。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注意你的说辞，画皮鬼！” 如意一看不好，忙是拉住了白清寒。且不说白清寒与素燚实力太过悬殊，若是素燚有心与他斗，怕是白清寒连其一招都接不了。这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闹大了根本无法脱身，更会让身为新郎官的素淼尴尬不已。 如意拉着白清寒道：“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一行赶紧离了场。 素燚望着白清寒撤退的身影，冷笑道：“胆子倒是不小，小小一条蛟龙都出来蹦跶了，真是不怕死啊……” 1017.第1017章 洞房花烛 如意等人是宾客，提前离场也没什么失礼的。 可素淼就不同了，他的身份是新郎官，再是不合心意也要撑到喜宴散场。 拜过天地之后，新娘早早便被送回洞窟中安置的新房了。 素淼却仍旧要留在宴席上招待宾客。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醇香酒，说了多少场面话。等到喜宴散了的时候，他已经一步三晃了。 四下张望，兄长素燚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慢慢悠悠走到了新房前面，洞窟之中的穿堂风吹过，他一个哆嗦，也是有点清醒过来。 他的指头已经放在门上了，却迟迟不敢推开。 他害怕推开门之后，会看见不堪的画面……诸如满地被撕扯殆尽的衣衫，诸如喜床上翻滚的身影。 他立在门口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推开了门。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这是他自己欠下的债，只能他自己来还。 “吱嘎” 他进了房间，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地上不晓得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竟然也是红色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味儿，香得素淼几度咳嗽起来。 新娘月芒端坐在床上，盖头完好无损的遮在头上。房中再无他人…… 素淼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他缓步走到床前，在新娘子身边坐了下来。 “怎地回来的如此迟。”月芒声音柔软，似是撒娇的说了一句。 “宾客太多，总归是不能失礼……”素淼回道。 “那，夫君还是替月芒揭开盖头吧。”月芒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之中带有无限娇羞。 素淼侧身看着这身形玲珑的女子，突然觉得有些美好。虽然二人之前并不相识，也没有交集，但凭着她可人的性子相信往后相处起来不会太难……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希望——也许……也许两个人真的能这样平淡而美满的走过风雨，育有子嗣，白首不离呢…… 他伸出手去，捉住了她白葱般的指尖。她的温度，比他想象的要冰冷。 “就这么盖着盖头啊？”月芒催促道。 “不着急……”素淼轻声说，“我想慢慢来。” 他握了好一会，才是松开月芒的手，用放在床上的喜秤，轻柔的挑开了红色的盖头。 月芒的脸露了出来。 这是素淼第二次见她，感觉却与之前选妻大典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施了粉黛的缘故，她看起来隐隐有一分的妖异。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上翘，很是勾人。 月芒开始主动了。 她轻摇嘴唇，伸手便是去解素淼的衣服。“夫君，**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快些……” 素淼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说：“不着急。我们既已成亲，来日方长。现在……我只想跟你聊聊，也是想多了解你一下。” 月芒脸色微微一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却是将素淼推到了喜床之上。 她趴在素淼前胸，嘴巴贴在他的面颊上，吐气如兰：“聊聊？当年你与盲女，是不是也是先聊过，才做的那苟且之事呢……” 1018.第1018章 洞房花烛2 素淼但觉头皮一炸，他推开月芒，冷冷的问：“你……你说什么……” 月芒呵呵一笑，从床铺上翻了下来，走到屋子中间，自顾自的开始脱衣裳，她脱得一丝不挂，玉体整个儿的暴露在了素淼面前。 “你是真的没听明白呢，还是装作无知？”她的手从修长的腿上轻轻滑过，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撩人，可在素淼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可怕。“来，你倒是说说，我与那盲女，到底谁更好看？” 素淼勃然大怒，脱口而出“住口！”二字。他走过去，从地上拾起月芒的衣袍，便是准备让她穿上。 然手触碰到地上那红色狐裘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颤抖了一下。 狐裘是湿的…… 他又是用手触摸了一下，再放到了鼻子下面，顿时都明白了…… 为何这房间里满溢的是一种浓重的香气，便是为了掩盖这腥甜的事实。 狐裘一开始也并非是红色的，它是被血染红的…… 谁的血？不言而喻。 “月芒”不再掐着嗓子说话了，她的嗓音逐渐变得粗犷低沉：“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以为，今日推开门，会看到新娘子与亲哥哥共赴极乐的画面？哈哈哈哈……” “素淼，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便让你还清吗？我才不会像你那般无耻，睡自家兄弟的妻子。我也不过是顺手杀了她，送她去轮回而已。真是不好意思……你还没经过洞房的欢愉，就变成一个鳏夫了。”“月芒”声音一冷，已经是彻底变成了男声。 “我要你永永远远都欠我的，我要你永永远远都还不清！” 说罢，他就这般赤着身子，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染满鲜血的新房，留下素淼一人跪在地上，无声的落泪。 素淼想错了，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哥哥。画皮鬼素燚八千年来一日比一日凶残，一年较一年嗜血，他又怎么会无端的与自己和好呢。从一开始，这便这是一个戏耍和惩罚的计谋。 美其名曰替他选妻，便是选一个素淼觉得顺眼的然后亲手毁掉给他看。 在提前退场后，素燚潜入新房，杀了月芒，剥了她的皮，随后便扮作她的模样试探素淼。 如此这般心灵上的残害，远比**上的折磨要苦痛千百倍。 素燚他想要的，并不是以德服人，并不是收买人心。他就是要靠暴力，要靠压制，要靠残酷达到别人对他的绝对的服从。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对他来说亦是可以践踏的。 别以为素燚将如意的妖奴和朋友找来是对如意好，如意性格执拗，经历与龙祖断情之事已经不畏生死，若他只与如意对峙，便根本没有能压制她的办法。唯一的机会，便是从如意重情重义下手。当这些在乎她的人齐聚在她身旁，她便不能只考虑自己了。 当年如意为了同行的姑娘给素燚跪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素燚知道，只有将她在乎的人握在手心里，才能真正控制住她。 1019.第1019章 独叩柴扉 以素燚的暴戾，早就无法容忍白清寒的无礼了，他不是吞得下这口气，他只是不急于一时。 画皮鬼素燚的算盘打的好，等他成功讨伐天庭之后……等他完成他的一统大业，他就将这些蝼蚁一般的人，统统捏死……毫不留情！ …… 素淼并未在洞窟多做停留，当天夜里摸着黑便是回到了青扉小院。 回到院子的时候，大家还都没睡，正在院中赏月喝茶。 大家看到素淼的时候先是一惊，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那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这个新郎官不留在新房陪新娘子，怎地还到处乱跑。 大蓝站起身，跃到素淼身边，戏言了两句：“呦，怎么回事儿？跟小娘子闹不愉快了？”她眉毛一扬，表情猥琐的说：“莫非……你不能人道……被新娘子嫌弃了？” 素淼一声不吭，整个人形同丧家之犬，面色铁青铁青。 如意瞧着他脸色不对，便冲大蓝摆摆手，让她别火上浇油了。她起身给素淼倒了被茶，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有事儿你就跟我们说……咱们帮着一起想办法……月芒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素淼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直愣愣的摇摇头道：“不要再问我了。今天的成亲之事，各位就当从未发生过吧。”他生怕如意再去找画皮鬼素燚的麻烦，便特别的强调了一遍：“主人……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在我哥哥面前提及此事。等到我心里能过得去，我会跟你们从头到尾说一遍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我累了……想去休息了……”素淼拖着疲惫的身子，晃进了屋中。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并且此事还一定与画皮鬼和新娘子有关。但是素淼既然已经发了话，大家也不好再去深究。 第二天一早，便有女妖来请如意，说是素燚召见。其他人一个都没叫，独独请了如意一个人。 相约的地点并不是洞窟，而是离洞窟有几里远的草甸中。这一片草甸上面长了半人多高的绿草，草间生薄雾，影影绰绰令人看不分明。草底下则全是沼泽、死水。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葬身在这片草甸之中。 偶有凉风吹过，便夹了几声厉鬼的嚎哭。 现下是深秋，已经快入冬了，这情景更是让如意觉得背后一凉。 她立在草甸之外，实在不明白素燚何故要叫自己等在这里。 “你来了。”如意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是穿了劲装，束了头发的素燚。 “收起你那副惊讶的表情。”素燚经过如意身边，并没有停下来，他负手前行，抬脚便踏入了那片草甸子。 他的身子那般轻盈，看似失失落落的踩踏上去，但脚下沼泥却并没有动静。 “既然许了你‘小主’的名号，那你便是我妖力大军的重将了。可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来说，根本没资格坐这个位子。不用说别的，随便从我的下人中挑选一个，怕是都比你厉害百倍。若你一直都只是这般实力，就算是我可都是罩不住你。”素燚淡淡的说。 1020.第1020章 亲自调教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着我修行了。我不求你能跟我一样，成为寿妖，但至少也得有几分实力，不能丢我的面子。”他转过头，看着如意轻轻笑了。 如意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问：“这么说……你要亲自……” 素燚打断了她：“那个是自然，我将亲自把你调教成妖中的佼佼者，起码得能配得上‘小主’这个名号。你可别想偷懒。” 如意心中不禁一阵窃喜，这便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时间与素燚呆在一起，也就有更大的可能会发现他的破绽。 接下来，她所能做的便是沉住气，努力赢得他的信任…… 素燚指了指轻雾缭绕中的草甸子，道：“你，走进去。我想看看你的底子如何。” 如意深吸了两口气，习惯性的运了气，想是用轻功飞过去。可一试之下，她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肉身尽毁，功力全失，早已不是叱咤风云的那个“捉妖师”了。说来也是讽刺，堂堂捉妖师到头来自己却是成了一只妖。 她提着气，一步一步的迈入了草甸。 心如止水，双目向前。 走了没几步远，她便发现自己踩入了沼泽之中。那些浮草丛生，让人根本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沼泥。 她不过是微微挣扎一下，脚便迅速的陷落进去。很快便没了她的小腿。 她立刻便停止挣扎，不敢乱动了。在停止动作之后，下沉的速度也是变慢了，但照此情况来看，她早晚是要沉下去的。如意不敢回头，她生怕看见素燚鄙夷的眼神，他们刚刚开始交锋，绝是不能让他看轻了自己。 如意平衡了身子，稳住下盘，用手轻轻拔旁边的蒿草。陆生的草是有根的，连根拔出则需要些力气。而沼泥上的浮草拔起来相对容易的多。如意根据这一点，打算在旁边找一块硬面陆地，借力把身子拔出来。 这一切，素燚都看在眼里。 他的一双美目眯成了一条细缝，仔细的观察着如意的动作。在如意刚刚陷入泥沼的时候，他的眉头拧了一下，他心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差了……她紧张，甚至可以说是鲁莽了。并没有人逼迫她，在她抬起脚，踏进草甸子之前，她大可以详细的查看环境，在确定脚下的路安全之后才行迈步，而不是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 可很快，他便发现了如意的优点——比如遇事之后的冷静，和找寻对策的机智。这是寻常人所缺乏的东西。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十分独立，没有因为一丁点儿困难便向他求助。 这样一个女人，还真是奇特，优点和缺点都是那么的明显，你甚至没法定义她究竟是愚蠢还是聪慧。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大概就是真实了。 她的那种平凡的真实，不造作不刻意不故作聪明的态度，让素燚有了一丁点的欣赏。 他什么话都没说，静静的抱着双肩，看着如意的表现。 在试了几次之后，如意终于在左侧发现了一块坚实的土地。此时泥沼已经没到其大腿处了。如意猛力侧身一倒，将全身的重量都倾注在左侧，当身体落下的时候，她便死命的扒住了地，全身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1021.第1021章 枯木树精 在如意不懈的努力之下，她的双腿总算是一点儿一点儿的从泥沼中脱离了出来。 如意正高兴呢，她忽而觉得脚下一紧，似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拽了她一下。 那东西的力气比她要大的多，她的双手一松，整个人都被拉进了沼泽之中。 “素……”她还没来得及求救，人便沉了下去。腥臭的泥灌入了她的口鼻，让她根本无法呼吸。一开始还算好，如意可以闭目屏息，可她总不能一直不喘气，用不了多久，她便几近窒息，昏厥了过去。 “啪！啪！啪！”如意感觉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孔，她挣扎了一下，睁开眼来。这一睁眼不要紧，她却是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只见有数个模样怪异形同枯木的东西蹲在她身边。这些东西是活物，枯木一般的粗糙皮肤上生了眼睛鼻子。嘴巴中长有利齿，齿间悬挂着淡绿色的涎水，像看着美味佳肴那样的看着如意。 如意赶紧向后缩了一下。将她拉下来的东西应该便是这些枯木精。 她转头看着周围，是在幽暗的洞穴里，也不知道这处洞穴是不是在沼泽的下面。洞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到出口在何处。 洞穴的边角堆放着许多骸骨，如意一看便知是属于人类的。 有一只枯木精似乎有些忍受不了了，将生着枝桠的手探到了如意身边。它这一举动似是坏了规矩，旁边的几只枯木精立刻群起而攻之，嘴巴里发出不悦的呜呜的怪叫。 糟了…… 如意心说，若是能与这些枯木精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谈也好，可是它们并不会说人话……语言不通，如何交谈。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尝试着冲着枯木精们招招手，说：“我……不是人，我跟你们一样，是妖精……既然大家是同类，还是不要相互残杀的好。”她伸出指头朝上面指了指，“我的朋友呢，在上面等着我，若是他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的。他在妖界也算是很有名望的，若是他生了气，怕是大家都不好过……” 她适时的搬出了素燚，想凭借他寿妖的身份逃脱，却没想到枯木精们一个个歪着脑袋，茫然的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有几只枯木精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番。其中一只指着燃烧的火堆，另一只则跳着脚摇着头，好像并不同意它的意见。 如意一看那架势大概也明白过来，合着这些枯木精是在商议要怎么吃她…… 如意攥紧拳头，心说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拼死一搏了。她赶紧回忆当初忘生师兄在崂山上教她的拳脚套路，心中大概有了数。她将右手放在背后蓄力，准备在枯木精对她动手的时候出击，直攻下三路，让其失掉追击的能力，看准机会再逃跑。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则是要知道枯木精的弱点。她的时间太短了，又没有趁手的兵器。长风剑早在她与秦笑被抓上天庭的时候就被仙君收走了，现下下落不明。若是有长风那种削铁如泥的神兵在，即便手上没什么功夫，也能勉强保命。 1022.第1022章 枯木树精2 如意不做声的数了数，大大小小的枯木精共有五只，数量不算太多。枯木精的身材较凡人来说更加高大，腿脚又细又长，而且就刚才被拉入泥沼的体验来说，它们的力气大的吓人。如果动起手来，这些特点都是致命的…… 期间有枯木精站起身来，移动到别处。它们的脚等同于是虬结盘错的树根，树根需抓紧地面，才能移动，这便使得它们的速度十分缓慢。 看到它们的速度，如意也就放下心来，心说自己再不济，应该也是能跑的比它们快一些。只要知道这洞穴的出口在哪，应该就能逃出生天…… “呜呜……”洞穴的另一头发出了粗犷低沉的树精嚎叫，接着一只巨大的枯木精缓缓走了过来。它的体型要比其他枯木精大上数倍。众枯木精一见它，皆是弓身行礼。很明显，最大的这枯木精是它们的王…… 那枯木精看了如意两眼，脸上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 如意心说，怎么着，还挑食呢……难不成它不喜欢吃女人，喜欢吃男人？ 众枯木精会了意，将如意拖到了洞穴中的一口黑潭之中，按着如意的头便将如意按了下去。如意被水呛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然这些枯木精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左一右死死按住如意的双肩，她拼了全力都是动不了…… 如意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枯木精才是松了手。 她咳嗽着坐在地上，用手轻轻擦着脸上的水。先前如意整个人都被拽过泥沼，混上上下都沾了稀泥，又脏又臭。经过一番洗涤，终是露出了白皙的脸蛋儿。 枯木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粗树皮的脸上总算是显现了笑容。敢情它不是嫌弃女人，而是嫌弃如意脏……裹了泥浆碍着它下口了。 枯木王对着旁边一只枯木精嘀咕了几句，便缓缓离去了。 那枯木精得了命令，便是上来拉拽如意。其他的枯木精也是已经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如意心里清楚的很，这大概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此时是对方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若是再不反击，那怕是真就脱不了身了。 那枯木精的手已经搭上了如意的胳膊。如意大叫一声，从背后抽出那只蓄力已久的右手，直直的捣在了枯木精的小腹之上。 对如意来说，这一拳几乎用了她十成的气力，若是换在她功力尚在的时候，那这一拳都可以将枯木精打穿了。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拼劲全力的一拳上去，人家枯木精直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倒是如意拳尖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她感觉十个指节都快粉碎了。她的整个右手都因疼痛而颤抖了起来，她轻轻将拳撤离回来，见着拳面已是血肉模糊。 她真是没想到，这枯木精的外皮竟然硬如磐石。 她和枯木精面面相觑一刻，她站起身子，掉头就跑。 枯木精反应稍稍有些迟钝，待它伸手去抓如意的时候，如意已是在一丈开外了。他的那个速度哪里比得上如意的灵动，一番追逐之下，二人之间早是已经拉开了距离。 枯木精无奈之下，仰天长啸，他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之中，久久不散。它是在搬救兵！ 1023.第1023章 妖火之力 很快，如意就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追逐她的枯木精唤来无数同伴，枯木精们密集得堵在各个方向，她插翅难飞。 它们不断前进，将如意逼到了墙角上。 昏黄的光线下，那些枯木精丑陋的影子投射到了如意身上。她紧咬嘴唇，闭上了眼睛…… …… 画皮鬼素燚在草甸子外面等了一会，他心说就算如意动作再慢，也是应该从泥沼中脱身了。浮草也不过只有半人高，可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如意？”他冲着那些随风微动的蒿草喊了一句。 草甸子之中无人应答。 素燚觉得隐隐有一些不妥，他飞身上前，拂开蒿草一看，根本没有如意的影子。有些许蒿草被如意拽的东倒西歪，并拖出了明显的痕迹，痕迹在沼泽之中突然停止。很明显，如意是被什么东西挟持进去了…… 素燚血色双眸泛起了怒意，敢动他的棋子，那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大喝一声，腾于半空之中，睥睨着整片草甸子。不过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就听得震天动地的狮吼巨响：“是谁劫持了如意小主，赶紧给我送回来，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这声音无孔不入，惊飞草甸子中栖息的飞鸟。一时之间，万籁俱寂，附近的妖鬼得知画皮鬼震怒，都悄没声的找地方躲了起来，生怕波及到自己。 沼泽下面的如意自然也是听见了这震天怒吼。她赶紧叫了一声：“我在这儿……在这儿……”可惜她的声音太小，穿不透坚硬糙厚的石壁。 枯木精们听到画皮鬼的吼声亦是慌乱了起来，有几只枯木精似是反应过来了，用手指着如意窃窃私语。 如意忙是赔笑解释道：“听见没……我那朋友生气了，还是赶紧放了我吧。” 画皮鬼素燚没什么耐心，等了一小会见没什么动静，便自左右手中祭起一团妖火。起初这妖火只在其手心盘旋，何奈他稍稍一施力，妖火便轰然而下，力量猛若火炮之威，却是将整个草甸子炸翻了了。 泥沼被激上了天，随即又滴落下来，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素燚爱干净，自是不会让自己的形态受损，一抬手便将袭来的泥点子统统挡了回去。 泥沼之下已经露出了岩洞的壁体，素燚落下身去，左手得体的扶住袖摆，右手轻轻一触石壁，便见石壁上面绽裂了纹路。他离远了几步，眯缝着眼睛，朝着那石壁吹了口气，那石壁便轰然崩塌，显露出那些一脸无措的枯木精和缩在墙角的如意。 素燚撇了撇嘴，不屑道：“我道是你被什么东西抓了去，原来是这些不入流的小妖精。你可真是差劲……” 如意赶忙道：“现在好像不是奚落我的时候吧，你倒是拉我一把！” 她翻身便是想要往素燚那边跑，可身后的一干枯木精却是没打算放过她。纷纷伸手拉拽她，她登时被数只枯木精缠住，脱身不得。 1024.第1024章 修骨画皮 “放开她。”画皮鬼吩咐道。 那些枯木精嘴中呜呜叫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似是对画皮鬼很是畏惧，却又不想轻易放掉如意。 素燚眉毛一扬，声音大了几分：“我说放！开！她！”他忽而一笑，自言自语道，“哦，我却是差点忘了，你们这些低等的妖精连人话都还不会说。如此等级便敢于跟我对峙，你们也算是有骨气的了。为了褒奖你们的骨气，我便赐予一个痛快。” “去吧……”他抬手便扬起一道火柱，妖火瞬间便将成群结退的枯木精连同如意一齐吞噬了。顷刻之间，这些枯木精便被焚烧殆尽，成了一堆漆黑的煤渣。 妖火熄灭过后，素燚皱着眉头，在一堆枯木中将如意扒拉了出来。 如意的皮囊哪里敌得住妖火之力，整个外皮都被烧烂，血肉外翻，疼痛无比。她的容貌尽毁，歪鼻斜眼，脸上鼓了无数燎泡。 她虽是没死，可是疼的要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在地上一脸哀怨的看着素燚。 素燚裂开嘴笑了笑，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如意欲哭无泪，心说有这样救人的吗……他根本就是想连同人质一起消灭…… 素燚倒是看得开，道：“别告诉我你连这点皮肉之伤都承受不了。至于毁了容倒是也不用怕，我再替你画一张便是。” 他蹲下身子，打横将如意抱了起来，准备将她带回洞窟医治。 “呜呜……”临走之前，素燚听到一声悲鸣，四下一看，就见着那所谓的枯木王藏匿在一块碎石后面，脸上尽是悲痛的神色。 素燚冷笑一声，对它说：“你也不用着急，下一个便轮到你了……” …… 如意在素燚的洞窟之内呆了五天，这期间她始终占用的是素燚的床铺。素燚倒也没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挺是用心的替她修骨生肉。可两人日日夜夜都在一间屋里，下面的那些女妖们不免以为二人有了什么关系。 以至于她们渐渐对如意的态度都不同了，之前她们也不过是尊重她，可现下却是完全将她当做女主人那般对待了。 如意在床上被摆成了一个大字型，她已经这样一动不动躺了一个多时辰了。画皮鬼素燚正伏在她身上，拿着云毫替她画皮。 如意也觉得素燚这张绝世无双的脸实在是好看的不得了，可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己手脚酸麻十分憋屈。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轻轻的动了一下，未曾料想这一动，便触到了素燚的手臂，使得他拿笔的手一下子失了准头，“呼”得一笔便从如意的嘴唇画到了耳朵根。 素燚立起身子，怒道：“都让你别动了，你乱动什么！就不能老实一点！嘴巴是最后一步了，画完就结束了，你偏偏捣乱，这不又得重新画了！” 如意狡辩道：“那个……我不是故意动的，是实在有些难受……” 素燚叱道：“你难受？你光在那躺着有什么可难受的，我还没嫌累呢!” 1025.第1025章 不要暧昧 如意懒得听素燚啰嗦，趁机翻身下床，跑到镜子边上欣赏起自己的新皮囊来。这一看不要紧，她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天哪……这是什么啊呀……哈哈哈哈……” 素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画皮许久，所画出来的张张都是精品，别人对于出自他手的皮囊从来都是倾羡不已，还没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笑话他。 不过这也怪不得如意，由于最后的神来一笔，这张脸的确具有令人捧腹的效果——好端端的清丽眉眼，好端端的悬胆翘鼻，唯独那嘴巴歪到天上去了。 如意笑的肚子都疼了，道：“要是能长成这样，也算是有本事了。” 素燚本还生气，后来如意一扭头过来，那表情却是让他也忍俊不禁了：“丑成这样还好意思笑。你再笑你就顶着这张脸出门行了……我不给你画了！” 听得这句话，如意不敢笑了，愣是将那笑意给憋了回去：“我不笑了，大人您继续画吧。我发誓这次不乱动了。” 素燚哼了一声，指了床边的金盆道：“自个儿洗了，稍后我再重新画。” 玉架金盆中所装的东西，并不是水，那微微透明的乳白是丽百合的汁液。这东西是唯一能够清洗皮囊上颜料之物。如意捧起百合汁，一丝不苟的洗了面庞。 洗干净的面庞好似一张画布，苍白而没有血色，五官扁平，就像是一个蒙了白布的玩偶。 素燚动作并不轻柔，抬手便将她推到了床上，他自己便是持了笔，重新替她描绘。 在素燚笔下，两道秀眉如蚕蛾长须，微微弯曲，带着一丝俏皮；一双美目灿若星河，眸中沾了秋水，透着灵动。这本就是如意的长相，却因素燚的画笔而添了色彩。 素燚要给她画皮，整个人几乎都是伏在她身子上面。久而久之，如意亦是觉得有些羞涩，她又怕素燚责备，不敢乱动，总算是等到他将皮囊画完，放下了笔，才敢稍稍伸了伸腿。 素燚并没有立即从如意身上起来，他眯缝着眼睛，细看自己的作品，总算觉得稍稍满意了。 如意咽了口唾沫，抬手轻轻推了推素燚：“画也画完了，你倒是快点下去啊。如是说，这姿势实在暧昧的很……不如你教我画皮，下次我自己来画便行了。” 素燚眉毛一扬，擒住了如意的双手，将她按在床上，邪魅一笑：“暧昧？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他也只是想逗逗如意，便俯下身子，将嘴唇贴在她耳边，不住的呼着热气。 如意一下子整个人僵硬了起来，像疯了一样的踢打着素燚：“做什么，你给我下去！” 素燚被如意的指甲刮花了脸，他掐住她的脖子，冷冷道：“你敢跟我动手？” 如意紧咬嘴唇，噙着泪，怒道：“你若是以为给我画个皮，救我一两次便能对我为所欲为，那你就错了。我与你合作，并不代表我会爬上你的床……我的心里除了他之外，容不下别人。若是你下次再是这样，那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立刻离开，这个‘小主’之位，你便找别人做吧。” 1026.第1026章 院中巨木 素燚勃然大怒，收紧了指头，在如意的雪白脖颈上捏出了几个指印：“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别以为我能对你无限容忍……” 如意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艰难却又决绝的说：“我不……怕死，这你早就知道了。要杀，便下手吧！” 素燚真是被如意气得不行，可为了他一统三界的大计他又是不能灭了如意。他不再与如意多言，拂袖而出，留了如意一个人抚着喉咙喘着粗气。 当天如意便回到了青扉小院，她与素燚各自冷静了几天，谁都没搭理谁。 如意晚上做梦梦见了秦笑，梦中的秦笑还只是那个凡人少年，不是高高在上的龙祖。他们二人都穿着在军需处时的衣服，手拉着手驰骋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夕阳西下，微风拂面，梦的色调是迷迷蒙蒙的堇色，美得有些不像话。 若是能够沉浸在这梦中不醒来，该有多好。 她紧紧抓住秦笑的手，不肯放开。 然梦终究是梦，梦里的人触碰不到，梦外的人总会醒来。 梦的结尾，是秦笑乘风而去，两个人相执的手缓缓分离，任由如意多么努力的追逐恳求，他都只是越飞越高…… “别了如意。”秦笑满面泪痕，轻轻说道。 如意醒来时，脸上尽是泪水，枕头都是被打湿了。她想起那个梦来，心里酸涩的很，现实已经如此残忍，为何就连做个梦都会是分离的结局。 她起身梳洗了一下，一出门竟是发现有一片阴翳投射到自己身上。 她抬头一看，却是发现小院儿中多了一颗巨木。 怪了…… 睡觉之前明明还没有这棵树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将手轻轻触到巨木之上，忽就感觉那巨木摇曳了一下，轻微的抖动了起来，致使树冠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众人此时也是纷纷出来，都表示不知者巨木是从何而来。 如意绕着树转了一圈……终于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虽然不易察觉，但若是仔细瞧，仍旧能看出来，这巨木之上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本应也是有一张嘴巴了，可不知什么原因，它的嘴巴被封上了。 如意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跟这巨木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若是她没猜错，这巨木应当便是劫持她的枯木精的首领——枯木王。 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是打算向如意报仇？若是报仇的话，它怎会如此斯文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难道不是应该大动干戈，以死相拼吗？ 她自上而下看去，这才知道了原因。这枯木王根本不是自个儿站在原地的……它是被人直愣愣的****了地里。 嫦衣颠儿颠儿的跑到如意身边，拉着如意的手，道：“如意姐姐，你看，那边有个人!” 如意抬眼望去，见着有个穿着玄袍的人儿立在柴扉之外，他侧依山壁，抱着双肩，一副逍遥的模样。 如意摸摸嫦衣的脑袋说：“嫦衣乖，去找小白哥哥玩，姐姐去去就回。” 她走出了院门，走到了男人的身边。 1027.第1027章 道歉礼物 未等如意说什么，男人倒是先开了口：“喜欢吗？” 如意一愣，茫然道：“喜欢……什么？” “我送你的礼物啊。我把那枯木王种到了你的院子里，让它为你遮风避雨，这礼物也算是有新意吧。”画皮鬼素燚抿着嘴巴轻轻一笑。 这…… 如意心说也真是难为人家枯木王了。 素燚见如意没什么搭理他的意思，一双眼睛便到处瞟着，最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那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他的语速极快，这一句话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如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寿妖画皮鬼会放下身段跟人道歉？换做以前，就算是他的不对，他也会直挺着腰板将别人碎尸万段吧。 他这是……吃错药了吗…… “你说什么？”如意又是问了一遍。 素燚翻了个白眼儿，不悦的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没听见就算了。” 他挥了挥袖子，便是准备傲慢的离去。 她心说人家都来道歉了，若自己一直抓着那事情不放，也是显得太过小气。何况，她不能忘记自己留在画皮鬼身边的初衷，她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弱点，又岂能半途而废。 如意一路小跑，才是追上他。 “等等。”她叫了一句。 他回过头，昂着下巴看着她，道：“怎么了，还有事儿？” “枯木精一事证明了我的弱不禁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迅速变强。既然我现在已经是个妖了，便不能再奢望回到为人时的那种平凡。与其不上不下无功无过，不如变得强大起来……”如意心说，重点是，下次再碰上类似的事情，也就不用假手他人去救了。 素燚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态度倒是蛮积极的。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教你些东西吧。” 他带着如意走到附近荒坟边上，大袖一扬，便将栖息在坟中的孤魂野鬼卷飞了去，还坦言道：“借你们地盘一用。” 他坐在不知道是谁的墓碑之上，问道：“你这些日子可有自行修炼？” 如意点点头：“有。我闲暇的时候，会用吐故纳新之法来修行。这是我在崂山上习得的法子。可是，说实话，我觉得收效甚微，几乎没什么作用。” “愚笨。”素燚上来便是骂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你从崂山上学的那一套是凡人修行的套路，你魂魄都不齐，连人都称不上，用此法修行当然没用。你要变强，首先便要记住你是个妖的事实，行事也需像妖那样去思考。” 他将手指放在如意的脑门上，轻轻的戳了一下，道：“以前不管是从哪儿学来的修行之法以及蠢笨的拳脚功夫，都给我统统忘掉。你必须要重新开始。” 他站起来，手兀自向空中那么一抓，便有几样东西从周围的荒坟上飘飞过来。 素燚将那几样东西摊在地上，对着如意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看。” 如意探头一看，见着地上摆了一溜东西——带着叶子的枝桠、坟头上的一碰尘土和已经快要腐烂殆尽的铁器。 1028.第1028章 自然之力 如意不解，眨巴着眼睛问道：“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画皮鬼素燚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很少有妖擅长贴身肉搏，既是妖，便要学会使用妖力。妖力与自然息息相关。自然之法，有多种元素。诸如这些……” 如意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兴奋的叫道：“我懂了，枝桠是木、坟土是土、铁器是金……你的意思是指五行之力吧？好比我的妖奴雪女，应当便是水之力。可是素淼和大蓝……我便看不出派系了。以大蓝的攻击方法来看，她应该就是你所提到的为数不多的擅长肉搏的妖。” 画皮鬼点了点头，可是又很快的摇了摇头：“你说的基本贴合了，可又不完全是。自然之法包括五行之力，但又不止是五行之力。除了金木水火土之外，亦有风、雷、电等元素之力。就拿你那妖奴雪女来说，她有冰雪只能，能控制水，亦是能降雪。因而她的力量基于水，却不止于水。水派生冰、雪。同理，每一派系都能无限延展出来，能力稍高的便能了悟其他的能力。这与个人的命格和悟性有关，不可强求。” 素燚接着道：“所谓力量，都是相生相克的，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不过这些也不完全是绝对的，在很多时候，五行相生相克也并非是一对一的。比方说木和火吧，二者的相生相克似乎没有直接联系，但大家都知道火能焚木，因而火亦是克木的。在修行的时候，若是与派系相生的人一起合作，便可爆发更强的力量。同理，如果敌人的妖力正好与你相克，那便要小心行事，不可鲁莽冲撞。所谓妖力的派系的选择又不是只能选择一样，真正强大的妖力是汲取天地之力而凌驾于自然之力的。” 这一通言论说的如意有些晕，她多了个心眼儿，便问道：“那么你呢，你是那种力量？我之前曾见过你使用妖火。莫非，你是火派系的？” 素燚不屑的一笑，说：“你就那么小看我？” 他不再多言，手中多了一朵妖火。那熊熊妖火之外裹了一层蓝色荧光。他手一施力，便将这团妖火投掷到旁边荒坟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了。 顷刻之间，火苗便攀上了树，枝干噼啪作响，木皮干枯炸裂。 如意心说自己果然没猜错，素燚的妖力是火派系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便见素燚腾到空中，嘴中念念有词，登时那歪脖子树的上方便是聚了黑云，云间电闪雷鸣，偶有闪电劈下。几声雷鸣之后，黑云便降下大雨。大雨将妖火熄灭，独留了一棵焦黑的枯木。 素燚缓缓落在树下，合上了火色双眸。他面对枯木，用手抚上黑色的树皮，将妖力注入树体。 片刻之间，如意便是听到了翻腾的轻响。那轻响之声越来越大，随着“轰隆”一声，焦黑的表皮蜕裂开来，里面露出了新鲜的正在盎然生长的木躯！ 1029.第1029章 枯木逢春 素燚睁开了眼睛，可手却没有放开，他挑衅似的看着如意，继续向树上注入妖力。 如意捂住嘴巴，亲眼看见了妖力催动之下而产生的生命的顽强。那被妖火烧死的歪脖子树，重新活了过来。不，它不止是活了过来，它还活的更加有劲儿，枝条快速的生长着，从枝繁叶茂到一树银花…… 这深秋的季节，竟是能看到灿然花开的景致…… 素淼松了手，自树上折了一枝花递给如意，浅笑道：“如何？还需要我继续证明吗……” 如意摇摇头，已经足够了……他证明的已经足够多了。以火之力焚树，以水之力灭火，期间呼风唤雨，鸣雷降闪，最后则是以木之力使得歪脖子树枯木逢春，生枝开花。如他所说，他的力量已经能够凌驾于自然之力了，他根本无需选择派系，因为他能适应所有派系…… 那么又有什么力量能够克制他呢…… 他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如意茫然的看着那颗开了花的歪脖子树，沉默无语。 “就你个人来说，你觉得刚才哪个环节使用的力量最为强大？”素燚眯着眼睛拷问道。他问这个问题，乃是在测试如意的细心程度，以她的眼力若是仔细考虑，应当不难给出正确答案。 如意想都没想，便很是肯定的说：“最强大的，应当是使得枯木逢春的力量。” 素燚眉头一下子便是拧了起来，他鄙夷的说：“为何那么说？” 如意眼睛始终盯着那棵开了花的歪脖子树，不紧不慢的说道：“单纯从力量上来说，应当是你降雨灭火的力量最为强大，这一环节展现了多种派系，风、雨、雷、电……怕是普通妖鬼根本做不到这些。” 素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既然你知道，何故要选择其他答案？” 如意拿起素燚递给她的那朵花，说道：“但是对我来说，最强大的仍是最后的环节。要注意……我说的可并不是木派系的力量，而是‘使得枯木逢春’的力量。换句话来说吧，那种力量是催生生命的力量。你将那棵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赐予它新生，并督促它生的更为茁壮茂密。这种力量远比摧毁之力要震撼人心。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力量……” 如意没再说什么，可心底也算是生了一丝感激与感慨。自己正如那歪脖子树一般，在素燚的手底下重新活了过来，虽然她知道素燚搭救自己别有用心，可这并不能否定她重获新生的事实。 不论如何，她都会坚毅的活着的。她要傲然的站立，将那脊骨挺的直直的，让所有那些曾经试图摧毁她的人都看到她的精彩！ 素燚并未想到如意会是这样回答，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如意的答案，似是还觉得有点意思。他笑了笑：“说出这种话来的妖，你算是头一个吧。你拥有这么高的情操，不当神仙，还真是可惜了。” 1030.第1030章 悬崖石室 如意漠然道：“也不是所有的神仙都有着高贵的情操……至少，我所见的许多神仙并不具有……” 她想到那些逼迫她与秦笑的神仙的嘴脸，便打从心眼儿里感到恶心。倒是可怜了自己那在极天寒狱中受刑的师父…… 素燚大笑道：“对，你就是要多想想那些神仙。你越是憎恨他们，就越是会催生出强大的力量。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你所谓的‘新生之力’也并非是什么真爱之力，而是‘恨’。只有恨才是亘古的，永恒的，只有恨才是无坚不摧的。如果你想要变得真正的强大，你就必须感受到恨，到那时，你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如意转眸看着素燚，突然有些心疼他。仇恨盘踞了他的心灵，他纵然是强大了，可他大概也是不快乐的吧。若是时光倒流从前，若是素燚选择了另一条路，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素燚说道：“现在，便开始选择你初始的妖力吧。”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如意身边，说：“你口口声声说你自己崇尚新生与治愈的力量，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天生之力究竟是什么。说不定，你所希望的跟你所承载的完全不同。说不定，你生来便是要摧残与伤害的。” 他抬手便是准备去拉如意。 如意一缩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素燚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是想要碰你，我要带你去一处地方判断适合你的初始妖力。你又不会轻功，难不成要徒步走过去？” 如意没吭声，算是默许了。 素燚将如意抱起，腾飞于空中，口中念诀，一瞬千里。 他将她带到了一处峭壁前面，这峭壁之下便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底。这若是摔下去，定会尸骨无存。 岩壁上有雄鹰筑巢，偶尔有鹰展翅掠过，便带来一阵腥风。 如意不自觉的抓紧了素燚。 素燚嘲笑道：“不是说不怕死吗，抓得我这么紧做什么。” “开！”素燚轻轻念了一个字，一体的石壁便轰然裂开一道缝隙，他抬手便将如意塞了进去。他自己仍旧悬浮在空中，脸上带着让人摸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如意问他：“你不进来吗？” 素燚摆摆手：“说到底，该如何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到时候你要脱了衣裳，站到水里去测，我若是在场，你又会以为我要轻薄你。我还是不惹那腥臊了吧。” 素燚正欲走，如意又是叫住了他：“喂……” “嗯?” “这悬崖峭壁的，等我测完了该如何离去啊。”如意问。 素燚指着悬崖下面的深渊笑道：“我在崖底等着你。” “这么高，我要怎么下去？”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活够了，闭着眼跳下来也行。”说罢素燚不再多言，抽身离去。 岩壁缓缓的在如意面前闭合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发现自己在一间偌大的石室之中。奇的是，这石室没有任何出口，四周皆是实心的岩壁。如意贴着墙面触摸许久，也是没找到任何机关之物。 1031.第1031章 试妖灵潭 石室的布置很是简单，没什么奢华装饰，石壁顶上爬了几只石化了的四脚蛇，它们的眼睛散发出幽亮荧光，勉强能将石室映亮。 室中有一口潭，如意走过去，见水潭平静如镜。她伸了手，轻轻往潭中一搅，水潭登时泛起涟漪。 不对头…… 如意在潭边玩了一会，突然头皮一炸。 她忙是将身子探了过去，仔细查看——不论她作何姿势，水面上都没有她的倒影。 不可能啊……如意自言自语道，她虽然已是妖身，可仍旧具有实体，并不是虚形的妖鬼，因而镜子也好，水面也罢，应该是能够映射出她的影像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从潭中捧起一把水，洒在地上。很快，便见那些水珠有了灵气一般，缓缓逆着向水潭涌动过去，最终与潭中之水汇集到了一起。 原来这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特殊潭水的原因。 如意想到刚才素燚所言“需要脱了衣裳，站在水中”才能测出适合自己的初始妖力。 她便将衣裳脱下，放在潭边，抬了脚丫准备进入水潭。 脚趾刚是触到水面，她便缩了回来。 好冰的水…… 这温度使得她一度不敢下水，可她转念一想，自己拖的再久，怕又是会被素燚那家伙耻笑。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说“身为妖还惧怕这点事情，真是差劲”的语气。 她搓了搓手，给自己鼓劲儿：“反正入水也就是片刻的事情，慢慢身子就会习惯这种温度了。” 她咬紧牙关，站在潭边，微闭双目，“噗通”一声，整个人跃入了水中。 刺骨的水即刻包裹了她的身子。 很快的，如意感觉到，这潭中的水起了变化，慢慢变得温热起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潭水就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她一度想要挣扎身子，钻出水面，在双手攀上潭边的瞬间，她忽然看见自己的双臂洁白无瑕，完好无损，一点发红的印记都没有。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往常若是被滚烫的水灼一下，便会立即变红起泡。潭中之水如此烫，足够燎掉她一层皮了，可为何看起来却是好好的。 莫非…… 这潭水会令人产生幻觉？无论是冰冷的水也好，滚烫的水也好，都是潭水蒙蔽她的伎俩？ 想到这里，如意又是忍着热水的滚烫，又是重新正身回到了潭中。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口水潭名为试妖潭，能够替妖卜出与命格相符的自然之力。每一只妖都有只有一次机会入潭，若是受不了冰火二重天的考验随意放弃，那试妖潭便会退了灵力成为一滩死水，到时候任由那妖精哭天喊地，试妖潭也是绝对不会显露出其自然之力。 好在如意发现的及时，没有从潭中逃离。 她尝试着静下心，闭上双眼。 心静下来，便感觉不到水的变化了。 潭水不再灼热也不再冰冷，而是变得温暖适中。 如意闭目在潭中站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亦是她探索自己内心的时候，她对所有的自然之力都不排斥，不过相比之下，她更期望自己是木力派系。 对她来说，治愈要比杀戮更加容易。 1032.第1032章 妖力共生 如意听到了一些类似低语的声音。 它们轻柔的拂过她的耳朵，却并不做停留。她并不知道是谁在说些什么。 此刻的她似是已经完全与潭水容为了一体，潭水轻柔的包裹着她的身体。 “再睁开眼时，你便会看到你的初始之力……”有一个叫人辨不清雌雄却又十分的声音飘到她的耳朵里。 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展露出了明眸。 平静的潭水渐渐起了波澜，从微波到战栗…… 如意登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子两侧蜿蜒而出，侧目一看，见着潭水之中竟是生出了几条枝蔓。新生的枝蔓透着翠绿可人的色泽，那沾了水的叶子无比新鲜。如意用手轻轻一碰，枝蔓上即刻绽出了一串鲜红的花朵。 她心中一喜，心说自己的初始妖力真的是木派系的。 她用手将枝蔓拉近，低头轻嗅那花朵。妖也不尽然都是恶的，得此妖力日后再加以努力，想必她能为三界六道的生灵多做些事情。 芬芳被她吸入鼻中，然那清淡悠远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如意一看，却见着枝蔓起了变化。 一道金线自花瓣散开，即刻遍布了整个枝蔓。再触手上去，鲜活的生命已经消逝不见，原本绿色的枝蔓通体成了金色。如意用牙咬了一下，咯牙得很，这枝蔓与花朵竟是完全变成了金子。 如意不解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初始之力不是只有一种吗……为何除却木派系之外，还会出现金派系……莫非在自己身上藏匿的力量，绝不止一种？ 她深呼一口气，双手搭在纯金的枝蔓之上，企图用木之力重新唤醒这株生命。她感觉是试妖潭中的水剧烈的颤动着，有冰花漫上了她手中的枝蔓，冰凌越结越厚，直至将整个金枝覆盖住。 这是……基于水派系的冰之力…… 如意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的身体中怎会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自然之力？ 她看着潭水，忽而有了一种联想，这潭水会不会与当初的月灵湖水一样，有着巨大的灵力，因而能够将其身体上存在的妖力无限放大，使得妖力借由潭水产生变化…… 如意干脆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除了刚才那几种派系的妖力之外，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力量。 就在如意的发丝都浸入水中的一刹那，如意听到一声轰隆巨响，这巨响并不亚于她在断雷台上听到的那般。接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入水中，这一道闪激起潭底寂静的碎石，无数尘土自下而上冒着泡泡翻飞上来。 明明潭中是水，可水潭表面仍旧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焰，火生于水，水供养火，此刻在这试妖潭中，却是根本看不到五行相克的影子，一切元素似是相互依偎相互依赖，同存共生。 如意慌了神，连忙拍击着水面，大吼着：“停下……停下……” 她这一喊不要紧，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妖风，将潭中之水悉数卷了起来，包括在潭中光着身子的如意。 1033.第1033章 汲取灵水 强风将如意狠狠摔到了石壁之上，如意被摔的眼冒金星。等她爬起来一看，发现试妖潭已经整个毁了去了——潭壁被巨大的力量炸得四分五裂。好端端的一个试妖潭顷刻间变成了一堆废墟。 试妖潭是因为无法承受众多派系的妖力齐齐迸发，才是被毁坏。自这试妖潭存在以来，有无数妖灵都在此试过初始妖力，然只有如意一人拥有无限的初生妖力，她妖力范围之广已经远远超出了试妖潭的能力。 试妖潭炸裂之后，潭中灵水无处可去，竟是缓缓向着如意移动过来，漫上她的肌肤，灌入她的口鼻，全都被她吸入了体内。 那之后，她便觉得身体起了变化，整个身子更加轻盈，先前身上的疼痛感觉也消失殆尽。她的皮肤愈加剔透，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若这潭中灵水与月灵湖水一样有着强大的灵力，能够放大她的初生妖力……那便意味着她可以使用妖法了。 如意打算试上一试，她在心中默念火字，右手攥成拳头。在拳头张开的瞬间，一团火焰便在掌中跳跃了起来。 火焰映红了如意的笑颜。 她成功了！ 她将手掌一握，熄灭了妖火。一个计策爬上心头——大概谁都不会想象到，她这个单纯甚至有些窝囊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丰富的妖力，这一点是包括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很好的掩盖她的能力，尤其是在寿妖画皮鬼面前。 她的确要变强，她要借助他的力量变强，但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强。她必须要在他面前有所保留，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如意拿起地上的衣裳，穿戴起来。那衣裳上身之后，她才发现刚才试妖潭的炸裂竟是让衣服也遭了秧，袖口被撕扯开来，使得肩膀处露了一大片雪白出来。她在石室之内，自然也是没有办法更换衣裳，只能将就了。 她望着周围的石壁又是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出去。 她忽而想到刚才在潭中的时候，有无数碎石浮土自下而上翻飞起来，这是否意味着自己也具有土之妖力。 她走至来时的那面石壁前面，双手贴在石壁上，大喝一声：“开！” 她但觉手上一松，石壁竟是微微颤动起来，随着她的推拉，两手之间慢慢的扯了一个缝隙出来。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如意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是适应过来。 山崖上的强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既然已经出了洞，剩下的便是想办法落到崖底了。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拥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感。这种初试妖力的快感要远远超过为人时舞刀弄剑的感觉。她当真想放手一搏，试试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在试妖潭崩塌之前，风火雷电金木水的征兆已是齐齐显露了出来，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自然之力，她许是都能通悟…… 如意从未觉得自己了不起，但在这一刻，当她迎风站在峭壁之上的时候，她忽而觉得也许自己也能凭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1034.第1034章 苍鹰护子 如意在想，也许等到自己的妖力足够强大之时，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脱离素燚，去天庭寻找秦笑。他既为龙祖，她自是也不能太差。龙鸣凤舞才是相配。她还想着，等他们两个再度相见，她许是能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龙祖血玉那一世，他对她动了心；秦笑如意这一生，他对她动了心；到了他为战神她为妖的时候，他大概也会动心吧…… 可惜，如意低估了忘情水的力量，更是低估了神与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 如意手扶着峭壁，探着身子向下看，不见底的深渊令她一颗心砰砰直跳，手心也紧张的沁出了汗珠。 她对悬崖的恐惧来自于琅琊苍崖，当日她和龙祖殉情坠崖，那情那景，她永远都忘不掉。 如意拍抚着自己的胸口，道：“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也就是纵身一跃的事情，难不到哪儿去。” 她往下跳，可不是为了寻死，而是想借自身的风之妖力，安然落到崖底。下去的办法有很多，但这是最快捷的法子。 做好准备后，如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跃崖而出。 她的身子即刻下坠下来，悬崖上吹的侧风刮得她脸生疼。 “哇唔！”下降的速度十分快，即便如意做好了准备，仍是脱口尖叫了起来。 她感受体内妖力的走向，将风之力分布在手脚尖端，借力向上鼓吹。这一招果然管用，她的身子停止了下降，甚至还有向上浮飞的趋势。 然初次使用风之力，难免无法掌控的好，她如同在风中零落的树叶一般，七歪八扭，摇摇晃晃。 左手一用劲儿，风之力增强，她的身子“呼”一下的向后冲撞而去。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稳住身子，谁知道在乱流之中却是不小心把悬崖苍鹰的巢穴给掀翻了。 如意大叫一声不好，那巢穴之中有几只幼鹰和未孵化的蛋，它们随着巢穴一起坠落而下。幼鹰毛都没长齐，自然是无法飞翔，它们若是摔到崖底，那定会是鹰死蛋碎的场面。 如意赶忙御风直追下去，把下落的幼鹰和鹰蛋接住，再是将它们送回到了巢穴之中。 幼鹰的眼尚未睁开，嗷嗷待哺的它们冲着如意索要吃的，是将她当成外出觅食的母亲了。 如意看着它们可爱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她伸出指头，在其中一只幼鹰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摸了一下，抱歉的说：“对不住啊，让你们受惊了。你们乖乖在窝里呆着吧，我先走咯。” 她刚是准备离开苍鹰巢穴，就见着远处飞来两只雄壮的苍鹰，它们飞来的速度极快，苍鹰见着如意误以为她要伤害其幼子，悲愤交加，卯足了劲儿的要与如意算账。 如意赶紧松开攀住巢穴旁边枝桠的手，借着风力继续下坠。 这一对苍鹰夫妇不依不饶，嘴啄爪挠，怎么都不肯放过如意。 如意慌忙叫道：“我没想伤害你们的孩子，你们真真的是误会了……” 1035.第1035章 迎斗群鹰 苍鹰哪里听得懂人语，只道是如意与它们叫嚣，复仇气焰更盛。 一轮猛击之下，如意的臂膀被苍鹰锐利的爪子划了几道血痕。幸亏她反应尚算快，躲过了几次致命的攻击，以苍鹰那尖而硬的长喙啄一下，怕是眼珠子都保不住了。 她心说不能只这么躲下去，得想个办法驱散苍鹰。她便抬手，对这苍鹰施以风力，一来可以推送自己，使得自己与袭来的苍鹰保持距离；二来风力能够扰乱苍鹰飞行的轨迹。鹰飞天际，本就是要借着天上的风力翱翔，风力一乱，它们自然也无法为所欲为的飞翔，一公一母两只苍鹰都纷纷调转了方向，振翅离去。 如意额头都渗出汗珠了，心说总算把这两位祖宗送走了。 此时她已在坠落了一半，正在云雾之间，隐约能看见下面葱郁的林木，景致正美，缭绕的云雾更添几分柔和。 如意起了玩心，御风而行，不急于落下。她时而掠高身子，时而向下俯冲，青丝飘扬，与风共舞。 “嗷！嗷!” 不一会儿，如意便听得有鹰唳之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冲着自己来了。 她心说，难不成那对苍鹰夫妇又回来了？ 正寻思呢，便见百多只大小苍鹰冲云破雾，朝着自己飞来。 如意大骇，合着那苍鹰夫妇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去叫同伙去了！ 苍鹰毕竟是猛禽，力大无穷，以如意之力应付几只尚绰绰有余，可这么多却真是没了办法。总归是她不小心掀翻人家巢穴在先，也不能对着前来讨伐的众鹰痛下杀手。 如意击中生智，一手御风，一手握火，在稳住身子躲避攻击的同时，不停的释放小火球，用以吓退苍鹰。 她却是没想到，这没什么伤害的小火球彻底将众苍鹰激怒，它们疯了一般的轮番而上，将如意折磨的是疲软无力。 如意但觉一道腥风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当下便愣住了。只见一只形似鹏鸟的巨鹰展翅而来，它的巨翅一挥，卷来的气旋就将如意冲撞得翻滚了起来。 不用说，这巨鹰一定是苍鹰的头头了…… 巨鹰挥翅嘶鸣，众鹰便依次而上，它们似是都在听这巨鹰的指挥。 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如意知道自己得先得制住巨鹰才有可能脱身。 她打定了主意，便刻意去惹那苍鹰，她手具土之妖力，变出一块石头，抬手便朝着巨鹰扔了过去。由于巨鹰一直在移动，她也需不停躲避，因而没什么准头，扔了四五块才是砸中了一次。 如意冲着它大吼道：“嘿！我在这里！你倒是过来啊！” 巨鹰彻底的火了，顾不上指挥其他苍鹰，自己抖了翅膀便直冲如意而去。它一双眼睛死盯着如意的肩膀，打算用锋利巨爪擒住她的双肩，再是将她摔死在崖壁上。苍鹰都是如此对付那些山蛇的。 如意也算是赌了一把，她估摸着巨鹰大概会用爪子抓她，上盘便是稳住没动，待巨鹰冲过来之时，才是贴着它的爪子将身子后仰。 1036.第1036章 驯服鹰王 巨鹰的爪子一经掠过，如意便反手抓住巨爪，被巨鹰带着向高处飞去。 好险，若是她仰得再慢一点，就会被它逮个正着。如此大的利爪往肩上一抓，大概双肩的骨头都将粉碎。 她在巨鹰的身上，其他苍鹰也便只敢围着巨鹰干着急，它们怕伤着巨鹰不敢贸然上前攻击。 如意看准时机，手脚并用，自巨鹰的爪子一路攀到了其后背上。巨鹰的羽毛泽泽发亮，花纹十分漂亮。 巨鹰为了甩掉如意，在空中旋转冲锋，随便一个姿势都快让如意吃不消了。她紧紧勾住巨鹰的脖子，却是觉得力气不够。羽毛太过光滑，任她抓的再紧，她的手迟早也会松脱开来。 等等…… 如意蓦然想到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如意了，她有妖力在手。像画皮鬼素燚曾经说的那样“要像妖那样去思考”，行事自然不能只考虑贴身肉搏，逢事要用妖力去解决。 那么现下这种状况，该要如何呢？ 如意双目一睁，心里有了主意。 她整个身子伏在巨鹰身上，双脚夹紧巨鹰，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施展妖力。她的手掠过泛着油光的羽毛，便有一条藤萝在巨鹰脖颈上盘绕而生。藤萝勒得并不紧，留有了供巨鹰呼吸的空隙。如意这是依靠木之力，在巨鹰身上形成了一个辔头。 有了辔头和藤萝缰绳，巨鹰身上的如意便更是自如了。她紧握缰绳，收放自如，苍鹰纵然很不情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按照如意所指方向前行。 如意见搞定了巨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略微松了松藤萝，俯下身子，贴在巨鹰头侧，柔声说：“鹰哥，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们苍鹰幼子，一如我从未想过要夺去你的自由。请不要再纠缠于我了。” 她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巨鹰，手劲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竟是让巨鹰舒服的鸣叫起来。如意也不知道巨鹰到底听明白没有，便是引着它向下飞去。 素燚正百无聊赖蹲在地上拔草玩，他心说不过是卜个初始妖力而已，用得着那么久吗……试妖潭下面实际上有个洞，洞连着外面，只要她游下去，出了水，便能找到下山的路了。 他心说如意该不会蠢的没有发现那个小洞而被困在洞穴之中了吧…… 他刚是站起身来，拂去袍子上的灰土，准备去那洞中看上一看，便见天上投来一大片阴影。一声鹰啸传来。 奇怪，他有些不解，他还从未见过苍鹰飞的如此之低，忍不住便是多看了两眼。 这看着看着，就见如意自苍鹰背上跳了下来。她抬手消了苍鹰脖颈上的藤萝，苍鹰便即刻冲入云霄，不见影踪。 素燚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下来的？” 如意努了努嘴吧，有些骄傲的说：“你不是看见了吗，骑鹰下来的。” 素燚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在逗我？苍鹰性傲，绝不甘愿堕为坐骑，看那只苍鹰之大定是鹰中之王，你是怎么驯服它的？” 1037.第1037章 为她夹菜 如意也懒得解释，摆摆手说：“事实就摆在那儿，随便你信不信。” 如意指了指自己肩上道：“你以为鹰是随便骑的啊，呐，你看，这就是代价。” 她将那已经破碎的几缕布拉得更紧了些，道：“赶紧回去吧，我衣服成了这样，也够让人难为情的。” 素燚想了想，很是不情愿的褪下了自己玄色的外袍，丢到了如意脸上：“先穿着这个吧。” 如意在玄袍中挣扎了半天，才是露出了脑袋，她不满道：“你这明明做的是好事儿，就不能善始善终吗，非要落一个埋怨。” 素燚怒道：“你要穿就赶紧穿上，哪那么多废话！不穿的话就还给我！” 如意闭了嘴，赶紧把袍子罩在身上。素燚比她高很多，这袍子披在她身上不伦不类，就跟跳大神儿的一样。 两人比肩走了一会，素燚仍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你的初始妖力是什么？” 如意早就知道他会相问，也早就打好了腹稿，她直接说道：“与我想象的一样，我的初始妖力便是木之力。我是木派系的妖。” 素燚不罢休，又是问道：“那你怎么会骑鹰下来？”若是从潭底的洞出去，根本不会经过悬崖，自然没有机会与苍鹰会面，苍鹰只生活在那试妖洞外围一带。 如意乐道：“你当初不是说让我从崖上跳下来吗，我遵从了你的命令而已。至于那苍鹰，也只是沾了人家一点便宜而已。” 此话一出，素燚便知道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了，既是从崖顶跳下，那就说明她是破洞而出的。可是以区区木之派系的力量，她是怎么做到的。木之力并不弱，但弱的是如意本身，她重生为妖时间不久，妖元弱的很，素燚并不相信她能用木力摧毁崖壁。 看样……如意一定是有事隐瞒着他。 他不再多问，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我看你以妖力幻化出藤萝束缚苍鹰，这一招算是挺有头脑的。不错。” 如意咧嘴而笑，画皮鬼素燚向来吝啬赞赏之词，这还是如意头一次从他那里听到美言。她一拱手，像模像样的说：“多谢夸奖。” 两人今个难得没有吵架，便是多聊了几句。返回洞窟之后，如意还同素燚吃了个便饭。 饭桌上般般样样不少菜色，六荤四素，每一道菜都极尽精美，光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鉴于上次误食了人肉，如意便很是小心，碰都不碰那几道荤菜，专挑素菜下手。 她吃的欢着呢，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愉悦的神情。 素燚看着她，心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滋味。在此之前，他向来是一个人吃饭，伺候他的女妖们从来都是一脸恐惧严肃，他从没见过谁能在他面前吃的摇头晃脑，面带笑容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的手不听使唤的夹了一块肉给她：“那么瘦多吃点。” 如意呆呆的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竟然愚蠢的捂着自己的碗，支吾道：“我不吃人肉……” 素燚哭笑不得：“放心吧，今天这桌上都没有人肉。” 1038.第1038章 修行之法 如意得知桌上没有人肉后，这才安心的开始吃那些个荤菜。 吃的差不多了，她便放下筷子，同素燚说：“我现下还是太弱，今个儿变个藤萝辔头出来都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素燚点点头道：“这是正常，你算是一只新生的妖。妖这东西靠的是妖力的修行，不能一步登天，慢慢来吧。” 如意道：“那么请问，妖该如何增强妖力呢？” 素燚将口中菜肴咀嚼吞咽之后，饮了一口茶，才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这问题呢。其实很简单，妖的修行方式有很多种，许多妖在千百年的修行中都会逐渐的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子。在你尚未找到适合你的修行之法之前，我可以给你介绍两个法子。” “其一，便是汲取天地之力，将星月精华转化为自身的妖力。你于子时开始彻夜调息打坐，感受自然之力，试着与天地合一，到日出为止。日日坚持，循环往复，妖力便会有显著提升。” 如意认真的点了点头，将此法子牢牢记在了心中，又是问：“那么第二个法子呢？” 画皮鬼素燚看了如意一眼，方才缓缓开了口：“第二个法子才是作为妖获取力量最快的法子——杀戮……不管是杀人也好，妖也罢，杀掉对方并吸食对方的灵魂精魄，便可直接将其妖力纳为己用。这个法子快速，有效，也是妖类用的最多的法子。” 如意觉得这饭没法再吃下去了，二人所说的话题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如意站起身，不忘道谢，随后便说：“我先回去了。修炼的法子，我用第一种便是。” 素燚并未阻拦，只是在如意推门出去之前说了一句话：“呵呵，好一个圣母。你还真道你是神胎仙体？要做那正义之士？告诉你吧，你现在是妖，你以后也只能是妖。杀戮是妖的天性，不管你想不想要，那种嗜血的愉悦已经深种在你体内了……你就拭目以待吧……” 如意双肩轻微颤抖了一下，不再多说，摔门而去。 素燚知道如意要回青扉小院了，他便是起身直飞向试妖洞窟。他总归是对白天的事情感到好奇。他栖身在试妖洞外的悬崖石壁，见着石壁已经不完好了，是愣被人撕了个口子出来。 而这个石缝的四周，没有半点的木之力的痕迹，不见断木不见藤萝，连一片残留的树叶子都没有。这便说明如意根本不是以木之力突破而出的。 素燚向里走去，当他看清楚眼前事物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试妖潭四分五裂，潭中灵水无影无踪，石壁上尽是各种雷电劈过的焦黑痕迹。 他张口念道：如意啊如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究竟会是如虎添翼还是养虎为患，他并不敢确定。 但是有一点素燚心里清楚的很，这个如意对他说了谎，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他们之间存在的关系也不再是单纯的利用，而成了一场对弈…… 谁输谁赢，还是未知之数呢…… 1039.第1039章 月之精华 如意回到青扉小院，与众人闲话一会儿，等众人睡了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按照画皮鬼素燚给的修炼之法试上一试。 她吹熄了烛火，盘腿坐在院中石头桌子之上。屏息凝神，侧耳聆听，聆听这天与地的私语，聆听万物的梦呓。 她从寂静中感觉到了热闹——夜莺婉转的鸣啼、秋蛾翅膀的抖动、凋零枯叶的飘落…… 隐去烛火，周遭变得阴暗漆黑，但随着如意精力的集中，她慢慢觉得周围越来越亮。天上那带着晕的冷月和点点繁星，映射无限光芒，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静心，静心。 她闭上双目，顺带着一并暂停了呼吸。 只一小会儿，夜晚的热闹便又归于寂静了。这次静的更彻底，除了她的心跳声之外，她再也听不见其他。 她摊开双手，昂起头颅，尝试与自然合为一体，并如同即将渴死的人那般，奋力的从虚无当中吮吸星月精华。 这些动作重复几个来回之后，如意感觉有东西吸附到了她的身上，她睁眼一看，竟是看见有斑斑点点的晶亮银屑洒落在她周身。那是月华的精魄。 银屑落下后，很快便被吸收到如意体内。如意顿觉体内妖力与这些月华精魄产生了共鸣，激荡昂扬，如同在一同吟唱夜曲。 如意心知这是一个好现象，她的妖力活跃而敏感，由于体内有试妖潭的灵水，这使得她的吸收精华的能力要远远超过其他妖。 如此修炼，假以时日必能有所小成。 修炼之时需全神贯注，因而很容易感到疲惫。 到了快四更的时候，如意便是站起身来，打算休息一下再行继续。她从桌上跃下，伸伸胳膊伸伸腿儿，忽见着有一个黑影自雪女大蓝住的那间屋溜了出来。 如意定睛一看，出来的人是嫦衣。 光线昏暗的很，嫦衣的步态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酒那般。她从如意身边经过却犹如根本没看见如意那般，招呼都不打一声。 如意也没在意，心说孩子大概是憋了尿，迷迷糊糊的起床去茅房而已。她小时候半夜上茅房也常常是闭着眼睛去。 没想到嫦衣根本没往茅房去，转了个身子就去厨房了。 如意估摸是嫦衣饿了，便没理会，继续坐回到石桌上开始吸收星月精华。由于入定太深，再次睁眼已是早晨了，她也不知道嫦衣是啥时候回去的。 素燚说妖的修炼要在晚上，日出之后就不要继续了。如意便是停了下来，回屋补眠去了。到了中午，大蓝才是进屋喊她吃饭。 如意近些日子时常不在院中，常去洞窟中与素燚讨论妖力的事情，因而煮饭的大业早以落到了大蓝身上。大家本是期待雪女的厨艺，可雪女怕热，近不了灶火，正好大蓝没煮过饭觉得新鲜，便拍着胸口包揽下来了。 大蓝做饭的风格……怎么说呢，说好听点是“很粗犷”，说难听点就是“难吃到极点”。偏偏她对这一日三餐还很用心，每天忙来忙去，从准备食材到切菜煮饭，皆是她独自完成。辛苦的确是辛苦，可煮出来的味道就实在是差强人意了。 1040.第1040章 糟糕厨艺 如意最近都在外面同素燚用饭，这使得众人都很是羡慕她。 大蓝不但爱做菜，还爱看着别人吃。只要大家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她就瞪着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盯着大家看，若是谁赞扬她几句，那她这一天心情都很晴朗。 今个儿还是如意第一次吃大蓝做的饭。 桌上摆了三四个菜，卖相都不怎么样。那黄瓜片切得跟黄瓜段一般，刀工实在有待加强。食材的厚薄不一样，受热的程度自然也不一样，因而有些地方生有些地方熟。 如意哪知道这些，看着一桌子菜便对大蓝赞不绝口：“说起来，我还没尝过大蓝的手艺呢。一个人忙活了一桌子菜，真是辛苦了呢。” 大蓝摆摆手，道：“嗨，有什么可辛苦的。这不是大家都爱吃吗，大家伙吃的好，我受点累也没什么。” 趁着大蓝自顾自高谈阔论发表她炊事造诣的时候，众人都对着如意挤眉弄眼，摇头瞪眼，示意她要小心…… 大蓝先夹了一条鸡腿塞到如意的碗里，道：“主人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吃个鸡腿补补。” 她随后又夹了鸡翅膀，塞到了疫妖嘴中，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知道你喜欢吃鸡翅膀！尝尝怎么样。” 试想一下这是怎样的画面啊，人高马大肩宽体健的大蓝像个小姑娘那般撒娇，说了没几句脸上还带了一丝绯红，那场面真是让人不敢直视。在座众人皆是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疫妖苦苦追求大蓝许久，终于得手，哪能因为几道菜就翻脸啊。当即便眼一闭，牙一咬，骨头都不吐的将那鸡翅膀囫囵个的吞进了喉咙，之后他便仰着脖子，含着泪，佯作真诚的说：“太好吃了！怕是全天下的厨子都没有我蓝儿的手艺好……” 众人长大了嘴巴，纷纷对着疫妖投去了崇拜的眼神，他也是为了爱情牺牲了自己，更是练就了一身睁着眼说瞎话的好本事！ 疫妖受完了难，就该如意了。 大蓝冲如意一扬眉毛，关切的说：“主人你倒是吃啊。” 如意感觉到气氛有点异样，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好意思不吃，便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如意感觉嘴巴痒痒的，往外一吐，便飘出两根带着鸡屎味的鸡毛。 “这……”如意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不吃。抬头一看，人家大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正撺掇大家吃菜呢。 如意用筷子将鸡腿梳理干净，放入口中咬了一下，以如意的牙力竟然没咬动……仔细瞅瞅，在那圈浅浅牙印后面渗出了点点血迹。 合着这鸡，根本就没熟啊！ 鸡不能吃了，那就尝尝菜吧。如意夹了一块黄瓜放入口中，入口之时，那眉毛便纠结到了一起。如意心说大蓝真是能人啊，能把味淡回甘的黄瓜做成“苦瓜”的人可不多…… 如意转头去看，大家一个个都哭着一张脸，用筷子在碗里装模作样的划拉着，谁都不想多吃一口。 1041.第1041章 饭量激增 所有人里面吃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嫦衣了。她小小的人儿，狼吞虎咽的夹着菜扒着饭，一口气已是吃了两碗饭了。 坐在嫦衣边上的白清寒都心疼了，摸着她的脑袋说：“不用那么认真，觉得难吃咱就不吃了。” 这话飘到大蓝的耳朵里，她就不乐意了，当下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叮当作响：“姓白的，你指桑骂槐的干什么！有话就直说，你说谁做的饭难吃！” 白清寒觉得自己受委屈倒是没什么，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嫦衣。看那嫦衣人不大却是很懂事，这么难吃的饭接连吃了几天，还都特别卖力的狂吃，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吞的下口。 白清寒眼一斜，便道：“自己做的菜什么味道，自己还不知道吗。大家给面子是一回事儿，自己拿鸡毛当令箭可就不合适了。” 大蓝气得不行，又是抬手给嫦衣夹了几块鸡肉：“嫦衣，你吃的最多，你来说句公道话，大蓝姐姐做的饭好吃不？” 众人将目光都投射到了嫦衣身上。都说童言无忌，不知道这个八岁的孩子，会不会把实话说出来。 嫦衣吃的起劲儿，手都没停，不住的往嘴里夹菜扒饭，抽了空才是口齿不清的说了句：“难吃，真的很难吃。” 有了嫦衣的支持，白清寒一下子腰杆就赢了，他哼笑道：“如何？我说的你不信，嫦衣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大蓝也是乐了，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叉着腰道：“你这丫头，明明吃的那么来劲，还敢口口声声说不好吃！” 嫦衣委屈道：“我吃是因为我饿……可是味道的确不怎么好……” 饿？ 如意觉得有些奇怪，嫦衣坐在她与白清寒中间。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嫦衣的肚皮，见那肚皮圆滚滚得，都把宽松的衣服给撑高了。这详看之下，如意还真发现嫦衣较之前胖了不少，肚子大了，脸蛋也圆了不少，小下巴都被挤出了叠层。 这丫头都吃了两碗饭了，外加乱七八糟的肉啊菜啊，已是不少，八岁的孩子吃的比大人还多，她怎会还喊饿。 “嫦衣早晨没有吃饭吗？”如意关切的问了一句。 白清寒道：“吃了啊，吃的还不少啊。最近这小丫头大概是长身体，饭量激增，能吃不少呢。” 如意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半夜嫦衣去厨房的事情，心说她的饭量与她的年纪完全不相符，莫不是肚子里生了虫吧。 她也是担心大家为了一顿饭的问题起了争执，便说：“莫吵。大蓝辛苦了好几日了，可以歇歇了。明日的饭便由我来做吧。” 众人几乎欢呼了起来。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饭后，如意收拾碗筷，雪女和大蓝亦是帮衬着一起收拾。几个女人挤在厨房里，有说有笑。一时之间，如意真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妖，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她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嫦衣身上。 雪女道：“嫦衣这小丫头胖了不少，睡觉的时候总让我抱，我觉得都快抱不动她了呢。” 1042.第1042章 夜探厨房 大蓝吃味道：“大家都睡在一张炕上，为啥她找你抱，不找我抱！” 雪女和如意面面相觑，没直说出来，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原因还不简单吗，就是你做的饭太难吃了…… 如意顺带着就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下。 大蓝立刻摇头说：“主人你看花眼了吧。嫦衣何时起夜了啊？嫦衣睡觉闹腾，以前若是要起夜去茅房，一定会把我跟雪女两个人都吵吵起来。她怕黑，必须要拉一个人陪着她去茅房，她一个人断然是不敢去的。” 雪女亦是附和道：“对啊。其实这也怪大蓝，我们刚来这边住下的时候，嫦衣好奇，喜欢到处去玩，大蓝便讲故事吓唬她，说附近坟地多，有不少孤魂野鬼，若是嫦衣不乖，就会有鬼怪跑来抓她去吃掉。久而久之，嫦衣入了夜就不敢乱跑了。另外，我平日里睡的浅，有点风吹草动的就醒了，若是嫦衣出门，我定会知道的。” 如意心里大叫奇怪，昨夜她明明看到了嫦衣，以她的眼力那绝不会是眼花所致。不过仔细想了想，昨夜嫦衣的表现的确有些诡异。 如意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叮嘱雪女和大蓝看好嫦衣。她怕白清寒担心，也就没与他多说。 晚上子时一到，如意便又到院中修炼。这次她盘坐在屋顶上，屋顶较石桌接近星月，能更好的吸收星月精华。 过了三更，如意便听见有开门的声响。她忙是探头向下看，就见着有个小人儿摇摇晃晃的从屋中走了出来。 不是嫦衣又会是谁！ 嫦衣一路小跑向厨房奔去。 就算嫦衣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也没有这般能吃。如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是跳下屋顶，掌了烛灯跟到了厨房去。 厨房本就不大，是额外盖出来的瓦房，如意一进去便见着嫦衣像只野兽那样伏在灶上，嘴里吧唧吧唧的在撕咬着什么。 这情景吓坏了如意，她赶紧唤了一声：“嫦衣，你怎么了……” 嫦衣听到有人叫她，猛然一回头，在看到烛火的那一刻，她脚一软，身子一歪，便从灶上跌落下来。 如意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接住了她。如意往怀里一看，见着昏过去的嫦衣满脸的油脂和鲜血，手里尚还捏着一只鸡。 这鸡明显是从鸡笼里刚刚抓出来的，毛没拔，身子没烫，也不知道嫦衣怎么能咬得下去…… 如意将嫦衣轻轻放在地上，扒拉了她的手，将那死鸡从嫦衣手中拽了出来。这一看之下，如意却是吃了大惊——那鸡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就只有脖颈处滋滋的往外冒血。如意撑开鸡毛，详看之下，发现鸡脖子上只有两个牙印，牙印平和不尖，是人齿的痕迹 那么说…… 这鸡是活生生被嫦衣咬死的？ 不但如此，那鸡后颈三指处，有明显的扭伤痕迹，说明嫦衣是先用手捏住这里，之后再下口咬的。 秦笑在军需处厨房当值多年，偶尔会跟如意分享些杀鸡宰羊的小窍门。如意清楚的记得，秦笑曾经跟她说过，鸡的颈喉三指处是哑穴，不论公鸡母鸡，一旦被按住哑穴，那便叫不出来了。 1043.第1043章 贪吃嫦衣 这种事情，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怎会知道？ 何况，从如意跳下屋顶掌了灯到跟入厨房的这段时间并不长，说明嫦衣的手法十分娴熟。 这实在有违常理。她检查了一下，除了那只鸡之外，蒸笼里发好了但还没下锅蒸的生馒头也少了几只…… 如意把嫦衣抱回到自己屋中，她坐在床侧用手帕沾了水，将嫦衣的脸蛋擦拭干净。 她掀开嫦衣的衣服，见着嫦衣的肚皮非常明显的突起着。她伸手一按，肚皮硬邦邦的，天知道这些日子这丫头究竟偷吃了多少东西。 如意替嫦衣掐了一会人中，嫦衣才慢慢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如意，微微有些惊讶，她揉着眼睛，问道：“如意姐姐？我怎么在你房中啊……” 嫦衣的的样子懵懂无知，眼睛澄澈无比，绝不像是在说谎话。 如意也只笑了笑，道：“今晚跟姐姐睡好不好。乖，快睡觉吧。” 嫦衣动了动身子，吐出了一句话：“如意姐姐，我饿……” 如意心里一怔，嫦衣刚是去厨房偷吃过东西，一转眼就开始喊饿…… 她帮嫦衣掖了掖被子，抚慰道：“睡吧，等明天再吃。明天如意姐姐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东西。” 嫦衣甜甜一笑，说了声好，便翻身继续睡去。 如意起身去收了一下厨房，将那死鸡处理了一下，她决定做一个尝试，一个证明嫦衣魔怔了的尝试…… …… 大家起的都很早，各自梳洗之后，就各自眼巴巴的挤在厨房外面，望着厨房飘出来的炊烟，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 数日没吃过好饭了，大家对于如意的手艺都很是向往。 如意蒸了几笼屉最拿手的荷叶饼和几样点心，便是招呼大家来吃。 众人迫不及待的围桌而坐，也顾不上烫，就把荷叶饼往嘴里塞。 咀嚼了几口之后之后，大家脸上的笑意和喜悦都是凝固了。这荷叶饼的味道……不对劲啊。 如意以前的手艺，大家也是尝过的，那荷叶饼做的是甜美香糯，美味爽口，不会太过甜腻，口感适中，回味无穷。可今天的荷叶饼，味道怪异的很，尝起来又涩又苦，味同爵蜡，令人难以下咽。 如意的表情淡然的很，她自己也是夹了荷叶饼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说：“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白清寒伸手往如意的脑门上探了一下，诧异道：“奇怪，也不烫手啊。” 如意笑道：“去去去，我好的很呢，吓操心什么。” 忘尘咋舌道：“师妹，你该不会吃了大蓝的饭，受了刺激……进而影响了你的手艺了吧。” 如意故作深沉的摆摆手，没说话，只是冲着嫦衣努了努嘴吧。 大家都顺着如意的目光去看嫦衣，见着嫦衣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盘子里，她盘中的荷叶饼早已经吃的一个渣都不剩，而她还不停的在舔着盘中零碎的饼渣。直到将盘子****的干干净净，她才是抬起头，小声说了一句：“哥哥姐姐们，你们若是不想吃，可以留给嫦衣。嫦衣饿，嫦衣要多吃点。” 1044.第1044章 附身之物 不等着旁人说什么，嫦衣便直接伸手从白清寒的盘中抓了荷叶饼，继续猛吃起来。 众人此时都是察觉出了问题。 饭后，如意遣嫦衣回屋去玩儿，却是将其他人留在院中，并把这两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白清寒心急如焚，便是嗔怪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如意道：“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然而到今天我才彻底肯定下来。大蓝做的饭菜味道虽然不好，但若是硬着头皮仍是可以下咽的，可是只要是有味觉的正常人，是绝对吃不下我所做的荷叶饼的。我今天在荷叶饼之中加了洗衣服用的皂角，这便是为什么尝起来又酸又苦。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嫦衣毫不嫌弃，仍旧吃的很欢。” “她对食物的**已经超出了一切，那种食量以她的身体是承受不了的。再这样下去，我怕嫦衣会因暴食而丧命。”如意说道。 忘尘沉吟片刻，开口道：“嫦衣会不会是惹了不干净的妖鬼。” 大蓝斜着眼不满道：“说什么呢，在座的除了你之外可都不是人，注意点分寸。” 忘尘摆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自己人疼嫦衣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于她。所以我猜测，可能是外面的妖鬼。咱们这院子里属嫦衣最弱，她年纪又小，纯阳不足，容易被妖鬼附身。” 如意回忆起昨夜情景，便担忧的说：“不管附在嫦衣身上的是什么，我只晓得它狡猾而凶唳，我一叫嫦衣的名字，它就立刻自嫦衣身上隐了去。怕是不会那么好抓。” 白清寒怒而捶桌道：“不管是多厉害的妖鬼，胆敢伤害我嫦衣，我都是不会放过它！” “成亲”之事过后，素淼沉默了很多，可此次他亦是开口说道：“不必担心，咱们这么多人，总有法子逼它就范的。” 忘尘毕竟在收妖捉鬼方面得到过师尊燕玄乙的点拨，因而相关的东西他懂得也是不少，他坦言道：“嫦衣身上附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妖鬼，还有另一种可能——她被人下了蛊虫或是催了恶咒。这几种情况都能产生她异常的行为。” 一听蛊虫二字，如有便心有余悸，她突然想到了不肯放过她的姬先生，心说莫不是他查到自己的下落，一路追到了青扉小院之中吧。 白清寒急道：“怎么才能判断嫦衣体内的东西是何物？” 忘尘轻轻一笑，说：“这个简单。今天夜里就能知道。她不是贪吃吗？咱们在厨房备好吃的，在吃的里头混些雄黄酒。雄黄酒能解毒驱邪，若是嫦衣身体里有蛊虫，能将蛊虫逼到体外。而若是她身体里有妖鬼，也能使妖鬼现形。” 大蓝道：“说得简单，穷乡僻壤的，去哪里弄雄黄酒。” 忘尘一顿，从屋中拿出他的背箧道：“雄黄我这里有，酒嘛，就先用米酒代替吧。兑出来的雄黄酒效果肯定没有酿出来的好，但也肯定是会有效用的。” 1045.第1045章 诱妖之计 忘尘接着道：“若是一般的蛊虫倒也好办，将其逼出体外之后，咱们就能把它捉住，焚烧销毁。若是妖鬼的话……可能会稍微棘手一点，到时候咱们提前埋伏好了，一有异状就包抄它，将它一举拿下。” 众人皆是同意忘尘的办法。 为了逼得嫦衣半夜起来偷吃，中午和晚上的这两顿大家基本上都是凑合了一下。如意掌勺，做了几个小菜，根本不够吃的。一人一筷子，基本上菜就没了。嫦衣直直喊饿，饿的难受的时候，还躺在地上打着滚哭。 白清寒心疼嫦衣，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多给她些东西吃。亏得是如意按住了他，并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你现在给她吃的就是害了她。一定要沉住气……”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大家佯装要休息，都各自回到房间。如意跳上房顶，将身子贴在青瓦上，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嫦衣所住的房间。 等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屋里总算是有了点动静。 嫦衣推开屋门，奔向了厨房。 如意轻轻跃下房顶，闪身进了屋子，却见雪女和大蓝正在炕上睡得死死的。尤其是大蓝，打着轻微的呼噜，还说着什么梦话。 如意皱了下眉头，不满起来，这明明说好了有大事要办，这两个人怎么能真的睡死过去。 她便是用手去摇二人，可两个人仍旧睡得很沉。 如意在屋中呆了一会，竟也觉得有些困倦，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她闻到屋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臭气，惊觉之下赶紧捂住口鼻，迅速从屋中退了出来。 难怪大蓝和雪女会对前几次嫦衣偷吃之事毫不知情，原来附在嫦衣身体里的东西竟是给她们下了迷香，用以让她们沉睡过去。 如意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食物里掺得雄黄酒大概已是起了作用。她便点了灯，将隔壁屋的男人们喊了起来，一起冲向厨房查看结果。 嫦衣吃了带有雄黄酒的东西，浑身燥热难受，无法自持。她的身子用一种凡人难以达到的程度激烈的抽搐着。 白清寒冲上前去，抱起嫦衣，关切道：“嫦衣，你怎么样。” 嫦衣原本是背对着他，却是被他强制翻了过来。待看到嫦衣的脸，白清寒是彻底的傻了。可爱水灵的小姑娘的脸变得狰狞无比，皮下鼓鼓囊囊的游走着一些东西，她面色铁青白眼外翻，口中亦是呲出了参差的獠牙。 白清寒掐住其脖子，怒吼道：“大胆妖孽！竟是敢伤害我的嫦衣！你把她怎么样了！” 忘尘一见白清寒要下杀手忙是制止道：“小白不可！这妖仍旧附在嫦衣体内。你这样掐下去，伤害的只是它的宿体，对它本身没有任何威胁。快是松手，不然嫦衣要窒息而死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白清寒拉回到了数年前的怡红院……那时他与如意楚傲装扮成恩客去讨伐臭鼬精尤姬，尤姬便是附身在嫦衣的身上。他与尤姬大打出手，最终化成原形将尤姬咬成两段。可也正因为尤姬附在嫦衣身上，使得嫦衣的肉身被彻底的毁了去。也就是在那一次之后，白清寒发誓要永远追随嫦衣不离不弃。 1046.第1046章 逼妖之策 痛苦之情漫上心头。 此刻的情景是多么的相似，白清寒颤抖着双手，他又差点因为一时冲动而伤了嫦衣。 他茫然的松开了手，歪倒在了地上。 忘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早就准备好了的镇妖符箓贴上了嫦衣的额头。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部泉苗府，终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腭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忘尘将手指抵在嫦衣的脑门上，念念有词。 “镇！”随着他一声大喊，四肢抽搐的嫦衣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她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只是如同睡着了一样。 忘尘将嫦衣抱起来，放到院中，说道：“她体内的妖鬼很是顽强，饮了雄黄酒竟然也不现出真身。为了不让它继续使用嫦衣的身体，我只能暂时用镇妖符将她镇在嫦衣体内。” “大家千万不要动嫦衣头上的镇妖符箓，符箓一旦被揭下来，便会失了效果。” 此时大蓝和雪女也是醒了过来，她们走到院中，还纷纷纳闷自己怎么睡了过去。直到如意与她们详述情况，她们方才知道自己中了招。 如意问道：“既然咱们现在已经确定嫦衣体内的是妖鬼，那么该如何将这妖逼出她的身体。妖不出来，咱们便不敢动手，总不能为了捉妖而伤了嫦衣。” 忘尘道：“我有个方子，需要几种东西，凑齐了这些东西，应该就能将妖鬼逼出来。” 他微微一顿，道：“不过，这方子不是师父教我的，是我从一本仙家典籍上偷学来的。在此之前还一次都没用过，不知道能否成功。只能……试试看了。” 白清寒红着眼睛问：“那方子需要什么东西，快是告诉我，我好去置办。” “三样东西，两样是纯阳之物，一样是纯阴之物，之后阴阳调和，施用于嫦衣身上，方能使得那妖怪离体。这三样东西分别为童子尿、黑狗血和黑蚂蝗。” 众人面面相觑。大蓝道：“这黑狗血和黑蚂蝗还好找，倒是这童子尿……总不能跑到别的地方，随便逮住一个小男孩，问他借尿吧！” 忘尘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童子尿……我倒是可以解决。此处的童子不是指小孩儿，而是说没有行过夫妻之事的男阳。因而……我……我还尚能算得上是童子……” 旁边的雪女也是跟着忘尘一起羞红了脸。 白清寒点头道：“那好，黑狗血和黑蚂蝗我去找，天亮之前我便回来。” 他正欲去，素淼却是拦住了他：“还是我们去吧，你在留在院中好好照顾嫦衣。” 白清寒郑重的向众人道了声“谢谢”。 素淼道：“有什么好谢的，嫦衣也是我们的心头肉，她有事大家岂能坐视不理。放心吧，我们很快回来。” 1047.第1047章 蚂蝗吸血 大家分头去集材料，院中只剩白清寒与如意。 白清寒面色难看的很，他垂目看着躺在地上的嫦衣，心里就像是被打了结一般，难以喘息，充满了纠结与担忧。 如意走过去，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了一句：“别难过了。” 她忽而惊觉这一切与当初在怡红院的场景竟是那么相似。那时白清寒尚未喜欢上如意，心里只有嫦衣，那时他与如意只是朋友。 然兜兜转转，两个人终是回到了原点，重新做了那朋友。 如意感慨，许是他们二人命中定数如此。而现下再看白清寒对待嫦衣的紧张，如意方觉得当初自己急流勇退的决定是正确的。 大家的动作算是很快的，天还没亮外出寻材料的几人便是已经回来了。 童子尿、黑狗血、黑蚂蝗，般般样样的摆在院中。 如意探头一看，黑蚂蝗一个个又肥又大，她便问：“呦，这么大的蚂蝗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大蓝眨眨眼睛，说：“主人你还记得之前炼化的那个邓紫双吗？当时她善于控制蚂蝗，使得湖中滋生大量蚂蝗。后她虽不在了，但那湖边仍旧留有不少蚂蝗。我便去取了几只大的来。” 忘尘拿来一只陶罐和一双筷子，将童子尿和黑狗血搅到一起，待二者充分融合之后，再把蚂蝗放入陶罐之中，最后将陶罐顶用油纸封好。 一炷香之后再开罐而看，罐中已无血尿，只剩了数只漆黑油亮的大蚂蝗。 忘尘用筷子夹住蚂蝗，分别置于嫦衣面部的鱼腰穴、睛明穴、承泣穴，加之左右两侧的太阳穴，共是放置了五只蚂蝗。 趁着这功夫，忘尘便让雪女去院后取来一些竹叶，将竹叶冰冻后，烧成竹叶炭灰，留以备用。 蚂蝗沾到了皮肉之上，便迫不及待的向嫦衣皮下钻去。 孩童的皮肤嫩滑易破，蚂蝗很容易便是钻了进去。 黑色的影子在其皮下翻涌不止，白清寒实在不忍再看，索性闭眼转头，眼不见为净。 由于是第一次用这法子，忘尘自己亦是十分紧张，生怕出了差池。他与白清寒相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嫦衣身上的蚂蝗。 蚂蝗见了新鲜的人血，便欲吸纳，但体内已是吸满了黑狗血和童子尿，肚子里头容不人血了，它便一边排，一边饮，将血尿排出而改吸人血。 童子尿黑狗血入了嫦衣体内，等同于是双至阳之物通过蚂蝗与其血混合。嫦衣身体里的那只妖哪里受得住，很快便是被逼出了嫦衣体外。 就见着嫦衣耳鼻口中冒出阵阵黑烟，黑烟汇合而出一个干瘦干瘦的人儿。那人披头散发，乍一看像是个女的。 “手段还挺是厉害的吗，竟然能把我驱赶出来。”那女妖冷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冤有头债有主，一见这妖脱了嫦衣的身，大家可是都不打算放过她。 白清寒大喝一声：“你们别动手，我要亲手杀了这该死的妖怪！” 其他人知他恼怒，也不往上凑，都在旁边屏息观战。 1048.第1048章 木力女妖 白清寒怒而化了蛟形，扑上前去与那女妖缠斗在了一起。 女妖也是不惧，她身子干瘦但能耐挺大，加之武之不乱，招式很有章法，与白清寒相斗一点也不落下风。 白清寒化作蛟形之后，身体过于庞大，威风凛凛，尾一扫房屋便毁了一半去。他的每次攻击都带有巨力，可想而知这力量若是打在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相对于白清寒的强硬套路来说，那女妖则更为灵动。她边退边攻击，不知何时手上扬起了一道藤鞭，在间隙翻身抽打白清寒。 白清寒蛟形太过庞大，不似她那般想躲就躲，每回都结结实实的被藤鞭抽中。 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意既已知道自然妖力的事情，便觉察出这女妖的初始妖力是木之力。 她打从心眼儿里有些厌恶，对她来说木之力是一种纯净而美好的力量，代表着新生与正义，可谁知道能对幼女下手的恶毒妖孽竟也是可以驾驭木之力。 那女妖的确有两把刷子，争斗了几十个回合愣是没让白清寒讨到半点便宜，相反还用藤鞭将白清寒抽得遍体鳞伤。她的妖力修为绝对在白清寒之上。 女妖并不下杀手，就是优哉游哉的逗着白清寒玩。白清寒追而不得，更是闹心，这一闹心步态身形便显了漏洞，平白让女妖钻了不少空子。 众人见白清寒吃亏，自是也不能再继续干看着，纷纷上前施以援手。 “死妖怪！哪里跑！”大蓝怒而冲上前，移形换影以指变爪，便是从女妖胳膊上剜了一块肉下来。 “说谁呢？难道光我是妖，你就不是了？”女妖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说，“我也是有点好奇，你们这些妖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怎地还是帮着凡人来对付同类了。” 素燚冷冷道：“废话少说，在我们心里只有自己人，没有类别。管你是妖还是人，你对我们来说都是外人！” 女妖捂住胸口佯装疼痛道：“这话说的还真是伤人呢。” 雪女抬手便是一道冰凌，欲冰住女妖。疫妖亦是上前对她喷洒疫毒，几人谁都不闲着，各显神通，想要制住女妖。 女妖奋力用藤鞭将众人攻势，抽身而去。她在房顶上一栖，说道：“没意思。本想多与你们玩一会儿呢，你们却一起欺负我。我还是先走了！”她脚底如同抹了油一般，便是要离开。 白清寒见状即刻化为人形，追上屋顶：“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一把拉住其肩膀，牵绊住其手脚，又是与之斗了起来。 “嫦衣她只是个孩子，你为何要对她下如此狠手，甚至附身在她身上。今天你若是不给个交代，你就别想走！”白清寒掌风更盛，女妖急于撤退，不免吃了几掌。 “交代？需要什么交代？难道为妖不是应该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吗，我想做什么便是做了，对得起我自己便是，何须要对得起别人。真是笑话。”女妖闪了身子，又是戏谑道：“往后跟人打斗的时候动点脑子，便光是动气，你要知道你一生气，行动就迟缓的多了。那么多破绽，我都不知道要攻哪儿了。” 1049.第1049章 修葺塌房 白清寒又恼又羞，连叫几声：“你……你……” 女妖笑道：“你什么你……看上我了就直说。不过嘛，姐姐对于比我弱的人，可是没有兴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 “不准走！”白清寒抬手去勾她臂膀，不料她早已闪身躲避。他情急之下便抓住了女妖的长发。 女妖冷笑一声，登时化成黑烟消散不见，留在白清寒手中的，只剩一把枯黄的树叶。 “可恶……竟是给她跑了。”白清寒咬牙切齿的说。 雪女妖力最弱，争斗下来不免感慨：“这妖好强……” 大蓝亦是点头道：“没错，能从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脱，的确是极厉害的。她还只是随便与咱们玩玩，若是认真起来，不免是一场恶斗，怕是咱们几个都要挂彩。她这么走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清寒扔掉手中枯叶，将脸埋在手掌之中，十分自责的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近些年来我疏于修炼，实力大不如前，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她现在是走了，可是稍后若是再杀回来怎么办？以嫦衣的身子，架不住她的折腾啊。” 素淼安慰道：“放心吧，今天虽是没结果了她，但也给了她下马威，让她知道咱们这些人不是好惹的。这个妖精并不蠢，继续跟咱们作对她是没好果子吃，料想她也不敢再回来了。” 忘尘蹲下身子，轻拍嫦衣的穴位，一番震荡过后，蚂蝗受惊，便是挣脱人体，掉落在地。他将蚂蝗重新收集于罐中后，又将先前早已准备好的竹叶灰，均匀涂抹在蚂蝗出入之处。 这竹叶灰虽不是什么贵重药品，却有着消炎去肿，祛疤消痕的妙用。 一切停当之后，白清寒才将嫦衣抱进房中照看。 “大家都是一夜没睡，定是劳累了，都去休息吧。”如意对众人说。大家各自回屋后，她便走至院落之中，看着被白清寒一尾巴扫毁的厨房。 她集中精力，以土之妖力控制坍塌的砖墙灰瓦，试着使之重新堆砌整合。 一开始她总是摸不到门道，砖堆得是歪七扭八。好在她也不急于求成，堆得不好便推倒重新来过，几次之后总算是能够信手拈来。她感觉已是能将土之力收放自如，花了几个时辰终是将厨房修葺好了。 完成之后如意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由于透支妖力所致，额头上已全是汗珠。她微微一迈步，便是觉得有些晕眩。 如意攥紧拳头，心说自己还是太弱，以后必须得勤加修行才行。 “没想到主人现在已经能运用妖力了。”身后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如意猛一转头，见着素淼一声不吭的站在后面，已是不知看了多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一点没察觉呢。”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是主人太过认真而已。”他看着如意的双眼，问道：“我兄长他，带着主人去试妖潭卜了妖力吧？” 如意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1050.第1050章 无上妖力 素淼苦笑了一下，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人与兄长走得已是比我们还近了呢。他知道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若今天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主人的妖力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 如意连是摆手，嗔道：“你这是在自贬吗？与谁比不好，却是与那画皮鬼比。你们在我心中远比他来的要重要，重百倍千倍。我从来没有想要刻意隐瞒我的妖力之事，只是我的妖力太过不稳定，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清楚我到底属于什么派系。这几夜我吸星月精华而修行，就是想使得妖力稍强之后能有所定性，可惜也是无果。我还想着等派系确定之后，再与你们详说呢。” 素淼眉头一皱，不解道：“主人所言的不定性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卜了妖力，便应该已经确知了派系，怎还会不清楚？” 如意长叹一口气，便是将那天试妖洞中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素淼。 素淼听完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已是起了变化。 如意见他那般反应，便是问道：“怎么？这是件不好的事情？” 素淼没答，又是问：“那么说，试妖潭水现在全部都在主人体内？” “正是。” “那么说，主人可以随意运用金木水火土雷电风派系的力量？” “恩，稍微难些的我还做不来，不过最最简单的还是可以使用的。”如意答道。 素淼激动的说：“这怎么会是一件坏事，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知道，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妖之初力都只有一种。即便像我兄长那样万万年难遇的寿妖的初始妖力仍旧只是火力。他现下倒是将其他妖力融会贯通并能运用，但这不是天生之能，而是他后天苦练而成的。” 他欣喜的看着如意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生辰八字是阴时阴刻又是魂魄不齐被迫成妖的缘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主人你是天地间唯一一个拥有无上初始妖力的妖。” 喜悦过后，素淼又担忧了起来：“此事最好不要让我那兄长知道。我怕他知道之后，会对你不利。在主人绝对强大之前，最好谁都不要说，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便是。” 如意道：“跟我想一块去了。其实我一直瞒着画皮鬼，我只告诉他我是木力派系的，至于其他的，我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二人正说着话呢，便见外头款款走来两位扭着腰肢的妖精，她们站在篱笆外面向里顾盼，见着如意便呼唤道：“小主！小主！” 如意迎上去与她们寒暄：“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主人有请。小主随我们来吧。” …… 如意于厅中喝着茶，吃着茶果，百般无聊，不禁对画皮鬼素燚生了埋怨之情。 他派了下人急急火火的招她前来，却将她晾在厅中，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提起壶，又是倒了一杯茶，奈何倒了一半壶中便是没了水。她气呼呼的放下茶壶，这都喝了整整一壶茶了，那个素燚还是没出现。 1051.第1051章 检验妖力 如意心说小主我还不伺候了呢，起身便是抖了抖裙子上的褶子，准备一走了之。 正埋头向前呢，她竟是一脑门撞上了一个穿玄色袍子的男人。 画皮鬼素燚挑着眉毛看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如意，不悦道：“不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是想跑到哪里去？” 如意不客气的说道：“那你倒是来啊，晾着我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 画皮鬼摆摆手道：“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你看别的女妖都是温婉贤淑，对我尊敬有加，怎么就你像个刺猬一般。你那些妖奴朋友的我不曾管过，只是你别与他们学了坏毛病。” 言下之意便是在讽刺大蓝风风火火的性子。 如意心说，要是让大蓝知道你这么说她，也是够你吃一壶的了。打不过是打不过，至少挨揍之前能先臭骂你一顿解解恨…… 如意坐下来，丢了一块茶果到嘴里：“找我来是何事？” 素燚亦是坐下来，想给自己倒杯茶，抖了抖壶却是什么都没倒出来。他便用手捂住壶盖，片刻之后，再提起壶来，竟是又倒出了热茶。 如意微微一惊。原来水之派系的力量还有这般妙用！ “你这些日子修炼的如何？可有按照我的方法去做？”素燚饮着茶问道。 如意点头道：“那是自然。夜夜修炼，并无间断。” 素燚淡然道：“你现在既是归顺与我，我自然便有监督你的权利。你且将木之妖力展示给我看看吧。” 如意有些慌了。她倒不是怕展示，而是有试妖潭水在她体内，她的能耐远比她应有的程度要高得多。万一展示的时候露了马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相对安全的法子便是“装弱”。 如意摊开手，像是憋了很大一股劲儿一般，口中咿咿呀呀默念有词。 素燚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念什么无上真经的，仔细一听，差点没把口中茶水喷出来。这丫头念得竟然是“开花结果！开花结果！开花结果！” 在她的“努力”之下，终是有了一点动静——从她的指尖蹿出了根有点发黄的小嫩芽。 她举着嫩芽贴到素燚面前道：“如何！” 素燚在心里冷笑一番，心说可真是够会演的，要不是他事后亲自去试妖潭验过，恐怕还真是会被她蒙骗了去。 素燚放下杯子，从茶杯之中捻了一叶被冲开的茶叶，将这茶叶放在如意手掌之中，道：“你自己看看，你变出来的这东西，还不如茶叶大呢。脸皮可是够厚的，这么个愚蠢的东西这也好意思给我看。” 如意就是要这效果。她自以为瞒天过海，有些得意的说道：“啊呀，我这不是笨吗！你以为随便什么妖怪都能像你这般厉害吗？我也是刚刚开始修炼，勤能补拙，相信以后会有进步的。” 素燚眼睛一斜，带着审度的眼光问道：“拙？我觉得你的能力不止于此吧。卜了妖力的当日你是骑鹰下来的，那苍鹰脖子上套的辔头是你用木之力变的。怎么，时隔几天，吸了几日星月精华，力量却倒退了不成？” 1052.第1052章 参天巨木 “我乃是情急之下被逼而成的，当时哪敢想那么多。变不出辔头来，我的小命可就没了，要么是摔个粉身碎骨，要么是被鹰啄的没了全尸。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当时的那种心境与现在完全不同嘛。”如意暗暗佩服自己，能编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词儿来。 素燚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然在他表示理解的下一秒，他忽而变了脸色，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抬掌便是排出了一道坚冰。 如意此时跟素燚的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退身闪躲，这坚冰带着寒气呼啸而来，几乎就要将如意的身子撕成两半了。 如意闭眼抬手，下意识的便去阻挡。只听着“轰隆”一声巨响坚冰前进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了半天的刺痛感觉迟迟没有降临，如意这才敢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查看眼前情况。 一看之下，她彻底愣住了——她与素燚之间已是阻隔了一道窜天巨木，那巨木从地底而生，破土穿石，一直延伸到了洞窟顶端。正是这巨木，阻隔了带着杀意的冰锋。如意自己都难以想象，这雄壮巨木竟是出自于她的木之力。 素燚皮笑肉不笑的鼓起了掌：“好的很，好的很。你这初生的妖力，还真是强悍无比。看样你并没有骗我，在危难时刻，你的确能迸发出超强的力量。” 完了蛋……露馅了。 如意满面涨红，手忙脚乱的收了力量，参天巨木顷刻消失不见。她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能反过来高声质问素燚：“你这是要取了我的性命吗！幸亏我反应的快，若是不然，我定会被你那冰柱穿心拆骨！” 素燚呵呵一笑：“我的坚冰一出，无非是两个结果，第一便是你用妖力阻挡闪避过去；第二就是你的身子被坚冰捅了个窟窿出来。即便最终结果是第二个，那也没关系，我既能赐你一具身体，便能将其修复的完完好好。”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更寒：“可是，我总归是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第一种结果。” “参天巨木与枯黄嫩芽儿，这对比还真是令人惊叹不已呢。”素燚端起茶，闭目饮了起来。他的表情完全的隐藏在了杯后，让心乱如麻的如意看不分明。 “你是在用那黄色的小嫩芽戏耍我吧。随便一滴试妖潭水的助力，怕就不止于此！”画皮鬼素燚手一松，茶杯直坠而下，上好的瓷面崩碎了一地。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朝着如意刺去，那目光远比坚冰更要寒冷，愣是让如意不自觉的打了个抖。 “你……你在说什么……”如意支吾道。 “要不是我亲自去看，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天下那么多的妖曾都在试妖潭卜过初始妖力，为何单单就在你用过之后洞碎潭裂？你到底做了什么！试妖潭的水都去哪儿了！”素燚紧紧的钳住了如意的手腕，他的力道霸道无比，几近要将如意的手腕子给拧折了。 1053.第1053章 柔声蛊惑 如意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心想此事绝对不能照实说，打死都不能认。她叫道：“你怎么肯定那事是我做的！你也说了，天底下那么多妖怪，怎么就不能是我之后的妖怪所为！我哪知道试妖潭水去了哪，潭水那么多，你觉得我能喝得下吗！就算喝了，不也是得往外尿吗……” 素燚手捏的更紧了：“那你怎么解释刚才的巨木之事。那种木之力虽不是太过强劲，但绝对不是你这等初生小妖能使出来的。” 如意答不出，只能是憋了一包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素燚。 素燚松开了手腕，又是攀上了如意的脖子，他并没有使劲，只用一只大手阻在她的喉咙前面。他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本想着将你收入麾下后，等同于你我结成同盟，你可以助我一统三界六道。等功成之时，你我就能共享荣华富贵、无上权利。你力量强大了，这是好事，我不懂你为何瞒着我。怕我觊觎你的能力？还是你早就对我起了二心，想要从我这里脱离另寻明主？” 如意看着他，问道：“如果我给的答案是‘是’，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动手杀了我。” 画皮鬼素燚话锋一转，又是松开了手，无限惆怅的说：“若没有我，你也成不了妖，至今还只是一抹孤魄。你的妖命是我给的，既然给了，我就不会夺走。我不杀你。要走你便趁早，不要利用了我的信任，再是背叛于我。那种结果，才是我真正接受不了的。” 这番话说的无比柔软，根本不像是那个耀武扬威，自负不已的寿妖画皮鬼。而像是一个朋友，一个用真心待她的人。 如意想到素燚从枯木精手下救她出来的时刻，想到他脱下衣袍给她穿着的时刻……她突然有了一种极度内疚的感觉。 她会不会是误会了画皮鬼素燚……天下人是不是都误会了画皮鬼素燚。 她心软了。 在她差点跟素燚摊牌的时候，一丝理智攀上了她的心头，她猛然间想到了远在九天之上的秦笑，猛然间想到了青扉小院中的那些伙伴。她的灵台登时清明了起来。 不行……不能被他蛊惑。 她还有要事要做，她需得伴在他身侧，潜伏的越久，便越有机会阻止他。一旦放弃离开，那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她淡淡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走的。事情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试妖潭之事确实与我无关。刚才的木之力量完全是临危爆发出来的。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吩咐事情给我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忠诚。”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或许，忠臣两字伴随的便是信任吧。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旦被质疑，恐怕会辜负了‘忠心’二字吧。” 如意的话说的很好，可也的确说的是过于好了。好到有些刻意，像是在特别掩盖或是解释什么。 她的那些心思，怎瞒得住八千多年的寿妖。她的话，他统统不买账。可他高明的地方就在，会误让她以为自己信了。她只有放松了，才会露出更多马脚。 而他，需要她的松弛。 1054.第1054章 二妖相斗 素燚把手从如意的脖子上撤了回来，说道：“我且信了你。只不过往后有事别再藏着掖着了，希望你能都与我说。”他转念一想，如意这人重感情，硬逼着来或许无用，打感情牌才是明智之举，他便顺着这路试了一试：“我在这世上孤寂了近万年，看见的从来都是尔虞我诈。到了今日，我拥有财富和力量，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希望，你能是第一个。” 如意眼底涌了一抹晶亮，很明显她是被素燚的这一番话撼动了。她知道素燚说的是实话，不免也是同情起他来。 素燚读懂了如意的表情，知道刚才的话起了作用，他大概也是明白以后该如何应对如意了。 如意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微笑，说：“我会努力做那第一人的。”这话一说出，她内心愧疚之感更盛，她在心里不住的说：“对不起，素燚，我想要跟你做朋友，可是我们大概永远无法成为朋友。因为我们想要的东西是背道而驰的，从一开始我便是为了他人而留在你身边。原谅我……为了秦笑，我不得不如此。希望……希望神魔之战能晚一些到来……希望……当你们兵戈相见之时，你不要伤他……因为不管如何，到那时，我都会站在他的那边，毫不犹豫……” 现实总是比想象要残酷，一如如意料不到神魔之战会来的那么快…… 素燚将手一摊，跟如意说：“坐下说吧。” 看着如意坐下后，素燚才开口：“这次叫你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开始筹划集结妖君的事情，三天前我便已经广发了妖令，让有识之士前来投奔我。到今日，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回函。我去找的都是妖界有名望的妖，每一位手下都有良将精兵，一旦他们来投，那我妖军之力将不可限量。” “也有直接登门相投的。今天来的那位，我觉得有些意思，她同是木力派系的，因而我想叫你来结识一下。她许是能有一些修行窍门能传授于你。”素燚唤来手下妖精，让其将一个人带进来。 如意本已是摆好了笑容，准备客客气气的跟那木派系的妖交流一下，可等那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笑容却是完全的僵住了。 她再是也坐不住，抬手便是祭起一根锋利木剑，朝着那人挥舞而去。 那人稍稍一惊，讶异道：“小主……”也是不再客气，用那藤制长鞭与如意战了起来。 兵器一寸短便是一寸险，如意用剑实在是不妥，剑是刚直、鞭是阴柔，对方力度又拿捏的恰好到位，以柔克刚，使得如意十分吃亏。 好在如意及时反映过来，消了那剑，又化了一盾出来，勉强能抵御人家的攻击。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吹一把火，烧了那藤鞭，可她不敢将其他派系的能力暴露出来，只得处处隐忍。 斗了一会儿，堂中已是桌翻椅倒，灯灭烛熄，连素燚最喜欢的白狐毛地毯都被藤鞭扯成了碎片。 1055.第1055章 饿死鬼 在座上稳若泰山淡定喝茶的素燚终是开了口：“打够了吗？” 二人听得他这话，方才停了手。 那妖恭恭敬敬的对着素燚一福身子道：“妖主息怒。” 素燚抬了眸子去看如意：“你能给我个解释吗？登门便是客，你这一句话没有，上来便动手，是几个意思？” 如意怒道：“这女子趁我们不备，潜入嫦衣的身子，并用她身子胡吃海喝，差点使得她暴食毙命。我们本欲将这女妖捉拿，可谁知竟让她给跑了！这次见了，肯定不能放过！” 那妖没有丝毫愧意，直言道：“我上的乃是凡人之女的身，与妖何干，从什么时候开始，妖还不能动凡人了。” 停下手来，如意才是有机会仔细看清这个女妖。她打理过头发，及腰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极瘦，比大蓝还要瘦。她已是瘦的有些难看了，颧骨和眼眶深深凹陷进去，脸上就数着那张嘴大。女妖随便说句话，都会露出森森白牙。相比之下，她脑袋下面的脖子可是细得不像话，如意都怀疑这么细的脖子能不能撑住她那脑袋。 素燚一扬眉毛，问道：“可有这事？” 那妖点头道：“有。我本也是在来时想要做些事情，给妖主留下些特别的印象。听闻青扉小院中住的小主倍受妖主重用，我便想着去与小主切磋一下，未料到去时竟是见到其中有两个凡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姑娘，我便上了那小姑娘的身想着和他们玩玩。结果被他们发现将我驱赶出来，我怕惹了事端也是没放手一搏。” 这女妖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不会拐弯抹角，她瞥了如意一眼，冷哼道：“早些时候，小主站在院中只是观看并未动手，我还当她有什么了不起。今日一比，已见高下。” 如意脸上有些挂不住，可碍于素燚在场，不好破口反击，她赌气似得从角落里把一把打翻的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了上去便不言语了。 素燚的一双血眸迸出凶光，他问道：“饿死鬼，你是不是觉得你比小主厉害？”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饿死鬼说道。 素燚冷笑一声说：“哦，那你的意思，是觉得你有本事取代她，坐上小主之位咯？” 饿死鬼没觉察出来妖主已是不悦，还当是什么正当问题，便跪地说道：“若是能为小主，我定当竭尽全力，为妖主效命。” “哈哈哈哈！”素燚一震袖袍，忽而站起身子大笑起来。连如意都觉得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一笑过后，素燚走到跪在地上的饿死鬼身边，轻轻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道：“知道吗，你的确令我印象深刻。在我封这个傻姑娘做小主的那一天起，我便昭告天下，号令众妖鬼不得忤逆，不得伤害她，你倒好，为了做些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就跑去找她的麻烦。那些不懂人语看不懂字的低端妖怪不懂事便罢了，连你也不知分寸吗！” 1056.第1056章 房中牡丹 饿死鬼有些慌乱，惶恐的抬着头道：“我……我……” “私自去青扉小院便是违令；当着我的面与小主动手便是不敬；以为自己能耐极高眼里放不下别人便是不知廉耻；我还没用你呢，你就想着踢翻小主，自己上位，这是不忠不义！”他眯着眼睛，周身已是散发了危险的气息，“你说你这么个妖精，我留你何用呢！” “我……”饿死鬼察觉不妙，想要抽身，可是为时已晚。素燚的手穿过她的肩膀，擒住了她的妖魂。素燚的指尖腾起朵朵妖火，妖火不息，蔓延到了其周身，肆虐的妖火将饿死鬼整个身子焚烧吞噬，毫不留情。 如意眼见着那饿死鬼蜷缩在地上，嚎叫致死。 如意瞠目结舌，道：“即便是她不对，不用她便是了，何故……要取她性命。” 素燚鄙夷的看了如意一眼，道：“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今天她觉得我厉害，说会效忠于我，明日若是他人得势，她拍拍屁／股就走了。比起假装精明的，我跟喜欢你这种傻不拉几的。” “有这么说话的吗……”如意不悦。 素燚走上前去，自饿死鬼脑颅之中取出一团莹绿陆离的光。他持着那光走到如意跟前对她说：“吃了。” “这是……” “这是妖元精魄。你吃了以后，便能汲取她全部的妖力修为。这饿死鬼并不弱，会使你的木派系力量大增。”素燚见如意还在犹豫，便是掰住如意的嘴，道了声“不用谢”便将那妖元精魄塞到了她的嗓子眼儿里。 如意被迫吞下妖元精魄，顿觉喉咙里扬起一股异味，仔细一品，余味有点甜。 不一会儿，如意便觉周身热了起来。在她的灵慧中枢之上，竟是把之前没有的三魂和五魄给生齐了。 到了此时，如意这妖格才算真正完整，她也拥有了能去轮回投胎的资格。 饿死鬼的妖元精魄带来的巨大力量在她周身窜动，与如意体内本身的妖元相互融合直至融为一体。这妖力被试妖潭水放大过后，更是威猛。如意不停攥握双手，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释放些力量出来。 素燚见她难受的要命，便说：“你且就试试吧。” 他话音还没落，如意便是伸开双手，将妖力释放出去。顷刻间，偌大的厅堂就绽满了牡丹花。屋内卷过一阵芬芳。纷红骇绿、姹紫嫣红，将沉闷的厅堂装点的富有生机。 二人置身花海顾看彼此，却是各自笑出声来。 素燚赞扬道：“吞下妖元后竟是能这么快便与置身妖力融合，实属不易。如此看来，你的木力造诣已是不浅，假以时日定是会令人刮目相看。” 他微微一笑道：“不如，我再是为你这齐放的牡丹助助兴。” 素燚一抬手，便自屋顶落了雨。如意怕淋着自己，赶忙化出一片硕大的荷叶遮在头顶。 熟料雨一滴都没滴下来。水柱被他悬在了空中，他双手轻画圈圈，指挥水柱上下飞滚，串成了一道道透明珠帘。他又是在屋顶悬了一簇妖火，妖火被万千水珠流波辉映，折出七彩光芒，投到了四周的牡丹之上。 那景色，真是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1057.第1057章 五年之后 “哇……好美……”如意忍不住的轻喊了一声，她舒开笑颜，赏着这奇花异景，眼中尽是赞叹之意。 真真儿是没想到，这善于杀人害命的画皮鬼素燚，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画皮鬼素燚打了一个响指，便自指尖生出一枝血色牡丹，那颜色一如他的瞳孔。 他缓步走过去，轻轻将牡丹别到了如意的头发上。手指顺着她的长发，滑到了她的下巴上，指头微微上扬，勾住了她的下巴。 等等…… 这感觉为何有些别扭。 他靠得越来越近，如意觉得他似乎是要吻上来了。 她忙是转过头，向后退了数步，慌里慌张的喊了一通：“我肚子疼，想上茅房，先走了！”便捂着脸跑出去了。 她迈出房间的那一刻，厅中牡丹齐齐凋零，万千花叶自上而下如轻羽般飘落而下。 花瓣落了素燚一身，他咧着嘴角，兀自笑了一声：“只是这样她就怕了吗？还真是不经逗……” …… 一晃又是五年过去。 这期间大蓝和疫妖、雪女与忘尘也是已经拜堂成亲，成了亲便是两口子，总不好让人家继续分床而眠，如意便在青扉小院边上开垦了几处地，多改了两处院子供这两对夫妻居住。 素淼、白清寒和嫦衣则继续同她住在小院儿里。 五年过去，嫦衣已是十三岁的姑娘了，出落的十分漂亮。如意特别爱给她梳头打扮，素燚赏得布匹如意基本上都用来给嫦衣做新衣裳了。 嫦衣年岁大了，便更喜欢缠着白清寒，她对白清寒的感情，似乎比兄妹之情要多上几分。这个倒也正常，毕竟他们已是纠缠几世，此生互生情愫也是在情理之中。 如意曾偷着去西阳看了凝雾郡主与楚傲一眼。她怕被其他凡人看到，没敢露面，只是隐在院中，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生了一对儿女，夫妻和睦，恩爱有加。 知道大家都幸福，如意也便稍稍放了心。 素淼的妖军扩大不少，据如意所知已是招揽了十几万妖众。这些妖众分散于各地，一旦妖主振臂一呼，他们便会在瞬间集结起来，形成一股难以抵挡的恐怖力量。 这五年来，如意尽心尽力的当着她的“小主”，与素燚的关系也是改善不少，偶尔两人会像真正的朋友那样下个棋，聊个天，饮个酒。他们相处的时候对彼此的关切是那么真实，有时候常会让如意忘记他们只是在互相利用的这个事实。忘记这个事实的不只是如意，还有素燚。 如意曾是被迫随着素燚去讨伐了几个不愿归顺他的妖。必要之时，她也会亲自动手，死在她手下的大小妖众不计其数，她吸食妖元精魄无数，妖力修为一日千里已是不可估量。厉害如大蓝疫妖也早已不是如意的对手。 她现在已是名副其实的坐实了“小主”之位。 年年月月的忙碌，如意为朋友为众人为素燚忙来忙去，却从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1058.第1058章 偷上天庭 有天，如意在素燚面前露出疲倦之色，虽是没说什么，但她的倦容已经说明一切。破天荒的，素燚给了她一年的时间，让她随意玩乐，不必理会妖界之事。 如意闻言简直乐坏了，性子内敛不少的她少有的像个疯子那样的绕着青扉小院乱跑起来。 一年时间若是用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倒也是足足够用，可如意却想用这一整年的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这十年如一日，她企图用忙碌忘掉当年断情之痛。可每当她独自一人，心底便会疼得不能自已。她想他，念他，思他，忆他……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用这难得的时间与他见上一面。 见一面，就够了。 她向忘尘求了掩盖妖气的法子，穿上绿衣，挽起发髻，打扮的像那天府仙娥一般。 九霄云间，天庭之外。日泽云海，顿生波澜。天晴得如同被洗过了一样。 天门外驻守了千八百的精兵。天兵持着重兵，密密麻麻在天门外列队而立。不消说一个大活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意徘徊在天门之前，却是被天兵给拦下了：“此处是天门重地，没有仙籍之人不得入内。” 如意赔笑道：“这位大爷，我乃是龙庭阁的一位小仙娥，之前龙祖派我出来办事……我现下得回去复命。” 天兵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龙庭阁的人？何时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怎地没见过你？” 如意话接的也倒是快，她嘻嘻笑道：“我出来的时候走的是东天门，不是这南天门。故而大爷没见过我。” 天兵摊开手，索要道：“龙庭阁的令牌出示一下。” 令牌？ 如意有点慌神儿了，谁知道有令牌这回事儿。最要命的是她根本没见过令牌的样子，若是曾看过一眼，以她现在之力，大可随意变出一面来。 那天兵像是看出了点端倪，厉声叱道：“令牌呢！” “掉……掉了……” “掉了？那便让你主子出来领你，想让我们放你进去，门都没有。快快走开！”天兵毫不留情的说。 如意被拒之门外，没什么法子，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南天门。 她之前也曾想过不走大门，从侧边百丈高墙上翻进去。可忘尘却告诉她，以前曾在一本仙家典籍上读过关于天墙之事，别看那只是一道墙，却被西天佛祖与四位巨神共同释过降妖符咒。妖鬼之物若是翻墙而过，便会中招，受那雷电极刑。 因而如意是万不敢以身试法的。 她望着那道天门，哀叹不已，难道她真的就无法与他相见了吗。 正惆怅着呢，忽见着南天门大开，从里面鱼贯而出两列绿衣仙娥，其后跟了一辆锦篷马车。车上坐了两位仙君，一位仙风道骨白胡子飘飘，而车上的另一位仙君竟是如意认识的人，那便是灵童忆茗的爹爹硕华仙君。 众天兵齐声颂道：“恭送神风公。” 这个神风公虽不似四位上古巨神那般有名望，但也是九州八荒内一等一的上神。他不居天庭，另有封地。此次来天庭乃是受天帝之邀，与众神来送递女儿画像的。 据说天帝有意为龙祖赐婚，还不知道哪家的神女能有福气被挑中呢。 1059.第1059章 路遇仙君 出了南天门后，硕华仙君跳下锦鹏车，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硕华便是送到这吧。” 神风公看着硕华越看越欢喜，便招了招手道：“莫是着急，时间尚早，你倒是再上车来，陪我走上一段路。” 神风公邀得诚恳，硕华便恭敬不如从命，又是持了老头儿的手，回到了单顶锦鹏车上。 南天门外有两尊巨龙玉像，如意便躲在其后，暗借风力，将他们说的话递送而来。 “其实啊，我从不认为我这一支能有那种福气。龙祖是何人啊，高高在上，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啊九州八荒之内没有神女能配得上龙祖。我更不敢奢望，龙祖能挑得中我家女儿。奈何天帝这次好像打定主意要给龙祖赐门亲事，我总不好忤逆了他。”神风公哈哈一笑，拉着硕华的手说，“也不知道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其实啊……我觉得你就不错。不如我同天帝说说，把你请回去给我神风公当女婿算了……” 硕华吓了一跳，忙是抽出手来，连连道：“多谢神风公抬爱。可是硕华当年做过一些错事……想必神风公也有所耳闻。我恋上凡女，私留人间，此事被无数仙君传为笑柄，使得我至今抬不起头来。硕华哪里敢攀神风公的爱女……更是怕……更是怕会让神风公一起背负这骂名。” 神风公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还以为你怕什么呢，却是怕这些流言蜚语。我神风公像是那么不解风情之人吗？谁还没年轻过，年轻时候犯点错那都是小事儿，重要的是知错能改。你若是给我神风公当了女婿，看还有哪个多嘴的敢传你的话！小女虽不是什么有名的神女，倒也是个大家闺秀，美貌无双，端庄贤淑，有空你俩倒是可以见见。” 听着神风公越说越远，硕华急了，挥汗如雨，不得不说出实言：“实不相瞒，当年我与那凡女有一个孩子，那孩子是灵童，现仍在凡间。当年凡女死后，我曾起誓不再迎娶他人，永远只把她当做我的妻子。硕华有责任在身，怕是要负了神风公的美意了……” 神风公哀叹一声，又是道：“硕华君果然有情有义，我真是没有看错人。罢了，既然你有誓言在身，也是不好让你破了誓。” 如意顺着风偷听着话，听到了什么“龙祖”、“赐婚”、“成亲”、“女婿”的字眼，一下子慌了神，加之锦蓬车越走越远，车上之人说的话也越来越听不清楚，她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找那掩体了，提着裙子便是追在车侧走。 走了没几步，神风公便瞅见了她。 老头儿伸手一指，道：“诶，这仙娥怎地这么没规矩，走着走着，还出了列了？赶紧站回去！” 如意提着裙子立在当中，彻底的傻在那儿了。 坐在车上的硕华君也是愣住了，他一直都以为如意受天雷极刑后已经灰飞烟灭了，今日见到跟她一模一样的人，他岂能不吃惊。 1060.第1060章 闯龙庭阁 幸亏也是硕华反应快，厉声叫道：“还不快入列！” 如意赶紧应了声“是”便是跟到了队伍最后。 原本站在最后的俩小仙娥也是呆了，心说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仙娥啊…… 硕华君赔不是道：“刚入仙籍的小仙不懂规矩，神风公莫往心里去。” 硕华又是送了神风公一段路，方才下车道别。锦鹏车缓缓渡云而去，他则率众仙娥返回南天门。 硕华君带着仙娥们入南天门那些个天兵连盘查都不盘查，如意跟在队伍后面，低着头，用碎发遮着面庞，也是没被天兵认出，成功的蒙混过关。 回到他的宅院后，硕华遣散了仪仗、仙娥。如意也是掉头就跑，却是被硕华君拍住了肩膀：“你，跟我去屋里详说。” 这个份上了，如意想跑也是没得跑，乖乖的跟着说话进了屋。 “你是如意？” 如意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不是。” “那你是哪个仙君殿上的仙娥？” “我……” 硕华有点生气，道：“瞒着别人就罢了，连我也要瞒吗？” 如意的头越沉越低，最后才是说了一句：“硕华，对不起。” 一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硕华才是真正肯定下来。“如意！真的是你！你怎么……你当初不是灰飞烟灭了吗……” 如意没有办法，只好将当年灵慧残存之事告诉了硕华，她简单提了一下自己现下已是妖，至于画皮鬼素燚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硕华大吃一惊，拉着如意便往外走：“你可知你现在处境有多危险。你既已是妖，私闯天庭便是灭顶之罪，这要是给人发现了，我可是保不住你。走都走了，为何还回来，你这要是再给人抓回去，你对得起少昊当年的救你灵慧的苦心吗！” 如意眼泪已是决堤而下：“我为什么回来，你还不知道吗……十年了，我与他分别十年了。奈何想忘忘不掉，又是不舍得相忘……这种感觉，别人不明白，可硕华你应该很清楚。” 硕华红了眼圈，亦是松了手，一个劲儿的呢喃：“你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啊……”然声声句句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理解，少了几分斥责。 如意苦苦哀求：“就让我见他一面吧。他已饮下忘情之水，早已不记得我，他大概只是会以为我是一个小仙娥。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硕华咬了咬牙，道：“若是茗儿在世，我或许也会像你这样不顾一切的想要见她一面。可惜我再也没了那个机会……罢了，今日我便陪君疯上那么一次，让你见一面龙祖。” “我只求一日，一日过后，我便离开天庭，不再回来……”如意说道。 “好，我送你去龙庭阁。一日过后，我再来接应你，到时再送你出去。我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硕华道。 硕华选了条来往仙君最少的路，带着如意直奔龙庭阁。 那时候龙祖恰好便在屋中挥毫泼墨，写些什么，硕华也不顾龙庭阁中的仙娥阻拦，与如意齐齐冲进了书房，完了还顺带把门给闩死了。 1061.第1061章 再见龙祖 龙祖着了一身赤金的袍子，长发并未竖髻，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他面色淡然，那如远山一般的眉毛微微颦蹙，不怒自威。他疑惑的看着来势汹汹的硕华仙君和那个长相陌生的小仙娥。 十年未见…… 他一点都没变，不，或者说他完全变了一个人。比起秦笑的体贴温柔，龙祖多了几分强硬与霸气。即便他只是执笔端坐那那里，身上仍是笼了一层让人望而生畏的光晕。 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时刻于她来说太过梦幻。她觉得双脚一软，简直快要站不住了，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狠狠的在自个儿的大腿上掐了一下……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使得登时清醒过来。 这……是真的。 她望着他，不一会儿便模糊了眼睛。 龙庭阁的管家龙二被硕华关在门外，他急乎乎的喊着：“主子……不是小的没拦着，是这仙君自己闯进来的，我还没来得及通报……” 龙祖搁下笔，对外面的龙二喊：“行了，下去吧。” 听着龙二脚步走远，龙祖方才不解的问：“硕华，你可是找我有事？我倒是从没见过你如此着急，莫不是天帝选亲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他将眸子投到了如意身上，又是问了一句：“这小仙娥又是谁？” 如意心里一沉——他果然不记得我了。 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眼泪再是憋不住，啪嗒一下便滴落下来。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将眼睛上的泪水拭了去。 在来龙庭阁的路上，硕华已是编了个有些夸张但又勉强说得过去的词儿，他往椅子上一坐道：“我也真不知道天帝将这选亲之事指派给我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最近要接待前来九州八荒来的各路仙君，实在是要忙昏了头了。” 龙祖一笑，道：“当然是好事了。以你我交情，有什么事你也好帮我拖着拦着。选亲大典，能拖一天是一天……若是实在拖不了，你就帮衬着我选个差不多的吧。虽说我根本不想成婚，但天帝屡次劝说，我怕再是推却，会被他恨上。罢咯，年纪大了，也差不多是时候找个媳妇了。” 如意听得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当年他俩在熔逐无名庙中以黄天为鉴，结为了夫妻，随后亦是行了那夫妻之事。可惜，他全都不记得了，他根本不记得她是他曾经的爱人、妻子…… 硕华挥挥手，道：“这次来，便就是要与你说这个事儿。你得借些人给我。仙娥仪仗根本不够用，那些仙君一个个挑剔的很，没有三五个仙娥服侍就跟我闹意见呢。我东借西借已经向天庭的各位仙君借了不少人了，仍是不够使的，所以只得从你这儿下手了。” 龙祖还没等着说什么，硕华便道：“你可不能说不借，我忙成这样也都是为了你的事情。你若是不借，我去哪儿说理去！” 龙祖起身从案前离开，缓缓走至硕华旁边坐了下来。 1062.第1062章 笨手笨脚 龙祖经过了如意，但却根本没正眼看她。 他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香之气，这味道使得如意有些迷醉。 龙祖坐下之后，轻轻一抬手，便是等着如意给他们二人倒茶。结果手抬了半天，如意也是愣在原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一动未动。 “咳咳！”还是硕华见状不妥，以咳嗽之声提醒如意，方才将这尴尬化解了去。 龙祖瞄了如意一眼，戏言道：“这小丫头，生得倒是清秀可人，但不怎么长眼神啊。” 硕华勉强的笑了笑说：“新来的，见谅。” 如意一边给龙祖倒茶，手便一边抖。 他就站在她的身侧，他的手就平放在椅背上……他与她的距离触手可及，如意只想钻进他的怀里，说一声“我好想你……” 然而……咫尺天涯，她纵便再是渴望，也只能将那爱恋埋在心底。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敢看着他的手指。这一看二看的，茶杯满了也不知道。茶水顺着杯沿漫了出来，滴到了茶几之上，流了一大滩。 “你这丫头……”龙祖眉头一皱，开了口。 如意今日的表现完全就像没带脑子出门一般，手忙脚乱，慌张的不行。他这么一叫她，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在那双曾经柔情似水的双眸中，找不到一点爱意。她心一痛，手一松，茶壶摔落在地，啪嗒的碎成了渣。 壶一落地，如意和硕华都是慌了。 如意赶紧跪下来，像真正的仙娥那样连声道歉：“龙祖息怒。”她用手去捡那些碎片，碎片将她的指尖割破，点点殷红坠在白瓷面上，看着有些扎眼。 龙祖倒是没生气，竟是轻笑了一声，问硕华道：“这么笨手笨脚的仙娥实在难得一见，你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个祖宗的。” 如意心跳的飞快，心说虽然这不是她想要的开端，但他总算像是记住她了。 硕华赶紧岔开话题说：“先别说她，刚才的事还没讲完呢。你到底借不借人给我？” 龙祖道：“借，当然借了。硕华开口，我哪能不借。说吧，你要几个，三个？五个？” “我要二十六个。”硕华想了想，又说：“加上龙二，一共二十七个。” 龙祖吃了一惊道：“我这龙庭阁满打满算也一共只有二十七个人，你要是都借走了，可就剩我一个了！” 硕华对着如意努努嘴巴，说：“你不吃亏，我用这位跟你换。你也看见这丫头多慌张了，回头出去帮忙别再是惊扰了人家远道而来的仙君。所以，我便准备把她留给你。” 龙祖嫌弃的说：“你留个好点的行不行。你把龙二给我留下，别的人你随便挑，他一个半大老头子，比不上漂亮的仙娥，做惯了管家也总不能上去给仙君们端茶倒水，你要他干嘛？” 硕华摇头道：“不行，就要龙二。他在龙庭阁多年，熟悉你的脾气，我要让他帮着我斟酌一下，先将一些你肯定不会喜欢的神女排除掉。” 1063.第1063章 冲泡白茶 “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龙祖显然并不同意。 硕华急中生智，放了大招：“我只有今个儿忙，明天这个时候你龙庭阁的人便给你还回来了。一天时间，你还能掉块肉不成？她只是一个仙娥，又不是一个吃人妖怪，你怕什么！你要是把人借我的话，我就跟先帝说画像那边出了纰漏，尽量将选妻大典往后延期。” 听得“延期”两个字，龙祖再是也不废话，拍手称是：“行，这小仙娥留下，你可以带人走了。” 硕华君得了应允，便是准备离开。退出房间的时候，他转头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没出声，只是做了个嘴型，意欲道一句：“谢谢。” 硕华借走了龙庭阁的所有下人，这整个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如意深吸一口气…… 一天……她只有一天时间让他重新爱上自己，不成功便成仁！ 将硕华送走之后，龙祖又重新坐回到了案前，提笔继续写着什么。他没说话，如意自是不敢开腔。 她将那茶壶碎屑收了去，又是出去重新拿了一柄壶，准备为龙祖冲泡一壶新茶。 她寻到茶水房，见着那里堆砌着大大小小上百种不同的茶，有新鲜茶叶、有干茶、有茶饼、有茶砖，基本上能想到的茶都能在这里找到。果真这龙祖的生活与凡人就是不一样。 她茫然的看着这些茶，突然犯了难。她惊觉自己竟然不知道秦笑爱喝什么茶，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好态度，他只对欺负她的人舞过菜刀，却是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她冲泡什么，他便喝什么，从不挑剔…… 她提着茶壶落了眼泪，那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的滴落壶中。 她抓了一把白茶放落壶中，又是往里加了些许红豆和玉桂。玉桂可以提味，红豆则完全是点缀。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既是不能明说，便想用茶言表心意。 她把冲泡好的茶，提入屋中。 一进屋，便听得龙祖招呼道：“那个谁，过来帮我研墨。也不知道怎地，手有些痒，想画些什么。” 如意嗯了一声，替他斟倒一杯茶，放在案前，才是过去替他研墨。 那白茶味道香远益清，隔着老远便是闻到了。 龙祖吸着鼻子嗅了一下，问：“今个儿的茶味倒是新鲜。是什么茶？” “只是普通白茶。”如意答道。 龙祖摇摇头：“白茶我又不是没闻过，味道与之不同。” “我还添了些其他东西，诸如红豆玉桂。”如意心中默默答着，除却这些茶里还加了泪水和心意。“不知道龙祖喜欢喝什么，我便自作主张的尝试一下了。” 龙祖稍稍有了点兴趣，便是端起杯子放置在鼻下，细嗅其味，随后抿了一小口，热茶触舌，使其生津。 他将那一小口茶含在嘴里，舌头微缩，轻轻在腔中打着转，充分领略茶味之后徐徐咽下，口中只剩一股浩荡而内敛的味道。 他讶异的说：“这味道……” 1064.第1064章 泪染墨痕 “难喝吗？”如意轻声问。 “并不，白茶本身的滋味清清淡淡，余味的甜而微辣大概便是肉桂了……可我竟是还从里面尝到了一丝咸涩。那咸涩升华了整盏茶，让这茶变得不止是茶了。” “最后的那味佐料，是眼泪……”她嘴巴微张，几乎将这几个字哼了出来。 “什么？” 如意不再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说得多了，他也未必能觉悟的过来。 她将研磨好的墨推到他面前道：“可以了。” 她没再说，他也没再问。 龙祖提了笔，便开始作画。泼墨留白，墨点飞溅。他画着画着忽而用手按住太阳穴，口中发出了“嘶”的响声。 如意赶忙握住他的双肩，关切道：“你没事儿吧？不舒服吗？” 他扬起眸子，里面带了某种抗拒。 如意一接触到这眼神，忙是退开了身子，道了声抱歉。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疼。”他低头看着刚才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有些诧异，“我也不知道为什要画这个，根本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落了笔，自然而然便画出来了。不如你来帮我看看？” 如意探头过去，望向那画卷，然待她看清纸上画的是什么，她忽然便垂了泪。大滴大滴的泪，落到纸上，将那未干的墨，晕染开来。 “你……哭了……”龙祖一怔，问道。 如意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说：“我有眼疾……见风流泪。许是往后你会常看到这种情况，无视便好。” 见风流泪？这里哪是有风。 龙祖盯着她那晶莹剔透的眼睛，觉得她在说谎。那样的一双美目，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眼疾。若她不是有眼疾，那就是在落泪了。好端端的，她为何要哭？ 其实这并不能怪如意落泪，她一眼就辨认出了纸上所画之物。那几根粗糙线条勾勒出来的东西，是曾被她当做至宝，陪着她入睡的玩意儿——秦笑亲手为如意缝制的粗布娃娃。 他曾将自己全部的心意写成了书信塞到了娃娃的腹腔之内。这东西，大概算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之物吧。 如意的泪是欣喜之泪，他虽是不记得她了，可在他记忆的深处似乎还对这娃娃有些印象。 龙祖换了张纸，继续作画，这次他画的则是中规中矩的山水了。他一边画，便是一边同如意说：“其实，你并不是仙娥吧？” 如意一怔，道：“你说什么……” “但凡是天庭的仙娥，都是受过训得。首先不得用眼看主子，其次称呼都将带仙阶或是名号，而你屡屡直呼我为‘你’。不仅如此，你还总莫名其妙的掉泪，做事也慌张的可怕。若你这样的都能通过考核成为仙娥，我便是要去质疑一下录仙处的能力了。”他放下笔，抬眼看着如意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如意连连向后退了数步，欲言又止。她的心砰砰直跳，怎么办，该不该说…… 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她完全可以借着这机会，把十年前的事情悉数相告。 1065.第1065章 心生误会 “我……你……” 如意吞吞吐吐，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即便说了又怎么样，那荒谬到极点的真相，他会相信吗……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不信，他便会震怒，将她驱赶出去，她许是要再受一次极刑天雷。 信，他便会痛苦，或是再与天帝针锋相对，向天帝质问当年之事。 那么一切又将回到原点，他的巨神之位又会岌岌可危。 不论他信或是不信，这都不是如意想要的结果。 她无非是想见他一面，而现在来说，她应该满足了。 她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她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她怕自己离他越近，便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怕她开始索取和贪婪，她怕这一天过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勇气跟他说再见了。 龙祖怎会任她就这么走了，闪身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说，你是哪位上神的女儿。你扮作仙娥，就是为了刻意接近我？你是不是也参与了那荒谬的选亲大典？”他一连串的蹦出了许多个问题。 如意稍稍松了口气，看样他只是把她当做是别有用心的神女了。 他眉毛突然一立，柔软的口气硬了起来：“其实，我很是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觉得能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 如意没承认，亦是没否认，没解释，亦是没掩饰，她只是深呼了一口气说：“随便你，若是想讨厌，那便尽情讨厌吧。我只是要在这里做一天的仙娥，仅此而已。” 她一福身子说：“您继续作画，我去给你准备午膳了。” 如意几乎是跑出了他的书房的。一掩上门，她便靠在门上大哭起来。 难，太难了。 爱这种东西，岂是一日之功。 血玉灵女受到龙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又是他亲自用仙桃汁液灌溉五百年才生出的魂魄，她有着太多的时间能打开他的心房；凡人如意与秦笑落寞相逢，在军需处内风雨同舟，同吃同睡，七年情深方才衍生出了爱情…… 而现在的她呢，她只有一天的时间。一天何其之短，她根本无计可施。 她几乎要放弃了。 厨房内有着各种珍稀食材，琳琅满目。这里大概会是所有厨子梦想中的天堂，各色调味料或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如意并未选那些珍贵的食材，她用了最普通的面粉，做了荷叶饼。 这大概是龙祖吃过的最简陋的午膳。当他坐在厅中，看着她端上来的一笼屉荷叶饼，表情明显有些不悦。 “就只有这些？”他厉声问。 “就只有这些。”她柔声答。 他动了筷子，夹了一块饼，放入了嘴巴里。她站在他身侧，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咀嚼了两下，忽而闭上了双眼，唑着舌头回味着：“清香、甜糯，味道倒是极好的。我似乎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吃到过。” “你许是真的吃过呢。” 龙祖摇头道：“不可能，天庭之上没有那么粗糙的事物。” 如意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扔下了一句玄味很重的话：“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也许你曾梦到过什么，也许你根本只是别人的梦中之人。有东西想不明白，也是极正常的。” 1066.第1066章 龙祖出浴 龙祖忽而笑了，他道：“你这神女，倒还挺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 “如意？” “恩，吉祥如意事事如意的如意。”她将眼睛低下，想是努力的把那漫出来的眼泪给吞进去，何奈它还是滚落了出来，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当她再抬眼眸之时，他看到她脸上垂着泪，嘴角挂着笑，说：“祝你……如意……” 也不知怎地，这一句简单的祝福话，竟是让他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疼痛。 那感觉转瞬即逝，当他想要捕捉的时候，它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日的时间过得何其之快，也没做什么事儿就到了晚上。 龙庭阁之中有一处浴池，是供龙祖洗浴的地方，约是两丈见方。池中铺白玉阶梯，缀以浅蓝琉璃。 如意在池水中洒了枸杞、青木香、和少许沉香，本意是想有着祛火之用，谁知道龙祖披着赤金浴袍站在池子边上不冷不热的扔了一句话下来，将如意的这心意毁得是干干净净：“你这是在作洗澡水呢，还是想煮汤呢！” 他说是那么说，仍旧是褪了袍子，步入池中，只露了个肩膀出来。 他的黑发泻在池中，雾气蒸腾在他脸上，凝结成了细密的水珠。 龙祖足足洗了能有一个时辰，才在准备起身出来。 如意躲在屏风后头顺着两页屏风的缝隙向池中偷偷瞄去。但见他立身出水，黑发被水抿在身后。残留的水珠自上而下滑落，自他棱角的面庞、有力的喉头到了宽厚的双肩、坚实的前胸。 如意看的出神儿，不经意想起那日在庙中的缠/绵，脸上发起烧来。 “看够了没有？” 那人儿站在池子中央，淡淡的说了一句：“好看吗？” 如意顶着一张大红脸，缓步出来，嘴巴跟脑袋完全的脱了节，竟是蠢兮兮的说了句：“好看……”说完之后立马觉得不妥，忙是改了口：“不好看……不不……是我根本没看……” 这简直是越描越黑，如意尴尬至极。 龙祖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头，说：“你过来。” “恩？”如意不知他有何吩咐，走至池边：“可是要披浴袍起浴了？” 了字还没说出口，她便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已是被龙祖拉入了水中。 她扑棱站起来，见他已是逼了上来，他毫无感情的看着她，眸子里只是带着不屑与玩弄：“我已是帮了你一把，接下来呢？” “什……什么意思？”如意慌张问道。 龙祖冷笑一声说：“这话应当是我来问你吧。你处心积虑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在选亲大典中脱颖而出吗？看你迟迟没有动作，我都替你着急。学人家勾引男人，也总归是应该有个样子，至少也应该脱/光衣服在我入池子之前便候在水里了。再不然，就应当是自己洗洗干净，偷跑到我那寝殿之中投怀送抱。” “说来你也是真够大胆。九天之上所有神女都知道我反感这些，偏偏你还有胆子亲自一试。试便试了，竟还做的那么那么愚蠢，真是可惜了硕华君帮你铺垫的苦心！”他说到最后已几乎是在厉声斥责了。 1067.第1067章 睚眦抗命 “让我不解的是，硕华一向公正无私，从来没在我面前为谁说过好话。你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他亲自出马，与你一同做这腌臜事！合着伙骗我可是好玩？还是你们觉得我会蠢笨到相信你只是个仙娥？” 原来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出戏，他只是默不作声的陪着她做戏，他只是想看看她能演到什么程度。奈何演技太糟糕，竟是连着配戏的都假装不下去了。 如意生怕龙祖误会了硕华，再是与他生了嫌隙，便是赶紧解释道：“此事与硕华君没有一点关系，他的确只是以为我是个小仙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骗了他，也骗了你。” 龙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好，你终于是肯承认了。” 他动作生硬的伸了手便去扒如意的衣裳。 如意推了他一把，拧住自己前襟，叫道：“住手！” “这种桥段我听得也是不少了。为了有个名分，很多女子不都是要往上贴的吗。既然你想要，我便成全了你。”如意听得出来，他并非是真的在求/欢，而是在用粗糙的手段侮辱她。 她本还想再争辩两句，忽而惊觉自己是在水中……忘尘给她的掩盖妖气之法是个师父少昊亲传之法，乃是用人血为药引，加之九九八十一种阴元材料，拌以朱砂，涂抹于两臂侧旁。 这东西最怕的便是沾水。朱砂遇水即溶，功法一破妖气自然外现。 她慌忙便是挣扎着想要爬出池子。 龙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叫道：“弄巧成拙便要走？” 如意甩开他的手，奋力攀上池子。她见左臂绿衣上透了个红印儿，知道朱砂已是溶了，撒丫子便往浴堂外头跑去。 龙祖出浴将袍子往身上一批，便是直追而去。 到了院中，如意的妖气已是外泄出来。她的妖力并不弱，妖气显著，根本无法掩藏，即刻便是被龙祖觉察。 他大吃一惊，叱道：“你不是神女？你是个妖？说，谁派你来的？” 如意身份已是败露，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她不顾解释，飞身便走。可龙祖战神之名不虚，左堵右拦，逼的如意无处可去。 “一个妖孽竟是敢私闯天庭，你的胆子可真是够肥的。你接近我可是有什么目的？”龙祖将如意抓了个正着。 如意紧咬嘴唇不肯说话。 龙祖冷哼一声：“好，不说是吧。有的你受。”他唤了一声睚眦，便见一漆黑如墨，身形矫健的神兽自虚空驰骋而出。 “这妖罪大恶极，你却是给我咬碎了她！”龙祖命令道。 睚眦呼啸而上，将如意压在身下。利齿已是呲出，可它即将下口的时候却是迟疑了。 如意仰在地上，泪如雨下，她抬手轻轻在睚眦颈上摸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龙祖饮下忘情水，已是将如意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神兽有灵，仍旧记得如意。它曾伴她左右多时，又见证了二人之间的情深意浓，怎能下的去口。 “睚眦！”龙祖见睚眦不为所动，不禁觉得奇怪。睚眦向来听命，从未违背过他的意思，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1068.第1068章 妖气乍现 睚眦垂着尾巴，呜咽着在如意和龙祖之间转悠着，它伸出舌头，向着如意脸上舔了一下，便是趴在她旁边不动了。倒是那双眼睛，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龙祖。 龙祖诧异，心说这睚眦竟是在为她求情! “你不肯伤她？那好，我便亲手来。”他走上前去，将手按在如意颅骨之上，道：“小妖私闯天庭罪无可恕，就算让天兵天将抓起来你也只能受那灭顶刑法。不如让我送你一程，保准一招了事，毫无痛苦。” 如意妖力已是不弱，但在龙祖手里则跟蝼蚁那般无力抗争，她索性不再挣扎，只是感叹命运的残忍。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她都大难不死，现下却偏偏要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了。 她镇定的闭上眼睛，说：“若要杀，便动手吧。” 龙祖一掌便能将她的脑壳轰炸，可他看着她这番淡定自若的神情偏偏就下不了手。他想不明白这妖大费周章的接近自己为的是什么。他喝了她下的茶，吃了她蒸的饼，若是她曾经尝试毒害他也早是应该有了效果。可茶也好，饭也罢都干净的很。她伺候在他身边，真的只像个婢女一般，不翻看他东西，不问东问西，只是侯在他身边，偶尔流个眼泪或是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到了生死关头，她更是毫不还手，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难道她跑来天庭只是为了让自己了结她吗？ 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一双眼睛反复在她身上扫着，想是从她身上发现什么端倪。便见着她左右手臂侧晕了一团红色。他用手一捻，放在鼻下一闻便知，那东西是朱砂。 他想起她是在落入池中之后，方才现了妖气，前后一联想便知那臂上晕染开来的朱砂是避妖气的东西。 他头皮猛得一炸…… 这法子他是知道的。此朱砂避气法是少昊研究而出的，当年少昊沉迷于妖鬼之事，整日便往阴司出溜。弄出朱砂避气法后，还曾经当着龙祖的面宣扬过。可是此法是针对妖物的，少昊怕流传出去，没著书也没外传，知道此事的也不过他和少昊二人。 那么，这个叫如意的小妖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她与少昊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揪住如意的领子，质问道：“这避妖气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如意摇着头，怎么都不肯相告。 龙祖怒道：“信不信我现下便让你挫骨扬灰。” 如意抬眼望他，缓缓说了一句让龙祖无法反驳的话：“你若是想要杀我，大概早就下手了。” 龙祖迟疑了那么一下。如意瞅准这个空隙，脱身而出，手一扬，便是自地下钻出无数巨藤，将龙祖缠绕而住，她自己则跃出龙庭阁，向着天门而去。 她自知那区区妖法拦不住龙祖，她从未想过要伤她，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她头都不回的冲到天门之中最偏的西天门，这里守卫的天兵最少，平日里仙君进出根本不走这个门儿，相对来要比走其他门更为安全。 到了门前，如意又是被那天兵给拦住了。 1069.第1069章 逃离天庭 “哪个殿阁的仙娥……”那天兵话问了一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看之下那着了绿衣的女子周身翻着黑气，面色阴沉无比。 这哪里是仙娥，这分明就是个妖精…… “来人呐！有妖擅闯天庭！快是将她捉拿起来！” 说话间，天兵天将的刀剑斧戟就已经呼啸而来。如意一个后翻，将这些攻击躲了开来，绿袖一挥，散出一排妖火，烧的这些个天兵天将叫喊不止。 好端端的西天门火光闪现，鬼哭狼嚎。 如意知道这些个在西天门守门的天兵并不强，可天庭之上厉害的神仙多了去了，若是再拖一会儿，引得人来，她就无法脱身了。 她用点金之术将这些个天兵的双脚凝成金块，他们一想迈步，便会接连摔倒。转眼地上已是躺了好些个人了。 制住天兵行动之后，如意不再多想，用妖法将肉身外面附了一层金刚之石，以血肉之躯在天门上撞了一个洞出来，就此出了天庭。 一出天门，如意便翔空而逃，西天门那些个半瓶子不满的天兵天将只有干跺脚的份儿。 她下了云霄逃回凡间，并没直接回到乌螺山，而是转头去了即墨城军需处。她急需一点回忆来温暖她的心房，如是说，这个结局结局实在是太差劲的。计划的与龙祖一日的相依相伴都让自己给毁了。 她身份一经暴露，往后要想再故技重施去天庭看龙祖一眼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如意坐在军需处的屋檐上，呆呆看着那冰冷而没有温度的月亮。 曾经，她和秦笑也就如这般，静静凝望月亮，聊些闲话。她摸了摸身边的那处空白，忆起他今日看她的那无情的眼神，满心酸涩涌上喉头，化成了一声叹息。 再回青扉小院儿已是三更时分了。荒坟中的那些个野鬼也不知道在吵吵什么，在坟头游蹿嚎叫。如意心烦意乱，经过时瞪了他们一眼，惊得他们是四下而飞。 她回屋往床上一躺便是睡着了。 第二天素淼入她屋，替她房间扫尘擦灰，方才觉察到如意回来了。他挺是惊喜，准备掩上门让如意多睡一会，然如意却是已经醒来了。 素淼关切道：“主人，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可是见到了龙祖？他忆起你了吗？” 如意说：“莫是再问了，此事我不想再提。我有些饿了，起床做早点给你们。”她跳下床，溜到厨房去了。 就算她不多说，素淼也是能从她神态中察出来，此次天庭之行定是不太顺利。 围着饭桌，白清寒和素淼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多问。倒是嫦衣年纪轻，不懂事，一个劲儿的问如意：“姐姐，天庭好不好玩？那些神仙可是厉害？” 如意也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只是眼底的那抹失神不曾消逝。 白清寒只得不停往嫦衣碗里夹菜，用好吃的堵住她的嘴巴。 用了饭，如意便去了画皮鬼素燚的洞窟。 厅堂之中，素燚正与几个得力手下商讨收编东简狐狸洞的中的七千年狐精之事。如意一进来，那几名妖将纷纷折了身子，叫了一声：“小主”。 素燚拂了拂手说：“罢了，此事晚些时候再说。你们先行下去吧。” 1070.第1070章 一逃成名 如意瞅了画皮鬼素燚一眼，道：“谈什么大事儿呢，怎地见我来了就不继续说了，这是在刻意瞒着我？”自天庭落荒而逃之后，如意心情一直不怎么晴朗，张口含沙射影的，语气并不好。 素燚道：“出去玩了一年回来，不是应该高兴的活蹦乱跳吗，怎么跟吃了火药一般？” “我有必要刻意瞒着你吗？妖军之事你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东简狐狸洞的事情，我稍候也是要与你详说的。这不是看你刚回来，没必要直论公事嘛。你总说我对人不好，我还想着要对你略施关心，怎奈又怪上我了。”素燚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子玩的可好？”素燚叫人给如意看了茶，便是问道。 “挺不错的。看了看故人，去了次江南，走走停停，吃喝玩乐……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如意撒着谎。 素燚呵呵一笑，道：“哦，玩的顺心就好。我听了个新鲜事儿，却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说。” “听闻咱们妖界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竟是扮成了那仙娥混到天庭上去了。人家把天庭当做自己家后院一样，进去溜达了一圈又是出来了，都没让神仙给逮了去。这般实力的妖，你说我该不该请回来，赐个重位给她做做？”素燚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如意。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如意面色一冷，道：“说话用得着拐弯抹角吗，你既然已经知道，何必问我玩的怎么样。” 素燚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脸色变得也是够快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三界六道都是已经传遍了。天庭这次面子真真儿是丢大了。” 如意问道：“天庭上的人可是已经在缉拿我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一听到此事便知道是你做的了。你当时趁黑逃走，我找了安插在天庭的眼线说天兵天将没看清楚人，只道是一个仙娥模样的女妖。天下之大女妖之多，他们去哪儿找？总不能为了寻个妖精就把九州八荒掘地三尺吧。他们抓人的动作越大，脸面便丢得越多，那帮神仙都是好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大肆宣扬。你就放心吧。”素燚道。 如意心说，硕华君自是不会出卖她，但龙祖明明看清过她的容貌也知道她的姓名，何故隐而不报呢……而且她的木力妖法根本束不住他，他定是可以很快挣脱。挣脱过后，他若是急追到西天门，她同样是走不掉。可他也并未追过来…… 他是故意放她走的吗？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如意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 …… 九天之上，龙庭阁中。龙祖把硕华君叫来，打算质问一番。 硕华头都不敢抬，手中的茶明明都端得凉了，还佯装烫手，一个劲儿的朝着杯里吹气儿。 看他样子，龙祖便知事情定与硕华有脱不开的干系。 “龙祖，神风公刚走，那南陵君又是来了，我忙于招待，时间紧的很。你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硕华是想假借忙碌赶紧脱身。龙祖虽是一句话没有，但他压迫的眼神已经快让硕华受不住了。 1071.第1071章 心上疙瘩 “刚才那事儿你听说了吗？”龙祖问道。 “听……听说了……”硕华君不会撒谎，就觉得脑门子发热，额上开始冒汗了。 “你带来的那个仙娥是个妖。若不是我把她拖入浴池之中，水将她手臂上的朱砂冲散了，没准谁都觉察不了。此事，你怎么解释。”他双眉一立，发难道。 硕华是彻底懵了，这事儿完全超出他的预想。他只能一个劲儿的抵赖：“我……不知道。那避妖气的法门甚是厉害，一开始你既然都觉察不出来，我又怎么能知晓。我还道她只是普通仙娥。” 龙祖冷笑一声：“你不认识她？这我还真不太相信。你与少昊关系甚好，你与他走的，远比你我走的要近。而你猜怎地，那妖精的避妖气之法，正是少昊研创的。她跟你和少昊到底有什么关系！” 硕华见龙祖搬出少昊便知道他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他不知怎么回答，支吾起来。 龙祖长叹一口气说：“硕华，以我们的交情，你真的宁愿护着一只妖都不与我说真话吗？我完全可以将那只要打得神形俱散，之所以没有去追，也没有告知天帝她是从我龙庭阁跑出去的便正是要给你这个机会亲自与我言说。” 到了这个关头，硕华也需得说上两句了。他放下茶杯，急道：“她从未想过要害你，她冒死前来只为了见你一面。我……只能说到这了。” 龙祖惊道：“你竟是真的认识她！她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见硕华眼神闪躲，龙祖不确定的问：“莫非，我真的曾经认识她？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曾经有一度，与她对视之时，我感觉到有一丝熟悉。” 硕华君直接对着龙祖跪了下来：“龙祖！作为下臣我恳请你不要再问我了。此事滋大，我不能说，也说不得。作为兄弟，我更是恳请你不要再问我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等一千年后少昊极天寒狱中刑满，直接问他吧……” 龙祖动了动嘴，又是想在说什么。硕华直接打断了他：“隔墙有耳，我若是妄论此事，被别人知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硕华对着他拱了拱手，便是含泪告辞了。 龙祖觉得有些头痛，他起身看着先前画得那不伦不类的东西，上面晕着如意的泪，让他有些刺目。他试着用如意的法子，在白茶里加了玉桂和红豆，却再是没有了她冲泡的滋味。 她到底是谁？ 她为何要哭，她又为何要逃？ 他按着欲裂的头，感觉有些许破碎的画面涌上脑海，他看不清楚这些画面，只觉得隐约间像是看到了那个叫如意的妖精的脸。 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头了，硕华的话说的虽是隐晦，可仍是有迹可循。硕华的意思是整个天庭都有事瞒着龙祖，并且此事还是天庭的禁忌，不能妄论，不可相提。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所有神仙统一了口径一起撒谎。 而少昊到底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情被关入极天寒狱，若说只是因为在凡间屠杀千人，也罪不至此，顶多是在地狱受刑。 自此龙祖心上拧了一个疙瘩，虽是不痛不痒，但每次想起来就有些不痛快。 1072.第1072章 夜观狐洞 如意扬手屏退了伺候左右的女妖。 她觉得差不够味，自己掀开壶盖，指头一捻便是变了些玉桂加了进去。随后才是提起壶来，替画皮鬼素燚添了茶：“来尝尝看。” 素燚眯着眼睛，说：“你这是心虚了，所以在讨好我？” 如意瞪他一眼，道：“爱喝不喝。” 素燚端起杯子来，嗅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太纵容她了，惯得都没个样了。对我说话都是这种态度，这还了得。我还有没有妖主的威严了。” 如意汗颜道：“是是是，您最威严。喝您的茶吧。” 素燚品了一口，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呸，什么滋味儿，难喝死了。” 如意轻叹一口气，只得是用手贴着壶面，将湖中的茶替换成了清茶。 她观察素燚的表情，见他心情不错，方才是说：“我私上天庭之事，你……不怪我吗？” 素燚连眼皮都懒得抬，慢慢悠悠的说：“你若是被抓了，那我定是要怪你的。可你没被抓，这事情便不一样了。你也算是一逃成名，此事正好可以用来做招募妖军的噱头——想我麾下小主能随意出入天庭，视天上仙君为无物，长此以往定是能力围剿天庭，一统三界。” 他笑了笑说：“你可知道，这事一出，妖界中的很多妖已是在四处打听你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如意刚是稍稍松了口气，便听着素燚话锋一转道：“虽是好事，可也得要加倍小心。那赤脚大仙等一干上仙还在人间搜寻我，我在乌螺山已是藏了十几年，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过来，到时候再撞见你那可就真是新仇旧恨了一起报了……待我成魔之后自是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仍是要忌惮他们。往后你出入都要谨慎一些。” 如意点点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素燚一拍手道：“行了，闲事说完了，该说说正事了。有件事我想让你替我去办！” …… …… 繁星当空，忽暗忽明，上弦月嵌在空中，松林中飘荡着一股松果子的香气。 如意立身站在崖前，她难得的穿了深色的衣裳，那色泽与夜融到了一起。漆黑的夜映托苍白的脸，微风拂动着她的发丝。她负手而立，专注的看着崖下的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小主，下面就是狐狸洞了。”如意身后响起了一个类似唱腔的声音。 “那狐狸精太过狡猾，此次也未必能够收服她。我看呐，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吧。”另一个声音道。 如意冷哼一声，声音比那松果的香气还要轻，但说出的话的分量却是不轻：“都说狐狸耳朵灵光的很，在人家家门口说这话，似是不太妥当吧。” 后面那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妖主画皮鬼让如意替他做的事情是便是去收服东简狐狸精。这狐狸精与画皮鬼素燚一样是天地间为数不多的寿妖。她修行了七千年之久，再过三千年也会成魔。 1073.第1073章 左右妖使 妖力的修行虽与修行年数有关，但却并不完全依赖于修行年数。好比说妖主画皮鬼，他虽只有八千年修为，但因这八千年来连造杀孽，嗜血无数，吞噬的凡人魂魄及妖鬼妖元数不胜数，因而功力却是比天庭许多万万年修为的上神还要厉害。 狐狸精实力远不如画皮鬼素燚，但她从不乱造杀孽，因而在妖界威望甚高。 若是能收此狐狸精，那之后无疑会为妖军增添很多附庸者。素燚曾三番两次派人来劝，每一次都被这狐狸精毫不留情的打发回去了。 狐狸精捎回来的就只有一句话：她对将来的神魔之战不反对亦是不支持。她保持中立，却是不肯为素燚效命。 一次两次尚且还好说，当画皮鬼素燚的部下被第三次打发回来，素燚就有点记恨上狐狸精了。他打算最后再耐着性子来游说最后一次，能成便成，成不了，他便准备举兵灭了她。 他要的是一统天下。连妖界都统一不了，何谈统一三界！因而他根本不需要一个置身事外的寿妖，他只需要多一个部下俯首称臣。 狐狸精也是寿妖，再派部下去似是有些不尊重，素燚得端着架子，自是不可能亲自前去。正巧这次如意闯上天庭，一下子便在妖界有了名气，素燚便是准备派如意去。 这次派遣，素燚有着很多的考虑，一是检测如意的忠心；二是如意身份合适，不唐突也不失礼；三便是看看如意的能力如何。这能力并不单指妖力。对素燚来说，这能力分为三等，一等便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使人心服口服的归顺，二等便是谈不拢了动起手，凭着武力将其解决，三等便是动了手还打不过，丢了面子又折了兵。 素燚在想，若此次狐狸精之事，如意能顺利解决，那他便会下放更多权力给她，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如意此次不是单枪匹马而来，素燚还派了两个跟班给她。与其说是听她指挥，替她卖命，不如说是来替着素燚监督她的。 在素燚妖军成形之后，他亦是增添了不少阶位。他是妖主，妖主下设小主之位，再下设乾、坤、左、右四使，再往下便是带兵的妖将和投诚来的妖君了。 跟着如意来的这两位，便是左使鲁达和右使墨紫衣。 这两位的妖力都不弱，为素燚鞍前马后，出了不少的力。 鲁达人如其名，有些鲁莽，他能把一双板斧舞得生辉。他原本是那古墓里头陪葬的玉板斧，久而久之吸纳墓中阴晦之气修成了妖。 他一脸的横肉，脸庞上滚了一圈络腮胡须。领口总是裂着，袒胸露乳，胸前糊着一块巴掌大的护心毛。鲁达脑袋瓜上却是一根毛都没有，溜光大光头亮得都能映出人的影子来。如意第一次见他时，便觉得他胸前那撮毛长错地方了。 墨紫衣与鲁达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是厉鬼修成的妖，比起普通的妖来多了几分森气。墨紫衣生前是个戏子。唱得是青衣，因为好断袖，喜欢戏班子中的一名武生而被众人排斥嫉恨，里外里的拆他的台，更是将他的丑事外传出去。墨紫衣最终被戏班子的人逼死，自缢在后台。 1074.第1074章 狐狸洞窟 墨紫衣自厉鬼修成妖后，也是碎步微挪，嗓子尖细，指头总做兰花状。他喜欢正旦，因而依旧做青衣打扮，着戏袍，贴花黄，描眉扑粉。他身段儿窈窕，比寻常女孩子还要注重形貌。 墨紫衣和鲁达对如意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墨紫衣对素燚那又是敬又是爱，素燚捧得人，他自然也是拥护的很，因而对如意格外上心，一口一个小主叫得亲热。 鲁达则不然，他觉得如意成妖时间短，根本没有资格坐小主之位。他看如意横竖不顺眼，可又不敢违背妖主之命，也就只能明里暗里的对如意说些刺挠话。 洞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也没人出入。若是有凡人不知道的，大概会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狐狸洞。 三人在崖上站了一会，如意觉得差不多了，便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到了洞口。二使紧随其下，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后。 “乌螺山如意前来拜会。”如意用风力将自己的声音送入洞中，她声音不大不小，平淡直叙，不带有任何情绪。 不一会，便见洞中传来些许亮光。有四位婀娜女子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红灯笼的光映在那些女子脸上，偶尔穿堂风刮过，灯中烛心忽闪几下，红光跳动，衬得她们的面庞有几分狰狞。 那些女子大概是受了叮嘱，一个个不卑不亢，根本没有待客的热情，只能算得上是勉强不失礼。 她们抬手相应，将三人让进洞中。 这狐狸洞越往里走便越陡，宛转迂回，却是比画皮鬼素燚所居住的乌螺山洞窟更容易迷路。 也不清楚拐了几个弯，穿了几扇门，这些个女子总算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堂中。 一入得堂，便觉一阵花香扑面而来。如意仔细一辨认，便知那是丁香。 堂中点着红烛，房顶爬满了丁香花枝，坠下一簇一簇的紫白。 如意心说这女主子当家，果然是不一样的，布置较之男主子的喜好更为柔美。 堂中座上有一妇人。她看起来约是三十多的年纪，但模样俏得却是让如意三人挪不开眼睛。 这妇人将头发轻挽成一个发髻，侧垂在头侧，横插朱钗一支。那朱钗看来也不过是普通模样，不是什么奢华物件，只是那简单的形貌，配极了妇人的雍容。 那眉如杨柳，头粗尾细，扬着一种不甘寂寞的情怀。 那媚眼如丝，秋水送波，含情脉脉。 那唇染得艳红，浅浅一笑，嘴角便绽开一朵梨涡。微露皓齿，粉舌轻勾。 一个眼神都是故事，举手投足尽是风情。此般韵味，是如意这等少女形貌的难以企及的。 那狐狸精根本无需搔首弄姿，挤眉弄眼，她纵便是大大方方的扫一眼，也是能把别人的魂魄勾了去。 如意和墨紫衣尚还好说，两个人心里头都喜欢男人，对此女相貌也只是欣赏赞叹，但鲁达则不一样了，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脐下三指的位置已是竖起了帐篷，将灰色衣裳撑得老高。鼻中缓缓流出血柱一道，嘴巴张的那叫一个大，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沾得胡子上到处都是。 1075.第1075章 养颜之法 鲁达整个人丑态毕现，让如意和墨紫衣都觉得有些丢脸。 如意注意到，这狐狸精怀中还抱了四个小崽子。它们未变人形，仍是狐狸的样貌，那毛皮白的好像雪一般。它们拱着身子，缩在狐狸精怀中，样子很是乖巧。 狐狸精拍拍怀中的小崽子，说了句：“去吧。”狐狸崽子们便四散而去。 狐狸精微微一笑，理平身上的褶子：“素燚还真是不依不饶，又是派人来了呢。” 这话说的墨紫衣不爱听了，尖着嗓子跟了一句：“妖主的姓名岂是可以随便叫的。” 狐狸精把这话收进耳朵里，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笑意明显淡了几分。 如意回头瞪了他一眼，墨紫衣才是收了声。 如意福了福身子，周周正正的行了大礼，方才带笑道：“乌螺山如意前来拜会。” 狐狸精眉毛一扬，说：“哦？你就是那个人称‘小主’的如意？听说前些日子，你独闯天庭，一进一出，又是成功脱身。真是妖中豪杰，胆量过人啊。” “您谬赞了。”如意谦虚答了一声。 狐狸精笑笑说：“还是女孩子看着顺眼。你也无需跟我见外。我姓苏，名为亦然。你称我苏姐便是。” 如意点点头，叫了一声：“苏姐姐。” “几位也别光站着了，快是落座吧。”苏亦然的手，轻轻一拂，随便一个简单的姿势都透着柔媚娇羞，极尽温柔。 画皮鬼素燚以往派来的那些个妖将都是还没坐下便开始直说正题，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言辞不懂得回转，口气强硬，往往茶还没凉就是把狐狸精苏亦然给激怒了，将这些人给赶了出去。 这次换了如意前来，自是会好很多。只是刚才左右二使的失态之举无疑给她的游说增加了难度。 如意没有开门见山，先是说了一句暖心话：“姐姐已是七千多年的寿妖，可形貌却如此靓丽迷人，纵便如意是个女子，都忍不住对苏姐姐倾了心。不知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独特的保养之法？” 这话算是说到了苏亦然的心坎里。女妖精也是女人，但凡女人都会有两个通病——渴望青春、渴望美丽。 如意寥寥数语已是将这两点称赞了个遍。 苏亦然哈哈一笑：“如意妹妹真是会说话。姐姐有一个祖传的养颜法子，从不外传，不过嘛，觉得与妹妹投缘倒是可以相告。取红枣、枸杞、青木香、白附子、白蜡、白芷、零陵香、香附子，熬制成霜，每日早晚涂在脸上，会有嫩肤水肌之效。名曰芙蓉膏。我这里还有些做好了的，等妹妹走时，便带一罐回去试试。” “那妹妹就先行谢过了。” 墨紫衣在旁边小声嘀咕道：“这等好东西，只给一罐，可真是小气啊。人家也想嫩肤水肌。” 鲁达哼道：“哼，身为爷们，成天抹抹画画的也不觉恶心的慌。你怎地不来个彻底的，将命根子一刀躲了去，从此之后彻底的做个女人算了。” “你……”墨紫衣一生气，兰花指都快戳到鲁达脸上去了。“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1076.第1076章 诚意相邀 如意额头直冒汗，心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真是让人不省心。他们或许镇妖能力很强，可这来做说客却是差强人意。 如意回头压低声音对着墨紫衣道：“别嚷嚷了，回头那罐芙蓉霜我留给你用。你们二人要吵也注意下场合好吗？人家苏亦然还在看着呢。” 两个人这才消停。 他们说话声音都不大，可那分不怎么愉悦的气氛苏亦然却是感觉的到。她面露微笑看着三人，已是知道素燚这些部下私下不合。她倒想看看如此的三个人，凭什么能游说自己。 如意他们来时也并不是空着手的，带了些乌螺山的特产，以及些许珠宝金银。苏亦然全都收下了。 闲话说了能有半个时辰，如意觉得差不多了，才是开始说正事：“实际上如意此次前来是替我家主子画皮鬼诚邀苏姐姐加入妖军大众。” 一说到这事儿，苏亦然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那般妩媚神情，然这眉眼之间透的凌然又别有一番风情。 “诚邀？我想知道，这个‘诚’字体现在何处。前两次素燚派的人对我毫不客气，这还是在我的地盘呢，便吆二喝三，拍桌瞪眼。我看啊，素燚应该换个词，将那诚邀，变成强掳。”她稍微缓了下面色，接着道：“妖各有志，有的人想要一统天下，有的人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呢，属于后者。” “大家都是女人。如意你应该很清楚那种感觉，打打杀杀并不适合我。我在此处七千余年，五里开外便有农户人家，我与那些村民一直和平相处。他们把我当做神祇供养，称我一声‘狐仙’为我建庙立寺，世世代代烧香祭祀。每年更是在我寿辰杀鸡宰羊，做祭祀之用。他们信奉我，便不会猎杀我庇护的妖众和兽类。我呢也就偶尔顺应民意，用妖力光施福泽，旱时为百姓降个雨，涝时替他们开云散雾。我等在这一方净土活的好好的，为何要去淌那浑水呢？” “既是要开战，那便必有死伤。我可不想牺牲我的手下妖众。你们却是回去吧，让素燚莫要再派人来了。不管他怎么说，我都是不会答应。”苏亦然态度决绝的说。 如意接了那“诚”字话茬，说道：“既然提到诚意，就由妹妹来与姐姐详说一番。不怕告诉姐姐，妖军现下已有数十万兵力，仅是散落在天朝的有些名望的妖君便有三十七位都归顺于我主。九州八荒其余的地界的更有无数力量等待开发。妖主爱才，三番两次前来邀您加入也并不止因看中您的妖力，更多的是因为您的名望。妖主文韬武略满腹经纶，有着规划天下之能，但他在以德服人方面的确有所欠缺，这点他自己知道，因而这才想让您加入妖君，与他共治。” “妖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苏姐姐的善良仁德，若是将你二人才能相合，那定是会无往不利。此后会有更多妖众慕名而来，妖军之力不可限量。若不是怀着诚意而来，我还需跟您将这么多军机之事吗，随意糊弄糊弄您不就成了……” 1077.第1077章 一统蓝 苏亦然没说话，显然她在认真倾听如意的话。她摆弄了一下袖口的绣线，在等着如意的下文。 如意接着道：“妹妹也有一众朋友，很是明白姐姐的心情。姐姐不愿牺牲手下倒是好办，到时将姐姐的部下全都借调去文职，无需参战。如此一来自是不会损兵折将。” 苏亦然含颦不语，半晌才是开口：“既然咱们现在是开诚布公的在谈，有些事情我便直言不讳了。” 如意点头道：“姐姐但说无妨。” “素燚成妖的年岁比我长。近几千年来，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我也是听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素燚性子太过嗜血好杀，死在他手下的妖不计其数。他不讲情义，用得上的时候便捧着，用不上的时候便踩在脚下，如此之人，我实在不敢追随。我恐是他利用完了我，便将我除去，到时候我要与谁哭诉。因而对此人，我只想敬而远之。”苏亦然直抒胸臆，将担忧之事说出。 如意早便料到苏亦然会有这方面的考虑，她便说道：“姐姐这点无需担忧，今时不同往日，我主现下背负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行事自然更加收敛。以前他弑杀是因为他追求力量，而他现在既然是要一统天下，便不能只把力量放在首位了。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深知这一条的重要，因而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邀姐姐。姐姐如此德高望重，若是他敢动你，那妖军之心定会动摇。他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敢打个包票，只要姐姐一心归顺，他自然会百般照顾。” 如意见苏亦然没有之前那么决绝了，便是趁热打铁的说：“此番我上天庭也见证了天兵的羸弱。那些天兵天将疏于修炼，能力参差不齐。数道天门分布兵力不均，守卫有强有弱，门与门之间增援太慢。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利用之处。” “地府受制于天庭，许多官吏也是天庭下派。然地府兵力较天庭更弱，我们可以双管齐下，来一记调虎离山，以攻打天庭作为掩护，实则派大军攻溃地府，将那些收押在炼狱之中的厉鬼罪妖释放而出，这样一来又会为我妖军增添一众附庸。那些厉鬼罪妖饱受折磨，一经释放自是想要报仇雪恨，到时齐齐攻占天庭，定能打的众神措手不及。天界地府一破，区区人间更是不在话下。” 如意的描述已是织造了一幅妖统三界的画面，苏亦然喃喃道：“照你那么说，一统三界还果真不是纸上谈兵。” “那是自然。可是这一切的结果，也都需要姐姐您的加入。您若是来了，地位自然在我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我主坐稳江山，您便可与他共治天下。到时候，不光是这一片儿的百姓奉您为神祇了，整个天下都可以奉您为神祇。难道这些不是姐姐想要的吗……” 苏亦然很明显是动了心。可这个狐狸精并不是池中之物，如此大的决断岂能立刻做出。她迟疑了一会，对如意说：“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今日你们暂且住在我这洞中。明日一早，我会给妹妹一个答复。” 1078.第1078章 香艳午夜 如意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我们便先行下去，不扰姐姐了。” 苏亦然派了婢女为他们三人带路。她眼睛忽然瞥见了那鲁达，见着鲁达正一脸痴怨得看着自己，五尺高的男儿脸上竟还带了羞色。 苏亦然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如意言辞虽然恳切，但难保不是在为画皮鬼素燚刻意说些好话。要知道素燚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是要从别处下手。这个鲁达看起来十分好色，想来应是极容易被攻克，不如便从他处探探消息。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鲁达尚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艳福背后是无法回头的死亡之路。 苏亦然刻意将他们三人的房间分了开来，如此一来便能方便她行事。 鲁达回到房间，鞋子也没脱，便是往那床上一躺，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苏亦然倾城的美貌。一想到她那美艳之态，鲁达便觉身下十分燥热，干脆便是褪了裤子，啐了唾沫，双手一上一下抚慰那身下之物。 鲁达气喘如牛，嘴中哼哼唧唧，手上动作更快，即将到那愉悦顶点之时，忽听得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扰了他的兴致，他一惊之下停了手，回过神来想是再继续的时候，却发现手中那物已是缩小，没法再尽兴了。 他穿上裤子，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子，去开那门：“娘希匹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来敲老子的门。” 他打开门的时候，口中脏话的余音还尚未消散。 “呦，我是不是扰了您休息了。”门外之人正是狐狸精苏亦然。她已是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袭裹胸束腰的粉色长裙，外面只披一层薄纱，那雪白香颈微露，分外撩人。她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有白锡酒壶一把，酒杯两只，小菜三样。 鲁达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觉得鼻子一热，用手一抹发现又是流了血下来。他忙是用袖子将鼻子一抹，道：“怎么会，我还没睡呢，你快是请进。” 他侧身将苏亦然让进屋中，苏亦然扭动腰肢进入，经过鲁达之时便是有女人体香钻入了他的鼻子。他陶醉忘情的吸着鼻子，想是将这味道统统吸进去。 苏亦然回眸一笑，牙齿轻轻嗑在下唇上，那姿态完全的把鲁达的魂魄勾了去。 苏亦然将酒菜放到桌子上，反身过去，将门给闩死了。 鲁达有些茫然，坐了下来看着那酒菜道：“您这是……” 苏亦然浅浅一笑，唇边那梨涡陷得更深了些。她道：“啊呀，别总是您啊您的，实在太是见外。你就喊我亦然吧。” “亦……亦然……”鲁达痴痴的叫了一句。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她将手指抵在唇上，道。 “在下鲁达。” “那我便称你鲁大哥好了。”苏亦然的狐媚已然是融在了骨子里，她极会讨男人欢心，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一声鲁大哥叫的鲁达骨头都酥了，他早就忘了自己的岁数远没有苏亦然大。 1079.第1079章 香艳午夜2 “亦然，这么晚了，你可是有事儿找我？”鲁达问。 苏亦然拿了酒壶，向那杯中斟满了酒：“睡不着，便想找个人聊聊。” 她端起酒杯，眼睛在鲁达那块护胸毛上转了一圈，轻笑道：“鲁大哥，来，亦然敬你一杯。今天高兴，咱们可是要把酒夜话，一醉方休啊。” 美女敬酒，鲁达这般老光棍怎能拒绝，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便是饮干了杯中酒。苏亦然也就拿了自己的那杯酒碰了碰嘴唇，做了个样子。她趁着鲁达举杯痛饮的时候，手一泼，便将那杯酒洒到了桌子下面去了。 “来，鲁大哥，再是饮一杯。”她给鲁达添了杯中酒，便又是劝将起来。 鲁达连喝了三杯，酒劲已是有点上来了。连着咳嗽几声，脸因那烈酒涨得通红。 苏亦然并不放过他，用筷子夹了小菜往他嘴里喂送：“鲁大哥，咱们也别是光顾着喝酒，倒是尝尝小菜。这拌笋尖儿可是我东简狐狸洞的一绝，香脆甜嫩，酸爽可口。来多吃点。” 有苏亦然拿着筷子喂他，那鲁达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美得都不行了。他张口咀嚼，果然觉得这笋好吃的很：“亦然没有骗人，味道不错。” 苏亦然又是灌了他几杯，直到鲁达眸中没了焦点，一双眼睛直直往苏亦然胸口上瞥，她才是停手。 鲁达喷吐着酒气，赞道：“小……小娘子……好酒量……” 苏亦然冷笑一声，心说可不就是要骗你这种好色之徒吗。她知道差不多可以了，便放下酒壶，整个人攀到了鲁达身上。 她人刚是坐上了鲁达的腿，苏亦然便闻着他身上传来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酸朽气息。她用沾了香粉的手帕捂住口鼻，才不至于吐出来。她在心中暗道：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臭”男人！ 鲁达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沿着苏亦然纤柳一般的腰肢就想下摸。苏亦然厌恶的很，却还要强挤出一丝笑容，她轻轻拍下鲁达的手，柔声道：“诶，鲁大哥，长夜漫漫，你着什么急啊。不如你却是先与我说说话。” 鲁达也吃这一套，怕招苏亦然烦，双手便停在她的腰上不动了：“好好好，你说聊啥，我就陪你聊啥。” 苏亦然腾出一只手来，拨弄着鲁达胸前的毛，道：“哥哥你可知道，亦然第一眼见到你便喜欢上你了。咱们这狐狸洞里多女眷，平日里哪里看得到像哥哥这般的阳刚豪杰。我的个小心脏呦，一开始便扑通扑通的跳。” 鲁达哈哈一笑，喷了些许唾沫星子到了苏亦然脸上：“还真是巧了，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你了。” “其实啊，也不怕跟哥哥说实话。亦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与素燚共治天下我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我只想守着个好男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若是哥哥对我也有意，倒不如我们一起回绝了他，然后你辞了那职务，搬来狐狸洞，与我过那赛神仙的日子。”这番话苏亦然自己说出来都恶心的慌。为了套鲁达的话，她也是下了血本了。 1080.第1080章 牺牲色相 鲁达听了这话热血沸腾，就觉得身下之物一下子竖了起来，直愣愣的顶在苏亦然的腿上。 苏亦然是七千年的老妖精了，又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怎能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她觉得浑身寒毛一立，赶忙是从鲁达身上下来。换了个姿势，自他颈后揽住他，将嘴巴贴在他耳边道：“难道鲁大哥不想要亦然吗……” 鲁达哪里受得了这般撩拨，当下便扭过身子，扳住苏亦然的肩膀，撅起鱼鳔一般厚的嘴唇便是想往她嘴上亲。 苏亦然头一扭，闪过过去，她用手指抵在鲁达嘴唇之上，佯装愠怒道：“鲁大哥，你把亦然当什么人了。就算两情相悦那也决不能现在便做那事情。洞房之事须是得明媒正娶拜过天地之后才能做。” 她嘴巴一瘪，眼睛便垂下几滴泪来，她推搡着鲁达说：“这男女之间是你情我愿的，我也不逼迫你。娶还是不娶，你就给句话吧。” 鲁达叫道：“娶娶娶，自然是要娶的！” 他酒喝得太多，脑袋混混沌沌也不清楚，根本辨不出这是诡计，还当是自己真的走了大运，能让着美若天仙的狐妖爱上自己。 鲁达情急之下便是脱口而出：“我想要娶你，但是这次却是万不能回绝妖主的。” 苏亦然心里一紧，忙是追问道：“为什么！” 鲁达握着她的纤纤玉手，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此次前来，妖主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前来游说了。你同意加入妖军的话，从此荣华富贵便共享。可你若是不同意……那他便是准备举兵踏平你这东简狐狸洞！至于成亲，也不一定非要我来你这狐狸洞，你随我回乌螺山也行呀。” 苏亦然登时说不出话来了，就好似被人用一桶凉水自上而下浇了个透心凉。 好狠的素燚，他竟是对自己起了杀心。 如此暴戾之人，即便登上帝位，怕也会是一介暴君。苏亦然更是确定自己不与之同流合污是正确的选择。 鲁达缠着苏亦然，道：“我的好宝贝，就算不洞房，你却是也让我亲一下过过嘴瘾。等着明日，我们可以一起回乌螺山，向妖主相告订亲的好消息。” 苏亦然冷哼一声，朱唇轻启，喷出一口粉色烟雾。此乃她独门绝招——黯然**烟，中此迷烟者会陷入无边春/梦，没有一个时辰绝对是醒不过来。 “小……娘子……亦然……”鲁达仰在地上，口水顺着面庞便流了下来，那思春的浪荡模样，实在令人无法直视。 苏亦然狠狠的在他脸上踩了一脚，啐道：“就凭你，也想一亲芳泽，回家撒泼尿好好照照吧！” 她摔门便走，回到屋里越想越难咽下这口气。凭着谈吐，她觉得如意人还不错，以为这次素燚真的是开了窍，以诚相邀，她没打算立刻便答应，但也没想彻底的拒绝。谁知中间竟能生出这幺蛾子！ 她心说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儿，不惜牺牲色相，套出了鲁达的话，不然的话，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1081.第1081章 破洞而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苏亦然知道这狐狸洞是呆不下去了，准备叫着一干妖众收拾东西走人，换个素燚找不到的地方先躲着。 然就算是走，她也不想便宜了那三个替素燚跑腿的人，尤其是那个鲁达。苏亦然便招呼了几个东简狐狸洞中最为厉害的高手，吩咐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后下手，将如意等三人杀于梦中。 …… 墨紫衣睡到半夜被尿给憋醒了，迷迷蒙蒙用手摸向床下，摸了半天都是没摸到夜壶。起身点了灯找了一番才发现屋里根本没备夜壶。 这也总不好给人家直接尿地上吧。 他便推门出去外面找寻茅房。在外头走了一会儿，一个人都没见着，走到一门厅前面，却听着半掩的门里传来了苏亦然的声音。 墨紫衣本还想进去问问茅房去处，这站在门根底下听了一句，却是吓得寒毛倒立，登时清醒过来。 苏亦然说了这样的话：“你们两人一组，半个时辰之后潜入如意他们的房间，杀之！那如意妖力不弱，不可硬上，得先是用**烟熏之，确定屋里人着了道之后再行下手。完事之后，速来此处找我！” 后面她们还在说着什么，墨紫衣却是根本没敢再往下听，尿也是不敢去尿了，慌忙便是往回跑。他费了大劲儿才是找到了如意的房间，唤醒如意后，两人又是一同去找鲁达。 进了鲁达的屋，便见着他一柱擎天的躺在地上，口水横流，白眼外翻。桌上摆有酒菜，还隐隐的残留着一股暗香，如意一看便猜到定是苏亦然从鲁达处套了什么话去，才会起了疑心。 此时，除了跑，他们别无二法。若是在这里动起手来，那便真真儿的等于撕破了脸，往后再想补救可就难了。 “咱们不能把鲁达撇在这里。三个人来的，得三个人一起走。紫衣为难你先背着他出去了。”如意说道。 想那墨紫衣纤柔的小身板，要背着两百多斤的壮汉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他此时也顾不得端那戏架子了，捋了袖子，大吼一声，把鲁达背了起来。鲁达俯在他背上，络腮胡子正好贴在墨紫衣脖子处，弄得墨紫衣痒痒的很。 光是痒痒也就算了，中了黯然**烟的鲁达此时成沉浸在无边的春/梦之中，他呢喃的说着情话，口水顺着牙花子便往外淌。不一会儿墨紫衣的肩上就湿了一小片。 墨紫衣怅然道：“这狐狸洞之内千回百折，随便转转都能晕了头，如何找到那出去的路。万一再是与那些派来杀咱们的人撞上，免不了要斗上一番。” 如意抚慰道：“这个交给我。” 她三下五除二，将鲁达房间包了木的墙壁给拆了，露出里面的岩体。她动用妖力，喊了一声“开！”那完整光滑的岩石便是微微颤动，自中间打开了一个一人多宽的洞。 顺着那洞朝外瞅，能依稀能见到稀薄的月光和晃动的蒿草。 如意冲着愕然的墨紫衣招了招手：“愣着干嘛，还不快出来！” 墨紫衣这才背着鲁达钻了出去。如意反过身子，再用妖力将那岩壁缝合了起来。如此一来，他们三人就等同于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外面洞口守着再多的妖精，也是逮不到他们。 1082.第1082章 派系难通 一出狐狸洞，如意和墨紫衣的脚程便加快了，两个人基本脚不落地，沾草而行。直直是奔出去几十里地，方才停了下来。 如意本是还想再走的远些，却是被墨紫衣叫住了：“小主……停停吧。” 如意一回头，问道：“怎地？是鲁达太沉了，背着他累得慌？要么换我背一会儿？” 墨紫衣停下来，把鲁达掀到地上，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这不是累的事儿……而是着鲁达，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春/药。他那下头，一直是挺着的，直顶在我后庭之上，实在……实在是令我难以消受。另外，我还憋了泡尿……咱们还是停下歇一会儿吧。” 如意尴尬的低头一看，果见鲁达那话儿立在那儿，看上去有些可笑。她赶忙是挪开了眼睛。 墨紫衣解手后找了一处干净地界坐了下来，他用手拽开裹得严严实实的前襟，这才透过来气。 他看了如意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小主，有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你且说。”如意也是坐下下来，她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看向墨紫衣。 “我之前听说，小主的妖力是木派系的，可是刚才……”他顿了顿，“刚才小主使用的土派系的妖力并不弱。不知……” 如意话接的也是快：“唔，那个啊。我前些日子已是通悟了土派系的力量。没事儿的时候时常练习，未曾料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这派系之间融汇贯通，总有些支点可以突破，你或许回去可以试试。” 墨紫衣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直犯嘀咕——这妖力的每一派系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妖这一生往往只能通悟初始妖力的这一支，很难再参悟其他派系。如墨紫衣自己是厉鬼修成的妖，修行了近五千年，也只善用水派系的妖法，他年少轻狂时曾经试着去领悟其他派系的力量，结果发现不论他多么努力，根本不开窍。派系的通悟，与努力无关，而关乎天分。 他不禁对如意又是多了几分佩服，心说难怪妖主如此看好这个修行时间不长的新生妖怪，合着她的妖力悟性如此之强。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见着地上躺着的鲁达翻腾着身子，腿脚抽搐起来。“亦然啊！快是来让哥哥亲一口！”他嗷呜一声叫了起来，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鲁达睁开眼睛，茫然向四周一看，入目却是如意和墨紫衣鄙夷的神情。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咂着嘴巴，摸着脑袋说：“咦？咱们现在是在哪？怎地是出来外头了，我刚刚不是还在喝酒吃菜吗？我的那两把板斧呢？” 墨紫衣厌恶的瞅了他一眼道：“呵，还惦记你那斧子呢。要不是我和小主，你现在怕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鲁达怒道：“什么意思！你别在这血口喷人！在狐狸洞中怎会有危险。你们可知道我都快要成为狐狸洞的男主人了。苏亦然既然要嫁给我，又怎么会害我……” 1083.第1083章 诋毁羞辱 听得鲁达这番话，如意算是整个的明白了过来。 鲁达平日刺挠她就罢了，她看在他同是为素燚效力的份上便是忍了。可今日之事却是真真儿的忍不了了。 她一拍腿，“蹭”一下的站了起来，怒道：“好哇，我道是那狐狸精苏亦然怎会突然翻脸，要杀了我们，原来是你好色贪酒，说了些许不该说的话！” 墨紫衣也是急了，推了鲁达一把，道：“你个挨千刀了，都跟苏亦然说什么了？” 鲁达被冷风一吹，如意一瞪，酒醒了七八分。再回头去想刚才之事，便觉得有些荒唐了。他支吾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就是想让她归顺于我主来着……我说她若是不归顺，我主便会派兵平了她的狐狸洞。” 如意气得咬牙切齿，用手指着他道：“鲁达啊鲁达，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坐上四使之位的。你是来做说客的，不是来找媳妇的，怎能将妖主跟我们说的实情相告于她！苏亦然知道后定是会迁怒于我们。白天她已是有些动摇了，只要我们沉住气，再行劝说，她许是就能同意加入妖军。可现在……哎……你这几杯黄汤下肚，怎就没了分寸呢！” 墨紫衣亦是附和骂道：“你个贼崽子，长没长心呦！我都看不上你，你就信那寿妖狐狸精能看上你？人家那身段样貌，在妖界又是德高望重，怎会看上你这个糟汉子。你真是傻啊！” 鲁达被他们二人一人一句骂得有些懵，上来了些火气。他毫不客气的指着如意的鼻子骂道：“你个小臭娘们儿还要说我，我怎么说也是为妖主立了无数功劳，杀敌无数，替他争回万千妖众。那四使之位我可是凭自己的力量坐上去的，才不像有些人，自以为长了张漂亮脸蛋儿便是往妖主床上爬。” 他啐了口唾沫，干巴巴笑了几声，道：“破鞋，你以为你做得那些事情我们不知道？你的事情在妖界都不是秘密了。妖主今天稀罕你把你当做玩物，许是明天玩够了就会扔掉！就你还蒙在鼓里不知所谓，真以为自己是小主了！” 若说之前如意只是气愤，现下却是被这诋毁彻底激怒了。她周身因盛怒而颤抖着。 她的脸上已是没有一丝血色，冰冷而煞白，浓重的妖气散漫在她的周身，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圈黑雾。 墨紫衣本离如意更近，便觉得周遭突然冷了下来，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气扑面而来。这寒气之中还夹在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气。 墨紫衣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心说好强的杀气。 鲁达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仍旧骂骂咧咧道：“别以为你沉个脸下来就没事儿了。有本事，就真跟大爷我过过招，看我不打的你跪地求饶。你这种姿色却是与那苏亦然差的太远，到时候你哭着叫着让我宠幸你，老子还不稀罕呢。” 这话太过刺耳，糙得连墨紫衣都听不下去了。 墨紫衣横在两个人中间，摆手道：“都冷静点，现下不是吵架的时候。咱们要事在身，先是想想要如何向妖主复命吧！” 1084.第1084章 土力山障 如意扬手便是抬起一道藤萝，将墨紫衣卷飞到了数尺之外。她冷冷的说：“今天谁都救不了鲁达。他只有死路一条。” 鲁达亦是感受到了如意的杀气，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嘴巴却仍是在逞能：“说什么大话！有种便是放马过来吧。” 鲁达是土派系的妖，他将妖力注入那板斧之中，力大无穷所向睥睨。现下没了那板斧，两手空空，他的战斗能力自是大打折扣。 可他一直觉得如意是靠身子上位，没什么真本事，倒也不算太为恐惧。 他怒喝一声，扯掉了自己身上着的灰色衫袍，露出了一身生了卷毛的横肉。他单手攥拳，携了一股劲风虚发一拳，那拳夹带了土之妖力，炸在如意脚底下。 土飞草塌，自那土壤之中蹿出两道锋利的岩柱。若是被这岩柱穿心而过，就算不死也要折去半条性命。 如意灵活，早就看穿他的套路，疾身一退，避开了他的攻击。 她双手向那空中一抓，便是自虚无中取出一条藤萝来。藤萝在她手中越生越长，如同两条长鞭，卷起那两道岩柱，扔向空中。 随即她怒甩藤鞭，将那岩柱抽得粉碎。 破裂的岩柱顷刻间成了土渣，纷纷掉落而下，激起了一片尘雾。 鲁达心里一惊，如意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远比他想的要强大。可两人既然已经斗上了，自然便是没有后退的余地，他总不可能向一个小姑娘低声下气的认错，不然若是传出去，他还怎么继续当他的四使。 他双掌向上高抬，妖力毕现。 如意顿时觉得大地都在颤抖，刚是想躲，前后左右都已是生出可怕而狰狞的岩壁。这鲁达竟是凭空生了一座小山出来，活生生的将如意扣在了里面。 使完这一招，鲁达头上已是冒出了汗珠。他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服气了吗？凭你还想与我斗……真是可笑。” 旁边的墨紫衣站起身来，他为鲁达捏了一把汗。他见过如意徒手分开岩壁的样子，区区一座小山根本困不住她。墨紫衣也的确是好意，去劝鲁达道：“你快是消了这山障吧，好好的跟小主道个歉，回去咱们都为你说些好话，在妖主面前隐了你说漏嘴的事情，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不要再闹了……” 鲁达呸了一声，道：“娘希匹的，你算哪根葱，用得着你来教训我？看把那小娘们猖狂的，今个儿我非教训教训她不可。” 他抬高了声音，对着山障里头喊：“木克土。你是木派系的，本是应该完克我这土派系的。何奈你实在是太弱，哈哈哈哈。好好享受我的山障吧！” 他得意了还没一会儿，忽听得山障之中传来一声轻笑。 “好，既然你说木克土，那我便不欺负你了。”如意的声音隔着山石，听起来有些遥远。 墨紫衣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小主是真的动了气，莫不是打算用同样的土派系妖力与鲁达抗衡…… 天气本晴朗的很，星亮月明。可也不知怎地这山障顶上忽而聚起了黑云，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雨何其之大，光是雨点子就能砸得人生疼生疼。 1085.第1085章 突破山障 墨紫衣是属于水派系的，他施了妖法，才是让那雨从他身上避了开去。 他在心中暗暗称奇——聚云乃需风，唤雨则需水，这已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派系了。加之先前在狐狸洞中的土派系，和其本身的土派系妖力，如意已是显露了四个不同派系的妖力。 墨紫衣暗想，这等能耐在一些寿妖身上都难得一见。 鲁达被淋成了落汤鸡，身上向下滴着水。他的山障纹丝不动，雨水顺着山石渗进了石缝之中，对整个山体毫无影响。他纵便也是惊奇如意能够使用其他派系的力量，却仍是张口嘲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下点雨便能将我的山障冲垮吗！我的土派系的力量岂是你这半瓶子不满的小妮子能比拟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笑便是僵在了脸上。 他忽而发现一股凌然寒气自那山障之中外泄出来。周围突然变得像是隆冬一般寒冷，山障附近已是哈出了阵阵白雾。 “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鲁达的山障上面顷刻间覆满了冰凌。 如意立在山体之内，手指微动，生出一柔弱嫩芽，撬山凿壁，顺着那已经结成冰疙瘩的山体，一路攀了上去，最终在山障外面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红花。 她一掌落在山壁之上，被冻得生脆的山障轰然倒塌。 如意缓步从废墟中漫步而出，她杀气不减，双目逼视着鲁达，说道：“所有的妖力派系之间所存在的并不只有简单的相生相克的道理。只要利用的好，即便是被克的派系也能充分逆转。” 鲁达变出这山障已是耗费了他六七成的力量，他从未料到如意如此轻松便脱身出来。到了此时，他亦是已经察觉不妙。他跌落在地，摇晃着双手，道：“我……我在跟你开玩笑呢，何必那么认真。” 如意冷冷一笑：“开玩笑？刚才骂我时的那股狠劲儿怎么没了。那些诋毁侮辱的话我已是听过了。难道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 墨紫衣虽是讨厌鲁达，但怕如意真的下杀手，也是求情道：“小主。鲁达这个糙人就是这般，他不会说话，你何必跟他一般计较。您要是实在生气了，便回去禀奏妖主，让妖主惩罚他！” 如意用风力托着身体，整个人向上微微漂浮着，她道：“禀奏妖主？受了奇耻大辱我却只会告状，怕是妖界更会传的风言风语说我靠着身子上位吧。今日之事，我若不发一次威，估摸妖主都会嫌我窝囊。” 她不再与之废话，玉手一翻，左右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宣花石斧。 她是打定了主意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鲁达死在土派系的力量之下。 “这是……” 鲁达自知跑无可跑，为今之计则只有硬着头皮一战。他趁着如意不备，扬沙飞石，吹起一股蒙人眼睛的沙尘。 登时黄沙漫天，沙土齐飞，寻常人是根本不敢睁眼。 鲁达趁机闪身到了如意那位置后面，以掌化了手刀，鼓了十分气力，劈砍而下。当即听得“哧”的一声，前头站的人儿便是被劈成了两瓣。 1086.第1086章 斩落妖首 鲁达自以为得手，哈哈大笑起来，停了那沙尘打算好好看看如意死的凄惨之状。 他定睛一看，却是发现地上被劈开的人儿并不是如意，而是一个黄泥和成的泥人儿。他一时之间有些懵，刚是准备四下找寻如意的影子，就见着站在几尺开外的墨紫衣突然捂住了嘴巴。 鲁达但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竟是见着那宣花石斧自他的后脊梁骨劈了出来。斧尖儿外露，上头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他头皮一麻，才是感觉到疼。想是要动，却是发现手脚已经被藤萝束缚起来，想动都是动不了。 如意在他后面轻声说：“你果然还是太低估我了。” 言毕，手起斧落，将那鲁达的人头活生生的斩了去。 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遭，那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定格在了鲁达的脸上。 如意徒手将鲁达的妖心拖出了心房，果然就见着上面腾着赭石颜色的一团微光——那是鲁达的妖元。 妖元之中包含着妖的妖力和魂魄，妖死后妖元若是随风飘走，亦是能同其他死后魂魄一起入得六道轮回。 可是如意没有给鲁达入轮回的机会。她用手捏着那团微光，眼神冷峻，纤纤玉指将那光送进了樱桃小口之中。几番咀嚼后，吞咽而下。 旁边的墨紫衣整个人好像筛子一般的抖了起来。 如意食毕妖元，转而对墨紫衣说：“你赶紧回乌螺山，将此事原原本本的禀告妖主。”她提了鲁达的人头，说：“我则要回一次狐狸洞，希望能力挽狂澜。” 墨紫衣道：“小主……可是需要……我陪你一同去……” “不用，我自己去便是。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我带了鲁达的项上人头，也算是够有诚意了，相信狐狸精苏亦然不会对我动手。就算是动起了手，我也能够脱身，你不必担心。”她刚是准备走，忽而又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道：“至于今天你看到我用了多个派系妖力的事情……” 墨紫衣十分上道，戏腔一开，便是唱道：“奴家~可是什么都没看着呀……相公莫是再相问……”这唱的还是一出有名的大戏《莫相问》中的段子。 如意点点头，便飞身而去。 墨紫衣舒了一口气，他望着如意的背影，忽然觉得她行杀戮时候那股果断的狠劲儿，与妖主画皮鬼素燚有几分相似。不管以后妖界是否还会有人传小主的闲话，墨紫衣反正是不敢乱说了…… …… 狐狸洞里里外外已是炸开了锅。差点都把洞翻个遍儿了，都是没见着如意三人的影子。 苏亦然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正在堂中大发雷霆：“怎么回事儿，区区三个人都看不住吗！不是早就让你们在洞口加置人手了吗，怎还会让他们给跑了！那鲁达中了我的黯然**烟，昏睡不醒，定是被那二人背着出去的。他们背负壮汉，行动定会迟缓，应是不会走太远，你们就没出去给我找找吗！” 1087.第1087章 重回狐洞 松鼠精生着一对大门牙，唯唯诺诺的对苏亦然说：“主子，咱们真是按您说的那般在各个洞口都增添了人手，可是……可是他们几个压根儿就没从洞口走啊。” 另一个看不出是什么妖精的说：“发现他们消失后，我派了十几人在周围搜索，也没见着他们的影子。” 苏亦然气的拂袖将桌上东西悉数扫落在地，瓶瓶罐罐的砸了第一。 “报！主子！乌螺山的小主如意现下正在洞外面候着呢，说要求见主子。”从门外冲进来一妖精，跪地报道。 苏亦然觉得一惊，心说如意既然已经跑了，何故又要折返回来？难道她就不怕死吗…… 松鼠精询问道：“主子，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苏亦然道：“见！她敢来，我有什么不敢见的。召见上来吧。” …… 如意入了厅，便瞅见了满地的碎瓷，大概也是能想到苏亦然的恼怒所致。 苏亦然于座上冷眼看着如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妹妹不告而别，说走就走，是不是嫌我这东简狐狸洞招待不周啊。” 如意轻笑一声，说：“姐姐说要赠予我的芙蓉膏我还没拿着呢，若是就这么走了，该是吃亏了呢。” 旁边候着的松鼠精听闻这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亦然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方才低下头噤了声。 如意将手中提着的鲁达的项上人头，抛到苏亦然脚下。那颗人头，划了个弧线，闷声落地。 苏亦然一低头正好便是看见了鲁达那令人作呕的面庞，感觉胃里直泛酸水。她怒叱一句：“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下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是已经没必要惺惺作态相互摆官架子了，如意没了之前的客气劲儿，却是多了几分实诚。她开口道：“鲁达罪该万死，挑拨离间，我不过是替妖主清理门户而已。这颗人头，便敬献给姐姐了。” 苏亦然哼道：“挑拨离间？我看不尽然吧。鲁达这人虽是极为令人厌恶，但他也是对我说了几句实话。听说素燚这次是打定了主意，我不投诚他便要灭了我？你回去告诉素燚，就算是浴血一战，我也不愿苟且偷生，更不愿效忠于他！” 如意看了看周围一排站的直溜的下人，便说：“姐姐可否屏退左右，有些话，我想与你私说。” 苏亦然道：“怎地，屏退了下人，是想连我一起加害了？” 如意笑道：“姐姐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你难不成妖力连我都不如？” 见着二人隐隐擦出了火药味儿，松鼠精自是要跳出来护主的：“放肆！也不看看双脚踩在谁的地界上，就敢说这般猖狂之话。” 如意道：“我可是没有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以苏姐姐寿妖之力，不应该怕我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妖精。” 苏亦然想了想便对下人说：“你们出去候着吧，若是有事儿我会唤你们上来的。” 下人退散后，苏亦然方看着如意道：“有什么话便说吧，说完便走，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1088.第1088章 结亲之诱 “我想与姐姐好好论一下加入妖军的事情。”如意脸上挂了笑。 苏亦然大怒：“你还敢与我提妖军之事。我说过多次，不论如何我都是不会为素燚效力的。” 如意不急着反驳，背着双手，甩着步子，慢慢悠悠的在厅中踱着：“是的，姐姐已经明确说过不想加入妖军。你觉得妖主无情，诡计多，怕自己出了力不但不居功，反倒被害。” “你既是知道，还与我谈什么。” “姐姐有没有想过，你若是与妖主成为一家人，情况会完全不一样。”如意狡黠的笑了笑。 她受命从乌螺山出发之时，素燚曾经叮嘱她，让她极尽所能，不惜一切代价去游说狐狸精苏亦然。她单单就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这个几个词，能不能力挽狂澜，也就看这妖主在狐狸精心里的分量重不重了。 苏亦然扬扬眉毛问：“此话怎讲。” “你与妖主都是世间难见的寿妖。妖主还有两千年即将成魔，而你则还有三千年。我前面也曾说过，用他之力量加上你的仁德，定会无往不利。你们二人男才女貌，在妖界声望又是极高。若是结为伉俪，那便将妖界分散的力量凝成了一股绳儿。三千年后，你二人一门双魔，天下间还有谁能挡得了你们！” 这主意在如意心里酝酿已久了。想那画皮鬼素燚，八千年来只身一人，身边从未留过什么姑娘，也算是一个人活的孤寂。这也该是时候找个伴了。狐狸精苏亦然与他门当户对，身份之高相差无几，天下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何况，就算素燚与她没有感情，但为了功业与东简狐狸洞联姻，也是一个捷径。 苏亦然未曾料想如意会说出这话，彻底的愣住了：“这……他……” “姐姐可是曾经见过我主素燚？”如意问。 “见过，两千年前的群妖会上见过。”苏亦然漫不经心的答着。她忽而想起当年素燚绝美的容颜和得体的谈吐……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出众人儿，可自群妖会之后二人再无交集，加之素燚这些年太过高调，屡次触手杀害妖类，也使得苏亦然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只要姐姐嫁与我主做夫人，那姐姐自是等于有了最强大的庇护。自此谁还敢伤害姐姐。更不用说一统三界后，姐姐便能做那天后，荣华富贵，无上权利享用不尽！” 不得不说，苏亦然的确是有些心动了。她对那妖主素燚没什么男女之情，但是二人成亲之后所能获得得利益很是吸引她。 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那些经得住诱惑的人并非是看透红尘、寡淡无欲，只是诱惑不够强而已。 用这句话来形容苏亦然再贴切不过了。她起初不愿加入妖军，只是因为她怕被人利用，怕努力付诸东流给他人做了嫁衣。可如果一切努力都是为自己而做的，如果她能攀着妖主，登上巅峰，那这一切便可以重新考虑了…… 1089.第1089章 回报妖主 苏亦然想了一会，开口说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情。许是你为了安抚我在哄骗我呢。” 如意咧嘴笑了笑，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我没什么必要哄骗你吧。你嫁或是不嫁，对我来说毫无损失，也毫无利益可言，我何须费那口舌之劲。” 苏亦然道：“好，我且信了你。但是我有个要求，我要素燚亲自带着聘礼来我东简狐狸洞求亲。只要他能亲自来，那我便答应了这桩亲事，此后亦是会带领我相熟的妖众加入妖军。我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如意点点头，站起身来：“那好，我回去与妖主说一下。若是到时候定了日子，会派人前来知会姐姐的。” 她客套了两句，便是离了那狐狸洞回乌螺山了。 苏亦然对定亲之事有着自己的考虑。在她还未成寿妖之时，她曾是嫁过一次。对方也是只狐狸精。两人比较恩爱，育有四个孩子。先前如意见到苏亦然怀中抱着的，便是她的四个幼子。 她的夫君脾气暴躁，但能力却不怎么样，喜欢逞能，终日与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有次他携友外出，惹上事端，那些个胆小的朋友都是不敢出头，偏偏他要装那大尾巴狼。一番横冲直撞，想是用妖力解决问题。 谁知道这厮运气不好，正逢有个仙君经过，见着他这狐狸精作祟，岂能容忍，三两下的便是将他给除了去。 自此，只剩孤儿寡母长守东简狐狸洞。 按说苏亦然那四只狐狸崽子也是年岁不小的妖精了，可她担心孩儿步了其父的后尘，愣是不给它们修行妖法，只让它们勉强习个延寿的法子。故而到了现在，那几只狐狸崽子都未能修成人形。 那四只纯白的狐狸崽儿涌入厅中，跳上苏亦然的身子，各自在她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苏亦然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孩儿，心说若是那天下间最强之人能照顾她和孩儿，那她这一生大概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 如意踏风而归，不过行了几个时辰便回到了乌螺山。 她直接去了素燚的洞窟，迫不及待的将苏亦然的话转达过去。 墨紫衣前脚刚走，如意便是来了。 素燚知道如意回来定会前来相报，也是没就寝休息，翘着二郎腿，捧了杯茶侯在堂中。 如意一进门，便是面露喜色。她冲着画皮鬼素燚眨眨眼睛，难得正经的说了一句：“妖主大人，我有喜事上报。” 素燚抬抬眼皮，说：“哦？都屁滚尿流的逃出来了，还敢说有喜事。别的稍后再说，你却是先跟我讲讲鲁达之事。你是不是亲手杀了他，又吞了他的妖元？” 如意并不否认，敢作敢当的应道：“是我杀的。” 素燚的脸色已是冷了下来，他道：“鲁达是四使之一。再大的事情，你就不能忍着回来找我发落？何故要自己动手！你今天敢杀四使，明天是不是就敢对我下手！” 如意轻哼一声说：“我叫墨紫衣回来与你汇报，他就没与你说清楚？” “他只简单说了几句，我便让他回去了。这些事情，我不想听人转述，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他盯着如意，在等待一个交代。 1090.第1090章 鲁达罪状 如意说：“好，你想要个解释，我便给你一个解释。鲁达该死，原因有五。其一，鲁达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事儿没事儿便是找我的麻烦，刻意说些刺挠人的话给我听；其二，我在狐狸洞中劝说那狐狸精之时气氛尚好，也几次见着苏亦然流露出了动心的神色，可鲁达偏偏要从中捣乱，为了一点小事儿跟墨紫衣翻起了嘀咕，让人家苏亦然看了我们的笑话。” “其三，鲁达好色贪杯，经受不住诱惑。苏亦然便是瞅准这一点，用酒菜美色哄骗他。他也是愚蠢，几杯酒下肚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竟是把你意欲剿灭狐狸洞之事告诉给了苏亦然。苏亦然大怒，意要杀我们，我们三人差点都要交代在狐狸洞中。幸亏墨紫衣发现得及时，我们才能平安逃出。” “其四，鲁达知错而不认，推卸责任，不听劝告。” “其五，他侮辱于我，说我没什么实力，不配做小主之位，是凭着脸蛋爬上了你的床，方才得了势。这般恶意诋毁，若是换了你，能忍得了吗。” 素燚托着腮，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鲁达的确留不得。杀了便杀了吧。”他转而起了玩闹之心，走过去，用手轻轻勾住如意下巴道：“至于他那五条罪状的最后一点，我可也是平白的蒙了冤。要是真的得手了也就罢了，明明碰都没碰过，还叫人背地里说闲话，真是烦忧啊……既然大家都以为你我有染了，干脆你就嫁给我，此后堂堂正正的看谁还敢说闲话。” 如意头一避，躲了素燚的手，嗔道：“都说了不准开这种玩笑了。你念媳妇了，倒也是个好事儿，碰巧了我还真给你说回来一个媳妇。” 素燚以为如意是开玩笑，还没个正经的邪笑道：“哦？你倒是说说那媳妇是何人，却是不知道样子是否可人，要知道一般人我可是看不上的……” 如意拍着胸口道：“别的不敢说，这姿色绝对是冠绝天下。我差么点都被她迷住。这人啊，不是旁人，就是那东简狐狸洞主苏亦然。” 素燚见如意说的有鼻子有眼，便知这已经不再是玩笑话了，蹙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我规劝苏亦然加入妖军，她怎么都不肯。你也说了，我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游说直至她同意，于是我便换了个说辞，诱她与你成亲。这样一来，两个寿妖强强联手，一统三界便会更为容易。她欣然同意了，唯一的要求便是你亲自上门提亲。”如意笑了笑说，“既然你俩曾经也是见过面，你应是知道她的美貌。我这个安排，你可还满意？” 素燚听了一半，本还晴朗的面色已经变得铁青铁青。他呼一下的用手捏住如意的脖子，将她抵在了座椅的靠背上，他已经多年没有像这样对待过如意了。 他薄唇轻启，戾气冲天：“如意，是不是近些年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乎所以，自以为能替我做主了！” 1091.第1091章 负荆请罪 如意未料到画皮鬼素燚会突然发怒，忙是解释道：“对你来说，统一三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与苏亦然成婚是唯一的捷径。我曾经侧面劝过你，你却是根本不听，苏亦然位置特殊，杀不得！你要是杀了她，会被妖界大众质疑的。” 素燚收紧了指头，阻绝了如意的呼吸，如意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你做好你得分内事就行了。我不想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逼迫我做；我不爱的人，谁也没法逼迫我娶。” 他渐渐松开手，冷眼望着如意说：“那个苏亦然胆子也是大的可以。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又把我当什么了。你可知道她已是嫁过一次，谁给她的勇气再想嫁我！” 这点如意却是没有想到，她张了张嘴吧，说：“她曾嫁过？可是……为何从未听说过……” 素燚一甩袖子道：“此事你无须再管。” 他丢了如意一人在厅中，夺门而出。 素燚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许是因为狐狸精苏亦然的狂妄自大，许是因为那死去的鲁达对他的不忠，许是因为如意自作主张替他做了重大的决定，许是……许是因为如意只把他说要娶她的话语当作是玩笑，许是因为十多年来如意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算让他娶别的女人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这些琐碎的事情齐上心头，让素燚心乱如麻。 他将这怒气统统归结给了东简狐狸洞的苏亦然。他直飞而去，带着杀气怒意，落在了狐狸洞口。 “给我把苏亦然叫出来。”他血眸一睁，便是将守洞的妖精吓得腿脚瘫软。 “洞主外出了……不在……” 素燚脸色绽开一丝邪笑：“不在是吧，那也好办……” …… 如意回青扉小院儿呆了三天，也是反省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让苏亦然与素燚结亲之事也许真的是做的太过了。她太想做些成绩出来证明自己了，她太想去向素燚邀功了，她太想接触到妖军的核心机密了…… 因而就忽略了很多其他的事。 也是怪不得素燚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如意试想，若是素燚随意替自己做主，那她大概也是会暴跳如雷。 素燚盛怒之下没杀了自己，已经是留了天大的情面。 三天也差不多够素燚消消气，如意蒸了一笼屉荷叶饼，准备老老实实去跟素燚道歉，之后再请缨去找苏亦然，尽可能用别的方法劝她入妖军。 她提着笼屉走到洞窟门口，正看着她要找的那位玄袍男子走了出来。 如意赶紧挂了笑，冲过去，将那食盒往他手里一递：“妖主大人。小的跟您赔罪，这是我赶制的荷叶饼，您快是尝尝合不合胃口。” 素燚哼了一声，说：“区区荷叶饼就想着把我收买了？我就那么廉价？” 如意道：“情义无价啊，这荷叶饼可是满满的心意啊。用多少钱都买不到，是我专门做给你吃的呢。那天的事情是我错了……你别是生气。回头我再是换个办法去游说那苏亦然，绝对不再让你娶她了……” 1092.第1092章 互送礼物 素燚的脸色总算是晴朗了几分。他一手接过食盒，一手把件东西遮到如意脑门子上，道：“我也正打算去找你呢。” 如意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忙是用手将那物取了下了。那东西触手绵软暖和，如意取下来一看竟是一件雪白的裘皮坎肩。样式简单却不失雍容，竖领排扣，袖口包了银色锦边儿。 “这……” “送给你的。快要入冬了，穿得暖和点，别是着凉。”素燚板着脸说。 如意在坎肩上摸了两把道：“这是什么皮啊，真真儿是上乘之品。” 素燚脸一黑，说：“问那么多干什么，送你的就穿着。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适。若是不合身，便再让他们回去改。” 如意哦了一声，将那雪白坎肩儿穿在了身上，这带毛的东西一上身，便显得有几分鼓囊。白毛立领竖在她的脖子上，有些许发丝掖在坎肩下头。 素燚走过去，轻轻将这些个碎发从她领子里捋出来。那动作是难得的温柔。 如意看着他的眼睛，头一次的觉得这个生着血瞳的男人，也是没那么可怕。 素燚从上到下审视的扫了她一眼说：“总算显得没那么瘦了。下雪天穿大概会更好看一些。” 如意咧咧嘴一笑说：“那就谢谢你的礼物啦。冬日时分，把坎肩儿穿在夹袄外头，定是好看又暖和。” 素燚嗯了一声，掀开食盒的盖子，取了一块荷叶饼放入嘴里。他咀嚼两口，才是没有表情的说了句：“太甜了。下次给我做的时候，少放点糖……” 如意想起狐狸精苏亦然的事情，便是请缨道：“不如，你继续吃着，我先跑一趟东简？我这几天又想了些说辞，待我回去与苏亦然详说，她应该是会答应……” 听到“苏亦然”三字，素燚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面色又是紧绷了起来。他扬手便将食盒打翻，热腾腾的荷叶饼落了一地：“我都说了，此事你无需再管！你是听不懂话吗！” 如意的好意被抹杀了，也是有些不高兴。她亦是敛了笑容，蹲在地上将那荷叶饼一个不拉的捡回到食盒中，道：“生平最讨厌别人浪费粮食，不吃你便不吃，要扬了去干嘛。我再也不给你做糕点了！那些破事儿就跟谁稀罕管一样，我何必费那个心！” 如意提起食盒扭头便走。走了两步，还觉得不解气。停下来把那裘皮坎肩儿脱下来，照着素燚的脸便扔了过去。 素燚气急，上前一步，揪住如意的领子便道：“谁让你脱的！给我穿上！” 如意也是呛声道：“谁让你扔的！你倒是给我吃了啊！” “扔都扔了！荷叶饼上已是沾了尘土，你莫不是让我吃那脏东西！”素燚挑着眉毛，怒气冲冲的说。 “你的礼物我真是消受不起。怎么，你的坎肩儿就是心意，我的荷叶饼就不是心意了吗！”如意觉得有些委屈。 “啰嗦的很！”素燚被如意吵的头昏脑涨，竟是鬼使神差的掀开食盒，随便丢了一块荷叶饼进嘴里。 如意瞪大了眼睛，眼见他吞了一只沾着灰土和树叶子的荷叶饼…… 他还真是吃的下去…… 1093.第1093章 狐妖泣血 “噗嗤。” 如意掩嘴笑了起来，拿过那裘皮坎肩儿，又是给穿上了。两个人像小孩子那般斗了一回气，互相吹胡子瞪眼了一番，最终各自脸上还是展了笑颜。 素燚长叹一口气，说：“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有时候恨的你牙痒痒，可怎么就是气不了太久呢。” 如意托腮认真想了一会方才说：“兴许我真的是你的劫数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真的便是他命里的劫数。 “好啊！你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我还真道是你诚心为我铺路，却是没想到你们两个男盗女女昌，一丘之貉！一个劝我嫁过来，一个则趁我不在偷跑来我的狐狸洞，灭我部下，杀我幼子……”两人还正说着话，便听着远处传来一撕心裂肺的怒吼，紧接着一道艳红的法绫便是抽了下来。 素燚伸手将如意往后一推，道了一声“小心。”随即血眸怒瞪，徒手接下了那带着萧杀之气的红绫。他将那红绫紧紧攥在手里，使得对方试不出法力。 他冷哼一声道：“我已是饶了你一命了，你却是还要送上门了，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如意仔细看向那半道上突然杀出来的人，半天才是辨认出来那竟是东简狐狸洞的洞主苏亦然……几日不见，她完全的变了一个人。好好的一个倾城绝色的妩媚女子，竟是成了如此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她的头发蒿草一般的蓬乱着，衣裳之上尽是干涸的血迹，嘴唇干裂，眼睛红肿，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她狼狈不堪，带着哭腔，声声泣血。 如意不知什么情况，还挺是关心的问了一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说话尚还好，一开口便是吸引了苏亦然的注意力。苏亦然那双狐狸眼睛，一眼便是瞅上了如意身上穿得那雪白裘皮坎肩。 “贱人！看我不杀了你！”苏亦然整个人就像疯了一般，嘶哑的吼叫着，她不再执着被素燚攥住的红绫，掉头便是向如意冲了去。 那红绫是苏亦然用妖力修炼的法器，已是通了灵气，苏亦然一抽身，红绫便缠绕到素燚身上，开始收紧，将素燚完完全全的箍在了原地，暂时动弹不得。 如意哪里知道苏亦然是抱了要杀她的心而来，只是随意往后闪了一下，何奈苏亦然力量太大，竟是一下子把如意扑倒在地上。 苏亦然尖叫一声，化了原形，一身雪白的皮毛晃得如意眼睛生疼。她将如意踩在脚下，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她伸出舌尖儿在如意那坎肩儿上****了几下，泣道：“孩儿们，娘亲这就替你们报仇。” 如意这才知道，自己身上的坎肩儿是从何而来，合着她穿的是苏亦然那四只狐狸崽子的毛皮…… 再一想苏亦然刚才破口大骂的几句话，如意便是明白过来，素燚定是已经扫平东简狐狸洞了…… “苏……姐姐……”如意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尚想好声好气的与她说一番，刚是开口叫了一声，苏亦然便已经用那利齿咬上了如意的喉咙。 1094.第1094章 断头碎颈 如意就觉得脖子上一热，鲜血便是喷射而出，溅得她的眸子里尽是粘稠而温热。 顷刻间，天地万物都成了红色…… 苏亦然的皮毛亦是被血溅得斑驳。 如意吃痛，扬手用藤萝束缚住了苏亦然，打算用妖法先制住她。 即便苏亦然已是咬断了如意的脖子，她都未曾想过要取苏亦然的命…… 在如意的心里，苏亦然一直是一个动不得的人，苏亦然对于素燚的一统霸业来说是重要的一关。而如意辅佐成功与否关系到素燚能不能对她放权。如意现下虽有小主之名，却始终接触不到妖军的核心机密……只有掌握了核心机密她才能够替秦笑谋利。一环扣一环，不容她有任何缺失，为了秦笑，她什么都愿意做…… 苏亦然拼了全力，区区藤萝岂是就能束缚住她。她雪白尾巴一抖，妖力更盛，生着白毛的脸狰狞起来，她用爪子踩在如意前胸，埋头撕咬，不容如意奋力挣扎，却是将如意的整个脑袋给拖拽了下来。 皮裂肉碎，筋连骨断，那场面让人不敢相看。 如意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她的头颅被苏亦然抛于空中，扭转飞旋，最终落在了素燚的脚下。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素燚目眦尽裂的双眼……她看到他血瞳之中凝出的泪…… “如意！” 素燚大吼一声，迸发无上妖力，血瞳红的如同燃烧起来一般。他将束缚在身上的红绫挣脱尽碎，冲上前去，左手扒住苏亦然的下颚，右手扒住苏亦然的上颚。 他双手发力，前臂上已是现了青筋，左右手向着不同的方向拖拉而去。这拔山扛鼎的力道，就算是同为寿妖的苏亦然也扛不住。 素燚脚下的土地因这无穷巨力而炸裂开了缝隙。 苏亦然的不住的扭着身子，尖利的爪牙将素燚完美无缺的面容挠得是面目全非，他的手掌亦是被她的利齿所穿。 随着他喉头的悸动，一声震天妖啸直冲天际。 “嘶啦！”他活生生的将苏亦然撕成了两半，她的舌头、脏器随着污血急流而出。一滴清泪自那无神的眼睛涌出，流入她的皮毛之中，消失不见…… 闪动着的艳红的妖元从苏亦然停止跳动的心上跃了出来。多么诱人的寿妖妖元，一旦服下此妖元，又会平增七千年的妖力。 素燚忍住了吞噬它的**，却是将这妖元，融入了如意已经漂浮出来的，发着微光的纯白妖元之中。 他抬手将如意的妖元往她胸口里按了几分，没过一会儿，那妖元又是渐渐浮了出来。她人已死，妖元自然便欲随风飘散，去入六道轮回。 素燚咬着牙道：“谁准许你离开了。你只能死在我手里，我不放你，你便别想走！” 他暂且先将如意的妖元含在口中，抱起她的头颅，夹起她的身子，折返回了乌螺山洞窟。 洞窟内的妖精见素燚满身是血的抱着身首异处的如意，都是吓坏了。 素燚怒吼道：“我要闭关七七四十九日，这期间不管什么事情也不管是谁都不得相扰！否则格杀勿论！！！” 1095.第1095章 前尘之痛 素燚将如意抱入自己的房间，平放在了床榻之上。 他用水派系衍生出的冰之妖力将整个房间禁锢起来，屋外秋末冬出的温度，屋里头则天寒地冻，结霜飘雪。唯有这般寒冷，如意的尸身才不会腐化。 他将如意的衣裳褪下，从上到下为她擦洗干净，才是将那颗脑袋重新摆在脖颈上面。 素燚念动妖诀，替她重新生骨肉，画面皮。可是她魂魄已齐，却不比先前残存的灵慧可以长存人间。死后整个妖元便向着那地府而去，进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素燚现下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她的妖元拘在她体内。只要撑过七七四十九日，过了那投胎的最佳时日，妖元便会重新尝试与其身体融合。 而在这之前，素燚需寸步不离，眼睛都不能从如意妖元之上一开半寸，否则妖元随时都有可能飘走。若只是平安进入轮回也好说，素燚最担忧的便是，这妖元在半道儿上被其他妖物拦截吞噬。如意的妖元融合了苏亦然的寿妖妖元已是强大无比，任谁看见都是想将其吃了…… 素燚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她的妖元，眼都不敢眨一下。储存妖元的办法有很多，可素燚一种都不敢使用，它怕毁了妖元中包裹的如意的魂魄。魂魄一散，灵慧一消，纵便她妖力还在，那也是回天乏术了。 如意的脑袋被平放在身体之上，脖子上面尚还留有被狐狸精苏亦然咬出来的参差断口。断了头的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发丝洒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脖子和身体分成了两截，除了没有了呼吸与心跳。 素燚的心突然抽痛起来，一并疼的还有他的脑袋。 在八千多年前，那记忆的最深处，似是也有过类似的画面…… 那时候盲女在新婚之夜受辱，没有脸面继续活在世上，含恨自尽。她是用一把剪刀抹了脖子，剪刀的利刃插在她的喉咙里，鲜血喷射不止。剪刀尖儿自那皮肉之上横亘而过，将她的命剖了开来。她无神而又悲悯的双目中是绝望的神情。 素燚的身子颤抖起来。那时候他是一个凡人，一个没用的凡人。他除了抱着爱妻的身体嚎啕大哭之外，没有任何能力去挽回。 天下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深爱之人在自己的臂膀中停止了呼吸，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曾搂着盲女的尸身，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他并不怪她。可是为时已晚，她已是去了。 所以，素燚唯有将那恨寄在了弟弟素淼身上。此恨无绝期，一经延绵便是八千年。 素燚觉得脸上突然潮湿起来，他惊觉自己是落了泪。他之前最后一次落泪，便是在盲女死后。自此，那个柔弱的男人便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毅、残忍、暴戾的素燚……一个自甘成妖，心魔深种的男人…… 如意……他呢喃了一声。双目微闭，那泪从目中落出，在他脸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如意的意义，已经不再只是一颗棋子。她破天荒的在他冰冷坚硬的内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1096.第1096章 鬼差拘人 如意的头七一过，地府那边便是有动静了。 人、畜、妖都不是长生之体，包括一些神仙，死了也是要入六道轮回的。 九泉之下，阎王翻翻生死薄，看着有个妖已是死了数日了，却没见她来地府报道。便是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瞅那名字，竟还有些熟悉。 如意……如意…… 他忽而一惊，心说之前龙祖对抗天庭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就是为了一个叫‘如意’的血玉灵女吗。天帝还把自己手下的孟婆招上天庭，为龙祖调配忘情水饮下，这才平息了事端。莫非……这两个如意，是同一个人？ 他即刻又否定了这一想法，那血玉灵女已是受了天雷极刑，早是已经灰飞烟灭。此妖应当另有他人…… 阎王不禁是有些生气，心说近来的这些个妖精是越来越猖狂了，都不把地府放在眼里。活着的时候嚣张嚣张便罢了，死了都不朝面，这是要造反吗！当下便是唤了四个鬼差，派遣他们将如意的妖元带回。 鬼差领了命，挑着晚上走了夜路，一路上遁影逆行，很快便是到了乌螺山去。 鬼差一到，那洞窟里的寻常妖精亦是不敢拦着，生怕鬼差一怒顺带着把自个儿也拘了去，都瑟缩在边上看着。 受了命的鬼差哪顾得上那些妖物，径直便是以虚形入了素燚的房间。 地狱阴冷潮湿，却也不至于冷成这样。鬼差一进房间，便是冻的瑟瑟发抖起来。 领头鬼差见着素燚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团妖元，而床上的女人头身分离已是死了多时。他清了清嗓子，欲立那官吏之威，张口便是喝道：“大胆妖物，何故阻拦他人妖元进入六道轮回。此妖如意已过头七，生死簿上生死注定，妖元需速速入地府报道！” 素燚没有回头，亦是没有做声。他双眼一直看着如意，只当那些个鬼差不存在一样。 “跟你说话呢！”鬼差不越，又是大声吼了一句。 “嘘……”素燚背对众鬼差，轻轻的说：“别出声，你们扰了她的清静了。要想活命的，便赶紧滚开。” 鬼差在人间行走多时，谁家亡魂见了他不是尊重有加，一口一个大爷叫着，有些家底殷实的，为了后面投胎之路能够一路顺畅，还会偷偷塞些钱物给鬼差。他们还从未见过什么人，敢这般无理。 那鬼差也是个不长心眼儿的，当下便去扯素燚的胳膊，想要从他手里夺过如意的妖元：“我说你这小妖胆量还不小！竟是这般跟我说话！你是不是死后不想过好日子了！” 他手刚是碰上素燚衣袖，便见着素燚回过了头。他的一双血眸满是戾气，这屋内的寒气远不及他眼眸之中散发出来的杀气。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最后说一次，赶紧滚！” 那鬼差已是有点害怕，忙招呼了其他人：“这这这……妖孽……妨碍公务！把他跟那妖元一起带回去！” 众鬼差一哄而上。素燚念了个诀，又是化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把手中妖元递送他保管。自己则甩袖而起，唇角斜扬，哼道：“区区几个喽啰而已，你们几个的精魄太弱，弱到我都不屑张口吞噬……” 1097.第1097章 挪揄鬼差 鬼差们不再多言，各个是使了看家功夫出来，两人在前亮出刀剑，两人在后持束妖锁链，准备随时待命收妖。 可这妖主画皮鬼，岂是他们几个能收的了的。刀剑砍在他身上，也只坏了他的衣袍而已。 那两个鬼差，在素燚身上切了几道口子，将他的玄色袍子撕扯得不像个样子，纵便他皮肉上印了刀痕，过个不久，伤口也是慢慢愈合起来。 “……”这鬼差们面面相觑，都是知道了素燚的厉害，纷纷抬起步子，慢慢向后退去。 素燚展起双臂，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袍子，摇头道：“这还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袍子呢。你们怎么才能赔的起？不如，就用命赔吧。” 言毕，便是抬手一抓，退到墙角的那个鬼差顿觉有一难以抗拒的吸力吸住了自己，任他怎么用劲儿，他都是向着素燚靠了过去。 “救我！救我啊！”鬼差嗷嚎大叫，手舞足蹈，完全没有了鬼差应有的威严。他丢了手中兵器，企图抓住旁边瞠目结舌的同伴。 碰上这种情况，谁还敢施救。都是以自保为主，各个缩手在旁边瞅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快是跑吧。这妖太强，咱们斗不过，快是回去禀报阎王，让他多派些人手过来……” 被抓的那位可是急了眼，哭道：“你们别是走啊！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啊！救命啊！” 素燚自然不会就这么放他们走，轻吹一口妖气，将这房间周围布上了一层妖鬼结界。外面的妖鬼进不来，里面的妖鬼出不去。鬼差属于阴吏，算得上是鬼，因而也被困在屋中进退不得。 那三个人慌了：“怎么办，出不去啊。” 其中一个尚算有骨气，双手握紧铁剑，打着激灵说：“要么，咱们便是与他拼上一拼，许是能赢呢。咱们人多，合力一起上，或许有机会。” “机会”二字还没说得出口，便见着自房顶上面突然落下一道冰柱，从他脑颅一直插入脚底，将他的身子钉在了地板上。 素燚勾了勾手说：“来啊，倒是来与我一拼啊。” 另两个鬼差一看，情况不妙，此时若是再行反抗那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于是一个两个的，折了膝盖跪下来，求饶道：“妖怪大人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也只是奉公行事，没有不敬的意思……刚才多有得罪，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呵，现在知道求饶了？”素燚把那哭天喊地的那个鬼差抓在手里，用臂膀夹住他的脖子，掀了他的帽子，像揪鸡毛一般的揪着他的头发玩儿：“来，你与我说说，你做鬼差多久了。” 那小鬼差抖着身子道：“没多久。也就做了三五年。” “怎地想要做鬼差了，老老实实去轮回不好吗？”素燚又是问。 “我……我怕死……做鬼差至少能免除轮回之苦……” 素燚大笑起来：“你倒是挺实诚。不错，我就是喜欢诚实的人。”他抬手指了指跪在墙角的另两位鬼差道，“你与他们关系怎样？” 1098.第1098章 阎王之怒 “我刚做鬼差时什么都不懂，都是他们教我的。平日里拘个小鬼什么的也都是他们带着我去。他们以前对我还是挺好的，哥几个轮流坐东，攥了点钱便来凡间买点酒肉打打牙祭。”小鬼差实诚的说。 “那么说，你是将他们当成是兄弟咯？” “是的……” 素燚又是笑了起来，怜惜的犹如挑西瓜般拍着小鬼差的脑袋：“真是可怜，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你当什么呢？他们见你有难却是理都不愿理。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小鬼差开始哭起来：“是啊！什么兄弟情，都他娘的是骗人的……” 那两个鬼差被素燚这般挪揄，也只是将头埋在手掌里，屁/股撅得老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罢了。”素燚松开小鬼差，走至二人面前，道：“背叛兄弟，这罪过可是不小。怎么都得从你们身上取下点什么吧。” 他将广袖一伸，往二人身前一站，便听得一阵血肉翻飞的声音和毫无准备的闷哼。 小鬼差吓得用手捂着眼睛，也不敢去看。 过了一会，小鬼差才是觉得有人在用手指戳他的脑门。他抬起头来，看见素燚一脸坏笑的把一东西推到了自己面前。他刚是看清楚便蹲下身子狂吐不止。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兄弟’。他定是比原来那些人要强的，至少，你的秘密他不会说出去……他也不会，在你的新婚之夜趁你喝醉，替你行了洞房。”素燚脸上笑意已是隐去，换上了一副谁都看不分明的神色。 那个让小鬼差感到恶心的东西乃是一个被拼凑而出的人。脑袋是鬼差甲的，身子是鬼差乙的。 素燚徒手将两个鬼差扯断了开来，重新拼凑起来，其残忍凶狠可见一斑。 素燚把小鬼差从地上拖了起来，帮他理了理衣衫道：“你今天走运，我不杀你，留你回去报个信儿。你倒是去与你们家阎王说说，这如意的妖元谁都取不走。若是敢再派人来，我便让来人有去无回……” 他拍拍与他齐高的小鬼差的脑袋瓜说：“别忘了报上我的姓名，画皮鬼素燚。” 他撤了房间周围的结界，大脚一伸，便是将小鬼差踹出了门外。小鬼差哪里还敢耽搁，屁滚尿流的便是回到了地府。 …… …… 幽冥地府，判官殿上。 冥烛跳动着昏黄的烛火，将阎王那黝黑的面堂映的又是暗了几分。 小鬼差跪在堂上，抽抽噎噎的像个娘们儿似的啼哭不止。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毫不连贯。算起来，他面见阎王已是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愣是还没说到个点子上去。 阎王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一拍惊堂木，道：“有话你倒是好好说，光在那哭有个什么用。要么你就先哭完了再说。” 那小鬼差又是哭了一会儿，才是带着哭腔的将收押妖元失败之事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阎王是越听越气，心说天地间怎还有如此胆大的妖孽，竟把天理纲常视为无物，实在是过分。当下便是道：“来人呐，传黑白无常！这妖孽欺负我地府无人还是怎地，非是要把他拘下来，好好审一审才是！” 1099.第1099章 天庭迷路 小鬼差肿着一双桃子般的双眼，哽咽道：“阎王老爷，不是我为那妖孽助长气焰，只是……我觉得就算厉害如黑白无常也是斗不过他。那个妖孽……太是强大了……我等小鬼差在他手里还不如那蚂蚁呢，只要他想，便可以随便将我们捏死……怕就是黑白无常两位大爷去了，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阎王惊道：“竟有如此之事！那妖孽可曾报上姓名？” 小鬼差点点头：“那妖孽说他名叫画皮鬼素燚……” 阎王爷听得这名字头皮一炸，心说这三界六道臭名昭著谁都不敢惹的寿妖画皮鬼怎么叫自己给撞上了。听闻那赤脚大仙等人捉拿他数千年无果，他避而不战，逃跑藏匿的能耐极是非凡。 再过不到两千年，这画皮鬼便要成魔了，现下可以说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藏起来好生修炼，怎会为了一个女妖跟地府杠上了？他难道就不怕地府连同天界一起找他的麻烦？ 还是说，那女妖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让他甘愿为之铤而走险？ 阎王一扬手说：“罢了你先下去吧。也是别哭了，怎么说都是一个鬼差，这般涕泗横流的像什么样子。” 他将地府之事与手下几位判官交代了一下，便是回到自己屋中，更换了一套上得了台面的官服，风风火火的上了天庭去。 他有阎王官印，天门的天兵并不会多加阻拦。恭恭敬敬的迎了他进去。 阎王常年在地府，对天庭情况并不熟悉，走几步便是转了向。他没官架子，出门从不带随从，两袖一甩，孑身一人。现下迷了路，身边都没什么人能商量一番。 他实在是没辙了，便拦下路上两个小仙娥，问道：“两位，请问赤脚大仙的府院怎么去。” 那两个小仙娥见阎王认真的模样都不禁掩嘴轻笑起来。 这九天之上天庭之中往来的可都是一些尊贵的仙君。这些个仙君不能说各个有着潘安之貌吧，但总归是仙风道骨，俊秀飘逸。长相老的那是鹤发童颜，长相年轻的嘛则是气宇轩昂，衣裳穿着也都偏浅色，端得是——眉宇带九分清气，十分灵秀。她们何时见过面堂黑成这样的人，若是不仔细瞧，都根本看不清表情。他这脸啊，活脱脱就像是被旧锅底拍了一顿似的…… 阎王道了一声哎呦，说：“你二人却是别笑了，我有急事，此事开不得玩笑。快是告诉我吧。” 小仙娥这才抬手一指说：“过了前头那座木桥，再往前走数一段路，便是能看见赤脚大仙的宅子了。他的宅子啊，好找。你顺着酒香味就寻过去了。” 阎王是规规矩矩的道了声“多谢”，才是迈开大脚往那宅子走去。 走到一宅子门口，阎王闻着一股浓香酒气，再是一看，见门口立了一只硕大玉雕酒壶，便知是到了。 宅子门口的门是虚掩的，阎王荡了荡门环，没人来应门，他便推门而入，抬腿儿迈进了宅中。 “赤脚大仙！赤脚大仙！”阎王爷也是挺着急，张开便喊人家名字。 1100.第1100章 庭中糟酒 走至中庭，阎王见着无数童子样的人正在院子里刨地，刨得不深，约莫着也就能有个四尺的深浅。刨松了土，他们再是用手去抠，直直是从地下抠出了酒罐子来。 旧罐子挖出来，再填新罐子进去。 这些小童子你来我往，你挖我埋的，动作熟练的很，一看就常干这种事儿。 他们是在糟酒，所谓糟酒就是把酿好的新酒埋到地里埋好，之后在土中洒些香料，再将土填上。日子一久，那些香料药草的气味儿便会透过陶土渗入到探子中去。 过个百八十年再取出，酒已变陈，根本无需开罐便能闻着陈酿的芳馥。 “赤脚大仙可是在家？”阎王挺是客气的摆了个笑脸，对着那些个童子问道。 童子们还没开口说话，便见着从里屋冲过来一个双目圆睁的胖姑娘，那姑娘上下一般儿粗细，一张脸圆的跟张松饼似得。她叉着腰，毫不客气的戳着阎王爷的前襟便道：“哪里来的黑面老怪！怎地一点规矩都不讲，怎好随随便便就往别人家闯。这是赤脚大仙的宅子，岂是能随随便便进的。” 这也就是碰上了阎王爷脾气好，换做其他仙君鬼吏恐怕早就跳脚了。阎王严于律己，带人嘛则是没那么严苛，平日里不理公事的时候，性子是十分温润的。 他微微一怔，扶了扶头上官帽，道：“我荡了门环，可是无人应门，正巧看见门是虚掩，我便进来了。我找赤脚大仙有事儿，他可是在家？” 小姑娘来了劲头，声音是越来越高，小辫儿都快竖到天上去了：“我师父不在，你赶紧走吧，别是耽误了我们糟酒。” “可是有客人来了？”里屋传来一声音，接着出来，来一个穿着长褂，看起来很是斯文的年轻人。 胖姑娘身子一摇，嚷嚷道：“哪里是什么客人啊。这黑脸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师兄快是赶他走吧。” 年轻人眉头一皱，道：“师妹不得无礼。”他上前一步，对着阎王拱手说：“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可别见怪。我是赤脚大仙的首徒博远，他人不在天庭，是下凡捉妖去了，许是要过个一天半载才能回来。您找他可是有事儿？” 阎王惆怅道：“有事儿，而且啊还是大事。” 年轻人说：“您可以与我详说，我定会向师父转达的。” 阎王摇头道：“此事滋大，我需得当面与他详谈。先知会了他，我才能跟他一起去找天帝。” 博远又是一行礼说：“还未请教这位仙君高姓大名？” 阎王摆摆手道：“我不是什么仙君，无非是掌管了地府那一亩三分地罢了。” 博远大骇，道：“您……您是阎王爷？” 阎王随便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博远逮住个空隙，狠狠瞪了自己那没大没小的师妹一眼。再与阎王说话，也就热络了起来：“呦阎王您屋里请。您来一趟天庭，怎地不提前与我们相说呢，咱们也好有个准备。提前做些您喜欢吃的菜色什么的。” 阎王落了座，黑着一张脸说：“那些都是不必。我这次来，只为公事。” 1101.第1101章 起死回生 博远怕怠慢了阎王回头再是被自个儿的师父赤脚大仙怪罪，便说：“爷啊，您这一来一往的也要不少时间，我看呐，您就在这住一晚，省的来回颠簸了。明个儿我师父差不多就回来了。” 阎王一想到那画皮鬼素燚便是头皮一紧，哪儿还有空悠闲留宿，他便问道：“这天庭之上可还有其他跟赤脚大仙差不多的管着抓那些作祟寿妖的仙君？我这事儿等不得，需得赶紧去办。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怕啊再耽搁耽搁，便又是让那妖孽给跑了。” 博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阎王爷，我跟您撂个知心话，您别不爱听。现下啊……天庭之上恐怕是没人顾得上抓妖这种事情。所有的神女仙君啊，都在忙活龙祖选亲大典之事。我那师父之所以明个儿能回，也是因为要参加大典。等此事忙完了，各个仙君许是才有空。” 阎王爷的一张老脸简直快要挂不住了，他知道博远说的是明理。 地府不比天庭，鬼吏与仙官的地位天差地别，现下是在天庭之上，即便他是个正了八经的阎王爷，在龙祖的选亲大典之前也是不怎么受待见。 阎王爷长叹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今天我便住在这里吧。”他心说却是便宜了尚在凡间的画皮鬼和那个如意了…… ……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素燚终是用妖力使得如意的妖元重新贴附在了她的**之上。断颅已被接好，整张人皮素燚亦是重新为如意描摹画过。 日子一到，便只等着如意睁开眼睛了。 他消了房中寒气，坐在床沿边上，用手轻轻抚着她脸颊两侧的碎发。 “快是醒醒吧。”他喃了一句，“好长时间没人跟我斗嘴了，我还真是烦闷呢。” “唔……”如意轻哼了一声，身子一动，鼻腔之中登时多了一道呼吸。 她睫毛微动，轻睁双眼，入目便是看到了素燚担忧的面庞。 她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坐起身来，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难道断颅之事，是南柯一梦吗？” 素燚打了个哈欠，隐去眉间的那缕关切，换上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你倒是舒服，权当是做了个梦，受苦的那个可是我。” “苏亦然情况何如……”如意还惦记着那事。 素燚指了指如意的胸口说：“她的妖力啊，现下都在这里了。你可是给我好好使用着，这寿妖妖力，乃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你把她杀了！”如意惊道，“这也太不计后果了吧。你可知道，那日她怒而攻击我，我并未还手，就是为了你能够有退路……可你……” 素燚哦了一声，道：“难怪你宁愿断了头，都不肯动手。看不出你还挺有大局观的嘛。其实当日你若与她平着打，即便不胜，也是输不了太多。苏亦然作为一个寿妖，还是太弱了。” 如意按着自己的心口问道：“那么我吃了她的妖元，是不是也成寿妖了？” 1102.第1102章 乾使水娘 素燚斜眼看了她一眼道：“若只按功力算计，那我早就成魔了。妖力的多少，跟妖阶并无实质关系。六千五百年以上才是寿妖。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需把那年数等够了，才能成魔。” 如意哦了一声，便是想起身下床，她刚是动了动，那金蟒绣线的被子自身上滑落下来，坦露了一片雪白，她这察觉自己什么都没穿。 她赶紧掖好了被子，红着张脸说：“这……” 素燚斜眼道：“放心吧，我对死人没兴趣。再说了之前应过你，不会对你做那越界之事。你身子被毁得太厉害了，我需得重新替你修骨生肉，不脱衣裳怎么行。就别那么多意见了。” “我躺了多久了？” “四十九日。” 如意不知道自己是死而复生，只道是受了重伤晕厥过去。她没问，以素燚的性子也不会一股脑的全告诉她，索性将此事搁置起来成了个秘密。 “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吗？”如意心里倒还惦念她的妖奴和伙伴。 素燚翻了个白眼，道：“我哪里敢说。你那边的人看我都不顺眼。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拿正眼看我。尤其那个白清寒。我要告诉他们，那不是找不自在吗。我只说我派你出去做事了，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等你见到他们，却也是别给我说漏了嘴。” 如意哈哈一笑，拍着手说：“这事儿办得漂亮。也幸得你没说，不然他们可是要担心了。” “你就不怕我担心？”这话是话赶话赶出来的。话一脱口，素燚便后悔了。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素燚赶紧岔开话题说：“你躺着别动，魂魄与**刚刚重合，尚不稳定，需得好生休息。我还有事要做，先是出去了。” 他推门便走。 如意哪里知道，这是七七四十九日以来，素燚第一次出这屋门。 掐算好了日子，素燚手下的三使已是侯在堂中，就等着素燚出来了。 素燚一抖玄袍，往铺了狐皮的座上一座，说道：“你们是等不及了吧。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三使先是往地下一跪，行了大礼，方才各自落座。 除了右使墨紫衣之外，另两位是乾使上官毅和坤使水娘。 上官毅与素燚是老相识，追随素燚已久，以前曾是在他身边伺候左右的人。后来素燚觉得此妖可靠，也挺有能力，便是挑他出来做些更重要的事情。 不得不说，素燚看人还是准的，上官毅踏实肯干，又不怕苦累，是难得的良将。妖军建立后，素燚便封他做了乾使。他算是素燚在军中最信得过的人。 至于那个水娘，则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笑话。能力她的确是有，本事也是不小。六千四百年的修为，一只脚已是踏进了寿妖的圈子，就等着一百年后受天劫飞升寿妖了。 她是四使之中唯一的女人。 要么说这个女人不一般呢，素燚很少沾女人，即便沾了的女人，要么杀了，要么弃了，更是不会将女人养在身边。 与素燚有过肌肤之亲的又被他留下做了女官的，这水娘还是第一个。 1103.第1103章 水娘呕血 水娘很会见机行事，并不似普通女人那般蠢笨，她从不邀宠，不要名分，更不往素燚身上贴。但凡素燚在有需要的时候召见她，她从来都不拒绝。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在素燚这个无情之人的身边生存下去。 外人面前，她总是冷冷冰冰，言辞不多。所以几乎没人猜疑她与素燚有染。 乾使上官毅中年样貌，脸上有着很深的纹路。面堂被晒得黑黑的，形似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伦不类。 他的面向便忠厚老实，一双眼睛尤为亮堂。 上官毅先是开了口：“妖主。您这次为了救小主……可真是惹了麻烦上身。咱们需得厉兵秣马，等着您晋升成魔，才可振臂一呼，直捣天庭。可是跟鬼差那么一纠缠，乌螺山的位置便定会暴露给阎王。阎王只要上天庭那么相告，恐怕那赤脚大仙等人便会先行来讨伐咱们。” 素燚漫不经心的说：“那又如何。咱们已是躲了赤脚大仙数千年了，还差这一时？他若是再来，我们故技重施，不与他争斗，换个地方继续躲着便是。” 上官毅摇摇头说：“此言差矣啊，妖主，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素燚厉声打断了他：“万一什么。在你眼里，咱们这妖军就这么不堪一击？我就那么不堪一击？再说了，妖界不是有些妖怪说我残暴无度，对着自己人都能下杀手吗？我此次救如意，也正是做给他们看的。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是我的人，那我便会护到底。打消了这个顾虑，前来投奔我们的人还会少吗。” 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水娘看了素燚一眼，说：“妖主。人言可畏啊。小主若是活着，您去救她尚算是护着，可她死了，您把前来拘押她的鬼差打死，那就不是护着那么简单了。此前军中便有关于您和小主的传言，此事之后谣言只怕会更盛。” 她轻轻低下头，用不大的声音说：“为了一个女人引来一片质疑，您觉得值得吗。” 素燚勃然大怒，手掌向前一抻，排出无形一掌，印在了水娘胸口。 水娘当即被击倒在地，伏在地上呕起血来。 “值得与否，全都是我说的算。谁要是有那闲工夫说闲话，便让他们去说。大不了，我直接将如意娶回来。到时我看还有谁敢乱嚼舌头。”他横眉冷指：“传我口谕，此后若是再有人敢乱传此事，不论是谁，杀！无！赦！” 水娘脸上，复了先前的淡然。她爬起来，优雅的坐回到了凳子上，轻轻的揩去唇边血迹，点点说了句：“知道了。” 墨紫衣见识过了如意的厉害，若是要站队，他自是会站在如意那边。加之此次妖主为了让如意起死回生，在她身边守了四十九日，这更证明妖主对如意的在意。 墨紫衣便是勉强的笑了笑，用一句半真半假的戏腔斥责了水娘：“蠢才问话太潦草——难免怀疑在心梢——你不该人前逞骄傲——不该费词又滔滔——” 1104.第1104章 黑脸妖怪 上官毅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唱戏。” 墨紫衣衾了袖子，指头抚上头侧贴花，莞尔道：“主子并未救错小主。你们二人没与小主一起结伴出去过，未见着她的本事。她成妖时间虽然不长，但端得是有那天赋。木派系的力量已是有了小成，鲁达叛主也是小主亲手清理的门户。若是小主死了，那等同于妖主少一大将。这年头，人心都浮躁的很，要想找一个忠心臣子，实在难得很啊……” 听得他们几个七嘴八舌说半天，素燚是觉得头痛欲裂。他四十九日未合过眼睛，疲倦无比。 “你们准备一下，通告下去乌螺山已是呆不得了，咱们得换地方了。另外，四使分工明确，缺一不可。得尽快找人填补鲁达的空缺，若是有合适的，便尽管推荐上来与我看看吧。” 他丢下这话，甩了袖子便走。 素燚走后，上官毅关切了一句：“水娘，你没事吧。” 水娘摇摇头，道：“妖主没真的想伤我，否则以他之力，岂是只会将我打的吐血。放心吧，我还受得住。” 墨紫衣撩了袖子，挪着碎步，别了指头，那眼神一勾，唱了起来：“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上官毅押了口茶说：“行了行了，别唱了，听得那叽喳乱叫的，闹心！” 墨紫衣瞪了他一眼道：“你个粗人懂什么，这是曲艺。”他浅浅一笑，说：“看样，咱们妖主啊，心中真的是住上人咯。我估摸着，小主的好日子将近咯。” 水娘没什么感情的嗯了一声。只是旁人没看见，她眸中有着千般情深，万分心痛。真真儿是“道是有缘却无缘，脑中无绪苦埋怨。” 阎王在赤脚大仙邸上住了一夜，第二天阎王尚在那做梦呢，便是听得屋子外头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这陈酿挖出，新酒埋下，满园飘香。今个儿我可是有好酒喝咯。” 阎王估摸着是赤脚大仙回来了，忙是起了身，穿好官服，呼着他的名字就冲出了屋。 赤脚大仙蹲在院中的大榕树地下，拎了一壶陈酿，仰头灌下。酒水迸溅得他满脸都是，他不觉眼睛刺痛，反倒是清爽无比。 正感受着美酒的醇厚呢，就见着树后头钻出来一个黑脸妖怪。赤脚大仙直身一愣，还以为是凡间的妖怪跟着自己上天庭来了，当下是丢了酒坛，便欲一战。 翻了个跟头是摆好了姿势，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妖鬼啊，这不是阎王爷嘛！ “什么风把阎王给吹来了！”赤脚大仙嘿嘿一笑，瞬间又是心疼摔在地上的那半壶酒。“您看看……就突然这么冒出来，吓我一跳，真是可惜这酒了。” 1105.第1105章 选亲大典 阎王爷都快急死了，跺脚道：“老哥哥，你快是别惦记那酒了。我这次来可不是找你闲聊来了，乃是有大事儿。你不是一直在追那寿妖画皮鬼素燚嘛……” 赤脚大仙摆摆手，啐道：“快别提那画皮鬼素燚，就没见过像他那么精明的妖。他根本不与我正面交锋，暴露了他便跑，我已经多时未与他交过手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能力何如。如是说，此妖太为强大，若不是他心机重，恐有埋伏，就那么真刀实枪与我斗斗的话，我还真未必能打的过他。哎……十几年前好不容易设计入了他暂居的洞窟，谁知道还没摸着他的身子便又是让他给跑了。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能再寻着他的下落。” 阎王爷一拍手道：“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的。我知道画皮鬼素燚在哪。昨天我来之时，他正在乌螺山呢。” 赤脚大仙懊恼道：“若是昨日赶上，说不定能抓个正着。真是不逢时啊！现在再去还有什么用啊，你在这呆了一夜多，凡间早已过去大半年了。以画皮鬼素燚的德性，定是早换窝了。” “话也不是那么说，乌螺山多野鬼，到时候抓个一两只审问一下，许是能打探些消息出来。此事最好再与天帝龙祖等人说上一说，集思广益，寻个法子出来。不能再让这妖孽逍遥法外了。”阎王想起他手下那几个枉死在素燚手中的鬼差，便是气愤不已。 赤脚大仙点头道：“我此次下凡亦是有了些许收获。你猜怎么着，有个七千年的从不惹事的狐狸精名叫苏亦然，她的狐狸洞叫人给踏平了。死了不少的妖。天下间能有这等本事的，除了天庭地府中人大概便只有那画皮鬼素燚了。他对同类痛下杀手，不知道是不是背地后在鼓捣什么大动作。” “那还等什么，快是去面见天帝吧。”阎王爷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赤脚大仙面露难色，道：“去是一定要去，但是不能现下去。今个儿是龙祖的选亲大典，天庭上上下下耗时耗力策划已久。加之素燚尚未成魔，也就属个妖类，若是因他而扰得这选亲大典办不下去，怕是难以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要如何？” “你且与我一同去选亲大典。大典一过，你我便同龙祖一齐上奏天帝，商讨一个迎敌良策出来。” …… 天宸殿上，仙雾袅袅，仙乐飘飘。 天帝巨昊和天后娥罗端坐在金玉高座之上，众仙官神女各坐在殿边。 中间铺偌大一张红毯，殿中悬有四百五十八张神女画像。这些个画像皆是出自九州八荒有名的丹青师父的手，由各个上神亲自送来。 今日，巨神龙祖将从其中挑选一位出来，作为自己未来的妻子。 殿上除了天帝天后之外，西王母、祝融、共工三位巨神也是来了。先前龙祖被囚极天寒狱，他们三人位龙祖出头，不免与天帝发生口角。今个儿参与了选亲大典，已是给天帝留足了脸面。 九州八荒内稍微有些名望的仙君都被邀请来参与这隆鼎盛事。殿中是热闹非凡。 1106.第1106章 殿上抠脚 龙祖提前沐浴斋戒熏香。 吉时一到，他便着了赤金曳地长袍，缓步上殿，开始挑选。 高座上的天后娥罗见龙祖出现，不禁一阵心神摇曳。她稳住自个儿的身子，脉脉望着下面的那个男人。纵便她已贵为天后，心底却还是难以摒弃对龙祖的喜爱。 娥罗是个贪婪之人，于贪婪之人而言，最好的东西，便是得不到的东西。诸如爱情，诸如龙祖。 她轻咬下唇，盯着他赤金袍子下有着轮廓的结实胸膛，不禁暗想，被这样的男人拥入怀中会是什么滋味…… 倒是可怜那天帝，主宰一切，却主宰不了自己女人的心。 龙祖并未觉得选亲大典是一件荣幸之至的事情，相反，他觉得无比的丢脸。纵观堂上坐的这些个仙君神女，有一个算一个，年纪都比自个儿小，即便是位高权重的三位巨神，也得低头喊自己一声哥哥。 可是娶媳妇这等私事，却还轮不到自己做主，真是想想都觉得窝囊。 四百五十八张神女画像，随便挑一个那都是名字响当当的神女。 画像上的神女各个姿态婀娜，着仙衣云裳，或露齿浅笑，或以扇掩面。端得都是些仪态万方的绝代佳人。 可这漂亮的东西看得太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转来绕去，龙祖觉得这些个神女看起来都一个样。毫无特点。 他突然想起那个闯入天庭名叫如意的妖孽，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她欲语还休的眼神……如果她真的是个神女，那倒也是好办，索性便点了她的名，让她伴在左右至少会有几分趣味…… 龙祖看画像的时间太过长了，长的有些年岁大的仙君已是在座上东倒西歪，打起瞌睡来了。 阎王是那种跟着瞎操心的性子，用袖子遮着嘴巴，小声对旁边的赤脚大仙说：“龙祖怎地如此挑剔，这些个神女我看都不错啊。你瞧左手起第二个，清丽端庄；右边数第十二个也行，活泼可人。他倒是赶紧选一个啊。” 赤脚大笑笑道：“你觉得好的，人家龙祖未必还觉得好呢。这毕竟是他的终生大事，还是让他自己斟酌吧。” 赤脚大仙旁边有一仙人已经是睡了一觉了，被二人吵醒，不觉有些烦躁，他挪了挪身子，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这不是赤脚大仙和阎王爷嘛！两位跟着操什么心呢。” 他撇头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二位好像都没成家吧……嘿，娶妻这种事情，自然还是要询问有经验的人，譬如说我。我看呢，第三排中间那个不错。” 这仙人心说，俩老光棍自己的事情都没办利索呢，还好意思替别人着急呢。 阎王的脸更黑了。倒是闭了嘴，不好意思多说了。 赤脚大仙哼了一声，一下子便把脚丫子甩到了椅子扶手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头便是开始搓脚。 那脚缝儿里面的泥啊，迸溅的到处都是。 “啊呀呀！我说你这……好歹是在选亲大典呢，就不能收敛收敛。平日里穿的衣衫褴褛像个乞丐似的便罢了，怎地还在殿上抠起脚来了，这个味儿呦！”仙人掩鼻捂口，嫌弃道。 1107.第1107章 龙祖选妻 赤脚大仙嘿嘿一笑，说：“你这种早就成亲的妻管严，哪里能懂得光棍的快乐啊。我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在哪睡就在哪睡，想在哪抠脚就在哪抠脚，乐的逍遥。才不像有些人稍微犯点事儿便要去站墙角，那才真是苦啊！” 仙人面上一红，辩解道：“家妻什么都听我的，贤惠的很。我指东，她不敢往西。”他这话说的特别没底气，特意压低了声音，边说边是回头看，生怕让坐在后头的妻子听见。 赤脚大仙也不与他争辩，说：“你说是便是吧。谁受的苦，谁自己知道。哈哈哈哈。” 一个多时辰了，龙祖仍旧站在画像前面一动未动。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详瞅那画像。他负在身后的手亦是攥握成了拳头。 怎么办……一个人都不想选……这些神女大多他都未见过，与未见过的人定下亲事，实在太是可笑。就算有些认识的，也不过泛泛之交，熟悉都谈不上，何来的喜欢。 龙祖一直都在抗拒选亲大典的事情，可却是没料到能抗拒到这般田地。 他曾以为这事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闭起眼睛来，随便选一个便好。管她是谁，成亲以后，对她好便是了。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真的面对数百神女画像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茫然了。 心里似是有一个打不开的结，在隐隐困扰。他总觉得这个心结之后有着一个人——一个他叫不出性命，忆不起长相的人。 不论选了谁，龙祖都有一种负了谁感觉。 天帝都有些坐不下去了，招手将负责此事的硕华君召上前来，劈头盖脸便是叱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一点结果都没有？这是要让九州八荒的仙君们等到什么时候。不是之前让你选出几个差不多合适的推荐给龙祖吗！” 硕华有些无奈道：“回禀天帝，确实推荐过了。龙祖已将那些画像看了多次，可能心中尚未确定人选。要么我去与他说说……” 天帝冷艳看着硕华，鼻腔内迸出一个很重的“哼”字。他早便看这硕华不顺眼了，这硕华明面上规矩懂事，私下里却是与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样长满了逆骨。 娥罗伸出玉臂轻轻搭在天帝胳膊上，娇声说：“天帝生什么气呢，慢慢来。选妻可不是小事儿。” 天帝对娥罗是真没脾气，被她收得服服帖帖，面色缓和了许多，问：“天后近些日子也是没少为此事烦忧吧。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娥罗勾唇一笑，掩嘴说：“臣妾哪里有什么发言之权。只是与天庭众仙君的女眷时常聚在一起闲聊此事，说来也是奇怪，大家啊，还都觉得有位仙子特别适合龙祖。” “哪位仙子？” 娥罗眼睛往神女席上一瞟，看着那面容清冷着粉色衣裳的神女道：“就是她呀。” 天帝一怔，道：“你是说，无忧仙子？” 娥罗道：“还会有谁。无忧仙子与龙祖相识，走得也还算近。她洁身自好，神力又高，万万年来未曾有人说过她一句闲话。怕是没有人比无忧仙子更适合做龙祖的妻子了。” 1108.第1108章 龙祖选妻2 推荐无忧仙子，是自打天后娥罗知道天帝要为龙祖选妻后便开始酝酿的主意。 她与无忧仙子私交甚厚，私下都以姐妹相称。无忧仙子的那点心思，她全都看在眼里。无忧仙子对追求她的仙君毫不动心，单单是每次酿了好酒便送去与少昊尝尝。 这无忧仙子喜欢少昊，心里头自然装不下龙祖。让龙祖娶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却是比娶一个变着法子讨他欢心的女人来的要强。 何况，若是二人成婚，以娥罗和无忧仙子的关系，打听个什么事情的也方便。这便等同于娥罗替自己在龙祖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 为了她的私/欲，什么姐妹情深，什么闺中密友，全都成了浮云淡雾——风一吹可就没了。 对娥罗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便是她自己，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不重要…… 硕华颠儿颠儿的到了龙祖身边，小声在他耳侧说：“你倒是选啊。这么些个仙君神女的在这看着，总是不能给他们难堪吧。” “怕是他们想给我难堪吧……”龙祖看着那些美人画像，觉得脑中又是胀痛了几分。“若是没有满意的，能不能改天再选过？” 硕华拉着他的袖子道：“我叫您一声哥哥了！您可是千万别惹乱子，此事天帝交予我负责，稍有差池他也是要拿我开刀。按照今日这架势来看，你要是不选一个出来，那得罪的可就不止是天帝和诸位仙君了，会连带着的把这四百多位神女一同都给得罪了。快选吧，别是再等了。” 他哀叹一声，道：“反正再是挑下去，你喜欢的那个，也是不会在其中。” 龙祖听得这话整个人是一怔，他反手捉住硕华的手问：“你怎知我喜欢的人不会在这其中！你可是知道我喜欢谁！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硕华自知说漏了嘴，赶紧道：“我只是看你犹豫许久，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龙祖蹙眉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与那女妖如意闪烁其词，尤其是那如意，话中有话，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再是详问，她便不同我多说。你们定是知道些我不晓得的东西……既是朋友，何苦要瞒我！” 硕华脸上一阵白，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一个劲儿的将胳膊从龙祖手中抽出。 这两侧席上坐得仙君神女们可是看出有点不对劲来，好好的一个选妻大典上，龙祖怎地跟硕华君拉扯纠缠起来了。 有些好事的人便纷纷戏言议论，说莫不是两个人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天帝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是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龙祖可是有了选择？” 龙祖已是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张口便是想像天帝询问。却是被旁边的硕华君拽住了。 硕华脸色青灰的小声提醒道：“龙祖，你若是把我当朋友，且听我一言，信我一次。这事儿绝对绝对不能当着天帝的面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若是真想知道……等选亲大典结束后，找个机会，我们去极天寒狱探视一下少昊。说与不说我没有资格定夺，你只能去问他。” 1109.第1109章 龙祖选妻3 龙祖好歹是把话咽了下去。他盯着硕华说：“这可是你说的，不得食言。大典一结束，你便同我去极天寒狱！” 两人嘀咕了一番，龙祖才是朗声说：“这些神女各个仙姿卓越，实在令人难以定夺。我现下还没做出决定。” 娥罗轻轻碰了碰天帝的手，又是跟天帝使了个眼色。天帝巨昊心领神会，头一轻点，帝冠上的宝珠珠帘摇晃不止，发出噼啪轻响。 他道：“那朕便是推荐一位吧。要说这一位神女，龙祖你也是相熟。不光朕觉得她合适，这天庭之上很多仙君女眷亦是觉得她合适。你与她二人年纪差得虽然很大，但总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相配的很。” 龙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知是哪位神女。” 娥罗接过话来，掩口一笑，媚态百生：“可不就是无忧仙子嘛。” 神女席上端坐着的无忧仙子听到天后点了她的名字，登时脸色变得煞白。她不解的望着娥罗，却始终捕捉不到娥罗的眼神。 众神仙附和道：“无忧仙子的确是合适。” “真真儿是一对璧人啊。” 更有些溜须拍马的已是开始恭贺无忧仙子。 龙祖抬眼向席上看去，见着无忧仙子的脸色亦是不对。他知道无忧仙子喜欢少昊，当下也是有了主意，选个不愿意的，总要好过其他人。 到时候他只要稍一冷落，无忧仙子定是也觉得委屈，肯定会不闹腾着退亲。只要女方一开口，他自然会乐得应承下来。 当下他便是点了头：“天帝天后说的是。无忧仙子的确不错。能娶她，也是福气了。” 众仙哗然。 天后娥罗亦是没想到龙祖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再是去看无忧仙子，那脸色冷的都是要结了霜一般。她“蹭”一下的站起身来，匆匆道了声“谢天帝隆恩。”便是挥袖而去。 所有的不满尽是写在了脸上。 龙祖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如此这般，定是能让婚事黄了去。 选亲大典至此便是结束了，接下来便是要选个好日子行那成亲的礼数。 补了琐碎的礼仪，又是接受了众仙的道贺之后，龙祖便是迫不及待的逮住了硕华君。他拉住硕华的手腕道：“别是想跑。刚才应承我的事情，可得照办，不然我就天天跟在你后头念叨！” 硕华无奈至极，道：“好嘛，去就去。只是你却别拉着我了，省的旁人说闲话。” 二人正是准备走了，便见着已经散了的仙君席上冲过来两个人。 一个袒胸露背，拎着个酒壶，另一个面黑如墨，身宽体胖。 “龙祖！”赤脚大仙也不说场面话，一拱手，道：“恭喜恭喜了！无忧仙子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色神女，你与她成亲，也算是极合适的。”他不合时宜的吞咽了口唾沫，道：“往后我要喝酒，可就来找龙祖要了啊！” 黑面阎王爷狠狠的在赤脚大仙脚背子上踩了一脚，骂道：“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酒。正事却不记得说。” 1110.第1110章 龙祖之惑 阎王爷上前一步对着龙祖说：“凡间妖物猖獗，不治不行。近来惊现寿妖，恐怕得龙祖亲自去走一趟才能治得了他。龙祖快快与我们一起去面见天帝详说此事。” 龙祖面露难色道：“你们可先去找天帝先商量着，我此前已是应下硕华君要去一处地方。想来不会耽误太久，我稍后就来。” 硕华正犯愁要如何跟龙祖交代，又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他摆了副严肃的神情，大义凌然的说：“龙祖既是战神，便要心系三界六道，为天下福祉而忧心。我那区区小事不值一提，龙祖无需挂心，还是快快与大仙和阎王爷去吧。” 阎王爷感激涕零，在硕华肩上拍了一下，道：“硕华君真是仁义。我替凡间百姓谢过了。” “你……”龙祖被硕华摆了一道，气的不行，可守着那两位又是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硕华幸灾乐祸的离去。 …… “讨厌嘛……”娥罗娇嗔一声，媚眼含春。 巨昊慢慢褪下了她身上最后的那件绣着牡丹的肚兜，她如雪**便完全呈现在了空气之中。天后娥罗人前雍容端庄，人后却是浪到了骨子里去。也正是她如此的放得开，才是将那天帝巨昊吃的死死的。 巨昊把玩着她胸前的两座山丘，道：“今日依了你的意思，在龙祖面前推荐了你那好姐妹无忧仙子。你该怎么谢谢我。” 娥罗媚笑一声，纤指一推，将巨昊按倒在软榻之上，她整个人翻身上来，道：“那，今个儿便是使些天帝没见过的花样吧……” 两个人酣战正激，方听见屋子外头的仙娥报了一声：“天帝……赤脚大仙阎王爷和龙祖求见。” 天帝怒而驳之：“见什么见！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一听龙祖大名，娥罗便是停下了动作，柔声道：“天帝却是去吧。许是有什么大事。至于我们，又没什么可急的，只要天帝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 一番话语下来，天帝也是失了兴致。起身让娥罗伺候着更了衣裳，才是摆了张臭脸走了出去。 三人拜见天帝过后，阎王便将素燚行踪和如意妖元之事报了上来。 听得“如意”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皆是大骇。尤其是龙祖。 而提及此姓名后，天帝和赤脚大仙都不太敢直视龙祖双目，眼神闪躲起来。 龙祖知道其中有端倪，便是佯装毫不知情，去试探他们口风：“你们可是听过‘如意’这妖孽的名号？” 天帝一口咬定从未听过。 龙祖沉默不语，却是暗自开始琢磨，这如意与画皮鬼既是有关系，那当初上天庭为何不趁机加害于自己。画皮鬼宁愿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也要护她妖元，说明此女与画皮鬼关系并不一般，那么这个女妖与硕华和少昊又是怎么认识的…… 神与妖毫无交集，这种关系本就不应该成立。 龙祖觉得此事不像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究竟这些神仙瞒了他什么，究竟那个妖女如意是何人……都得靠他自己才能得出结论。 1111.第1111章 娥罗干政 龙祖当下便是一拱手道：“天帝，那画皮鬼在成了寿妖之后，便被少昊等上神关注。少昊曾为画皮鬼设下禁制，意欲用一阴一阳两个凡人去牵制他。可惜折了一个去，此禁制也便名存实亡。” “画皮鬼非等闲之辈，我也有耳闻说画皮鬼这些年招兵买马，遇人杀人遇妖杀妖，实在是个祸害。此妖不除不行。若是等他成了魔，那斩除起来，便太是麻烦。请天帝让赤脚大仙协我，一同下凡去剿那寿妖。”龙祖请缨道。 天帝沉吟一番，又想起当初少昊的“神魔必有一战”之说，便是想要应允。这时娥罗款款从内殿而出，走至众人面前道：“妖的确是要除，但亲也是要成的……” 众人起身对着娥罗行了礼，齐声道了一句：“天后万福。” 娥罗在帐后偷听已久，别的她不怎么关心，却独独将“如意”二字听了进去。好不容易让那转世了的血玉灵女受了天雷极刑灰飞烟灭，这怎地又冒出一个妖女来。她生怕这个妖女与那个血玉灵女有什么关系……万一龙祖下凡除妖再是被那妖女勾了魂魄去可就麻烦了。 因而得想法子在龙祖下凡剿妖之前便让他成了亲。管他有没有感情的，成了亲便有了家室，家中有个妻子拴着，料想龙祖这种规规矩矩的人也是不会起什么二心。 “儿女情事是小，黎民命数为大。成亲大可等我回来再说。”龙祖三言两语便是拂了娥罗的意思。 娥罗矫情起来：“龙祖却是不能这么说。你为了所谓的黎民命数可是耽搁了太久太久了，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男人总归是要有个贤内助的，成亲之后，无忧仙子定是能助你一臂之力。成个亲有什么难的，有一对新人便是足够了。” 阎王典型的不吃官场那一套，人太过耿直，便是说：“可是拖得越久，就越难找到画皮鬼。” 娥罗白了阎王一眼，心说难怪当初要将此人发去地府当值，他还真不是个做仙官的材料，连个眼色都不会看。 娥罗勉强一笑说：“那好，择日不如撞日，便是选在今天晚上吧。” “这……”众人愕然。 娥罗丝毫不给大家插嘴的机会，攀上天帝的手臂，便道：“天帝总说龙祖不爱铺张，喜欢一切从简。那却也是好，大家到龙庭阁简单喝杯喜酒便是。喝了喜酒，入了洞房，明日一早就下凡除妖，什么都不耽误。” 她这话说的让众人毫无辩解之力。她偷着给了天帝一个眼神，天帝忆起之前在房中娥罗那撩人的身子，便帮衬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便举行这成亲大礼吧，也算是顺带着为龙祖一行剿妖践行了。” 赤脚大仙咳嗽了一声，问：“天帝，此番去剿妖，可是会拨些兵力？” 天帝听得拨兵，脸色便是沉了几分。他费事耍了手段，才是将兵权从龙祖手里夺了回来，岂能因为因为一个妖怪便再次拱手相送。他驳道：“一个寿妖而已，龙祖自己便是能够解决，何须什么兵力。何况此次还有赤脚大仙你这个能臣帮衬着。” 1112.第1112章 巨神成婚 赤脚大仙道：“臣与这个画皮鬼素燚纠缠数千年，他能力何如我最清楚。虽然现下他实力是不及龙祖，但难保他不会集结群妖之力而攻之，好虎难架群狼，这两边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那孤胆英雄怕是也不好做……” 赤脚大仙这番话说的直白，引得天帝圣颜不悦。 天帝冷笑一声，说：“还不知道画皮鬼究竟在哪呢，便引得天兵天将下凡去，那不是会大乱人间，让凡人看了笑话。” 龙祖见状，便道：“不如这样，此次我们下凡去，也别冠着剿妖之名。我们姑且前去一探，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将画皮鬼的位置及他手下妖众数量搞搞清楚。若是在能力范围内，便顺手收了去，若是他手下妖众太多，那我们便折返天庭，议后再做定夺。” 娥罗轻拍双手赞许道：“不愧是龙祖，考虑的就是周密。” “就按龙祖说的办吧。”天帝道。 “此次下界我还想带着硕华君。硕华在凡间多时，风土人情也有所了解，会方便很多。”龙祖道。 “想带谁去便带谁去吧。”过了午后天帝是困倦的很，大事儿也说的差不多了，他便摆摆手说：“既是将龙祖和无忧仙子的大喜之事定在今夜，就各自回去张罗吧。晚上朕也定是会去讨杯喜酒喝。就这样吧。”天帝交代完了便与天后娥罗一起回内殿歇息了。 赤脚大仙愤然道：“自个儿一点力都不出，倒是挺会坐享其成。着急将兵权收回去却不会使，光是握在手里有什么用！” 龙祖顾看左右，做了个“嘘”的动作，轻声道：“赤脚大仙，有些话点到即止，可是不要再往下说了。” …… 天帝一声号令，整个天庭都跟着忙活了起来。 即便龙祖说是不要铺张，这巨神成婚也是不能太过从简。仙娥仙官奔走相告，一片忙碌。 娥罗则是备了分厚礼，叫仙娥包起来，亲自送到了无忧仙子府上。 无忧仙子被那些仙官女眷按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她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脸白的吓人，施了很重的脂粉才是勉强遮掩了脸上的憔悴。 娥罗推门进来，喜道：“呦，快是看看，我们这无忧仙子是多么美貌。我等了许久，终是等到无忧要出阁的这一天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可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呢。” 众女眷纷纷起身，跪了一地：“天后吉祥。” 娥罗浅浅一笑，手一抬，道：“你们先行出去吧。我与无忧仙子说几句知心话。” 众女眷起身而出。 娥罗走过去，拿起镜前的木梳，开始替无忧仙子梳理长发。 无忧仙子冷眼相对，从镜中望着身后的娥罗，道：“为什么……” “嗯？”娥罗佯装不知，问了一声，“什么为什么呀。” 无忧仙子恼得很，也顾不上头发被拉得生疼，反身拍掉了娥罗手中木梳，叱道：“你明知道我心中那人是谁，今个儿却是在堂上乱点鸳鸯谱，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她胸脯激烈的起伏起来，“更是不知道龙祖怎就是答应了……我……根本就不想嫁！” 1113.第1113章 苦劝新娘 娥罗身子一抖，把脸一偏，垂下两滴泪来。她抽噎道：“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无忧你啊……少昊现下是带罪之人，要在极天寒狱中受刑千年。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还要再为他耗费多少时光？他领你的情也就罢了，可你爱慕他的这些日子里，他何时正眼看过你。你与他说上的话，怕是还不及他与伺候左右的仙娥说的多罢。这样你也甘心吗……” “神女与仙君总是不同的。仙君年岁大了，亦是有人争着要的。可神女年岁大了，便会无人问津。难道你想永远都守在无忧宫中，为那个不解风情的少昊熬成白头吗。”娥罗哭得更是厉害，那眼泪说来便来，一点征兆都没有，“你那痴情劲儿，我这做姐姐的，看着都心痛。” 娥罗一哭，无忧仙子也是没了刚才那般愤怒，她垂下眼来道：“我这一支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了延续仙骨，总归是要嫁人的。即便我想为他守一生……却也是做不到……” 娥罗抹着泪道：“既然要嫁人，便要嫁个最好的。我且问你，这九天之上，四海八荒之中，还有谁比龙祖更好。他可是龙祖巨神，相貌人品都是没得说，神力无边，众神敬仰……嫁与他，你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吗……” 她这话说的极有道理，竟是让无忧仙子无言以对。 见无忧仙子沉默不语，娥罗便开始演戏，她放开嗓门哭起来，几度哭的咳嗽不止，眼泪横流。娥罗步态不稳，一步三晃，像是随时要晕倒那般，最终需得扶着侧旁屏风才是稳住了身子：“我处处为你着想，却被你百般误会，我的这颗心呦，真真儿是好疼。呜呜呜……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现下便去同天帝说，把这一切罪都揽到我自个儿身上！取消了今夜的婚礼。” 无忧仙子也是鼻子一酸。她拉住娥罗的手，说：“妹妹是误会你了。你却是别哭了。你说的对，等得再久，我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我恋少昊许久，以少昊之聪慧不可能不知道，他既是知道却毫无反应，便说明他心中没有我……我若是再等下去，便是强求了，强求来的定也不会幸福。既然要嫁……那……便嫁了吧。” 娥罗双臂抱住无忧仙子，两个神女哭成一团。可是无忧仙子哪里知道，娥罗嚎得声音不小，眼泪流的不少，可背过去的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笑容。 娥罗心说这无忧仙子也端得是太过单纯，随便几滴眼泪几句漂亮话就让无忧仙子心软了。不过娥罗喜欢的正是无忧仙子的性子，无忧仙子越是听她的，她便能控制的越多。只要让无忧仙子制住了龙祖，她便能借机接近龙祖。 “快是别哭了。”娥罗给无忧仙子拭了泪去，“新嫁娘得漂漂亮亮的才行。你打定主意要嫁，那便要嫁的风风光光。喜欢龙祖的神女并不少，你可不能傻乎乎的拱手相让，得让旁人都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是你的了。” 娥罗勾住无忧仙子肩膀，附在她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便见着无忧仙子脸上浮起几朵霞云，甚是羞涩。 1114.第1114章 洞房花烛 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这是一场荒唐而急促的婚礼。 龙祖在院子里发着呆，直到龙二再次过来催促，他才是起身回到自己的寝殿之中。 玉阶悬床，满室柔香。玉骨悬床垂下的素色纱帐已是换成了刺目而喜庆的红。无忧仙子凤冠霞帔，坐在床前，面色绯红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龙祖觉得太阳穴胀痛无比，他看着满屋的喜庆，却觉得跟自己丝毫关系都没有。 他迈上那九九八十一阶玉梯，腿似灌了铅，沉重无比。 他在无忧仙子的身侧坐了下来。 无忧仙子想起娥罗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个露骨的话，不禁更是娇羞。她颤抖着伸出手来，去解龙祖前襟上的扣子。 这一紧张，不免有些笨拙，那手指在扣上活动半天，都是没能解开。龙祖按住了她的手，虽是无言，可也是表达了一种阻止。 无忧仙子缩回手来。 “不早了，我们歇着吧。”无忧仙子咬着嘴唇，说出这话。她想法转变的倒是挺快，没嫁之前怎么都好说，可一旦结为了夫妻，那便得由不得自己。 也许……这一切并不会太难。只要把他想象成是少昊便行了……无忧仙子安慰自己道。娥罗不会害我的，听她的总是没错的…… 她整个人缩进了大红面儿的喜被之下，麻利的将衣裳褪了去，仅露了一条雪白玉臂出来。身子微微发着抖。 那情那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忍受不住。 龙祖和衣侧身躺在被面之上，背朝里面朝外。他睡意全无，脑中混乱无比。他脑中突然迸出了一个画面，一个欢爱的画面……也不知那两人是谁，他们垫了件衣裳，疯狂的交织在一起。身下的衣裳之上，沾了点点初/夜的血花。 他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裹着被子的无忧仙子。她的小脸儿透着绯红，那眉眼唇鼻生的都是恰到好处。如此尤物光着身子躺在身边，身为一个男人岂是有拒绝之理。 他喉头悸动了一下，便是想要去拉那锦被。手都是已经快伸过去，他整个身子猛然抽动了一下。 不对……这感觉不对……所有的一切，完全都不对劲…… 这个几近完美的女人，不是自己想要…… 这新婚的洞房花烛夜，不是自己想要…… 他深吸一口气，自床上跃了下去，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用不着委曲求全。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等我从凡间归来，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此事，看能不能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无忧仙子突然觉得有些恼，不嫁还好说，这嫁都嫁了，岂有退婚之礼。她张口便道：“商议，如何商议！拜过堂后我便是你的妻子，就算我是完璧之身，就算你一纸休书还我自由，又有谁再愿意娶我！” 龙祖撇过头，道：“一切都看你的意思。你入了我的龙庭阁，也便算是我的家人了。你愿意在这呆着的话，此后我敬你护你，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 1115.第1115章 独守空房 无忧仙子已是气的含了泪，她颤抖着掀开红面儿喜被，道：“龙祖，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还谈什么其他。我衣衫褪尽，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啊……” 龙祖没有回头，只留给无忧仙子一个背影。他沉吟片刻，才是道出几个字：“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疾行而下，破门而出。 红烛未熄，罗帷不乱。一对鸳鸯只剩了一只。 偌大一张床铺，容了仙子一人。她兀自大笑三声，默然泪下。 面子上都说嫁了好，可是真的到嫁了，才发觉冷暖自知。这些事情何故要听得他人做主，管他选了什么路，往上走的还不是自己。 她这个龙祖夫人，可端得是受了冷落，成亲第一日便独守空房。这都是孽…… 想她无忧仙子，冷清高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忽而了悟了那些仙官女眷们的脸上似真非真的欢喜笑容，莫不是她们那些成了亲的，只是强颜欢笑给他人看？ 莫不是……她以后也要这样，人前昂头，人后寂寥。 无忧仙子想到这里，再是想到那被困在极天寒狱中受刑的少昊，觉得胸中烦闷气节，赤身伏在床上戚戚哭了起来。 …… …… 凡间已是过了一年多。 素燚等人早便换了地方，弃了乌螺山，藏到了朔北的一处深谷之中。此处静谧少人，与世隔绝，谷中四季如春，生有许多毒花毒虫。 狐狸精苏亦然的事情之后，素燚下放了重权给如意。许多妖军内部之事，如意已经是参与了进来。 素燚有个设想，那便是让如意迁到南方去。为的是替他盯着南方的几位妖君。那些个妖君手下大军不少，他最近收到风声说是有人打算脱离了素燚单干。这对妖主素燚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他让如意去前去坐镇压制，那些妖君也是不敢太张狂。 如果真有造反之势，如意便可随意压杀，一来能为她竖立威名，二来也算是一种历练。 素燚打算为如意摆酒践行，明日如意连同其妖奴和师兄，会一同启程前往南方。 如意在小院儿里摆了一桌酒，独是请了素燚。 宴前大家都在厨房里帮衬忙活着呢，素燚便把如意叫了出来。 “怎么。”如意对他笑了笑。 素燚将简陋的小院儿打量了一番，说：“你去南方之后，好歹住的敞亮点，别是给我丢人。今天这送行酒本应我来出面摆，你非不同意……想想待会儿要吃的些个不入流的菜色，我就觉得难受的慌。” 如意哼了一声说：“你摆和我摆可是不一样的。你摆阵势倒是大，但定是有很多人要参与进来，倒时候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话，说来说去都是虚的，没意思的很。不如几个朋友好好聚聚，把酒言欢，那才是真的畅快。” 素燚看了如意一眼，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 如意很少见他这副模样，便问：“怎地了，有话便说呀。” “有个消息告诉你。这消息我安置在天庭的眼线快报回来的。”他观察着如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龙祖成婚了。娶得是无忧仙子。” 1116.第1116章 座次难排 如意觉得头顶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然而下，将她的愉悦击得粉碎。 “红烛在侧，佛祖当前，也算有个见证。今夜，就让你我二人跪拜天地，结为夫妻……” “一拜天地！” “二拜佛祖！” “夫妻对拜！” 近十三年前的画面涌上她的心头。她仍记得秦笑说那话时认真的表情，她仍记得拜堂过后他们二人的激动愉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忘了她，他娶了别人……他已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却是能怪的了谁，这是如意自己的选择，她为了他的幸福，亲手喂他饮下了忘情水。既然他能得到快乐，自己还抱怨什么呢。 她倒是想哭，只是眼泪如同干涸了一般，眼眶内干涩无比，一滴泪都流不出。 素燚看着如意瞪着大眼睛，呆立许久，才是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说：“你没事儿吧。” 破天荒的，如意抬眼笑了起来，她道：“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成婚就成婚呗，恭喜他了。” 素燚没说话，他眉毛一扬问：“就……这样？” “就哪样？你还指望着我哭天抹泪？”她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必要想那么多。走吧，还愣着做什么，菜大概已是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 她俏皮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妖主大人，您快是上座吧。” 曾经那般深沉的爱恋是说忘就能忘得吗？她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在强颜欢笑。素燚的心情也是复杂起来，他本想把如意当成诱饵和棋子，放置到未来的神魔大战之中，可若是如意与龙祖已经情断，彼此都放下了，那便意味着这个设置成了空……也不知怎地，他心中的喜悦竟是大过不安。 素燚本身是与如意身边的这些人格格不入。这排座位也成了一个难题。首先素燚不能挨着素淼坐，自素淼受了素燚蒙皮的惊吓过后，他便对自己这个哥哥避而不见，能躲着便尽量躲着，实在躲不了了便也只是打个招呼。要让他俩坐在一起，素燚再是毒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定会让素淼难以承受…… 素燚跟白清寒也是不能挨着。虽是已经共处十来年，但白清寒对素燚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敌意。这种敌意来源于对素燚的不信任。在白清寒看来素燚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如意跟着他久了，难免也会沾染了那种不干净的暴戾之气…… 撇除如意的关系之外，让白清寒更是厌恶的是，嫦衣竟然还挺喜欢素燚的。素燚来看如意时，见如意对嫦衣上心，他便偶尔也会给嫦衣些小恩小惠，诸如好玩的好吃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他们之间的是非，时间长了竟还偶尔盼着素燚，每每见他都亲昵的喊他素燚哥哥。 素燚那可是臭名昭著的家伙……被他玩弄的女人不计其数。偏偏这家伙的皮囊好看的让男人都嫉妒，眼看这嫦衣已经出落成了少女，生的也是越发漂亮起来。白清寒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嫦衣被他给糟蹋了，因而格外针对素燚。 就算给如意十个胆子也是没勇气把嫦衣安排在素燚身边，不然白清寒一定要吃了她。 1117.第1117章 情殇醉酒 如意只能充分的运用智慧，让素燚挨着自己坐，素燚旁边则是自个儿的师兄忘尘……这样才是避免了事端。 这些人中，只有忘尘和嫦衣是凡人。岁月在妖和蛟龙的脸上留不下痕迹，可凡人则不一样了。十多年过去，嫦衣长成了闭月羞花的少女，而忘尘也不再是那个初下山的懵懂少年郎。他三十多的年纪，正当好年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成熟。 这顿饭吃的是有些别扭的，这么些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坐在一起，简直是一种煎熬。大家也都是看在如意的面子上，才隐忍着不发作。 偏偏嫦衣不知自己那清寒哥哥的心思，只道素燚是客人，偶尔拿了筷子夹菜给他，引得白清寒是醋意大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掀桌子与素燚干一架了。 素淼仔细看着桌上混乱的场面，注意到了几个十分有意思的细节：白清寒给嫦衣夹菜、嫦衣给素燚夹菜、素燚给如意夹菜、如意则什么都不吃，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却是抱着那酒罐子不肯松手，不出一会儿，已经用各种理由将桌上的人轮着敬了个遍。 她喝到后面干脆不用酒杯，直接将酒倒入海碗之中饮了起来。 如意喝着喝着酒，越发觉得心头像火烧一般，难受的紧，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得知龙祖成婚这一消息的缘故。 她在素燚身边这十多年，尽心尽力，为的全都是龙祖……可现下他成了婚，她忽而觉得心被人掏空了，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于流水。本来明确的目标一下子恍惚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做妖了…… 她被那烈酒顶得是头痛欲裂，眼前花了一片。她抱着酒坛子，看着身边的素燚，吃吃笑了起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素燚要去与她争夺那酒罐：“你醉了。别是再喝了。” 如意偏是不给，仰头将罐中酒饮尽，喷出一口浓重酒气，她含糊不清的自说自话：“早知今日……当初我也应该……饮下那忘情水。”她指了指胸口，憨憨笑道：“这里有点疼。不过没关系……我……小主……不怕疼……来！再是陪我喝一杯……” 素燚按住如意手臂，把酒壶抢过来，一把摔在地下，碎瓦携酒香，在院中炸了开来。“够了！”他怒声喝道，却是将席间其他人给惊住了。 他一发火，如意便也不闹腾了。她红着脸，醉眼朦胧的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招待……不周……”她想用筷子替素燚夹一块肉，却是怎么都夹不中。她便是直接下了手，把肉抓到了素燚碗里，末了还把沾了油的手在他身上蹭了几下。 素淼一看这绝对不是单纯的醉酒了。便是赶紧道：“主人，不能光喝酒了。也吃些菜吧。” 1118.第1118章 逐风坠崖 画皮鬼素燚已是气得不行，他有点心疼如意，却又想揪住如意骂上一顿。她明明就是心如刀割，还死活都不肯承认，不知道她在逞什么强。 素燚拂袖而起，道了一句：“我吃饱了。先回了。你们继续。” 大脚一迈便是要往院中走。 如意回头叫了一声：“喂……你别走啊……”她也是起身追了出去。 大蓝惊道：“主人喝了那么多酒，还追出去，不会有事儿吧？” 素淼摇摇头，道：“罢了，让她去吧。她留在这里，也无非是自斟自饮……不如跟那冤家吵上一架，许是能舒服些。” …… 如意追上素燚，道：“饭还没吃完，你怎就要走了。” “看不得你这模样。”素燚道。 如意笑了笑说：“我什么模样了。” “这虚情假意的模样。你明明就是想哭，何故要笑出来。” 如意拉拉素燚的袖子道：“快是别闹了，与我回去再坐上一坐。明天我就走了，这一别，会多时不见。到时候没人与你吵闹，你大概又会无聊了。” 素燚甩袖道：“我不去。你赶紧回去吧。” 他拒绝的斩钉截铁，如意也不挽留，一步三晃的回到了小院。 素燚觉得胸闷气短，烦心的很却又是不放心如意。便是没走远，在如意小院儿边上的一颗树枝子上躺了下来，听着夜枭悲鸣，慢慢的梳理自己混乱的情绪。 如意回去也是没睡，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怎么都睡不着。身子难受，心里也难受。好歹在床上磨蹭到半夜，却是再也躺不住了，翻身起来去厨房偷了一壶酒，飞身而出，直向着乌螺山附近的试妖崖奔去。 她想去那儿吹吹夜风，顺道着清醒一番。 树枝子上的素燚也是没睡，见着如意跑了出去，便紧跟在她身后，一路跟到了试妖崖。 如意乘风上了崖顶，昂头是星月，低头是山雾。冷风刮擦着她的脸，逐渐将烈酒的热度消退了下去。 “此后天上地下，都有我陪着你。” “不要怕。即便元神尽散，我也与你同在。” 她还是那个她，只是说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身边。她身边空空如也，只剩呼啸而过的劲风。 她张开双臂，纵身从崖顶跃了下来。她坠落下去，层叠山雾在她身子下面散了开来。她就如同黑夜中的一枚枯叶，向着生命的最终那片土壤翻滚。 如意的这一跃不为求死，只是为了祭奠她和龙祖那有始无终的爱情。她本也是打算在快落到底的时候，便用风力收住身子。可紧随她而来的素燚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如意想不开了要自行了断。忙是飞身上前将她救下。 如意但觉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拉入怀中，此后双臂紧紧箍住，再也不肯松开。 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了一双动了情的血眸。 “你的命是我的，你没有权利结果它。”他抱着如意落在崖底，才将她放了下来。他斥责道：“就那么没出息？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寻死？” 1119.第1119章 院外求婚 如意有些冤枉，说：“我没想死……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见谁不想死的没事儿跳崖玩？这得亏是我跟着，不然的话，你岂不是会摔的一地稀烂？” 如意摆摆手，摇头叹道：“算了，我不与你争辩。” 素燚不放心如意自己一个人，非是要将她送回住处才肯罢休。 柴扉之外，月光淡漠，轻轻在两个人身上铺了一层细密的银纱。 两个人静默相望一会，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素燚却是说道：“要么你就别去南方了。镇压之事，我派旁人去也行。” 如意勉强的笑了笑说：“我刚才真的不是寻死，你就放心吧。” 素燚最烦便是她那硬撑着的笑容，当下捏住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树上，叫道：“放心？就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的了心。你与我还装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的身子我也是瞅见过了，你还在乎那区区的眼泪吗？” 他高声叫了一番，又是柔声下来，轻声道了一句：“有我陪着你呢。” 正是这一句话，将如意巩固了一整晚的心防彻底击溃。这句话与九霄云外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说的话是何其的相似。 听得这话，如意是再也憋不住了。伏在素燚肩上，便是嚎了出来。 素燚微微一怔，随即搂住她的腰肢，轻抚她的后背。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头发中，她的发端传来一缕馨芳，连带着的，还有眼泪的腥涩。 她哭的他心都要碎了。 素燚侧过头，用唇捉住了她的耳垂，接着是她的侧脸。他品尝着她的泪水，感受着她的苦涩。最后一路而下，在她的嘴唇处停了下来。 舌尖撬开贝齿，游入了她温热的小口之中。 哭着的如意惊醒过来，当她意识到二人唇齿相贴，忙是退身推开了他。 “不行……这样不行……” 素燚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有什么不行的。” “总之就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是摆脱了那些流言。岂能再是让人抓住话柄。”如意搪塞道。 素燚握住她的手，道：“那你就嫁与我做媳妇。” “什……么……” “嫁给我。” 如意愣愣看着这个曾经要折磨她致死的男人，她怎么都不相信这三个字会是从他口中说出。 “别开玩笑……” “我没有。”他表情认真的吓人。 如意不知所措，慌乱的退了一步，道：“现下一切待定，有内乱要平，外敌要迎，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等……等你完成大业之后再……再说吧……” 她一头扎进黑暗之中，潜回到了屋中。 “哎。”素燚长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他才能放下架子，一诉衷肠。可自己的话说的太直白，到底还是将她吓着了…… 他又是向小院儿忘了两眼，方才摇了摇头，落寞而去。 一个纤纤细影从侧旁一颗大树旁边走了出来，迎着月光的脸泪流满面。她手中捧着一个礼盒，盒中装了她寻觅已久才是弄到的美男子的人皮。 1120.第1120章 划地搜寻 今日是素燚的生日，一过子时，水娘便带了贺礼准备去给素燚庆贺，可侍奉左右的女妖却说素燚在如意这边尚未回来。她便打算来如意小院外面候着素燚，好给他一个惊喜。 熟料惊喜没给成，自己倒是收获了一个惊吓。 她本以为，素燚对如意顶多是一时的新鲜，等新鲜劲儿过后，他也会把如意当做用旧了的物件一般弃之。可万万没想到，水娘藏在树后，却是看到了素燚那么柔情的一面，更是听到了素燚口口声声说要娶如意为妻。 他……竟是认真的。 水娘紧紧握住手中礼盒，愤然说：“如意，你最好去了南方就永远别回来……否则，我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什么……” …… …… 龙祖在龙庭阁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一夜，一大早便同硕华君、赤脚大侠落下凡去。而阎王爷也回去了地府。 硕华在地上呆了一阵，心念儿子忆茗，一下凡来也顾不上其他，便去冢宅与儿子团聚去了。只留下龙祖和赤脚大仙二人。 赤脚大仙还念着那好酒，便是搓着双手厚着脸皮求道：“龙祖，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 “等咱们回去，你叫无忧仙子送我两坛酒呗。我这种老酒虫，一天不喝酒就活不下去了。我自诩酿酒也有两把刷子，但酿出来的酒却是与无忧仙子酿的没法比。”他吞着口说道，“啊呀，你看，我只要一提起此事，我便会想到那酒的味道。肚子里的酒虫子又是被勾起来了。” 龙祖沉着脸说：“既然出来了，还是不要提无忧仙子为好。” “怎地了？”赤脚大仙不依不饶，“都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龙祖这昨个儿刚经历过这洞房花烛，怎么也应该是高兴得意的，外出也该惦念着新娘子，怎就提不得了呢。” 龙祖转而问他：“阎王提起的那个妖孽如意，你可是认识？”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赤脚大仙立马变了个脸色，他用咳嗽来掩盖自己的无措，道：“谁知道认不认得呢。许是在凡间捉妖的时候曾遇见过，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看着我。”龙祖声音不大，但那威严之感却扑面而来，让赤脚大仙觉得压迫起来。 赤脚大仙也不敢再提酒的事情，忙从地上拾起个树枝子画了个圈，道：“咱们还是专注于抓那画皮鬼的事情吧。他身边的小妖无需在意。这样吧，咱们分工合作，以中间黄珏河为轴，我去东边北边搜寻，龙祖你就去南边和西边吧。为期一年，一年后咱们便在这里相会。” “如果都无收获怎么办？” “都无收获的话，那也好办，交换位置继续搜寻直到有所结果为止。咱们时间相对来说还充裕……寻得仔细点便是。” 赤脚大仙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咯！明年今日再相见！” 他瞬间变遁地不见，跑的比谁都快。 “这老小子！”龙祖骂了一句。刚才提及如意时赤脚大仙的反应明显不对头，他也定是知道些什么，就是怕龙祖逼问才是想了分头行动的这个法子。 龙祖将此事暂压在心里，调头向着西面前进。 1121.第1121章 护国将军 天朝西部，尤其是西疆一带曾在数年前爆发过饥荒，现下饥荒情况虽稍有改善，但仍旧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吃不上一口饱饭。 龙祖体察民情，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禁心痛起来。力所能及的化了些食物，分与百姓们吃，闲聊时便问起饥荒缘由。 有一年岁挺大的老头子，便详说此事：“十几年前为平息天朝和熔逐的战事，皇上曾将庆王义女嫁去熔逐和亲。后熔逐太子登基成为熔逐王，郡主成为熔逐王后，两个人恩爱有加。可惜，这么多年，熔逐王后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没能怀上子嗣。熔铸王波炎祝就求问熔逐巫祝，巫祝说王后之所以怀不上孩子，是因为熔逐有条大河的位置与王后命格犯冲。波炎祝求子心切，便动了大工程，将那大河堵截改道。” 老人叹了口气，接着道：“这河，上游在熔逐，中下游却在天朝。西疆有无数百姓就靠着这条河生活呢，这河改了道，河床便逐渐干枯起来。西疆本就干旱，庄家又吃不上水，很快地就荒芜了。一年到头颗粒无收，百姓们叫苦连天。” “这两年皇恩浩荡，皇上派护国大将军秦笑秦将军前往西疆施粮救灾，才使得灾情稍有好转。”老头子将吃了一半的干粮塞进了怀中说，“剩下的，我带回去给我家那老婆子吃。现下这情况，吃了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呢。” 受龙祖恩惠的那群人都围着听老头讲些旧事。忽然有个脸上脏乎乎的年轻人指着龙祖说：“诶，我就说看您特面熟呢，说起来有次我在街上见过那秦笑将军骑马而过，您与他生的真是像呢。” 像？这世上居然有跟我生的相像之人？龙祖觉得奇怪。 作别这些个百姓，他便打算从名叫“秦笑”的那位将军下手，一探究竟。 打听了一番，龙祖才是知道这位秦将军暂住在云揭城中。龙祖在白天将一切探听清楚之后，便在入夜后潜入宅院之中，摸入了秦将军房中。 秦将军甚是警醒，听得有声音，便问了句：“谁！” 黑暗中的龙祖听了这声音微微一怔，这声音跟他自己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他没吱声，藏身在了屏风后面。 秦将军披了件衣裳下了地来，点亮烛火，在房间内巡了一圈。龙祖趁他不注意，翻身过去，将他双手缚住，锁在背后。一手按住他的喉咙，一手捂住他的嘴巴，轻声说：“不要叫，不然我便杀了你。” 秦将军也算是配合，略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龙祖轻轻松开手，束缚住他的胳膊，用二指点在秦将军的喉尖，将他逼到床铺之上。四目相对之下，尽是惶恐。 这秦将军何止是与他生的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两个人唯一的不同便是秦将军看上去年岁稍稍大了些，唇上还蓄了胡须。 龙祖叱道：“你是什么人！” 秦将军道：“你入了我的房间，问我是什么人，这也是够新鲜的。” 1122.第1122章 小兵嚼舌 问了几句之后，龙祖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这秦将军身上不见妖气，亦是不见仙骨，说的也都是些普通将军才会讲的那些官话。 龙祖抬手将秦将军打晕，免得他大声叫嚷起来，招来外人，再是节外生枝。将秦将军打晕之后，他两眼一翻，身子就侧倒在床上，脖颈处露出了一行极细极浅的梵文。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龙祖却是认识这东西，一见之下当下了悟——这秦将军根本不是人，而是用仙家法宝配以灵慧根木雕刻而出的傀儡人。这傀儡人一经落地便会代替原先的人，用凡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在寻常人看来，傀儡人与凡人无异，能吃能喝，会说会笑。 于是问题来了，这个傀儡人代替的人是谁？那个真正的“秦笑将军”去了哪儿？他为何又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他觉得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只要顺着这条脉络追查下去，定是会有所获。龙祖自秦将军的房间逃走，便是化成个寻常兵卒，在院中转悠几日，想要探得一星半点的消息。 果然就在一天午后，宅子里的几个小兵卒闲来无事，便依着墙根扯皮闲聊。 其中个生着大龅牙的人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听来的闲话，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道不，今天啊，从京城来了急报。” “呦，是关于什么的急报啊？可是圣上诏秦将军回去复命？” 大龅牙摆摆手道：“非也。据说啊那急报是从秦将军家中发来的，那时候秦将军正在写啥东西，便让送信儿的人念出来，谁知道念了一半啊，他就大发雷霆，不让人家继续往下念了。” 令一个兵卒啐了一口：“呸，说的跟个真事儿是的。就算是真的，你又怎么能知道。” 大龅牙道：“嘿，我还真就是知道了。之前我正巧在经过秦将军门外，听见那送信人在里头朗声念信，我便贴在门上听了几耳朵。” 旁边几个小兵也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便是催促道：“那信报上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秦将军家有一妻一妾。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就是一直没孩子。好像那个小妾前一阵刚是怀上，信报上说不知何缘由，那小妾腹痛不止，身下流血。找来大夫一看，说是孩子掉了。更奇怪的是啊，掉出来的并不是未长成形的孩子……而是一些血块血水……我就听到这里，秦将军就没让再往下念了。这信许是秦将军的妻子写的吧。”大龅牙一脸得意。 几个小兵卒又是叽叽喳喳闲话起来。 扮作兵卒的龙祖心说，可不是生不出孩子嘛，那只是个傀儡，又不是人，要是生得出来才是有鬼。 他还没等着离开，便又听那大龅牙说：“你们可知道，这生不出孩子来的，不光是秦笑秦将军啊，还有和亲嫁过去的如意郡主啊。” 听得“如意”二字，龙祖一下子便是竖起了耳朵。心说怎地什么事儿都跟这个如意扯得上关系。他见过的那个如意是妖，妖怎又是会成为和亲郡主？ 小兵嬉笑骂道：“人家郡主生不生娃，跟你有啥关系啊，你这孙子就是会装大尾巴狼，说的跟自己什么都懂似得！” 1123.第1123章 一双傀儡 大龅牙瞪了他一眼，说：“你们懂啥。听说啊，十几年前，那郡主被送往熔逐和亲的时候，送亲大将军正是秦笑秦将军呢。这长路漫漫，许是中间二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各自生不出孩子来啊，许是老天给的业报。” “干什么呢！”如雷般得声音炸响在众人耳边，吓的那些偷懒的兵卒一个个蹦得老高。就见着一个有军衔的老兵走过来，斥责道：“嚼什么舌头呢！那么喜欢说人是非，怎地不进宫做太监去啊！赶紧滚去干活！” 众兵卒四散而去，龙祖也夹在其中，趁机溜出了宅子。 龙祖暗想，已经听到两个关于和亲郡主不孕的传闻了。莫非，那个郡主也是个傀儡人？ 他决定亲自前去一看，跃了边境，进入熔逐。熔逐的库拉远比龙祖想象的要大，官员往来少有坐轿子的，大多都是骑马。 他化了一只雀鸟，飞入熔逐王后的寝宫，栖在枝上。 在寝宫里伺候左右的都不是库拉姆，而是穿着天朝衣裳的宫女。一宫女见着龙祖化成的雀鸟，忙是进屋里将王后搀了出来：“王后您看，枝上栖鸟，这可是祥瑞之兆啊。在咱们天朝不是有个讲吗，说这是送子鸟。想必王后很快就能给王生个小太子了。” 龙祖但见那王后面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的长相分明与自己在天庭上见的那妖孽如意一模一样。只不过，从面容上来看，王后的年岁似是要更大一些。 王后抿了抿唇，说：“希望吧。” 另一个宫女埋怨道：“王后怕风寒，天渐渐冷了，怎地能让王后在外面吹风呢。王后您还是快进屋吧。”她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便是扶着王后进屋了。 龙祖趁此机会顺着门缝儿飞了进去。 他站在王后肩上，像只真正的鸟儿一般欢腾的呼扇着翅膀。王后大喜，用手将雀鸟捧起，道：“这小东西随着我进来了呢，看样我的福气真是要来到了。” 龙祖侧头向她脖颈看去，就见了一行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梵文。他心说这果然是个傀儡人。 这种傀儡人是用仙家法宝雕刻而出的，除了天庭的神仙，谁也干不了这事儿。 为何天庭的人谁都不雕偏偏雕出两个人来与自己和那妖精如意生的一模一样？为何每每当自己问起如意的时候，那些个神仙都是闪烁其词不愿回答？ 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是否与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系…… 龙祖沉吟，莫非，自己与那妖孽如意之间，真的有过什么往事…… 不管怎样，也都是要先找到她。 他振翅飞出库拉，向着极西的云山而去。 云山位于天朝的极西，与东边的崂山遥相呼应。云山钟灵毓秀，是个修行圣地，因而多有些小妖或是地精聚集在此。据他所知，这些妖精并不作恶，有心向善。 别管善恶，既然是妖，总归是会听到一些妖界的风言风语。龙祖打算捉个一两只的，问问那画皮鬼和如意的下落。 1124.第1124章 阳崖云泉 龙祖落于云山，见着山上房屋整洁无比，像是常有人打扫。他入了院落，朗声问道：“可是有人在？” 不一会儿便从房中出来一年轻男子，着了青色道袍，发髻高竖，一脸祥和，手中还拿了一卷书，想来之前是正在捧读。 那年轻道长谦谦有礼，对着龙祖说道：“此处鲜有人来，您是路过吗？那快请进屋喝杯茶歇歇脚吧。” 龙祖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像是在哪儿见到过，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我们可曾是见过？”龙祖问了一句。 年轻道长哈哈一笑说：“应该没有吧。贫道常年在山中，见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如您这般俊逸相貌，我若见过定是不会相忘。” 龙祖又问：“听闻此处常有神仙出没，不知是真是假？” 那道长说：“真亦假来假亦真。有仙缘的，自然便能看到神仙。没仙缘的，那可是强求都求不来啊。您请进吧。” 龙祖随着年轻道长进到屋里，见屋中布置十分简单，地上铺有一张草席，席上摊得都是书。看样此人是个书痴。 龙祖走过去，大概扫了一眼，却是发现这些书可都不是寻常的书。有一本算一本，不是绝版**、炼丹抄本便是仙家宝典。 那道长汗颜道：“室内太是简陋，你快是请坐。”他将龙祖让到八仙椅上，又是手忙脚乱的替他倒茶。 龙祖接过茶，便是发现一个挺好笑的事情——道长给他下的茶叶是一种非常罕有的茶，名为阳崖云泉。这阳崖云泉味道清淡无比，浅尝一口只觉得如同清水一般，然仔细品味却是能品出百变的茶香。十分适合修禅之人赏喝。然而这阳崖云泉的冲泡起来却是十分复杂，原因在于其枝叶很长，茶枝的头尾含有剧毒，不可入茶，只能截取中间那指甲盖大小的一段，用来冲泡。 可那道长下的茶，却是直接从茶罐里取出的连头带尾的茶叶，根本没有取舍。这茶冲泡出来，也是颜色发乌，毒素已然是浸于茶中。 龙祖没吱声，只是将茶捧在手中。倒是那道长，面色正常，不见惊慌。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竟是一股脑的喝下去了。 龙祖瞪着眼睛瞧了一下，见他喝下去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不禁觉得吃惊。以阳崖云泉的剧毒，凡人喝下早就七孔流血当场暴毙了。怎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这里。 那道士喝完一杯，又是给自己添了一杯，一口饮下。 龙祖猜出了些什么，当下便是起身，拿着手中那杯茶，向着那道士胳膊上便泼了上去。 那道士“刷”一下站起来，脸涨的通红。他指着龙祖骂道：“你你你……你怎地这般无理……我好心邀你进屋，招待你喝茶……好言好语……未曾有过得罪……你不喝也就罢了，竟然还拿茶泼我……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走！你给我走！” 龙祖摆摆手说：“别是这么着急就翻脸呐。” 他上前一把提住道士的胳膊，道士欲以挣脱，却是没想到这人力气有这么大，扯得他胳膊生疼也是没能动弹半分。 1125.第1125章 毒蛤蟆精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道士手臂上的茶渍处便透了些红色的东西出来，赫然就是朱砂。 朱砂一融，那道士身上的妖气便外泄出来。 龙祖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襟道：“好你个妖怪，扮作凡人是要如何，打算谋害路过之人吗？亏得是我认得阳崖云泉，不然还真要被你蒙骗过去。” 龙祖手上一用劲儿，神力毕现，金光熠熠，耀得那妖道睁不开眼睛。 妖道自知这次碰上了大神，认了栽，便求饶道：“神仙饶命……别是杀了我。我乃是这云山上的一个毒蛤蟆精，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以前云山上住着一个叫忘尘的道士，偶尔会有位仙君前来传道授业，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便下山去了。我便化成他的样子，替他打扫院落，闲时我就看看这屋里的藏书……也不怕大神您笑话，我……我是想修仙来着。” 龙祖见他确实没恶意，便松开了手，往椅子上一指道：“坐那儿。” 蛤蟆精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龙祖心说难怪喝茶毒不死他，合着他自个儿本来就是个毒物。 “我问你些事，你若是老实回答，我便饶过你。”龙祖道。 蛤蟆精喜道：“您尽管问，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身为妖精，多少也该知道些妖界的事情吧。” “那个是自然。妖精们平常也没别的嗜好，聚在一起就总喜欢谈些妖界的新鲜事。我虽是不太热衷此道，但也是知道一些的。”蛤蟆精据实答道。 龙祖点点头说：“那好，你且告诉我，你可是听过妖界有个妖精名叫‘如意’的？” 蛤蟆精忙不迭的说：“当然听过了。要说啊，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如意，只不过几年前，她单枪匹马独闯天庭，毫发无伤。打那以后她的名气就大了起来。听说她现在贵为小主，在妖主画皮鬼手下任职。” 龙祖冷冷说道：“那画皮鬼胆子不小，竟是敢自称妖主。” “我也就跟仙君您说句明白话吧。这妖主在咱们妖界的威名就好比天帝在天庭一般……我们这些小妖对他是惧怕的很。很多有抱负的妖都想要归顺于他。”蛤蟆精道。 “那你可知他的巢穴在何处？” “这个就真不知道了。不过近来听说南边有几个妖怪，打着画皮鬼素燚的名字在广收妖众。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一支的，您不妨去那儿看看。” 龙祖问：“你那遮蔽妖气的法子是从哪儿学来的？” 蛤蟆精说：“就是跟那个道长忘尘的师父学的。他是个仙人，常常过来教忘尘一些东西。我偶尔就现原形趴在窗沿底下听两句。别的些个法术什么的太过深涩，我听不懂。这个倒是没什么太难，将东西置办起了，配以口诀便能遮掩妖气，很适合我。于是我便偷学了来……” 龙祖拖着下巴暗想，如果自己没猜错，那个忘尘应当就是少昊为阻止成魔后的画皮鬼在凡间布下的孪子中的一个。蛤蟆精所说的那位仙人，大概就是少昊本人。 1126.第1126章 被逼离乡 “你可是有将这遮蔽妖气的法子告诉其他妖？” 蛤蟆精惊慌道：“小的对天发誓啊，绝对没有。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哪儿敢往外说啊！” 这蛤蟆精要是没往外说，那如意得知朱砂避气法的途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少昊另一个就是那个忘尘。龙祖本来已经理得挺清的死路瞬间又是乱了——忘尘既是少昊的弟子，怎会胳膊肘往外拐去帮一个妖？况且，在此之前硕华也曾说过，让龙祖有事儿等着少昊出狱直接去问少昊……莫不是少昊也识得如意…… 龙祖叹了一口气，便是起了身。 那蛤蟆精以为龙祖要打他，吓得他跪在地上，缩成了一个团。 龙祖瞅了他一眼，道：“以后若是再有人来歇脚，你可是别给人家泡阳崖云泉了，不然毒死了人，造了杀孽，你可就修不成仙了。” 龙祖走了半天之后，蛤蟆精才回过神来，他呆呆的思索着刚才龙祖说的话，才是对着龙祖离开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多谢大神不杀之恩。” …… 抵达南方之后，龙祖便见着有不少农户拖家带口，赶着驴车背着细软的赶路。一户两户的倒也没什么，可十户八户结伴离乡便不是个寻常事了。 他便上前问了一下：“各位乡亲这是要去哪儿？” “啊呀，你是外乡人吧。快是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最近妖怪闹得是太厉害了，我们村都已经折了十几个人了。” “你们怎是知道人是被妖怪抓走的？” “除了妖怪还能有谁啊。这些人先是失踪，好端端的便不见了。过几天便能在村口找到他们的尸骨。他们被妖怪吃的干干净净，心肝什么的都不见了……光剩一张脸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太是怕人了……为了活命，我们只能赶紧逃了……”有个农夫哭着脸答道。 一提起这档子事，侧旁有个大婶也是忍不住了，捂着脸开始哭道：“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就被那妖怪给抓走了……呜呜呜……” 龙祖心说，这里妖怪横生，许是那妖孽如意就在此处。 他作别了这些相亲便入了前面的村落。村子里走的走逃的逃，已是成了个空村。萧索的很。 这村口还有一座小土地庙，大概也是很久没人供奉了，庙前的鼎里面空空如也，一炷香都不曾有。 龙祖敲了敲土地庙，是想将土地唤出来。 “何人叫我。”土地拄了个拐，打着哈欠出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龙祖。他虽是不知道面前站的这七尺男儿是何人，但见他眉目有神，俊逸非凡，仙气凛然，绝非是普通人。便是多了几分敬重，问道：“敢问仙君是打哪儿来的？找我可是有事儿？” 龙祖道：“我听闻此处闹妖闹的厉害，不少村民被妖怪抓去吃了。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土地白胡子一晃，忙是跳起来抓住龙祖的手，道：“啊呀，您是要来这里收妖的吗？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这妖怪要是再不收服，我怕我这土地也是做不了几日了……那些妖怪狂妄的很，根本不把我等地仙放在眼里。南灵郡下有四位土地，各个都是受过妖怪的气。” 1127.第1127章 林中猪妖 这位土地是个话唠儿，没等着龙祖怎么开口问，他自己倒是抹着眼泪开始诉说了。 “仙君呦，您是不知道呀。南灵以前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民风淳朴，风调雨顺，老百姓生活的有滋有味。官员也算清廉，官民和睦，其乐融融。后来那大蟒精渡余便开始出头了，开始也算好，他就只是霸了那洞仙湖，不太敢作威作福。” “后来他跟了什么妖主画皮鬼以后胆就开始肥了，近来更是名目张大的大肆招募妖众。并且啊，他还说但凡来投奔他的妖，必须要敬献一个活人给他。不然的话，便连投奔的资格都没有。因而附近的妖，最近也是拼了，入了周围村子，肆意抓人。幸存的百姓是不敢常呆了，走的走，逃的逃。” “哎……我只是个土地，哪里拼得过那些个厉害妖怪。敢怒而不敢言啊。”老土地唉声叹气。 “渡余？”这名字龙祖倒是从未听过，“他手下可是有个叫如意的妖精？” 老土地摇头道：“没听说过。仙君还管些小妖干嘛，直捣黄龙，收了那渡余算了，省的他在这作威作福了。” 龙祖心说，如意究竟在不在其中，去一探便知。 他便是将神力仙气统统收在脊骨之中，这样一来看上去便与那凡人一模一样。他又是化出一件粗布衫袍，作了樵夫打扮。随后便举了把斧头等着过往妖孽上钩了。 他入了林子，装模作样的举斧头砍柴。砍了没几根，便是听着不远处的林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有东西躲在暗处。 躲起来都能发出那么大动静，一看便知是个不入流的角色。 他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砍砍歇歇，等了半天柴禾都砍了一堆了，那藏在林子后头的妖怪还是没出来。 这蠢货！龙祖都替他着急。 龙祖背着柴禾，假装脚滑，摔倒在地，随即便捂着腿脚大叫起来：“啊呀！我的腿要断了！疼死我了呦！” 喊了好一会，才有一矮胖的玩意儿从灌木后头蹦了出来。 那是个猪妖，不过是几百年的修为，尚不能完整的化出人形，身子成了人，只是脖子上仍旧顶了颗大猪头。他那猪鼻子滑稽的上下翻动着，冲着龙祖叫道：“不许动！” 龙祖心说，这开场白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没乱动啊……他索性也不折腾那腿了，就那么端直的侧躺在地下，装作害怕的看着猪妖。 猪妖挺是满意的哼哧道：“怕……怕了吧……今天哥哥……不……今天大爷我……不……今天爷爷我……就……就让你知道知道妖怪的厉害……” 敢情这猪妖是第一次干杀人越货的事吧，丝毫没有经验，说出来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妖怪大人饶命！”龙祖毫无感情的念着他的戏词。 “哼哼。”一句大人叫的那猪妖还挺是舒爽的，他便道：“放心吧，没那么快杀了你。我可是要把你进献给渡余大人。这次我带了活人去，渡余大人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1128.第1128章 猪妖发怒 猪妖扛着扮作凡人的龙祖都走到了洞仙湖边了，却是见着有三两妖怪杀了出来。 “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肥猪三吗！”一青面獠牙的妖怪说道，语气之中尽是挑衅。 “哼哧……别……别是拦我的道儿。今个儿我可是抓了人来。渡余大人肯定会收下我的。”猪妖底气不足的说道。 那三个妖鬼互相望了一眼，都是捧腹大笑起来。 “别逗了，就你这德性，成妖之后连个人都不敢杀的，你还想入妖军？别做梦了，快是醒醒！” 另一个面色惨白如同那炼狱恶鬼的妖鬼将口中红舌一吞一吐的说：“肥猪三，还不赶紧把人给哥几个放下，麻溜的滚蛋！” “就是。要入妖军也得是我们哥三个先入，哪里轮得到你了！” 那猪妖身子抖起了筛子，显然是害怕了：“哼哧，要人自己倒是抓啊，别拦我，我……我先进去了。” 青面妖怪一把便将趴在猪妖肩上的龙祖给拽了下来：“想走？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哥几个今天就得给你个颜色看看！” 龙祖闭着眼装晕呢，他心说这几个妖怪倒是精明，想要不劳而获的捡别人的便宜。妖之间私斗这么严重，连点规矩都没有，即便组成了妖军想必也是漏洞多多，自是无法与纪律严明的天兵相抗衡。 他不想插手妖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的目的只是被当做贡品呈给那个大蟒精渡余。至于被谁递送进去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眼睛一闭，头一偏，还真就像是昏厥过去了一般。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猪妖哼道。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长舌怪伸出舌头，轻轻在自己长的吓人的指甲上舔了一下，道：“怎么样？看你那样子，你是想跟我们干一架？” “别以为长得肥，吃得多，能耐就大。谁不知道你肥猪三是个怂包啊。”青面怪说，“听说上次有个老头在村口转悠，你藏在磨盘后头，愣是不敢下手。” “谁……谁说的，那次我……我可是已经出手了……”猪妖努努囔囔的辩解。 长舌怪笑道：“是啊，他的确是出手了。这事儿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我当时站在旁边一颗树上，看的是一清二楚。你们猜怎么着，人家肥猪三嗷呜一声冲过去就要拱那老头。谁知道人那老头眼神不好使，以为是谁家猪跑出来了，喝了一嗓子便追。肥猪三吓的掉头就跑，头都没敢回啊。那场面……简直快要把我笑得从树上摔落下来了。” “哈哈哈哈，脓包！” “你这样的干脆别做妖怪，好好当你的猪不就得了。” 青面怪指着那装晕的龙祖说：“所以说嘛，这么健壮的樵夫，谁信是肥猪三自个儿虏获的啊。说不准就是人家在路上摔晕了，才让肥猪三捡了个大便宜。” 这猪妖被欺负多时，又羞又愤，是再也忍不了了，嚎叫一声，化了原形，成了一只撅着獠牙的黑毛巨猪。它红着双眼，用后蹄刨地，鼻中喷出热气少许，冲着那青面怪就去。 1129.第1129章 长舌妖怪 人家怎么说都有三个人，见着同伙有难，岂能不帮。剩下两只妖怪闪身到了猪妖身后，一左一右的拖拉住猪妖的后腿，硬生生的将他在地上拖了一道痕迹出来。 他们用力甚猛，草皮、枯叶、烂泥挂于猪鬃之上，弄得猪妖分外狼狈。 猪妖哪里肯善罢甘休，将前肢插入泥土之中，疯了似得踢踏后腿。后腿一经从二妖手中抽出，他便猛得回头，用獠牙将那长舌怪拱了起来。 一拱之下，獠牙擦破长舌怪的后背，在他身上拉出一道血痕来。 “他娘的，找死！”长舌怪未想到猪妖能这般生猛，也是动了气，“你们几个都别动手！省的这肥猪三说我们以多欺少，今天就让老子亲手结果了他！” 那两只妖怪很是配合，都松了手，站到旁边去了。 “长舌老哥，你可是别让咱们失望啊。”两个人哂笑着，开始在长舌怪和猪妖之间压起注来。 “我赌长舌老哥三招便要了肥猪三的命。” “哪有那么容易，没见着今个儿肥猪三很拼吗？我猜啊要十来招！” 长舌怪觉得这些话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他叫道：“信不信我一招就毙了他！” 他翻身蹦到了猪妖的背上，一双尖爪狠狠抓住他的猪鬃，指甲尖儿都已是陷入了猪妖的皮肉中，猪妖背上已经乍现道道血痕。 猪妖不肯服输，弓着脊背，往旁边树上冲撞，企图将背上的长舌怪甩落下来。 长舌怪嘴巴一张，下巴便拉了下来，那嘴之大足以容纳一颗人头。他将口中长舌吐出，长舌翻滚，缠绕上了猪妖的脖子。 长舌鬼那么一吸溜，舌头开始收紧。红舌箍得紧紧的。不出一会儿，猪妖便腿脚抽搐，翻倒在地，口吐白沫了。 长舌鬼心中暗暗得意，心说让着家伙再嚣张，只要再勒一会儿，猪妖便是必死无疑。 龙祖本来并不想干涉出手，可听了他们这一套说辞之后，他便觉得这猪妖也是挺可怜的。在他看来，猪妖并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心存善念，因而才是没下手杀生。对这么个妖怪，他这个巨神竟也是起了怜悯之心。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从地上爬了起来，镇定的看着那三只妖怪。 边上为长舌怪呐喊助威的那两位见人醒了，忙是叫道：“长舌老哥，那个樵夫醒了。” 长舌怪松开舌头，飞身过来，骂道：“还愣着做什么，倒是再打晕啊。注意点分寸，别是把他给打死了。渡余大人喜欢活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半条舌头伸在外面，湿湿嗒嗒的往下滴着口水。 龙祖打了个哈欠，云淡风轻的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眼，道：“你们……真丑……” 三人愣住了。这个凡人见到妖怪的反应，好像他娘的有点不太对啊。但凡是正常人，别管是青年壮汉，还是老妪妇孺，那都是吓得屁滚尿流。要么就大喊大叫的逃跑，要么就跪地求饶……从来还没见着谁是这般反应。 青面怪叱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哦，怪我！”龙祖笑了笑，拍拍自个儿的脑袋，“抱歉，声音太小说得也不怎么清楚，我再来一次。”他清了清嗓子，站得倍儿直，缓慢而清晰的说：“你！们！真！丑！” 1130.第1130章 三妖合力 三妖怪瞬间凌乱了。那暴躁的青面怪伸手就抓龙祖的喉咙：“想死吗！” 龙祖下盘稳如泰山丝毫未动，只是头微微向边上一偏，便是让那青面怪扑了个空。 他急退一步，与三妖拉开距离，唇角一勾，招了招手说：“不如三个人一起上吧。” “呦，还是个练家子！” 三妖也不与之客气，嚎叫着便准备上。三个人一开始并不怎么认真，招式松松垮垮，东一拳西一腿。打了半天，连龙祖的衣角都没摸着。他们三人这才知道，对手并不简单，决不能掉以轻心，便是端了架势，想着正正经经一斗。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龙祖根本无需动手，索性将手往背后一背，轻松自如的在三妖中间穿来穿去。 那三个妖怪啥都看不清，就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左右移动。 他们算是完完全全被龙祖的套路牵着鼻子走，情急之下也是没了理智，硬着头皮乱出招式。 等到三妖反应过来，他们竟已是缠做了一团。 “呜呜……额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长舌怪的舌头已经是将另外两个人缠的结结实实，而他自己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龙祖用长舌怪的舌头在前面打了漂亮的结，退后几步，带着欣赏的眼光微笑着说：“恩，这下好看多了。” 那青面怪而上渗出了汗，他沉着脸问：“这位好汉，你究竟是何人。却是报上个名号来吧。” 龙祖寻思了一下，很是烦恼的说：“名号太多，不知道报哪个给你们，还是算了吧。” 另一小妖修为较弱，胆怯的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高手将我们放了吧。此后我们决不相犯。” “放了？你们人杀过，今天还想杀妖，谁知道你们明天想干什么呢，许是打算斩仙弑佛？” 青面怪道：“我们哪儿敢啊。” 小妖也跟着说：“高手明察啊，我们还真是没杀过几个人。尤其是我，我可连鸡都不敢杀……平常也只是在其他妖怪面前吹吹牛罢了。” 龙祖点点头道：“那好，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给我离的远远的，永远别是再想加入什么妖军。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当你们的小妖。” “是是是。” 他这才替三妖解了绑。 长舌怪吸回他的舌头，一边抚摸着他的下巴，一边对着旁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三妖交换了一下眼神，合力攻之，对着近在咫尺的龙祖放了一击大招。就见着龙祖的身子被这巨大的冲力，击飞数尺，掉落进了洞仙湖中。 “妈了个巴子的！”长舌怪抖着他的舌头骂道：“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青面怪哼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就算神仙来了咱们也不怕！” 三妖正得意呢，便见盈盈湖水底下，泛出金波。三人不知所以，便是靠到湖边向下张望。 但见一道巨浪翻涌而出。浪尖上还站着刚才那个樵夫……他青筋突显，目光锐利，一身粗布衣裳随风摆动，哪里还有什么凡夫的样子，赫然是真神之姿。 1131.第1131章 巨神解围 “使出全力，也只有这么点力气吗？”龙祖立在浪端，嗤之以鼻。“这力度挠痒痒我都嫌轻了些。” 他步子一跃，跳到岸上。手轻轻一抚，那巨浪便平息下去。 “忘了告诉你们。我最讨厌两面三刀的人。”他不再给三妖任何辩解的机会，手一抬，金光乍现。待金光消散，那湖边便仅剩了一滩渣滓，连个妖尸都是没了。 龙祖收了神力，又作樵夫模样，走至昏厥过去的猪妖身边。轻拍他的脊背，揉捏他的颈子。 约是小半个时辰，那猪妖方才醒过来。 “哼……哼哧……”猪妖迷茫的睁开眼睛，左右顾看都是不见那几位欺负人的妖怪，倒见那樵夫脸上挂着笑瞅着他。 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抖了抖猪鬃，道：“怎……怎地就剩你一个了，他们人呢。奇怪，他们怎么没将你一同掳走。”他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我还以为，这次要丢了性命去。” 平和的说了两句话之后，猪妖忽而觉得不对，忙是变更了口气，獠牙外呲，凶巴巴的推开龙祖道：“快是老老实实的跟爷爷走，爷爷要把你送给渡余大人！别是再废话了。” 龙祖觉得有些好笑：“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猪妖惶恐：“……什么……刚才……是你救了我？你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又怎么能……” 龙祖并不回答猪妖的问题，蹲在地上，将猪妖头上那几根凌乱的毛梳理了一下，说：“你根本就不是干坏事的材料，为什么非要往这条路上走呢。” “妖多数作乱行凶。我若是不与之为伍，总会被他们笑话，所以……”猪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住……其实我也不想伤你的。都是……都是被逼的……” “也不是所有的妖都那副德行，也有老老实实向善修行的。假以时日，位列仙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龙祖开导道。 猪妖眼中迸出希望的神采：“真的吗！” “骗你作甚。”龙祖笑了笑。他眯缝起眼睛，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帮我一个忙。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猪妖也是老实，当下便甩着肥头大耳说：“你且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龙祖神秘一笑：“这事儿，你铁定能帮上忙。” …… 洞仙湖心建有一处大宅院，那便是大蟒精的住处。要想过去，必须得走水路。大多妖精都是踏水而过，猪妖妖力太弱，不能飞天遁地，又不会水，只能划船过去。 划船来进贡的妖怪，猪妖算是头一个。 “报！渡余大人，那猪妖又来了。” 大蟒精渡余卧在榻上，怀中还搂了个挺有姿色的女妖，他本是红光满面的，这一听“猪妖”二字，脸子立刻就拉长了：“还报什么。那肥猪三烦的要命，还不快替我轰出去。” 来报的小妖有些为难：“今次猪妖肥猪三带了个精壮的汉子来，说是要进献给大人。小的瞅了一眼，那汉子身上全是筋肉，强壮的很，比其他妖带来的人都要好。” 1132.第1132章 蟒精大人 大蟒精渡余支起身子，让女妖先下去。他来了点兴趣，道：“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就凭肥猪三那两把刷子，他还能捉个精壮的男子？真是邪门了。” 他一甩手道：“走，咱们却是去瞧瞧。” 猪妖已经侯在堂上了，而龙祖则继续瘫软的扮演那晕倒的樵夫。为了起到逼真的效果，他让猪妖将他装进一个麻布袋里，嘴里还塞上了一块破布。 大蟒精渡余揭开袋口，向着里面的龙祖看了一眼，颇为满意的说：“好一个人杰啊。真是没想到，肥猪三也出息了。” 肥猪三局促道：“还……还行吧……” 龙祖闭着眼，躺在麻布袋里，替那肥猪三捏一把汗。 好在肥猪三也没太丢面子，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腰杆挺直了，底气也是足了些，顺带着把龙祖教他的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我做妖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秉持着谦虚礼让之道，和气待人。却是没想到其他妖怪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现下我总归是要做些事情证明自己。这樵夫便是我从城外捉来的，进献给渡余大人您。” 渡余被肥猪三的场面话惊到了，他捋着胡须说了个好字：“你可是想加入妖军？” 肥猪三踌躇了一下，半天也是没说出个结果。 龙祖心说关键时候这猪妖该不会又改了主意吧。 肥猪三缓了缓，方才说了个“不”。 大蟒精勉强的笑了笑：“我没是听错吧，你刚才说不？” 肥猪三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说：“恩，我不想加入了。事不过三，我连着被拒绝三次，说明妖军的确与我无缘。我打算去别处修行，这人权当是送给您的礼物。” 他恭恭敬敬对着大蟒精行了个礼，便是告退了。 大蟒精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好在边上的妖卫比较长眼神儿，道：“走了正好！那肥猪三就是个麻烦，什么都不会还尽是捣乱。今个儿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些场面话，渡余大人无需理会他。” 妖卫给渡余个台阶，他自然要顺着下来。他用鼻腔恩了一声，便是揭开那麻袋，舔着嘴唇的看着龙祖的身子：“人杰的味道一定不会差。先吃哪里呢……” 这大蟒精渡余喜欢人肉的滋味，六千多年的修为，也是快要成为寿妖了。自归顺画皮鬼素燚后，他也有了些想法，心说既然妖主画皮鬼能通过杀戮提高妖力修为，为什么自己不能呢。等自己强大起来又何必归顺于其他妖，他是想着私建妖军，自封为王。于是便广收妖众，并让他们进献活人，自己好大快朵颐，吃完人肉后还能吸纳魂魄，一举两得。 大蟒精用手轻轻按着龙祖结实的前胸、宽厚的双肩、有力的大腿……口水已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那肥猪三是多好的运气，竟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精华，我都不知该从哪里下口了。” 他的手在龙祖身上游来游去，龙祖心里恶心的很，可碍于大计又是不好发作。 1133.第1133章 冷面小主 龙祖本是打算在渡余屏退左右后将其制服，何奈大蟒精久久也不吭声，任那些妖卫站在旁边。 大蟒精渡余摸得龙祖心里发了毛，在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准备突袭之际，忽见外头有一妖卫面色慌张的冲了进来，道：“大人，小主来了。” 大蟒精尚沉浸在得到人杰的喜悦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爱答不理的问道：“小主？什么小主？” “就是妖主手下的那个小主如意啊。她还带了两个妖过来，看那样子都不是什么善茬。”那妖卫说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真是能在这里撞上如意！龙祖决定继续装晕，见机行事。 大蟒精恋恋不舍的看了龙祖一眼，又是将麻袋套到了他的脑袋上：“真会挑个时候来。这顿佳宴要往后延迟了。你们把这樵夫置到墙角去。快是准备准备，将小主迎进来吧。” 如意没多带人，只带了素淼和大蓝。见多了妖怪的嘴脸，对外如意也是架子十足，活脱脱一个冷面小主。 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大蟒精恭敬无比的将如意迎入堂中，命人又是添茶又是倒水。他脸上则一直挂着笑，八字胡都因那虚伪的笑颜而翘了起来。 如意坐了下来，饮了口茶，道：“渡余大人这洞仙湖山清水秀，真是个灵穴福址啊。” “小主谬赞了。”大蟒精客套了几句，便是小心翼翼的问：“小主此次前来怎地也不提前知会咱们，弄得咱们手足无措的，怕是招待不周。您是来玩呢，还是公办来了?” 如意不与之客气也不打太极，直接便说：“我是奉妖主之命来的。听闻最近渡余大人动作有些大。我来时亦是见到不少搬迁的凡人，近来风声紧，据说天庭亦是派了些上神下凡剿妖，若是太过高调，恐是会暴露行踪，难以收拾。凡事牵扯到妖军，还是得小心为妙。故而我准备在南灵呆上段日子，在军务上辅佐大人。” 如意的话连个弯都不怪，直硬硬丢了上来，听在大蟒精渡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着如意那年轻的面庞，这小娘们才做妖十多年，便敢在自己这寿妖面前大放厥词，不就仗着背后有个妖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口口声声说什么辅佐，明摆着就是下来监督的！ 想是这么想，但他也是没敢直接说。强忍着将气压下去，便含糊其辞道：“嗨，看您说的。之前妖主也有命令，我等哪敢违背呢。我渡余虽是个爱吃荤的主，但为了遵循妖主之命，我可已经是许久没有闻过人肉味了。我更是叮嘱手下不得抓人，谨慎行事，就等着妖主成魔，共襄义举呢。” 他眼珠子一转，又道：“至于那些搬迁的村民，我着实是不知原委。” 大蟒精渡余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人家不肯承认，也总是不好避着人家认罪。如意便打算在周围转转，搜寻些证物，询问些小妖，再是回来与大蟒精理论。 1134.第1134章 戏演全套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如意站起身来，“出去转转看看，顺带着欣赏一下南灵的美景。晚些时候再来找渡余大人吧。” 渡余客气道：“那好，晚上就在我这洞仙湖摆台宴席，为小主接风洗尘。” 被破麻布袋罩着头，缩在墙角的龙祖心说哪能就这么让如意走了，费这些事不就是为了找到她吗。 他用舌头把口中破布顶了出来，像是刚刚苏醒的那样，毫不做作的张口轻声哼唧起来。 大蓝最先听到了声音，耳朵一动，问道：“什么动静！” “哈哈哈哈，一定是我养的小猫崽儿跑出来了。不用在意。”渡余赶紧给妖卫使了个眼色，那妖卫上去冲着龙祖的后颈便是切了几下，想是要让龙祖重新陷入昏迷。龙祖岂是一般人，要不是他自己想要装晕，区区小妖哪能动得了他，铜臂金骨，那妖卫的手切上去倒是把自己的手脖子给震折了。 素淼轻声说了一句：“渡余大人好雅兴，还养上猫了。”这话分明便是在质疑渡余。想那蟒蛇精吞猫还差不多，养猫就有些可笑了。 如意心知这其中有鬼，也是不顾旁边人阻拦，便是推开妖卫，在墙脚蹲了下了，轻轻的将破麻布袋掀了开来。 他的头一经露出来，如意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眉，那眼，那下巴的轮廓，那鼻子坚挺的棱角……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她一失神，竟是失口叫出声来：“啊！” 龙祖心里暗喜，好你个小妖精，这次可是真的逮住你了。 演戏要演全套，岂能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他眨了眨眼睛，装作恐惧而不安的唤了一声：“水……水……” 如意赶忙是起身把几上摆的自己的茶杯端起来，将杯沿抵在龙祖唇上，喂他喝了两口水。 如意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她看着龙祖，身子微微颤栗，与先前那个昂首阔步的冷面小主判若两人。 素淼大蓝往龙祖那一瞅，见着其长相也便明白主人变化的原因了。 大蓝指着龙祖便道：“不是说不抓凡人吗！那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别与我说他是自己钻进麻布袋，跑到你这洞仙湖来的。你当我家小主是这么好蒙的吗？” 渡余已是来了气，厉声叱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骂了人家的妖奴，渡余又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对着如意蹲在地上的背影说：“小主你听我解释……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正如我所说，我已是很久没有碰过人肉了。于是便想偶尔开个荤尝尝鲜。咱们既然是妖，哪有不吃人的道理啊。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一个半个的，想来那些上神也是追查不到咱们……这人杰一身腱子肉，味道定是鲜美。晚上接风宴席，小主也是一起尝尝啊……” 他说了半天话，却是发现如意理都不理自己，倒是专注的看着那个樵夫。 他心说坏了，小主竟然不吃自己这套…… 1135.第1135章 蟒精发怒 大蟒精渡余怎会知道如意的心思。如意平静的心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跟龙祖一样长相的人彻底拨乱了。奇的是，她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仙气，也没有了先前在天庭的那种令人压迫的威严。他像极了一个凡人……像极了当初的秦笑…… 这感觉让如意悲喜交集，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哀伤还是欣慰。就是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秦笑回望着她，但见她眸子里闪了些许莹亮，便是有些愣了——又是这种神情……这种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的神情。 如意差一点便是融化了，差一点便是要控制不住上前抱住他了。可她蓦然想起，龙祖已是与无忧仙子成婚了……当下万千思念飞灰湮灭，千百爱恋沉寂于心。她那探出去的手又是缩了回来。 如意大笑几声，站起身子，眸中莹波闪动，眼神却是凌厉了起来：“龙祖，您这么大一尊神纡尊降贵，来此做个阶下囚，也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 这一句话却是把所有人都说懵了。大蓝素淼知道情况，可其他人不知道啊，尤其是渡余一众，更是面露惊色。 渡余环顾四周，当他弄明白如意这话是对墙角那个樵夫说的时候不禁愕然：“小主……您说什么龙祖啊……这人……这人不过是个砍柴的凡人而已。连个普通妖怪都打不过，怎会是个神仙。” 如意将信将疑，刚才那句话无非是在诈他。她也是实在想不通龙祖何故会在这里。若他是下凡剿妖的话，直接灭了渡余便是，没必要费这些闲心，扮成樵夫模样；若龙祖不是为了剿妖，那更是不会跑到这里来。何况她前些天才知道龙祖成婚的事情，新婚燕尔的，他应当不会随便乱跑。 那么说……这个人不是龙祖？ 可是一个寻常凡人，怎会与龙祖生的一模一样…… 他躲避她的眼神，继续假扮他的凡人。既然装，便要一口否定下来。他强挤出两滴眼泪，哭道：“什么祖啊……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被那妖怪吃了去……” 他这一出让如意更是找不着北了。 堂中情况僵持不下，每个人心里都揣着自个儿的想法。此时，从外头进来的一个毫不知情的妖卫将僵局打破了：“报！渡余大人，有几个南灵东边儿来的小妖，向大人进献活人两个。”他看到厅中有客，便是说：“是否需要让他们在下面候着？” 渡余当下脸色一变，心说这妖卫早不来报，晚不来报，偏偏现下来……这真真儿是撞在刀尖儿上了。 “哈！”大蓝叫了一声，道：“刚才话不是说的很好听吗，还说许久没碰荤腥，偶尔为之，无伤大雅。你现在怎么解释！你这渡余，分明是在拿着妖军的幌子为自己谋福利！” 大蟒精渡余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大蓝激得火气已是上来。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妖主的确是不让大肆杀人了，可是妖主说一个半个都不能杀了吗!非要跟我钻这空子。自己在那一声不吭，倒是派个下人来跟我对话，成何体统！” 1136.第1136章 斩杀妖卫 大蟒精渡余冷冷道：“我怎么都是堂堂妖君，手下妖众无数。素燚他怎地就如此不尊重我，派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盯着我。未免太过！” 大蟒精展袖坐在堂中，将旁边的茶几一掌拍成了两段。 龙祖心说，狗咬狗窝里斗，这倒是一出好戏。他打定主意要化作凡人黏上如意，以便从她那里套话，因而就算这些个妖怪动了手，见了血，他也是根本不打算暴露身份。 他倒是往后挪了一下，在脸上摆了一副夸张到几点的惶恐表情。 如意缓缓站起起来。转过头，看着大蟒精渡余，淡淡的说：“刚才的话，麻烦您再说一次。” 她是来立威，不是来受下马威的。若是这点小坎都过不去，她以后还如何在妖界立足。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该说的不开说的都是已经摆上了台面，渡余也不装样了。他冷哼一声，道：“今天我还就把话撩在这了。这顿人肉，我吃定了!至于你，爱吃不吃！” 大蓝最听不得这种糟心话，暴脾气上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大蟒精渡余面前，一巴掌便是甩到了他的脸上：“胆敢对我家主人无礼！” 她这一巴掌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旁边的妖卫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各自持了兵器便是上来。 大蓝哼道：“好家伙！最恨那些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了，有种便是牵出来溜溜。老娘我憋了许久了，手早就痒了！” 与疫妖成婚之后，大蓝性子敛了不少，还得偶尔装个贤妻良母什么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本就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子，疫妖不在，这一碰上事儿，她便又是强出头了。 如意根本没有阻止或是呵斥大蓝。她就是要让这大蟒精渡余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大蓝这一出手，反倒是随了她的意。 大蓝与妖卫缠斗在一起。如意、素淼则在旁边按兵不动。 那些个妖卫哪里是大蓝的对手，大蓝三下五除二便是放倒了几个。前面几个尚还好说，她也就是过个招式缴了武器，把人撂倒在地便罢了。可后面是越打越来劲，不禁就兴奋起来，红了眼睛，起了杀意。 那几个倒霉催的妖卫被断头折臂。不一会儿堂上已是没了声响，活着的妖卫不敢再上前了，而她则拎着不知道谁的一条断臂，立在堂中，一身是血，狰狞而笑。 大蟒精渡余静静站起身来，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客气，他道：“我把你们当成客，你们却在我这杀了人。未免太过了吧。”他侧目对如意说：“刚才是你这手下动的手，我且给你一次机会，你杀了她，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如意颔首道：“巧了，我也挺想给你一次机会的。道歉、立誓，往后永不违背妖主意愿，不再胡乱抓人。我也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刚才那些忤逆的话，穿耳而过，我便不往心里去了。” “哈哈哈哈！笑话！”大蟒精怒而大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是吗！惹毛了我，不消说你这个小妖精，就算是那个画皮鬼素燚，我都不放在眼里！” 1137.第1137章 掌掴蟒精 如意轻轻哼了一声说：“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向后一退。大蓝和素淼冲将过去，制住了大蟒精渡余。 大蟒精渡余一声长啸，振臂一挥，将二人震了开来：“我坐上这个位置绝非偶然。没点实力可是无法号令众妖。别是小看了我大蟒精！” 如意呵呵一笑说：“我看小看人的是你吧。这句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你，小主之位我也是凭实力坐踏实的。若是不信，咱们且就来验证验证看看。” 被振开的大蓝翻身而上，利爪滑向其手臂。她的蓝爪何其锋利，划碎大蟒精的外袍，深入皮肉。听得“嘶啦”一声响，血肉外翻，他的手臂已是露出森森白骨。 而另一边素淼手中祭起一团妖火，扔上他的面门，大蟒精那人模狗样的头发和胡须被火燎成了灰，哗啦掉落下来。这本来看着还能入眼的渡余一下子便成了个大秃瓢。 这点伤对渡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妖体是巨蟒，本就没有四肢，血肉之躯无非是幻化出来之物，对其并无影响。他见大蓝和素淼停了手，便冷冷笑了一声，徒手将负了伤的那只臂膀拽拉下来，朝着大蓝扔去：“喜欢，就拿去。不够的话，我再送你几只也无妨。” 说话间，淌着鲜血的窟窿处，又是慢慢生了一只完好的手臂出来。 渡余冷冷一笑说：“既然要玩，我就陪你们玩玩。” 大蓝戏谑道：“光说有什么用啊，你倒是别愣愣站在这里，却是与我们斗上一斗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省的输了还对外人哭诉说我欺负你。” 渡余大笑道：“你们没资格。”他将手缓缓抬了起来，直指如意道：“就算要打，也只能跟她打。我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小主，有几把刷子。” 缩在墙角的龙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说这个渡余果然是老谋深算，这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是充满了玄机。这句话是他试过如意那两个帮手的能力之后方才说的，这便意味着他在心中大体上对双方力量是否均等有了粗略的估算。试过之后，他大概觉得要是三人一起上对他太为不利，因而便是打算通过激如意，将如意拉上勾来。如意只要接了他的话，那他们便只能单打独斗，各自不得有他人相助。 龙祖觉得很好奇，不知如意该作何选择。 如意笑了笑说：“你可知道，这话若是放在十五六年前说，我定是要为那脸面跟你拼上一拼。可是今时不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容易被激的黄毛丫头了。我是奉命前来，为妖主办事。妖主只会在乎一个结果，并不会在乎过程。因而，是不是我单独与你打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说出一个‘服’字。” 如意展了展裙子上的褶子，四平八稳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的一抬手说：“招呼一下渡余大人。” 大蓝高声叫一句：“好嘞！”便是左右开弓，那手快得已经成了虚影，在大蟒精渡余脸上噼啪落下。 1138.第1138章 大动干戈 大蟒精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脱身而出，弓下身子，揪起地上褐色绒毯，便是奋力一抖。 软绵绵的绒毯在他手里如同有了灵魂一般，随着他的力度而起着波澜，一浪高过一浪，抖落之下，在上面的大蓝和素淼都是差点站不稳。两个人皆是急退数步，贴着墙根，落脚在了没铺绒毯之处，才是没了事。 大蟒精并不作罢，绒毯之中蓄了妖力，暗藏杀机，直朝着如意所坐的椅子而去。 如意慢慢悠悠的从桌上拎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儿饮了一口，道了一句：“茶冷了。” 眼看那绒毯波澜已是到了眼前。她方才立身而起，跃上了房梁。她先前所坐的椅子登时碎成了木渣。可想而知，若是刚才如意没有及时起身，绒毯将妖力卸在其身上，她也定是会粉身碎骨。 房梁上的如意低头垂目，看着下面的狼藉道：“渡余大人可真是下了重手呢。明明在自己家里中，也不知道小心点。家把什都给弄坏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茶壶，说：“亏着我还帮你救了一个物件儿出来。不然你这堂上，可真是要从里到外换个遍儿了。” “休得张狂！”大蟒精渡余的嘴都快被气歪了。他双脚一踏，地上即刻绽开了裂纹，他便是直向着房梁上的如意而去。 “要动主人，就先过我们这关再说！”大蓝抄起渡余的那只断臂，便是蓄了力向着他后脑勺上砸过去。素淼手指一动，用妖火将那断臂点着，使之成了一个大火团。 火团呼啸而至，渡余自然不能放任不理。他弃了如意，翻身将火团接住。双手往上一覆盖，妖火便是渐渐熄灭了。 如意仔细一瞧，合着他手上生了冰封之力，以水之派系的力量灭了妖火。 她莞尔道：“原来是条水蟒。难怪要将宅子建在湖中心呢，合着就算落了水，也是不会溺死。” 她翻身直下，那姿势顺畅得体，长发在空中划了弧线，如同墨笔甩出的一道墨痕一样。她落在地上，扫了扫手上浮灰，对着大蓝和素淼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已是看了一会儿了，再是不动弹动弹，也是对不住渡余。” 大蓝和素淼点点头，一前一后便是离洞仙湖。 龙祖将眼睛眯了一道缝，偷偷观察着一切，他心说这个如意有点意思。她却是比自己想象的厉害许多，这厉害不止是能力上，还指处事。她让手下先行返回，等同于直接给了渡余会心一击，明摆着便是在说“我比你强，即便没人帮忙，我也能收拾得了你。”如此自信不是谁都有的。而接下来，便看这个渡余的老脸能不能挂得住了，若他识相，赶紧停了手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而若是他打定主意要一拼，或许结果并不会太如意。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如意是在走一招险棋，她纯粹只是在诈唬渡余。渡余上钩且还好说，他要是不上钩，那可真就够如意吃一壶的了。 龙祖开始暗运脊骨中的神力，心说如果必要，他还是得出手相救。毕竟在他知道那缺失的真相之前，如意不能死…… 1139.第1139章 水冲大宅 如意还真不是在诈唬大蟒精渡余。她成妖后，屡建奇功，吞噬不少精怪妖元，能力大增。她天生没有强制派系，所有派系融会贯通，能随意使用任意派系的力量，加之又被画皮鬼素燚强融了寿妖苏亦然的妖元……她妖力已是不可估量。 即便还远不如画皮鬼素燚那般厉害，但对付个大蟒精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对着渡余摆摆手说：“不是要试试我吗？你且来试吧。” 渡余“哇嗷”大吼一声，十指喷射十道锋利冰针，密密麻麻的冰针参差了一排，这若是都射上去，恐怕如意便要成了那马蜂窝。 渡余冰针一经释放，他自己也随之扑了过去。 如意也不蠢笨，怎会直着身子呆立在原处等着那冰针扎上来来，她闪身避开，步态轻盈，姿态柔美。 一排冰针定在墙上，却是连她的头发丝儿都没碰着。而那渡余也是一扑不中，斜身摔在了地上。 如意掩嘴一笑，说：“就这点本事还敢自比妖主？倒不是我为妖主说话，只是他的能耐却是比你要强得多了。” 纵是大蟒精渡余修养再好，听了这话也禁不住勃然大怒，长袖一挥，从地上翻腾了起来。吐出火红的蛇信子，叫了一声：“我要你的命！” 说话间便见着他身上的人皮变了形状，瞳仁儿渐渐缩小，最终化成了一条细线。那褐色的眸子已然成了土色。 如意暗道，这家伙是要现原形了…… 大蟒精渡余大喝一声，将身上衣物尽数撕裂了去，身子越发长了起来，手臂腿脚慢慢向着驱赶收贴了起来。 他在化成蟒形的时候也是没闲着。念着妖诀，控运着洞仙湖的水。 听着潮声越来越大，脚底下的砖石皆是随之颤动了起来。 “呲！” “唰！” 偶有几处石板实在受不了湖水的巨大冲力，崩裂而碎，水便从底下喷涌而出。 如意一惊，心说这大蟒精渡余是真的动了怒气，不惜摧毁宅子也要全力与自己一战！ 趁着如意慌神儿的时候，渡余一头便是将地下顶出一个大洞来，他往里头一钻，遁入水中。 尚还活着的几个妖卫也已是四散而逃。 如意用了土之派系的力量，不停扬手抛出砖瓦石泥往那漏洞上补盖。可她盖得远没有湖水冲毁的要多。堂中不停有水柱喷起，不出一会儿她身上已是被打湿。 这湖心的宅子，怕是要毁了去了。脚下石板木梁都发出“吱吱”的坍塌之声。 龙祖之前看得太是专注了，都忘了自己的戏词，镇定自若的睁着一双眼，根本不记得大声呼救。 至到如意看向了他，他方才警醒过来，移动着身子佯装可怜的抓住如意裙角，光打雷不下雨的嚎道：“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如意眉头一皱，将手轻放在他脉上，见脉象平平，除了跳动的有些快之外，根本探不出其他。若他真是龙祖，又岂能没有一点仙气。 眼看这宅子即将崩溃瓦解，她也是顾不上多问。一弱小女子，竟是将七尺青壮背到了身上。她道：“不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1140.第1140章 自断腿骨 如意背了龙祖，越墙而出。她施展了凌波微步，疾跑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日光波折，粼粼耀在湖面，亦是反射了她额上的汗珠。龙祖伏在如意背上，但觉她的发香扑面而来，他竟是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流涌动起来。 她是妖，他装成了人。大敌当前，她都自顾不暇了，却仍是要将他救出。龙祖心道如意这个妖孽，倒是有一颗善心。对她也不如先前那般抗拒了。 龙祖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熟人碰一下都不乐意，更不用说是生人了。但说来也怪，他们二人背胸相贴，他的双手又伏在她的肩上，她的手箍在他的腿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倒是觉得亲切而熟悉。 他尚未将这感觉体会完全，如意已是到了岸边。她背着龙祖道：“我将你放在这里，你就赶紧逃命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逃命？好不容易是遇上了她，岂能再是让她给跑了。 怎么着都得先赖上她再说。 他也是下了重手，自里而外将自己小腿的骨头崩断，随后哇哇叫道：“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我腿断了。” 腿断了？ 如意轻轻将龙祖放了下来，往他腿上一瞅，果然见着呲了骨头出来，那断口参差不齐的悬在肉上，伤的还不是一般的重。怪了，刚才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左右顾看一下，见这岸边一个人都没有，现下便是后悔太早把大蓝他们打发回去了。 龙祖死皮赖脸的抓住她的衣服说：“我被那些个妖怪打了一顿，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住在哪，是哪人，统统都不记得了。” 如意眉头一皱，问：“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不记得……” 如意叹了一口气，心说这种情况还真没法把他弃之不管。就算是普通凡人她都要帮上一把了，更不消说这人长的还与龙祖一模一样…… 她手指一念，化了一把止血镇痛的艾叶出来，放在嘴中咀嚼成泥，才是取出轻轻覆在断腿伤口之上。 龙祖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心说竟是没有被她识破。顺道又是夸张的补了两句：“轻点轻点……” 如意又是化了几块冰放在艾叶之上说：“那你且在这呆着吧。刚才那妖怪定是不会罢休，我得先与他把事情处理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稍后便回来。” 龙祖笑了笑，大方的一挥手说：“恩，你且去，我在这里等着你。”这话刚一说完，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太是得了便宜卖乖了，而且那情不自禁勾起来的唇角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来不来的还对她笑上了呢。 在如意疑惑之前，他立马便挂上了那痛苦不已的神情，眉头紧皱，鼻翼微动，手指颤抖的说：“好……你……快去……快回吧……” 洞仙湖水轰然炸开，水浪涌动，从里头晃晃悠悠的探出一条花斑巨蟒。那巨蟒张开巨口，喷出腥臭之气，血红的信子嘶嘶作响：“如意！怎地跑了！莫不是被吓坏了吧！” 1141.第1141章 水力漩涡 大蟒精渡余前后摇晃着丑陋的头颅，看着了如意身后的龙祖，便是道：“呵，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在这里装善人、散福泽。你莫不是看上那凡人了吧。罢了罢了，既然‘小主’你喜欢，那我便送他给你做男宠。” 如意冷哼了一声，抬脚便是冲入湖中，踏浪迎上。她站在几丈之外的浪尖上与探出半条身子的巨蟒对峙而望。 “入了水，那便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大蟒精渡余兴奋的将巨尾甩出，拍在水面上，飞溅起层层水花。 “不要以为只有你能操控水之力量。你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如意脚尖一踢踏，脚下巨浪便汲取附近的水，迅速形成一个小山一般汹涌的浪墙，硬生生将大蟒精渡余砸进了水里。 大蟒精渡余心里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如意竟也是水派系的。同派系相斗，无非便是比妖力的强弱，没有什么相生相克之说。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你避我逃的也不是个办法，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这就好像孩子打水仗那般，失了意义。 大蟒精眼珠子一转，便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纵便如意有水派系之力，却不像他一样是水蟒之身。任那如意再厉害，也无法在水下喘气。憋得时间长了，就算是神仙也得窒息而死。 他当即便用巨尾扬起数道水柱，这些个水柱力量不够，不痛不痒。如意躲闪起来毫无压力。他也不嫌累，连着发了数百道水柱，皆是被如意一一化解了，如意还哂笑道：“渡余大人是想跟我戏水吗？” 大蟒精渡余就是想借如意的懈怠而钻个空子。在她看似随意的扬着手阻挡水柱的时候，渡余冷不丁从如意身后盖过来一个无声巨浪，却是将她打翻进水里。 如意的确是疏忽了。 在她身子一沾水的时候，大蟒精渡余便风驰电掣的用身子将如意收盘的紧紧的，不给她任何反应和喘息的机会。 随后他便连带着如意，向湖下潜去。 如意口中吐出一串气泡，周遭的湖水在周围变得愈加晦暗。 她已是知道了渡余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全身都被蟒身裹得严严实实，尤其是一双手，根本动弹不得。她尝试了一下，从头到脚，也就只有能勉强的动上一动。 她沉下心，闭住口，把嘴里所剩不多的气封存了起来。脚丫轻轻的在水中划着圆圈。如意把水之妖力系数注入到了脚上，心中默念：“旋！” 随着她脚划圆圈的速度原来越快，一道水旋便是在她脚下形成。 起初那无非只是一个极其微小，乃至可以忽略不计的漩涡。但随着如意妖力的释放，漩涡越来越大，整个湖水都随之旋转起来。漩涡通彻整个洞仙湖，将湖内的鱼虾水草都是搅成了一锅粥。 如意在漩涡中心加之以风力，使得外气涌入，这样一来，漩涡的中心便是一滴水都没了，所有的湖水都在漩涡侧旁急速旋转着。 1142.第1142章 引雷入湖 大蟒精渡余亦是被转得七晕八素。差么点便是要张口把之前吃的人肉给吐出来了……纵便是他再不愿意，他也是需要承认，这个如意小主的确是有几分厉害。要知道，将如此之大的洞仙湖水悉数调动起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既是要斗水，大蟒精渡余便是要从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考虑。他必定要抓住如意的弱点，才有可能将她击败。 渡余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不用借助水，他也能使如意窒息。 他邪笑一声，稳住身子，将如意盘得更紧了些。 柔软而冰冷的身子束在如意身上，越来越紧，如意渐渐感觉到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接着，这种几近昏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眼前慢慢发起了乌。腿脚麻痹之下，也不能再继续制造漩涡，湖水山呼海啸着翻涌不止，直至归于平静。 而如意，则被渡余拖向了幽深不见阳光的湖底。 “别怕……即便元神俱散，我也与你同在……”如意意识迷离的时候，忽而像是听到了当年龙祖说的这一句话。 他已遗忘，成了亲，有了妻子。 为何，她却始终抱着过去不肯放手。即便那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她仍旧把残存的温暖当做是生命的全部。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湖面透下来的光越来越薄。 一滴眼泪自眼中滑落而出，与这万千湖水融成了一体。 好累…… 累得她已经不愿再去想其他，累的她只想长眠在此处摆脱一切苦痛…… 在她眼睛即将闭上之时，她的整个身子猛然一震。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行……尚有一个人，一个生的与龙祖一模一样的凡人正在岸上等着自己。若是自己就这么去了，那渡余定是不会放过他，会把他当做盘中餐食用干净。 不行……决不能允许…… 即便他们相似的只有一张脸，她也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昂着头，迸发了一声厉吼，不甘不愿的怒视着湖面。她聚了体内妖力，势要与那大蟒精渡余拼个你死我活。 “轰隆！” 本还算晴朗的天气登时乌云密布。一道耀光霹雳撕裂天际，刺啦一声劈入了湖中，直捣湖底。 整个洞仙湖都随之颤动起来。 岸上的龙祖亦是一惊，心说好强的妖力，竟是能引得天雷下来。他开始有点担心了如意了，万一这天雷是那大蟒精渡余招出来的，那如意八成是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 他动了动身子，打算再是观察一下。若那渡余浮出水面，那他便即刻将他除了去，再去救如意。 这一道天雷直直劈中了大蟒精渡余，湖水使得天雷力量倍增，整个湖泊都在这一刻带了雷电，雷电在水中撞击暴涨，将渡余震晕了过去。 渡余身子一松，如意才算是缓了过来。她化出一道藤萝将晕厥过去的渡余束缚住，而后用水之妖力把他二人推送到岸边。 如意的头一经露出水面，便是呼了长长一口气，随后剧烈的喘息起来。 龙祖都是站起来了，见了冒头的是如意，又是赶紧一个卧倒，佯装疼痛捂着自己的腿脚。 1143.第1143章 手下败将 “你没事吧？”如意爬上岸，顺带将被雷劈晕的大蟒精渡余也给拉上了岸。那大蟒精又粗又长，身上斑驳着花纹，看上去十分骇人。 龙祖道：“我就是腿有些疼，没什么大事，倒是你……刚才这洞仙湖都乱套了……还有天上那道惊雷……吓坏我了。” 如意抚慰他道：“别慌张，已经没事了。” 她手掌对在一起，摩擦起来，掌心很快变得通红，嘶嘶往外冒着热气。 蟒蛇属于阴物，极怕炙热。如意便是巧用了火之派系的力量，将整个手掌化成了逼问拷打用的刑具——从指间到手腕都如烧得通红的烙铁一般。 她竖起指头，在大蟒精渡余的后背上挑了个平滑好地方，一丝不苟的刻上了几个字。 龙祖不知她在写什么，便是探头去看，一看之下噗嗤一声便是笑了出来。他还以为她能写下什么霸气的豪言壮语，未想到是四个字——手下败将。 大蟒精渡余被灼热刺激，便是从晕眩当中醒了过来。此时再见如意，可就没有先前那般嚣张了。 那一道天雷之威令他实在难以忘怀。他以为如意是要杀了他，哆哆嗦嗦的将蛇身盘绕起来求道：“小主手下留情……” 如意冷笑一声道：“现在知道叫我小主了？现在知道让我手下留情了？刚才与我动手时你那嘴脸模样却是忘了吗？我可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情谊，你下的那都是狠手，招招都是奔着取我性命而去的。” 大蟒精渡余无言反驳，呆若木鸡，一个劲儿在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是真没想到，你竟是掌握了其他派系的妖力。” 如意道：“妖主手下像我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就凭你的力量，根本难以与之抗衡。快是将你那点心思都揣回肚子里吧。” “你……你不杀我？”大蟒精愕然。 如意说：“我会在南灵待一段时间。此间看你的表现再说，若你执迷不悟，把妖主的命令当做耳旁风，那我便不再留情，定会将你斩成几段，熬成蛇羹。若是你此后再无二心，一心归顺，我不但不会惩戒你，还会有丰厚褒赏。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渡余忙是道：“那还用说嘛……此后小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渡余一定马首是瞻。” 如意笑了笑说：“终究是让你服气了。” 渡余连连点头：“服……真的是服了。” 如意又道：“往后被是再随便抓人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龙祖说，“尤其是这个人。” 渡余道：“小的记住了！” …… 如意打算回到她在南灵的居所，然她走一步，龙祖便跟一步，他悄没声的跟着也就罢了，他是跟一步嚎一声，生怕如意不知道他在后头。 他叫的如意心烦意乱的，如意回过头来，问：“你跟着我做什么。都说让你逃命去了。” 龙祖也是脸皮厚，编道：“我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能去哪儿。天下之大，可我也只是认识你。不跟着你，我又能去何处。” 1144.第1144章 云水坞 如意看着龙祖红肿的断腿，觉得有些不忍，便是问他：“腿疼吗？” “断都断了，能不疼吗？不然你也断一个试试？” 如意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扶住他：“那你且先在我住的地方呆些时日吧。等伤好一点再走。” 龙祖是一点不客气，给根藤便攀着爬了上去，他难掩喜悦的说：“好啊好啊。” “你就答应的这么痛快？刚才我所作所为你也是亲眼所见了，我跟那大蟒精一样都是妖怪。你就不担心我会吃了你？”如意问道。 龙祖笑了笑说：“还真不担心。你若要吃我，何必要等到现在。” 他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向着如意的心间投射的一片灿然。她恍惚起来。这笑容她熟悉的很，军需处的七年加之后来重逢的时刻，她在秦笑的脸上见多了这样的笑容。 她明明知道不太应该，却仍旧是无法拒绝他。 不管他是谁，如意就像那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舍得放手。就算是片刻短暂的幻觉，她也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她终究是将这个陌生的樵夫带回到了暂住之所云水坞中。 这个云水坞是个废旧了的水贼寨子，地方不小，三面临水，景色秀美。南灵在紧南边儿，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也没有朔北的荒凉萧索。 大片的榕树长在岸边，垂了枝桠长须入水，树上鸟虫共存，一片祥和。 如意等人来了之后，便用了几天时间把云水坞拾掇了一下。蛛网除去，浮灰扫净，也是一个不错的住处。 “如意姐姐！姐姐回来了呢！”在木栈上扫地的嫦衣看到远处走来的如意，兴奋的冲着坞里的其他人喊着。 众人也都集在栈道上，准备为她的威风归来而祝贺。 然定睛一看，回来的人却是不止如意一个，她还扶了另一个人回来——那人身着粗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亦是沾了些草灰。可长相却并不似是个普通人。 待众人看清楚那人模样，却都是吃了一惊。 嫦衣不明所以，欢快的跑过去，抱住如意问：“姐姐，这个人是谁啊？是你的朋友吗？该怎么称呼这个哥哥……” 龙祖对着嫦衣一笑，说：“小妹妹你好。”他未在嫦衣身上感受到一丝一豪的妖气，仔细查看才是发现，这竟是个凡人小姑娘。这便是有些奇怪了，一个凡人姑娘怎会与一群妖怪住在一起…… 嫦衣的问题把如意给问愣了，她转头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说：“是啊，该怎么称呼你呢。” 龙祖道：“名字是小事儿，你随便为我起一个便是。” 如意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的吐出了埋藏在她胸臆许久的名字：“秦笑……”这个两个字一脱口，连她自己都诧异了。 秦笑…… 那不就是天朝派去西疆赈灾的那位秦将军吗。龙祖心说自己的分析一点都没错，这个如意果然是与那个秦将军有几分关系。只要再深究一下，弄清楚秦笑的本体在何处，他许是就能知道缺失的那部分真相了…… 他当下便说：“好，这名字不错。以后你便称我秦笑好了。” 1145.第1145章 云水坞2 其他人看着龙祖，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里都带着一种不确定的疑问。 最先憋不住的还是白清寒，他皱着眉毛，从上到下把龙祖打量了个遍，随后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祖顿了一下，问：“我可是认识你？” 白清寒有些生气，忍不住上前推搡了龙祖一把，骂道：“还挺会装的？就算你化成灰我可是都认识……” “什么意思……” 白清寒一把揪住龙祖粗布衫的前襟，道：“你当初跟我怎么说的？你当初说你会好好爱护如意，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可是呢？可是你自己高高在上的当你的神仙，乐得逍遥，还娶了个什么神女当妻子。再是看看如意……你可知她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你这种人渣，从一开始我便不该相信你……” 龙祖惊得说不出来，他心说如意曾在天庭见过自己，在洞仙湖时疑惑自己的身份并不出奇，可是这些人为何也能认出他的模样。并且连他成婚之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说明他的动向这些个妖怪一直都在关注…… 在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演下去的时候，如意说话了。 她上前一步，扼住白清寒的手腕说：“别说了。” 白清寒怒道：“到现在为止，你还在替他说话？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何故还来找你，他把你当做什么！玩物吗！” 这些字眼利针一般的戳在如意心头，她道：“别是为难他，他不是龙祖。他是一个樵夫，是我在大蟒精渡余那里救下来的。他只不过是碰巧……与那人生的有几分相似罢了。”如意解释说。 她看了龙祖一眼，又是道：“何况，此事……不能怪龙祖。他饮下了忘情水，前尘记忆早已忘却，他根本不记得有我，又何谈的上负我。他既然忘了我，便不可能为了我跑到南灵来。现在的我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怪过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好了，别是在这围着了，再是把人家吓着就不好了。” 龙祖如同遭遇晴天霹雳，当下便是愣在了原处。 难怪……难怪整个天庭的人似是都知道这个如意，唯独他自己在她扮作仙娥出现之前对她是毫无印象。他竟是曾经饮下忘情之水！ 难道那个秦笑秦将军的本体，根本就是他自己…… 他当下便是想点破身份，好好质问一下如意。可寻思了一下，又恐是计。万一这些有心计的妖怪只是为了哄骗他，故而刻意将这番话在他面前说呢…… 龙祖还是决定继续演下去，演到实在演不下去为止。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了解真相。 他的震惊、疑惑、不安藏在眸中，转瞬即逝，只不过是眨了下眼睛，他便又是恢复了那般人畜无害的模样，摆着手说：“误会了呢。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然那表情中细微的瑕疵还是被素淼捕捉到了。 如意扶着龙祖的胳膊道：“没事，他只是认错人了。我先带你去房间吧，你这腿脚需赶紧医治，别是耽误了再留下炎症。” 1146.第1146章 俘获人心 当如意架着着龙祖穿过众人的时候，龙祖一下子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另一个凡人--忘尘。 他的面容与那毒蛤蟆变出来的并无二致，只是看上去涨了些年纪。 龙祖便刻意踩空了一脚，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借机趴到了忘尘身上。 他一边呲牙咧嘴的叫疼，一边则是细细看着这个男人。 忘尘扶住他，又是低头查看了一下龙祖断裂的腿骨道：“他伤的挺重的。这样一瘸一拐的走恐是会伤到患处。师妹你别管了，我将他背到房中便是。” 如意嗯了一声，说：“辛苦师兄了。” 他们以师兄妹相称，说明师出同门。 这妖孽如意难道也是少昊的徒弟吗？ 龙祖觉得自己越来越迷惘了。 …… 素淼知道这个樵夫不是普通人，否则他绝不会有先前那种神情。素淼一声没吭，没露声色，他是想看看这樵夫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然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素淼却是一点破绽都没抓到。这个樵夫真的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能吃能喝，胆小怕疼，惧怕鬼怪。每次大蓝刻意跟他讲什么妖鬼传说，他都能吓出一身汗。 装一时可以，可要装这么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至于素淼对他的身份都是有些不确定了…… 龙祖挺是会收拢人心，来了没多久，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连对他颇为排斥的白清寒也都不抗拒他了。断骨接上之后，大约一个多月他便能下地了。 他十分勤快，能下地之后基本便是包揽了大家不爱干的脏累活。砍柴挑水，有一样算一样，他都是抢着来做。 他的自觉成了那群懒妖怪的福祉。大蓝发自肺腑的说过一句话：“那个谁，秦笑啊，你要是走了以后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么懒，可真是不想干活呢。” 每每这时，龙祖也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如意始终不敢跟他走的太近。龙祖知道如意在刻意避之，可他不清楚如意这样做的原因，他更是不知道自己随意一个柔情的眼神便能要了如意的命…… 在一个朦胧的月夜，如意做了一个关于那片桃源的梦。桃花开得正旺，风一吹便会散落一地花瓣。 他着了金甲立在她身边，捧起她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上去。 吻还没落下去，如意便听着有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夫君，你在哪？”随即无忧仙子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了桃树之后。 “我在这儿。”龙祖松开了如意，满脸喜悦的向着无忧仙子走去。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登对的很，却是显得如意有些多余。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如意委屈的问了一句。 龙祖撇过头，哈哈大笑一声，说：“你不也很开心吗。大家都是玩玩而已，不必当真。” 说罢，他不再流连，携着无忧仙子快步离去。 梦到这里便是停止了，没有惨痛的回忆，没有太过伤人的对白，没有凝重的氛围，有的只是一个仓促而无言的结局。 这梦太过真实，真实的有些残忍了。 如意坐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梦境，越想心头越是难受。 1147.第1147章 月下洗衣 如意再是睡不着，干脆起身下地，向窗外一看，才三更天，胧月高悬，星稀雾薄。 既然睡不着便做些工吧，她去浣洗房把这几天大家换下来的衣物搁进盆里，拿到院中准备清洗。 洗到一半，她便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响在身后：“也是分我两件衣裳吧。” 她转过头，见龙祖正端着这个木盆，对着她笑。 “呃……” 未等如意说什么，他便打了水，搬了个小木凳，坐在如意身边，伸手将如意盆中的数件衣裳拿到了自己的盆里。 他麻利的把衣裳上打了皂角，搓洗起来。 如意没再说话，埋头搓洗着盆里的衣服。 身边的男人先开口了：“有件事我不明白，你能否明示一下？” “嗯。”她的口气冷冷冰冰，不带任何感情。 “平常你跟大家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为何我一来你就找借口离开。你……是在躲我吗？我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龙祖问道。 如意不知该怎么回答，搪塞道：“不是躲你，这是刚好有事而已。” 龙祖说：“撇开你有事儿的那些借口不算，光是肚子疼、头晕、脚软、困倦这些借口就用了很多次。看着你斗蟒蛇精的时候，也不像那么体弱多病啊。其实，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可以直说的，何必这么闪闪躲躲。” 如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来了一句：“你在云水坞呆了也有两个月了吧。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下个月过完，你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便离开吧。” “你这是在赶我走？” “人妖有别，本就不应该长处。加上，我们在这也不会呆太久，顶多住个一年半载，你还是快些为以后找寻后路的好。”如意的意思很明确。 龙祖不说话了。 院中一片静默，唯有两人手中搓洗着的衣服沙沙作响。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时间一到我便会走。” 他这么说，如意就觉得有些愧疚了。话好像说的重了些，同样的意思，完全可以表达的更好。 又是过了一会儿，龙祖开口问她：“我是不是与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如意停了手，侧目看了他一眼——他的头发高竖成马尾垂在脑后，英气十足，双手担在腿上，手中提溜着沾湿了的衣裳。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若不是他身上没有仙气，她大概会连跟他坐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她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搓洗衣裳。 “那个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竟是让你这般嫉恨他？” 如意自嘲的笑了笑说：“我不是恨他，从头到尾，我对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他，大概是这个世上，我最为珍视的人了吧。” 恰恰相反，她心中对他只有爱，深入骨髓的爱，能将人折磨成疯的爱。 “可以的话，能与我说说吗？” “我……不想说……” “我不过是个没了过去的人。就算你同我说了，我也无人能够分享。秘密始终还是秘密。”龙祖说道。 1148.第1148章 琐碎回忆 如意看了他一眼道：“这种话可不像是一个樵夫能说的出来的。” “你也不像是一个妖啊。” 你来我往，有去有回。这番对话至少不是索然无味的。 龙祖不给如意逃避的机会，又是问了起来：“既然你在乎他，为什么不去找他。躲在这里又算什么。” “我……”如意如鲠在喉。他的问题让她避无可避，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去找过他。看了他一眼，与他说了几句话。看着他过得好，我也放心了。” “为什么没想过要留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已经不记得我了。若是我像曾经那般对他，只怕他会把我视作怪物。”如意如实说。 她停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不也失忆了吗。换做是你又如何，你本过得好好的，但是你的生命中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你对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能怎么办？” “我会去追寻真相，管他天涯海角，直到我将一切弄清楚为止。”正如我现在所做的这样，龙祖暗道。 如意轻轻笑了一声，笑中带着些遗憾：“挺好的。你或许比那个人要勇敢。” “你与那人是如何认识的？” 如意停了手，衣服落入盆中。 “渊源太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也是没打算与你详说……”如意欠起身子，便是准备回屋。 月投孤影，在地上拉扯出了一道凄清而无助的影子。 “如意。” 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在如意的印象里，这还是那个樵夫第一次直呼她的姓名。 她回过头，见着那个男人坐在木凳上，身上被洗衣的水打得有些湿了。趁着月色，那情那景与二十多年前的秦笑替她洗衣的场景并无二致。她几乎就要以为她身在军需处中了…… 如意一下子便湿了眼眸。 他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冷冷清清。你看，你给我起名叫秦笑，而你叫如意。人如起名，我应该长乐，而你也应该事事顺利才对。” 如意捂着心口，脚下一软，差点跌倒了来。 这话…… 与如意初入军需处时多秦笑说的话是多么的相像。 “我叫秦笑，你的发髻盘的不对，等会我来教你盘……” “笑笑，都说人如其名，你叫笑笑，我叫如意，以后我们一定会顺心如意的微笑着度过每一天。一定会的……” “笑笑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我没想过，对我来说，活一天算一天，我没考虑过将来，也没想过以后。你呢？” “我的愿望就是赶紧长大，然后找个厉害的师父，学得一身好武艺，当然能学法术最好了，然后我就要到处行侠仗义，把那些惑乱人间的妖怪都抓起来……” “哈哈，那你可忙不过来了……” 那些前尘记忆随着眼泪一同涌上心头。 当时的她给了他生命的希望，让他在绝望中看见了阳光，他开始为她而活。而时至今日，一切颠倒了过来，那一直想要除妖的人成了妖，那个忘却所有的他却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1149.第1149章 身份败露 如意彷徨了一下，脱口喊了一声：“笑笑……” 她……是在叫自己吗？ 龙祖微微怔了一下，张口应了下来：“诶！” 两个多月来如意苦苦挣扎憋在心中的那些感触顷刻间倾斜而出。 她回身跑向了他，张开双手，紧紧的将那个坐在小木凳上的男人，抱在了怀中。 他的肩膀僵硬了，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如意当下便是哭了出来：“别……别动……求你别动……我知道你不是他……只是别动……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她几乎是在乞求了。 她胸口剧烈的欺负上，上昂的脸，也是阻止不了顺流而下的泪水。 龙祖忽而觉得一阵心酸。不是同情，而是心酸。他张开双臂，亦是搂住了她。 那种温暖，与秦笑的怀抱分毫不差。 如意无声哭泣，只是那泪不曾间断。 也不知道两个人用如此别扭的姿势搂在一起多久，她忽而挣脱了他，道了声抱歉，便是反身冲回了屋子。 院中只留龙祖一人收拾他心中纷扰杂乱的心情。 龙祖低头看了看那两个盛着衣服的木盆，道：“就剩咱们了。也总不能让你们一直这样躺在盆里吧……” 他稍展神力，手一扬，盆中洗好的衣裳便飘飘而起，自己旋转起来，将水挤压出来，随后又一件挨着一件的飞到院中用来晾晒衣服的绳子上。 “咳。” 背后传来很轻的一声咳嗽的声音。 龙祖转头，看着素淼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 “既然大家都睡不着，就去水边走走吧。”素淼道。 两个大男人并肩走在栈桥之上，龙祖没解释亦是没辩白。他晾衣服的举动已是被素淼看在了眼里，他不是凡人这事儿等同于败露了。 “你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素淼停了下来。 两个人的影子投在了平静的水面上，偶有一只蜉蝣拨开水面游了过去，将那完整的倒映拨弄得粉碎。 “没有。”龙祖不打算撒谎。 素淼点了点头说：“有时候，遗忘是一种福气。忘掉了，便不会烦忧，不会思念，不会痛苦。” “可是我想要记起来。” 素淼道：“那不如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我主人如意和‘那个人’的故事。” 素淼将他所知道的一切，悉数讲给了龙祖。 龙祖的手紧紧的扣在栈道的木栏之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他几乎已经是默认了龙祖的身份。 素淼讲完了之后，又道：“我那主人心地很善良。要不是没路可走，她也断是不会为妖的。就算现在在画皮鬼素燚手下做事，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她大概还是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用自己对妖军的熟悉，去帮一下‘那个人’吧。” “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我一直都在主人身边。她的想法就算我不能全部明察，但总也是知道一二的。” 素淼斜过身子，倚靠在木栏上，这样能清楚的看见龙祖的侧脸。 1150.第1150章 身份败露2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那个人。或许你是，或许你不是。我不追究，也不会告诉别人。如果你寻找的只是一个关于过去的答案，那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今天夜里你就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了。从此以后，不要再回来，就像这一切从未发生，你做你的神，她做她的妖。天人永绝，不再来往。” “如果，你想要的更多……那我便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爱她吗？”素淼问。 龙祖犹豫了一下，眼睛直视着水面，道：“我不知道。爱这个字何其之重，我不晓得那到底会是什么感觉。若是说不依不舍我没有、若说肝肠寸断，我也没有……若说念念不忘，我亦是没有。这……大概是不爱吧。” “不爱也好。断了义，忘了情，你会比她更容易放下。那就早些走吧，拖得久了，反而对她不好。”素淼说。 “可是……”龙祖张了张嘴巴，心里腾起一股很不是滋味的感觉。他想起了如意的眼泪和那个真切的拥抱。若是就这么走了，总觉得会不甘心。 “可是”二字说了半天，他愣是接不下后面的句子了，究竟他在“可是”些什么，他自己亦是不晓得。 见龙祖难以抉择，素淼便说：“既然你说你不爱她，何故还要这么犹豫？” “我不知道。”龙祖长叹一口气，表情有些苦恼。 “就现下的情况来说，巨神之位和妖界之女，只能选一个。若是不爱，你也真的没必要去为难自己。主人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断情，就是为你而考虑。你要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便是不要再将她带回当初的那个泥沼。” “何去何从，你好好斟酌吧。”素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跟着心走。别让自己后悔。” 他舒了口气说：“行了，话我就说这么多。我想明天就能知道了答案了。希望……咱们可以不用再见了。” ……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大家已是围着饭桌坐下来了，唯独不见龙祖。 嫦衣便问：“秦笑哥哥呢？” 大蓝也是说：“不知道啊，平常他总是起的最早，今个儿是怎么了。” 疫妖往大蓝碗里夹了块米糕说：“吃你的吧。都嫁做人妇了，就不要那么关心其他男人了。” 这话大蓝不高兴听了，在疫妖胳膊上拧了一下：“挨千刀的，你瞎说什么呢！” 如意捧着碗，静默不语。 素淼心里倒是跟明镜一样，他心说，这个龙祖权衡利弊之后，大概是已经离开南灵，返回天庭了。素淼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感觉到了一种遗憾。 “对不住。我起晚了。”在所有人都猜测龙祖去向的时候，他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坐了下来。 素淼微微吃了一惊，心说他怎么留下来了……他留下来是为了重新了解和陪伴主人吗？ 嫦衣笑了笑说：“难得见着秦笑哥哥起晚呢。快是吃饭吧。” 1151.第1151章 大雨滂沱 饭后如意打算去附近山上采些蘑菇回来，晚上好入菜。她挎了个小筐子便是准备走，龙祖追了上去道：“我与你一起去。厨房里剩下的柴禾不多了，我再去砍一点。” 经过晚上那令人尴尬的拥抱之后，如意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走在了前面。 两个人在林中穿梭，如意捡蘑菇，龙祖劈柴，并没怎么说话。 这气氛有些冷清，冷清的让人不太舒服。龙祖决定说些什么，将这沉默打破：“做妖好玩吗？” “还行吧。”如意寻思了一下，认真的说：“其实，我还是更怀念做人时候的感觉。没那么强大，也没那么多烦恼。一切都要自己辛苦耕耘才能获得。劳累但也充实着……” 龙祖笑了笑说：“这事儿好办。不然这样吧，反正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也就一个月时间。这一月之内，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使用妖力。就把自己当做是个凡人便好。” “这样也作数吗？” “试试便知。” 龙祖伸出小拇指对她说：“来，拉勾。” “打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吃鸡屎！”两个人像小孩子那样做了个约定，勾拉完了，两个人对视而笑。 一笑过后，就没有先前那般纠结了。 如意的蘑菇采了半筐，龙祖的柴也已经是劈了一小捆。 “隆隆！”云端滚起了响雷。 龙祖抬头向天上望了一眼，道：“黑云密集，雷声轰鸣。看样要下雨了。” 话没说完，豆大的雨点子便是急促地落了下来。 如意抬起手，准备念诀停雨。 “等一下。”龙祖制止了如意，随即便是道：“你别忘了刚才的约定，使用妖力那就要吃鸡屎了。” 如意咋舌：“那就找个地方避雨吧。我反正是不想吃鸡屎……” “恩，不吃也能想象得到，味道定是好不了。” “噗，别说了，我快要吐了……” 龙祖脱下外袍，向着头上一兜，对着如意道：“快是进来。” 如意向里缩了缩，贴在他的身子边上。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微热，能闻到他身上的青草般的味道，能感觉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 她微微一侧脸，他也正好向下看来，雨珠顺着他的前额，滑下了他高挺的鼻梁。 她不经意的抬手，替他拂去了那水珠。 外面大雨磅礴，这里顾盼无声。 他望着她，眼神不曾离开半分。雨将她的发丝打湿，湿气染上她的脸面，铺就一层好看的雾气。 最是那双明眸，秋水天长，澈澈流转，完完整整的映出了他的影子。 龙祖的整个胸腔都痒痒的，想要挠却无从下手。他的喉头悸动了一下，觉得心里好像有某一处发了芽。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东西，蔓延了开来。 还是如意先回过神来的，她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下个一天一夜，你再是着凉了怎么办。” 不等龙祖回应，她便提了衣裙冲进了雨里。 龙祖把柴一撇，也是追了上去。 1152.第1152章 骤雨新荷 她跑，他追。 大雨之中，他们奔跑穿梭在林中，嬉笑玩闹，不亦乐乎。 两个人踩在了泥泞之处，溅起了飞泥无数。她浅笑回头，用手捧了水，向龙祖身上甩去。 他被泼几次后，不甘示弱，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拉，再是揽住她的腰，将她扛上了肩膀。 这动作一气合成。如意不由得惊呼起来：“呀！放我下来！” 龙祖不依，就是这般扛了她一段路。直到到了湖边，才是将她放了下来。 湖边绽了一侧的荷，绿叶阴浓，朵朵簇罗。 骤雨降，珍珠乱洒，将那荷叶打的是劈啪作响。 如意折了一枝大荷叶下来，笑盈盈的盖在头上：“有这东西就可以避雨了。” 龙祖笑道：“都淋成这样了，再避来还有什么用处。” 两人互相顾看，果就见着彼此身上都已经湿透。 两人都着了浅色白衫，布料沾了雨，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各自的身形都是被勾勒了出来。 如意内衬的红色肚/兜，颜色外露出来。她低头望了自己一眼，面露娇羞之色，忙是用那荷叶去遮挡。 龙祖喉头悸动一番，移开了视线，朝远处看去。 从湖边到云水坞要走一条长长的栈道。可由于雨下得太大，湖水暴涨，那栈道几乎都被没过去了。 如意摇头笑道：“每到这时候，便是忆起妖术的好了。” 龙祖说：“就算没妖力，也能过得去。” 他背朝如意，蹲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来，上来。” 如意错愕道：“你……是要背我？” “恩。之前你救我时，背过我一回。我今天可算是要还给你了。”龙祖扭头一笑，露出皓齿，这明媚笑容让如意醉心不已。 她道了声好，整个人便是伏到了龙祖背上。 龙祖就觉得雨像是小了些，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如意将那荷叶遮在他头上。 “遮好你自己便是。” “这荷叶够大，遮得下我们两个。何况，我是妖，不怕伤寒，你是人，总是要顾虑些的。”如意说着又是将那片荷叶往前移动了几分。 龙祖心里涌过暖流。他双手向上一提，道：“好咧，坐稳了，我要一口气冲过去咯！” 他蹬掉草鞋，赤着脚淌过了水。 如意在他背上一颠一颠，一直禁锢住的坚冰一般的心，融化殆尽。她张开小嘴，任那雨水滴落其中，滋味是甜得…… 如意的下巴抵在龙祖的肩上，轻轻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秦笑……” “恩，我在。” “笑笑……” “恩……” “笑笑……” “恩！” 她叫一次，他便答一次。她笑了起来，勾住龙祖脖子的胳膊，使了力气，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呢喃道：“这就好像是梦一样。我真的，不想醒来……” 龙祖心一疼，道了一声傻瓜。蹚水的步伐，也是慢了下来。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再美的梦也有醒时。 雨势渐停，而云水坞的轮廓已是在远处显现了出来。 终点要到了…… 1153.第1153章 临水照花 如意轻声开口哼唱起来，调子百转千回催人泪下。龙祖静静听着，听到后面，眼眸也是铺了一层雾气。 “春潮已过，盛夏铺翠繁，参差花影。转瞬又霜露深秋，冷月当空，笑我徒烦忧。十载寒暑，暖闺甜苦，思忆恍惚如梦。命由天定，难料何去何从。只愿隐逸一生，清风傲菊，胜人间无数。前尘往事皆成空，朱颜这般孰生？不求富贵，难逃憔悴，身陷凄凉境。婵娟有泪，落花难寻根。” 她所唱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纵便那些过往，龙祖都想不起来，可他却好像是能体会她这一刻的心情。 他的确是还不爱，可是这并不等同于不想爱。 与如意呆得越久，他便越想重新了解这个女人。 遗忘了没关系，那便让我们再走一次来时的路。那便让我再体会一下重新爱上的感觉…… 走到了栈桥的尽头，就如同慢慢的走回了现实。 如意抓住龙祖前襟的手松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临水照花。她住了口，停了音，等着龙祖将她放下来。 却是没料到，龙祖怎么也没自栈桥上迈下来。他站在木栈尽头停了几秒，背着如意调头便跑，向着更远的一座小山狂奔而去。 如意呼道：“你要去哪？” 龙祖道：“若这是一场美梦，那我们就不要醒来！” 他顾不上地上湿滑，一路狂疾。 树影重重，凉风习习。 如意被泪蒙了眼，将龙祖箍得更紧了。 直到奔到山顶，龙祖才是停了下来。碰巧有一处不起眼的山洞，勉强能够遮风避雨。他才是将如意放了下来。 如意看了看他的伤腿，说：“明明伤还没好，也应该避水避潮，怎能在下雨天跑这么远。回头再是严重了……怎么办。” 龙祖笑道：“那也感情好，严重了，我便能在云水坞多呆些时日，也不必过完下个月就走了。” 如意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话，他却是听进了心里。 龙祖从侧旁集了些野草木杆，堆在了一起。 “是要生火吗？”如意问。 “恩，你我身上衣物湿透了，山里的夜会很冷，如果不烤干，是会生病的。”龙祖道。 如意笑笑：“这要怎么生火？莫不是要我打破誓言，用妖力吗？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若用了妖力生火，那鸡屎你可是要替我来吃？” 龙祖哈哈哈大笑起来：“怎就那么惦记着鸡屎呢。放心吧，咱们两个人谁都不用吃鸡屎。如果只有妖力才能点火，那人家寻常百姓又要怎么办。你不是也做过人么？怎地连这些都不懂？” 如意吐吐舌头：“在灶里生火我会，在外头生火我就真不懂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龙祖乐了，这小丫头，直说不知道就罢了，却还是转了个弯儿的夸自己智慧。 洞口生了几棵树，些许枝干攀越石壁，深入到了洞中。 龙祖将身上的湿衣裳悉数脱了下来，露出了结实的身子。他抽出腰间柴刀，走到洞门口挥刀砍树，边砍边对如意说：“其实不管是在灶中还是野外，生火的原理也都是大同小异。” 1154.第1154章 钻木取火 “总的来说，生火有三种方法：阳燧、木燧、石燧。简单点说，便是借助于太阳、木头和石头来取火。刚下完雨，天阴得很，肯定是不能用阳燧了。我既是个樵夫，便是用木燧吧。” 他伐木的动作很迅速，一把柴刀左右砍劈，三五下便是将那碗口粗的小树砍了下来。 他将枝干上生出来的枝桠斩下，从干部切了一小段下来。 如意觉得好奇，亦是凑上来看。 “然后呢？再是怎么生火？” 龙祖指了指切下来的一小段木块道：“就靠这个。” 他用柴刀把木块中间掏了个洞，随后又是往小洞里塞了洞中散落的干枯野草进去。再是用两指粗细的木棒置入其中。双手覆在木棒上，快速搓捻起来。 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见那洞里头的野草间冒了烟出来。 如意喜道：“有火了！” 烟雾越来越大，随后一个星落般的红点燃着了野草。 龙祖向里吹了一口气，那草便是越燃越旺，火苗一跃而起，窜上了木棍。 他把那燃着的草用木棍剔出，倒落在了先前收集好的柴草之上。 随着几番有技巧的拨弄，一个篝火便是形成了。 如意拍手叫道：“厉害。” 龙祖又是用柴刀把剩下的那段干木分削成了好几条，经过刀剑的打磨，细长的干木成了尖利的木戟。 篝火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上，加之皮肤表层的汗水，使得那肌肉线起伏着。他每呼吸一次，身子便会随之而动。 这强壮的身子使得如意的心泛起了涟漪。她想起当年庙宇里的缠绵，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龙祖拎着几支木戟说：“你在这里呆着可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如意趁着这功夫，把龙祖褪下来的湿透了衣袍展平，撑在篝火旁边。 龙祖回来的时候，衣服也已经差不多干了。他手里的木戟一根没少，还多了一只被穿肠破肚的兔子。 “你不是樵夫吗？这打猎的本事也是不差啊。”如意道。 龙祖把野兔剥皮后，便用木枝做了支架，放到火上烤了起来。不出一会儿便是漫出了香气。 如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 龙祖将木棍翻了一下，才说：“若是往上洒些盐，味道许是能更好。再等一会便能吃了。” 如意把两件衣裳折好，递给龙祖道：“穿上吧，别着了凉。” 龙祖接过来，衣裳上头沾着一层温热。想来定是如意烤过了。他看向她身上，却仍是湿湿嗒嗒。 她竟是不顾自己，先是替他着想。龙祖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这种平凡而温暖，是无忧仙子或是任何一位神女都不能给予他的。 兔子烤得差不多后，他便忍着烫撕了一条兔子腿儿给如意：“慢慢吃。” 如意嗅了一下，食指大动，吞了口口水道：“唔，那我就不客气咯。” 她吃的开心，也已是没了戒心，本性中最天真纯朴的一面已是露了出来。她吃得满嘴是油，称赞道：“火候刚刚好，肉鲜嫩而不干，真是太棒了！” 龙祖看着他，忽而觉得心里一动。 1155.第1155章 食尸鬼 龙祖欠身坐到如意边上，抬手将她唇角的油擦了去。 如意微微一愣，停下了咀嚼，脸上立刻多了两朵红云。 她将口中兔肉咽下，抿了下嘴唇，道：“多谢……” 嘴唇上的油微微发亮，泛着一层好看的油光。 龙祖盯着她的嘴唇，第一次有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他的身子离得越来越近。如意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然在两个人的嘴唇即将贴合的时候，二人忽然听到洞里响起了一声嘶哑而令人发冷的声音：“呃……嗷……” 如意抖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向后一看，不禁张口结舌——山洞的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东西在那儿，乍一看像是个人，可仔细看去却又像个鬼。 这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蹲在石壁边上，头上生着油腻而污秽的长发，长发挡在面前，让人难以看清楚它的长相。一双绿色邪恶的眼睛藏在头发后面。嘴巴不停得向外流着粘稠的涎水，涎水滴落而下，沾湿了地上的尘土。 它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布遮体，手臂和腿脚上生着长长的黑毛。它死死盯着火上架着的兔肉，凶残得哼哼着。 龙祖胳膊一拦，把如意护在身后，叫了一声：“不要怕。” 如意站在他伟岸的影子下，心里生了疑惑。他此时的奋勇与当时在洞仙湖时的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之间如意难以分辨孰真孰假。不过他护着自己的这般样子，却是更像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 “这是什么东西？”如意也算是见过很多妖怪，却是独独未曾见过此类东西。 “这是食尸鬼。专吃死人腐物。大概是被烤野兔的香气吸引过来了。”龙祖道。 他抬手举起串兔子的木架，摇晃了一下，果就见着食尸鬼的目光随之而动。它不停的吞咽口水，生了尖利爪子的双手探了出来，却又有些顾忌的看着二人。 龙祖将那剩下的烤兔子丢向了食尸鬼所在的角落。食尸鬼嚎叫一声，便是直接扑了上去，它连烫都顾不上，口中伸出卷曲而有力的舌头，开始对付那半只兔子。想那平日食腐的食尸鬼什么时候吃过这般美味，兔肉一入口便是连骨头都不舍得吐了，吞肉嚼骨，将那烤兔子啃得是连渣都不剩了。 本以为它吃完了就能老老实实的离开，却是没想到食尸鬼的绿目贪婪的瞄上了如意。如此细皮嫩肉之人，想必味道也是极不错的。它发出一声渴望的嚎叫，蠢蠢欲动。 龙祖识破那食尸鬼的动机，拿起两头削尖了的木戟，投掷过去。别看食尸鬼的样子蠢笨，但倒是比二人想象的要灵活的多。它愤怒的呲着呀，挑衅似得用手拍着自己的屁/股。 “它好像生气了……”如意道。 “你往后退退，食尸鬼一直在看你，怕是觉得你也是好吃的东西。”龙祖道。 如意将一团妖火抓在掌中道：“到了这个份儿上，总是不能再顾忌吃鸡屎而不用妖法了吧。保命要紧！” 1156.第1156章 淡绿青烟 龙祖道：“先别着急。且让我再试一次。”龙祖拦了一下如意，并未释放神力，他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儿，对着食尸鬼扔了过去。 像刚才一样，食尸鬼非常迅速的便是闪避了过去，完后还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似是在嘲笑秦笑的准头。 然食尸鬼正乐着呢，龙祖便迅雷不及掩耳的又是扔了尖利木戟过去，将它结结实实的钉在了地上。 他的力量让如意有些吃惊，此种判断力和觉悟绝非是一般凡人能有的。如意越来越不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樵夫了…… 如意紧紧的把手指攥握成拳，一个不确定的想法浮上了心间--他该不会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 这一套动作完成之后，龙祖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这个……我小时候常这么玩。家里养的家禽啊活物什么的，常被我当靶子。” 如意怕龙祖尴尬，并未详细追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嗯了一声，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如意趁着龙祖不备，轻轻的拿脚在浮土上蹭了一下，浮土下面隐约出了岩石的斑纹。 若只是凡人，谁能将那木戟插入石头之中…… 如意有些难掩心中的激动，这么说，他真的是龙祖……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才回到自己身边想要与自己再续前缘？可是他若是忆起来，为什么不直接与自己相认，反而装作一个凡人樵夫……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相问，可一想到龙祖已是有了妻子的人，便立刻退却了。即便他是龙祖，又能怎么样呢，她如意难道能逼着他抛弃新婚妻子吗？ 与其将来的结果不尽人意，不如现在装痴卖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一来，一个月后在他离开之时，她也不会有多么伤神。 毕竟，奢求的越多，受的伤就会越重。 如意把疑问统统咽回到了肚子里。 食尸鬼的肩膀被钉在了地上，那木戟穿过食尸鬼的肩骨，它想要挣脱木戟，但只要它一动，那皮肉便会被拉扯着，使得它更加痛苦，它只有嚎叫的份儿。 食尸鬼呲牙咧嘴的仰在地上，一脸埋怨的看着如意和龙祖。 “该怎么处理它？”如意问道。 龙祖说：“食尸鬼其实对活物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平常即便看见人也是应该退避三舍才是，它只依赖于腐物，诸如尸体。它怕阳光，喜阴湿，多现于坟墓之中。这一只却是有点奇怪，竟是会有攻击之心……此事有些非同寻常。” “咱们刚来的时候，我已经将洞穴检查了一番，当时并未发现这食尸鬼的踪迹。现下它突然蹦出来，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如意表示不解。 龙祖四下看了一眼，找到了端倪所在。他指着石壁夹角处的小洞说：“食尸鬼似乎是从这洞中爬上来的。” 如意探头去看，竟是见着这小洞之下偶尔向上冒出一些青绿色的淡雾。这雾飘荡而上，直往如意的鼻子里钻。 如意吸了两口，却是觉得这淡雾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1157.第1157章 柳叶银刀 “下面是什么地方？莫不是那食尸鬼的老窝？”如意问。 她问了两句，却听不到龙祖回答，便是转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真真儿是将如意吓坏了--那食尸鬼已是擒住了龙祖的腿，即便龙祖力气很大却也是挣脱不下。无论龙祖如何踢踏挣扎，那食尸鬼都是紧紧攥住他的脚踝不肯松手。 光是手抓还不够，食尸鬼嘶吼一声，也不顾疼痛，用肩骨把木戟撅断，从地上爬起来，翻身咬住了龙祖的腿。 它觉得这人肉的味道鲜美无比，竟是一口一口啃咬起来，不出一会儿，龙祖的腿便是被他啃去了一半。 食尸鬼觉得不过瘾，攀爬到龙祖背上，咬向了他的脖颈，尖牙利齿撕扯着龙祖的头颅，龙祖脖子上的筋络几近被他咬断了。 “不！”如意吓坏了，大叫一声，也是再也顾不得那拉钩上吊的赌注了，手一扬，便是排出一道冰柱，穿透了食尸鬼的胸膛。 食尸鬼登时被冰柱制住动作，只有手脚在无助的挥舞着。 “秦笑你没事儿吧！”如意慌乱的推搡着自己心尖儿上的那个男人。却是见着他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她颤抖着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放在了男人的鼻子下面。 她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呼吸，他赫然是已经命归于西了。 “该死的！”如意手上沾了龙祖的鲜血，眼前已经被泪水蒙得一片模糊。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流出，她红着眼睛，转向那苟延残喘的食尸鬼意欲将它千刀万剐。 她一声悲鸣，妖气大盛。 如意消了冰柱，口中念动妖诀，便有无数藤蔓从四周石壁上生长出来，将那食尸鬼的四肢束了起来。 她随便一招就能使食尸鬼命运黄泉，可她却不想它死的那么简单。她要为“秦笑”报仇，她要折磨它，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意并拢二指，指尖慢慢幻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银色柳叶刀。她便用那小刀，一下一下得刺入食尸鬼的身体，在里面停顿旋转后再是拔出，带出些许鲜血红肉。 如此刺拔数十下，那食尸鬼身上已经布满了血窟窿。它可怜的喘息着，祈求的看着如意，希望她能给它一个痛快。 可复仇心切的如意怎么肯……她继续的剜着食尸鬼的皮肉，直至它死得透透。 “如意……”她听到一声虚弱的叫唤。 一双沾了血的手，攀上了她雪白的靴子，在其上留了几个刺眼的指印。 那个与她爱的人生的一模一样的男子歪斜着一颗断头，脸上带着诡异阴森的邪笑，一步步的向着自己逼近…… 他显然已经不是那个陪她洗衣，背她过桥的人了。 如意颤抖着双肩，将那银色刀片刺了过去。只有结果了他，他才能开始属于他的新生…… …… …… “如意！” 龙祖大喝一声，想是使她清醒过来，可如意仍旧面露凶光的在他面前舞着那银色柳叶刀，打算制他于死地。 在二人发现那小洞过后，如意便是探头去看。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便是已经变了。 1158.第1158章 真龙阳元 如意好像再也听不到了外界的声音，无论龙祖与她说什么，她都是不予回答。整个人都魔怔了。 她的双目不停的向外涌着眼泪，并疯了一般的开始对那躺在地上不动弹了的食尸鬼施以暴行。那行为之残忍让龙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之后，她便将目光对准了龙祖，是想连他一起杀掉。 龙祖钳住她的手腕，企图让她停止动作。一番较劲之下，如意非但没有停手，却是企图用妖力与之抗衡。 龙祖再次向那小洞看去，见着有阵阵稀薄青绿烟雾涌出，当下便是明白过来，如意应当是中了某种幻术，产生了幻觉，看到了一些可怕而奇怪的事物。因此她的行为才会出现异常。 如意能耐并不小，连大蟒精渡余这种即将成为寿妖的妖都不是她的对手，若是龙祖一直用凡人之躯相斗早晚也会不敌。 无奈之下，他便将封存在脊骨中的神力悉数提出，恢复了龙祖之身。 他化拳为掌，切在如意腕口，将如意手中的柳叶银刀震落而下。 随后用指点了她头面门的百会穴、印堂穴、睛明穴，又是将她推拉一把，前后调转过来，点了她脊背门的厥阴穴、气海穴、志室穴。 龙祖点的是如意的昏穴，六个穴位点过之后，如意便白眼一翻，向前一扑，整个人倒在了龙祖的怀里。 龙祖知道那青绿色的烟雾有鬼，不敢继续停留在洞中，将如意抱出洞外，脱掉她的鞋袜，揉按她脚底涌泉和阴交二穴。 如此揉按一番，便听着如意轻轻的嘤咛了一声。龙祖这才稍稍放了心。 悬着的心一经松弛，他才发觉自己正捧着如意的玉足。 “足”对于女人来说重要的很，在外人面前鞋袜不能褪，脚更是不可被摸。若是未出阁的女子被人摸了脚，就等同于失了贞/洁。 龙祖顿时觉得耳朵根儿有些发热。 如意的脚修长匀称，并不怎么纤细，足下有肉，软软柔柔，丰腴而不肥厚。脚上五根指头玲珑有致，长短不一，惹人爱怜。 龙祖无非是多看了两眼，目光便是有些难以移开。 如意身子抽动了一下，起初龙祖还以为她要醒转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是把鞋袜重新给她套上。 谁知道如意的身子猛地立了起来，眼神中那嗜血的神色不减分毫。 “好厉害的迷幻烟雾！”龙祖心说光是昏穴都治不了她，看样只能用另一个办法试试了。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含上如意的嘴唇。将体内的真龙阳元过了一些给她。 这真龙阳元霸道无比，同时又有金骨本身的净化之力。一入到如意的体内，便是将那些个青绿色的毒烟逼出了体外，化作淡绿色的汗水，从她前额上挥发出来。 真龙阳元是巨神神力，无法与她体内的纯阴妖元融合到一起。 阳元在她身体内游走一圈，虽是为她解了毒，却是与妖元相互排斥，使得如意难受无比，猛烈咳嗽咳嗽起来。 1159.第1159章 情难自制 如意这一醒过来，便是感觉到胸口有一阵极强的痛处，像是被人捣了一拳一般。她咳嗽着，一时没忍住，张嘴一喷，竟是喷出鲜血来。 龙祖一看不行，便是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了一声：“别动。” 随后又是俯身下去，重新对住了她的嘴唇，企图将那真龙阳元吸纳出来。 待那阳元吸出，如意的疼痛便消失无踪。 她的嘴被龙祖的唇堵了住，动也不能动，脸是早就红得像那熟透的苹果一般。 起初龙祖的确是心无杂念，专心吸纳阳元。可等阳元回到他的身子里面，他却发现自己的唇对她的唇恋恋不舍，像是粘连在一起般难以分离。 龙祖扳着她的肩膀，轻咬着她的嘴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滑向了里面的温润。 两个人便是如此这般的吻了许久。 龙祖的手一手裹住如意的腰，另一只则按耐不住的向下游走，去撩拨如意的衣裙。 如意身体如触电一般，她急促的道了声：“不要！” 接着便是推开了龙祖。 这一经分开，两个人都如那情窦初开一般，面红耳赤，都不好意思相互顾看。 如意喃道：“刚才我明明看到你被食尸鬼咬死了，可是怎么……”可是怎么一转眼，就亲上了呢。如意咬着嘴唇，愣是没好意思把下半句说出口。 龙祖道：“食尸鬼爬上来的那个洞中有蹊跷。你吸入了其中喷涌而出的制幻烟雾，中了幻术，故而才会产生错觉。我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那个食尸鬼……”如意伸头往洞中看去，就见着洞中地上一片血肉模糊，那食尸鬼死状极惨，让人不忍直视。 如意轻叹一口气道：“也是对不住这食尸鬼了。” 她微微一怔，忽而意识到一点，如果她因那制幻毒物而发起狂来，连食尸鬼都阻拦不了她，那么以那“秦笑”，又怎么能制得住她。 她回头便是想去一问，但看之下她便是了悟了--那个男人身上蒙着一层微弱的金光，盛气凌人，巨神之力在周身游走。 他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分毫为差。即便穿得只是粗布素衣，却仍旧难掩那抹轩昂的器宇。 她哆嗦着嘴唇，道了一声：“是……你……” 龙祖苦笑道：“是……我……” 如意是又惊又喜，跑过去抱住他，道：“你瞒的我好苦。你可是将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何故要瞒着我扮作一个凡人？” 龙祖摇摇头：“我并没有想起来。” 如意不解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又要来找我？” 龙祖道：“此事说来话长，恕我一时难以相告。” 如意问道：“那你刚才对我……” “只是为了替你排出体内毒烟。” 如意不依不饶：“那你在晚上陪我洗衣呢？你背我上山呢？当时我们明明已经走到云水坞门口，何故又要折返？” “情难自制。”龙祖实话实说道。 情难自制。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让如意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忧愁。 1160.第1160章 一月之约 如意踌躇许久，才是问道：“听闻你在天庭迎娶了无忧仙子。可是属实？” “是。” 单单一个是字，便让如意顿觉酸涩无比。 好一个情难自制，他又将她至于何种境地。 她背过身去，抹了把泪，将胸臆中得悲戚化成了几个字：“你走吧。情已断，缘已尽。无需再停留。你已是有妻室的人，别是负了她。” 龙祖沉默片刻方才道：“我就是因为不想负了谁，所以才下界而来扮成凡人，想要弄清楚这一切。我知道自己饮下了忘情水，将前尘爱意悉数忘尽。我无非是想找回当时缺失的那些记忆和过往。我不愿负她，更是不想负了你。” 如意泣道：“谈何容易！你拾得回记忆，你能拾得回我吗？就算你能忆得起往事，我们都难以再走下去，不是我不想，而是天地难容。现下你是神，我是妖，你我已是殊途……” 龙祖沉默不语。 如意哀叹一身，转身便是欲走。 在经过龙祖身边的时候，却是被他扼住了手腕。“别走……至少，不要就这样走。” “那又该如何？” “昨夜，素淼与我讲了很多事情。我一时之间难以消化。然这些日子，我对你，也是生了一层喜爱之情。你便让我以秦笑的身份继续呆下去吧。等咱们回到云水坞，就当做今日的一切对话都未曾发生过，我继续做回我那普普通通的樵夫。你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已经呆了两个月，还剩一个月。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总归会整理出一个答案。”他睁着眼眸看向她，道：“只是在那日子到来之前，别是再赶我走了。好吗？” 一个月，这么说，他们之间又是多了一个月的时间。区区一个月，喜爱能变成深爱吗？这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如意点点头道：“好，咱们就来个一月之约。只是……”她迟疑了一下，“只是我该如何对你。” 龙祖道：“我现下既然冠了‘秦笑’之名，那你便对待秦笑的方式来对待我吧。” 如意犯了难，虽说是同一个人，可心境不同，态度自然不同。 “我……尽力吧。” 如意话音一落，便听得那山洞中又响起了一声咆哮。 如意道：“怎么回事儿？那食尸鬼已被我的妖力毁成那样，怎么可能还活着？” 龙祖道：“定不是那食尸鬼！”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觉得不对头，忙向洞里一看，又见了两三只食尸鬼自那小洞中摇摇晃晃的爬了出来。 它们闻见血的腥气，也不管是不是来自于同类，便是俯身下去，开始蚕食死去的食尸鬼。 那场面血腥无比，看得如意阵阵作呕。 “怎还有其他的食尸鬼！”如意捂住嘴巴说道。 “不晓得。食尸鬼乃是独行小鬼，从来不成群结队，此番接连出现三四只，说明附近定是极多腐物。”龙祖道。 他们两个寻思了一下，异口同声的叫道：“那个洞！” 1161.第1161章 青鼎香木 “那小洞下面一定是有极多腐物，不然食尸鬼断然不会聚集起来。”如意说道。 几只食尸鬼将其同类蚕食完毕之后，仍是欲求不满，涎水横流，眼睛盯向了洞外的二人。此时天正阴，没什么阳光，几只食尸鬼便壮着胆子，嘶吼着冲着二人而来。 这几只食尸鬼并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一神一妖三拳两脚便是将它们解决了。 如意斥道：“你之前还说食尸鬼见到人会退避，这些个食尸鬼明明是想把咱们当盘中餐。” “不要忘了这几只食尸鬼是自那小洞中爬出来的，我猜测，它们许是也收到了那烟雾的影响。才是变得富有攻击性。”龙祖看向那个不知名的小洞说：“这底下绝对不对劲。食尸鬼虽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但也能轻松将凡人撕咬而死，若坐视不理，后面可能出现更多食尸鬼，恐怕是会使附近的百姓陷入恐慌。” 如意忖度片刻道：“不如便下去看看吧。省的到时候死了人，那些个凡人再怪到我云水坞的头上……” 龙祖道：“刚才你没防备，吸入那青绿烟雾，着了道。我有巨神之力护体，百毒不侵，这青绿幻雾应当对我起不到作用。这样吧，我先下去探上一探，等安全了我再叫你下去。” “恩。”如意应了一声。 龙祖翻身便是准备进洞。在他的整个身子快要消失在洞口的时候，如意对着他喊了一声：“一定要小心……” 这小洞远比龙祖想象的要深，他把身子贴在洞壁上一滑到底洞底，再抬头向上看时，就见着那洞口缩成了一个极小的光点，几乎是已经看不清楚了。 光透不下来，这里头又黑又潮，十分阴冷。 龙祖心说这环境正是食尸鬼所钟爱的。 他用神力在手上附了一层光晕用以照明，却是发现在洞底有一处类似炉鼎之物。那青绿色的幻雾是从里面飘散出来的。 这炉鼎足有一人高，青铜鼎面，鼎底包了金，看上去十分奢华。青铜面上腐朽斑斑，部分刻纹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很明显，这并不是当朝之物，而是有些年头的老东西了。 龙祖一脚将鼎炉踹翻，青铜落地的声音并不清脆，伴随着冗长的余音，鼎内的香灰翻了一地，扬起了些尘土似得东西。而夹在当中还在燃着的是一根青灰色的香木，那青绿色的薄烟正是香木燃烧而散发出来的。 龙祖取了香木捻在手中端详了一下，见之头尾宽窄粗细一般，色泽匀和，绝非是自然之物。换言之，这香木是被人做出来的。 香木燃烧了一会儿，便有一截香火掉落入下来。这香木的长度并不长，但鼎中的香灰却是极多，这说明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人来更换新的香木，来确保香木的持续燃烧。 不管是谁，将这香木置于鼎中的人乃是别有用心。“他”把这青铜鼎放置于小洞之下，使得烟雾向上飘升，定是想要用这致幻的迷雾，攻溃什么东西的心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1162.第1162章 千尸坑洞 龙祖将香木放在脚下轻轻踩踏，香木便熄灭了。他确保底下致幻迷雾消散殆尽，才是飞身回到上头，叫了如意一起下来。 二人下来之后，顺着青铜鼎往前走了一段路，竟是闻见了丝丝难掩的刺鼻腥臭味道。 “什么味道？”如意掩着鼻子说道。 龙祖抬了抬手，想是要利用巨神圣光查看清楚，然而这地下广阔而幽暗，单靠着龙祖的巨神圣光，也是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意跟在龙祖身后，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在此种地方，能触摸到他的体温，她才能够安心。 走了许久，脚下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渐渐的变成了某种细碎的砂石，而那腥臭之气更盛。随便一阵穿堂风就会夹带着一股腐臭之气而来。 细长的道路终是快要到了头，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龙祖扬起手，用盛光照明。如意乍一看，便觉得脊梁骨发起凉来。眼前的事物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骇人场面——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之中，满布着牛羊猪狗等物的死尸。不计其数的腐烂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罗在那里，散发着臭气。 如意他们先前闻到的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不仅如此，另有数十只食尸鬼在坑中咀嚼撕咬，贪婪的食用着腐烂的尸体。 如意惊道：“怎会有如此多的食尸鬼！” 她估摸着要有一斗，摆了架势，准备迎上食尸鬼的攻击。可那些食尸鬼压根儿就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与攀爬到外面山洞的那几只食尸鬼不一样，这些食尸鬼只是远远的睁着惨绿色的眼睛看着二人。 只要二人有向前移动的意思，食尸鬼们便往后退避，在坑洞附近的巨石后面躲了起来。 “它们，好像不想跟咱们动手。” 龙祖道：“食尸鬼本就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大概这坑洞的位置比较靠里，食尸鬼闻不到青铜鼎中的香木，因而并不会受其影响变得狂暴。” 如意低头看着那些死去的牲畜，道：“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的死物？诸如羊牛猪马这等体型较大的牲畜怕是连那小洞都下不来，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龙祖沉吟道：“还用说嘛，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将牲口从其他地方搬运到此。”他弯下身子，顾不上脏臭，用手提翻拨着身边的牛羊尸体道：“牲口在来此之前应当就已经死了。” “怎么见得？”如意问。 龙祖一手投了微亮得圣光一手指着牛的脖颈道：“你且摸下这里。” 如意探手过去，一寸一寸的在其外皮上挪动着，摸了几下，她果就感觉出问题了：“这牛的脖子，是被拗断的！皮下的骨头早是断裂了！” 龙祖点了点头，又是在检查了其他一些牲畜，基本已是确定下来它们的死因都是因为被人掰断了脖子。 “何人如此残忍？这坑洞之大，牲口之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要一头一头掰断脖子，需要多大的精力和体能！”如意叹道。 1163.第1163章 六畜之尸 龙祖说：“还不知道搭建此处坑洞的是人是妖呢。如果是妖，那便更说得通了。许多事情，以区区凡人之力是根本做不到的。” “等等……”如意忽而发现了什么。 “怎么？” “牛、羊、鸡……”如意用脚翻弄踢踏着尸坑中的尸体，数道：“狗、马、猪……” 一经点完这些个牲畜的名字，如意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她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气息：“这是六畜……” 如意想起以前，十个能人异士出发前去湖边讨伐邓紫双之前，那老板曾经就办过祭天仪式。严肃而正式的祭祀需要六畜之血。 祭天也只不过只需六只牲畜就可以了，那这坑洞之中的无数牲畜尸体是为了祭祀什么…… 六种牲畜类别齐全，不多不少。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二人尚没寻思过来，便听见这石窟的某一处传来了悠远而低沉的，类似钟鸣的声响。 一想过后，也不知打哪儿便透过来阵阵热风。使得潮湿阴冷的洞穴登时变得炎热如夏。 那腐烂尸体的臭气在热风的吹拂下更是刺鼻无比。 原本躲在石头后面的食尸鬼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们互相推搡着，从石头中撤了出来，各自前伸着生着黑毛的手臂向着连接巨坑的其他几条细长甬道而去。 “食尸鬼们应该是受不住这热了。”龙祖道。 如意眯眼看着那几条细长的甬道，又是回头望向了他们的来路，道：“这些路跟我们来的路是一模一样的。” 龙祖道：“走，咱们跟着食尸鬼去看看。我想知道他们要去向何处。” 如意龙祖与那些行动缓慢的食尸鬼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随他们穿过甬道。 过了甬道，再往前走一段路，便能看见飘着淡绿色青烟的青铜鼎了。 龙祖诧异道：“这里竟然也燃有香木！”他催促如意：“你快是掩口闭气，切莫再是着了道。” 这些个食尸鬼嗅了香木燃烧而出的青绿色烟雾后，便变得狂躁了起来。它们不怀好意的看着如意和龙祖，欲意上前撕咬它们二人，却是因为甬道实在太热而作罢。只能争抢着从那小洞向外头爬去。 如意看着那些跌撞钻进小洞的食尸鬼，忽然明白了：“出现在山洞中的食尸鬼，根本就不是被烤野兔的香吻引诱过去的。它们应当与这些食尸鬼一样，都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浪逼上去的。” 龙祖点头道：“这坑洞的设计很是巧妙。将青铜鼎置放在此，燃香木以释放**青烟，再是隔段时间便触发热气把食尸鬼驱赶过来。食尸鬼吸入致幻迷雾，狂性大发，从洞中出去后便会想要害人……这坑洞究竟是什么人做下的。” 如意道：“如果我没猜错，食尸鬼根本就不是聚集在此的，而是别人豢养在此的。” 龙祖非常同意这一说法：“食尸鬼出了坑洞后，若外面艳阳高照，它们自然受不住，便是会想要重新返回地底坑洞。坑洞中又放置了腐物供食尸鬼使用，故而食尸鬼根本就不必为了找寻事物而离开，由于事物充足，它们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冲突。如此环境，非常适合豢养食尸鬼。” 1164.第1164章 洞中水声 如意叹道：“好缜密的心思。” “豢养食尸鬼并无什么价值。如果做此事的人单纯是为了害人，为什么不养些更加厉害的妖物，却单单选了食尸鬼呢？”龙祖问道。 如意摇摇头说：“我也是想不明白。” 二人在甬道中站了一会，坑洞之中的热浪已是逐渐消退，石窟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阴冷。 “不晓得这些小洞通向哪里？” “不管是哪儿，肯定是在南灵境内。南灵的老百姓可算是受苦了。”龙祖道。 如意颦眉说：“有一点也说不太通。” “什么？” “别忘了我现在是妖，又要妖主手下任职，妖界的大小事情即便我不能全部知道，也大概是有数的。”她接着道，“好比说这次我来南灵，是因为听到了关于大蟒精渡余私收人贡的传闻，特意来镇压他的。可我从未听过南灵境内有这等厉害的千尸坑，更是没听说有妖胆敢豢养这么多食尸鬼的……” “这事情，会不会并非是妖所作为？”如意问道。 龙祖道：“就现下拥有的线索来看，还无法确定。我这次下凡一来是为了弄清楚被忘情水抹掉的记忆，二来的确也是为了除鬼捉妖。我决定跟进这件事情，留在此处直至找寻到答案。若是不理会这个尸坑，我怕时间长了，附近百姓会受到牵连。” 他看着如意道：“此处诡异无比，许是会有危险，另外咱们先前出来也没与大家打招呼，他们许是会担心。要么……你便先回去吧。” 如意没有动弹，她开口笑了一声说：“其实说到底，你所想要的，只是事情的经过而已吧。诸如你爱过谁，爱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却从未想过要再与当初爱上的人有什么交集……” “你……为何这么说？” 如意轻叹一口气道：“你说让我在这一个月之中像对待秦笑那般对待你。你可知道，我是断然不会将秦笑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的。不管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与他同进同退，一起面对。可你却急于撵我回去。” 龙祖这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抱歉的说：“是我想的不周到。” 他望着如意的眼睛，在里面寻觅到了一丝坚毅。好一句“同进同退，一起面对。”怕是当初从琅琊苍崖跳下只是，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心情吧。 龙祖点点头道：“那好，咱们且就一起来闯闯这千尸妖坑！” 龙祖亦是听见了。他听声辩位，带着如意退回到尸坑之中，一番寻觅后在食尸鬼藏身的巨石之后找到了一处暗洞。 水声好像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二人入了洞，见着一条蜿蜒而下的湿泥路。这一脚踩下去，深深浅浅，如意的白色鞋面登时便被污秽的泥面包裹起来。 龙祖蹲下来，伸出手指戳进了泥面之中。他兀自笑了一声：“泥是不会说谎的，洞窟中的冷风和热浪应该都是从这里吹出来的。” 说话间，如意竖起耳朵，听得远处某一地方传来了隐隐约约不甚分明的水声。 “听，水声。” 1165.第1165章 火魄灵兽 如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龙祖道：“这泥说明了一切。泥的表层干冷发硬，显然是被冷风吹过所致。而泥表层以下则呈稀糊状，还带着热度，乃是之前受了热浪影响所致。顺着这洞向下走，总归是没有错的。” 如意拉起长裙的后摆，将那曳地的部分系在腰上，如此一来便是方便的多。 龙祖这次倒是自觉的多，抬手牵了如意，道：“小心点，这路太过泥泞，不好走。” 他的体温比她要高，经由指尖传来了热度，将她的心整个都温暖了。 沿着泥路走了能有一会儿，耳边水声越来越大。 泥路的尽头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水湍急无比，水量极大。光从外头看便知这河水绝对不浅。 如意惊道：“真是想不到，这里竟是有条地下河！可是此处被河断了去路，已经无路可走。咱们是不是要换个方向再行探过。” 龙祖走到河边，将一只手伸入河水之中，他道了一句：“这水势是向西的。如此水量，前方必有通路，不然河水会停滞不前，绝不会湍急成这样。咱们走水路应会更快。” 如意点点头道：“这个好办，我等会用妖力化条木船出来。坐在船上顺流而下即可。” 如意说着说着但觉一股热气喷到了脸上，她呼了一口气，连空气都炎热了起来。 她呼扇着手，扇着脸颊和胸口，那燥热之感却丝毫不减。 扭头去看身边龙祖，他亦是已经满头大汗。 这炎热之感有增无减，让人有些难以消受。 龙祖道：“自上一次热浪袭来已是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看样为了驱散食尸鬼，这热浪是半个时辰便来一次。” 如意借着龙祖的圣光眯着眼睛向前看去，便道：“这边的岩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龙祖干脆将手触碰到了岩壁之上，一经接触，其皮肤便被灼得通红，瞬间还发出了“滋滋”得声响。 如意心里一紧，忙是抓过龙祖的手，关切道：“没事儿吧！烫着了吗。” 龙祖摇头道：“我没事。”话音落了，手上的烫伤也已经慢慢愈合起来。 他道：“这石壁温度极高。热浪与这石壁定有关联。” “可是先前咱们来时这石壁并无不妥。怎会突然如此？”如意问。 “许是这墙壁里头有蹊跷。”龙祖蓄了一记重拳，直捣过去，将那滚烫的岩壁击了粉碎。大小岩块哗啦啦的向下掉，却是露出了内里的玄机。 此处岩壁是空心的，里头密密麻麻排着无数生着红毛的小东西。这些小玩意儿生的甚是可爱，大概手掌大小，身子跟糯米团子那般形状，身子底下长着两条纤细的小脚。它们一对黑色的大眼睛，无辜的眨巴着，好奇的看着龙祖如意二人。 如意对着她们笑了笑说：“好可爱啊，这些是什么？” “是火魄灵。它们乃是被天地精华所滋养的火所生的小妖兽。算是十分低等的妖。这种火魄灵应当是无害的。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多的火魄灵聚在一起。”龙祖数了数，“这得有上百只了。” 1166.第1166章 冰魄灵兽 “呼！”火魄灵们似是在遵循着某种安排，有序而整齐的向外喷着火焰，空气中翻腾起了一股热浪。 如意忙是向后退了几步，拿手掩在面上，道：“用以逼迫食尸鬼的热浪，应当就是它们弄出来的。” “咦……这是……”如意隐约看到火魄灵纤细的小脚出挂有一晶亮的小玩意儿，那东西在圣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龙祖上前查看之后，便是道：“火魄灵们是被强迫在此的。它们脚上都打着脚镣。即便想离开，它们也是没办法逃离这石壁。” 他抵着火魄灵喷射出来的火焰，把一火魄灵脚下的镣铐强行扯断，将其救了下来。重获自由的火魄灵十分高兴，在龙祖身上攀爬跳跃着，还不时得伸出卷曲的小舌头，舔着龙祖。 “吱吱~”被救下的那只火魄灵对着余同类说了些什么。剩下的火魄灵似是知道这二人没什么敌意。纷纷停止喷吐火焰，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乖巧的把小腿儿伸了出来，等待着二人的解救。 火魄灵的腿脚细而小，脚镣都是裹在其右脚上的，一只脚无法承受其圆溜溜的身体的重量，它们抬起一只脚来，等待龙祖和如意替其解锁，难免会站不住。许多毛球一般的火魄灵挤在一起，东倒西歪。 如意掩嘴笑了起来：“小东西们，你们倒是别着急啊。一个一个来。” 二人将火魄灵的镣铐解除之后，火魄灵们便悉数逃散而去。 龙祖道：“建造者将火魄灵囚在于此，每半个时辰便给予压力，使得火魄灵要喷吐热气。这些岩壁在地下河边上，水气丰沛，如此一来便会产生热浪，源源不断的向着外面的尸坑吹去，逼得食尸鬼去要爬向外面。” 如意点头道：“现下热源已除，食尸鬼便会聚集在尸坑之中，外面的百姓和动物应该不会再受其攻击了。” 龙祖环顾了一下周围，道：“有热源一定就会有冷源，我推论在侧旁的石壁之中应当也藏有魄灵。” 他如法炮制捣碎另一面石壁，果就见着数百只冰魄灵被囚禁在此。二人又是忙活了一番，才是将这些冰魄灵也放了出去。 看着这些小东西屁颠儿的跑远，如意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她走到河边，先是用土之力建起一根石柱，随后便幻化藤萝一条，藤萝一头绕上石柱，另一头不断变得粗壮硕大。藤萝生了硕木，那木头如同有人在雕刻一般，鬼斧神工的成了一艘木船，落于了水面之上。 这木船并不大，刚好能容下两人。 如意笑嘻嘻的对着龙祖做了个“请”的动作，道：“龙祖大人上船吧。” 龙祖赞道：“不得不说，你的妖力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不同派系运用自如，实乃天生的妖骨。直教人叹为观止！” 如意面上一红道：“龙祖真是谬赞了。与你的无上巨神之力比起来，我这点妖力又算得了什么，难登大雅之堂啊。” 龙祖乐道：“你我要如此客气的互相吹捧到何时。”他纵身跃到了船上，对着如意伸出了手。 1167.第1167章 往昔碎忆 如意把手递给龙祖，纤纤玉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掌心。 龙祖指尖微握，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过来。 水急浪涌，如意被龙祖这么一拉，根本站不稳身子，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龙祖但觉一阵馨芳涌入鼻腔。他顺势搂住如意的腰肢，柔声道：“可是小心点，别是踩空了掉到水里去。” 如意嗯了一声，蹲坐下来。 “坐稳了！”龙祖叫了一声，自腕口处敛了一道气剑出去，将束缚木船的藤萝斩断。 船便顺着水流而下。 龙祖一直抬着手，以圣光照明。地下河道周围的岩石慢慢起了变化。 起初岩壁与之前的别无二致，厚实的岩壁覆盖了些黄绿的苔藓。碰上潮气深重的地方，还会向下滴水。 可是越向西，岩壁便越是瑰丽，两侧是结了晶的白色石体，伴随着照明的圣光，散发出熠熠光彩。 五彩华光穿透地下河掀起来的水雾，投在二人身上，显得梦幻无比。 如意静静的道了一声：“好美的景色。” 龙祖听得着五个字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再是转眸去看如意，碰巧迎上了她的眼神。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热烈如火，难分难舍。 龙祖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些东西要炸裂了开来，他咬牙弓下身子，捂住了脑袋。 些许画面急速在他脑海中翻飞跳转。 “好美的景色。” “这里的风景纵然再美，也不可常驻，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我们还回得去吗？一旦转头，他们便会将你我二人分开，我倒是可以保命，可是你呢？” “我乃是血玉生魂，福薄命浅，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样，你是世人膜拜的巨神龙祖，你岂能因为我而断送了仙缘。” “你怕吗……” “不怕。” “我……爱……你……” 钻心的疼痛自两侧太阳穴袭来，龙祖倒在船上，翻滚不已。 这情景却是吓坏了赏景的如意。她忙是弯下身子，将手贴在其胸口上，问：“你怎么样了……是头疼吗……” 记忆中那琅琊苍崖的状景却是与此时的晶岩重叠道了一起。龙祖额上已是渗出汗珠。 疼痛之感逐渐消退，可那种离别前的万般不舍，那种存于心间的疼惜宠爱，那种即将天人永隔的感觉阵阵袭来，使得他的心如同被人拧了一下一样，难受的要命。 他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却只是将身边的如意紧紧搂在怀里。 “哪儿都不要去。”他闭上眼睛说道。 “我……” “不要怕，即使元神俱散，我也与你同在。”龙祖不知怎地就说出了这话。同时他收紧了手臂，紧紧的裹住如意。 他忽而觉悟道，实际上真正害怕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当初琅琊苍崖上两人纵身跃下，他明明说着宽慰的话，却是比谁都要害怕失去。 丢了她，便等于丢了命。就算自己身死千百次，他也不愿让她没了性命。 那种心情，他总算是明白了；天庭之上，化成仙娥的如意滴落在白茶中的眼泪滋味，他总算是尝透了…… 1168.第1168章 解甲归田 “哦如意……如意……龙祖轻轻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如意听见他说的话，身子好似触电了一般，轻轻向后退了一下，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她捧着他的脸，那道眉毛都因担忧而几乎缠到一起去了。 “你刚才怎么了，真是吓坏我了。” “先前那情那景，与在琅琊苍崖上的时候，太像了……”他虚汗一出，精神稍稍好了很多。 如意喜极而泣道：“你是想起来了吗！想起过往的种种，想起了我吗！” 龙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记得你我从琅琊苍崖跳落的画面。” 如意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轻抚着他的脸庞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别是让自己太辛苦。” 她又是向后退了退，离他远了些。如意在为龙祖着想，她若是在他忆不起来之时贴得太近，大概只会让他为难。她在努力的把握着分寸。 龙祖却是拉了她一把，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如意有些诧异的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便是听见他胸腔里那颗心脏火热的跳动。 “噗通！噗通！”这声音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能诠释他的心声。 “虽然想起来的只有当时的那个情景。但是……已经足够了。”龙祖看着如意，道：“我记起了那种感觉。我这一生也不想再像那样心疼一回了。剩下的记忆，我可以慢慢补，但是如意只有一个，我不想再失去。” 如意眼泪顺流而下，她将手臂紧紧环在龙祖的勃颈上。 她真是当真顾不上什么矜持，便是想低头去吻他。 然那唇落在他鼻尖的时候，她忽而抖了个激灵。如意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足以令她消退一切热度的事情。纵便她再不愿意，她也不能否认九天之上，龙庭阁中尚有一位龙祖夫人——无忧仙子。 龙祖察觉到如意的反应，询问道：“怎么了？” “我们这样……那无忧仙子怎么办……”她定定在船上坐了下来。船身随着水花上下颠簸左右晃悠，竟是让她有些想吐。 “我没碰过她。” “恩？” “我是说那个无忧仙子。自成亲之后，我大概只在寝殿内呆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匆匆离去了。第二天我便下了界。她……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可是……” 龙祖轻轻将如意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道：“放心吧。无忧仙子喜欢是的少昊，她嫁与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再与你呆些时日，便返回天庭操持此事。趁着这荒唐婚姻时间尚短，快是了结了它，如此一来也是不必耽误无忧仙子。”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妖了……而你是巨神……” 龙祖笑了笑说：“那又如何。我为天庭效力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数不清有了多少年头。也是时间功成身退了。我这次便是回去向天帝请辞，卸了战神之名龙祖之位，与你乐得逍遥。” 幸福简直来的太突然了，如意捂着嘴巴在笑，然那激动的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哗哗便是流下来。她点头道：“如此甚好。” 1169.第1169章 难以背叛 高兴之余，如意又想起一件事：“神魔之战怎么办……现下画皮鬼素燚妖军已具规模。你我若是都不理此事，那大战一经触发，三界六道必将大乱。妖军现世，定先拿凡人开刀。到时候人间会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凡间有我不少我在意的人，我不想他们就那么死掉……” 龙祖沉吟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此事滋大，我们切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吧，等过些时日你返回天庭，我便也去找画皮鬼素燚，看能否劝他不要出兵。”如意道。 龙祖摇摇头说：“你太小看天庭的那些神仙了。就算那画皮鬼素燚毫无称霸之意，但只要两千年时间一到，他成了魔，天庭也会是会派来天兵，来讨伐他。天下虽大，却是容不下一个魔，魔之力量太过强大，对天庭会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天帝是绝不会允许魔的存在。” “那么说，这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了。”如意有些伤神。 龙祖拉着如意的手道：“你在那画皮鬼素燚身边任职已久，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如意寻思了一下，素燚的所作所为明明都印在她的脑子里，可她却无法清晰的说出来。这个人不像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别人都是界限分明的，善便是善，恶便是恶，可素燚…… 她迟疑了好久，才缓缓开口：“画皮鬼他嗜血好杀，很是残忍。基本上属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若是有妖胆敢反驳抗拒他，他定是会恼火的。这个人想法也是很缜密，疑心非常重，基本上没有信任的人……”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这话太过偏激，忙是摇了摇头：“他看似没有原则，但实际上又很有原则。他……其实不是坏人。他……” 如意叹了口气，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有些苦恼的看着龙祖。 “那你任职这些日子，可是知道了些军机要事？”龙祖问。 如意点点头，她潜藏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有一天把那些个机密告诉龙祖。她所知道的明明一条一条的罗列在心中已久，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背叛这件事情，对她如意来说，终究还是太难了。 她支吾了半天，干脆低下头，揉/搓起自己的双手来。 龙祖看她模样，已是猜出她心中大概有难言之隐，并不打算强逼。他拍抚了一下如意的肩膀道：“其实知不知道这些军机也没什么，素燚一样也不知道天庭之事。你不必忧心，此事交予我来做吧。到时候你只要向素燚请辞便是。神魔之战虽然避无可避，但我会尽可能的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如意点点头道：“若是可以，最好不要取了他性命。纵然素燚劣迹斑斑，但……他其实也是身不由己。” 龙祖道：“我会斟酌的。” 他抚着如意的面颊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是考虑。现下的日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管做什么，在一起便好。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他点了点如意的鼻头说：“来，快是给我讲讲以前咱们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很想把那些点点滴滴全都补起来。” 1170.第1170章 把持不住 如意转了转眼睛，双目眯成一道细缝，她笑了笑说：“你啊……是个不怎么有趣的人。” 龙祖辩解道：“这我可不同意。天庭上的人可都知道我爱玩，怎么在你这儿却成了无趣的人了。” 如意一瘪嘴说：“爱玩？爱玩啥？陪姑娘们玩啊……” “看你说的……我怎么会……” 如意哈哈笑道：“瞧你紧张的，我不过随便那么一说，你也当真。” 龙祖当下便是上前搂住如意，用嘴巴在她脖子上吹气儿，：“再敢乱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如意被他弄得搔痒难耐，求饶道：“好痒！别弄，我不敢了！” 龙祖这才松开了她。 如意仔细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说：“其实呢，你做神仙和做凡人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当然，对待我都是好的没话说。你做神仙的时候，逍遥，威严，只手遮天。做人的时候则会瞻前顾后，想很多，你肩上所负担的大概也很重。有时候我都心疼你……” “那么神仙和凡人，你喜欢哪一个。”龙祖挺是认真的问。 如意道：“不好说。何必要去挑呢？他们都是你，说白了并没有什么差别。我都喜欢。” 龙祖乐了：“还挺会说话的嘛。” “换我来问，血玉灵女、凡人和妖……你喜欢哪一个？”如意眨巴着眼睛说。 龙祖托了托下巴，像是很认真的在考虑，半晌才是吐出一个答案：“我嘛……都……不喜欢。” 不喜欢？ 如意怔了一下，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笑容凝在唇角边上，眉间上翘，显然有些伤神。 龙祖托住她的后颈，靠了过去，轻压在她身上，捕捉到了她的唇，吻了上去：“傻瓜，我说说你便信，真是太天真了。不论你成为什么，我也会是一样的喜欢。” 如意狠狠的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咬不是虚的，却是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两个人的口腔中都是漫上了一股子血腥味。 龙祖吃疼，发出了“嘶”的一声。 如意道：“以后可别是再说这种玩笑话了，我会当真的。” 龙祖不再说什么，却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揽住如意，将她平放下来，吮上她的双唇。 如意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不觉得轻声哼了出来。 这一哼不要紧，如意便觉得身下有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她猜到那是何物，不禁面红耳赤，脸上发起烧来。 龙祖欠起身子，深吸一口气，他低头看着如意，两侧岩壁的晶石光芒璀璨，映在她的脸上，将两颊的绯红的颜色映的更加俏丽。 他几乎要把持不住了。 他轻轻掩住如意的嘴唇，柔声道：“嘘……你再是出声，我可不能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如意细若蚊鸣，道：“说的跟……你没做过一样……” 龙祖却是没想到这一层面，他昂起头，问道：“你和我……我们……” 如意含羞点头，嗯了一声，之后才说：“在一间叫做无名寺的庙中。你我先是私定终身，拜了黄天、佛祖，结为夫妇……之后才……” 1171.第1171章 绝对黑暗 龙祖一时感慨万千，他挺直身子，停下了索取的动作。他拉着如意的手道：“原来你我已是夫妻了。何奈我将这一切悉数遗忘……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如意浅浅一笑，捧着他的脸在他眉心落了一个吻：“即便能想起来一点，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宽慰了。当初喂你喝下忘情水又受了天雷极刑……我根本就没想到还能活下来，没想到能成为一只妖，没想到能获得强大的妖力，更更是从来都不敢想还能与你重逢……上天或许待我并不薄。” 龙祖将如意搂在怀中道：“我欠你一个世上最美的婚礼。等天下之事平定，我定是要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来。我要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如意是我的新娘……” 如意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 有这一句话，便够了。 随着木船的前进，那晶石便越生越多，圣光一映，光线交辉映射，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石壁顶逐渐变低，如龙祖那般的个子直立坐得端正都是会撞到头了。 如意一双眼睛被刺的生疼，她便道：“熄了圣光吧。此处太过刺眼，等过一会再说。” 龙祖道：“也行。只是看石壁走势，前面石壁大概会更低。我们先躺下来吧，别是再磕着碰着。” 二人并排着在躺了下来。龙祖这才熄灭了手上圣光。 圣光消失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重新回归到了绝对的黑暗当中。 周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耳边唯有源源不断的水声。 龙祖的手攀上了如意的前胸，轻轻的搓揉起来。 如意娇叱着拍掉他的手：“别乱动啦！船上地方窄小，你也不怕翻了船。” 龙祖这才把手缩了回去。 如意翻了个身子，背向龙祖，两个人并不挨着。地下河水汽氤氲，湿潮却并不寒冷，偶有水浪带过清风，吹在身上倒是挺舒爽。 时间一长，如意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龙祖听着如意均匀的呼吸声，也是有些放松下来。便闭上双眼，亦是准备小憩一下。 “嘭！” “嘭！” 木船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两声巨响。船身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如意惊醒过来，叫了一声：“啊。” 龙祖抚慰道：“没关系，许是触碰到凸出来的石头了。驶过去那一段便好了。你再休息一下吧。” 如意便翻个身子过去不吭声了。 又是过了一会，龙祖已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在这摇摇晃晃的船上做着似是而非的梦。 他忽然觉得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腿，那手并不停滞不动，还一个劲儿的向上游走着。顺着他外侧的大腿一直摸上了他那重要的部位。 他抬手去摸，触到一个纤柔的身体。虽是很冰冷，却十分美好。 龙祖心说，如意之前还羞答答的半推半就，现下倒是自己想要了…… 他抬手将她抱起来，挪上了身子。她弯下腰，低下头来，大把的头发垂了下来，垂到了他的脸上。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 1172.第1172章 赤身女子 “唔……”她低下头，吐气如兰，呵出了一阵微寒的气息。她的嘴唇几近碰上了他。他抬手抚摸着她的脊背，却根本没感觉到衣物的阻隔——她竟是将衣裳脱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冷吗？”龙祖问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我还好啊，不冷啊。”如意应了一句。 龙祖顿觉头皮一炸。 如意的声音是从右侧传来，说明她仍旧躺在先前的位置上。 那么……自己身上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他猛力推开身上的女人，抬手便是点了圣光，强光乍现，将周围照得雪亮。 如意亦是被这强光惊醒，抬起身子来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船尾蹲了一个光着身子的女子，那皮肤惨白惨白，如同在水里浸泡已久，微微肿胀着。青灰色的血管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她的脸更是有些可怕，双眼向上翻着，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几乎看不到黑色瞳仁。 那东西被照得睁不开眼睛，忙是抬起胳膊去挡光。 “这是什么玩意儿？”如意叫了一句。 “不知道。她刚才趴在我身上，我差一点就以为是你了。她应该是趁着刚才船体颠簸爬上船来的……”龙祖想起刚才差点吻上去便有些后怕。 如意问：“这是妖怪吗？” “绝对不是，她身上一丝妖气都没有。比起你来，她的气息更像是个凡人。” 如意惊道：“可是……她哪里有一点点凡人的样子。” 那东西哀嚎了一声，她声音到是极好听的，像极了少女的音色，轻而软，空灵而引人遐想。 她抬起手，将手指向着龙祖伸去了几分，十分不舍的叫道：“唔……唔……我……要……” 如意打了个冷颤道：“她说什么？她要什么？” 龙祖更是摸不着头脑：“我哪知道她要什么。” 二人正说话呢，那东西忽而叫了一声，冲着龙祖便是跃了过去。她将龙祖推在地上，自口中吐出一条青灰色的舌头，便是欲往龙祖的嘴巴里伸。 如意一看，这哪儿行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侵犯的可是她的男人。现下若是不出手要更待何时！ 她当即便是化出一根藤鞭，卷起了那东西的四肢，猛得向后拉了过来。 那东西被拖拽至船尾，头重重的磕在了船尾的木弦上，闷哼一声，晕厥了过去。 如意埋怨道：“若不是我出手，你难不成还要跟她亲吗？” 龙祖冤枉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明明是她冲上来亲我的。” “堂堂巨神，怎会连这点防备都没有。若不是你有意为之，她岂能得手。”如意翻了个白眼道。 龙祖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说：“这妖界‘小主’镇妖怪的时候淡定从容，这一旦遇上情事，却与那寻常姑娘无异啊。看你紧张的。” 如意冲着他招招手道：“却是别说笑了，快过来看一下这东西。” 龙祖亦是蹲了下来，把手放在其鼻下探了一下说：“没气了，是死了吗？” 1173.第1173章 月牙瞳孔 如意掐了一下那东西的手腕说：“应当不是，她还有脉，大概是还没死。” 她撑起那东西的眼皮，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瞳仁……” 龙祖探头一看，亦是觉得十分奇怪，但见那瞳仁与常人不同，瞳仁沉在眼底，若不是使劲扒着眼皮是绝对看不见的。不但如此，那瞳仁还不是圆形的，而是弯曲的月牙形状，看着十分诡异。 如意喃道：“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瞳仁……” “在哪儿？” “小时候我们村有乡亲养了山羊。我偶尔为了讨些吃食，会去替人家放羊。那些山羊的瞳仁就是这样的……山羊感觉温顺无害，可我每次看着它们都会感觉心里发毛，就是因为它们的眼睛。无情而残忍的眼睛……”如意说道。 如意在那东西身上摸索一下，从她的胸口到其下/身，并未见到有什么特别的。那东西的身体与寻常的女人并无区别，只是有些部位，诸如腋下和肚脐之下光光滑滑，一点多余的毛发都没有。 刚才那东西实实落落的磕在了船尾，如意伸手便去摸她的脑袋，摸了一下便是沾了一手的血。 血不是鲜红的色泽，而是黯哑的黑色。 如意抬手闻了闻，血的味道出人意料的并不腥甜，也没什么恶臭气息，却只是泛了一种无望的气息。 那东西从上到下都让如意想到了一个字——死。 龙祖亦是皱了皱眉：“怎会是这种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意问了一句，“不是妖不是人，也肯定不是鬼，更不会是神仙了……我真的判断不出来。” 龙祖亦是摇摇头：“不用说你了，我都是看不出来。” 如意抬头看四周，那奇形怪状的晶体已经不见，周围的石壁光滑的多。 “这段岩壁十分完整，不见坑洞，根本无处栖身。那东西到底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如意观察了一下那东西的手脚，也不见生有吸附在石壁上的吸盘，很是不解。 龙祖道：“她也许不是从石壁上落下的，而是一直潜伏在水里。刚才木船不是撞上什么东西了吗，大概就是撞上了她的巢穴。” “水中人？莫不是她能在水下呼吸？”如意掀开那东西的头发，想是看看她耳后有没有生腮。一看之下，她却是看到了让她浑身一冷的东西。 厚重的长发掩盖的脖子侧后，生满了眼睛，在脖子正后处还有一张生满尖牙的嘴巴。 那些眼睛微微睁了开来，瞳孔全都是月牙形状。那些个眼睛齐齐转动朝向了如意。那张嘴巴一开一合，传出了少女一般的音色：“谁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是你也不行……” 随后那东西前后两个口中，各自伸出一条舌头，缠上了如意的手腕。 龙祖见状自然不能干瞪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猛力出拳，捣在了那东西的腹部。 想那龙祖的力量，无人能挡，随便一下子也是碎岩穿石的力量。一拳下来，那东西腹部的血脉尽碎，黑血飚入腹腔，她两张嘴巴都是咳出血来。 趁着那东西舌头一松的功夫，龙祖便把如意向后一扯，护在身后，他伸出手去，死死按住那东西的脖子道：“敢动她？你不想活了吗？” 1174.第1174章 鬼斧神工 那东西口中发出“嘎嘎”声响，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 她边往外咳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谁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是……你……也不行……” 龙祖和如意听闻此话都是吃了一惊，那东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要阻止她，又要阻止“她”做什么呢…… 龙祖的重拳使得那生着死羊眼的女人吐血不止，前后嘴巴一张，两条舌头稍有放松，将如意的手松了开来。 她翻过身子便是想要跳船而走，如意扯住她的腿，道：“不准走，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双口女抬腿欲走，何奈如意又是幻化出藤萝，紧紧缠绕住双口女的腿脚，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二人皆是以为双口女这下是跑不掉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二人审问，谁知道双口女突然阴测测的笑了一声，然后用自己生着利爪得瘦骨如柴的手臂，狠狠得切到了自己被束缚住的腿上。 双口女的动作又快又狠，毫无迟疑的将自己的双腿斩断。她怨毒的看了二人一眼，翻身滑下船去。 如意扒在船边，眼见着木船之下的白浪泅起了一阵乌色的血液。 “好狠的人……”如意喃了一声，“她竟是能忍痛自断双腿。这一点即便是妖也难以做到。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下水追？” 龙祖摇头道：“不要。她身上湿湿漉漉，大概就是从水下爬上来的。若是随她下了水，或许便是中了她的计策。这里河道狭窄，对我们不利。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船上的好。” 龙祖探头望着船上留下来的黑色污血，道：“我有种预感……这一次，不会是怎么最后一次见到她……” 经过双口女的事情之后，二人便堤防了些。以圣光照明，一路随着河道顺流而下向西奔流，约莫着有一个多时辰地下河的水势才是平缓了下来。 右侧的岩壁渐渐退开了来，有一人造的阶梯自水中铺了上来。这就形同一个天然的码头一般。这些阶梯十分华丽，梯面上雕刻着些许花纹，雕工细致，绝非是一日之功。这些阶梯足有上百登之多，楼梯两侧的扶手是白玉雕成，华贵无比。这等精细的制造若是放在凡间，得是动用数百工人耗费几年时间才能做得成。 如意用藤萝牵引木船，将船停在石阶边上，抬脚踏上了石阶。 她的双手滑过冰冷的石头，问道：“此处如此隐蔽，又处在地底，这些名贵材料是如何运进来的？难不成是把大块石头切割成小块，用船分运进来？” “我觉得不像。”龙祖趴在地上细细观察，“这阶梯一登就是一整块石头雕成的，并不是后来拼接而成的。而且石阶的宽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地下河道的宽度，材料绝对不可能走水路运进来的。” 龙祖指了指这阶梯道：“你且仔细看上面的雕花，并不只是表面浮的一层，雕纹已经遍布了阶梯内外，雕饰层层叠叠，可谓是别出心裁、鬼斧神工。此等水平的雕刻不消说在凡间了，就算在天庭我也是从未见到过。” 1175.第1175章 鬼斧神工2 “如此精良的雕刻，怕是一层阶梯就要耗费无数工匠数年的时间。但是这毕竟是在地底，工匠如何下来？下来又吃什么睡什么，难不成不吃不喝吗？”龙祖分析道。 “何况你看这数百层阶梯，气势磅礴，风格统一。并不像是杂七杂八的工匠一同完成的。就算建造此处的人财力雄厚，找来的全都是良匠，水平难免也难免是良莠不齐，总归会有些许瑕疵出现。这些阶梯太过完美，根本……就像出自同一人之手。”龙祖的眼睛被这些阶梯吸引着，一刻也不曾移开。 这些楼梯乍一看是楼梯，可蹲下来祥看则不止是楼梯那么简单了。雕刻者竟是在楼梯上雕刻了人生百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才子佳人。那千百人的模样栩栩如生，鼻眼耳口一个不少，形态逼真、呼之欲出。不光有人，还有鸟兽鱼虫，花卉草木。更有神仙和妖鬼。几乎三界六道的所有形态，楼梯上面都有涉及。 如意和龙祖看得十分仔细，起初两人觉得赞叹不已，而后越看便觉得脊背发冷。这楼梯完全就是三界六道的微缩版本。无比整体，层层递进，相互之间看似有关联，从上到下却是分成了三个部分：地府、凡间、天庭。 地府的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拔舌油锅描绘的非常清楚；人间的疾苦、风花雪月之事、小儿捉虫欢笑、老人子孙绕膝皆有表现；天庭则是仙鹤神兽侧伴左右，神女仙君腾云驾雾。 如意在天庭部分的阶梯上坐着，她忽然惊叫了一声道：“我看见你了！” “恩？”龙祖人还在下头，有些不解了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见你了！这个石阶雕刻之上，有你！”如意道。 龙祖凑过去，循着如意所指的地方一瞧，果然便是见了云间有一位腾云驾雾的巨神，着了战甲持了长戟，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眉宇间的那神情容貌与龙祖一模一样，不是他又能是谁！ 龙祖大骇，心说：“这……果真是我。” 如意又往旁边一瞧，一干神仙之中还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孔——师父少昊、天帝巨昊、赤脚大仙、无忧仙子，还有些见过几面但叫不出姓名来的神仙。 龙祖皱眉道：“我现在基本已经肯定，这巨制绝非是凡人作为了。虽然凡间有人供奉我们这些神祇，但神仙究竟生的什么模样却是凡人不知的。就算有些凡人有幸见过一个两个，也绝对不可能见到这么多神仙的样貌。这说明……雕刻之人非但见过这些神仙，还对神仙们十分熟悉。” 他忙是起身向下跑了数十登楼梯，走至最下面的地府部分，在众小鬼之中找见了阎王和几位判官的模样。但见那阎王横眉倒立，凶神恶煞，与民间传说的话本小说没有二致，但却与真正的阎王爷的长相有了几分出入。 龙祖指着楼梯道：“奇怪了，此人熟知神仙的长相，却未见过阎王。那么说……雕刻应该是天庭之人。” 1176.第1176章 女娲产子 如意亦是不解，说道：“既然是天庭的人，那再怎么着也应该是个有仙籍的神仙了吧。这神仙不好好在天上呆着，怎会平白无故的跑到凡间来雕楼梯。莫不是也太闲了些。” 龙祖端详了一会，突然道：“你来看这些神仙，与当初你所见过的，有什么不同？” 如意仔细比对了一下说：“神态相貌基本一致……”她越看越是觉得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可就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龙祖抬手往天帝巨昊那边一指，如意方才恍然大悟——巨昊身上没穿皇袍，亦是没戴那繁琐的象征着天帝威严的冕旒。他头发随意束了发髻，没什么表情的站在灵秀的少昊身边。 如意讶异道：“天帝的装束……” “不管是谁雕刻的这个东西……他对天庭的认识应当是在天帝继位之前。那时候是女娲伏羲双帝共治。奇怪的是，这三界石梯之间并无女娲伏羲两位巨神的雕像。” “他在此处雕刻三界图，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如意道。 龙祖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这雕刻楼梯的‘神仙’会不会与建立尸坑的人是同一个。既然是神仙，应当是慈悲为怀为天下百姓着想，怎会私养食尸鬼残害天下百姓呢？以及先前爬上咱们船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双口女，与其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同一个人，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若不是同一个人，为何那些奇怪的东西又会出现在这里？” 如意寻思了一下说：“你可是记得以前是否有神仙下了界？” “经常下界的神仙有几个，诸如要平定三界****、收抓祸事妖孽的赤脚大仙等，但他们通常在凡间不会常呆，过一段时间必回天庭复命。据我所知，最近一个私留凡间的……就是硕华了。硕华爱上凡人，为其留在凡间，但停留亦是不长。何况他所在的位置在西边，与此处毫无关联。以我跟他私交来说，我也绝不相信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等等……” 龙祖灵光一闪，一段记忆跃入脑海，过了一会儿，他又是托着腮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应当不会的……” 如意见状便问：“可是忆起了什么？” “是这样的。伏羲和女娲本是亲生兄妹，然仍是破了禁忌互生情愫，不惜违背天理纲常，成了夫妻。当时盘古一支有一位出了名的神女名叫雀娥。这个雀娥便是现在天后娥罗的祖母。雀娥曾在女娲伏羲未婚之时便有预言，说二人结合后的第一个孩子必定不能生在天庭，否则会招致天下大灾大难。” “那雀娥的预言从来没有失准的时候。因而大家都很是顾忌。后来巨神女娲有了身孕，想起当时雀娥的警告，便落下凡来，在凡间养胎生育。碰巧当时雀娥的女儿也有了身孕，女娲便与其一同养胎，由雀娥照顾左右。说来也巧，女娲和娥罗的母亲一同生下孩儿。娥罗的母亲当时已是第二胎了，给娥罗生了个弟弟。而女娲诞下的则是巨昊。” 1177.第1177章 青铜巨门 “巨昊降在凡间，便不会给天地招致灾难。没过多久，女娲就带着巨昊返回了天庭。盘古一支则留在其封地婆罗山繁衍生息。直到娥罗五万岁时，才将这位长孙女送上了天庭。而后雀娥就入山静修了，好像到现在都是没有出来。盘古一支向来低调，子孙后代鲜有发迹，也就出了个天后娥罗。” “除了女娲下凡产子这件事之外，我还真想不到再有其他什么神仙下凡的事情了。”龙祖把此事说与如意听，“可是女娲贵为巨神，又乃凡人之母，应当与此事无关。” 那么雕刻者到底是什么人…… 二人一番沉思，却是谁都想不出答案。 一片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沉重的疑云飘在了二人头顶上，久久难以消散。 龙祖拉起如意的手说：“走吧，一直在这楼梯上也不是什么办法。咱们继续向前探探看。” 二人穿过楼梯径直往里走，楼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巨门。一看便知此处建立的时日已久。 青铜门上盘踞着大腿粗细的锁链，厚重无比。锁链的某些部分已经锈在了青铜门之上。青铜门的门缝上有一张发黄的符页。上头龙飞凤舞的用朱砂写着一些东西。 如意盯着这符页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写得是些什么。龙祖站在跟上皱眉而望，也是不解：“这东西乍一看像是那种驱鬼的符箓，可写的东西我却是从未见过。与仙家常用的符箓很是不同。不晓得是做何用处。” “这符箓会不会有镇压之用，用以压制青铜门里面的东西？”如意问道。 龙祖上前几步，眉头紧皱，如此大的阵仗，关押的何物？是上古凶兽，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鬼？ 他将手贴在青铜门上，是想用巨神之力，感受一下里面之物的气息，是妖是鬼一测便知。然手刚是放上去，龙祖便觉得一股似火的烧灼感蔓延上了臂膀。 他忙是抬起手来，不解的望着青铜门。他摇晃了一下手臂，让被烧灼得青焦的手臂痊愈恢复。之后，龙祖又试了一番，结果与先前一模一样——只要他的身子挨上青铜门，那便会遭受晴火的烧灼。 龙祖恍然大悟，惊愕道：“门上的符箓根本不是用作驱鬼，而是为了防备神仙。想我巨神之力尚能被点着，若是换了一般小仙，定会被这晴火所伤。这禁制用于防着神仙，说明青铜门里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今个儿我还非得进去看看！” 如意道：“这个好办。我不是神仙之躯，这禁制应当对我没什么用处。”她上前便将那符箓揭了下来，符箓由于时间太长，勉强撑了个形在那里，经如意这么一撕，登时便化成一滩粉末。 符箓揭掉之后，厚重而巨大的青铜门便发起了轻微的嘎吱声，像极了古老的叹息。 龙祖深吸一口气，跃至青铜门上，以拔山河之力，徒手斩断大锁链子。那些沉重无比的链条轰然而下，堆集在青铜门前，扬起尘土万千。 1178.第1178章 墓下鹤灯 龙祖与如意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各自站在青铜门边上，向里面推门。 锈迹斑斑的青铜门应声而开，里面洋溢着迷迷蒙蒙的灰尘。即便是圣光照耀，也有些看不分明。 二人向里走了一段路，赫然发现里头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中镶刻了某种发光的萤石，光线并不算太亮，勉强能够照明。 每三四丈的距离便有一根灯柱，造型是鹤，鹤昂着头，头上放置一黄铜托盘，里头有着油蜡和灯芯。 如意走过去，用妖火将鹤灯点燃。没想到这些鹤灯都是有关联的，点亮了其中一盏鹤灯，后面的数十盏鹤灯也都随之亮了起来。 甬道之长，一眼望不到头，左右各有几间石室，里头放的是满满的宝器。这地方死气沉沉，透着一股子沉闷。 往前走了一段路两个人总算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了——敢情这是个地下大墓。 谁的墓穴会有如此规格，又是谁将这墓穴变成了豢养食尸鬼的凶穴。疑云重重，千丝万缕，让人根本摸不着头绪。 穿过这条甬道，便有了两个门。这两个门上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如意站在门前有些犯了愁，她求助似的问龙祖：“该往哪边走？” 龙祖道：“随便选一条路便是。” 如意道：“虽然我从未探过墓，不过对一些富贵人家的墓穴之事也是略有耳闻：但凡有能力建造地下墓的，大多都会用一些宝贝陪葬，从金银玉器到塑性人偶。为了防止后世有人掘坟盗墓，大墓之中通常会有暗器，诸如暗箭、毒物、流沙等。这些东西往往就会被藏在门后面，很多人便是因为没辨认清楚真假门而死于机关之下。” 龙祖道：“这对凡人来说的确是个难题，但对你我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容易的。火来水挡，水来土掩。至于毒箭之类更是无需忧心，躲了开来便是。”他替如意理了理裙子道：“你在我身后，不管有什么东西射出来，我都绝不会让它伤到你。” 如意道：“我在想，这地下墓穴应当很大，我们难免会顾此失彼，选了一条路便忽略了另一条路。万一另一边才是线索所在，那岂不是会错过？咱们要不要兵分两路，各自行进。然后再相约在这里见面？” 如意的提议还没完全说出来，就被龙祖否定了。他面色一沉，斩钉截铁的说了句“不行”。 “此处不是一般大墓，咱们先前已经碰到了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种，又见到了难以解释的三界六道的雕刻，谁知道后面还会碰见什么。青铜门上贴的都是阻挡神仙的符箓，十分阴邪无比，需得万分小心。不管怎么样，你我都不能分开，必须要在一起。”龙祖语气坚定，丝毫不退让。 他这么一说，如意也是觉得有理，便应下了。 二人商议一番，便决定从左边的那道门走。 龙祖轻轻推了一下门，感觉门里面被灌注了铁浆，亦是完全锈死，一推之下纹丝未动。他招呼如意向后退，完后用了气力，一掌将那门振开。那门撕扯着周围的铁浆铜衣发出咣当巨响，落在了地上。 1179.第1179章 盾诀结界 大门一经落地，龙祖便是弯下了身子，做了迎接一切毒箭机关的准备。他弓身在原地候了一会儿，并没有东西从里面冒出来。 如意一喜，道：“看样咱们选对了路。这道门里没有安设机关。” 门里的走廊变得狭窄的多，只有一人多宽，容不下两个人并排的走。侧旁架设了一些火把。这些火把底端雕有铜鹤纹饰，与外面鹤灯遥相呼应。照理说，此门一开，火把应该也会点着，可大概是建造时间太过久远，部分功能已经失效，使得这些个火把毫无反应。 巨神圣光亦是会消耗神力，龙祖便收了圣光，从墙壁侧面取下一支火把，准备出去用鹤灯的火将其点燃。如意则留在原地，等待龙祖归来。 开始一切很是顺利，然而当那鹤灯上的火刚一沾上火苗，自那已经破碎的门框上头又是落下一道门来，死死的卡在了如意和龙祖之间。 “如意！”龙祖慌了，忙是走到门口欲以神力破门而入。可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这门正中刻有了一个纹路，与先前那阻仙符箓上的图案非常相似，边角处的一些地方较之符箓更加复杂。 龙祖站在一尺之外，真龙之气自掌间奔腾而出，击在了那门面之上，发出震天巨响。 然一响过后，那门面仍旧纹丝未动。 “这怎么可能……”刚才龙祖所施之力足够断山劈崖了，可怎会连区区一道门都打不开。 他举着火把凑近了看，方才见着门面上附着了一层如云的白烟。这是一道名曰“盾诀”的已经近乎失传的仙家结界。是当年女娲为了守护五彩石而用自身气血加之咒力生成的结界。 这种结界即便是创造者女娲也只使用了一次。因为盾诀耗费神力太过巨大，若是施用不好，施用者便会怒血攻心，遭反噬而死，故在补天结束之后，此盾诀便消声觅迹。 盾诀可以说是神仙为了保护某种东西而施下的屏障，施法的神仙的保护**有多强，屏障的威力便是有多大。只有施用者自己才能解开结界。 此种结界的效果有两种，如果突破者想用法力突破，诸如仙法或者妖术，那盾诀便会触发一种“痕”的效果，将法力悉数吸收进去；而若是突破者想用蛮力或者兵器强攻，那盾诀便会触发另一种“镜”的效果，将此种力量原封不动的返回给突破者。使用的力量越大，自己承受的伤害便是越大。 龙祖周身开始发冷，他庆幸刚才自己使用的是仙诀而非重力。连他这种巨神都不知如何使用盾诀，这里的建造者又是如何学会的…… 这座大墓有阻仙符箓，又有盾诀铜门，如此阵势，建造者究竟是在防备什么…… “怎么回事儿……”如意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传了出来，“这门……我弄不开，不管我用什么派系的法术，都无法将门突破开来。你能从外面打开吗？” 龙祖急躁无比，他冲着门里的如意大喊：“如意！” “恩！我能听见！” 1180.第1180章 盗墓之人 “如意，你听我说……” “不管怎么样，你都千万不能用……” 龙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这门发出轰的一声闷响，接着门那边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在了地上。 坏了。 坏了坏了坏了！ 如意根本不知道有盾诀这么个东西，她用妖力突破无效，一定是使用“力”去突破了，故而受了“镜”之效果的反击。 “如意！如意！”龙祖在外面呼喊不止，而门里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他心急如焚，不知如意刚才使用的力之大小，若她尽了全力，自身又是没防备，很有可能已是玉石俱焚。 龙祖一边唤着如意的名字，一边想要从其他地方突围进去。既然这里有两道门，那说明门之间的那堵墙是共通的……如果打开右侧的门，再将墙砸碎，许是可以将如意救出。 他说干就干，用仙诀轻松劈开了门，门碎裂的刹那，数十支毒箭带风而出。龙祖腾身跃上顶层，将毒箭悉数躲了去。等到毒箭射完，他才是下来。 右边这侧并没有长长的甬道，进去之后便是一条死路，墙上只有些凹槽用以存放毒箭。 龙祖身子远离墙面，仙诀祭出，两条银白游龙自他脉络游走奔腾，他一经号令，游龙便拆石破墙。他本觉得有希望，然当外围砖石破碎之后那两条游龙便一头扎入了墙内里的铜板，消失不见。 龙祖定睛一看，登时觉得无望了……就连这侧旁的墙壁也是施了盾诀结界。 他轻轻将手贴在墙壁上，朝里面叫道：“如意！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他忆起当初坠落琅琊苍崖时那种撕裂般的心情，顿觉苦涩无比。他明明刚是恢复了一点记忆，他和她明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怎地又是碰上这种事情。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救不了……他真是枉为巨神龙祖。 龙祖退回道两扇门前的宽阔甬道中，来回踱步的想着救如意的法子。 这时便听得一阵巨响，使得整个地宫都摇晃起来。甬道上面的石壁坍塌破碎，破了一个大洞，接着有几个人自那洞中掉了下来。 这几个人被飞扬的石砖土灰弄得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开始打扑身上的灰尘，搞得整个甬道都乌烟瘴气的。 一个又矮又小的侏儒人生了一双邪气的眼睛。他剧烈的咳嗽着，不停得跳跃起来，捶打着旁边那个身材高大健壮，如同公牛般健壮的男人：“娘希匹的！都说让你少堆些火药了，你偏偏还放那么多。是想把咱们几个都炸死是不是！你自己嫌命长了想去投胎，可别拉上哥几个！” 侏儒越想越生气，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我就说了不带这个蠢猪来了！这盗出来的东西要多分一份不说，还净是添乱。在这墓下寸寸险，处处难，真是经不起折腾。” 原以为壮而高的人脾气也是差，可那壮实的男人搓着手，有些委屈的低着头，听着侏儒说着刺耳的话，却愣是不敢还嘴。 1181.第1181章 盗墓之人2 “行了金三哥，你也是别怪铁生了，他就是实在了点。这事儿也不能全赖他，刚才我与他说放一小把火药就行，他的一小把和我的一小把那可差得大了去……量上难免把握不好。” 一个女人开了口，她声音娇柔好听，一边说话一边从水囊中倒水出来用绢布擦着脸。 那浮灰一沾水，往脸上一抹，倒也带出个妩媚动人的少妇模样来。杨柳眉，丹凤眼，唇角生了颗青痣，如此长相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 也是怪了，美女开了口，那矮小的金三哥的火气便没那么大了。他对着那铁生哼了一声，便停了骂。 另有两个人生的十分相像，看来像是两兄弟。他们中等个子，看着挺瘦，嘴唇与鼻子之间都是有一抹方形的小胡子，发髻竖得也十分古怪，与天朝人的束发方法大相径庭。额前的头发基本是剃光了，露出青瓢，单单脑袋后头留着个发髻，显得有些滑稽。二人背着长柄刀，并不像是天朝人士。 他们二人看起来戒心很重，一言不发的凝眉看着其他三人，自从穹顶掉下来后，这两兄弟的手便一直按在长柄刀上。 龙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们五个人方才察觉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别看铁生人高马大的，胆子却是小的很，他使劲往后退了退，从怀中摸出沾了黑狗血的驱邪黑驴蹄子，便吆喝道：“这是不是鬼啊！恶灵！退散！退散！” 金三哥蹦起来打了铁生一拳骂道：“退你大爷个腿儿的！没见着他脚底下有影子吗，鬼是没影子的。胆子这么小还敢跟着来盗墓！你丫压根就不是吃这碗饭的!” 那两个留小胡子的人面朝龙祖，脸色更阴郁了。 “呦。”倒是那美妇人扭着腰肢走到龙祖身边，不认不识的倒也好意思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捏了两下，赞叹道：“这位小哥好是结实，生的又英俊非常。看得奴家心里头都痒痒了呢。” 龙祖不愿被别人触碰，脱了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见这“俏哥哥”心生抵触，美妇人也不觉得奇怪，她笑了笑说：“这还是个害羞的主呢。这地宫也不是个什么寻常地方，在这里都能遇上，不得不说，咱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不知小哥怎么称呼啊。” 这几个人都是凡人，也未曾修行，自然觉察不出龙祖的巨神身份。龙祖一忖度，便是用了他为人时的名字：“在下秦笑。” “原来是秦家小哥。”美妇人甜甜一笑，一双俏生的眼睛可是没闲着，从上到下的游走一番，将他瞧了个遍，眼神分外勾人。 金三哥有些不悦，骂道：“管你是什么笑的，这个地宫可是我们先来的。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惹到了我们，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还不快滚！”言语之间极尽嚣张。 龙祖向来看不得这种人，当下一声冷笑，抱起双肩毫不退让的说道：“在下不过一个乡野村夫，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各位的江湖宝号，不如报上名来，也是让在下开开眼界。” 1182.第1182章 发丘门人 金三哥的额头前突，本就有些丑陋，短小的四肢上安放了一个硕大的头颅，再配合凶狠的表情，就更没法看了。 他阴鸷一笑道：“好，既然你胆子这么大，我便报下名号给你听。我们乃是发丘门的人。同行谁人不认识我金三哥，别管是其他掘金门派还是闲散人，那都是要给份薄面，叫声三哥的。” “发丘门？不好意思，没听过。”龙祖不卑不亢，神情镇定，语气之间毫无敬意。 那个美妇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挑着眉毛看着龙祖道：“小哥，你莫不是在逗咱们吧。这又不是外头的大街，随便走走便能碰着，能下得来这地宫啊，一定都是同道中人，既然是同行，岂有不知道发丘门和金三哥的道理。” 龙祖这下也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五个人是下来盗墓的。 金三哥话里有话道：“不知道他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小毛贼，听说这行赚得多，便下来试水了吧。呵，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现下同你说过了，你心里也该是有数了，还不快滚！” 龙祖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这倒是触怒了金三哥，金三哥呸了一口唾沫在手心中，颠倒手反复揉/搓了一下。 起初龙祖还以为这金三哥是要上前干架，却是没料到他搓完了手，往身边高大的铁生屁/股后头糊了一巴掌，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铁生！替三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金三哥叫道。 这铁生也是真听金三哥的话，说上便上，他嗷嚎了一嗓子，拔腿便是像头疯牛似得朝着龙祖冲了过来，嘴巴里还哇呀呀呀的怪叫着。 金三哥在旁边支着牙，不怀好意的看着龙祖，心说铁生功夫虽说不咋样，但蛮力却是摆在那儿，也够那嚣张小子吃一壶的了。 美妇人一言不发，神情里有着隐隐的担心，她有些怕龙祖吃亏。 铁生呼啸而过，眼看就要撞上龙祖了，却是停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儿……铁生感觉自己的腿脚使着大力气，但愣是无法前进一步了。 原来是龙祖伸出胳膊，撑在了铁生的脑门子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吃紧，表情轻松无比，好似根本没使多大劲儿。铁生则完全相反，头上冒着虚汗，咬着牙根哇哇乱叫，却动不了。 不消一会儿，铁生便没了力，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些佩服的抬头说：“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这力量可真是不小啊。我铁生没什么脑子，也就是一股蛮力，发丘门那么些个高手里头，谁掰腕子都掰不过我……可今天也是在你这吃了瘪。真是……佩服佩服啊……” 龙祖一拱手道：“好说。” 余下四个人的脸色都是已经变了，尤其是那个金三哥，气焰也是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他冷冷道了一句：“别以为徒有几分力气就行了，干咱们这一行，那脑袋可是早就系在了裤腰带上。反应不灵敏，没脑子的话，迟早都是要吃瘪。” 1183.第1183章 徒手接镖 龙祖淡然一笑，道：“哦。金三哥你的脑袋那么大，难怪能在这一行混得风生水起。” 这金三哥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拿他的身材说事儿，当下脸便是黑了起来。他冷冷笑了两声，佯装用手整理衣领，这手一翻的功夫，已经从袖口射出三枚毒镖。 “刷刷刷！” 毒镖应声而去，龙祖一个跟头跳到后面去，背向了众人。 金三哥道：“我的毒镖还从来没失手过。真不好意思，今个儿出来的太急了，忘了带解药，你怕要留在这地宫里，给墓主人陪葬咯。这镖上可是淬了鹤顶红，只要让这毒镖挨着边儿，这条小命就算是没了。” 美妇人埋怨道：“三哥，有话好好说，这来不来就下杀/手，有些不妥当吧。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对咱们发丘门的有着不利的影响啊。” “传出去？怎么传出去？这里就咱们五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谁能往外说？”金三哥道。 “不知道金三哥你是太小看我了，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龙祖转过身子，毫发无损，左手和右手的指缝里各自夹了一枚毒镖，嘴巴里还叼了一枚。上下牙齿刚好咬在镖尾没淬毒的地方。他吐了毒镖，微眯着眼睛，看着金三哥的反应。 “这……”众人大吃一惊。连金三哥也说不出话来了。谁能想到，这个人竟然徒手接住了毒镖……毫发无损。 美妇人赶忙上前拉拽着龙祖道：“啊呀，我早就说这位小哥不是一般人了嘛！你看他什么都没带，空手下墓，由此便可知其能力之高。”她露出皓齿，嘿嘿一笑说：“这位小哥，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的呢？” 龙祖道：“无门无派，闲散人一个。” 美妇人更高兴了：“那敢情好啊。不如，您与我们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盗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等从这出去之后，小哥你便跟着咱们回发丘门吧。以你这般身手，定会被门主赏识的。” 铁生忠厚纯朴，是真的打心眼儿里佩服龙祖，便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若入了发丘门，那我便认你做个大哥！” 倒是那金三哥阴阳怪气的挤兑道：“发丘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也是讲个资格和因缘。就凭他，我看门主未必能看得上呢……” 话匣子已是打开，龙祖便不再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的说：“入发丘门什么的便不必了。只是我有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美妇人热络的拉着龙祖的手道：“相逢便是缘。只要你跟咱们一路，能帮的，自然会帮。” 龙祖道：“不知道刚才你们是用什么炸开穹顶的？” 铁生道：“唔，那东西叫火药。”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撑开口给龙祖看了一眼，里头装的尽是灰黑色的粉末。“这玩意儿厉害无比，只要量够，那许是能把大山炸出个窟窿来。这东西卖的可贵了呢，一小袋就一百两银子。” 1184.第1184章 黑色火药 龙祖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他平日在天庭根本用不着花钱，也是不太知道一百两银子能买些什么东西。但就铁生的口气，他大概也能猜得出那个叫“火药”的东西并不便宜。 “何故会这么贵？”他问了一句。 “为了造这东西，经常闹出人命，可不是贵嘛。听说啊，最早的时候，这玩意儿是一个想炼什么长生不老药的道士无意之中搞出来的。当时的情况啊，老惨了，炉鼎被炸得稀烂，那老道士自己都被炸得少了半截腿，成了个瘸子。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让他研制出了火药。之后，他那些徒儿孙儿的，便也开始练。这黑色粉末力量强大，能开山劈石，有着天雷地火之力，因而才被冠名为火药。后世人炼这玩意儿的较少，但也有些不怕死的，为了敛财，便炼制火药卖钱。不是我吹……光是这两年因炼火药被炸死的，便是有十来人之多。”铁生解释道。 金三哥朝着铁生臀/肉上踹了一脚，骂道：“娘希匹的，就你他娘的话多！让你说话了没有！给老子闭嘴！” 龙祖瞥了金三哥一眼便指着那道施了盾诀的铜门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我并非只身一人，同来的还有我的……我的……”他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如意，要说他们之间的姻缘已经纠葛了两世，而早在之前如意也已经嫁给了身为秦笑的自己……可若称她为妻子，好像有些言重，毕竟很多事情他已是遗忘，加之天庭还有一个没搞定的无忧仙子，似乎有些不妥；可如意对自己又绝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他也的确是喜欢她……他有些为难。 龙祖脑子一钝，舌尖一拖沓便是说了句：“同伴……我的同伴被这墓中的机关陷害被困于门口，似是已经晕了过去。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是没法将这铜门弄开，想是借你们的火药一用，将铜门炸开。” 说来也真是讽刺，巨神和妖都无法打开的门，却是得靠着凡人研制出来的药石粉才能开。不过这火药的确有个好处，首先其力道是纯力，与重拳蛮力如出一辙，但因为火药不是活物，即便触发了“镜”之效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火药乃是应对盾诀的最好的办法。 金三爷道：“我们凭什么帮你？大家素不相识的，我们何必为了你浪费药粉。” 美妇人瞪了金三爷一眼，示意让他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留点后路总是好的。 龙祖在脑海中飞快的分析了一下现状，如意晕了过去，是死是活尚不知道，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最好的局面便是向这些人请求帮助，这些人带了不少东西，一看便是有备而来，他们虽说只是凡人，可他们毕竟是以倒斗为事业，定是会对墓下的情况比较熟悉。跟他们互相帮忙，许会是一条捷径。 而如果，他们不肯相助……为了如意，他便只能强取了他们五个人的性命，将那火药抢夺过来。 1185.第1185章 炸裂铜门 龙祖的脸色也是已经冷了下来。他身上透出来的隐隐杀意，让众人感觉到一丝不安。他道：“帮我也便是帮你们自己。铜门不破，便无法再行前进。” 金三哥指着龙祖和如意之前的来路说：“这不是还有一条路吗？我们走这条便是。这墓里啊，碰到难处切莫死磕，不然自个儿也是会被困住。” 龙祖皱眉道：“我们就是从那条路来的，沿着这路直走便是一座青铜门，再下几十级台阶就能看到一条地下河。河水延绵不绝，需逆行一个时辰才能到达一处坑洞。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瞧瞧。只是这时间我等不起，一来一回，许是会耽误了救治。” 他叹了一口气，便道：“如果你们能炸开这道铜门，将我同伴救出。我便答应这路上与你们同行。碰到什么珍奇宝物，也是你们先选，我定是不会与你们争抢。” 金三哥心说这还算是有点诚意，他却是也不怕这个年轻人耍狠。这一行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便是肚子里有牙的狠手，倒斗一行更是横跨多个派别，淘出来的东西要通过道上的人变卖给商贾或是达官贵人。常年与这些人打交道，自是也得狠得下来，没几样能制住人的手艺，又如何能竖立威信。就算到时候因为不对付而闹起来，他藏在身上的四把淬毒利刃也是能够派上用场。 金三哥是觉得这个叫秦笑的小哥身手的确不错，兴许真的能在此行帮上大忙。只是刚才丢了几句狠话，也是不太好下台阶，何奈这小子一点都不退让，半句软和话都没有。这便使得当前的情况有些胶着。 还是似水的女人会办事儿，美妇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道：“既然要同行了，那便是自家兄弟了。别是见外了。放心吧秦家小哥，我们一定帮你把那朋友救出来。”她从铁生手里拿过那装着火药的小袋子，说：“这次还是我来吧。” 她抓了一小把火药，用手切成小堆，完后取了一段引线，放置在上头。动作十分熟练，想来此事干过绝不止一次半次。 “我名字叫杏芳，随你怎么称呼我。金三哥自是不用介绍了，你已经知道了。高高大大的这位是铁生。另两位乃是扶桑国的武士，他们是我们门主远渡重洋，重金挖回来的高手。他们分别叫太郎和次郎，是俩兄弟。”她说着闲话呢，便是从包中取出一根香，沾了鹤灯中的火，将那引线点着。 “大家快是往后站站！”杏芳一招呼，大家都是退后数十步，等着火药爆炸。 引线烧到尽头后，伴随着轰轰的两声巨响，那铜门登时被炸了开来。 那声音振聋发聩，铁生撅着个大腚，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半晌才敢抬起头来。 他掏着自个儿的耳朵，舌头一个劲儿的往嗓子眼儿里缩，说道：“可真是震死我了。奇了怪了，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两声巨响啊。咱们明明炸了一次，为啥会爆两次啊。” 1186.第1186章 扶桑武士 杏芳道：“是吗？我还真没注意呢。” 金三哥骂了一句：“蠢货，明明就是一声。第一声爆炸的时候动静太大了，因而才会产生第二声的幻听。连这都不懂，还倒斗呢！呸！” “哦。”铁生老老实实应了一声，还赔笑道：“还是金三哥厉害，连这都知道。真是长见识了。” 只有龙祖晓得，那第二声是“镜”之效果被触发的作用，换言之，这铜门的确被炸了两次。 他慌忙拨开炸药弥漫起来的尘土，钻入铜门，便见着如意倒在离铜门数步远的地方。他一把抱起如意，测了一下她的鼻息，她呼吸平稳，只是晕厥过去而已。 好在当初如意以力破门之时没有使用全力，否则就不是把自己震晕过去那么简单了。 发丘门的五个人尾随龙祖进了铜门，看他紧张兮兮的将如意搂在怀里，又是摸额头又是掐人中的，便是大概能猜到二人的关系。 铁生嘿嘿一笑说：“我道是谁秦兄弟那么紧张，原来里头的是个俏佳人呢。” 杏芳有些吃味道：“呦，我还猜着那同伴会是个壮实的小伙子呢，未曾想这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穿着长裙也敢下墓，想来也会是个高手吧。” 入了铜门之后，便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只能容下一人，空气有些浑浊，很不利于如意的状况。 而过了这一段路，再往前，就是一间开阔的石室。 龙祖抱起如意，对大家说：“咱们去前面稍作休息吧。我得先关注一下她的情况。” 他刚一提，铁生便同意了，他道：“好啊好啊，咱们也是累了数个时辰了，实在太是辛苦，不妨都是歇歇，养精蓄锐，再是继续。” 金三哥冷哼一声，当下就是想狠狠的戳铁生的脑门子，可他俩的个子差距实在太大，就算金三哥蹦起来那也是够不到铁生的脑袋。他便抬脚踢了铁生的小腿泄愤，道：“怎么，忘了是谁带着你下墓的是吧。这么快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了！我说要休息了吗！啊！” 铁生不敢吭声了。 金三哥环顾四周，用手摸着四周石壁，又是敲又是锤的，不一会才说：“这个甬道不能常呆，里面有夹层。别倒时候再是有机关。咱们赶紧先出去再说，去到石室歇息一下吧。” “这跟秦兄弟说的不是一样的吗……”铁生委屈的嘀咕了一声。 “恩？你说啥？你倒是再给老子说一遍！”金三哥耳朵极好使。 “我……啥都没说。”铁生吐了吐舌头。 龙祖心道，这金三哥虽然性子讨厌，但的确是个内行。光是瞧一瞧便知墙内有夹层。他抱着如意，走出甬道，进入了前面的石室才停下来。 石室之内堆积了无数瓶瓶罐罐，内里还坠有不少珠宝，随便拿出去几样便是价值连城。 几人手中拿着火把照明，这火把往珠宝上一照，更是映得华光流彩。那两个扶桑国的武士一直冷着个脸，但见这些珠宝也是再也绷不住了，老脸上绽开了笑容，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鬼话。 1187.第1187章 女人心思 “あはははは、金持ちになった”（哈哈哈哈，要发财了！） “そうそう、こんなにたくさんの財宝がこれまで見たこともない！”（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财宝。） 铁生看了他们两眼，道：“说什么鸟语呢，根本听不懂。” 金三哥有些不悦，道：“少说扶桑话。说些大家都能听得懂的！叽里咕噜的，听着难受！” 太郎对着金三哥鞠了个大躬，用生硬的天朝话，道：“抱……歉，刚才一时太过高兴。见谅！” 次郎也道：“从这里拿一些财宝出去，卖掉，就吃喝不愁了吧。等会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金三哥啐了一口道：“我呸！不是我说，你们扶桑人也太懒惰了吧，胆子也小。这刚进来没多久，就想着走了。你们初来乍到的，不明白我天朝的墓葬格局，我也不怪你们。这随便的一间石室，都有这么多财宝，后面的主墓室里定然还会有更好的东西。现在就往回走实在太亏。” 太郎被骂的有些不爽，碍于金三哥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ばかやろう……”（混蛋）次郎干脆不再吭声了。 龙祖将昏过去的如意平放在了地上，将她的领口稍稍拽拉开来，又是把束腹的腰带弄松了些，便于她更好的呼吸。 女人心细比较细腻，杏芳没去顾看那些财宝，倒是蹲下来帮着龙祖照顾如意。她从自个儿的大背囊中取出一个小圆盒，扭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脑香便扑面而来。盒中之物透明发蓝，绵软无比，呈膏状。 她用指肚沾了些许，分别抹在了如意的眉心、人中、耳垂和虎口处。她看着如意眉心的那颗金色的砂痣，“咦”出了声：“这位姑娘的砂痣，生得还真是特别。我倒是见过黑色的痣，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莫不是她把痣染了色吧。” 龙祖没答话，只是问：“给她抹的是什么？” 杏芳也不讨那没趣，扣上小盒儿的盖子，将其塞入包中，便道：“刚才给姑娘抹的东西叫龙脑香，那可是我家祖传的东西。提神醒脑，解暑驱虫，对这晕厥之症啊有奇效。不信我与你打个赌，她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能醒。” 龙祖稍稍松了口气，说：“杏芳，谢谢你。” 这杏芳两个字，叫得她是心神摇曳。她今年三十有二，比她年纪小的，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杏芳姐。可这位秦家小哥却独独是喊了她的姓名，这让她很是受用。这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她怎么都猜不到面前这个男人是上古巨神，以他的年龄，对区区凡人又怎会使用敬语。 他的一声“杏芳”使得她又是细细得打量了他一番，这越瞧便是越喜欢，有生以来的这些年头里，还真是从未见过像这般如自己意的男人呢，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形有身形，更不消说是重情重义又身手敏捷。 杏芳拽拉着自个儿的衣角，心里泛起了许久没有过了的小女人的心思。 1188.第1188章 如意苏醒 金三哥在石室里转悠了一圈，像之前在甬道中那样，查看着四周的墙壁，直到确定安全了，方才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拿水囊喝了水。 他双目直视着前方，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别有用心，总之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便从其嘴中说了出来：“干咱们这一行，最怕便是心软和拖沓。关键时候，该放手便应该放手。在墓里，险象环生，全神贯注那都指不定能中了套呢，若还带着个累赘，就啥事儿都做不了。做不了便做不了吧，只怕是撞上那时运不济的时候，小命都会交代在里面。” 金三哥话里话外的意思龙祖不可能听不懂，他是让龙祖撇下如意不管，轻装上阵。 龙祖脸色一沉，将怀中如意搂得又是紧了两分，低低的问了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三哥冷冷笑了一声，说：“你那么聪明的人，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记住，跟着我们走，那便要听我们的话。你得弄清楚谁说的算。我可不管那小妮子能不能醒过来，总之我们最多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时间一到，人就必须得走，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金三哥若是直接冲着龙祖来，他许是不会那么生气，可金三哥口口声声谈论的都是如意的性命，龙祖便有些听不下去了。 龙祖正是准备起身教训一下金三哥，与他好好言说一下“谁说的算”的问题。他便觉得怀里的如意微微动了一下，接着眼皮开始跳动起来。 杏芳所说还真不是虚言，龙脑香抹上去也就一小会，如意便是睁开了眼睛。 “呦，大妹子醒了呢。”杏芳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如意迷茫的看着龙祖和周围的几人，慢慢坐起身来，轻揉着胀痛的头部道：“怎么回事儿……我刚才明明是想用力……” 龙祖生怕如意说漏嘴，便赶紧打断了她，道：“醒来就好。你快是活动一下手脚，看看有没有伤着。” 如意环顾一下四周，见着身在一间堆放有古器的石室里，除了龙祖之外，尚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善类，然又察觉不到是妖气。如意一寻思，大概也能猜到他们是凡人。 “这几位是？”她问了一句。 杏芳便接了话茬子：“这位妹妹睡着的时候便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醒了之后更是姿色出众啊。让同是女人的我羡慕不已啊。看看这小皮儿白嫩的，都是能掐出水儿来。不知妹妹该怎么称呼啊。”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叫我如意便是。” “如意啊。这名字不错，咱们下墓的人，讲得可不就是一个好意头吗。这次托妹妹的福气，一定能十分顺利。”杏芳的笑意更浓。 如意觉得杏芳太是热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龙祖轻轻拍了拍如意的后背，为她活血顺气，顺带着介绍了一下这几个人：“这几位都是发丘门的高手。还是借用他们的火药才是将那铜门炸开来。” 1189.第1189章 烧香跪拜 杏芳往龙祖身边一坐，分外热情的说：“如意妹妹啊，你可别见怪，在你昏过去的时候，秦家小哥已经同意跟咱们并道走了。这大墓不比其他地方，更为凶险，咱们一起走能更有把握些。” 说罢她轻轻将手放在了秦笑的肩膀上，这一搭手倒也不算太突兀，随着话来的动作就好像是一个做姐姐的由心之举，龙祖即便抗拒也是不太好意思说什么。 光是手势也就罢了，杏芳还特别柔情的望了龙祖一眼。看得龙祖在心里头抖了个激灵，那鸡皮疙瘩是爬满了双臂。 想她杏芳十七岁嫁人，二十岁守寡，连个孩子都没有。迫于生计，便随同乡一起入了发丘门。谁知道同乡早早死了，她一个寡妇倒是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这些年什么苦她都吃过，什么人她都见过，她剁过想要轻薄她之人的手，杀过背信弃义之人。杏芳也算是凭着自己在发丘门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些年追求过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她一概都看不上，觉得那些个男人粗鄙俗气。今个儿见着这秦家小哥，不自觉的动了情。她心说只要相互合适，就算两女共事一夫也没什么不行。难免便是主动了些。 如意把这些个举动看在眼里，有些吃味。她撇过头去，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了。” 金三哥抽了两口旱烟，打扑打扑身上的浮土，站起身子，从包里拿出一把香来，找了个墙角，头朝墙里，屁/股撅在外头。取了三支香，点燃了，完后开始跪拜，口中还一个劲儿念叨着：“莫怪莫怪，勿扰勿扰。莫要盘旋在此，吃了香便赶紧上路吧……” 如意觉得奇怪，便是小声问了一句：“他在念叨什么呢？” 杏芳轻叹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此事说来话长啊。” “杏芳、铁生、太郎次郎，你们也过来拜拜吧。”金三哥一声令下，几个人都走过去，各持三支香，像他一样面墙背外，念念有词。 拜完了之后，金三哥又是坐回到原来的位置，闭目养神继续抽他的旱烟。那两个扶桑鬼子也继续倒腾他们的珠宝，摸了不少珍珠链子或者金银钗饰塞进包里。 杏芳和铁生则是围着龙祖如意坐了下来。 如意问道：“这可是还有什么说法？我们两个是不是也需要跟着去拜拜？” 铁生摆摆手道：“你们不用，那个人死的时候，你们没看到，算不上是冒犯，我们去拜便可以了。” 听见一个“死”字，龙祖和如意都是一惊。 谁死了？ “我们这次出来的，本来是六个人。咱们这五个都是发丘门人，是接了门主的命令才来的。而剩下的那个呢，则是建立这座墓的什么几百代的后人，至于叫什么咱就不提了啊……听说常唤刚死之人的名字，会把其魂魄招来。虽说我不是太信，但是在墓里还是谨慎点的好。”铁生说着说着，自个儿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他又是冲墙角念了几声莫怪莫怪，勿扰勿扰才是安了心。 1190.第1190章 王的后人 “据那后人自己讲，这座墓是数个朝代以前所建立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曾经啊，他们这一支还是王脉，建造之人是当时南灵这一块的王，有的是钱。这处灵穴本来是那王给自己留着的，可后来王外出巡游，路遇猛兽险些死掉，被路过的女娲娘娘给救了下来。” “再是后来，也不知王打哪听来消息说女娲归入了混沌的消息。为了报恩，他便斥重金，命令整个国家的壮年劳工都参与进来，为女娲娘娘修了一座衣冠冢。” 龙祖一听，心说照那么推算，这座墓存在的时间至少有几万年。那个王一支又岂会只有数百代的传人。几万年时间沧海桑田，人间巨变，应当石崩土塌，这座墓怎么可能还会屹立在此，并且墓内机关仍旧完好无损可以使用，这实在太是诡异。 若那个“王的传人”说的都是谎话还好说，他要是说的都是真的，便说明这座衣冠冢的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支撑。 如意也觉得有些不对头，她是没直说，稍是笑了笑道：“女娲娘娘得是什么时候的传说了，未免太久了些。那个人，该不会是编了瞎话在骗你们的吧。” 杏芳摇摇头道：“绝不可能。我们不知道你和秦家小哥是怎么找到这处地宫的……要知道此处位置隐蔽的很。我们发丘门的好手人人都会寻龙探穴，不夸张的说，南灵的大小墓穴，但凡是能风水好的灵穴，已是别我们发丘门探得差不多了。倒斗这一行高手众多，派别又杂，没个派别都有自己的绝活。可不管是哪个派别，都无人曾经探得此处地宫。” “这地宫位置奇诡，从外面看根本不是灵穴。而一旦进来，便才知道这是一处难得一见的灵秀之地。灵气十足，阴寒无比，乃是一处‘隐龙穴’。如此的宝地，如果没有知情人透露位置，只怕我们永远也找不下来。”杏芳解释说。 龙祖有些不解道：“既然那个传人是王族，为何要出卖先祖所建立的女娲衣冠冢，难道他就不怕触怒神明吗？而且就算要来探墓，他自己来便是了，何故要牵扯你们这些外人。人一多，东西可就不够分了啊。” 铁生呲着呀笑了一声道：“他倒是也想，可倒斗这事儿不是人人都能干的。那人有心无胆，更没那本事。他们那一支也算是真正到头了，整个家族守了那么些年的秘密，全兜在他手里了。谁让这家伙是个烂赌鬼，光赌还不说，还爱抽那大烟。本来挺好的家业都给他败光了，他也是实在没办法，瘾太大了，想戒都戒不掉，自己都剁了几根手指头了，可一上来那劲头他就不是他了，卖老婆卖孩子的也要去赌。” “家里的钱花光了，就开始打这衣冠冢的主意了。我们发丘门算是南灵最好的一家，他便找到咱们，把这秘密说了，换了些钱财。之后他还非跟我们一起下来，其实也是想多拿些东西回去。可谁知道啊，这家伙也是命薄，墓都还没下来，便死了。”铁生哀叹一声。 1191.第1191章 长得着急 如意问道：“死？他是怎么死的？” 铁生道：“他把我们带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洞，说是从山洞下去。谁知道打哪儿蹿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长着黑毛的东西里。我们吓了一大跳，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敢贸然上去与之动手。就准备跑远了观察观察再说。可你想啊……那个王的后人常年吸大烟又烂赌，瘦得跟猴一样，走两步路就得停下来歇歇。他怎么能跑的快，便是让那黑毛怪给逮住，活生生的咬死了。” 铁生想起那画面都是心有余悸，黑而浓密的两道眉皱在了一起。 龙祖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大概也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儿。他们跟这些发丘门人虽然不是从同一个入口进入的，但他们应该也是碰上了被致幻迷烟影响过的食尸鬼。 若是他们顺着食尸鬼爬上来的小洞而下，难免也会受到迷烟影响互相残杀，可这些人看起来并无异常。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进来的？”龙祖问。 “之后咱们也是不敢再往里走，就绕着那山洞，找了个平坦一点的地方，打了个盗洞下来。里头那可叫一个黑啊，伸手不见五指。走了没过多久啊，便听见了水声。可咱们总不能走水路，便在旱地想用火药直接把墙炸开，这一炸可不就掉到甬道里来了。”铁生也是个实在人，不怎么警惕，把这些事情悉数跟龙祖他们说了。 龙祖心说难怪他们没受影响，原来是避开青铜鼎的位置，一并也避开了食尸鬼坑洞和地下河。 “咳！”金三哥冷冷的咳嗽了一声，一双不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铁生。刚抽过旱烟，他的嗓音难免嘶哑了些：“铁生，怎么就数你话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往外说。人家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刚认识一会儿便道出这些事情，你怎么不告诉人家你祖上八代是干什么的啊！瞎包！” 铁生哦了一声，不敢多说了。 杏芳便打着圆场道：“嗨，金三哥，也别是这么说。既然邀了人家同路，那就得把人家当做自己人。交朋友嘛，可不就得要掏心掏肺。” 龙祖知道金三哥不相信他们，说白了，他也不在乎金三哥的信任。他之前是为了如意才答应与这些人同行，在这些人面前，他和如意的神力和妖术一概都不能用，只能装作是寻常凡人，着实会有很多不方便。 金三哥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吞云吐雾，再是不答话了。 铁生倒是挺喜欢龙祖如意，他这个人实在，佩服有真本事的人。他压低声音小声说：“秦哥，如意姐你们可是别往心里去，金三哥他就是这个样子，嘴巴有些毒，人还是不坏的。” 如意噗嗤笑了一声，说：“你也太客气了，你年纪多大啊，怎还叫上我姐姐了。” 铁生摸着脑袋道：“我今年才十六。” 如意一惊，心说铁生这模样哪里像十六了，说三十六还差不多。 “我长得有些着急。哈哈哈。”铁生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 1192.第1192章 三个旧事 “我爹也算是发丘门里挺厉害的一个人物。小时候我贪玩，没跟我爹学着多少本事，就天天跟着朋友瞎胡闹。前两年，我爹在一个墓里中了套，腿被机关压断了。” 铁生轻轻的笑着，却是难掩眼神中没落的神情：“他那种情况，本来是无法活着出去的……得亏了是一起下墓的金三哥，把他从墓穴中拖了出来。那之后，我爹就金盆洗手了。若不是金三哥，我爹肯定就没了。后来我爹就让我跟着金三哥学手艺，这次下女娲衣冠冢我本是没资格来的，也是金三哥跟门主求情让我来锻炼锻炼。” 这些话飘到金三哥的耳朵里，他有些躁动的支起身子，骂了两声：“行了！少说两句话！一个大男人，怎地比娘们还啰嗦！” 杏芳笑道：“三哥还羞上了呢。” 龙祖暗想，这金三哥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之前总看他打骂铁生，还以为他对铁生不好，谁能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金三哥先前还撺掇自己放弃如意，换做了他本人，这不是也是无法放弃负伤的老友嘛。 以铁生的身材，其父应当也不会太矮。龙祖想象着金三哥矮小的身材拖动铁生他爹出墓的情景。也是怪不容易的。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了，金三哥便站起身来，招呼其他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赶紧走了。东西本就带的不多，现下又多了两张嘴，要吃要喝的，水和吃的都撑不了太久。” 如意摆摆手道：“这个倒是没关系，不用管我，我饭量小，可以不吃的。” 金三哥斜了她一眼道：“不管吃不吃，都得快着点。不能在墓里呆太久，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要出去。” 龙祖不解：“这是什么说法？” 金三哥冷笑道：“我现在真是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倒斗的。怎会连这些都不清楚。十二个时辰是一次晨昏的循环。人体会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吞吐纳新，墓下阴邪发寒，对身子很不利。像我们这样经常下墓的，若是不把握好时间，那可是会折阳寿的。” 龙祖心说，这金三哥还担心这些小事，怕折阳寿干脆就别倒斗儿啊。挖人家祖坟本就是极损阴德之事，不折阳寿才怪呢！ 大家都是已经起身准备继续往前走了，可就见着那太郎次郎两个人恋恋不舍。他们两个人的背囊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不光是背囊，脖子上，手腕子上也是挂着各种金银首饰。 金三哥看着这两位扶桑武士的德性，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便是穿过石室向外头走去。 发丘门的其他三个人则一件财宝都没有拿，两手空空。 这让如意很是不解，既然是盗墓，那可不就是为了求财吗。她便小声去问铁生：“那两个扶桑人拿了那么多东西，可怎么不见你们取些珠宝首饰？” 铁生道：“倒斗儿的得有眼力。所谓眼力就是判断墓中器物的价值。这随便一间石室里都能装着这些财宝，说明里头有更好的东西。” 1193.第1193章 忌讳金器 “现下拿得再多也是没用，这些东西太重，会不利于行动。如果他们不懂取舍，就永远盗不出好东西，只能取些皮毛回去。这些扶桑人不懂行，难免会犯这种糊涂。” “在许多墓里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尸首，他们身上背着很多财宝，可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被困在墓里没出去，最后死在了里面。这盗墓盗墓，盗出来的东西，得有命花才是……姐你说我讲的有道理吗。” 如意点点头，看着铁生道：“别看你年纪不大，说得句句都在理上。” 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向石室外面那条稍宽的甬道走去。金三哥打头，其他人跟在他的后面，龙祖垫后。 这一边走，就听着太郎次郎身上叮咣作响的。 金三哥回头怒道：“要么把这些破东西扔了！要么就别给老子弄出动静来！” 太郎明显也是有些不悦，他想自家俩兄弟千里迢迢从扶桑来到天朝是为了赚钱的，又不是为了受气的。个小侏儒张口闭口就是骂人，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太郎道：“东西，我们，都是自己在拿。你，管不着！” 金三哥是没料到太郎还敢还口，便是狠狠得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之凶残让太郎微微有些惧怕。“在这墓下一切都是我说的算。门主既然让我带队，我就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不听我的，出了事儿你们自己兜着？” “……”太郎次郎不知如何回答，面面相觑。 “你们叮叮咣咣的不停作响，在墓下很是危险，知道吗！”金三哥叫道。 次郎见大哥已经与这侏儒对将上了，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便是帮衬着道：“我们，这点声音，没关系吧。刚才，炸洞，不是更响吗？” “你懂个屁！”金三哥越说越气，“真不知道门主看上你们什么了。一点用处都没有。炸洞是一回事儿，可你们身上东西响是另一回事儿。” “在墓下切忌有金器的声音。这些财宝金饰，属于金器。金器的响声与铃铛的声音很像，而铃铛极容易将墓中沉睡的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给唤醒了来。” “这墓穴本身已经古怪非常了，机关陷阱不少，再是出来那些东西，我们又要怎么办！” 两个扶桑武士阴着脸，没说什么。可如意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按在长柄刀上，显然也是动了怒气。 金三哥道：“我就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把这些金饰都给我扔了！我敢打包票，这地宫后面会有更好的东西。到时候绝对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们顺着原路给我回去！你们既然不听我的，我也不愿意为你们负责任，干脆分道扬镳！在场的大家都是见证，回去之后我也好给门主一个交代。” 太郎口中爆出一句旁人都听不懂的话来，但光是根据语气大家也能猜到这定然不会是一句好话。许是已经把金三哥的祖宗问候了一遍。 “この小人自分は誰”（这个侏儒以为他是谁！）太郎向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1194.第1194章 斗狠斗气 次郎还算是比较顾全大局，他扭头最自己的哥哥说：“お兄ちゃん、衝動しないで、ちゃんと話し”（哥哥，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眼见着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头，杏芳便是上去拉住金三哥，然后对扶桑武士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有本事吵骂的，回去当着门主的吵去！在这里说算什么本事！太郎次郎你们也听一句，你们来天朝之后没下过几次墓，就算下的也是规模稍小的墓，根本没法与女娲地宫相比。金三哥做这一行已经是几十年了，他不会害大家的。就听他一言吧。” 太郎深吸一口气，将那怒气咽回了肚子里。他嘴角绽放了一丝勉强的笑容，道：“看在，杏芳姐的脸子上，这次，就算了。” 铁生噗嗤一声笑出来，纠正道：“不是脸子，是面子。” 杏芳瞪了铁生一眼，铁生便也不敢再笑了。 “好，既然大兄弟们肯卖我个面子，便卸些珠宝下来吧。”杏芳说道。 两个扶桑武士把手脚上挂得那些个有声响的首饰都是摘了下来。包中也是取出了一部分，在确保不会发出金器响声之后，他们又装了几条金链子回去。 说白了，这两个人还是贪婪。 金三哥冷哼一声，掉头便走，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其他人说：“咱们不妨就打个赌，到时候，这两个扶桑猪还是要把那些珠宝全都拿出来。” 听得“扶桑猪”三个字，太郎是几乎忍无可忍，他暴喝一声：“你！说谁！是扶桑猪！！” 次郎拦住自己的哥哥，随即恶狠狠的用扶桑话安慰了一句：“お兄ちゃん、我慢しましょう！必要ないと小人計算まで、彼を連れて入り主墓でね、一番の宝物を取得後、私たちは彼らを全部殺し、ひとつ殘さない！”（大哥，忍忍吧！没必要跟这侏儒计较。等他带着咱们进入主墓室，取得那最珍贵的宝物后，咱们就将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似乎打定了这大主意。太郎阴霾的脸上渐渐的被一种得意的神情所替代。 龙祖和如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不是发丘门人，怎么说都只算是外人，但二人也明显感觉出这支队伍中的不合。 如意久在江湖飘荡，狠人见过了不少。她知道，就那兄弟二人脸上的表情来看，此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虽说金三哥的嘴巴很臭，行为乖张，言语从不会给别人留面子，开口便骂。但自刚才铁生讲了其父亲的事情之后，如意和龙祖还是觉得金三哥并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恶人，情感上难免也就更偏向他一点。 如果两拨人真是动起手了，龙祖也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制止一番，算是当做还那一捧炸药的恩情。 这条甬道，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头一般，两边都是一样的石壁，一样的鹤灯，枯燥而无聊。 这一路大家心里都装这事儿，自个儿寻思自个儿的，相互之间一句话都没有。 1195.第1195章 糯米除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前面带头的金三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问了一个问题，却是让所有人都愣了：“咱们走了多久了？” 杏芳道：“我也没具体算，时间应该不短了。” 金三哥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掏出一小把烟叶直接塞到嘴里嚼了起来：“不对劲……” 铁生还傻乎乎的问：“咋了金三哥？” 金三哥没答话，自己想了一会儿方才抬头道：“这段甬道实在太长了，从墓葬穴的修建来说，很少有人会把一条甬道修这么长。墓葬多讲究对称，是有规律可循的，把甬道见这么长实在有悖于常理。” 龙祖道：“许是当初这建造者不按常理出牌，没遵照规矩来修墓呢。” 金三哥点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可是要知道，这么做根本没什么意义……墓里头没有活人，要这么长的甬道干什么？甬道本来的意义也只是贯通连接陪葬品的石室和主墓室而已。” “就算建造者钱多的没地方花，也大可以用在其他方面，比如多建几座石室，或者多修一些精良的机关。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把个破甬道建的这么长……这又没人走道儿……”金三哥泛起了嘀咕。 铁生鬼气森森的说了句：“如果……这道儿真的是给一些东西走的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啪”杏芳在铁生脑门子上甩了一巴掌道：“记好了自己现在在哪！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再说这种话，姐就把你的舌头给剪下来！” 金三哥嚼了几口烟叶，觉得头脑清明了一些。他便转头道：“铁生，走之前我吩咐你准备的一包糯米，你带了没有。” “带了带了。”铁生说着话，就把背囊解了下来，开始在里面翻腾，翻出一个白色小布袋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三哥你让我带糯米干嘛，这东西沉得很。可三哥吩咐了，我也不敢不带。” 金三哥嗯了一声道：“乖乖听话是不会有错的。” “糯米这东西啊，是个好玩意儿。能解尸毒，除阴气。若是墓里面藏得尸成了‘僵’只要不是太厉害的，都能用糯米治。”金三哥道。 他四下观察了一下，见这甬道之内光照还是很好的，没几步就安置了一个鹤灯，连持火把的必要都没有。 地面十分平整，除了厚重的多年沉淀的脏灰之外别无他物。 他扭头说道：“你们跟紧点，不要走的太松散。” “嗯。”大家应道。 金三哥走在前面，左手抱着糯米袋子，右手不停得持糯米洒在他走道的右手侧。 “谁都别给我踩了这些糯米。稍微靠左边点走。”三个吩咐道。 跟在他后面的人也都挺听话，互相的距离十分紧密。也都没有踩金三哥洒下来的糯米。 走了能有两柱香的时间，金三哥猛得停了下来。 他停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后面的人根本没料到，一个接一个的撞上了前一个人。 铁生的门牙直接磕在了次郎的后脑勺上，两个人都吃痛哇哇大喊起来。 1196.第1196章 无限甬道 杏芳不解：“怎么了，三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金三哥的手颤抖着指向了前面。 众人抬眼去看，看到的东西皆是让他们头皮发起麻来——离他们五六尺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行糯米的印记。但与金三哥洒的糯米有所不同，出现的这一行糯米是靠左边的。 这……怎么可能…… 这地宫之内没有人，除了金三哥有糯米之外，还有谁可能有糯米…… 杏芳算是女中豪杰，胆子一向是挺大了，但此时也不免紧张了起来。她问：“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这地宫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铁生也跟着叫道：“就是的。会不会是金三哥要用糯米丈量的法子被什么小鬼听了去……那小鬼为了戏耍咱们，也用糯米从对过撒过来了？” 太郎次郎也是怕了，直接将那长柄刀抽出了鞘，薄薄地刀刃在鹤灯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们拿着刀在虚无中劈砍了几下，道：“是有鬼吗？” 金三哥咳嗽了一声，原地站住不动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吐了一口唾沫。大家都明白他这是一种除晦的法子，也都学着金三哥的样子做了起来。 金三哥吐完唾沫之后说：“是不是有鬼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个甬道之中必有蹊跷。我不信这个邪，我定是要再试试。” 他安排大家跟紧他，继续拿了糯米边走边撒。三哥怕事情真如铁生说的那样，因而这次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在心中默念数，每走十步，便刻意把那些糯米洒得歪歪斜斜。这一次他是将糯米洒在两脚正中，跟在后面的人也都谨慎小心，把腿叉开来走，尽量不踩到糯米。 走了一回，金三哥又是看到前面甬道的路上的中线上出了一道糯米的痕迹。 他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向前奔跑数十步，果就见着中间有一些部分的糯米是歪斜的。 这糯米……绝对是他刚才亲自洒下来的，连那歪斜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 可既然是他自己洒得，又怎么会出现在前方。 若这是条弯路尚且说的通，那说明他们一直在绕圈子，又随着弯路回到了原点。可这甬道是直的啊！笔直笔直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如意皱着眉头道：“这的确有些不寻常，就好像是有一队咱们看不见的人，从另一边朝着咱们走过来一样。” 龙祖摇头道：“不。我们在猜想的时候首先是想着这是一条完整的直的甬道。可若它不是呢？你们想，咱们第一次在这甬道里走的时候，走了很久，之后金三哥觉察出不对劲，就开始洒糯米，糯米洒了两次，一次靠右一次在中间。这三段路加起来有多长？恐怕走了得有一个时辰了吧。以大家的速度，一个时辰能走出去很远了……就算建立者的确建造了一条很长的甬道，也绝不可能这么长！” 金三哥眯缝着眼睛赞同道：“有道理。可能这甬道之中有什么障眼法术，影响了咱们的判断。” 1197.第1197章 鬼打墙 三哥的一双小眼睛在大家的身上瞄来瞄去，最终停在了铁生身上，他需要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证明他的想法。队伍之中，没有谁比铁生更合适。 “铁生，你过来。”他拉着铁生，到了一盏鹤灯前面，“来，盘腿坐下。” 铁生很听话，老老实实的蹲坐下来。 金三哥按着铁生的肩膀，让他脸面朝着前方。 “你在这坐着，千万不要动，也不要说话，不管怎么样，一声都不能吭。知道不！”金三哥命令道。 “知……知道……”铁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剩下的人，继续跟我往前走。”金三哥抬起手臂招呼道。 铁生害怕了，哆嗦的说了一声：“三哥……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啊。万一你们不回来了，那我岂不是……岂不是没命了……” 金三哥骂道：“看你这点出息。咱们不是老走重复路吗。我估摸着咱们是让鬼迷了眼了。鬼迷眼也就是平常乡野传闻中的‘鬼打墙’。” “要破鬼打墙，就要用活人。活人会喘气，往往能破鬼打墙的局。你这个大小伙子还是个童子呢，阳气重。你不要害怕，好好在这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如果局被破了，我们便倒过头回来找你。”金三哥道。 众人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了铁生颤抖的声音：“你们……快点回来……可不能丢下我。” 金三哥没回头，可他的拳头却是紧紧的攥了起来。他大声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爹会好好照顾你。就算拼上我这条贱命，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带着大家往前走，走了差不多有两柱香的时间，金三哥便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黑影蹲在鹤灯下面。 走得越近，那个黑影的轮廓也就越清晰——是一个健壮高大，盘腿而坐的人。 走到跟前，则发现铁生是面对着他们而坐的。 铁生看见大家显然是挺高兴的，他说：“你们咋不往前走了，怎么都回来了。” 众人面如死灰。他们明明是朝前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回到了原地。 他们来的路，跟他们去的路根本就是同一条…… 若不是活生生的铁生在这里，怕是谁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太郎被这无形的恐惧压迫的有些崩溃，他大叫着拔出了刀，喊了一声妖怪，便是要往铁生头上劈过去。 龙祖眼疾手快，闪身到了铁生前面，擒住了太郎的手腕。“松手！你要干什么！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他是铁生！难不成你还想杀了他不成！” “妖怪，他是妖怪！”太郎语无伦次的说着。 龙祖用手指扣住太郎腕部的穴位，太郎觉得手腕一酸，手指一松，长柄刀便掉落在了地上。 铁生也是彻底懵了，他道：“我就在这坐着……我什么都没干啊，怎么一转眼我就成妖怪了。” 金三哥什么都没说，调头便向后飞速跑去。他想一探究竟。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他往回跑，应该也会看到铁生的正面。 1198.第1198章 太郎发狂 杏芳对着金三哥的背影喊了一声：“三哥！” 龙祖道：“三哥可能有了他自己的想法。咱们不要慌，按兵不动，等会三哥许是就回来了。” 太郎已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对他来说草木皆兵。他甚至觉得摇曳的鹤灯，穹顶的蛛网都是那么的可怕。四周越是安静，他就越来越不能淡定，他生怕会从别处突然窜出什么怪物来。 与自己同来的这些个天朝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太郎逐个在他们脸上打量着，从他们的五官中看到了一丝妖异。 他拾起刀，红着眼睛慢慢向后退着。 太郎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他觉得这些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将他蒙骗也许就是为了谋害他。 大家一看太郎的情况不对，便对尚算平静的次郎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劝劝你哥哥啊！” “兄は、冷静にね！”（哥哥，冷静啊！）次郎摇摆着手说道。 “詐欺師で、あなた達はすべて詐欺師……（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太郎举起了刀。 龙祖已是做了准备，太郎如果再有什么激进动作就会将他放倒，省的他带着激动的情绪伤及他人。 太郎步步向后退，退着退着，便见着有什么东西从远处快速的移动了过来。 “来ました！来ました！妖怪が来た（来了！来了！妖怪来了！）”太郎身子哆嗦了一下，把刀往人群中扔了下去。龙祖见状忙是闪身过去接着了长柄刀。 趁着这功夫，太郎从袖中甩出飞镖两枚。 “唰！唰！”那飞镖紧贴着杏芳的面颊而过，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呃……啊……”飞镖甩出之后，有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大家转头一看，见着金三哥倒在了后面。他是跑了一圈刚好回到这里，便被脑袋不清楚的太郎的飞镖给伤了。太郎看到的那个模糊渐进的人影正是跑过来的金三哥。 龙祖按住太郎的肩膀，跃到他身后，用手刀将他打晕。之后才将太郎放到次郎怀中道：“看好你的哥哥。” 次郎沉着脸点了点头。 “三哥！”铁生大叫着扑上去，眼泪哗哗的便是往外淌。他按住三哥的胸口，嚎啕道：“三哥！你要挺住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铁生回去没法跟别人交代啊！门主和我爹，一定会骂死我的……呜呜呜……你不能死啊！” “咳咳……”金三哥咳嗽了两声，呲着呀吃痛的说：“混蛋小子……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别跟奔丧一样。” 不幸中的万幸是癫狂中的太郎已经没了准头，两镖虽然都射中了，但一枚射在大腿，另一枚射在肩头，不至于伤及性命。 “还好……这扶桑猪的镖没淬毒。不然几条命也是不够。”金三哥忍着痛，徒手将两枚飞镖拔了出来。 扶桑武士所制的飞镖有别于天朝的暗器，造型特别。是由两排分离的铁器支撑的，一经发射出去射中目标，两排铁器便会紧紧咬合在一起。 1199.第1199章 拔镖止血 金三哥将飞镖一摘，等同于活生生的剜了两块肉下来，那鲜血哗哗得便是往外淌。他深吸一口气，捋起裤管，脱/掉上衣，等着杏芳给他包扎。 这一脱衣服，金三哥身体便露了出来，让如意龙祖没想到的是，别看三哥的侏儒身材矮小不已，但衣服里裹着的却是一副结实的身体，上头尽是肌肉。肌肉的间隙里有这无数疤痕，有野兽撕咬的痕迹、刀剑的伤痕还有些旁人辨认不出的痕迹。 而这两记飞镖无疑在他丰富的“疤痕图”上又是增添了两笔。 杏芳一边用干净的布为金三哥止血，一边对铁生说：“嚼点止血草给三哥敷上。” 铁生哦了一声，便开始翻包，翻了一会说：“杏芳姐，止血草在你包里吧，我这儿没有。” 杏芳也是懵了：“怎么会在我这，走之前不是让你把草药都装着吗？” “……”铁生愣了一下道：“坏了，我以为那些东西装在你那儿……我没拿。怎么办……” 如意见状，偷偷在用妖法在袖子里化了几叶止血草出来，随后拿出来说：“我这里有，先嚼了给三哥用吧。” 杏芳接过止血草，有些惊讶的说道：“呦妹子，你们俩这两手空空的，也没带什么物件的，怎会有止血草？” 如意笑了笑，扯谎道：“我们这次出来虽然是没带什么，但是常用的草药还是备着的，放在袖中和贴身的衣物里头，从外面看自然看不出来。” 杏芳着急替三哥止血，也没再问。 金三哥撒嘛着眼睛，看着如意，动了动嘴唇，不冷不热的说了声：“谢谢姑娘了。” 如意浅笑道：“举手之劳。三哥快是别说话了，先让杏芳姐给你包扎了伤口再说。” 金三哥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龙祖看着如意，觉得对这个女人的喜欢多了几分。她有别于其他的妖，骨子里是善良的。 止血之后，杏芳姐拿着水囊喂了金三哥些水，又与大家分吃了些东西。 金三哥的脸色并不好看，蜡黄蜡黄，这难看的脸色并不止是因为流多了血，还因为现下的处境。 “咱们……大概是被困在这里了。”他努力的平心静气诉说现状。“不论从前走，还是从后走，都会回到这里。咱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知道这女娲墓不简单，可没想到竟是这么的凶险。哎……也幸亏这次没有带太多的人，不然的话，更是不知如何收场了。我……对不起你们啊……” 杏芳红着眼眶道：“三哥，你说什么呢，事情到了这份田地，也不能赖你。” 铁生道：“是啊。三哥是我的好哥哥！永远都是！” 龙祖站起身子看了看周围说：“这又不是生死离别，何必那么伤感。天无绝人之路，再想想办法，总会出去的。” 龙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条甬道永远走不到头。青铜鼎里的那种迷烟的确很容易让凡人乃至于如意中招，但绝不会对自己这巨神之体产生丝毫作用。 龙祖的双目非寻常眼眸，轻易便能识破戏法邪术。 可要是撇开障眼法和迷烟的话，还会是什么呢…… 1200.第1200章 牛泪通灵 如意心生一计道：“咱们不是还有火药吗？就地炸个洞，咱们从下面走，应该就会摆脱甬道中的情况了。” 金三哥说：“这虽是个主意，但只有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能用。火药力量太过强大，前面已经用了两次了，再用便是第三次了。三次强震很容易把这有了年头的老墓给震塌。一旦塌方，咱们被穹顶石墙压在里面，一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再用火药了。” 久久未开口的次郎，抱着他那倒霉哥哥，问：“还有，什么，办法？” 金三哥看着昏过去的太郎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骂道：“娘希匹的，你管好你那不争气的哥哥。要是再有这种状况，我可就真不管他了。” 次郎嗯了一声，道：“等他醒，我会好好，劝说他的。”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需要一些东西。”金三哥看了看周围道：“有些复杂的东西，墓里取不到的，咱们且就不论了。能弄得到的话，就是‘童子尿’和‘处/女血’了。” 他打开自己的背囊，取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旧的小罐道：“这里头装的是三十年的老牛的眼泪。老牛通灵，将死时落的泪能通阴阳，将童子尿或者处女血与牛眼泪混合后滴入眼睛，就能看见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 铁生道：“这么灵？那快是弄出来让我们都往眼睛上涂涂啊。” 金三哥摆摆手道：“蠢货，你以为老牛垂死之泪那么好取？我耗费了五六年的时间，托人遍访村庄农户，也只集齐了这一小罐。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光我自个儿涂我都不舍得。” 铁生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毕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是不看为妙。 金三哥瞅了如意一眼道：“姑娘，我看你未盘发，应该是还没出阁吧。借你点血用用吧。” 如意登时羞红了脸，她瞥了龙祖一眼，不太好意思的说：“我的血……恐怕不行……” 大家又不是三岁孩子，见状也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杏芳在龙祖胳膊上拍了一下，说了句刺挠话儿：“秦家小哥，你可真行啊……” 龙祖不想让如意难堪，便是拉住她的手道：“我跟她已经订了亲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总归是要娶她的。” 他坚定的看着如意，又补了一句：“一定。” 金三哥有些头痛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啥时候成亲那也不是我们能操的心。” 他转头看着铁生道：“就数你最小，才十六，就用你的尿吧。把你水囊里的水先倒给杏芳，你就尿水囊里头就行。” “三……哥……我……”铁生扭捏了一下，有些难为情。 “你他娘的！”金三哥差点便要炸了毛，他揪着铁生的耳朵说：“你该不会也……娘希匹的，我早就骂过你，让你不要跟着门里那些个混蛋东西去烟花柳巷逛悠。你不听老子的话，还是去了是不是！” 1201.第1201章 童子黄尿 金三哥转着圈儿的拧着铁生的耳朵，疼得铁生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叫道：“三哥！轻点啊三哥！我没去过！我还是童子！还是！” 三哥松了手，骂道：“那你扭捏个什么劲儿！”、 铁生脸上一红：“在这么多人面前撒尿，我……我这不是害羞吗。” 金三哥把水囊往他手里一塞，道：“快去尿，别啰嗦。” 铁生接过水囊，也没敢走太远，背身过去，揭开裤袋对着水囊撒了一泡。完后回去递给了金三哥。 金三哥一闻差点没晕过去，道：“这么骚！” “最近有点上火……” 杏芳没忍住笑，戏言道：“早知道今天有用，许多年前我可就不嫁人了，老处/女的血总比铁生的黄骚尿要强。” “一个两个都没正经。”金三哥叹了口气。 之前大家也都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擦些老牛泪在眼睛上，至少能看得清明些，可自从知道要加童子尿而且还是铁生的黄骚尿之后，可就没人再提这一茬了。 大家都准备让金三哥独自承受了。 金三哥忍着尿骚味，往里头加了两滴牛之泪，再用手指头沾了些，滴入眼睛之中。 这腥黄液体一沾上金三哥的眼珠子，他便喊了起来：“娘希匹的，这玩意儿还辣眼睛呢……” 他闭着眼睛转了一会眼珠子，这才再度睁开了眼。这一睁眼，他感觉差点没瞎了去——那个自称秦笑的小子周身泛着一层耀眼的金光，金光之中还有几条虚形的龙一样的东西在盘飞游走；而另一个叫如意的丫头周身则不停的往外冒着青黑色的烟雾，看起来十分的不吉利。 这两个人…… 到底是什么身份。 金三哥盯着他俩看了半天，好几次想开口质问，可却又不太敢。他心说从这外溢的气息来看，这两个人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把他们两个惹恼了，那他们几个人许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他们两个要是想害人，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初见时他曾对那个秦笑出言不逊，那秦笑几次隐忍，却也没有动手。更不消说，如意为了救他还拿出自己带的止血草…… 金三哥隐隐觉得，也许这次探女娲墓还真的要指望这两个人。 “怎么样，三哥。”铁生好奇的问了一句，“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别吵吵，容我看看。”金三哥艰难的站了起来，发现在甬道的穹顶处拉着一些丝丝缕缕的青绿色的线。那些线，从穹顶的各个外置，汇集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一股线，垂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位置。 金三哥暗道，莫非这青绿的线便是甬道之内无限循环的原因所在？ 他抬手去我摸了那线一把，然手却直直从线之中穿了过去——此线只有虚形并无实形，就算是涂了童子尿和牛眼泪也只看得见却摸不着…… 也许跟着穹顶上的那些线，就能找到破解的答案。 他蹲下来在晕过去的太郎脸上吹了一口气道：“把这家伙弄醒，咱们得往前走了。他这么晕着不是办法。” 1202.第1202章 吉凶八门 杏芳拿出自家祖传的龙脑香给太郎涂了一些，又是跟次郎一起掐他人中虎口，太郎才是慢慢醒过来。 他一醒来，便警惕的看着周围，双脚踢腾着，显然受惊之后的那股子疯劲儿还没过去。 “啪！”金三哥打了太郎一巴掌，在其脸上印了五个指头印。他指了指自个儿肩上包扎好的伤口道：“看清楚，你射的不是妖怪，是我！你弟弟都比你镇定百倍，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做老大！还不够丢人的呢！” 铁生也是劝道：“别害怕了，三哥找到办法了。咱们跟着三哥走便是。你要一个劲儿闹腾，只会给大家添乱，那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这一巴掌也算是将太郎打醒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得的服了软，说了一句不怎么周正的“对不起。” 金三哥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其他人跟在后头。他顺着那些分散的青绿色的线，找到了八扇洞开的门，左右各四扇。而那些青绿色的线则从穹顶而下，埋入门中。 见金三哥停了下来，如意便是问道：“三哥，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金三哥将这情况照实描述了一番：“这里有八扇门，左右各四扇，没有门框，就是这么黑洞洞的敞在那儿。不知道该走哪一扇。” 铁生挠了挠头，顺着金三哥指的方向左右看了一眼，道：“真是奇怪了，在我们看来，两边也都只是普通石壁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门。” 杏芳道：“幸亏三哥有法子，若是其他人进入这甬道，真的会活活困死在这里。” 八扇门……八扇门…… 龙祖寻思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难怪连他这个上古巨神也是中了招，看不见甬道里暗藏的东西，合着这根本不是障眼法，也不是**术，而是阵。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甬道就是一个阵法。而这八扇门则是利用奇门遁甲而制造出的吉凶八门。这八扇门分别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 “其中只有从生门出去，咱们才算是破了这阵法。”龙祖道。 如意又想起那火药来了：“既然这么复杂，咱们为何不赌一赌，用炸药炸个洞钻出去。” 铁生也是同意：“对啊，赌一赌总比在这等死要好。我看这地宫挺结实的，再炸个几次应该也塌不了。” 龙祖摇头道：“现下已经不是坍塌的问题了。你们不要小看奇门遁甲之术，这东西精妙无比，还没有谁能彻底的将其研究透彻。能用奇门遁甲布阵的人一定是有些本事的。如果不按照布阵的人的意愿出阵，而强行破阵的话，阵中的人等同是从死门穿过。定会七孔流血受厉咒而死。” “这么说，咱们现在除了找到生门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金三哥问。 “恐怕是这样了。”龙祖答道。 “秦家小哥，那么依你看，这八扇门之中，哪一扇是死门？哪一扇又是生门？”金三哥的口气客气了不少，可以说事到如今，他这个老发丘已经黔驴技穷，没什么能用得上的本事了，为今之计便是依靠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1203.第1203章 黄汤馒头 龙祖在石壁前面徘徊数步，道：“由于我看不到，所以无法知晓这八扇门的位置，金三哥你得帮我标注出来。” 金三哥寻思了一下，从背包中取出两根香，将每一根香分成四段，轻放在八扇门前：“这就是位置了。” 龙祖低头而看，按照金三哥所摆的位置，这八扇门是四四相对的。他颦眉道：“有些棘手。如果八门按照八卦位置去排列，我很容易就能推算出生门位置。可这布阵者只是将门平放，这便又超出了奇门遁甲本身的固有套路，让人难以做出判断。” 太郎有些急，道：“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随便，选一个门走吧。” 杏芳也道：“太郎兄弟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你们想啊，这里一共有八扇门，只有一个是死门，我们几乎不可能选到死门。从别的门出去，不是一样有有机会破阵而出吗？” “不可。”龙祖即刻否定了。 “为什么不行？” “八门之中只有‘开门’、“休门”、“生门”是吉门，其他的都是凶或是含凶。要是入了伤门，则会受重伤，在墓中身上带了重伤便等同于是要死了。随便选一个危险性太大了，我觉得并不妥当。” 龙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紧皱眉头，不敢出声了。 次郎道：“这还不是，困住了。本以为有办法出去的，结果还是一样。” 金三哥骂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兄弟俩除了添乱什么事都没做，还就会在这说风凉话。真是可笑极了！你们要是有本事，你们便直接选个门进去算了！选到了死门，可别往我们身上赖！” 大郎道：“侏儒！你再说一遍！” “老子今天还就说了！” 龙祖拦在两人中间道：“住手！能不能冷静一下！你们这样，就正中了布阵者的下怀了。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大家自相残杀起来。好好想想，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受益者是谁！若是想活着出去，就不要再吵了！” 龙祖的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大家静下来一想却觉得更加害怕了。 若是大家都死在这里，受益者是谁？最开心的怕就是墓主人了吧。可是墓主人是谁，是女娲啊……这墓是女娲的衣冠冢。说白了，这地宫只是为了纪念女娲而早，里头根本没有半具身体…… 那么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是谁？ 一个衣冠冢中，安置些普通的机关不就行了嘛？又是谁费尽心思布了奇门遁甲之阵，还安置了阻挡神灵的结界…… “金三哥，你能否看清这些门里有些什么事物？”龙祖问。 金三哥站在这些门之前仔细的朝里头瞅了几眼道：“看不清，光好像根本照不进去。怎么看都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管他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咱们试试就是了。”铁生从包里取了个馒头出来，把水囊里剩下的黄尿倒进了馒头里。 馒头吸了尿，涨的沉甸甸的。 1204.第1204章 以身试门 铁生也顾不上脏，用手把馒头拧成了八块，然后分别投进了香摆放的地方。 在大家看来，这些沾了尿的馒头穿过石壁就消失不见了，唯有金三哥能看见馒头进入了门中。 铁生得意洋洋的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道：“等一会许是就知道结果了。” 龙祖不解：“这是……” 金三哥腿伤了，跳不起来，不然他一定要狠狠的踢铁生一脚。他骂道：“你的脑子呢？是出门忘带了还是你娘生你的时候压根就没长？怎么就能笨成这样！” 铁生冤枉道：“三哥，我这办法不好吗？用馒头代替人进入各个门中，这样不管这些门是什么，都不会伤害到咱们……” 金三哥无奈道：“的确是不会伤害到咱们，那我问你，馒头你已经扔进去了，你告诉我哪扇门是生门？” “我……这……”铁生看着这八扇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怎么说你这笨小子。那馒头又不是活的，也不能叫也不会哼哼的，它并不能告诉你所入的门是什么门。里面那么黑，你又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况。所以啊，这一招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是折了一个干粮，还沾了一手腥臊。” “……”铁生臊红了脸，站在杏芳后面不吱声了。这好不容易想着能做一回精明事儿，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济。 龙祖道：“虽然别的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这些门两两之间是对应有关系的，换言之，死门对面的哪一个就一定是生门。”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死门……”如意问。 龙祖深吸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只能进去试试了。” 听罢此言，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试？怎么试？”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试，试完了之后，我会回来告诉你们结果。”龙祖道。 如意抓住他的手道：“不行！你不能去……如果你进入了死门……那……” 龙祖轻轻揽住如意的腰肢，将她往怀中一拉，将嘴唇贴在她耳边道：“你放心吧。虽然布阵的人能力很强，这死门取个凡人的性命很是容易，但其力量绝不可能能要得了我这上古巨神的命。记住，我是龙祖。” 如意紧紧握着龙祖的手，不舍得放开：“你……一定要小心。答应我要回来……” 龙祖点点头道：“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自始至终，龙祖的眼睛里都只有如意一个人，直到他冲入那门中，他都没有看杏芳一样。 杏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看着如意，心说如此一心一意的男人实在是世间少有……只怕是自己再有念想，也是没机会了。 如意将手紧紧的交织在一起，皱紧眉头看着龙祖消失进去的那堵石壁。从他走的那刻起，她的全部心思就与他一同走了。 看如意那紧张的样子杏芳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如意妹妹，别这么担心。秦家小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进的第一扇门就是生门呢。” 1205.第1205章 鸳鸯对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如意很小就知道，但说不担心真的是假的。一直以来，她与龙祖都是聚少离多，两个人走到现在经历过那么多的别离，有着那么多的误会和伤痛。 连忘情水都无法阻止两个人再度相爱，说明他们之间的缘是极深极深的。 她绝不想他再有任何事情…… 一切的深重的灾难，她宁愿都为他顶下来。 …… 龙祖冲入了一扇门。脚一踏进去，他便被人拉住了臂膀。 拉着他的人是个穿着花里胡哨的中年妇人。她鬓角别了一朵红色的绢花，嘴角点了一颗黑痣。 她咧嘴一笑，眼睛旁边的皱纹便如蛛网一般的绽了开来。 “新郎官，这大喜的日子你乱跑什么啊。拜堂也拜过了，还不快去入洞房啊。”别看她个子不高，手倒是挺有劲儿的，枯瘦的手紧紧钳住龙祖的胳膊，不由他乱动。 龙祖回头一看，刚才进来的那道门已经消失不见了。自己身上穿着红色的喜袍，周遭不再是鹤灯与石壁，而是在一处庭院之中。 庭院里头张灯结彩，到处贴着红色的大喜字。有几个喝的醉醺醺的人也跟着起哄道：“入洞房咯！入洞房咯！” 龙祖挣脱那中年妇人的手，说：“你叫谁新郎官？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脸上又是摆上了笑容，她露着用金包过的大牙，道：“秦将军，你该不会是喝多了吧。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你总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有几个宾客哄笑道：“忘了最好！你不当新郎官，有的是人想要争着当。新娘子那么漂亮，你不去洞房，我们可替你去了啊！” 中年妇人袖笼中掏出一条香巾，轰赶着他们：“去去去，吃你们的酒去，别在这搅合。” 龙祖觉得有些搞不清楚场面，他低声问那中年妇人：“新娘子是谁？” 妇人只道是新郎官在说玩笑话，便道：“你自己疼着爱着的人还需问我吗。这十里八街谁不知道你们俩恩爱有加是一对鸳鸯啊。连我都羡慕的慌呢。哎，我家男人要是有将军一半的体贴，那我就知足咯。” 她见龙祖的脸色不太对劲，便是轻轻的掴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啰嗦了那么多。来来来，快入洞房吧。” 龙祖跟着她走到一间新盖的大屋前面，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上。 屋中并不太亮，恍恍惚惚的红光洒了一室。红帐纱罗，鸳鸯对烛。 放着大红锦被的床边上坐了一个娇滴滴的蒙着盖头的新娘子。 这场景似曾相识。与无忧仙子成亲的那一天，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龙祖不畏妖鬼，不惧强权，但如是说，他倒是有点害怕这种场合…… 他将背贴在门上，屏住呼吸，没敢出声。 “进都进来了，怎地还愣在那儿？快是过来帮我掀开盖头啊。”有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龙祖一喜，心说这声音是如意的。 他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将盖头掀开了来，果就看见了如意娇羞的容颜。 1206.第1206章 破解休门 这大喜的日子，如意施了粉黛，如同那开得正好的花，娇艳欲滴，让人恨不得赶紧采摘了去。 她看了龙祖一眼，又是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这神情让龙祖醉心不已，他拉住如意的手，便是想要吻过去。 嘴唇都快贴上她的时候，他猛然清醒过来，忙是往后一退，从床上弹了起来。 现下可不是沉醉温柔乡的时候，纵然眼前的事物再是美好，却也不是真的，这只是奇门遁甲阵中的虚幻情景。真正的如意还在外面等待着他…… “怎么了？”新娘子被他如此反应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 “这一切都不对。” 新娘子登时便是落下泪来：“怎么不对了。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要娶我吗，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怎么还退缩起来了？难道你对我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你说，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你说啊！” 她举起绣花枕头便是朝着龙祖这边扔了过来。 绣花枕头砸到龙祖身上，却是让他更加清醒了。这个新娘子徒有如意的形态，却没有如意的灵魂。 龙祖心知，换做真的如意，断不会是此种反应。 他在房中踱了两步，道：“你先别吵吵。容我好好想一想。” 那“如意”苦恼不止，从床上站起来，粉拳便是招呼了上来：“想什么！难不成拜过了天地你还想着要反悔不成！我打你！我打死你这个负心汉！”她声音十分尖利，让龙祖心烦意乱。 好男不跟女斗，纵便这新娘子只是个虚形，龙祖也是不能跟她动手。便一直躲着她的拳头。 龙祖开始琢磨，入了这门之后，便是一桩喜事。虽然与他渴望的成亲情景有所区别，但却无惊无险。 “如此说来，这次入得门应该是‘休门’。休门对求财、嫁娶、远行都有着一定的影响。这门里的场景正是迎娶。”龙祖喃喃自语道。 旁边那个哭成泪人的新娘子不依了：“你到底在嘀咕什么啊！” 龙祖揪住这个“如意”的袖子，将她向天上抛去，随后不再隐去巨神神力，袖袍中金光乍现。 “啊啊啊！”那新娘子飞至屋顶后，又是开始下落，她这等小女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惊吓，不免惊叫起来。 龙祖再度接住了她，点了她四肢的穴位，及眉心的那一点金砂，向她体内灌输了神力。手上忙活的时候，嘴里并不停歇。 他念念有词：“真龙金力助我破得此阵，奇门遁甲，休门当前，镇！” 此语一出，浮飞在屋子当中嚎叫不止的“如意”登时被钉在原处，不上不下。 龙祖推门而出，不论是拂风带过的枝叶、灯笼里的烛火、还是扒窗户想偷看洞房的醉酒人、觥筹交错的宾客全都定在了远处。 这世界一经被龙祖识破，便是用其巨神之力给化解了。 由于休门算是吉门之一，所以化解起来也是相对比较容易。 他走到庭院之中，发现在他被那中年妇人拉住的地方，重新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闪耀着波纹的小洞。 不用说，此处一定便是出去的路。 龙祖抬脚便是迈了进去。 1207.第1207章 扑入黑门 门里面的时间与外面不同。门外的大家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如意坐立难安，焦躁无比。甭管其他几个人怎么劝，她都根本听不进去。 “不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他要出来的话，早就应该出来了。断不会拖延至此。我要进去寻他。”如意道。 杏芳道：“妹子！你冷静一下！再等等，如果你刚进去，他就出来了怎么办，那岂不是又跑了两岔头。到时候就是秦家小哥跟咱们一起担心你了。” 如意道：“我担心……如果他进的是死门……那怎么办……” 金三哥嚼着烟叶道：“如果是死门，你就更不能进去了。他要是遭遇不幸，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活下来吧。你若是也进去送死，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如意站立在龙祖消失的那扇门前，内心矛盾不安。她知道金三哥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放心不下。 正纠结着呢，那墙壁忽然扭曲起来，接着一个人从墙壁中猛得冲了出来。 “出来了！”铁生见得龙祖完好无损的出来，不禁高兴的叫了出来。 然这冲力实在是太大。这股冲力来自于休门本身，等到龙祖想要收力的时候为时已晚。甬道并不算太过宽敞，龙祖便连带着如意，一同撞进休门对面的那扇门之中了。 “怎么……回事……”铁生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事物，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两个人便一齐消失在石壁之中了。 金三哥也是瞠目结舌：“他们，进了另一扇门了……” 太郎次郎并不傻，唯恐波及到自己，又是往后撤了几步，直到确保离开了八门的范围才是停了下来。 杏芳问道：“三哥，现下该怎么办？” 金三哥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等着呗！你们知道吗，我眼睛上擦了牛眼泪，能看到你们所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人绝对都不是凡人。那个女的我暂时还不敢确定，但是那个男的……应该是个神仙。” “什么！”杏芳和铁生惊愕的叫了一声。 “到时候他们出来，你们可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既然没表露身份自然有他们的想法。咱们也是不好揭穿。这女娲墓远比我们想的要凶险，有神仙同行是件好事，也许后面咱们就要仰仗那个秦家小哥来化解危难了。切莫是不可再得罪了。”金三哥道。 铁生兴奋道：“这么说，我也是见过神仙的人了……” 杏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又泛起了涟漪。她心说难怪她对这个秦家小哥一见倾心，合着他不是吃五谷杂粮的寻常凡人。这堂堂至尊仙人，又岂能看上她这个小寡妇……一往这方面想，杏芳便是落寞起来。 …… 龙祖扑着如意进入了休门对面的那一扇门。这里面黑漆麻乌，什么都看不到。 龙祖欠起身来，用圣光照明，顺带着把身下的如意拉了起来：“怎么样，你没事吧。” 第1208章 眼珠掉落 如意二话不说，先是伸出双臂，紧紧的箍住了龙祖的脖子，生怕他会消失似得，怎么都不肯松手：“这句话该是我问的吧。你没事吧，刚才你入的是什么门……” 龙祖觉得心中一暖，揽进她的腰肢，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语气轻快道：“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得很吗。刚才没做什么别的，倒是跟你成了一回亲。” 如意抬起头问道：“成亲？什么意思？” 龙祖便把休门之内的事情告诉给如意。 如意眼波流转，问：“那……你有没有趁机，跟新娘子洞房花烛啊？” 龙祖笑道：“当然有了，能一亲芳泽的好机会我怎是能放过。自是要颠鸾倒凤一番，这才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如意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感觉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她松开搂在龙祖脖子上的胳膊，扭过身子道：“既然如此风流快活，你怎还舍得出来！干脆在里面呆着得了。” 龙祖扯过她的手，轻轻一拉，又是将她扯入了怀中。这次换他使劲的搂着她，他道：“真傻，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心里惦记门外的你，又怎会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虽然她与你生的一样模样，但我知道她绝不是你。为了出来，我还把那新娘子弄得花枝乱颤，痛哭流涕呢……这也是一桩罪过吧。” 如意抬抬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表情有些淘气的问了一句：“真的？” 虽然她已是实力强劲的妖，但只要牵扯到感情问题，她仍旧还只是个天真的姑娘。 龙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一边吮/吻，一边柔声说：“真的。” 一吻过后，如意便羞涩的背过身子去了。龙祖从后面抱住她道：“要以正事为主。现下这道门与休门完全不同，进入之后是一片黑暗，无半点声响，不知是什么门。咱们可得小心为妙。” “呵呵……”龙祖感觉到怀里的如意抽动了一下，发出了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轻笑。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到后面，声音里还掺杂了一种低沉而诡异的男声。 龙祖有些吃惊的松开了手，问道：“如意，你怎么了……” 如意慢慢的转过头，阴恻恻的道了一句：“谁……告……诉……你……我……是……如……意……的……” 本来秀美的脸上布满了被虫蛀过坑洞，微微腐烂的面庞上粉色的肉外翻着。她一笑，嘴角便是裂开了，露出即刻黑黄尖利的牙齿。 她眼眶凹陷，无神的灰色的眼睛在眼眶内转动着。她冷冷的看着龙祖，一瞪眼，左眼眼珠子便掉了出来。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呀。”她掩嘴笑了笑，那本来应该十分可人的动作，由这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躯体做出来却是无比的可怕。“掉出来了呢。” 她蹲下来，将那掉落下来的眼珠子，重新塞回到了眼睛里面。那眼珠子无法回归到原位，歪斜的耷拉着看着龙祖：“嘿嘿……再是亲亲我啊……” 第1209章 拗断小腿 龙祖觉得心中一阵恶心，那么说，这个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如意。那之前关心他亲吻他的那个也都不是如意了…… 可如意明明是跟他一起跌落进这扇门的，她人呢…… 龙祖怒视着这个东西，道：“说，如意去哪了？” 那东西笑了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既然有本事，就自己找呗。” 龙祖巨神之力要对付这东西简直易如反掌。他扬起手掌，掌风携带一股胁迫之力，将那东西刮吹到了地上。 龙祖双手合十，相互攥握，便见着那东西开始哀嚎，最终化成了一滩烂骨。 他心说入了这扇门之后，他们两个人看到的东西，许是不一样的。 这阵法玄妙无比，连他这种巨神都会被蒙蔽双眼，更是不用说如意了。 他打定主意，甭管这是什么门，都要先找到如意，带着她一起出去。 周遭的黑暗像是化不开的墨，他虽是举着圣光，可仍如同在黑夜中前行。他所能看到的无非只有自己的身体，至于黑暗之中藏匿着什么，他一概不知。 “嘻嘻……” 龙祖觉得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脊背游走了过去。 “是谁！”他猛然回头，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纤细的手蒙住了他的双眼，接着一个绵软的少女般的带着潮湿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是我呀。” 龙祖大吃一惊…… 竟是有东西趴在了他的背上。奇的是，这东西好像没重量一般，让他毫无察觉。 这怎么可能…… 他扯住背后那物的手，将其整个的甩到了身子前面来。他用膝盖抵住了那玩意儿的喉咙。 当那东西暴露在圣光照耀下之后，她显然有了些许不适，常年在黑暗中导致她双目的退化。她祈求的叫着：“好亮……好亮，我要瞎了……啊……” 龙祖见着她的模样后又是一惊。他不是第一次见着这玩意儿。在与如意乘坐木船顺着地下河而下的时候，这东西曾经试图爬上他们的船，不但出手攻击他们，还讲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便是生着月牙瞳孔的双口女。惨白的肤色，湿潮的长发，浑身上下不着一丝衣物。 龙祖对着她怒吼道：“你一直跟着我？那你之前藏在哪儿，为何我们没有看到你？大家被困在甬道里也是你搞的鬼？你怎么知道我会进入这扇门，你是早就侯在这里了吗？你与布阵者是什么关系！” 他一连串的问出了这些问题，问的那双口女也是有些懵。她一边眯着眼睛躲避圣光的照耀，一边呲着牙说：“你在说什么啊……” 龙祖忽而想到了一件事，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那双口女的腿截断了。他低头一看，这东西身子下面的两条细腿完好无损，还一个劲儿的踢踏着。 难道说，她有着再生的能力，能将断掉的腿，重新长好？ 他打算一试，便徒手将那东西的小腿拗断了来。登时黑血迸溅，她凄厉的叫了起来：“我也没害你啊！你为何要这样！” 第1210章 我本非我 龙祖用巨神之力将那东西的小腿焚化殆尽，手一松，便成了一滩金色的粉末。 龙祖等了一会儿，却是根本不见那东西的小腿再生出来。 怎么回事儿？ 难道…… 现下出来的这一只，并不是先前在地下河爬上他们木船的那一只？ 龙祖揪住她的头发，向着她脖子后面看去，见着后面光光滑滑，没有生着尖牙的利口，也没有那数不清的一张一合的眼睛。 她们的确不是同一只…… 龙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这女娲衣冠冢之中的东西，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上古巨神已知的东西。他甚至可以肯定，在地宫之中布下这些东西的人绝非是凡人。 龙祖质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门？老实说，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那东西被断小腿，疼痛无比。呲着呀，恶狠狠的看着龙祖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困了好久好久。我还想要出去呢。” “为何我曾见过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东西笑了一声，有些同情的说：“原来你已经见过‘我’了。见过了‘我’还能活到现在，算是很厉害了呢……” 她在说什么……这女人说出来的话简直与疯子无异，她称那个跟她生的一样的人为“我”，可她们明明就不是一个个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龙祖顾不上深究此事，他更关心如意的情况：“我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与我同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那东西咧了咧嘴巴，指了指龙祖手中的圣光道：“你先熄了光亮，我再慢慢与你说。这实在是太亮了，我眼睛一被晃，脑子就跟不上……” 彻底熄灭是肯定不可能的，这东西身体轻盈无比，几乎没有重量，若是给她跑了，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想再将她抓回来就不容易了。 龙祖紧紧拽着她的胳膊，只是稍微将圣光的光线调得暗了些。 那东西活动了一下月牙形的眼睛，说：“这下舒服多了。” 她冲着龙祖笑了笑。这一笑让龙祖一个恍惚，她的笑容，很像是一个人。一个他似乎认识的人。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在他尚未想起来像谁的时候，那东西的丑陋的尖牙又是已经呲出来了。 “快说！那个姑娘在哪！”龙祖喝了一声。“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拗断！” 那东西有些害怕了。她哆嗦了一声道：“别别别……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我甚至可以带你去找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还与我讲上条件了？” 那东西嘿嘿一笑，说：“被困在这个门里出不去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如果我不带你找到那个姑娘，时间一长，她肯定小命不保。” 龙祖冷冷一笑：“别与我说这些没用的。那个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想困住她，也是没那么容易。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是会努力的来找我的。” 1211.第1211章 阴女带路 那东西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道：“话不是那么说。这门里有两个入口。你运气好，落在这里。这里除了黑了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另一处那可就是天壤之别了。实话跟你说吧，就算那姑娘再是厉害，她的力量也会有耗尽的时候。一旦耗尽力量，她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什么意思！”龙祖吼了一句。 “所以……你答应我那个条件吧。你答应我，我就保证带你找到那个姑娘。嘿嘿……”她的笑容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无比阴森。 龙祖问：“你说说你所谓的‘条件’吧。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等你出去的时候，带着我一起离开这里就行了。我已经数不清我被困在这里多少年了，实在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出去？ 她的意思是把她带出这扇门？ 龙祖道：“行。我答应你。你快带我去找她。” 那东西嗯了一声，说道：“从这圣光来看，你是个神仙吧。既然是神仙，那可不能食言哦。要说到做到……” 她摇晃了一下手道：“你一直拉着我，让我怎么走啊。” 龙祖抬手用神力化了一条锁链，锁链如同一条闪电一般，束在了那东西的手腕上，另一头则牵在龙祖手里。 龙祖道：“现在可以了，走吧。” 她折了一条小腿，自然不能再继续直立行走，便是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速度倒也是极快的。 龙祖想起先前化成如意模样与自己亲昵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有余悸，他便向那东西询问此事。 她嗓子眼儿里钻出一声轻笑：“那我可说不好。你忌讳什么大概就会看见什么吧。刚入这门的时候，都会是这样。” 她忆起当初自己看见的东西，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抖了个激灵。 “要在这门里活下来，就得胆子大。甭管看见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才行。被困在门里的东西有很多，可像我这样活得那么久就不太常见了……”跟地下河碰见的那个双口女不同，这一只话还挺多。 龙祖便问：“你可有名字？” 那东西爬着爬着便停了下来，捂着脑袋像是很努力的在想着什么，许久才扭过头，对龙祖说：“你就叫我阴女吧。” 阴女带着龙祖在无边的黑暗中移动着。 四周仍旧黑暗无比，偶尔会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龙祖知道，他绝不孤独，有很多不知名的东西躲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他们是这里唯一的光点，将西面八方黑暗中的东西吸引了过来。 阴女爬了一会儿，像是在防备什么一样，突然压低了声音，她停下来，左右顾盼一下，才道：“如果你还想去见那个姑娘，就把光熄了吧。不然，等他们聚集过来，你的神力怕也是要在这里耗光。咱们可是先说好了，到时候我可是不会管你，我只会顾着自己逃跑。” 说完了她还笑了一声，就好像在叙述一件挺好笑的事情。 1212.第1212章 荒凉废墟 龙祖皱了皱眉道：“我熄了光，你跑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你我互惠互利，我还要依靠你出去呢，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龙祖竖起耳朵，但觉耳边躁动的声音多了起来。在不远处的晦暗迷蒙中，叠着不少并不清晰的影子。 阴女口中的“他们”是谁？“他们”是这门给予的幻觉还是像阴女一样因误入而被困在其中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他们”靠过来，会无情的发动攻击吗？ 龙祖发现，他有着数不清的问题。而这女娲衣冠冢之中有越来越多的秘密和未解谜题浮出了水面。 姑且信这阴女一次吧。 龙祖熄了手中圣光，重新回到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光一熄灭，黑暗里蠢蠢欲动的生物便好像失去了方向和指引，它们开始狂躁的喘息，而或相互摩擦着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爆发前的紧张。 龙祖屏住呼吸，静悄悄的扯着手中的链子，随着阴女慢慢的向前移动着。 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身边热闹起来。露在外面的手偶尔会触碰到一些生了毛发的巨物，那东西体表温热，像是什么巨兽；有轻薄微凉的气息喷在自己脖颈上，不知是谁的呼吸；有生满鳞片的触感冰冷的东西从自己脚下滑过，是蛇或许是龙…… 黑暗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龙祖辨不清它们是什么，他也并不想知道。 一向多嘴的阴女也恐是怕惊扰这些黑暗中的东西，嘴巴紧闭，一句话都没有，她熟练的在黑暗中穿梭着。 龙祖想起阴女之前说的那句话“你怕什么，大概就会看见什么吧。”“要在这门里活下来，就得胆子大，甭管看见什么，都要装作没看见才行。” 他暗想，黑暗中的这些东西，许是根据别人的恐惧滋生而出的。如此一来，他更要定住心性不可胡思乱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纵便他是龙祖，可一旦由他的恐惧产生出什么东西，那即便他的巨神之力也难以对付。 自他入这门中，便屡屡受惊。想来，此门应当是惊门无误。惊门算是凶门，化解起来自是要比休门要难。尚不知道单纯用巨神之力能否将此门破了去。 他深呼一口气，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目。将脑袋放空，只循着手中一条链子前行。 这一招果然管用，没过多久，周围便清净了起来。那些因圣光而聚集起来的东西慢慢消散而去了。 …… …… 如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废墟之上。这里就好像某种古迹的遗址，萧索荒凉。到处都是断壁残桓、破瓦碎砖。 深秋般的冷风在破败之处呼啸而过，刮擦着崩塌的梁木，发出了鬼叫似的声响。 如意觉得很冷，她将自己的衣裳裹紧了些。 “笑笑！”她呼唤了一声。周遭无人应答。 她记得自己是与龙祖一同跌落进来的，可为何这里独独只剩她一个。他去哪儿了？ 她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硌得慌。低头一瞧，脚上的鞋子没有了。她在前后找了一下，都没看到鞋的踪影。 无奈之下，如意便用妖力在足上裹了一双草鞋出来。 1213.第1213章 石头巨人 如意在这死气沉沉的破败城池中走了一段路，越走她越是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直到她看到一个几乎没有边际的水池，里面尽是黑水与枯死的莲花……她方才觉悟，这地方竟与天庭无比的相像。 只是，那华贵无比的天庭怎会成了这番模样。里面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这道门是什么门如意无从而知，她只是觉得脊背阵阵发凉。不论建造者是谁，他似乎都在这女娲墓中投放了自己的情绪，一股埋怨嫉恨的情绪…… 从最初青铜门上的阻仙符箓到甬道门上的盾诀再到现下成了废墟的天宫来看，让建造者产生这种情绪的应当就是神仙本身。 可是，这建造者的后人不是一个没用的瘾君子吗，如果祖上有这等本事，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他也断不至于是如此。何况区区凡人，怎能有本事去恨天…… 建造者究竟是凡人，还是神仙，亦或是其他什么？ 如意紧咬下唇，刚刚理出的头绪似是又断开了。 “咔！咔！”如意听见有什么动静，抬头去看，便见着远处扬起了一股沙尘。起初如意还以为是什么妖风，可等那沙尘卷到跟前，她才看清楚这沙尘里奔跑着数百个石头人。 这些石人巨大无比，随便一个便有三四人那么高，他们活动自如，力大无穷。遇墙拆墙，遇屋掀顶，本来已经不成模样的墙垣在它们的践踏下更加不堪。 “它们是要去哪儿？”起初如意以为这些石人有其他目的，便是腾起身子急退数丈，想是躲避过去。 然那些石头人却是根据她的位置而移动的。它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如意。 不就是石头人吗，如意并不算太放在心上，石头本无灵性，既然能随意移动，定是被施了法术，管它是妖法还是仙术，应当都有应对之术。 说时迟那时快，数不清的石头人已经杀到了眼前，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将如意包围起来。 它们挥舞石臂向下砸去，如意接连躲避，便见着地上一下子出来无数坑洞。 如意心说，这些石头人真不简单，招招致命。如意化了一柄锋利宝刀，想是用以劈砍石头。谁知本应削铁如泥的宝刀砍刀这石头人身上，竟也卷起了刃。 好硬的巨石！ 如此不是办法。如意弃了宝刀，抬手便撒出一张巨藤网，将迎上来的石头人兜住。藤网沾上石头人的那刻，她又是注入水派系的冰之妖力，将石头人束缚在原处。 见一排巨型石头人被定住，如意有了几分欣喜。可她没能高兴太久，后面的石头人便从翻爬上来了。 对付一个石头人易如反掌，对付三五石头人也不吃力。可什么东西都架不住多，当数百个有着巨大身形和敏捷动作的石头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如意便有些吃力了。 她上下翻飞，交替使用着不同派系的妖术。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当她好不容易将所有石头人变成碎石的时候，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1214.第1214章 圣光碎石 “好累。”如意的妖力使用过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体力完全恢复过来。她栖身在石头堆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着先歇歇再去找龙祖。 屁/股还没坐热呢，她便就又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左右一看，她头皮登时就炸了。只见东南西北以及天上五个方向均扬起无边尘土，比之前更多的石头人如同洪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如意跑无可跑，避无可避。只能奋力抗争到最后一刻，杀了一只，又来十只，杀了一百只又来上千只……她不知自己征战了多久，直至妖力透支。她便被没完没了不停冲击上来石头人埋没了起来…… 如意躺在石头人投射而下的阴影之中。它们将她团团围住，明明是一些石头，如意却是感觉它们脸上存在着狞笑。 “你……在哪……”如意轻呼一声，闭上了双眼。 …… …… 化不开的黑暗渐渐得淡了下来。 如同沉浸在厚重的水雾中一样，龙祖总算慢慢看清前面的东西了。 随着雾气散去，世界清晰起来。一副壮阔却又透着悲戚的废墟景象呈现在了眼前。 坍塌的宫门，毁去的殿阁…… 龙祖一眼便辨认出这是天庭。 阴女鬼气森森的开口说了话：“快到了。” “如意！”龙祖扯开嗓子便是喊了一句。 阴女一惊，也是顾不上腿上的疼痛，直立起身子便是想要去捂龙祖的嘴巴。 龙祖不容她触碰自己，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道：“你干什么？” 阴女的声音极轻极轻道：“嘘，别出声。不然的话……” 话音未落，便见着远处掀起了阵阵黄烟，数不清的石头人向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阴女慌乱无比，使劲的扯动着手腕上的锁链，尖叫道：“放开我！它们来了！让我走！让我走！” 龙祖手一松，阴女便飞也似得往回跑去，便跑便道：“你与我一起回来啊！咱们尚在边界，还能跑得掉，若是它们追过来，那可就真的没办法了！这些石头人不会追到黑暗中来的！你快来！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龙祖站在原地未动。区区石头人，他并不放在眼里。 他抬腿朝着那黄烟而去，在两边即将交锋的时候，他用双掌化出一道无边金波，霎时间寒光颤抖、圣芒闪耀，那令人震怖的噼啪碎裂之声不绝于耳，洪水般涌过来的石头巨人撞入金波登时碎成了一堆渣滓。 阴女被这场面惊诧，甚至忘了往回跑，站在远处，瞪着那带有月牙瞳孔的双眼呆立的望着这一切。 处理掉这些石头人之后，龙祖刚欲回头招呼阴女，便又见着数个方向来了更多的石头人。它们来势汹汹，劲头更盛。 龙祖眉头一皱，登时明白过来阴女之前那句的意思。她曾说“就算那姑娘再是厉害，她的力量也有耗尽的时候……”，可不是吗，甭管是神是妖，面对源源不断的石头人，不济的能挣扎个把时辰，厉害的征战两夜三天，但不论是谁，总是会有精疲力竭的那个时候。 1215.第1215章 天宸大殿 龙祖心头一紧，心说自落入这门中以后也有了一段时间，怕是如意坚持不了那么久。 正想着呢，石头人已经杀到了跟前。龙祖又与之征战起来。 他一跃而起，腾上空中，圣光频起，不停有碎石掉落在地。 龙祖发现但凡是被击碎的石头人的躯体过不了多久便会消失不见。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心说自个儿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既然怀疑此门是“惊门”，那说明里面很多的东西都是信不得的。 这石头巨人数量之多令人害怕，可别人越是害怕，这些东西便会吸收其恐惧从而产生更为强大的力量。 既是“惊门”，应该便是有惊无险。只要把握住这一条，就有机会突破。惊门的确诡异，自己吓死自己的事例在惊门之中也绝不是少数。阴女已经算这门中活的比较久的东西了，可即便是她对这些石头人也有着无比的惶恐。 那些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生物的恐惧，好比是养分一般，供养着这些石头巨人。 唯有不惊方能破惊门。 不惊即为镇定。 龙祖打定主意，放弃抵抗，心中不停默念清心咒以辅助静心。 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目，自空中坠落而下，双目再次睁开之时，已是无畏无惧。 说来也怪，那些在周围欲要攻击的巨型石头人顷刻间化成了黄色烟尘，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祖落在地上，对着远处目瞪口呆的阴女勾了勾手指头：“没事了，过来吧。” 阴女经过龙祖的时候，吃惊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这些石头人……” 龙祖没看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仅此而已。” 龙祖对天庭十分熟悉，他一边呼喊着如意的姓名，一边在各个破败的宫殿之间穿梭，想是能将她找到。然这废墟之城寂静无比，他能听到的无非只是自己的叫喊声和呼吸声。 走至一处院落，阴女忽然吸了吸鼻子，道：“这里的气息……有点不一样。” 不用她说，龙祖也是感觉了出来。他观察一下周围，发现已是快到了天庭的正殿天宸殿。 穿过院落，二人则看见一处完好无损的雄伟殿堂高耸矗立。牌匾上天宸殿三个大字熠熠生辉，它的富丽堂皇与周围崩塌败坏的殿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伪天庭之中，也仅有这一处未遭到任何破坏。 龙祖前胸起伏着，他长舒一口气，跨过横木包玉的门槛，进入殿中。 阴女亦是跟了上来。 殿上的摆设与龙祖印象之中别无二致，那天帝皇位空空如也，无人坐在其上。 屋顶上垂下两条银丝，束住了一个着着素衣的女子。银丝扣进了她的皮肉里，在她凝脂一般的皮肤上勒出了道道血痕。她头歪歪偏斜，如墨长发直垂而下。 是如意…… 龙祖快步向前，斩断银丝将如意放了下来。 他摸了一下如意的额头，有些烫手。 手指滑至鼻息，感觉到了一丝温热，他才是放下心来。 1216.第1216章 座上布鞋 如意在龙祖的怀里渐渐醒了过来，他的面目从朦胧到清晰再到朦胧。 她侧过头，唇角微微向上一勾，道：“你……终于来了……” “恩。”他柔声应了一句，“有我在。别怕。” 如意直起身子，盘腿打坐，调息回复气力。一炷香过后，精力已经比刚才好上很多。 她见着龙祖身后跟着的阴女，不满有些吃惊，问询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龙祖便将入得此门后的情况与如意详说一番。 如意也把大战石头人的事告诉了龙祖。 “我本以为那些石头人会取我性命，却没想到会活着在这里醒来。”如意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吐故纳新，存蓄气力。 龙祖道：“这是惊门。如果要产生凶险之事，多是因为‘惊’的力量太过强大。你晕厥过去，心里残存的恐惧就不复存在了，故而那些石头人也会消失。只是，你既然昏过去也应该是在殿外，你是如何移步到这里的？又是谁将你吊束于此？” 如意摇摇头道：“晕过去之后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勒出来的丝丝血痕，说：“我觉得这事儿断不会是那些石头人做的。那些石头人你也见过，身材高大，巨臂不分五指，若想不伤我而将我吊束起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我猜测，这伪天庭之中，还存在着其他的人。” 旁边一直沉默的阴女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皇位上有个东西……” 如意和龙祖齐刷刷的看了过去，见天帝座位上虽然没有人，但金丝坐垫上的确存在着一对物件。 二人走过去，将那东西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一双鞋。这是一双男子的鞋，白布面、手工纳上的底。底上还沾了些灰泥。 这双鞋毫无特色，以前为人时，如意也常常见到路边摊上有街坊卖这种鞋，价格便宜公道，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双。 龙祖用手丈量这鞋的长度道：“这鞋比我穿的尺码还要小上一些。以此推测，鞋的主人可能会比我矮要矮。” 如意蓦然想起她刚醒来时脚下鞋子不翼而飞的事情，她的鞋去哪儿了？是在落入惊门的时候不小心掉落了，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脱走了？ 若是后者，那脱她鞋的人与这双鞋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区区一双鞋毫无用处，他要她的鞋子做什么用。 为什么伪天庭被毁得乱七八糟，而这天宸殿却完好无损？ 阴女才不关心这些谜题，她有些烦躁的催促道：“你要找人，我带你过来找了。现在人找到了，该是想想办法出去了吧？我可等不及了。” 如意看着她忽而抛出了一个问题：“我问你，你与你口中的那个‘我’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姊妹？或是同族？” 阴女未料到如意会问这问题，有些猝不及防，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她笑了笑说：“问这些干什么？这种没劲的事情，你们是不会想要知道的。” 她将柔软的身子窝成一团，举起那只断脚，舌头勾出轻轻****，又是吐出几个字：“何况，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1217.第1217章 破解惊门 如意用妖法在阴女的脖子上绕了一条藤萝，紧紧的束缚住了她。“说！你要是不说，我便将你终结在这了，然后再去问那个‘我’。” 阴女咳嗽两声，双手紧紧扒在藤萝上，大口的喘着气。 如意并不是在开玩笑，她刚从虚弱中回复过来，妖力还不充沛，但即便如此，她幻化出来的藤蔓也足以能将阴女勒死。 “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如意眼中现了杀意，自从在木船上遇见那双口女，她便对生着月牙瞳孔的她们很是反感。 阴女双目已经被勒得有些外凸，她求助似得看着龙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救……我……” 龙祖上前按住如意的手道：“别杀她。若是没她我也没法找到你。我答应带她出惊门。至于出去之后她是死是活，便与我无关了，但是在那之前，姑且留她一条小命。” 如意哼了一声，消了藤蔓。 阴女倒在地下，胸脯夸张的上下波动着，她大声喘息着，吸纳着久违的空气。 如意和龙祖都曾拿她的性命威胁过她。可阴女好像并不算太害怕他们。稍稍缓过来之后，她便翻动着月牙瞳孔笑了笑：“呵……呵呵哈哈哈……其实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关系。我跟‘我’可以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可以说完全没什么关系。她们是我，又不是我。我是她们，又不是她们。我已经把你们想听的真相告诉了你们，至于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可就无可奉告了。” 她揉/搓了一下被勒出青紫痕迹的脖子，用那甚是好听的少女的声音轻声说了句：“我说得这些你们或许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总有一天……呵呵呵……你们再厉害，却也是阻止不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后面这几句如意和龙祖压根儿就没听清楚。 如意问她：“你说什么！倒是大点声！” 阴女摇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嗓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龙祖有些厌恶的看着她道：“那便别再吭声了。” 如意不再理会阴阳怪气的阴女，蹙眉道：“咱们该怎么出去。” “且让我试一下。”龙祖在指尖蓄了神力，大喝一声：“真龙金力助我破得此阵，奇门遁甲，‘惊门’当前，镇！” 话音刚落，周围的便颤动起来。 地上扑得玉砖登时成为碎片，向上飘飞而去。似是有一股巨力自地下升腾而起。 三人都是要奋力稳住身子才是不至于随着玉砖断壁向上浮飞而去。 龙祖抬手紧紧抓住如意，道：“小心些。” 待地下玉砖尽碎，便是有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洞显露出来。 龙祖道：“那黑洞应当便是出口了。” “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阴女再也是不顾其他二人，抬手把二人向后一推，率先自那小洞跳了出去。 阴女的推力加之黑洞的斥力，使得如意一下子翻飞出去几步。幸亏龙祖将她抓得紧，如意才是不至于飞得更远。 1218.第1218章 阴女被斩 “该死的。”龙祖低声咒骂了一句。 黑洞的斥力越来越大，伪天宸殿经受不住这种力量，开始崩塌瓦解。 如意呼道：“大殿要塌了。咱们得赶紧出去。” 龙祖将她往下一拽，紧紧搂入怀中：“抱紧我。” 他使了将千斤坠力，用于足下，纵身一跃，落入洞中。 …… …… 在甬道中的吉凶八门中等待着的发丘门人有些不耐烦了。他们的心中始终被未知的惶恐充斥着。这几个时辰始终如坐针毡，一个个都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铁生道：“他们怎地还不出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如果秦大哥是神仙，神仙都能被困住，咱们是不是就真的出不去了……” 杏芳也道：“对啊，万一他们进的那扇门是死门，两个人死在里头……咱们怎么办。” 他俩一乱那本就慌张的扶桑武士更是急了， 一直依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的金三哥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说：“不会的。秦家小哥不是说过吗，生门和死门应该是相对的，因此他们现在进的那扇绝对不会是生死门中的任意一扇。” 太郎生硬的道：“可是，那不代表，他们不会死在里面。” 金三哥嗤之以鼻：“如果你们看到我所看到的，你们就不会小看他们了。这两个人，大概没那么容易死……等着吧，他们总会出来的。如果实在闲的慌，就到边上睡觉去。养足了精神，总比在这干着急要强。” “呼！”一道劲风从墙壁中吹了过来，将众人的衣袂头发都吹得翻飞起来。 杏芳惊道：“好端端的，这妖风是从何而来？” 金三哥扶着墙壁站起来，定睛看着那扇门，见着门里的黑暗有所波动，那无尽的黑被风吹拂，像是要满溢出来一样。 “有动静！大家往边上退退，他们许是要出来了！”金三哥吼了一嗓子。 一条细而长的手臂自黑暗中探了出来，皮肤的颜色泛着惨白，好比那种溺水而死的死人的颜色。指尖的指甲长而尖利，血脉处隐隐透着黑灰。 铁生退后几步，慌道：“这……要出来的东西好像不是他们……” 话未说完，阴女的头便露了出来。她裂开大嘴，齿间因激动而缠绕着涎水，月牙眼瞳微微转动。“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啦……哈哈哈哈……” “妖怪！”众人大惊。 太郎和次郎的长柄刀再次出了窍，他们的刀很快。抽刀、飞身、劈斩、入鞘。这四个动作在一瞬之间完成。 阴女的身子刚刚探出惊门便被这快刀斩成了四段。她的身子在地上蠕动片刻，黑血淌了一地。她心有不甘的看着杀死自己的那两位扶桑武士，只可惜有一刀自上而下将她头颅劈成两块，她再是用力，也无法把视线集中过去了…… 她的身子以一种凡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门外的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铁生不敢离得太近，拿了他常用的短棍，捅了阴女一下，见她再是没反应，才道：“我的个老天爷，这到底是个啥？这门里咋还会往外钻怪物啊。” 杏芳捂着嘴巴，喉咙一阵悸动，差么点吐出来。她赶紧转过身子，吸气垂胸，才是止了住。 1219.第1219章 震裂虎口 金三哥注意到，那黑洞洞的门中再次起了波澜，继而夹带着一股风力而出。他吼了一嗓子：“大家都小心着些，好像又有东西要出来了！” 五个人紧张兮兮的持了武器家伙站在门边。 别看杏芳是个女的，动起手来也并不含糊，她腰间别了两把凤刀，一手一把，双兵威力不可小觑。铁生亦是没闲着，他手中拿着邪祟药物十分惧怕的雄黄粉，不管出来的是什么，他都打算洒上一把。 一条臂膀从门中伸了出来，太郎次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抬手便劈。唯恐士气不够，嘴中还哇呀呀呀的大声吼着。 “咣！”那铁刃切在出来之物上头，却是发出一声巨响。太郎这一刀是使了全力的，砍是没砍动，倒是把自己的虎口给震裂了。有点点血迹从其虎口处斑驳了出来。 铁生的雄黄粉也是准备好了，洒了那人满身都是。 此时门中的人已经完全走了出来，大家看是龙祖和如意，方才松了口气。 龙祖看着胳膊上那条浅浅的痕迹道：“你们也真是不太客气，我们在里头拼命，你们怎地还堵在门口落井下石了。”幸亏他先前用了神力护体，不然还真是要这扶桑长柄刀给砍伤了。 金三哥喜道：“你们出来了！出来就好啊，出来就好了。秦家小哥，你可是别往心里去。刚才大家不是为了对付你们……而是先前从门里钻出一个怪物，咱们恐是后面还会出来什么怪物，因而才……” 龙祖如意扭头一看，便是见着地上躺着阴女被劈斩成段的扭曲的身体。龙祖轻叹一口气道：“罢了，这就是她的命。在门里且能偷生，一出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金三哥询问门中事宜，龙祖便将惊门里的情况大体说了一说。 龙祖把身上的雄黄粉打扑干净，又道：“事不宜迟，我还是要继续去寻找生门。” 如意一拉他的袖角道：“我与你同去。” 龙祖摇摇头道：“不可。你与石头人搏斗太久，力气使得差不多，尚处在虚弱当中。若是入了凶门，我还要分些精力去照顾你。你就在这与大家一起，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他轻轻摸了摸如意的头，不多做停留，扭身遁入门中。 …… 这道门与一开始的惊门几乎是一样的，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又有什么人在朗声说话，说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劝词。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么高的权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个血玉灵女。” “就是说啊，想不通。还闹到这般无可收拾的田地……” “会不会是那血玉灵女给他下什么**药了啊。” “我看也是……” “嘘，你们小声点，别是让他听见了。” “龙祖！切莫乱来，你们二人且先慢慢退回来，一切好商量！”说着劝词的那个人有些急了，叫了一句。 1220.第1220章 恢复记忆 这些话语好是熟悉。 莫非…… 这里是……琅琊苍崖…… 琅琊苍崖这四个字在脑海中闪现而过，周遭的黑暗立刻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琅琊苍崖上伟丽的状景，浩瀚无垠的星空，诡谲波澜的云海。 龙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有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这大概是如意的幻象。 远处密密麻麻站得都是人，天兵天将，仙官神君。 这些人中有真心想要规劝他的，也有想看他笑话的。 龙祖觉得头有些微痛。为何会在这里看见琅琊苍崖的景象，这道门究竟是什么门。 “如意，你怕吗？”他张了张嘴说道。 龙祖这才惊觉，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所说所做，似乎都与当初的情形一模一样。 “不怕。” “如意，我不会让你独去的，此后天上地下，都有我陪着你。” “我爱你……” 二人纵身一跃，在那些个追来的天兵天将的唏嘘声中，直直向着崖底坠落。 懂了……终是懂了…… 向下坠落的时候，龙祖觉悟道，他入得这道门是死门。 他现下所要偿的，许就是数百年前的那一条捡来的命…… 当他将身上的脊骨抽出，安插在身边如意身上的时候，龙祖忽而觉得脑袋里犹如被雷霆轰击，疼痛不已。 刹那间，无数记忆的洪流突破了忘情水的禁锢，倾斜而出。 那些遗忘了的过去，统统在脑海中交叠而过。 “好美的一柄如意，玉雕如意我见得多了，却还从来没有一柄能有这么好看！” “咱们以这仙桃蜜汁，滋阳这柄如意可好？六千年的仙桃凡人吃了能飞升成仙，倒是不知道对着如意会不会有所作用。” “如此美人，便是给她取名叫如意吧……” “我叫秦笑，你的发髻盘的不对，等会我帮你盘。” “我叫如意。” “秦笑？挺好的名字。” “有时候我觉得笑特别难，但跟你在一起好像还挺轻松。” “放心吧，笑笑，以后我会让你经常笑的。” “都说人如其名，你叫笑笑，我叫如意，以后我们一定会顺心如意的微笑着度过每一天的。一定会的。” “不想死就别动。以后谁要是欺负如意，便是与我秦笑为敌！” “天寒了，多暖暖手，衣服洗不完没关系，我来帮你洗。” “笑笑，我冷。” “来进我的被窝，我这暖和。脚丫别动，我给你唔唔。” “这么多血，你是哪儿伤着了！让我看看！” “住手！我没受伤……我是来月事了……我是女的……” “终于熬过去了，你在城门口等我，我稍后会出去与你会合。不见不散。” “漫漫长征，我心孤寂。如意你在哪儿，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如果说明天便是你我缘分的尽头，我希望至少……我们能做一夜夫妻。不管如何，我想你知道，我今生今世唯一爱过的人，便是你。爱上你，我不后悔。” “那好，红烛在侧，佛祖当前，也算有个见证。今夜，就让你我二人跪拜天地，结为夫妻……” 1221.第1221章 破除阵法 啊啊啊啊…… 那疼痛几乎让龙祖无法忍受了。向下掉落的他泪眼滂沱，他忆起了与如意的全部，前生今世，无限羁绊。 他再也不愿，再也不愿与她分开来了。 在他意识愈加薄弱之时，他用全部气力化作圣芒，护住自己的身体。 “咣！”他身体跌落在地。龙祖张口喷出鲜血数口。他捂着胸口，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很是不适。应当是受了内伤。 而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那幻影般的如意也是没了。重新归于了黑暗。 结束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在死门中临近了死亡，故而唤回了全部的遗失的记忆。 龙祖欣喜不已，依照前面的法子将死门破除，回到了甬道之中。 见他出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如意了。如意如同那林中雀鸟一般，扑入他的怀中。 龙祖将如意搂得紧紧的，他深呼一口气，感受着她躯体的温热。 “我想起来了……”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如意又惊又喜，难以置信的看着龙祖。 “我想起来了，关于我们的一切。”他将她又搂紧了几分，“我绝不会再放手了。即便天理不容，我也定要与你厮守。” 如意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此刻就宛若做梦般的美好。 杏芳轻轻咳嗽了一下，道：“我说两位，也注意一下场合嘛。快酸死个人咯。姐姐我可是个寡妇，好歹也替我想想啊。” 金三哥老脸一红，道：“杏芳，其实我可以照顾你，只要你不嫌弃。” 杏芳哪里想的出能有这一出，也不知该接什么话了，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三哥，你就是爱说笑。” 龙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松开怀中如意，才是指了指死门对面的那扇门道：“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往这里走吧。” 众人齐呼：“这是生门？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刚才进的那一扇是死门。”他自嘲的笑了笑，“差一点就交代在里面了。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由我跟如意先行进去探路，你们稍后再跟进来便是。” 金三哥对龙祖是深信不疑，自告奋勇第一个背着背囊道：“我信！我先走！”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觉里面是同先前一模一样的甬道，只是没有那么长了，用眼睛便能见到前头有一条向下倾斜的路。 以金三哥以往的经验来说，这种向下的斜路不是通向主墓室，便是通向什么重要的陪葬室。他当下欣喜不已，心说果然还是神仙靠谱，若是没有那秦家小哥在，他们铁定是要被困死的。 其他人也是跟了上来。太郎次郎口中念念有词，向着东方跪拜感谢他们扶桑的神灵。 金三哥在太郎撅起来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道：“拜别的神有个屁用，要拜，还不如拜拜这秦家小哥。” 龙祖抬抬手道：“不必了。”他指了指甬道的两头，对大家说：“现下有个选择摆在这里，何去何从，你们自己考虑。往左右的平路应该便是回去的路，往右这条倾斜的路，便是向前的路。墓中凶险，你们若是想回去，便可以返回石室，拿些珠宝出去，保险而安逸。向前走的话，还不知道会碰见什么。” 1222.第1222章 晶石映湖 太郎次郎等得就是龙祖的这句话，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道：“我们想回去。” 杏芳看了金三哥一眼，问：“三哥。你怎么说？” 金三哥道：“秦家小哥，你是去是留？我听你的。你要是想要继续往下走，那我们便跟着。你若要回去，我们便离开。” 龙祖道：“我跟如意肯定是要继续走的。”他和如意不为财宝，只是想深究这女娲衣冠冢背后的秘密。龙祖敏锐的觉得，这隐藏在女娲冢背后的人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种抵触神仙的人一旦被那寿妖画皮鬼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金三哥道：“那便走吧。” 铁生说：“可是太郎他们……” 金三哥扭头对两位扶桑武士道：“要回去你们便走。可要是在出去的路上碰见什么事儿，应付不来，却是别怪我们。要走就赶紧滚吧。” 太郎次郎想了想，没怎么吭声，却是继续跟在众人后面。他们贪财，但是更怕死。即便往回走，也难保不会再碰上食尸鬼。为今之计，还是跟着那所谓的“神仙”走最为稳妥。 下了斜坡之后，便又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与先前的青铜门一样，上面也是贴了一张阻仙符箓。 龙祖看了如意一眼，如意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抬手将符箓揭下。消除禁制后，二人再合力将门推开。 青铜门里面是一间十分大的石室，里面究竟有多大谁都不知道，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是外面处在灯光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部分则沉浸在黑暗之中。 借着外面甬道的光，他们勉强看见入口处立着两座鹤灯。 金三哥将鹤灯点燃后，便见着鹤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近百盏鹤灯相继而燃，这石室登时明亮了。 “嗬！”金三哥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大的手笔。” 杏芳捂着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 至于铁生，那更是兴奋不已：“我的老天！这得用多少钱，才能把一个衣冠冢修成这样！” 怪不得他们，这石室实在是太大了，空旷无比，呈方形，一条边线就得有近百丈之长。四面墙壁的正中各自立有一扇巨型青铜门。 这石室四平八稳，四个角落分别放置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巨雕。 真正令人啧啧称奇是石室正中的圆形的水潭。 与其说这是一个水潭，不如说这是一个小湖。湖上面的穹顶悬挂了一大一小两颗石头。一颗是晶石，一颗则是灰面的黯色石头。晶石略大，灰石稍小。 晶石璀璨无比，鹤灯的光芒投射到其上，折出来的光芒竟然远比鹤灯本身的光亮要亮。若要睁着眼睛去看，定会觉得双目刺痛无比。 周围的鹤灯被点亮后，这一大一小两颗石头便各自转动起来。 随着它们的交替转动，便有光芒被投射到湖面上，在原本晦暗的湖水上铺了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金三哥叹道：“好是漂亮。幸亏跟着秦家小哥继续往前走了。不然穷尽一生，怕也见不到如此奇景。” 龙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建造此处之人的智慧甚至远超建造天宫的仙家工匠。区区凡人又怎会请得起如此神匠…… 1223.第1223章 拟月盈亏 如果建造者不是凡人的话，就没法解释那个自称是后辈的瘾君子的事情了。没有血脉关系，凭着一个瘾君子，又怎么可能晓得女娲墓的位置。 这女娲衣冠冢，还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如意注意到了其他几面墙壁上的青铜门，便是道：“这几扇门……不知是通往何处的。” 金三哥道：“这里固然大，但应该并不是主墓室，未见棺椁，或是陪葬品。此处可能类似于其他墓葬的‘花冢’。简单说就是建给墓主人的后花园。” 铁生苦着脸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活人都盖不起房子呢，死去之人的后花园就这么大……” 金三哥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了，你能把自己跟女娲娘娘比吗。” 一直没说话的龙祖始终在认真看着晶石投射到湖面上的薄薄光晕。他看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这不止是个湖那么简单。” 金三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问了一句：“小哥，你的意思是，这湖还另有他用处？” “嘘。”龙祖将指头轻轻放在嘴唇上，道：“别出声，仔细看。” 大家都闭上嘴巴，眼巴巴的望向了湖面。 铁生眼拙，看了老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秦大哥，你就别跟咱们绕圈子了，你要是看出什么来，直接说不就得了吗。我……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如意道：“我好像看出来了。” 龙祖侧头道：“那你且说说。” 如意指着湖面道：“这需得仔细看，不然真的不容易察觉。咱们刚来的时候，将灯点上后，上头的晶石才开始转动。转动之下，就在湖面上铺了一层光。最初这光是占据整个湖面的，圆圆满满。可是现在，湖边缘有些地方已经铺不满了。” “还真是啊。”大家仔细瞧了瞧后，发现的确是这样的。 龙祖道：“若是我没猜错，湖面的光晕会越来越少。” 他这么一说，如意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是这样！此种设想，真是太为精妙了。不知此湖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我真是想要拜会一下这位工匠了！” 龙祖亦是点头道：“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众人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一头雾水。 杏芳道：“秦家小哥，别光是你俩在那嘀咕，倒也说出来让咱们一起听听。” 如意便道：“你们看穹顶上方的两块石头。是被某种机关固定在上面。这机关连接了石室中的鹤灯，鹤灯一亮，石头便开始转动起来。” 铁生道：“是啊，这些咱们也是知道的。” 如意继续道：“问题则在于那颗不发光的灰色石头。它的位置一点一点的变更，所以慢慢的便阻挡在了晶石前面，使得晶石折射出来的光渐渐变得不完整。” “这便使得湖面上的光晕有了盈亏的效果。与咱们平时看到的月亮，有异曲同工之妙。”龙祖补充道。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惊叹不止。 1224.第1224章 水中异物 如意道：“虽说这里与月亮的盈亏效果基本一致，但月亮的盈亏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湖面的盈亏速度似乎要快得太多。不知道此种设置是单纯为了模仿月的盈亏，还是说有其他的特殊意义。” 杏芳把身后背着的东西放在地上，休息了一下肩膀道：“你们说得这些，我一个女人家不怎么懂。我想三哥既然说此处功用与花园无异，再是精妙应当也只是个观赏的作用吧。” 她走到湖边，将凤刀伸入到湖中，是想试一下深浅。凤刀在湖中搅动几下，掀起阵阵涟漪。涟漪的微波激荡在晶石投下来的光晕之下，使湖面景色有了一种动态的美感。 “呦，这湖还挺深。都探不到底。”杏芳把凤刀别回腰间。用手捧了一兜水，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水看着挺清，没什么别的味道，许是能喝。” 如意说：“不太好吧。此处是古墓，难保水中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喝下去别是会对身子不利。” 金三哥摆摆手道：“这个无需操心。”他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道：“只要不是含有剧毒的水，撒上点粉末就可以喝了。这叫青驴粉，是用晒干的驴屎粉末加上几种抑毒化瘀的药材制成的。你们倒是别恶心这东西，尝着根本没有外味。咱们倒斗的，能带的东西有限，身上的水喝光了就没了，大多时候都要从墓中或是野外找水喝。青驴粉是必备的。” 他见如意有些惊讶，便道：“你看我们用了这么多年了，身子还不是好好的。这东西对身体啊，有益无害。” 杏芳问大家要来水囊，便是准备将水囊都添满。 铁生把他那装有童子尿的水囊也是递了过去。 杏芳在他手上拍了一下，道：“这个就算了。不然水没灌进去多少，尿倒是融到湖水里去了。你莫不是想让咱们都尝尝你那童子尿的滋味吧。” 金三哥道：“童子尿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你若是想饮水，到时候从我水囊中饮便是。” 杏芳把众人的水囊都灌满之后，便坐到湖边去了。女人就是女人，这看见平整的湖面，便忍不住当作镜面打理一下仪容。 她捋着头发，道：“看看，这下墓不出一会儿，怎就折腾成这灰头土脸的熊样。”她转头往了一眼如意那出尘的俊秀模样，道：“别是让妹妹笑话了呢。” 她俯下身子，打算洗两把脸。 金三哥就地坐了下来，掏出他的烟叶继续咀嚼，随口嘱咐了句：“小心点，别是掉下去。” 杏芳也没往心里去，乐道：“嗨，就算真掉下去了也没事儿啊。咱们这么多人呢，总不能眼睁睁看我溺死吧。再不济也还有秦家小哥呢，你们救不上来我，还怕他救不上来吗。” 她说完还若有所思的对着龙祖浅浅一笑。这笑让龙祖稍稍有些不太自在。 杏芳边洗边照，可是洗了两把脸之后，她忽而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这脸色怎地越来越白。 然容不得她多想，忽而从水中跃出一物，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便把她往水里拖拽。 1225.第1225章 杏芳落水 杏芳惊恐无比，这才觉悟过来，合着刚才看见的那抹惨白并非是自己的脸色……而是藏在水下那物的肤色…… 杏芳不太识水性，又是受了惊，被拉入水中之后便开始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她这一叫不要紧，湖水灌入口鼻，呛得她咳嗽连连。 “不好！快救人！”大家一看杏芳溺水，都是着了急。尤其是金三哥，他把鞋子一蹬，便是往水里跃去。 金三哥搂住杏芳的腰，使劲把她向湖边拉，可不知扯住杏芳的是什么东西，力气竟然大的惊人。 金三哥便昂着头，求助道：“我自己不行。小哥，快来帮忙！” 不等龙祖出手，如意已是化了一条藤萝出去道：“金三哥，抓住藤萝！”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都到岸边帮忙拉拽藤萝。遂将金三哥和杏芳拖上了岸来。 一并拖上来的还有一物，那物肤色惨白，浑身上下不着一物，她死死拉住杏芳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东西一出水面，众人皆是惊了。 她与被劈斩成数段的，死在甬道内的阴女生的一模一样。 龙祖和如意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加上这一只，他们已是见到了三只一模一样的东西了。她们是什么物种无法定论，虽说力量不算太强，但行动也算是敏锐，力气也较一般的凡人要大。 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会在这墓中出现呢？ 说来也是奇怪，那东西被拖上岸后并不没有要逃走的意思。相反她很是着急的招呼着众人，一边顾看湖面一边道：“你们快点走！快！不然就要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太郎次郎、铁生和金三哥并不准备放过这东西，抄着家伙就要上。 金三哥眼睛都红了，骂道：“大胆妖怪，还敢害人了！” 龙祖跃身挡在了那东西之前，道：“住手。先不要杀她。我有事要问她。” 大家看在龙祖的面子上才是没有动手。 金三哥哼了一声，便去查看杏芳的状况了。 为了防止其逃跑，如意一扬手，藤蔓便攀上了那东西的脖子，将她紧紧拉拖在地上。 与阴女和双口女一样，这东西的声音也是稚嫩纯粹的少女音。她惶恐的看着众人，道：“我叫阿阴……我没有坏心的。我不是想要害你们。你们别伤害我……” 她蹙着眉毛，看着大家。那生着月牙瞳孔的眼睛中竟是落了泪下来。 如意稍稍将手中藤蔓松了松，使得这个阿阴能够更好的呼吸起来。 阴女、阿阴。为何她们的名字都取了一个“阴”字，这其中可是有什么渊源？ 这三个女人乍一看生的一模一样，相互之间只有一些极其微小的不同。好比说地下河船上的那一只，颈后生了一张口和很多双眼睛；而惊门中的阴女，则诡计多端，自私自利。这湖中的阿阴与她们都不一样，她竟是会哭会求情，且不论她是真心的还是装的，但在感觉上，她似是要比其他两只更像“人”。 1226.第1226章 弦月之危 阿阴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回过头，查看着湖面上的光，急急道：“快些走！来不及了！” 龙祖蹙眉问道：“来不及？什么来不及了？” 阿阴不停的重复着那句来不及，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龙祖也是向湖面看去，但见盈亏已经到了一半。半月开始向弦月过度了。 难道阿阴所说之事，与这拟月的盈亏有什么关系？ 太郎道：“为何，留着这妖怪。不如，杀了她！” 次郎应和道：“杀！杀了她！杀了她！” 阿阴颤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说：“不识好歹，我……我是为了救你们……时间一到……就出来了……快随我去躲着。” 如意觉得阿阴不像是在说假话，便问她：“要躲到哪里去？” “下水。只有下水才能保住小命。”阿阴趁如意在寻思的时候，猛力向外一扯，便将那藤萝扯松了些。她二话不说，跳水便逃走了。 双口女、阴女和阿阴虽然性子截然不同，但有两点是基本一样的，第一便是生着一样的面容，第二便是有些神神叨叨，时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金三哥道见龙祖和如意面色不太自然，便道：“二位该不是听信这妖孽的话了吧。她让咱们下水，不过是为了害咱们而说的谎话。咱们进来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湖面一直平静而无波澜，说明此女一直都潜在水下。估摸着是个类似于水鬼的东西。” 铁生点点头，也是同意：“我觉得三哥说得对。不用说别的，你光是看那东西的长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金三哥压着杏芳的腹部，让她将喝进去的水，全部呕出来。杏芳深吸着气，激烈的咳嗽着，姣好的面容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 “吓……吓死我了……”杏芳拍抚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也算是下墓的老手了。说起来并不怎么怕这种邪祟之物。在墓中，奇形怪状的东西也见了不少，甚至那棺材里的僵也是看见过的。但是，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像人又不像人，还会说话……” 她身子像筛子那样抖了起来：“最可怕的就是那双眼睛。我一跟她对视，就觉得魂魄要被吸进去一样……” 杏芳的那种感受，如意完全的能够明白。那月牙形的瞳孔，的确有着某种夺魂噬魄的能力，让人感觉到莫明的恐惧。 说了一会话，晶石投射到湖面的光已经成了弦月，只留下了窄窄的一条，静静晕在湖面上。 龙祖仔细寻思着刚才阿阴说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为何阿阴口口声声说是要救他们而非害他们，为何阿阴一直在重复着“来不及”三个字，又是为什么，阿阴边说还边回头看这湖面。 他身子猛然一震，心说莫非这湖还有一个“计时”的作用。从满月到弦月，可谓是一个轮回。约莫着是一个时辰左右。那么湖面上的光若是彻底消失了，会怎么样呢？ 龙祖不敢再浪费时间。他招呼大家：“别是愣着了，赶紧回去，往之前的那个甬道里走。等咱们出去了，再合力将青铜门关起来。” 1227.第1227章 门中凶兽 铁生不解：“咱们都进来了，怎地还要往回走啊？” 杏芳捶着胸口道：“小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龙祖皱眉道：“没有时间多说了。听我的，快走。” 众人手脚也算麻利，收拾了东西，齐齐向后退去。快是跑到青铜门的时候，青铜门发出吱吱声响，竟是自己闭合了起来。 “糟了……”龙祖叫了一声，也顾不上隐瞒身份了，便是打算用巨神之力将门弄开。然他的神力悉数被门吸收了进去，不留分毫。 趁着鹤灯灯光一看，龙祖心里咯噔一声。这青铜门上竟然也有盾诀……建造者这么做的意思是什么，在门外贴阻仙符箓像是要将进入到这个墓中的神仙阻隔在外。可是在门里，附上盾决，就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了。 龙祖大概读懂了建造者的意思，他分明是在说“如果你敢闯进来，我便会让你出不去……” 在青龙门彻底闭合之后，龙祖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的仅剩的一细丝光晕也慢慢消失了。 “呼！”这石室内的数百盏鹤灯在刹那间熄灭。石室一下子变得幽静死寂。 众人皆是慌乱了起来。 这女娲衣冠冢之内一直灯火通明，不管是甬道也好，石室也罢，内里都会置放鹤灯，只要点燃一盏，那其他的灯也会随之而亮，十分方便。如此一来，大家就没必要再去点燃火把。 突如其来的黑暗携带着恐惧的阴云笼罩在众人头上。 凡人总归是忌惮黑暗的。 听得一声铁器摩擦的声音，像是谁拔出了刀剑。 太郎用扶桑语大骂一句，道：“灯怎么，灭了！ 龙祖道：“大家别走远，尽量聚在一起。刚才那个阿阴，好像没有骗咱们。她或许真的是想救人。” 如意幻化出一根木棍用以做火把，再是用妖火将其点燃，举在空中，勉强能将周围映亮。原本被因那光晕投射而显得十分漂亮的湖面，此刻也尽是惨然。平静的湖面下好像随时要跃出什么东西来一样，令人越看越是心惊。 杏芳大吃一惊，道：“妹子……你这是……” 从刚才如意徒手变出一条藤萝束住阿阴的脖子，金三哥便知她能力不弱，只是未曾想到她竟还能变出火来。 如意扯了个谎：“无需惊讶，我从小上山修行，会些五行法术而已。” 金三哥在外混了这么多年，些个江湖术士的坑人把戏他多少也是知道的。那什么喷酒见火，或者呼风降雨之术，多是需要其他人配合，同时手边上还得有一些个道具，诸如磷粉等物。 那些东西说白了只是为了糊弄老百姓而弄出来的噱头，其目的就是为了敛财。 但是如意这就不同了，啥都没有，信手而来。绝非是唬人的把戏。 单单一支火把，便是让金三哥等人重新审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咣！” 其他三面墙上存在的三扇巨大的青铜门慢慢打开。有什么东西像是按耐不住一样，在门后跃跃欲试，又抓又挠。它们喷着炽热的鼻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1228.第1228章 凶兽穷奇 铁生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兮兮的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龙祖压低声音道：“快是熄了火。唯独此处亮着，只会将那些东西吸引过来。” 如意赶紧消了妖术，火把在她手中消失不见。众人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龙祖小声道：“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出声。此处这么黑，它们看不到，也是尽量不要让它们听到。” 黑暗中的众人身上都是渗出了冷汗。 他们听见有什么庞然巨物在远处奔走踱步的声音。它们每一次踏步，地宫便会传来一声震颤巨响——“咚！咚！” “呼！”忽然有一束火焰喷涌而出，差点烧灼了众人。这下大家可是不能不动了，他们惊叫着四散而逃。 这火焰是从某一物口中喷出来的。借着这火光，龙祖和如意才算是看清了现下的状况——有三只长毛巨兽，那皮毛样式与老虎很是相似，黄底黑纹。只是其身形远比老虎要大的多，怕是十来只老虎合起来也是抵不过它那么大。此兽背上还生着翼，翼的形状好比蝙蝠那般。它们呲着獠牙，凶狠无比的在石室中寻觅着猎物的身影。 众人尖叫着一跑，这三只凶兽便尾随而追。如此巨兽，不消说剥皮拆骨了，就算踩上一脚，也会活生生被踩出脑髓肠肚。 龙祖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这东西他认识。不光是认识，万万年以前他还曾经参与过围剿抓捕。这东西叫穷奇，乃是上古洪荒凶兽。暴戾无比，吃人作乱，弄得三界六道很不安生。 那时天地间尚只有一只，却是比此时的三只要巨大的多。龙祖带人前去围剿，与这凶兽大战了几天几夜，方才将其收服。 由于这凶兽难以驯服，不似其他神兽一般通灵向善，为了防止此兽再次出来作乱，龙祖便将穷奇收压在了地府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从来也未听说穷奇跑了出来。如果九幽之下的穷奇尚在，那这里的三只与穷奇生的近乎一样，只是体型略小的凶兽是哪里来的！ 这些个凶兽久在地宫之中，甚是无聊，好不容易有些猎物闯入，它们倒也不急于下口。相互之间你驱我赶，把撒丫子逃跑的几个发丘门人当做玩物一般。 龙祖一看这样不是办法，想起穷奇怕水之说，便唤出圣光，圣光陡然而亮，光芒四耀，引得那些神兽都向他看来。他趁机大吼一声，道：“你们赶紧下水躲着！此兽怕水！入了水便无事了。” 发丘门人疯了一般的接二连三跃入水中。 杏芳不太会水，铁生和金三哥便合力架着她向湖心游去。 至于太郎和次郎，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自己游得比谁都快。 盛光一耀，这些个凶兽便弃了凡人，扭头转向龙祖。 如意见状自是不能不理，也翻飞上去，倚靠在龙祖背后，准备与他合力急退凶兽。 “傻瓜，你来做什么。你尚在虚弱，不好过多使用妖力。”龙祖叫了一声。 “有你便有我，你我说好同进同退，决不再抛下另一个人。不管什么艰险，我都要与你共同承担。”如意坚定道。 龙祖心里一暖，便道：“好，那你便助我一臂之力吧。” 1229.第1229章 巨神除凶 发丘门的几个人已经全部进入了水中，如意和龙祖没了顾虑，便是可以放手一搏。 三只凶兽慢慢逼近过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龙祖侧过头道：“穷奇怕水。你尽量还是别用妖法，保存体力要紧。如果迫不得已，便用水力迎击。此兽乃是上古凶兽，不可小觑，一定要小心。” 如意嗯了一声，后背贴在龙祖身后，昂头看向了那巨大的凶兽。 穷奇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暴戾的火光，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怒意，恶狠狠的看着二人。 “呼！”三只巨兽仿佛心有灵犀，互相一个眼神便知道彼此的心意。三兽同时张口，各自喷出一口烈焰，想要将中间二人烧成渣滓。 幸亏二人反应极快，从凶兽身/下滑步而出，避开了炙热的烈焰。 龙祖手上亮着圣光，吸引了三兽的目光，它们眼睛始终聚焦在龙祖身上。 如意那边得了闲，便是打算用水之妖力将三兽一网打尽。 她轻叱一声，清音悦耳如同凤唳九天划破黑暗冲击开来。她用手激起一道绚丽蓝光，人腾飞到空中。 如意乃是动了脑子的，她力量尚未恢复，若是用了水再冻结成冰会消耗太大力量。她便打算引水攻之。 这湖中的水可是现成的。 如意手挥过头顶，湖水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源源不断的向着三兽冲刷而去。 穷奇怕水，遇水难受无比，摇头晃脑，用力甩水，巴不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如意却是不给它们这个机会。在水将其打湿的刹那，念动妖诀，化水为冰。将三只巨兽定在了原处。 巨兽太过庞大，冰力略有些薄弱。它们身子疯狂的扭动，便见着坚冰有些许地方绽裂开了纹路。用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彻底的摆脱束缚，震碎冰体。 如意冻住它们之后已经有些不支，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妖力已经不足以再重新来一次了。 “你小心些！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如意提醒了一声。 龙祖点头道：“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便是交给我吧。” 他话音一落，手中圣芒更盛，那光亮从他的掌心扩散至全身。真神之身乍现，骤风四起，鼓吹着他的衣裳和头发。他双眉倒立，威风凛凛。 好一尊巨神！ 龙祖双臂前伸，指尖微弯，一道庄严肃穆的金光在他手中渐渐促成一柄近两丈长短的龙戟。有两条金色游龙自龙祖前胸后背呼啸而出，附着盘绕在这长戟上，成了戟上的金色雕纹。 这，便是他的兵器了吧…… 如意看得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使用兵刃。 龙祖呼得瞪大了眼睛，龙戟挥扫，一片耀眼精光自戟中泻出，整个石室亮若白昼。晃得所有的人都避头侧目，不敢直视。 待光芒弱了下来，如意方才敢睁眼去看。见着龙祖已是落于地上，面上含笑朝自己走来。 而他身后的三只凶兽的头颅已经齐齐被斩了下来，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龙祖身上倒是未沾上一星半点的污秽。 1230.第1230章 湖中阶梯 如意也不知是种什么样的心情，见龙祖离自己越走越近，直直觉得心中似被火烧着一般。她再是也立不住，撇开腿便是向着他跑了过去。 龙祖的步伐亦是越来越快，他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如意高高举起，转了一圈方才将她搂入怀中。 他轻抚如意的头发，柔声道：“没事了。” 如意还好说，怎么着前世也是见过了他龙祖的神威。但其他那些个发丘门人就是彻底被震住了。 尤其是杏芳，自打她见着龙祖斩杀巨兽的威风之后，却也是不敢再多想那男女之事了。她对龙祖，只敢有敬，哪里还敢有爱…… 如意走到鹤灯边上，将灭了去的鹤灯重新点燃。鹤灯重燃后，晶石轮回再度开启，湖面又是被铺上了光晕。 只是这一次，大家都不太担心了，反正青铜门里的凶兽已经是被除掉了。 如意调用了相当多的湖水，湖水已经下去了一多半，渐渐露出了一道阶梯形状的东西来。 铁生长得高，脚都能踩到底了，就留了个脑袋在外头。 他用脚划拉着那楼梯道：“你们快来看呀。这水底下有道阶梯，会不会隐藏着暗门什么的。” 杏芳也道：“很有可能。想刚才那个半人不鬼的阿阴，入水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大概是从什么暗道跑了。” “要想知道还不容易。”如意抬手用了妖法，将湖中剩余的水抽纳出来，扬洒到了外面。 龙祖按住如意的手道：“不可再使用法术了。你现在太过虚弱，要养上一段日子才能恢复。一直这样透支，对身体会极为不利！” 如意浅浅一笑道：“没关系的。” 龙祖将她的手攥得紧上几分：“我说有关系便是有关系！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你呢。” 如意只好点头道：“好嘛！便是依了你。出墓之前我不使用妖法便是。” 有了如意的承诺，龙祖便放下心来，他缓步踏入已经没剩多少水的湖中，果就见着那阶梯之下藏着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从上向下俯视，看不太清洞中的情况，只觉得里面乌漆墨黑。这洞中也是有水的，向下连通的似乎也是一处有水的地方，只是不晓得是池还是湖，抑或是潭。 金三哥道：“不用想，那个阿阴一定是从这里跑掉的。” 如意想了想道：“咱们先前或许真的是误会阿阴了。她知道那其他三扇门会打开，凶兽会被放出，故而只是想给咱们一个提醒罢了。” 杏芳心有余悸，轻拍胸口道：“她就不能出来好好说吗。为什么突然从水中冒出拉我下水，真真儿是要被她吓死了。” 联想到前面的阴女和双口女，龙祖便说：“此种形貌之物说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不信。她说什么，大家听一半便是。尚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何物，阴邪狡猾，诡计多端，不可小看。” 这话大家都是十分同意的。 龙祖道：“你们且在这里等一下，我从这小洞过去看上一看。如果那边没什么问题，我便回头叫你们。” 1231.第1231章 调戏巨神 龙祖除掉身上衣袍，将衣裳递给了如意。 那健美的身子上铺着一层细密的汗水，在鹤灯的光线下，形成了一副阳刚而俊美的画面。 杏芳的喉头一阵悸动，目光就好似被黏在龙祖身上一般，怎么都移动不开。她猛地吞了两口口水，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有些站不住了。 不用说杏芳了，就连发丘门的其他几个大老爷们也是盯看了一会儿。 铁生望了望龙祖的胸肌，再是捏捏自己绵软的前胸，羡慕道：“啥时候我也能成那样啊……” “小心。”如意叮嘱了句。 龙祖点点头，跃入洞中消失不见。 这洞壁沟沟壑壑，有些地方十分狭窄，若是两三百斤的胖子通过此洞，怕是有些地方都过不来。洞道不算太长，一口气的功夫勉强能游到头。 龙祖出水之后，发现周遭黑暗无比，空气中还弥漫中一股难以形容的馨香。 他双臂前撑，刚一翻上岸去，便觉得有个柔软的身子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双手勾在他颈子上，轻轻的道了一声：“嘘，别出声。” 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身体，少女般的嗓音……想都不用想，定又是双口女之流。 龙祖当即化被动为主动，手指按上那物的脉门，问了一句：“阿阴？” “恩，是我。”阿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小声的说着。 “怎么，这间石室中可是有什么不妥？莫不是还有其他的凶兽？”龙祖问了一句。 “嘘，她在长眠。”阿阴伸手捂住了龙祖的嘴巴。她的手十分纤长，还带着一股潮湿冰冷的气息。 她在长眠？ 她是谁？ 阿阴又是在顾忌什么。 不对…… 龙祖寻思了一番，阿阴在说“她在长眠”时的口气并不是像先前在湖中警告他们时的那种恐惧的语气。而是带着满满的崇敬之意。 龙祖推开阿阴，斥道：“离我远些。” 他遂点燃圣光，略微照明一下，虽是看不清整个石室，但大概也是能确定此处没什么大的危险。 他便反身准备回去叫上如意他们。 扭身下水之前，那阿阴却又是匆匆忙的拉住了他。她的口气十分的矛盾，很是期待又有些忌惮的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哦……如果你们把‘她’唤醒，那可就不得了了。嘻嘻嘻嘻嘻……” 末了，她笑了起来。这种笑与双口女和阴女的笑别无二致，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笑容。 龙祖心生厌恶，没怎么理会她，从那小洞游回去，叫了众人过来。 由于洞中狭窄，需得一个人接一个的穿过来。杏芳又不会水，一番商议之下，便决定让杏芳先行打头，龙祖在她身后帮衬以防有什么不测，其他人则按顺序下水。 游过坑洞这段时间，杏芳简直要美到天上去了。龙祖时而托举她的腰肢，时而将她向上引导。她乐不可支，好几次都因为不自觉的笑出来而喝了几口水。 这好不容易的出了水，杏芳便假借虚脱，整个人趴伏在龙祖身上。她的手指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游走一番，登时觉得这辈子真是没白活…… 1232.第1232章 女娲雕像 如意在杏芳后面。一出水面便是见着了这一出。她自知此事与龙祖无关，定是杏芳自己贴上来的。便将手抵在喉头，刻意的咳嗽了几声。 杏芳也不是什么坏人，无非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蠢蠢欲动的小念想。但见如意脸色不怎么好看，便赶紧松开龙祖，道：“多谢小哥了，我没什么事儿……” 龙祖还毫不知情的道了一句：“没事儿就好。” 如意急得呦，心说这堂堂上古巨神，干别的事倒是能明察秋毫，精明的很，却是根本洞察不了这凡人女子的心意。也亏得这杏芳没什么恶意，要是换了些有心眼的女人，指不定就能沾了他什么便宜…… 如意正一个人吃着飞醋呢，就见龙祖回头朝自己笑了一下。这笑容之中溢着满满的爱意。如意登时融化在了这笑容之中，连声骂了自己几句。 在她和龙祖这纠葛不清的前生今世里，有过一见如故，有过日久生情，有过天涯海角的思念，有过阴阳两隔的悲戚，有过忘情水的隔阂，有过妖神有别的顾虑……然这所有的一切还是无法阻止他们相爱。他们的这种情感，又岂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如意心说，即便她对自己没信心，也得去相信他。何必吃那没味的干醋……这么想着，倒也释然了不少。 大家都顺着水洞爬了上来。 金三哥点了下人数，一个都不少。他站起来，摸索到墙根处，将鹤灯点燃。 鹤灯逐一亮了起来，这石室的全貌渐渐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哗！”众人忍不住叫了起来。 实在是叹为观止！ 这石室之中满布着精美的石刻。而正中则有一座贯彻上下的巨型雕像，人首蛇身，不是那女娲娘娘又是谁！ 这女娲娘娘被雕刻的十分细腻，连发丝都一丝不苟。雕刻工艺可谓是登峰造极。 金三哥瞅了女娲半天，才道：“这个女娲，好像跟以往见到过的女娲娘娘雕像很不一样啊。” 杏芳也道：“就是说啊，无论是长相衣着，好像都不太一样。更漂亮了些。” 龙祖没吭声，但心里却是掀起了波澜。当然不一样了，这一尊女娲神像的模样，才是真正女娲的面容，自然与那些民间百姓臆想出来的女娲有所不同。 像，太像了。 如果龙祖不是亲眼见着女娲伏羲双帝归于混沌，他甚至会觉得女娲是被人变成了石头立在这里…… 只是…… 龙祖觉得这女娲的眉眼之间有些妖异，不似真正的女娲那般慈眉善目。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眉毛形状的问题。 巨雕后面安放着一座极尽华丽的棺椁。材料没什么特别，同样只是石头，然值钱的却是雕工。上头是各种各样的女娲的造型。 龙祖走过去，轻触棺椁，指头在上面一捻，竟是没有沾得一丝半点的浮灰。如此久远的衣冠冢，不可能不落灰尘。 说明是有人在偷偷打扫。 是谁？ 是阿阴，还是她口中提到的那个正在长眠的人？ 如意也探头过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却觉察出一分诡异来——不管她往哪里，她都觉得这些雕刻的女娲都在转眸看着她。 1233.第1233章 金砖玉砖 如意起初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活动了一下身子，看向了别处。等她把目光从漆黑黑的穹顶上重新移动下来的时候，她觉得棺椁上那些女娲雕刻的眼神如影随形。 不安的感觉有增无减。这绝不只是一种错觉了。 都说女娲是大地之母，为人温柔、慈悲。即便她归于混沌之后，有灵识残存在人间，也断是没必要搞得如此玄乎。 如意觉得这个墓，或许并不只是女娲的衣冠冢而已。不然的话，里头又怎会滋生双口女之类的阴邪之物。 发丘门人倒是没有顾虑的那么多，他们的眼睛已经被棺椁旁边排列整齐的金砖所吸引了。 棺椁左边罗着厚厚的金砖，足有上百块之多。而棺椁右面则罗着相同数量的玉砖。 太郎次郎扑到金砖边上，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铁生走过去抄起一块金砖来掂量了掂量，喜道：“发财了发财了！一块金砖就足足得有三四斤沉呢。随便拿两块出去，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我将来的老婆本也有了！” 金三哥看了一眼金砖，绕到另一边的玉砖堆旁边，一向严肃的脸上也终于是绽放了笑容。他哈哈笑道：“金子的确是好东西，可若想真正发家还是要靠这些玉。”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玉石，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些玉色泽明润，手感温润，软硬适中，绝对是上等的玉料。这要是拿出去找人雕刻成古玩器具，卖给一些贵胄皇族，价格会翻上好几倍。到时候一块玉所赚得的，可是金砖所比不了的。” 太郎次郎哪里明白这些，也就一根筋的认准了金砖。开始把金砖放入背囊。可惜背囊是布料的制成，用来接缝的线也都是普通粗线。做工倒是精良，但的确承受不住太重的东西。如金砖这等实落的东西一旦装的多了，便要脱了线去。 两位扶桑武士连连哀叹，直恨自己当初没花大价钱，学着其他几个人那样缝制个牛皮的背囊。 看着太郎次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金三哥也是发了话：“东西别是拿太多，拿个三两块得便得了。干咱们这行，贪不得。总得给墓主人留点东西。要是一股脑的都盗光了，回头被什么不灭的阴灵给咒上，那倒霉的可不光是自己，许是连带着祖孙都要受累。” 杏芳和铁生一直都很听金三哥的话，十分守规矩，各自拿了两块金砖、三块玉砖装进囊中。光是这些的重量便也有个二三十斤了，负着这重量走大平道久了都要受不住，不用说还得背着这些东西翻山越岭找寻出路。 用金三哥的话说，那财宝金银可以少拿些，可背囊里装得些个救命的玩意儿却是一样都不能少。不然坑得可是自己。 金三哥绕着那巨大而华丽的棺椁走了一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众人意见似得问了一句：“怎么样，这棺椁要不要开？” 龙祖与女娲是旧相识，交情深厚，即便女娲已经不在了，他仍旧对她敬重有加。便是道：“不开了吧。既然是座衣冠冢，里头无非只会是件衣裳，开了棺椁也没什么大意思。” 1234.第1234章 棺椁蛊惑 铁生装好金砖玉砖，便探头去看那棺椁。他将双手抚在棺椁上头，赞叹道：“真是好美啊。我从来不知道，女娲生的这般漂亮。” 说话间，铁生便觉得棺椁上面雕刻的无数女娲都像是对着自己笑了起来，一笑娇羞，再笑生媚，三笑便如同是少女动了情那般。 这铁生看得是直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贴到棺椁上了。他喃喃道：“女娲娘娘，显灵了……” 杏芳凑过去也是看了一眼，除了觉得棺椁雕工细腻之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被铁生说的心里毛毛的，便是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道：“说啥玩意儿呢。别总扯些没用，怪吓人的……” 铁生瞪大眼睛，一边死死盯着棺椁上的女娲，一边木讷的回道：“我没乱说，是真的……” 铁生看到其中有一位手捧琼花的女娲，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竟是从那棺椁上脱离了下来。她绕着铁生浮飞了片刻，落在其掌心上，又是对着铁生勾了勾手指，随后便是跳落下来，跃入棺椁中消失不见。 她分明是在指引铁生！ 铁生周身抖了个激灵，兴奋的哆嗦着，身子往棺椁上一扑，不要命了似得开始去扒棺椁。 他连个工具都不拿，徒手便上，力气使得也是极大，一双手上十个指甲盖已经有三五只被那坚硬的石椁给掀起来了，指尖一片青紫模糊，他却愣是不知道疼。 金三哥一看铁生失了态，便生气的大骂：“怎么回事儿！你也被钱糊了眼吗！秦家小哥的话你是没听着还是咋回事儿！赶紧给我停手！” 铁生理都不理金三哥，就像完全没听见他说话似得。 金三哥怒而踹了他一脚。别看金三哥个子小，力气倒是也不小，他着实怕惹毛了龙祖，只能对铁生严厉些。 他这一脚，将铁生掀翻在地。换做平常，铁生定是要委屈的看他一眼，再是服个软道个歉。可今个儿古怪非常，铁生非但一句软和话都没说，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便向那棺椁上头趴去。他着魔般的继续用手扒拉着棺椁。 龙祖见状觉得不对劲，上去便是按住铁生的肩膀，道：“住手！” 铁生猛地回过头，口中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响。还一个劲儿的向外呲着呀，举止完全不像是个凡人了。 龙祖定睛一看，铁生的双眸里翻动着一层雾气，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 他大叫一声：“这棺椁有古怪，大家都别是再盯着那棺椁看！” 说罢，他揪住铁生的膀子，将他甩出去老远，随后又是纵身一跃，跳到铁生身上，将铁生死死制住。 “放……开……我”铁生疯了一般的大吼大嚷，双目泛红，七孔开始向外冒血。 龙祖心说不好，蛊惑他的东西威力太大，铁生自身神智又不愿妥协，因而在身体里面进行争斗。然以铁生的道行，自然是不敌的，故而他的身体便有了衰落的趋势。 龙祖在铁生脸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他急声道：“铁生！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1235.第1235章 石棺流血 铁生挣扎了一下，眼瞳有一刹那恢复过清明，然立刻便又是被雾蒙上了。龙祖接着道：“铁生，你不要太过抵抗，不然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它’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龙祖说完这些话，便见铁生挣扎的幅度更是大了些。他身上松弛的肉开始挺立暴涨，青筋嵌在皮肤之上，看着甚是骇人。 不但如此，铁生的手臂上还生出了一撮一撮的黑毛，如同那猴子一般。 杏芳捂着嘴叫道：“难道……铁生……是妖怪……” 如意摇头道：“非也，应当是道行太浅，被这妖异的棺椁侵入心智，才会这样。” 铁生嘴巴里已是长出了尖牙，也不管自己压在自个儿身上的人是谁，张口便是想要撕咬。 龙祖抬手点了他的几个昏穴，揪住铁生胸前漫出来的黑毛，将他翻身过来。随后龙祖把真阳逼在掌间，手掌登时火热起来，他双手在铁生背后游走着，用真阳之力灸烤铁生的脉络。 不出一会儿，铁生便是几乎难以忍受，身子像筛子那般抖动起来。 龙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双掌化成了拳，在铁生腰眼上击打了一下。 “噗！”铁生登时喷出一口黑血来。有丝缕黑烟，从他的眼耳口鼻处冒了出来。 “哎呦！我的妈呀！“铁生大叫一声，有些哀怨的看着龙祖道：“秦大哥，你……打我干嘛……我哪里经得起你的打啊……我这一身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 他恢复了意识，身体上的一些异端逐渐消失殆尽。除了表/皮沾染的一些鲜血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杏芳挺是关心这个憨厚的弟弟的，跑过去拍抚着铁生的前胸后背，道：“要是秦家小哥不打你，还不知道能出什么状况呢，他那是在救你。好在你没事儿了，刚才真是吓死姐姐了。” 太郎被铁生的异变而惊扰，觉得这棺椁太过蹊跷，不能留。他一个外邦人，自是也理解不了天朝人对女娲娘娘的崇拜，当下便嚷嚷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骂词，举起他的长柄刀，狠狠的砍在了棺椁之上。 “咣！”刀刃对石椁，利器对钝物，本也没有个什么厉害关系，无非是比个硬度，刀硬了便能将石头斩裂，石头应了就能将刀折断。 可说来也是蹊跷，一声巨响过后，这刀没什么事儿，石头便给劈出一道口子来。 劈出口子便劈出口子吧，这还不算完，听得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声音，竟是有粘稠而腥红的血液从那道口子里流了出来…… 血蔓延了一地，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石头，怎么可能会流血…… 这棺椁，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棺椁上所有的女娲雕像飘忽而起，急速冲入那道裂口之中。片刻之后，一道黑烟拔地而起，飘落到了女娲神像的顶端化成了一个人形的黑影。 他俯瞰众人一回儿，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1236.第1236章 地宫坍塌 龙祖觉得那人煞气十足，远非是一般的妖物能比的。刚欲张口问询其身份，那黑影便一闪而过。 落到了石室另一边的墙角之中。 阿阴正缩在那里，她恐惧的瑟瑟发抖着，眼睛里却带着一股无法掩盖的崇敬之意。她调整好身子，竟是给那东西跪了下来，她的整个身子趴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那东西不知道跟阿阴说了什么，声音极轻极轻，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便见阿阴将手腕高高举起。 “蹭！”只听得一声破空轻响，阿阴腕部便被斩了开来，黑血涓涓冒出。只一眨眼的功夫，阿阴便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其精血一概都被那黑影给吸走了。 黑影又是冷笑几声，也不找众人的麻烦。穿墙而过，消失不见。 众人还尚处于一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状况。龙祖走到棺椁边查看，见着那棺椁内壁贴满了阻仙符……而棺椁上面的女娲雕刻悉数消失，整个棺椁的表面变得完整而光滑。 龙祖觉得脑袋一涨一涨……他们放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画皮鬼素燚就已经能引起三界****了，若是再加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那天下生灵岂还有好日子过…… “轰！轰！” 由不得龙祖多想，整个地宫开始摇动，到处都发着崩裂的声响。 “不好！地宫要坍塌了。”如意叫了一声。 “怎么办！咱们还没找到出口，莫不是就要这么被砸在里面！”杏芳嚷道。 地宫的坍塌速度极快，想来是与刚才那个黑影有极大的关系。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出路了。 龙祖指着一个墙角道：“你们快随我过来！一定要站在我身后，绝不可乱动！” 大家随龙祖跑了过去。此时已经有无数碎石向下掉落，大家蹲在墙角，捂着自己的脑袋。 龙祖用双手撑起一片金光结界，阻挡掉落下来的碎石。 “我的……金子！”太郎忽而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装好的背囊尚留在棺椁附近，冒着突降的石雨，便是急急的向着棺椁跑去。 “太郎！回来！”金三哥叫嚷了一声。 太郎心里只有他的金子，他冲过去抓住背囊，兴奋的冲着大家一挥手道：“我！拿到了！” 话音刚落，穹顶断裂，巨石飞落，将太郎砸在了其中。 “私の兄ですね！（我的哥哥啊！）”次郎亲眼见到兄长被落实砸死，一时之间难以承受，凄厉的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石室瓦解，鹤灯熄灭，一片黑暗。黑暗中落石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惊胆颤。 好在龙祖用神力布下一道结界，将这些致命的崩落的石头都阻挡在了外面。 如意觉得腰身一紧，是龙祖将她兜在了怀里。她依偎在他胸口，忽而觉得不管有什么样的灾难，只要在他身旁，她都是不怕…… 龙祖爆发一声震吼，结界迸发出了一道炫目强光，所有人都被这白昼极光所遮掩了起来…… …… 再睁眼时，如意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外面，抬眼便能看见浮着朝霞的天空。旁边是一块塌陷的土地，形成了一个巨型坑洞，无数碎石、树木因塌方的力量七扭八歪的倒落入坑中。 1237.第1237章 嫦衣恨嫁 静静的躺在地下不知多少年头的女娲衣冠冢终究是被掩埋了起来。 如意转头去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是金三哥他们。 龙祖迎风站在远处，他闭口不语，看着化为乌有的地宫，身影有些落寞。 他的身上沾满了灰尘，结实的双臂上布着几道血痕。如意知道，定是他在众人晕厥过后，奋力从地底开出一条坑道，再将众人逐个救了上来。 他的背影，看得如意有些心疼。 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 龙祖拉住如意的胳膊，将她的两只手收在掌心，交叠的放置到了他自己的胸口之中。 无声胜有声，二人什么都没说，就如此这般的站了许久。 “走吧。”龙祖低低说了一句。 “走？” “嗯，回云水坞。” “那他们怎么办？” 龙祖看了他们一眼，说：“这些人无碍，再过几个时辰应该就会醒过来。既然已经出了墓，咱们与他们缘分便已经尽了。没必要再是纠缠。金三哥之流十分聪明，我猜想他应当已是察觉咱们身份。再是停留，无非会惹祸上身。” 如意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便回吧。” 龙祖蹲了下来，指指自己的后背道：“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如意脸上闪过一丝微红，慢慢攀上了龙祖温暖的后背。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心说自己想要的真的并不多。她只希望每一天，都能这样度过。只要有他，哪里都能是家。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什么比这淡薄美好…… 龙祖背着如意，腾空而起，向着云水坞而去。 …… 二人一天一夜没回来，云水坞中的众人不免有些担心。白清寒没事儿就探头向云水坞外头看去，总是不见人影，便是毛躁起来：“怎地还不回来！那个‘秦笑’该不会把如意给拐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大蓝翘着二郎腿在石凳上嗑瓜子，悠闲的很，她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说你急什么啊！主人她又不是小孩儿。她现在的实力，在你我之上。那个秦笑如果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就算要拐，也是主人拐他吧。” 嫦衣剥了几颗花生仁，塞到了白清寒嘴里，笑了笑说：“小白哥哥，不要着急嘛。如意姐姐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她用手托着腮，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白清寒道：“再说了，我觉得秦笑哥哥跟如意姐姐挺配的啊。就像咱们俩一样。” 白清寒心里一动，抬手捏了捏嫦衣的脸蛋道：“小丫头，现在净说大人话呢。” 雪女掩嘴轻笑：“其实嫦衣也不小了。女孩子的心思，你这大男人也总是要体谅一下了。” 嫦衣眨巴着眼睛道：“就是的！嫦衣已经是大姑娘了。小白哥哥，你啥时候娶嫦衣过门啊。” 嫦衣从小就跟着这帮妖孽生活在一起，也是没什么人教她什么女子德行仪态，对于什么出嫁之后的三从四德更是无从所知。因而嫦衣耳濡目染的都只是率真坦诚，她没学着像大蓝那般时而爆句粗口就已经不错了。 1238.第1238章 再续前缘 白清寒让嫦衣那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在嫦衣脑门上弹了一颗爆栗道：“这小姑娘，还真是没羞没臊！” 嫦衣拉着白清寒的衣角，扭着身子跺脚道：“快说嘛！什么时候娶嫦衣过门！嫦衣可不想只当清寒哥哥的小妹妹。” 白清寒被嫦衣扰得不得安生，心里也的确是泛起了波澜。他打横将嫦衣抱起来，道：“傻丫头，再过两年。等你再大上那么一丁点儿，我就把你娶回家。” 嫦衣喜笑颜开，勾住白清寒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轻轻的亲上一口，说：“咱们可说好了呦。” 众人都是笑道：“放心吧嫦衣，这话咱们都听见了，都能做个见证。白清寒啊，他想跑都跑不掉。” 白清寒不乐意听了，嘘了众人一声，道：“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不愿意了！” 等了上千年，可不就为了那一天吗。他的喜悦之中夹杂了一丝遗憾——如意是他追寻嫦衣路上的一场变故，同时也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一个人。 时过境迁，他已是没有任何奢望，只求能做一个合格的朋友而已。 有缘无分的感情，总归是不能强求的。 他转眸看了嫦衣的明眸，心里喜悦更盛。至于爱人，有嫦衣一个，也便足够了…… 雪女凝眸看着远处，见有一小波点由远而近的靠了过来。 “有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主人他们。” 那黑点速度极快，越来越近，奔到跟前方才停了下来。 众人一看，呦，这不是“秦笑”与如意嘛。 如意从龙祖背上下来，自始至终，二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不曾分开。两人相互之间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深情款款。 大家又不是傻子，这一看之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白清寒有些莽撞，上去便是在龙祖胸口轻锤一拳，道：“上哪去了，也不知道跟我们打个招呼！” 龙祖道：“对不住，让大家担心了。” 素淼看着二人相执的手，皱了皱眉。 如意面带红晕，浅浅一笑道：“他其实就是龙祖，并非是什么凡人。” 素淼并不买账，问道：“那又如何？” 龙祖知道素淼是怕如意受伤，便解释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统统想了起来。忘情水效力虽然强大，但也并非是无懈可击。终是经历了些机缘，破除这屏障。我与如意……重续了前缘。” 大蓝和雪女简直高兴的不行，从龙祖手里把如意抢了过来，拉扯着她问东问西，直到从如意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是喜道：“真是太好了。” 至于其他几人也是没什么话好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知道如意心里想要什么，也知道如意为了龙祖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泪。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几乎已经不可能再有人走进她的内心。 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如意像现在这么开心。 素淼上前，对龙祖说：“你贵为龙祖，我不过是一个小妖，没什么资格多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对我家主人。” 龙祖将手按在素淼肩上道：“放心吧，我会对她好的。” 1239.第1239章 补办婚礼 “别是在这闲聊了，如意快是回去睡一觉吧。你妖力正虚，得是好好休养几日才行。”回来没多久，龙祖已经是开始啰嗦了。 如意面上带笑，幸福之意溢于言表：“嗯，那你们聊着。我去泡个澡，再去好好的睡一觉。” 等着如意进了屋，龙祖方才转过身子，对着众人说：“各位，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如意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境甜蜜无比，不复往日的忧伤。 “主人，醒醒。”雪女的手停留在如意额头上，那冰冷的触感将如意从梦境拉回到现实。 如意嘴边上还挂着些许口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抹了一下嘴角，道：“这一觉睡得真是畅快。你若不叫我，我都不知道要睡到何时了呢。这是要吃饭了吗？” 雪女笑意盈盈道：“随我出来便是。” 如意起身披上件衣裳便是准备出去，雪女将她一拦，道：“不行不行，你可得换一件。” 如意一怔，问道：“怎么，吃个饭还得盛装打扮啊。” 雪女笑道：“这不是要好好庆祝龙祖恢复记忆之事吗，岂是能那么马虎。” 也不等着如意多说，雪女便是自作主张的打开如意的衣柜翻找起来。 她一边找一边摇头叹道：“你这素色的衣裳太是多了。”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一条水红色的长裙。 “就这一件吧。” 如意换好衣裳，又是被雪女按在了镜子面前。她拿起木梳，用手挽着如意似墨的长发，一起一落的梳着。 十几年的时光匆匆流过。雪女感慨的落梳。如果不是如意，她许是现在都还困在那座牢里，守着放不下的心事。又怎会结实忘尘和其他伙伴，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而今天，主人终是也要获得自己的幸福了。雪女是由衷的替如意开心。想着想着，雪女的眼睛便有些湿润。 “快着点！”外头的大蓝推开门，催促了一句。 “嗯，来了。”雪女搀着如意从门中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如意惊呆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云水坞吗？满地都铺着艳红的花瓣，芳香四溢。空中悬浮着无数金砂，金砂周围裹着点点光芒，甚是好看。 雪女再是一挥手，便有雪花轻飘而下，将这云水坞妆点的格外绚丽。 龙祖正站在几步之外，一身红袍，眉眼含笑的望着如意。 而那些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伙伴，皆是站在周围，唇角上扬，满含祝福笑意的看着二人。 龙祖走上前来，牵住如意的手，柔声道：“我说过的，我欠你一个婚礼。现下便是补上吧。” 如意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晶莹的泪珠滚落而出，滴在前襟上，在那水红的颜色上印出了一重嫣红。 龙祖轻吻上了她的眼，唇上沾了她的泪。他用舌尖将那泪勾入唇中，滋味咸涩。 他低声道：“今生今世，我会尽力爱你护你，不让你再留一滴眼泪。” 如意点了点头，可忽而想起远在九重天上的那个无忧仙子，又是一怔，张口欲问。 1240.第1240章 饮交杯酒 如意的话还没说出来，龙祖便用指头阻在了她的唇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吧，过段时间我便返回天庭，尽量将此事处理妥当。不管谁再从中阻拦，也无法磨灭你是我妻的事实。天上地下，我龙祖的妻子，只你如意一人。” 二人在众人的见证下，重新拜了黄天，补了一场温馨而简单的婚礼。 仪式举行完了，便是喜酒了。大家热热闹闹的围了一桌子，桌上摆着各式菜肴，香味扑鼻。 大蓝吆二喝三的道：“来来来，都是尝尝。这些菜是我亲手做的。今个儿是主人大喜的日子，大蓝高兴啊。” 如意身子一抖，心说那这顿喜宴大概是没法吃了，她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肉，搁在龙祖碗里道：“来，尝尝大蓝的手艺。” 龙祖叨起肉来便往嘴中送，嚼了两下道：“有心了。这肉肥而不腻，十分好吃。” 如意不敢相信，自己亲自试了一下，便诧异道：“大蓝的厨艺一日千里，怎地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素淼笑道：“主人你别信大蓝的鬼话。她倒是自告奋勇的要掌勺来着，可咱们哪敢让她做饭啊。这些菜是忘尘和清寒做的。我倒是没想到，他俩还有这些手艺。看样真正的高人，那可都是不显山露水的。” 白清寒笑了笑说：“可别是把功劳归在我头上，我也就是打个下手，洗洗切切罢了。菜味道如何，都是忘尘说的算。” “哈哈。以前云山上就我一个人，吃食都是得自己弄，厨艺尚算可以吧。”忘尘举起杯子，很是感慨的说道：“当初下山的时候，我可是不敢想象会有今天。”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娇妻，眼睛又是在龙祖如意二人身上停留了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师妹。我这个师妹啊，善良纯真，有时候又有些固执死心眼。嗨，看我……你们前世便是相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然比我更是清楚。闲话我便不多说了。我祝你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 忘尘领衔了第一杯酒，大家都是举起杯来，随了这杯酒，齐声道：“祝你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 忘尘放下酒杯，激动的说：“哈哈哈哈，从此之后这龙祖巨神可就是我妹夫了！我这脸上也算是够有光的！” 大蓝拍着手道：“行了。你们二人天地拜过了，正式的成了两口子，是不是应该喝一杯交杯酒啊！” “交杯酒！” “交杯酒！” 大家都是开始起哄。 龙祖将自己和如意的酒杯斟满了，笑道：“那咱们就走一个！” 如意端起杯子，脸红的如同那熟透了的苹果。脸色与水红色的衣裳一呼应，格外的好看。 她的手臂和龙祖的相互缠绕起来，将杯子举到嘴边，饮下了这杯酒。 酒杯是放下了，可是酒桌下面，龙祖却是紧紧抓住了如意的手，不肯松开。 酒过三巡，大家吃喝喝喝，详述这十几年间的趣事。说到动情之处，也不免哽咽落泪。 这喜酒一喝便是喝了半宿。 嫦衣哈欠连连是有些熬不住了。 1241.第1241章 酒后真言 众人喝的都是不少，各个绯红着脸，说着煽情的话。 龙祖见时候也不早了，便是站起身子道：“得了！大家都去歇着吧。” 疫妖道：“**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跟着瞎胡闹了。让人家入洞房才是真理！” 大蓝在他耳朵上拧了一下，说：“就你知道的多。” 白清寒眼神迷离的一把扯住了旁边龙祖的胳膊，道：“你，别忙着走，再是坐下来与我多喝几杯。就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大蓝骂道：“白清寒，可别耽误人家正事儿！改天再喝过。” 素淼却是拉扯了她一下，轻声对大蓝说：“让他们喝吧。白清寒的心结，或许只有龙祖能解的开。喝了这一顿，能彻底放下也是好的。” 龙祖便是重新坐了下来，他看了如意一眼，道：“你先回屋吧，我随后便来。” 众人散去，酒桌上，便只剩了龙祖和白清寒两个人。 白清寒痴痴笑了一声，道：“咱可是有言在先，今个儿不准用仙术，也不准将酒排出体外。就得老老实实的喝。喝醉了，才能掏心掏肺的说几句心里话。” 龙祖点头道：“成。听你的。” 白清寒点头道了句痛快，手一挥，在桌上化出十个酒杯。 他逐一将这些酒杯全部斟满，道：“来，你五杯，我五杯，咱们先走一个！” 龙祖不多言，将这些酒全部饮了下去。 “好酒量。” 白清寒不予逞让，也是悉数饮净。 此时龙祖已是有些微醺，而白清寒醉意已浓。 “还要继续喝吗？”龙祖问了一句。 “喝，那当然要喝了。”白清寒感觉眼皮有些沉重。 “好。”龙祖一个好字说完，便是起身从厨房提出了两口未开封的酒坛，“一杯一杯的来太是慢了。不如直接用坛喝吧。” 白清寒笑了两声道：“好的很。” 两个人举坛对饮。咕嘟咕嘟，小半坛刚是下了肚，白清寒便“呼”一下的将酒坛扔到地中间，酒坛碎了一地。酒香溢了出来。 他一下子扑到了龙祖身上，眼中含着泪，直直将龙祖按在地上，一拳捣了下去，拳从龙祖头侧旁旁边擦过，深入到了地上，活生生将地锤出一个窟窿眼儿来。 龙祖知道白清寒心里有事儿，一动未动，任他这般发泄。 白清寒揪住龙祖的领子，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龙祖吗……你打我啊！你打我，我怎么可能是对手，你为什么不打我。” “如果我打了你。如意会伤心的。你是她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也是多亏了你，她才能撑下来。我谢你还来不及，为何要打你。”龙祖平淡的说。 白清寒松了手，身子有些软，他直接翻身往边上一躺，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喜欢上了如意……” “我知道。” “可是……我一直一直没能走进她心里。就是因为有你……” 龙祖不做声了。 “感情这东西很奇妙，我懂得并不多。”白清寒撕扯着自己的胸口，试着让自己透气，“如意给我的就是一种窒息的感觉。想要而得不到，会让人疯掉。” 1242.第1242章 诚心祝福 龙祖侧头看着白清寒仰着脸面，一道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他问他：“你怪我吗？” 他本以为，白清寒定会给出个肯定的答案，却没想到，白清寒摇了摇头说：“不怪。如果非要怪，只能怪我立场不坚，只能怪我生不逢时。你俩是命中注定，我又怎么能跟你比。” 白清寒欠起身子，他整个人几乎是趴伏在龙祖的身上，他喷着酒气道：“我虽然已经放下如意了。可她，仍旧是我白清寒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守护她。今天……你们成婚……我……把她交给你，一并送上我最诚挚的祝福。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爱她呵护她……” “我会的。”龙祖道。 白清寒捂着龙祖的嘴巴，说：“你是龙祖，我只是条蛟龙。论实力我远不及你。可是你给我记好了。如果，如果你胆敢负了她，胆敢让她伤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放过你……就算我死了化成厉鬼，也要天天追着你……你知道吗！” 最后这一句话，白清寒几乎是喊出来的。 龙祖坐直身子，握住白清寒的手，道：“你放心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自卸神力让你惩罚，要杀要罚随你的便。” 白清寒醉眼朦胧，搂住龙祖道：“好兄弟！好好，照顾她。来！接着喝酒！”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桌子边上，伸手便拿起龙祖未喝完的那坛酒饮了起来。 龙祖一把夺过这坛酒，一饮而尽。 白清寒勾着嘴角笑了笑：“厉……害，真是厉害……难怪如意会喜欢你了，光酒量就比我大的多。今天，哥们儿也算是真心服了。”他晃悠着身子，一头扎在桌上，昏了过去。 龙祖轻叹一口气，将白清寒扶回屋中，给他脱了鞋袜，盖上被子才是退身出去。 …… 如意这新娘子已经褪下衣衫躺在被窝里，万事俱备只等着龙祖这个新郎官回来了。久等不来，她刚想穿上衣裳出去寻他，便见门被推开了。龙祖高大的身影闪进屋子，顺带着还将门给闩死了。 龙祖看着裹着被子只露出香肩的如意，不禁一笑，心说自己这小娘子莫不是等急了吧……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亲吻着如意的额头。 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如意轻掩鼻子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酒。小白他……为难你了吗？” 龙祖摇头道：“没有，无非是敞开心扉说了几句心里话。聊得开心了，难免有些贪杯。” 如意佯装嫌弃的推搡了他一把，道：“人家常说吃烟喝酒的男人是臭男人，果真如此。臭臭的……” 龙祖摊开衣袖一嗅，果真味道有些浓重。他便起身道：“那我先去洗个澡。你若实在困了，便先睡吧。” 他抬脚便是走。 如意急了，被子都没拉住，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我也就那么一说……你别走啊。还让我自己睡，亏你说得出来……今天咱们成亲，哪有洞房花烛把新娘子自己撇在房间的道理啊。” 龙祖一回头，但见如意如雪的身子，酒劲儿一上来，身子不禁燥热起来。 1243.第1243章 临别之言 龙祖快步走至床边，再是也顾不上别的，捧起如意的脸便是开始吻。 距离上一次亲热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让他贪恋不已。 他不断的索取，她不断的给予。二人足足缠绵了两个时辰，才因如意的告饶而停歇下来。 两个人又是说了几句枕边话，才是准备休息。龙祖捉着如意的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是响起了鼾声。 在军需处中，二人同床数年，如意对他的习惯十分清楚，只有在他极度疲惫的时候，他才会打鼾。看样龙祖是真的累了。 鼾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时而声高时而声低。如意睡不着，便是翻腾了一下身子。 龙祖睡的并不算太沉，如意这一翻动，他就醒了。他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我……是不是打呼噜了？吵着你了？” 如意勾着他的手指道：“不碍事儿，你睡你的。” 她佯装闭上眼睛，躺在那里。躺了一会儿，却是听不到那鼾声了。 如意将眼睛撑开一个小缝儿，偷看龙祖。却见着他眼睛慢慢闭合，每当要合死的时候，他又会使劲的眨眨眼睛，强迫着自己把眼睛睁开。 如意不解，便是问他：“你怎么了啊，睁着眼睛做什么，快是睡觉。” 龙祖疲倦一笑道：“我打呼噜会吵着你。我想着先等你睡着了再睡。” 如意心头涌过一阵暖意，她像只小猫那样拱到龙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她笑骂一声傻瓜，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幸福感蔓延到了全身，如意觉得此时此刻才是她最有力量的时候。 新婚燕尔，如意和龙祖如胶似漆，无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简直快要把众人的大牙酸掉了。 龙祖在云水坞中呆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对如意来说是一生当中最最幸福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当真想要就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 可是龙祖终究是要走的。 他要返回天庭，将剩余的事情处理妥当。 临行之时，如意依依不舍。 龙祖甚至都不敢跟她对视太久，若是直盯着她的眼眸，他大概就再是没勇气离开了。 “等我。天上凡间时间有别，怕是要苦了你。等我两年，最多三年的时间。我将事情处理好，便会尽快回来。”龙祖说。 “你且放心去吧，我等你。”如意浅浅一笑。 龙祖替她将耳边碎发别于脑后，道：“我若是回来，会与你一起去面见画皮鬼素燚。劝他打消兵攻天庭的想法。他那么信任你，你大概也能说得上话。” 如意摇摇头道：“素燚太是顽固，别人的话很难听得进去。何况他……对我……有点非分之想，若是他知道你我成亲，恐怕更是会不待见你。本来你便是他最忌讳的人，现下他对你的敌意只会更甚。” 龙祖道：“余下的事情你便不用担心了。”他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我这战神之名不总是虚的。所谓‘战’，也不尽是动用武力。以德服人，不战而胜才是最高的境界。” “若是能劝得了他，那也当真是一件功德。”如意道。 1244.第1244章 后苑诉苦 “等所有的事情都是了结。我便不要那仙籍功名，落下凡来与你找一处僻静之处，好好的过日子。到时候再是生他三五个孩子，岂不乐哉。”龙祖笑道。 那种生活何尝不是如意所想。她轻垫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怎是够味，龙祖搂紧她的腰肢，吸纳她的口舌，来了一记悠长而炽热的吻。 龙祖走了之后，如意在云水坞的栈道上站了许久。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意知道，后面的日子，会极度的难熬，她的每一天都将被满满的思念所占据。 龙祖回到天庭，第一件事情便是冲回龙庭阁。 “龙祖回来了。”龙二见到风尘仆仆的龙祖有些吃惊，他以为龙祖至少要一年才回来，未曾想天上的一日都尚未过去，他便返回了。 龙祖嗯了一声，便问：“无忧仙子现在何处？” “夫人好像与天后出去了。现下不在阁中。”龙二如实答道。 龙祖眉头一皱，道：“夫人？以后莫再是用这个词称呼她了。” 龙二向来忠心，龙祖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他心忧疑惑，也没是多问，点头应了下来。 “你派个人去找一下她吧。让她速速回来，我有要事与她相商。”龙祖道。 …… 天庭后苑。 后苑之中，花团锦簇，绿草成茵，彩蝶纷飞，热闹非凡。闲暇时，不少仙家女眷会带着各自的仙娥来此逛逛。 今个儿这却也没什么别人，后苑亭里只有天后娥罗和龙祖夫人无忧仙子二人。娥罗屏退左右，是要与无忧仙子说些掏心的话。跟随而来伺候着的仙娥们都站在一丈之外，等候差遣。 亭中石桌上摆放着各色点心，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天庭御厨花了大心思做出来的精品。模样玲珑，色泽诱人，看着便知道好吃。 无忧仙子只捧着一碗冷茶，眼里有些落寞，她呆呆盯着桌上的茶点，一点食欲都没有。 娥罗劝道：“无忧你倒是也吃啊，别只是愣着。” 无忧仙子摇摇头，满腹惆怅。“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就不应该嫁给龙祖。他也是不愿意，凑合的买卖成不了事。已是嫁了，少昊那边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我好是后悔……” 娥罗捉住无忧仙子的手道：“这才刚是成婚呢，别苦着一张脸。让旁人看见像什么话。龙祖血气方刚，你貌美聪慧，十分相配。假以时日，我就不信他喜欢不上你。现下各自不愿意也没什么，慢慢去融化他的心不就得了。只要你听我的，准没问题。” 娥罗眼睛一转，小声道：“你且是与我说说昨日情况何如？洞房花烛夜，定是折腾了一宿吧。龙祖那可是响当当的战神，那身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与他欢/爱，那滋味一定是……” 她抿了抿嘴唇，一想到龙祖，娥罗的心潮就澎湃起来。即便早已经贵为天后，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始终都是他。 不提昨夜还好，娥罗这一提，无忧仙子便是簌簌落下泪来。 1245.第1245章 天后私心 “怎地还哭上了啊。”娥罗拍着无忧仙子的手背，道：“莫不是龙祖昨夜太过用力，伤着你了？” 无忧仙子又恼又恨，哭了一阵才抽抽噎噎的道：“我都已经嫁了，自然也是想过全心全意的做那龙祖夫人。昨夜，我都准备把自己交给他了……可他倒好，连碰都没碰我一下，摔门而走，在屋外呆了一宿，一早便与赤脚大仙下凡去了。” 仙子用手绢沾着清泪，心中忧伤难平。想她这高贵冷艳的仙子，向来被各路仙君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娥罗听后心情颇为复杂，有欣喜也有焦急。无忧仙子是她安在龙祖身边的一颗棋子，只有无忧受了宠，才能说的上话，也便能帮衬着自己慢慢接近龙祖。要是无忧仙子不受宠，那一切都白搭了。 “他怎么会不碰你呢？忘情水不是都灌下了吗，龙祖忘得干干净净，自然不会记得那个叫如意的血玉灵女。”娥罗不解。 “谁知道他……反正他就是没有……”无忧仙子说着说着又是哽咽起来。 “好妹妹，你快是别哭了。哭得我这心里都难受了。你别多想，继续做你的龙祖夫人。别是当着他的面儿哭，有不高兴的事儿都跟我这来说。渴了添茶，冷了加被，时日一长不怕他不动心。” “可是……”无忧仙子心生悔意，只恨自己嫁错了郎。 天后娥罗却不允许她多说：“别可是了。你嫁都嫁了，莫不是还要反悔不成。就算他同意休了你，你也不能满世界的宣扬你二人未入洞房之事吧。刚嫁便散，别人许是会以为你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想再嫁难上加难。” 见无忧仙子没吭声，娥罗便接着道：“何况少昊与龙祖向来交好。等少昊刑满释放，你又如何面对少昊。莫不成你还有脸子继续喜欢少昊？就冲着你嫁过龙祖这事儿，少昊也是难以接受你了。”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的龙祖夫人之位坐实了。你这般聪明美貌，早晚会将这男人的心俘虏了去。别是忧心了！” 远处一小仙娥快步跑了过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娥罗的仙娥给拦下了。娥罗身边的仙娥问了情况，才是前来通报：“无忧夫人，龙祖回来了，说是让您快些回龙庭阁呢。” 娥罗道：“这么快便回来了！看看，一回来便是要找你，好日子还不是要近了！” 无忧仙子将眼泪抹干，站起身子来，道：“那我便先回去了，回头再与姐姐详叙。” 她快步离去。 娥罗看着无忧仙子的背影，轻笑出声。她捏着两根指头，拿起一块茶点送入嘴中。她心说，等着瞧吧，她迟早能让龙祖爬上自个儿的床…… 无忧仙子理了理仪容，努力的把委屈吞入腹中。难得的在清冷的面容上摆上了一抹笑容。 她入了龙庭阁的正厅，在龙祖手边上的雕花木椅上坐了下来，道：“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可是有了那寿妖画皮鬼的下落？我还以为你要几天才能回来，未想到会是这么快。” 1246.第1246章 一封休书 龙祖脸色阴云重重，表情并不算太自然。 他抬起眸子，将一封东西递到了无忧仙子手上。 无忧仙子打开一看，登时觉得天崩地裂。题头“休书”两个字几乎将她刺瞎了去。 她急急将这休书掏出，龙祖写了寥寥数字，倒是把责任都放在了他自己身上，对无忧仙子尽是赞美之词，没说她一句不是。只说了性格不合，婚礼太过仓促，恐有勉强之意，未行夫妻之礼云云。 结尾一句“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已是明叙了其决绝的心意。 无忧仙子觉得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冷得她瑟瑟发抖。她感觉被冒犯了，颤抖着将那一纸休书仍在了龙祖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桩婚事从一开始你便是不满意。与其勉强，不如各自安好。这件事我会昭告天下，定当还你个清白，绝不会碍着你以后再嫁！”龙祖道。 无忧仙子冷笑了一声，说：“告诉你吧，自打进了你龙庭阁的门，我就没想过要走了。你口口声声说为难了我，不愿委屈我……你其实是怕委屈了你自己吧。我无忧仙子，就真的那么让你看不上吗……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使得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龙祖沉吟片刻，给无忧仙子添了杯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这期间阴错阳差，很多事情夹在中间，有我的过失，也有着其他人的误解。我不是不给你机会，而是我心中有了人，这婚事名存实亡，你强待下去，苦得无非是你自己。又是何必……” 无忧仙子一怔，声音颤抖道：“心中有了人？有了谁……” 龙祖抬了抬眼皮，嘴角微扬，苦笑道：“是谁你还不知道吗？我被灌下忘情水、她受天雷极刑，那不是整个天庭都知道的事情吗？她一死，天帝便开始忙着给我选妻，不就是想把此事完全的翻过去吗。” 无忧仙子大骇，她捂住嘴巴，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明明应该都不记得的……怎么会……” “无忧，我不妨跟你说句实话，如意她并没死。她命大，残魂落下凡间，现下已经修炼成了妖。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我这心里，都再是装不下别人了。”龙祖直白而诚恳的说。 无忧仙子落下泪来：“那么说，你今个儿是打算休了我，再是娶她吗？” “事实上，早在我们为凡人的时候，便是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了。换言之，如意才是我的结发之妻。至于你我的这场婚礼，不过一出天帝策划出来的闹剧。所有人都是强颜欢笑，你不开心，我不开心，继续别扭下去，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我若不答应呢。”无忧仙子双眼已是朦胧。龙祖的轮廓模糊了起来。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全身而退，辞神位，退仙籍。我在天庭的一切财物，包括这龙庭阁都可以给你。若你喜欢旁人叫你一声龙祖夫人，那你可以继续做下去，只是此后天地间再无龙祖。有的不过是一个叫做秦笑的凡人。”龙祖道。 1247.第1247章 失去理智 无忧仙子觉得脑袋胀裂无比。她将身子依靠在椅背上，道：“你……容我想一想。” 龙祖点点头：“你且想想吧，明日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 他不多留话，出了龙庭阁，派了个仙官下凡去召赤脚大仙。他惦念如意，想着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包括与无忧仙子的荒谬婚事，包括应对画皮鬼素燚的事情。 无忧仙子顾不上擦干那泪痕，径直跑到了天后娥罗所居的天寰宫。她形容憔悴，双目发红。那些小仙娥见她这副样子都是吓了一跳，她们从未见过无忧仙子这般不堪。 娥罗刚喂了鸟，正歪在躺椅上盖着孔雀羽毯子小憩。便是被一阵争吵声给惊醒了，侧耳一听，外头好像是打起来了。 仙娥：“夫人，您真的不能进去。天后在休息，叮嘱过咱们不能吵她。不如您就在厅中等上一会儿，等天后醒了，自是会见您的。” 无忧仙子怒火攻心已是快要失去理智。她瞪着小仙娥道：“让开！我现在就要见天后！一刻都等不了！” 几个小仙娥见有些不妙，便是求道：“那夫人您等等，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我说了让开！”无忧仙子无心与她们争执，袖笼之中喷薄出真气，将这些个毫无防备的小仙娥击倒在地，随后抬脚迈过她们便是往娥罗屋里走。 娥罗理好衣裳开门而出，差点撞上要往屋里来的无忧仙子。 无忧仙子哼了一声，甩袖进了屋子。 外头那几个小仙娥东倒西歪，伤得倒是不重，却是被惊着了。一仙娥翻起身子，无奈的看着娥罗，叫了一声：“天后……您看……” 娥罗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她掩上门，摆上了习惯性的假笑，道：“这是怎地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回去说了几句夫妻话，就又哭上了？快告诉姐姐，是谁惹着你了。” “他要休了我。”无忧仙子开门见山，“他全想起来了……真不知道那个如意有什么本事，竟然连忘情水的禁制都能够突破。而且你知道吗。那个如意根本就没死，龙祖此次回来就是要休了我回去跟她长相厮守。那个妖魅东西好大的本事，蛊惑的龙祖连神位仙籍都不要了，说是宁愿净身而出，只为跟她在一起！” 无忧仙子喘着粗气，道：“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也许他走了，对我俩都好呢。他说他会昭告天下，证明我的清白，绝不会耽误我再嫁。我……无忧仙子一生清高，怎能委屈求全，强迫自己在屋里等着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人！休便休了吧……如此我也能落个清净，不必再为此事烦忧！” 娥罗一听，却是急了。她赶紧拉住无忧道：“傻妹妹，你说什么呢！呵呵，那个龙祖说的好听，昭告天下又如何，证明你的清白又如何，你能丢得起这个人吗？他这样做，只会辱没了整个天庭的脸面，辱没了天帝的脸面。还辞神位退仙籍呢，你觉得天帝会应允吗！” 1248.第1248章 娥罗诡计 “可是……我又如何比得上那个如意！”无忧仙子说到情急，将脸埋在掌心，戚戚哭了起来。 娥罗长叹一口气，忽而又笑了：“孟婆的忘情水比孟婆汤力道还要足，就算龙祖是巨神也没那么容易使其失效。所以我猜测啊，他在凡间定当是有什么奇遇，方才想起了前尘之事。” “怎么想起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了！”无忧仙子吼了一声。 “嗨，要么说姐姐我有先见之明呢。”娥罗扭着身子，坐到梳妆的铜镜前面，从一个包金琉璃丝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支蓝釉小瓶来。 “那还不容易，既然想起来，你再让他忘了便是。”娥罗见无忧仙子有些呆立，便道：“此前，孟婆来天庭带了三瓶忘情水，一瓶用以给龙祖，一瓶存放在天兵处好惩戒那些个妄闯天庭之人，还有一瓶则被我求了来。” “我还一直在想，这忘情之水固然神奇，却没什么地方使得上。没想到今个儿却是能派上用场了。”娥罗把忘情水往无忧仙子手里一塞，“不是姐姐说你，做女人，有时候就是得聪明一点。那如意一条贱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估摸着啊便是那方面的功夫了得，让龙祖尝过了柔情的滋味。她是女人，你也是。她有的你一样都不少……要彻底俘虏男人的心，有的时候还是要放开一点。” “你是说……让我……” “妹妹你那么聪明，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娥罗笑了笑，用手指勾住无忧仙子的下巴：“我等你的好消息。” 龙祖在赤脚大仙处等候多时，总算是把他给盼了回来。 赤脚大仙见着龙祖，满脸的喜悦之情。他叫徒儿开了一罐陈酿，便拉着龙祖坐下来道：“这次下凡不虚此行，还真让我找到了画皮鬼素燚的所在。” “没是惊动他吧？”龙祖问道。 “当然没有。我化成了凡人模样，小心的很。谨慎观察，四处打听，多少知道了些情况。现在这个画皮鬼素燚自称妖主，各地都有一些厉害的妖君投靠他，能力不可小觑。他现下虽是厉害非常，但也不是无懈可击。若是龙祖你带兵一战，咱们的赢面还是更大的。” 龙祖摆摆手道：“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动用武力。妖神之战，只能在凡间进行，受苦难的还会是凡人百姓。” 赤脚大仙紧皱眉头，沉吟道：“话虽如此，但该交手的时候还是要交手。这个妖孽一天不除，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恩，等我的私事办妥之后，我是准备再下凡去一趟，寻个机会与画皮鬼素燚好好倾谈一次。能劝降便劝降，把他投到西天佛祖处，让佛祖度化他。若是他一意孤行，那便战个痛快！”龙祖道。 赤脚大仙大惊：“谈……怎么谈。这画皮鬼精得很，神仙一离得近他便跑，又怎会安安静静坐下来与你倾谈。” 龙祖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1249.第1249章 浓妆艳抹 二人又是聊了许久，一同面见了天帝。大概意思，便是让天帝做好出兵的准备。天帝畏手畏脚，目光短浅，仍旧把龙祖当成是个威胁，直言让他们将一切情况探听清楚再做结论。 分兵的事情又被搁浅了。 出了天宸殿，赤脚大仙愤愤不平的骂道：“想那双帝有勇有谋，怎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龙祖皱眉道：“天帝如此这般，的确叫人难做。人家妖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时间一到杀上九重天来。而咱们却连个练兵的机会都没有……战事一触即发，着实令人捏了一把汗。” 赤脚大仙呸了一口道：“我不管。我回头便去叫着几位上神老哥们，天天去天宸殿叨扰他。他若是还不肯放权练兵，我……我可就赖在他那殿上不肯走了！” 龙祖忆起之前天帝对他和如意做下的事情心头便隐隐的存了怒意。若不是他不愿让众人知晓他回复记忆之事，他刚才便想揪住天帝衣襟，好好质问他一番。 “三界六道的安生，不能毁在一介庸帝手中。”龙祖咬牙说道：“且看到时候与画皮鬼素燚谈的情况吧，如果谈不拢，那我定是要向天帝讨些兵来。” 赤脚大仙问道：“如果天帝不肯让你挂帅怎么办？” 龙祖冷冷一笑道：“以前他总能耀武扬威是因为我从不屑于与他争抢什么。这一回，不管他给不给，我都是要定了那天兵！” 说话之间，龙祖周身泛起圣光，似是动了真怒。赤脚大仙感受到一股凛冽之气，从龙祖身上倾泻而出。 天庭大概要乱了……赤脚大仙打了个哆嗦，在心里默默念道。 回到龙庭阁时，已经是傍黑时分了。龙祖步子刚迈进去，便见着所有的下人都直挺挺的列了一排，站在院子里，包括龙二。 龙祖便问：“怎地都在这站着呢？” “是夫人……”龙二猛地记起龙祖不让自个儿这般称呼，便是改了口：“是无忧仙子吩咐的。她说她以后没福气再为龙祖做饭，非要亲自为您做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晚膳，她让我们在此候着您回来。” 龙祖心里一喜，听这说辞，无忧仙子应当是想通了。他忙不迭的推门进入厅中。 桌上般般样样摆着数道菜肴。而无忧仙子则着了一身艳红色的长裙坐在桌边。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稳称身。 美倒是极美的，但浓妆之下，已是不太像无忧仙子本人了。 龙祖在桌边坐了下来，问道：“你可是同意了？” 无忧仙子点点头，无奈道：“你既然已是做了决定，我又有何办法。只能同意了。吃完这顿饭，饮完这杯酒，你我便还像从前那样吧！” 龙祖长叹一口气，道：“早先我话说的也挺是直接，若是冒犯了你，还请恕罪。我先自罚三杯！” 他端起酒杯便是准备往嘴边上送。 无忧仙子早已在酒里下了忘情水。都说三滴足矣，可她偏偏是不放心，一口气倒了小半瓶进去。多些总是好的，无忧仙子想。 1250.第1250章 房中勾诱 在龙祖举起酒杯的那一刻，无忧仙子却又有些良心发现。她的内心撕扯着，纠结着，有一股歉意的疼痛油然而出。 无忧仙子自己也是爱过的，那种滋味她不会不明白。如果她跟少昊在一起，而有人非要将他们分开，那她大概也会肝肠寸断吧。 “等等！”一个犹豫，她便叫出了声。 “怎么？”龙祖微微皱了下眉，问道。 电光火石之间，无忧仙子内心闪现过了无数个念头。她深吸一口气，想起娥罗的话，想起少昊冷漠的眼神，想起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她才知道，当这一切开始，便再是没有回头的路了。 她的罪孽已是无可挽回。 “我与你随了这杯。”无忧仙子举起杯，与龙祖轻轻碰了一下。在龙祖仰脖饮酒之时，她紧咬下唇，眼中隐着歉意的泪，用袖子掩着，将那杯酒撇在了桌底。 无色无味的忘情水啊，谁又能洞察它的痕迹。 三杯酒下肚，龙祖觉得难受非常。头痛欲裂，燥热难耐。 “你……在这酒里下了什么……”他抬眼问她，眼眸之中尽是痛楚。 “忘情水。”无忧仙子掉下泪来。她供认不讳，反正一个时辰以后，龙祖便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现下的这一刻。 “你……”龙祖夺门而出，痛不欲生。 他不想忘！他不能忘！如意尚在凡间等着他…… 他放不下她！ 谁能消除此般悲痛！ 谁能救他于沦陷的边缘！ 又有谁能将这些残酷的荒谬的私/欲的桎梏解了开来！ 他一边跑，一边觉得周遭的事物统统黯淡下来。那些下人关切的话语，仿佛都很是遥远。他双腿有些麻痹，这忘情水的力量却是他这个上古巨神都难以抵抗的。 他倒了下来，眼前慢慢变成了漆黑一片。 他觉得眼睛微凉，有东西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他用尽全身力气，只凝成了一句微弱的叹息。 “如意……” …… …… 再次睁眼，龙祖觉得昏昏沉沉。他直眼看着那些垂落下来的红色的罗帷，觉得有些刺眼。 他好像忘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忘。他记得向天帝讨兵，他记得下凡寻找画皮鬼素燚的下落，一切如初，唯独头有些痛。 一双柔荑抚摸上他的胸口，无衣物的纠葛，肉贴着肉。 他转头看去，见着貌美的无忧仙子，赤着身子裹在被里，含笑看着自己。 哦……对了，他们成亲了。 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洞房的，他又是如何一件一件脱掉她的衣裳的，他统统不记得。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的手很是冰冷，冰冷让他有些不适。 他挣扎了一下，翻下床来，批了件袍子，背身问她：“我是怎么睡着了。” “我与你多喝了几杯，聊得开心了，你便醉了。” 醉了吗？或许是吧，这种感觉，与宿醉别无二致。 无忧仙子咬了咬牙，用让人酥麻的声音勾/引道：“时间还早，不必那么早起身，不如咱们把昨日那未做完的事情……做完了吧……” 1251.第1251章 顶撞天帝 沁入骨髓的娇/喘让人难以自持，龙祖觉得心里有些乱，想是回头去看，又是想要迅速逃离。 他索性长叹一声，推脱道：“今个儿还有事儿要处理。不再睡了。”他系好衣袍锦带，飞身跃下高床。 无忧仙子哆嗦着捏着被角，心里惆怅万千。第二次了，他遗忘了那个如意已是第二次了，可为何始终都容不下自己…… …… 赤脚大仙说到做到，召集了一帮仙君在其府上聚集。这些个仙君有一个算一个那可都是能在天庭说得上话的上神。其中武将颇多，也有文官。 众人就画皮鬼素燚集结妖军之事，各自发表了看法。 论谈正畅快着呢，天帝忽然驾到。他快步进来，锐利的双眼扫过众仙，冷笑道：“各位仙卿都在呢。”他将目光落到龙祖身上，道：“巨神怎不派个人叫上朕。” 这些上神根本不是龙祖召集的，先帝却把这罪过算到了龙祖头上。 龙祖道：“不过只是闲聊而已，哪里敢惊动天帝。” “呵，朝会上，一个个的都沉着个脸，一言不发。到所谓‘闲聊’时间话倒是都不少。你们可是讨论出个什么结果了？”天帝很是不满。 硕华仙君实在难以忍受了，便小声说了句：“朝会上就算进谏寿妖集结妖君之事，怕天帝也不会受理。既是直谏不语理会，大家何必要冒险找那不痛快呢。” “硕华！”龙祖斥了一声，“不得无礼。” 天帝被气得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龙祖跟他对着干就罢了，现在连一个硕华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还了得！ 他面上带着佞笑，道：“好你个硕华。这些事情武将还没说什么，你一个文官倒是冒出来了。怎地，是有人在你背后撑腰吗？” 指桑骂槐，直指龙祖。 硕华一直隐忍，好好的一个文官却总是被天帝指派着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诸如给龙祖选妻之事，本就应该是负责礼乐的仙官去管，天帝偏偏要交予硕华去做。 硕华心中积愤已久，索性壮着胆子一吐为快：“天帝，恕硕华直言，一干重臣明里暗里的，就画皮鬼素燚一事，像您阐述过厉害关系。您却死死握兵不放，是想等妖军壮大，把天庭也收了去吗！我虽是一个文官，可起码心系三界！” 此言太过直白。巨昊再怎么说也是天帝，天帝是要脸面的，硕华当着众人将他说了一通，等同于拂了天帝的面子。 眼见着天帝的脸色铁青起来，众仙官皆是闭口不语，不敢多言了。 有不少仙官已是在拉扯硕华，让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天帝心眼小在整个天庭都不是秘密，大家都为硕华捏两把汗，硕华今日的冒犯定是会换来他日天帝的报复。 果不其然，就听天帝干巴巴笑了两声，道：“好的很。谁说我不放兵了，从今天起，我便会亲自去校场督促天兵操练。”他抬手指着硕华道：“你不是心系三界吗，到时候妖神之战，我便分兵给你，让你去打那头阵，为三界黎民争得福祉！” 1252.第1252章 篡位之谋 众神听闻天帝一言都是大吃一惊。 龙祖拱手道：“硕华说话未经思考，多有得罪，还望天帝莫怪。硕华的确应当重罚。只是，他乃是一个文官，对领兵打仗之事并无经验，冒然送上疆场恐是会出乱子。头拨兵至关重要，第一场战役的输赢会影响后面的士气，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天帝收回成命……” 众神亦是跪地替硕华请命：“请天帝收回成命！” 若龙祖不出面说这个话，等天帝气消了，许是就把这茬给忘了。可他偏偏打定主意觉得硕华和龙祖是一个鼻子通气，硕华今日的妄言就是龙祖在背后指使的……因而是越想气越不顺，心说这两个人分工还挺是分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给谁看啊！天帝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找一流武将配合指点他的。” “天帝！”龙祖叫了一声，还欲再说。 天帝一抬手，阻止道：“谁都不必再言！我给硕华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们怎地还都在阻拦？是跟硕华过不去吗？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休怪朕不客气！” 天帝拂袖而去，他这一走，众仙官也是跟着散了去。有些忌惮他的，甚至还对赤脚大仙说：“老哥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别是叫我们了……” 偌大一个厅中，也只剩得了龙祖、硕华是赤脚大仙三人。 龙祖长叹一口气，拍着硕华的肩膀道：“今日之事还是太鲁莽。那些话虽都在理，但不能直接说出来。让你打头阵的事情，我担心天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硕华苦恼道：“如此庸帝，真是让人烦忧。”他目光一转，看着龙祖道：“不如……不如龙祖你趁乱夺了那天帝之位吧！只有你登基为帝，才可平天下之乱。这些年里，巨昊毫无建树，庸碌无为，九州八荒的仙君对其也有微词，若是你振臂一呼，定是有无数人响应。” 连赤脚大仙都点头称是。 “胡闹！”未曾想，龙祖听得此言却是勃然大怒，“怎么能说这种话！如果我要觊觎那帝位，早在女娲伏羲登基之前我便坐上去，何故要等到现在！此事休得再提！我端得是不会同意的！” 龙祖并不是惧怕天帝巨昊，而是他忘不了女娲伏羲归于混沌之前的嘱托。他们曾拜托他辅佐巨昊，镇守河山。这天帝再是不堪，于龙祖也像是个侄子。他跟女娲伏羲情同手足，一同巩固三界六道，建立纲常，这份情之深厚是谁都比不了的。他又怎能置情义诺言而不顾，罢黜天帝自立为王！ 何况，巨昊弟弟少昊是龙祖最好的兄弟，他又怎么能忍心在少昊服刑期间夺取他家江山。等少昊刑满出来，他要如何与少昊交代！ 赤脚大仙有些不理解，昨日与龙祖攀谈，见他似是动了怒意，言语之间也有些要惩戒天帝的意思。可今个儿怎地又变换了态度…… 硕华并不放弃，仍旧劝道：“龙祖，你可曾为如意想过？如果你不坐上帝位，那巨昊势必还会把你和如意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就算他能同意你退仙籍，去神位，他还能放任你跟如意二人在凡间逍遥？” 1253.第1253章 时光荏苒 龙祖一怔，接着问了一句让硕华瞠目结舌的话：“你说什么？如意？谁是如意？” 硕华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想起来了么……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与如意长相厮守吗？这一夜的时间，怎地全都变了。 难道……是龙祖恢复记忆的事情被人知道，别有用心之人从中作梗，又是给龙祖下了忘情水？ 新事旧事乱成一团！硕华亦是觉得有些头痛。 “龙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劝降画皮鬼素燚？”赤脚大仙还惦记这事儿。 “劝降？我与那画皮鬼素燚素昧平生，他怎会肯见我。赤脚大仙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为今之计，便是应该准备准备，向妖军宣战了！希望天帝此次说到做到，能天天去校场督促天兵操练。”龙祖道。 赤脚大仙和硕华仙君对视了一眼，一种不祥的阴云飘上了心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龙祖身边怕都是不安全了。能让拥有如此力量的上古巨神毫无防备，一定是能近他身的人，至少也是他信任的人。 是龙二？硕华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又是否认了。不会的，龙二跟了龙祖数万年，忠心有加，绝不会是他。那么应该是无忧仙子了……无忧仙子刚刚嫁过来，龙祖便是有了此变故，想来应当是龙祖昨天递得那封休书惹出的祸事。 硕华哀叹不已，分外自责，想当初选妻，龙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而自己怕是得罪天帝和九州八荒中的众仙家神女，也曾对龙祖施加过压力，逼迫他快些做出选择。早知龙祖会一次又一次的受失忆折磨，他绝不会那样做…… 硕华便道：“你这些日子，莫要回龙庭阁了。去我那儿住吧。” 龙祖一想起早晨无忧仙子那冰冷的手，便是一个激灵，他正愁没地方躲，硕华一言倒是帮他了了一个心事。他点头道：“如此甚好，我顺便能指导下你的武艺，再是教你些用兵之法，以备天帝真的让你去打头阵。” …… …… 凡间时间过得很快，白云苍狗，白骏过隙。转眼已是二十年。 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早就过了龙祖许诺的五年，如意始终再没有将他盼回来。 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 还是说龙庭阁内的那个娇妻，并不愿意放手…… 如意心如刀割，哭过怨过。满心期许一再落空，她始终不愿相信他不会回来的这个事实，仍旧是每日每日的等待，再是一次一次的收获失望。 云水坞里的其他人也是觉得奇怪，却又不敢多言，怕随便一句话便会触碰了如意的脆弱。因而平常里说话基本都会避龙祖而不提。 二十年对仙妖没有什么，可对凡人来说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忘尘是修真之人，衰老甚是缓慢，两鬓虽偶染霜白，但脸上倒是没什么老态。但嫦衣就不同了，她未怎么练过仙家法术，终是难抵岁月的痕迹，从懵懂少女成了一个美貌的妇人。 在嫦衣十八岁的时候，便嫁于了白清寒，这二十年也是相濡以沫，恩爱有加。嫦衣常常感叹时光荏苒，自己成了妇人，而白清寒则始终是少年郎的模样。后白清寒为了不让爱妻难受，竟是主动放弃此前先前的修行，自弃蛟龙的长生，甘愿只享凡人之寿，只为与嫦衣一同变老。 1254.第1254章 迎娶之意 二十年间，素燚曾多次要将如意召回，如意始终不肯，变换着各种理由，总推脱说南方妖君居心叵测，必要她镇守在此亲自监督才行。实际上，她是怕龙祖突然回来找不到她。 既然约定了不见不散，她便打算打算坚守诺言。 别人或许不敢说，可素淼却为主人而心疼。终是在如意站在栈桥上等待龙祖时，开口询问：“主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如果要回来，早便回来了，又怎么会让你等到现在！” 如意低头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万般哀愁涌上心头。是啊，素淼说的对，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纵便自己盼个千年万年，就真的能将他盼回来吗？他到底怎么了，是出了事，还是不要自己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泪目道：“再等十年吧。十年一过，我就离开南灵。” 人间三十年，天庭一个月。再大的事情，一个月也总是会解决完了，就算解决不完，他总归是可以下凡先与她知会一声。冷漠如画皮鬼素燚这二十年间都往自己这南灵跑了无数次，难道她与龙祖的感情，还比不过画皮鬼吗…… 二十年已过，剩下的十年也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 期限到来，如意的守候不过是一场空。 白清寒与嫦衣、疫妖和大蓝、忘尘与雪女习惯了平淡的隐居生活，不愿再到处奔波。南灵的云水坞是个极好的地方，有山有水，风景秀丽，三十年的生活使得他们早就把此处当成了“家”。 他们这三对夫妇留在南灵，唯素淼与如意同行，返回朔北。 如意要回来，最高兴的便是画皮鬼素燚了。这些年他对如意的思念有增无减，曾多次借故巡查，亲自跑到南灵去探望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意没有以前那般开心，就算她笑，双眼之中也总有一丝落寞神色。 如意将整个南方妖界治理的很好，替素燚省了大功夫。 素燚招来三使，问询他们意见：“小主即将归来，你们说，该是如何准备。” 三个人各自说了些意见，平平无奇，没什么新意。 素燚并不满意。现下对他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一来是妖军已经成型，力量非凡，不容小觑；而来如意要回来，以后二人便可继续朝夕相处。 画皮鬼素燚寻思了一番道：“我倒是有个想法。等如意回来，我便向她提亲。这些年她风里来雨里去，也是辛苦了，她的铁腕作风在妖界出了名，想来没人会再去质疑她的能力。这个时候将她迎娶进来，可谓是个绝佳的时机。” 乾使上官毅和右使墨紫衣都没什么意见，高呼着恭贺妖主，妖主万福拜伏在了地上。 而水娘纵然也随同他们一起庆贺跪拜，那脸却冷得像结霜了一般。如意啊如意，以为你去了南灵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你本事忒大了些，三十年来都让妖主念念不忘。我陪在妖主身边那么多年，任劳任怨，什么都没得到，凭什么你能嫁给他。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会让妖主怨你，恨你，撕碎你…… 第1255章 模拟笔迹 画皮鬼素燚将如意和素淼迎了回来，大摆三日宴席，连附近一些游荡的阴灵野鬼也一并请回来了。 他挑了一块最是钟意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打算作为求亲的聘礼。他缓步入了如意的房间，她却是坐在镜前梳头，那一抹墨色的倾泻而下，她的秀发甚是讨素燚的喜欢。 他走过去，将装了玉如意的礼盒搁在桌上，自作主张的夺过梳子，替她梳起头来。 如意淡然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瞧瞧。” 如意掀开盒子，见是一柄润泽的玉如意，便道：“此物太是昂贵，我消受不起。你拿回去吧。” 她站起身子，长发脱离素燚的手心。 素燚扼住她的下巴，轻轻凑了过去，用鼻子吸着如意沐浴过后身上留有的芬芳。“嫁我，好吗？我等了三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让我为你打下一个江山！等我坐上帝位，你就会是天后。如何？” 如意整个人像筛子那样抖了起来。她蓦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崩溃而出，积攒了三十年的苦闷，全是被这句话给引了出来。 她呜一声哭出声来，眼泪说来就来，噼啪而下，将素燚的手给打湿了。 素燚有些慌，心说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吧，她愿便是愿，不愿便是不愿，怎地还哭上了。如他这般性子，哪里懂得说些软和话安慰如意，只是粗手粗脚的揉她的眼睛，想是为她拭去泪水。 这种情话她不是第一次听。龙祖带着温度的承诺尚回荡在她耳边，她忘不了他的承诺。可是连龙祖都背弃了诺言，她又如何相信别人。 什么天帝天后，什么一统三界，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如意推开素燚厉声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嘛！我不想嫁！你出去！” 素燚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从他回来自己便一直克制，笑容以待。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脾性真得变得有多好。他不杀戮，不肆虐，只为能博她个笑脸，她倒好，说翻脸便翻脸，简直不可理喻。 素燚有些生气，又不愿与如意争执，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留的如意一个人沉浸在无边的苦海里无法自拔。 …… 水娘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做着一件惊天的大事。外面迎接小主的宴席还未散，那些欢腾和热闹都与她无关。 她想要的，便是把如意从那风光的顶峰击落下来，让她跌落至地狱，沦为别人都不屑于去踩的烂泥。 她手边上有一些这些年如意写给素燚汇报情况的书信。她拿了几封，逐一读之，读完之后，用笔蘸了墨，开始书写。墨在纸上慢慢化开，如此这般写出来的字迹，竟是与如意的一模一样。 “小女子在妖主身边埋伏多年，就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而后探取妖军秘密。三个月后，妖军中将有一批物资自落凤原运出。这批物资重要非凡，若是被掳截，对妖军会是致命打击。望各位仙君蓄势待命，将物资截取，再一举歼灭寿妖一众。到时我会与你们里应外合，让画皮鬼素燚猝不及防。” 水娘边念边写，最后在结尾工工整整的写了如意二字。 第1256章 天帝派兵 水娘满意的吹干信上墨迹，道：“此信一出，天下必将大乱。我主现下势头正劲，我替我主开了战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更重要的是……自此，如意在妖界将无立足之地。哈哈哈哈哈。” 她派了个一个心腹，飞至天庭，把这封信附在箭上，射到了南天门上。 如此一来，这封信定是会落入天帝的手中。 水娘的算计并没有错。信一经射/出便被守门的天兵取下，送递至天帝处。 水娘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但她并不知道如意前世与天庭这些神仙的纠葛，更不知道如意此前曾受天雷极刑，她在天帝眼里应当是一个已死之人。 收到“如意”的一封告密信，天帝心里翻起了嘀咕。如果如意死了，那么是谁在用她的口吻写信；如果这封信是她本人写的便更是奇怪了，她在天庭曾两度受死，又岂会好心帮忙。 天帝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唯一确定的便是，不管这封信是谁写的，这信都将拉开妖神大战的序幕…… 人间三月，于天界不过是三个时辰的功夫。 时间紧迫。 天帝觉得此事有诈，又怕是龙祖等人合力谋划的主意，他便长了个心眼儿，先是把龙祖叫来，以要事为由，派遣他去如来那走一遭。 这个安排可谓是用尽心机，西天佛祖远居西方，不理天庭之事，也从来不卖仙官面子，平常人去根本见不到佛祖的面。而龙祖则不一样，自盘古开天辟地起，这龙祖和佛祖便是相识，若天庭有求于佛祖，一般都是龙祖去求个面子。 天帝心想，龙祖这一来一回至少也得有些时间，他再快，也是得个把时辰，许是便赶不上落凤原的战役了。 天帝估摸着落凤原会有埋伏，便只打算派出一支兵力探探虚实，同时让各个武将率重兵待命，随时增援。 先头部队的人数自然不可太多，否则会打草惊蛇。可人数一旦少了，便极有可能被早就埋伏在落凤原的妖军歼灭。 让谁去做这先头军的将领呢。天帝诡笑着，想到了那个忤逆他的硕华，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去送死了……这真是一石三鸟之计，只要硕华做了将领，既是可以一探虚实，又能借对方的手除掉他。而若落凤原的这件事真的是龙祖等人背后捣鼓出来的，也会忌讳硕华而不敢肆意妄为。 天帝打定了主意，在龙祖离开天庭后，急召重臣，颁令封将，让硕华去当这先锋部队的将领。 此消息一出，重臣哗然。 天帝早便料到会有人反对，无数天兵天将侯在殿外，有一个敢说不的，便即刻抓起来投往极天寒狱。如赤脚大仙等貌似进谏，却被天帝说成是以身试法，被天兵天将架出大殿。 自此，其他人已是不敢再说一句拂逆的话。 天帝只派与硕华一千人，这些人还都是天兵天将中最差劲的一支。老弱病残倒是谈不上，但行事拖沓，不受指令，很令人头痛。 文官当将，再率一众懒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帝是想致硕华于死地。 1257.第1257章 嫁祸成功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画皮鬼素燚气急败坏，扼住如意的脖子，将她的整个人悬空提了起来。 屋中桌椅尽烂，杯碎壶裂，到处都能看到他愤怒的痕迹。 画皮鬼素燚安置在天庭的眼线回报过来，说过几天落凤原的那匹物资之事被天庭人知晓了。天帝欲意派兵遣将，将这批物资拦截下来 素燚的对这批物资看得很重，从几年前便小心翼翼的开始筹备。里面多是军械等物。此事除了如意和三使之外几乎无人知晓。 天庭提前知道此事，并派兵应对，显然是出了叛徒。 探子的回报中也提到了如意的告密信，并说天庭方面已经比对了字迹，的确是如意的笔迹。 画皮鬼素燚感觉遭到了背叛，愤懑不已，恨不得当下便将如意掐死了去。 他咆哮一声：“都给我滚出去！”三使连带着其他伺候左右的女妖都不敢继续呆着，鱼贯出了房间。水娘离开房间之前，还面带笑意的看了如意一眼。她的离间计策，终究是得逞了！ 素燚看着如意，双目红得要迸出血来：“我那么信任你，你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我算是懂了，为什么你不肯嫁与我，就是为了这一日对吗！好啊！如意，我实在太小看你了！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就是为了窃取消息给他吗？得亏是我在天庭安插了眼线，不然的话，是不是要被你这样一直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意，你把我当什么啊！你的命是我给的，当初你被断颅也是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把前来拿你的鬼差撵了回去。你却如此践踏我对你的情谊……”他越说越气，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他推开如意，甩了一个巴掌上去，耳光清脆，在如意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掌印。 这一掌附了妖力，可谓是下手极重，打得如意伏在地上口吐鲜血。 她抬起眸子，迎上了素燚癫狂的眼神，只淡淡吐出几个字：“不是我做的。” “还嘴硬！”素燚扬手便是击出一章，打在如意肩头。她被这巨大冲力冲撞到了墙边，巨力波及到墙上，致使墙面绽开了裂纹。 她躲都未躲，将这近乎致命的一掌全力接了下来。她咳了口血，诡异一笑，说：“你接着打，干脆将我打死算了……你再打下去，我也就只有一句话……不！是！我！做！的！” 素燚哈哈大笑，道：“好，你说不是你做的，我便给你个机会。过几****便带着一些人去迎击天兵。你若是大败这支天兵，我便信了你！” 素燚此时的想法，与天帝的不谋而合，都是想借对方之手惩身边之人。 …… …… 素淼焦急无比，传信回南灵，知会在云水坞的众人。大家听说如意有难一个两个都是坐不住，商议了一下便要前来，断是不肯让如意一个人单打独斗。他们连夜赶来了朔北，仅留嫦衣一个人在云水坞中。 众人聚集在如意的房间内，商讨着这无端的嫁祸和过些日子的战事。 1258.第1258章 大战前夕 大蓝啐了一口，骂道：“主人明明才刚从南灵回来便是摊上这种事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若是让老娘知道是谁，定是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白清寒不解道：“既是刚回来，在朔北应该没怎么树敌，会是谁陷害如意的呢？” 如意尚算冷静，始终原地调息疗伤。她道：“不管是谁陷害的我，大概都是为了调拨素燚与我的关系。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便是难以挽回。以素燚的性子，即便我去解释他也断然不会听的。这场仗，看样是打定了！” 素淼问道：“主人……难道你就不怕在战场上遇见龙祖吗？若是与咱们交手的是他，咱们定当是没有赢面。” 如意轻叹一口气，周身泛起的平静的妖气登时紊乱起来。 “是他也好。我正是可以问问，为何我等了他三十年，他都没出现……”如意闭上眼睛，睫毛上染了湿潮。 这张战争终究是要来了，来的比每一个人想象的都要早。 …… 落凤原地处平原，人烟极为稀少，远离都城村庄，倒是一处绝佳的战场。 由于早就掌握了敌方动向，素燚也断是不可能拿那批物资去冒险，他早就将物资安全撤到了别处，为了掩人耳目只弄了一些驴车装载着空箱子。 如意率着五百妖兵以及忘尘、白清寒、素淼、大蓝、疫妖、雪女躲在远处一座土丘的阴翳后面，等待着天兵天降的到来。 如意一身素白，空手而无刃。她并不想打这场仗。她不希望对方的将领是龙祖，却又是希望见到他。 她身后的那五百妖众倒算是骁勇善战的强手，他们生着妖异的面孔，骑在妖兽战狼之上，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他们的舌头卷曲在嗜血的尖牙之上，他们比所有人都渴望撕开那天兵天将的血肉，尝尝神仙的滋味。 这五百妖军面子上是受如意率领，却早在埋伏之前就受到了妖主素燚的指令——若是形势大好，即便如意不作要求，也定要将对方将领杀死！ 在素燚看来，如意到底是不是叛徒，这场战役便能见分晓。 也不知道是在映衬谁的心情，天上再也投不下一丝日光，黑云越压越低，浓重如墨、层层叠叠、澎湃汹涌。 如意面色肃然的看着远处那缩成小点的车队。所有人都浸在了大战前夕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诡异的寂静中。 “咚！” “咚！” “咚！” 战鼓巨响，回荡在云间。黑云末端冲下上千骑乘祥瑞神兽的天兵天将。他们一经下来，那黑云又是再度合拢了来。 白清寒道了一句：“他们的人比咱们多……端得是要小心些。” 大蓝有些呆不住了，三十多年未开过荤腥没下过杀手，她实在按耐不住，欲沐血奋战一番：“什么时候动手。” “再是等等。”如意袖中的手紧紧攥握起来，她眯眼远眺那天兵队伍，在里面见到一列烈火战车。车上立有一人，浑身上下覆盖着银甲，威风极了。他头上戴着盔甲，头盔掩盖了他的面容，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面容。 1259.第1259章 火雨助阵 详看之下，如意也算是稍稍放了心，光是看那人站姿，如意便知道那不是龙祖。龙祖的双肩要较那人更宽厚，个子也更高些。 战鼓的鼓点愈加密集，将领振臂一挥，众天兵如潮水一般而下，将那队佯装运货的车队冲得尽散。 不由如意多想了，他们的人数本来就少，若要战，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如意腾起身子，白衣随风飘动，她将手指向前方，叱道：“上！” 妖军得了命令，那些丑陋而凶残的妖物嚎叫着冲上前去与那些天兵厮杀在了一起。 兵刃相交，鬼哭狼嚎。不断得有人吼叫，不停地有人倒下。 别看这些天兵慵懒，这真的上了战场，凭借人数的优势倒也打的是有声有色。数天兵围攻一妖，三刀两剑，碎心裂腹，总是沾了许多的光。 不出一会儿便有近百名妖众死在了天兵手中，而天兵却没什么太大的折损。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了惶恐的气味和死亡的恶臭。 妖兽嘶吼，腥风阵阵，那状况之惨烈让人难以直视。纵便有白清寒等人助阵，妖众一边也勉强跟这些个天兵打个平手。 天兵拥有妖军的两倍之人数，又有法器神兽，实在难以战胜。 诡谲苍凉的血色将天上的黑云映得黑红黑红。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天兵的，也有妖军的。 如意本不想参与这场战斗，但见此种情况也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挥衣袖，加入了战局。 她融合了妖术，手腕对着天空，大喝一声，便见其掌心射出一道灿芒，直直冲入黑厚的云层之中。 忽的云中崩裂巨响，似兽吼，似惊雷，黑云犹如被烧焦了一般，隐隐的滚着火红的烈焰。 片刻之后，轰隆之声更胜，无数火球自云间翻滚而下，在如意的意念下烧灼攻击那些天兵天将。 本来居于上风的天兵天将受此打击，士气大落，有些自觉的不敌的干脆丢盔卸甲，忙不迭的要逃跑。 只一场火雨，便将情势扭转了过来。 硬着头皮立在战车上指挥的硕华仙君一眼便是认出了聚云降火的如意。他扭头看去，四周一片火海，死伤无数，残存的天兵也没了继续拼斗的愿望，只求能捡一条小命，抱头逃窜。 这场小小的战役胜负基本已经分了。硕华更是不愿伤害如意，大吼一声，命令众天兵退兵。 如意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见人家天将要走，便不愿再乘胜追击。 她出手，无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现下大败天兵，她便能够挺着腰杆回去向妖主复命了。 她亦是下令让众妖军撤离。 未曾想，这些妖军在战前曾受过妖主的指令，此时他们不再领命，追击溃逃的天兵。数百妖众汹涌无情，将将领所站的那烈火战车覆盖了起来。 发了狂想要为死去兄弟报仇的妖众把天兵将领从战车上拖了下来，手法残酷至极丝，毫不留情。 硕华持着长剑勇敢抵抗，那些不争气的天兵已逃之夭夭，那里还顾得上他。他腹背受敌，斩杀了三五又来一群。 1260.第1260章 佛祖点化 如意可怜这位天将，但她的身份是小主，若是再行制止，不更是会让妖主素燚觉得她是叛徒了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将领在众多妖众的包围下苦苦挣扎。 硕华身上负伤多处，银甲都被妖众的武器捅出数个窟窿。眼看便是保不下命，他忙是张口大喊了一声：“如意!” 如意当下便是愣了。那将领叫了她的名字！他是谁！他为何知晓她的身份！莫不是她认识的人！ 这样一想，如意便是紧张起来！ …… …… 龙祖恢复神位之后，便将所有的神兽都召唤回来了，包括留在了崂山逍遥门的囚牛。 他骑在囚牛之上，腾云驾雾，一步便是迈出了千里之远。 一个时辰不到便是赶到了西天佛祖所居的大雷音寺。 雷音寺万丈金光，梵音阵阵。纵便是无法无天的恶人有幸来此，也会被此处的佛光正气所感染而有心向善。 龙祖被小佛弥引导着，进入了雷音寺殿中。 众菩萨、佛陀立在两侧，对龙祖浅笑相迎。而金身佛祖，居于正中，悲天悯人的看着龙祖。他坐在莲花宝座上，缓缓才是开了口：“现下妖神之战已经拉开序幕，战神何故还要造访我的雷音寺？” 龙祖把来意一说，又是递上了天帝交代的书信。 佛祖看都未看，轻叹一声，将那信落入莲灯中烧成了灰烬。 龙祖不明此意，便是问：“您是何意？” 佛祖道：“天道轮回，天理纲常，一切运行皆按照规矩来，可唯独那人心，迂回叵测，难以明察。战神你大概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天帝是为了支开你，才让你赶到雷音寺。至于他的那封信，定当只是些无关痛痒之事，看与不看，并无不妥。” 西天佛祖，幻化无常，是智慧与功德的化身。由于身置于轮回之外，撇除七情六欲，六根清净，能洞察世人所不能，预见世人所不能。 他慈悲的探出手，轻轻一招：“战神，你且上来说话。” 龙祖不明他是何以，抬脚登上那鎏金宝殿，站在了佛祖巨身之前，受佛光普照，他登时觉得浮躁的心安静了下来。 佛祖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道：“你已在受劫。这情劫避不过，躲不了，渡得过则幸福安宁，渡不过则会天下大乱物是人非。” 龙祖一怔，心说莫不是佛祖已经洞察了什么，张开欲问，则见佛祖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赶紧回去吧。走得及的话，兴许还能赶得上……我只予你一言——请遵从你的心。” 佛祖说了这让人听不太懂的话，便开始闭目诵经，不再理会龙祖。 龙祖向佛祖道别后，急急往回赶。他奔至天门，见天门洞开，显然是此前有天兵经此下凡。他当下大骇，询问天门守卫，方才知道天帝已经指派硕华为将，去凡间应战妖军。 派便派了，还只予他一千人的天兵，并且是天兵中最不济的一支。 这还了得！此时龙祖也明白过来，天帝分明是想让硕华去送死！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独身前往，奔下凡去，要去救硕华于水火之中！ 1261.第1261章 妖主震怒 画皮鬼素燚虽是痛恨如意，一怒之下将如意派到战场与天兵争斗。但他的心却是放不下，满脑子都是如意。 他在屋中焦躁至极，来回踱步。 水娘目的已是达到，她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便对墨紫衣和上官毅说：“咱们先是出去吧。妖主心烦意乱，咱们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无非只会给他添乱。” 墨紫衣和上官毅一寻思，觉得她这话说的有道理，便告退而出。 水娘没走远，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又是回到了素燚屋中。 她轻轻将门掩上，站在素燚身后，将那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上，叫了一声：“妖主……” 这极尽温柔的举动，却丝毫没有让素燚动容。他以为水娘是在像他求/欢，便是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拧着眉头道：“离我远些，我没那个心情。” 水娘觉得此时不能再畏首畏尾，便豁出去了，壮着胆子扑过去搂住素燚，哽咽道：“妖主。我在你身边多年，我对你的爱，你都感受不到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曾对我动心，却是对那如意有了情。你告诉我，我究竟有哪点比不上她？我若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告诉我啊，我一定改……” 这番话无疑是掏心掏肺的表白，精明如素燚当然听出了她的意思。 他愣了片刻，脑子飞速旋转，当下便是惊道：“如意的那封告密信是不是你伪造的？是你陷害如意的？” 水娘泣不成声，哭道：“我像你表露心意，你却是只惦记着她……” 此言几乎已是默认。 素燚勃然大怒，一脚将水娘踢飞出去，他的手陡然变长，穿过厅堂，扼住了水娘的喉舌。水娘的脸变得极度扭曲起来。 “一切都是你做的……如意是无辜的！”素燚盛怒之下又有些喜悦，那么说，如意未曾背叛过他。然而他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天兵数量太多，如意会应付不来。 水娘心灰意冷，哭道：“既然我永远走不到你的心里，不如你便杀了我吧。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别无所求了。” 他恶狠狠的对水娘道：“你知道吗，我现在便想杀了你。只是，你干的事太让我恶心了，我亲自动手，都嫌脏了我的手！” “滚！”素燚咆哮一声，水娘便哭着跌撞出了房间。 不行……决不能让如意自己孤身奋战。他要去将她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若是有哪个天兵肝胆伤她，他便将他们碎尸万段，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 …… …… “住手！”如意吼了一声。可是，她的命令已经无法阻止那些杀红了眼的妖物。他们被硕华仙君身上的血腥味所吸引，有些甚至已经低头扒在其伤口上，开始撕咬。 银甲已破，眼见着那些尖利的牙齿将缕缕鲜红的肉撕扯尽碎。 如意怒叱一声，大袖一挥，狂风之力而出，将那些个盘踞在硕华身上的妖物掀翻在地。 她冲上前去，用手扶住那天兵将领，对周遭妖众道：“都给我住手！谁要是再上，休怪我不客气！” 1262.第1262章 巨神驾云 白清寒、大蓝、忘尘、雪女、素淼、疫妖六人站在如意周围，护着如意和奄奄一息天兵将领。 有一妖众刚尝了仙君血液的滋味，意犹未尽，如意突然叫停着实让他很不爽。他便道：“小主，主人有令，要把天兵将领的尸首带回去！现下将领还没死，你怎地还护起他来了！” “就是！就是！”三百余妖众齐齐附和，那声音此起彼伏，听得人分外不悦。 如意道：“此事我自会跟妖主交代，无需你们费心。” “难道传闻是真的！小主你是叛徒！”妖众中有这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也是！” “不如连她一起杀了！回去向妖主邀功！” 质疑的声音纷纷响起，这些个妖物持着兵刃，慢慢逼近。 大蓝叫了一声，道：“反了你们了！也不想想刚才是谁出手扭转了占据，若不是主人，你们现在早就是天兵刀下亡魂了，岂还有命在这里放肆！” 有大蓝等人撑着，如意并不算是太忧心。 她蹲下来，扶着天兵将领让其平躺下来。 “如意……” 她轻轻取下那将领的头盔，擦抹着他面上的血污，依稀辨认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硕华仙君。 如意大骇，紧紧攥着硕华的手道：“怎么……怎么是你。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硕华艰难的摇了摇头，道：“太……太晚了……我……不怪你……” 如意眼泪狂涌不止，虽然硕华并非她亲手所伤，但他们分别为两兵将领，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如意……”硕华失血过多，因疼痛而紧皱眉头。他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撑不了太久。却又有满心的话要跟如意说，只是要说的事情太多，不知从何开口。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快……跑……” 此话一说完，他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口中不停向外喷着鲜血，止都止不住。咳完血后，他头一歪，断了气去。 “硕华！”如意抱着硕华死去的尸体，哀伤的声音响彻天地。 “那是什么！”妖众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引得所有人都抬头向天上看去。 低沉的翻滚着的厚重的阴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个小口，那小口如同一个漩涡，飞速旋转起来，逐渐的致使整个天际云波滚滚，气海暄腾。 一道金色光芒从那气旋的中心透了下来，在这漫天戾气的压抑的黑云间，就像九天烈阳那般辉煌夺目。 顷刻间，无数金光映照下来，苍穹如同被烧着了一样，沸腾的漩涡将所有的滚动着的黑云尽数吞没。 有一个人踏着祥云，从云端漫步而下。 金甲红披，双眉倒立。红色披风无风自鼓，这一抹艳红与苍穹的色泽几乎融为了一体。 他冷艳看着落凤原上的悲戚，看见天兵横七竖八的尸体，看见自己的至交好友伤痕累累，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之中。 一股凛然恨意从心中蔓延而出。 他！龙祖，虽是战神，却是向来主张仁和，即便对待妖物，也绝不赶尽杀绝，可今日，这些妖物真正的触怒了他！ 1263.第1263章 巨神之威 硕华，对不起，我来晚了。 龙祖闭上眼睛，低声诵咏，便听得咔嚓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刹那间，风更急了，整个大地都跟随着震颤了起来。 那些妖众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各自心里已是被恐惧侵占，谁都不敢留下拼上性命，不等如意说，便掉头往回跑去。 遥远的苍穹，响起一声真龙嘶吼，无数金色游龙自龙祖脊骨出奔走而出，在天际划出金色弧线，最终跃入龙祖手上，形成了一柄熊熊燃烧着的真龙长戟。 “是龙祖！”忘尘喊了一声。他声音之中带着喜悦，“太好了，龙祖来了，定是不会让这场战事继续下去的。” 如意放下这硕华的尸体，颤抖着站了起来。 三十年了，她终是再度见到了他。 她泪痕未干，便是已经增添了新的泪。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向着他狂奔而去。 悠悠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唯独只有他们二人。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如意的黑发飘扬在天际，她的白裙染了血迹，没了那般素雅，却是被这无奈的战事添了一抹淡漠的化不开的伤愁。 她看清了他的英俊的面庞，她感受到了他强大无边的凛然仙气。 来吧，拥我入怀！紧紧的拥我入怀！她在心中呢喃着。 “大胆妖孽！”龙祖低低的吼道。他立起长戟，毫不迟疑的刺入了如意的肩头。 灼热之感即刻从患处迸发而出，有一条燃烧的喷火巨龙，自长戟爬出，卷上了如意的身子。 那巨龙不可一世的看着如意，无情的向她喷射着火焰。烈火熊熊，瞬间将她吞没。 她身上的衣物顷刻间被燃烧殆尽，那一头秀丽飘逸的长发也沾上了火苗，不甘不愿的燃烧起来。 如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等待着的，本是来自爱人温暖的拥抱，却是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致命的伤害。 她忍受着烈火的烧灼，却觉得寒冷无比，从里到外，从头到脚。 众人眼见着龙祖将如意挑在了戟尖儿上，都是吓坏了，众人各尽所能向着龙祖扑去，是想将如意救下来。 如意整个人已经彻底的懵了，她眼前一片雪白，泪几乎已经凝固在了眼眸了，她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龙祖见着有其他妖物冲了过来，便将长戟退出如意的身子，与其他人斗到了一起。 “主人！”雪女冲上前去，企图用妖法帮如意扑灭身上圣火。何奈这巨龙喷出的真火绝非普通的火，她屡次尝试，却难以将火扑灭。 心急之下，雪女用尽全身妖术，包裹在自己身上，用身子作为载体，将如意紧紧抱住。 如意身上的火焰，终是在雪女博弈似的救助下，逐渐的熄灭了下来，留下了些许焦黑的痕迹。 雪女探头看向另一边，但见忘尘持剑应对龙祖召唤出的巨龙，显然已经不敌。他身上伤痕累累，口鼻皆是迸出鲜血。 雪女心疼无比，对如意说了一声保重，便松开了如意，前去帮衬丈夫。 没了雪女的托承，如意飘飘然下落。她手脚僵硬，毫无直觉，如同一片雪花，又像是一缕灰烬，坠落而下。 1264.第1264章 火海顿生 这一次的坠落，甚至比琅琊苍崖那次还让如意难受。那一次受伤的是身体，即便知道应对是或许是死亡，可她心里至少还是暖的，只因有他守护在身边，有他那句温暖人心的话相伴…… 到了现在，如意方才知道所谓誓言有多么的不堪一击。说好了天上地下要永远在一起，说好了相伴终身一同终老，等来的却是他给予的毁灭，却是一声“妖孽”。 她下落的身子轻盈无比，烈火虽是熄灭了，她却已经沉沦进了苦海。怕是谁都难以再将她救赎。 巨龙一口咬断了忘尘的脖颈，那鲜血喷薄而出，将天浸染得更加红了。忘尘至死也想去拉雪女的手，可惜他没了气力，身子急坠而下，到死都再没能触碰到爱妻的手。 “吼！”巨龙仰天长啸，似是在宣扬自己的力量。 一向温婉的雪女无法忍受丧夫之痛，哭吼道：“我与你拼了！” 她祭起冰墙，冲向了巨龙。 巨龙根本不把她这小妖放在眼里，喷吐烈焰对之。 雪女冲进了烈火之中，好比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她的娇弱身形在烈火中一点点消散殆尽，化成血红雨水，随风扬洒在了土壤之中。 天地呼应，一片血红。 另一边，龙祖一人应战数人。大蓝等人虽是人数占了优势，却一点都讨不到便宜。 战神之名果然不虚，龙祖的力量，是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 几个人身上皆是挂了彩，轻重各有不同。比较严重的便是疫妖，他本来位置绝佳，并不在龙祖的攻击范围内，多次都是为了救大蓝而负的伤。 大蓝怒火攻心，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出的都是杀招。她总想着将龙祖一招毙命，却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可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堂堂龙祖，岂是她说杀便能杀的。不用说杀了，就是他的一个指头，大蓝都没能碰的上。 白清寒被逼得现了真身，一条蛟龙翻腾而至，与龙祖拼斗起来。 龙祖叱道：“既是蛟龙，何故要与妖孽为伍，好好修炼迟早能成为一条应龙！简直是迂腐无比，自毁前途！” 白清寒却是已经发了狂，他怒道：“龙祖！你之前答应我的话悉数忘记了吗！我不知道这三十年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晓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说你会好好疼爱如意，就是这般疼爱吗！对她你竟也下得去手！今日就算与你拼了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张口喷出一道水柱，四爪抓挠，龙啸不止。 其他人亦是奋力而上。 龙祖召回巨龙，巨龙重新盘踞回了龙戟之中，戟上烈焰更盛。 他双手紧抓住龙戟，口中发出一声肃啸，一戟挥出，那是横扫千军之力。 耀眼火光从戟端呼啸喷出，方圆十里都受此波及，被这金光笼罩了起来。 金光减弱，火海顿生。龙祖愤怒的面容沐浴在这烈火之中。火焰如同收到了鼓舞，火舌喷吐，烈焰翻滚，就像一场最后的狂欢，在空中狰狞肆虐…… 1265.第1265章 舍命护主 离得近的大蓝、疫妖、白清寒顷刻间被这无法抵抗的力量焚烧殆尽，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是没剩下。带着火星的残肢从空中掉落，砸在了红色的土地上。 离得稍远的素淼被这巨力轰击，五脏六腑皆是被震裂，当下咳血不止。 龙祖熄了盛怒，缓步走了下来，一双不带着任何感情的双眼，死死盯着麻木的喘息着的如意。 他举起长戟，用戟间挑起了她的下颚，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杀了硕华！” 如意浑身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却是因为那无穷无尽的伤痛。 她嘴唇青紫，唇齿相交，一句话都说不出。唯有那眼泪肆意而流，在她脸上冲刷着冤屈。 “我要让你为他偿命！”此言一出，龙祖双眉倒立，杀气毕现，将那长戟拉开了距离，准备直直插入如意的心房！ 素淼尚留着一口气，他奔了过去，张开双臂，护在主人身前为如意挡下了这一击。 长戟穿透了素淼的身体，将鲜红的血溅到了如意的脸上。 素淼双手撑在如意身子上，艰难的说：“主人……许多年前，我杀了你的娘亲，我知道你一直难以忘怀此事……对……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不要……不要……再记恨我了……这一条命，我……还给你……若有来生……素淼……仍愿为奴，伴在……主人身边……” 长戟附带的烈焰烧灼着素淼，不一会儿，他便化成了一堆灰烬。 “素淼……不……我早就不怪你了……我早就不恨你了……”她不顾戟上的烈焰的温度，想是用手去抓住素淼，可触手尽是黑灰的烟烬。 如意从巨大的伤痛中回过神来，失声痛哭。 举目四望，所见所闻却是几乎要了她的命——素淼被龙戟刺穿烧灼，化成了灰烬；师兄忘尘的尸身倒在不远之处，脖子歪斜，断口处涓涓向外淌着鲜血；大蓝的身子没了，只剩下了半张脸；白清寒人身不再，蛟身被烈焰灼烧得找不到任何完整的皮肉…… 他们所有人都不瞑目，不甘的睁着双眼，像是在无声得抵抗着这残酷的结局。 “不……不不不不……”如意心痛无比，他们每一个都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倚赖。他们死了，她该如何！画皮鬼素燚也将她视为叛徒，这个世界是不是再也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这一切，全都是拜她爱慕了一生，守护了一生，等待了一生的男人所赐。 而他，却仍旧那么冷傲的站在那里，双目含怒的盯着她，意欲至她于死地。 “为什么……”她喏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了这三个字。 龙祖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冷漠的宣扬着斩杀她之前的胜利之词：“无耻妖孽，为乱人间，企图扰乱三界六道。多少腥风血雨只因你们的私欲而起！你杀我兄弟，这仇这痛，我会原原本本的报到你的身上！接下来，我便送你下地狱！” 他举起了长戟，火光点着了他满是英气的脸庞。 曾经这双眸子里，存在的只有温柔与爱意，可现下却闪耀着冰冷的复仇的恨意。曾经的两片嘴唇，只会绵软的带着热度的亲吻她，可现下说出的却尽是刀刃般锋利的话语。 1266.第1266章 末日挽歌 至亲死，妖奴亡。 而自己最爱的男人，正痛恨着自己，巴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如意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部分已经死了，又有一部分挣扎着生了根发了芽，疯狂的蔓延滋长着。 为什么！ 自己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等待的一切，企盼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善意，所谓的正道，所谓的业报，又有什么意义！ 她觉得心不停的收缩胀裂，那种疼痛胜过她曾体会过的一切感知。 她看到龙祖的长戟落了下来，那带着火光的霸道，那足以终结一切的长戟即将穿透她的心房。 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在如意闭上眼睛的刹那，她听到了无数的声音，看到了无数张面孔。 “你是那条小白蛇？” “你才是小白蛇呢！本尊是虺！” “白！清！寒！” “哈哈，有人生气了。你来抓我啊！能抓到就算你厉害！” “别这么恶心巴拉的行不行。快点给本尊捏捏肩膀！” “这力度行么？” “行，再往边上点！对，就是那边！” “小白我在乎你。并且我也知道你在乎嫦衣……所以替你求了这个愿望。请不要……枉费了我的苦心。” “如意，我喜欢你……” “小白你真好……” “主人，主人……” “别喊我主人！我跟你毫无关系！你与我永远都只是仇人！” “主人，你还没听明白么？今生今世我已是无法脱离你了。血契一订便是一生……” “这个主人放心，我既是你的妖奴，不管你在哪，我都能够找到你。” “如此就趴下了？你不是要跟我订血契么？倒是站起来让我瞅瞅！别让我看不起你……” “三……招……了……我还活着……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 “废物，被人打成这样都不起来么！” “若是你不拼上一拼，到死我都会瞧不起你。你想让我瞧不起你么？恩？” “可惜了这金骨阴血，竟然全都长在一个废物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是吧!拿出点骨气来！” “可以了，你有资格让我喊你一声主人了。” “主人！” “你喊我什么！” “主人啊，我也无处可去，想来还是离开此处伤心之地为好。都说跟着主人会热闹一些，我也想沾沾欢喜气儿。” “妖也好，龙也罢，都因主人而聚在一起。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师妹，你刚才当真吓我一跳呢……” “哈哈哈哈，从此之后这龙祖巨神可就是我妹夫了！我这脸上也算是够有光的！” “祝你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 这些声音贯穿在如意的脑海里，生生的撕扯着她的每一缕神经。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些陪伴在她身边几十年的人都已经不在…… “呃啊！！！”如意仰头凄厉叫了一声，声声泣血。 霎时间，惊雷滚滚，电芒忽闪，天地震颤。 倾盆大雨，零落而下。 落凤原上，呼呼劲风，潇潇冷雨，无休无止。 这一切，都像极了末日前的挽歌。 1267.第1267章 一念成魔 龙祖的戟尖即将刺穿如意的时候，忽的从如意体内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巨力，这巨力伴随着如意的嘶吼，生生的将巨神龙祖弹到了数丈之外。 一股无比的强大的戾气冲天而起，贯彻九霄。 本已散去的黑云重新聚集到了一起，堆叠涌动，暴躁狂舞。黑云诡谲，像是要随时从里面钻出什么吃人的妖怪一般。云间电闪雷鸣，与那戾气相呼相应。 狂风席卷天地，吹乱漫天风雨，一声绝响霹雳炸裂在空中，紧接着一道炫目电光飞落直下，击中了那个绝望的女子。 至此厉芒光幕大盛，遮蔽了一切血腥与污秽。 连龙祖都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需得用臂膀遮蔽双眼。 “呃啊！”风吹雨打，雷电交加，万物似乎都耐不住了寂寞，跟随着那声苍凉而悲怆的吼叫哭泣了起来。 这落凤原上所有枉死的魂魄从尸身上腾跃而起，滚入劲风吹卷而来，被吸纳进了那刺目的光圈之中。 在这万钧巨响过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一切都重新归于了寂静。 这……是怎么回事？ 龙祖翻起身子，抬眼看去。 只见着从那光晕里面，走出一个绰约的女子。 她身上无衣物蔽体，完美的胴/体呈现出了妖异的苍白。眉心那颗砂痣变得血红，她一头赤发，随风倒竖，宛若一团烧灼的怒火。 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金光流转。 由爱生恨，一念成魔！ 她周身不停释放出致命的毁灭性的的力量。无数飞石自苍穹落下，却无一块能击得中她。 天地间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魔，应运而生！ 如果让她选，她宁愿不要这无边的力量，她宁愿不要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可是，她没有的选择，从她有了魂灵开始，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她的掌控之中。 再也不愿这样了。她再也不愿这样活着了。 她要替那些死去的人活下去，她要踏在所有给予她伤害的人的身上骄傲的活下去！ 龙祖有些懵了，他看着这个新生的魔，一种熟悉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她到底是谁？ 他再度挥舞长戟，戟上巨龙只敢在龙祖身边喷吐火焰，却是根本不敢近如意的身。 她身上泻出的戾气，让它胆战心惊，巨龙先前的傲然姿态早已不见踪影。 如意走到龙祖身边，趁他陷入沉思，徒手抽出那把真龙之戟，将其丢向了远处。她按着龙祖的肩膀，施压重力，见他按在了地上。 她在上，他在下。 龙祖本欲挣扎，却发现她的力气并不比自己小。 她看着他，眼中滴落几滴清泪，碰巧落入他的嘴中。 这滋味，似曾相识，咸涩无比，那伤痛的滋味，撼动着他的心灵。 他一定是在哪里尝过这种眼泪的滋味。 如意真想就这样与龙祖一斗，斗个天翻地覆，斗个你死我活。可当她看着龙祖的那张面容，却仍是难以下手。 她最后深情的忘了他一眼，随后那残存的柔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凶唳和残忍。 如意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的说：“我与你……就此恩断义绝。下次见面，你只会是我的仇人。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的命，我会一个一个的讨回来。你的命，我要定了！” 1268.第1268章 寒冷冰原 如意说完了该说的话，不再拖沓，身子叠成无数虚影，向后飘忽而去。 龙祖站起身子，手一唤握，真龙长戟便飞了回来。他大喝一声“休是要走！”便欲急追。 画皮鬼素燚恰在这时赶到，但见天地飘忽血色，一地死尸，简直是心惊肉跳，还以为如意命已归西。 然仔细一看，却是见着那持了长戟的战神龙祖在急追一个光着身子的赤发金瞳满身戾气之人。 以他的眼力，不会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如意竟是成了魔！ 素燚当下也是顾不上再看，冲上前去，施用妖法，在如意身后布下了一堵通天彻地的之墙。 龙祖眼看要追上如意，便见着又幽暗灰蒙的毒雾拔地而起，阻挡在了自己跟前。 不用想，单看那色泽便知道此种瘴气暗含剧毒，寻常人沾一下或是吸一口，肉身都会在瞬间崩毁腐烂，化成腥臭血水。 纵便这妖法凶险毒辣，却又如何能拦得住龙祖。 龙祖舞动长戟，卷起疾风，冲撞上了瘴气之墙。墙上现了漩涡，风力与毒雾交织相抗。照此种情况下去，不出一会儿瘴气之墙就会被完全驱散。 素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起如意的手便道：“没时间了！走！” 如意有些恍惚，就被他这么拉着。二人一番狂疾，那些死亡、那些伤痛全都抛在了脑后，慢慢消失不见。 待瘴气之墙被吹散，龙祖冲破毒雾，却是再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 “可恶。”他将长戟一震，大地登时绽裂蛛网般得缝隙。 …… 森林村庄、城镇殿阁在素燚和如意的足下变幻着。 起先是素燚拉着如意，可后来，如意甩开了素燚的手，飞身在前。 她从未向现在这样渴望过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 冷风刮擦在她的面颊，凝固了她的泪水，吹乱了她的赤发。她的双脚麻木的向前迈着，好像只要这样跑下去，就能回到过去，就能重新看见活着的大家，就能将这荒唐的一切都终结了去。 她跑到无人居住的极北冰原，玉足踏破坚冰，素手断裂雪山。 漫天大雪飘扬而下，她迷失在这场雪中，更迷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直到她精疲力竭，她才停了下来。 光着身子的她，再也没有了羞涩之意，就那样的呈大字型的贴着刺骨寒冰躺了下来。她仰面躺在冰原之上，看着那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迷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素燚紧追而来，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很是心疼。 他走过去，褪下玄色衣袍，包裹在了如意的身上。 “我错怪你了。”他开口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叛徒。是水娘出卖了你。如果我提前知道，我断是不会派遣你去……如意，对不起……对不起……” 如意没说话。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一分表情，淡然的如同是冰雪雕刻出来的。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素燚看着她这样，心里酸涩的要命，直觉眼睛涨热，想要流泪。 1269.第1269章 万念俱灰 素燚俯身过去紧紧搂住如意，想是用自己的身子去温暖她的躯体。可不管他如何搂抱，如意始终冷得像一块冰。 他也不再做声，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无用的。他绝美的容颜上亦是挂上了落寞，他从背后环抱着如意，随她一起浸着暴雪，随她一起受着严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意突然动了一下。 素燚有些高兴，忙着将她搂紧了几分。 如意转过身子，万念俱灰，毫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了一句话：“我们成亲吧……” 素燚惊得说不出来了。一种狂喜冲上心头，然狂喜过后，顶替而上的却是更大的殇。 她的眼睛里只有恨，没有爱，只有复仇的火焰，没有以前的灵动。 她是魔，她是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魔。 在这一刻，素燚才知道，自己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里了。她说要嫁他，大概也只是一种敷衍。 她爱的人是龙祖，恨的人也是龙祖。没有谁，再也没有谁能把这个名字从如意的心上划掉了。 爱纵然弥长，可是恨更永久。 素燚忽而觉得，自己八千多年所追求的成魔之道只是一个笑话。当他亲眼看见活生生的魔，他才知道自己多么怀念曾经的那个如意。 谁又知道，魔的背后，要承受着多少苦痛。 “好。”素燚还是应了下来。 如意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将身上的玄袍裹得紧了些：“走吧，咱们回去。” “回去？回哪去？”素燚问。 “荆棘谷。”如意道。 “荆棘谷？！”素燚叫了一声，道：“现在还能回得去吗？天庭的那些仙官顺藤摸瓜，总能找到那里去。朔北荆棘谷已经不安全了。” 如意毫无惧色：“怕什么，我已成魔。他们若是赶来，便让他们来。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 …… 落凤原的事情谁都瞒不住。如意成魔之事在三界六道疯传。众仙惶恐无比。天庭上但凡与如意有一丁点瓜葛的都开始惧怕，那些当初收押如意的天兵更是肝颤，直怕这个女魔头哪天气不顺，杀上天庭来，将自己除了去。 天庭有三会，朝会、午会、夜会。 这三会隔天便有一次，会时文武百官聚在天宸殿上，文官一列，武将一列。 以往午会的时候，挂以战神之名的龙祖乃是站在武将之首的位置上的，可今个儿却是不见他的踪影。 午会前，众神也曾纷纷议论，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龙祖的去向。直到天帝出现，众神才噤若寒蝉，各自站好，不再多说。 天帝巨昊与天后娥罗折腾了一上午，自一大清早遣走龙祖，又派了硕华出兵后他二人便在房中翻云覆雨。天帝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腰酸背疼，腿还发软。 他二人成亲多年，却始终玩不腻床/上的游戏，尤其是那个娥罗总是有新花样在等着他。这也使得数万年来，他根本没有心思扩充后宫。一个天后都喂不饱呢，岂还有能力招呼其他妃子。 天帝在朝上便是哈欠连天。他想起自己娇妻的那百般柔情，更是无心听政，只想赶紧回到榻上再战几百回合。 1270.第1270章 首徒告密 天帝摆摆手，声音软绵绵的说道：“有事儿上奏，无事退朝。” 众仙官当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他这番糊弄的嘴脸了。以前为了这帝位，巨昊在女娲伏羲双帝面前装作一副能人孝子的模样，什么都往前冲，什么都抢着干，加上少昊向来逍遥洒脱，倒也显得他像是个未来的明君。 刚继位的几万年也还好，至少能在人前人后装装样子，加上龙祖一直极力辅佐帮衬，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现在倒好，巨昊因为一个如意迫使龙祖饮下忘情水，不但如此，还强收兵权，收回来又不作为。 这个天帝连装都懒得装了，满脸都是懈怠之意。 他还因硕华带兵之事强行将赤脚大仙等几位持反对意见的重臣收押进了极天寒狱。实在可恶！ 有一老仙官忍不下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禀奏道：“天帝，硕华仙君带兵之事后续不知何如，按凡间时间来说，这仗也是应该打完了。” 天帝毫不关心，道：“着什么急，打完了不就回来了吗。等到回来了，让他自个儿禀报便是！” 众仙听闻此言，面色更沉。 …… 龙祖返回天庭，朝着天宸殿疾去。一直以来他都在顾念女娲伏羲双帝的情面，对天帝多有留情。硕华的死可以说击溃了他对天帝最后的保留。 他再也是顾不上什么君臣之道，只想讨一个说法。 走到一半，有个人把龙祖拦下了。 那人几乎是狂奔着扑在龙祖脚下的。他满面泪光，抽噎不止，抱住龙祖的腿脚哭得十分伤心。 龙祖低头一看，这个人他认识，是赤脚大仙的首徒博远。 他皱皱眉头，拉着博远的胳膊，想是将他扶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博远不依，哭得愈加伤心。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龙祖！求求你救救我师父！我师父他们被收押在极天寒狱，到现在都没放出来，真不知道天帝要把他们关到何时。现下三界****，天帝却不让众神直谏，有谁说了不得他心的话，便都是要把他们关起来。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阻止这一切了……求求你！救救大家，救救天庭！” 龙祖听后怒道：“还没放出来？我以为天帝只是一时生气，为了唬人才有此动作，未料想他还真的能下得去狠手！” 龙祖抚慰道：“博远你放心，我与赤脚大仙一场交情，不会看着他受难的。我定会向天帝讨要一个说法。” 龙祖刚要走，博远又是拉住了他的手：“龙祖！还有一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其实这事儿在整个天庭都不是秘密。可是天帝曾下令不让大家提及此事，否则严惩无误。我也一直不敢说，可是到了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若是不说，怕是会有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宁愿被天帝定罪，也是不愿你再蒙在鼓里了。”博远目光坚定的说道。 “是什么事？” “你可知道那个把告密信射到南天门的那个妖女如意？她与你曾有两世情缘，后你为了她与天帝反目。天帝为了镇压你加之为了收缴兵权，便使用计策趁你昏迷给你喂下了忘情水。这也是你为何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原因……” 1271.第1271章 殿上逼宫 龙祖如被人当头击了一棒，那些他摸不透的事情这才逐渐的清晰起来。 难怪…… 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如意有几分熟悉，难怪那条蛟龙死前会说出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难怪如意眼神中会有那种疼痛和绝望的神情…… 难怪，她会成魔…… 如此殇情，是谁也承受不住的。 简直就是作孽，没了记忆，他便如同是一具空壳，竟是在不经意中伤害了她和她最在乎的至亲。 天帝，你欠我的太多了！龙祖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一掀斗篷，直奔天宸殿而去。 博远对着龙祖猛磕几个头才是站了起来。 龙祖走后，博远那哭得不成样子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别人难以觉察的狞笑。近了。离那天下大乱的日子近了…… …… …… “天帝，撇开惩除画皮鬼党羽的事情不说。人间也多现饥荒干旱。无数凡人百姓曾向神仙请愿求雨。天庭是否应该做一下安排，以福泽百姓。”一仙官说道。 天帝烦躁道：“如此小事，何故要在午会上来说。交予负责仙官去办便是。” 他见众仙没什么要说的了，便道：“好了，既然众爱卿没事要上奏了，那便退朝吧。” 天帝的身子还未等站起来，便听得一声怒喝从殿外传来“等等！” 龙祖满身血迹的走上殿来，他这形貌一看便是刚从战场回来。 他身上干涸的血是属于别人的，属于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及她的朋友的…… “龙祖还有何事？我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可是已经办好？佛祖那边可是捎回什么话来？”天帝还装模作样的说着。 龙祖伸手直指天帝，也是不再使用尊称，叱道：“巨昊，你莫是要太过分。我看着你长大，甘愿居臣子之位辅佐你。数万年来为师，为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你呢，始终把我看做是一个威胁。” “你看我不惯便罢了，冲着我来，只要你想，削我仙籍贬斥我神位我都依了你。可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为什么要伤害忠良臣子，你手握重权，掌管三界这还不够吗？非要弄的天下大乱才是高兴？！” 亘古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天帝被一个臣子指着鼻子骂。纵便这个人是上古巨神龙祖，天帝也觉得难以下台。 他的脸憋得紫红紫红，冕旒激烈的上下晃动起来：“放肆！龙祖你吃错什么药了，朕做了什么让你胆敢这般指责！你还把朕这个天帝放在眼里吗！” 众神仍旧分成两拨，一波便是劝龙祖住口，莫要以下犯上，顶撞了天帝，另一波虽是没说什么，但都默默的站到了龙祖身后，明显是支持龙祖的行为。 龙祖直接飞身上前，闪身到了那帝位之上，抬手便揪住巨昊，将他掀了下来。他把巨昊踩在脚下，骂道：“做了什么，还需我说吗！你可知道硕华带出去的那一支兵已被全军覆没，硕华亦是死在了落凤原；整个三界都知道如意成了魔，你倒也还能坐得住，就凭以前你对她做的那些事，你就不怕她上来找你报仇？！更不用说，你趁我不备强迫如意喂我喝下忘情水的事情！” 众神哗然，这大家都不愿提起的事情，竟还是被龙祖给觉察了。 1272.第1272章 天帝受辱 天帝虽昏庸，但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自个儿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他用脚一瞪，从龙祖足下撤回身来，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他冲下面的百官叫道：“你们都瞎了吗！如此逆臣，这是要行刺朕，难道你们都只这么瞪眼看着？！” “看”字刚吐出来，龙祖便是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了回来，顺势还掴了天帝两个大耳瓜子。“这两巴掌，我是替女娲伏羲双帝打的。” 天帝这么一呼喊，众仙官也是急了起来，纷纷劝龙祖不要冲动，莫是做了后悔的事情。 大殿外面候着的一干天兵已列队排在外面，只等天帝一声令下，便欲冲杀进来。 天帝衣袍繁复，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服装此时也成了累赘，他衣尾被龙祖踩住，想跑都跑不掉。 天帝已是有些怕了，他蓄力祭起一道虹光，向着龙祖胸腹击出。然他这番动作太过明显，早便被龙祖察觉，龙祖侧身一躲，虹光击上了侧旁的柱子。 听得“轰隆”一声，柱子尽碎，这天宸殿几乎坍塌下来。 众仙官赶紧施用仙术，将那柱子修复完好，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天帝处在龙祖投下来的阴翳中，颤抖问道：“龙祖……你今日，莫不是要杀朕？” 龙祖道：“今天我不杀你，且留你一条命。我只想打醒你。顺便告诉你，我对着帝位毫无兴趣，只不过却也不想有个废物将这帝位据为己有。别是给你爹娘丢人！” 一听龙祖搬出女娲伏羲，天帝便又觉得有人撑腰了一般，抿了抿嘴角渗出来的血迹道：“呵呵，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看你能不能背负的起弑帝的罪名，一旦我死了，你便是九州八荒的罪人，全天下的仙君都不会放过你的。” 龙祖见他还有能耐说些激人的废话，更是恼怒，左右开弓照着他的熊脸抽了起来。啪啪啪啪的脆响不绝于耳。 有些老仙官边看边在心里叫好。他们是唯唯诺诺不敢动手，今个儿龙祖可算是替他们解了气。 “你别来劲。今日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杀你。我尚未恢复记忆，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也不晓得这期间你做了多少龌蹉之事。一旦我想起来，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 天帝索性不再还手，垂着胳膊做那可怜状。如此一来，那些站在他这边的仙官便能满世界的出去嚷嚷，将他所受的苦难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才是好将所有责任都推给龙祖。九州八荒有众多上神在各自的封地，未在天庭，并不知晓情况，这般宣扬出去，便能让龙祖坐实了逼宫弑帝的罪过。 龙祖道：“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尽快释放极天寒狱中的重臣，包括少昊。天下即将大乱，绝不能再让你独揽大权，大事要事都需得重臣集思广益，商议定夺；第二，需将众多天兵调派过来，镇守天庭，以防备妖军突然入侵，并做好下凡对峙的准备；第三，往地府派遣增援，十八层地狱中收押着太多厉鬼亡魂，这些都有可能被妖魔所利用，一旦攻破地府将这些东西释放而出，后果不堪设想。到时的乱子，就绝非是天庭之力能收服的了。” 1273.第1273章 翻箱倒柜 龙祖说完这一番话，几个站在天帝那边的仙官都开始点头，即便他们不想，他们也得承认龙祖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天帝现下却是根本顾不上别的了，满心只有他受辱的这件事。对他来说，面子大过天，至于其他的什么，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嘴里往外冒着血，哈哈笑了几声，用只有龙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杀我？我却是告诉你，我杀定你了。呵呵，你还想释放少昊？简直就是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与那如意苟合已久，谁知道她成魔之事是不是你二人策划出来的阴谋……你是不是想要跟她神魔相交，共同统治这三界六道，再将我这天帝挤出去？呵呵呵呵……不必否认，你的私心我早已看透……” 天帝高声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乱臣逆子抓起来！” 众天兵已是冲上殿来。龙祖低头看着下面那密密麻麻的人点儿，不屑一笑，道：“若是我想走，怕是只凭这些天兵还是拦不住我的。” 他登时朝上飞去，将天宸殿的穹顶，钻出了一个洞来。他扒在洞口，对着天帝说：“今天我说的话你记住了。若是做不到的话，过些日子我回来，就真的要逼宫了！这个天帝是做还是不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也不理会下面天兵的叫嚣，跃入云霄消失不见。 天帝回过神来，大骂大叫：“给朕追！把这个乱臣贼子抓回来！” 天兵无奈道：“天帝……那是龙祖，怎么追啊。再说，就算追到了，咱们也的确打不过。他的真龙之戟能横扫千军，我们……真的不是对手。” 天帝叱道：“废物！一群废物！滚！都给朕滚！滚！”他衣袖一甩，将条案上的东西系数拂落在地。 …… …… 跟天帝撕破脸之后，龙祖便是不能继续在天庭呆了，他趁着天帝还没派兵包围龙庭阁，飞速回去，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他与龙二及一干家仆交代了两句，便是入了寝殿，翻箱倒柜，想带几件合身的衣物。 平时有人伺候着，他根本不必自己更衣，柜子什么更是碰都不会碰。 他拉开柜子，用包袱兜了两件衣裳，手在边角的黑暗处继续寻觅的时候，却是摸到了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龙祖不曾记得自己在柜中放置过这种东西，便是将盒子拿了出来。盒子两层，上面一层放了些首饰，而下面一层则是一个上了蓝釉的小瓶儿。 龙祖把小瓶拿出来一端详，瓶口刻着三个不起眼的小字“忘情水”这东西怎么会在自己的寝殿当中，莫不是…… “让开，让我进去！我要见他！” “您倒是小声点，现下这龙庭阁是是非之地，不能让旁人知道龙祖在此！” 龙祖听见龙二和一女子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将门踹开，冲进了寝殿。 无忧仙子花枝乱颤，怒道：“你要么不曾回来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是要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龙祖身子微动，只是轻轻侧头，说：“龙二，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龙二应了一声，掩门告退。 1274.第1274章 休妻之辞 龙祖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着这个所谓的“妻子”笑了笑说：“从什么时候起，你倒是这般关心我了。” 无忧仙子最见不得便是他这副态度，灌了他忘情水，脱了衣裳钻进他的被窝，让他以为二人有了肌肤之亲，他却始终对自己若即若离。 无忧仙子眼泪便是来了，她道：“漠不关心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龙祖点点头道：“是，你的确很关心我，关心的求来这东西给我灌下！”他将那蓝釉瓶子摔在了无忧仙子脚下，剩下的小半瓶忘情水随着破碎的瓶子一同炸裂在地上。 无忧仙子大惊，她却是没料到龙祖翻东西会将她藏在柜中的东西翻腾出来，一时支吾，无言以对。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无忧仙子眼中已经迸出泪来，显得可怜楚楚。她走向前去握着龙祖的手，想要撇清与这瓶忘情水的关系。 龙祖甩开了她，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如何？我已经知道当初是被如意喂下的忘情水。而现在在你这也找到了忘情水，你是不是事后又给我喂了一次？” 无忧仙子见龙祖已经知道以往之事，悔恨无比，瘫软的坐在地上，哭道：“我有什么办法……从我与你成亲，你就没与我同过房。后来下凡去了一趟，不知怎地竟是恢复了记忆。留给了我一封休书，甚至都不允许龙二再称呼我为夫人……娥罗一番劝我，便给了我这瓶忘情水，让你再次将如意忘记。我……我是为了留住你……我只为了留住你……” 龙祖走上前去蹲了下来，他用手托起了无忧仙子的下巴，很是同情的看着她。 无忧仙子哆嗦的不成样子。他要做什么，打自己？或是干脆杀了自己？ 她等啊等啊，等来的只是四个字。 “我可怜你。”龙祖说。 “什么……” “我当真是可怜你。从选妻大典开始，你和我都不过是他人的棋子。你刚才提到天后了不是吗。这些主意都是天后给你出的对吗？她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你无非只是一个傀儡。天帝天后将你安插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或许天后是利用你二人情谊让你监视我，再将我的情况回报给天帝。” “不会的……她是我的姐妹……她……”无忧仙子难以置信的哭道。 “你根本就不爱我。何必要委曲求全？你可知道，一直以来，九天之上我最钦佩的神女便是你。你苦恋少昊数万年，风吹雨打不为所动，即便是其他仙君百般追求，你都不曾动心。若是你继续坚持自己，哪怕天天给我一张冰霜般的冷脸，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敬你。可是现在，你被人利用，听信他人谗言，害人害己。竟是还违背良心的脱了衣裳躺在床上，让我误以为我们曾行夫妻之礼……你早已丢了你自己。无忧，你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无忧仙子吗？我瞧不起你！” “呜呜呜呜……”龙祖的话句句戳中无忧仙子的痛处。她伏在地上大哭起来，不停的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和胸口。 龙祖站了起来，放任无忧仙子这般大哭，他闪身到屏风后面，换了件干净衣裳。把打好的包袱卷儿往身后一背，便是向外走去。 1275.第1275章 黄泉拥堵 走至门口，龙祖微微转头对着无忧仙子说：“之前的那封休书你还留着吧？好好留着，迟早派的上用场！” 说罢他也是不管哭得愈加厉害的无忧仙子，飞身而出，离开天庭，直直向那地府前行。 去地府有两个目的，一来要向阎王讲清利害关系。阎王公正严明，定是不会如那昏庸天帝一般不明事理，相信他会配合自己，加强地府的兵力；二来，他想去向孟婆问清楚忘情水之事，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龙祖到了地府后，奔着阎王便是去了。他把如意成魔之事以及天庭的****、天帝的昏庸悉数告之。 阎王爷听了之后面色沉重，捋着胡子沉思不语。 龙祖道：“我想在地府待一段时间，我怕妖军蓄势而发，趁天庭之乱一举攻下地府，将恶鬼释放而出。有我在这里，怎么说都能抵挡一部分的妖军力量。” 他转念一想，又是道：“我当庭打了天帝，他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必将派兵四处搜查我的下落，我想用不了多久，便能查到这地府来。” 阎王爷一拍桌子道：“这你放心，只要是在我这幽冥地府，便是我说的算。若是天兵前来，我定会声称你不在此处。我看他们谁敢造次！” 龙祖甚是感激道：“这次失态错综复杂，不清楚情况的人难以辨别真伪，难得你如此相信我。” 阎王道：“我没什么优点，无非就是能辨忠奸，明是非。既是天道混乱，我等更是要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 为了掩人耳目，龙祖便扮作了一个寻常鬼差的样子，身上别一块阎王赐的令牌，能在地府随意出入。 他去了奈何桥附近的孟婆庄，打算寻找孟婆。 去到之后发现孟婆庄人满为患，拥挤无比。他却没是见到此前在落凤原死于他戟下的那些妖。或许是他来的晚了些，那些妖已经饮了孟婆汤进入了轮回，又或许是他们的魂魄根本没下来，而是被成魔的如意吸纳了进去。 纵观孟婆庄里的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是凡人饥民。这些活活被饿死的人肋骨毕现，身形瘦削，形容枯槁。 他们长久以来吃到的第一顿热乎东西，竟是黄泉路上的孟婆汤……着实令人扼腕长叹。 饮下这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事。忘却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楚，便能高高兴兴的上路，走过奈何桥落入六道轮回。 可是，即便入了轮回又能如何。现下天下大乱，纵便他们再次投生，只不过又是循环往复的受着疾苦。 这一切祸乱，何时能平息？ 这一切苦楚，何时是尽头？ 龙祖站在这里许久，看着人潮来来往往，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直到有个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见是一个满头银丝，脊背佝偻的小老太太。这位看尽了生死的孟婆，脸上有着难得的平静和淡然。 “你这鬼差，是干嘛来的？有公差倒是去办啊，跑到我这孟婆庄发什么呆。”孟婆嗔怪道。 1276.第1276章 补救法子 龙祖见此处人多，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便对孟婆说：“您跟我来一趟吧，阎王爷找你有要事。” 孟婆眼一瞪，不悦道：“阎王也真是的，没见我这忙的要命吗，却还给老婆子找累。”她满嘴都是埋怨，但仍是拄着拐，跟上了龙祖。 龙祖转了个弯，将她带到一处清静些的地方，才是放缓了步子。 “咣！”孟婆用拐杖使劲的点了一下地，道：“你这小子，是在骗我吧。这根本不是去阎王殿的路。你到底是谁！” 龙祖转过头，将藏匿在脊骨中的神力外泄出来，恢复了面容。 孟婆一惊，捂嘴叫道：“龙祖！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来便来了，扮作鬼差做什么。” 龙祖敛了神力，重新扮作鬼差道：“我来，是向你求教忘情水的事情的。” 孟婆脸上满是愧意，都不太好意思直视龙祖，她道：“你……知道了？真是对不住，当初是天帝下令为之……我也没什么办法……龙祖，你别可别怪我这老婆子……” 龙祖摇摇头道：“怪谁都怪不着你，且是放心吧。我只想问问，这忘情水可是有解开的法子？” 孟婆摇头道：“忘情水比我那孟婆汤药力更猛，没有任何解药。三滴便可忘情，忘记你心中最爱的人，跟她有关的人和事也会一并忘记，好比说你根本就不会记得经过她而认识的人。” 龙祖又道：“我此前被如意喂下忘情水，而后便是忘记了她。可是之后，我去凡间走了一趟，好像又是恢复了记忆。” “什么叫好像？” 龙祖长叹一口气道：“因为后来，我又被人灌了一次忘情水。那人说是因为我恢复了记忆，怕出乱子，所以才又用计骗我饮下。” 孟婆一惊，随后若有所思道：“骗你再次饮下的忘情水的那个人，是无忧仙子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你的妻，要近你身最容易，也是最让你没防备的。就算是没有感情，这女人啊，多数也都是恋家的，不管爱不爱你，大都受不了外面还有其他女人。给你灌下忘情水啊，不足为奇。也是难为你了，她如此对你，你在外却仍旧没说她任何不是，言辞之中还为她开脱。龙祖你真是个好人……”孟婆道。 龙祖摇头苦笑。好人？好人又如何，巨神又如何？还不是要受那些别有心机之人的暗算。 “忘情水是我尽心尽力调配的，照理说你一旦饮下就不会忆起前尘。想来应当是你与遗忘的那个人一同经历了什么奇遇，才是恢复了记忆。”孟婆想了一会道，“你要直接问我求灵药我是没有的，只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 孟婆有些窘迫的看着龙祖道：“我可是先跟你说好了啊，这个办法我不知道有没有用。若是失败了，你可不能赖上我……是成是败，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再饮一次忘情水。三次忘情，有可能会彻底洗刷你对爱人的记忆，甚至将对她的感情转化为恨。但鉴于你之前恢复过记忆，也许会有以毒攻毒之效用。相忘过后再相忘，许是能激起你内心最原始埋藏最深的记忆。”孟婆道。 1277.第1277章 三次忘情 龙祖寻思了一下，问道：“如果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嘛，便是头疼。估摸得疼上好几百年吧，再就是会将你爱的那个人和事忘得更彻底……其他的，便也没什么了。”孟婆道。 既然已经忘了，还能忘得更彻底吗？现下状况本就很糟糕，怕是再怎么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不如，便是豁出去赌一把吧…… 他点点头，道：“那便试试吧。只是在此之前，我要借你纸笔一用。” 孟婆带着龙祖返回了孟婆庄，让给他一间屋子。龙祖挥毫写了一封长信，把这些日子察觉的阴谋，无忧仙子之事，如意成魔的详情和天庭的****一并全都写了下来。 此举是有备无患，他怕自己再喝忘情水后，记忆会更加凌乱，有了这封给自己的长信，会使后面的事情变容易许多。 写完长信，龙祖便是按照孟婆的吩咐，在床上躺了下来。 孟婆持了一瓶忘情水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一喝下去，可是再也没有后悔药了！” 龙祖郑重的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说道：“我决定了……开始吧。” 他将嘴巴轻轻张启，双手紧张的盘错在胸口。 喝下忘情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真的不清楚。 在这关头，龙祖忽而想到了佛祖将他唤到殿前说的那几句话：“你已在受劫。这情劫避不过，躲不了，渡得过则幸福安宁，渡不过则会天下大乱物是人非。我只予你一言——请遵从你的心。” 跟着心走…… 他反复念及这四个字，紧张而躁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叮……” 孟婆将忘情水倒入龙祖嘴中。 无味，微凉。 他品尝着这人世间最绝情之物，逐渐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种难以掌控的边缘，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 这三滴忘情水沾染他的口舌，他竟是从里面品尝出了一丝熟悉的咸涩。 这腥咸的口感满满扩大了开来，那悲戚的滋味充斥着他的喉头。致使他跟着一同哀伤起来。 止不住的涕泗横流。 “饮一滴，忘却我的容颜；饮两滴，忘却我的姓名……饮三滴……”他听到有人说着这般话语，那人像是坐在他身上，颤抖的向他嘴里倒着什么东西。伴随着的，还有她的泪。 “难喝吗？” “并不，白茶本身的滋味清清淡淡，余味的甜而微辣大概便是肉桂了……可我竟是还从里面尝到了一丝咸涩。那咸涩升华了整盏茶，让这茶变得不止是茶了。” “最后的佐料是……”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眼泪。”她在那白茶之中洒了泪。 万籁俱寂，死亡的气息弥重，那个赤发金瞳的新生之魔将他按在身下，最后深情的忘了他一眼。她的泪，最后的泪，低垂而下，落入了他的唇中。 狰狞的漩涡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旋转的越来越快。他企图抓住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抓到。 紧接着，那不受控制的涡流之中，迸裂出无数碎片，或完整或残缺，它们呼啸着交织在了一起，自行拼凑组合。 她的容颜，她的姓名，以及那心底藏得最深最真的感情一股脑儿涌上了心头。 1278.第1278章 魔尊崛起 龙祖记了起来，将那一切都记了起来！ 最终，突破这忘情水禁制的是如意的那三滴眼泪。 第一滴眼泪，是她为人时，喂与尚未恢复真身仍是凡人秦笑忘情水时流下的泪。 第二滴眼泪，是她做妖时，扮成仙娥照顾他左右，为他沏那白茶时流下的眼泪。 第三滴眼泪，是她成魔时，由爱生恨，悲情难抑，向他做着最后告别时流下的泪。 这三滴泪，分别是如意的人、妖、魔形态，囊括了她的一生，诉说了她全部的爱意。 如此情深，如此羁绊又岂是忘情水能磨灭的了的。 三滴情泪为药，三次忘情水为引，终是将前尘记忆全部唤了回来。 龙祖尝尽了这三滴泪的滋味，往事纠葛，齐聚上头。他的身体一时之间难以承受这种巨大的力量，不禁猛力颠簸抽搐起来。 当那眼睛再度睁开，他已是七孔迸溅鲜血，眼泪打湿枕头。 天哪……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以为是为硕华报了仇，却是将如意最最在意的伙伴悉数杀了去，甚至差一点连她一同杀死。 他不记得当初的誓约，因而留她一人在凡间苦苦守候。 说好的要永远照顾她，好好的爱她，他却在无意中，将她全部的爱意转变成了恨意。 天地间的唯一的魔，因他而生。 旁边的孟婆吓坏了，忙是询问：“如何？可是想起来了？” 龙祖捂着脑袋，点了点头。他心里疼得几度昏厥。 欠下的这笔账，他该如何去还…… 他难以忘记，如意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充满了怨恨。她爱的越深，恨意便是越浓。 这恩怨，谁又能去化解。 就算他想起来又如何，他去见她，去求她，她会理会吗…… 龙祖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 …… 朔北荆棘谷。 众妖得知如意成了魔，都分外喜悦，夹道相迎。 齐齐跪拜在地，呼道：“恭迎小主！恭喜小主战胜归来！” 战胜？ 如意心里泛出了苦涩，谁又知道这战胜背后，有着多少血泪。如此的胜利，她怎会稀罕。 她冷笑一声，道：“小主？你们怎还称呼我为小主？” 众妖微微抬起头，都不明白她这是何意。 “从此往后，你们需得叫我魔尊。若是谁还肝胆换我小主，小心我不客气。”她声音不大，却清楚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这就好像她是趴在每一个人边上亲口诉说一般。 单是说一句话，便已经彰显了她的力量。众妖十分惧怕，皆是跪伏在地应了一声：“是！魔尊。” 如意说完，也不等素燚，抬脚便是穿过狭长的谷道，进入院落。 素燚皱着眉头，紧追而上。 如意也未更换衣裳，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素燚的玄色的长袍便在堂上坐了下来。雪色的脖颈微露，锁骨毕现。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圆滑的小腿展现了出来，举手投足之中，是说不出的诱惑，还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她到底是谁，她还是那个如意吗？素燚看着她良久，越来越觉得不认得她了。 1279.第1279章 水娘之死 墨紫衣和上官毅二使已在堂上候着，见着妖主魔尊二人，自然又是一番恭维。墨紫衣心知自己押对了宝，站对了队，更是喜悦难耐，竟是兰花指一捏，唱了起来。 唱了还没几句，如意便烦躁的打断了他：“得了，别在这吱吱乱叫了。跟那春日的老猫似的。” 墨紫衣便是不敢再唱，退到一边去了。 如意眉毛一扬问道：“水娘呢？怎地没见她？” 上官毅答到：“也不知怎么，水娘把自己锁在屋中许久，谁叫都不出来。” 素燚自是知道原因，他去找如意之前与水娘大闹了一场。当时水娘心灰意冷，有了求死之心，现下也不知道如何。 想起水娘来，素燚便是来了气，若不是她，一切都不会是成为现在的模样。 他怒而喝道：“来人！去给我把水娘提将过来！她陷害如意，死有余辜！” 如意发出一声轻呵，走到素燚身边，对着他笑了一声。 说是笑，也只因为她的眉毛弯曲，嘴角上扬。那双金瞳里，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面容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纵便如素燚也是被这寒冰般的眼神惊到，身子抖了一下。 如意伸出手去，捧住了素燚的脸庞道：“说错话了呢。要叫我魔尊，还记得吗，是魔尊！如意是谁，我却是不认识。用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名字来称呼我，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 画皮鬼素燚本是这妖界最大之人，他嗜血狂暴，所有的人都惧怕他。可现下如意成了魔，却是翻身到了素燚之上，甚至还强迫他也一并尊称自己。 素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可他一想如意的遭遇，又是心疼起来。她大概还是气不顺吧，过些日子兴许便是好了。她想如何便如何吧，暂且就依了她…… 说话间，水娘已是被几个女妖带上堂来。她衣冠不整，头发蓬乱，浑身无力，双目红肿，一看便知是连着哭了几个时辰所致。 看见成了魔的如意，水娘也是手脚瘫软，站都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如意摆摆手，对众人说：“我有些话要对水娘说，你们且先下去吧。” 上官毅和墨紫衣巴不得赶紧走，一得指令，立刻便是告退而去。 素燚不知如意想跟水娘说什么，他猜如意定是要惩处水娘，以泄心头之愤。他虽也是痛恨责怪水娘，却又觉得水娘跟在自己身边许久，建功无数，即便是死，也应得一个体面的死亡。 他当下便是大喝一声，诉说水娘之错，言毕抬手拍出一掌。这一掌看着没什么特别，却是一点也不简单，带着煞气妖力，直直击在水娘的心上。 水娘受了这一掌，当场暴毙，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唯独那双眼睛，还看着素燚，是在感激他斩钉截铁的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在诉说最后的情。 见素燚一巴掌拍死了水娘，如意愤怒不已，叱道：“你这是做什么！” 素燚道：“为你报仇。” 如意冷哼一声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代劳。” “……”素燚被她这话生生堵了回去，甚至都不知道要回什么。 如意走到水娘跟前，捏住她的脸，但见她双目青灰，口中含血，基本已是死透了。 1280.第1280章 如意之恨 如意直呼画皮鬼的大名：“素燚，别以为你后来去找我，我便能记你的好。” 素燚一皱眉头，问道：“你是何意思？” 如意松开水娘，转眸看着素燚的眼睛道：“你相信过我吗？我看并没有，若不是水娘向你坦白，恐怕你仍旧盼着我被天兵杀死吧。当初我对你连说几句‘我没做过’，你却仍旧认定了是我。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我……”素燚哑口无言。 如意说的并没有错，他当时的确怒火攻心醋意大发，几乎认定了如意的背叛。 “说到这里，我或许也应该谢谢水娘。没有水娘，我也认识不到你我情谊之薄。”她又是笑了两声，每一声都让人从头到脚发着冷。 “你既是怪我，何必又说要与我成亲，莫不是在戏耍我！”此时素燚也是真的生气了。 “不，并不。”如意笑着捧起了素燚的脸，竟是轻轻吻了下去。这个吻并不美妙，干涩而冰冷。 “说成亲便是真的要成亲。你不是求了我数次吗，我便答应了你。妖主和魔尊一成亲，那便是强强练手，再等不到两千年，你也将成魔，到时候天下还有谁能阻拦我们。一统三界六道，不过是小菜一碟！” 素燚觉得心中难受的很，这个曾经什么都不想要的女子，现在却有着澎湃野心，欲将天下收与手中。 如意眯眼一笑，犹如看到了未来的壮景。她用手抚摸着素燚的嘴唇，道：“到时候我成为天帝，你则可以永生陪在我的身边，用无尽的寿限去证明你对我的感情了……” “你……天帝……”素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坐上天帝之位的是我，而不会是你。一统三界的是我，而不会是你，手握天下重权的是我，而不会是你。”她笑了笑，道：“别这么惊讶。你的模样，做这表情可是有些不好看。” “你疯了……”素燚喃喃道。 “别人说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如意脸色一变，面孔再度冷若冰霜，“谁来定义正道与邪道，谁来定义善良与丑恶，谁又能定义谁是疯的谁不是！” “你后悔了吗！呵呵，纵便是后悔也太晚了，以后你的每一天，都将是对你送我上战场之事的赎罪！”她双臂一振，整个厅堂登时陷入火海，她就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狞笑了起来。 素燚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比他还嗜血还残暴。他当真是小看了仇恨的力量。 他降水将这火焰熄灭，拉着如意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今日说的话我都不会怪你。” 如意拍开他的手道：“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对吗？从此以后，你我位置互换，你是我的手下，为我效力。而我，才是这个荆棘谷、才是整个妖界真正的主人！” “我若是不答应呢。”素燚问道。 “若是不答应也没关系，你的下场会跟水娘一样。好好想想吧。”如意不再多说，抬手夹起水娘的尸身，快速离开了厅堂。 1281.第1281章 魔气续命 素燚跌坐在地上，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切。 从救如意回来，到喜欢上她，到伤害了她……全是错，全是罪…… 他简直是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 之后又该如何？ 与她作对？不……如意现下已经癫狂，她说到做到，或许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素燚一点也不怀疑如意的能力，以她现在魔的力量，自己绝对不会是对手。 何况，若是他二人相拼斗，无疑等于自相残杀，使得妖界力量受重创，坐收渔翁之利的只会是天庭那帮伪君子。 也许为今之计，只有假意顺从她了，等她缓过这口气，怒气平息，再慢慢以情打动她。 成亲之事会是个契机，素燚相信，即便是魔，如意也是个女人，只要嫁给他，她便会一心一意。等他们二人合为一体，不分你我，才能共建大业，一同执政，兴许能再创女娲伏羲时双帝共治的辉煌。 素燚叹了口气，将心中那些不快渐渐的隐忍了下去。 …… 如意把水娘带到了素燚的房间。她将水娘扔在地上，眼见着水娘的妖元便是慢慢从胸口浮了出来。 如意哼了一声，抬手将妖元按住了她的胸口。开什么玩笑，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就想死？莫不是太便宜她了。一想到惨死的妖奴和伙伴，如意便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妖元入体之后，如意对着水娘的嘴巴，呼出一口魔气，那红色的翻滚着的一丝卓越的魔气进入了水娘的身子，勉强为水娘续了命。 水娘继续咳吐着鲜血，醒转过来。但见如意的那双金眸不禁惧怕，浑身颤抖起来。 “小主……”她叫了一声。 “啪！”如意扬手赏了水娘一个耳光，她的手劲之大令人难以想象，只一个巴掌，就将水娘的脸打的凹陷下去，脸上的骨头扭曲变形。 好端端的一张俏脸坍塌下去，登时丑陋起来。 “记住了，要称呼我为魔尊。”如意强调。 水娘痛苦不已，料到如意是想折磨自己。如此下去不如死了算了，她当下便是准备咬舌自尽。 她一不做二不休，把舌头夹在齿间，突然一使劲儿，舌头便是断成两截。血哗哗向外淌着。 水娘看向如意，心说终于不用受她折磨了。 可谁知，这血淌得差不多了，疼痛也是忍受过了，自个儿却仍旧是有意识。 她抬头看着如意，却见着如意脸上摆上了胜利的效笑容，这种笑看似人畜无害实则隐藏着邪恶，就好比是孩童用烧火棍儿把麦地里的田鼠活活串起来后展露的那种笑…… “你体内有我一口魔气，只要这魔气存在你体内，你就一直咽不了气。想死？未免太是天真。”如意捧起水娘的头，直视着她恐惧的眼睛：“我还没听到你说你错了呢。对不起都没有一句，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去死呢。” 水娘怕了，她真的是怕了。谁会想到那个以善良著称的小主会因自己的错失变成这样——那双无情的金瞳闪耀着恶魔的华光。 1282.第1282章 徒手剥皮 水娘张嘴大吼大叫，却是因为舌头尽断，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发出来的声音无非是混沌而模糊的“唔……嗷……” 没有了舌头，她又怎么能求饶，怎么能说出那句“对不起”。 …… 素燚知道如意在自己的房中，她紧闭房门已经有数个时辰了。 他在门口踱步，是想敲门与她攀谈一下，可他终究是没那个勇气。自他成为寿妖开始，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今日，如意却是再度让他体验了这种感觉。 他喜欢如意没错，可又是有些惧怕她。他分辨不清这种害怕究竟是因为她的力量还是因为他内心的亏欠。 斟酌再三，素燚还是决定进去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再多说一个抱歉，他也想让她知道他内心并不好受。 触手推开两扇房门，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素燚看到了足以可以让他做噩梦的东西…… 他见到如意伏在他画皮所用的巨案之前，挥笔化描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而地上，则蠕动着一个没了皮的满身是血的东西，那东西已无舌头，皮肉外翻，面颅凹陷。那模样，完全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水娘见素燚来了，奋力的挪动着身子，发出求饶的声音，想要去扒他的腿。她手所到之处，都漫抹着鲜血。她不停的流泪，可由于没了外皮，眼泪在外翻着的血肉上划过，更是撕心裂肺的疼。她的叫声凄厉无比，连素燚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如意却充耳不闻，面上带笑的画着她的皮。 这一切都让素燚不寒而栗。 “如意……”他开口叫了一声。 如意放下笔，笑着招了招手：“来，你来看看，我画的怎么样。总归是头一回，好像有那么几分不娴熟。没关系，以后机会多得很，有朝一日总会画得完美无缺的。” 素燚走过去，见着那人皮倒抽一口冷气——如意剥这皮根本没用刀片等工具，而是徒手一点一点撕剥下来的，致使皮被拉扯的松弛无比，边缘处亦是参差不齐。天知道水娘承受了怎样的疼痛。 他按住了如意的手，说：“够了，别再这样了。别再折磨水娘了，就由她去吧。如果你真的要人皮，我亲自剥给你好吗。” 如意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甩了开来，抓起那人皮扔在了素燚的脸上：“怎么？嫌我残忍？你自己作了几千年的孽，死在你手中、被你剥皮的人不计其数，你都忘了吗？以前我为人的时候你强迫我给别人剥皮的时候你也忘了吗？我不过刚刚剥了一张人皮，你倒扮起善良之人教训起我来了。” 她眯眼道：“告诉你，你没那个说教的资格。” “如意！”素燚怒吼一声，他起了杀气，自他身上冒出无数黑烟，在房中迅速蔓延回旋。 如意乐了：“呦，生气了？”她动了动手腕，腕部发出咔擦的轻响，“也好，我便陪你玩玩吧。我还不晓得，自己的能力如何呢，现下倒是可以试试身手。” 此话说完，二人之间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魔尊妖主之间的争斗无可避免。 1283.第1283章 妖魔相斗 画皮鬼素燚袖袍一挥，黑光暴怒，房中舞动旋转的黑烟登时集结起来，幻化为一条黑色巨蟒。巨蟒扭转着身子，喷吐着火红的信子，朝着如意当头咬下。 如意唇角勾起一丝鄙夷而讥讽的冷笑，微步退踏，翻身到侧旁，举起没了皮的水娘的身体，抛应上去。 巨蟒与水娘在空中相会，水娘被如意折磨的奄奄一息，哪里还有本事迎击，如此被扔了上去等同于是以肉伺蟒。 水娘身上发出了的血腥味令巨蟒兴奋不已，它张开下颚，竟是将水娘整个的身子吞了腹中。尖牙利齿扎入了水娘的肉身，还不忘美滋滋的咀嚼了两下。 素燚大惊，忙是施法阻止。巨蟒毕竟是素燚幻化出来的，岂有不听主人话的道理，纵便再是美味，也不得不将吞咽之物喷吐出来。 本已落下肚来的东西，携带着巨蟒粘稠的肠液，翻滚而出，血腥味道中间又是夹杂了恶臭，寻常人闻了此味道定是要大吐不止，耐力差点的恐怕还会晕厥过去。 水娘被巨蟒吞咽咀嚼，再无完整身子，碎成几块，加之满身污秽，根本看不出是个妖了。只是魔气尚在，她仍旧没能死去，受了诅咒的几段身子仍在地上蜿蜒蠕动。 如意对着素燚勾勾手指道：“有点意思。你倒是继续来啊。” 素燚喝了一声，含泪吼道：“如意，我对你的情谊你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你若再这样不受控制，我只能忍痛割爱大义灭亲！即便如我，也只想统一三界而已，我没想过祸乱人间，残害生灵……你不要逼我了结了你。” “不受控制？快是看看这小心眼儿的妖主呦，你就是这般强势，见不得别人比你更强。因为不受你的控制，所以就要想法子除去是吗？看样你与天庭那些人并没什么分别嘛。这些卫道士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信，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就当听了一声屁响。”如意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狂笑不止。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要逼我了结你’……”如意哼了一声，“说得就跟你能了结我一样。” 素燚不再多说，袖袍一震，黑烟更浓，整个房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呼啸着的妖气。素燚用这浓烟做掩护，穿梭到了如意身后，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颈。 黑烟在顷刻间全部充进了他的双手之中，十个黑色指印烙在了如意的脖子上。 多好的机会啊，只要再使些力气，兴许就能将这新生的魔扼杀在襁褓之中……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往后想在下手，只会是难上加难。 在这个关头，素燚忽而看到如意金色眸子中有了一抹晶莹。那翻滚着的剔透似是泪水。 她的脸上也没了戾气与狰狞，只是那般平和如水，像极了曾经的那个如意，那个让他喜爱到发了狂的如意。 她眉头颦蹙，幽幽的说：“你真的想杀了我？不是说要成亲吗，你不是说要与我共治三界六道吗……那些话你都忘了吗……原来对你来说，我始终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你要下手便下手吧。我早已生无可恋，这般死去，也可以在黄泉之下再度与他们相聚……” 1284.第1284章 掠夺妖心 如意的话句句刺在素燚的心尖儿，他一松手，忙是将如意搂在了怀中。登时泪如泉涌，他道：“如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你别那么说，我们不要斗了好吗？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他怀中的充实渐渐干瘪了下去，那玄色衣袍，飘落而下，搂抱着的人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被骗了呢。”轻柔的声音在素燚耳边响了起来。“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什么‘不会让你受伤’的鬼话吗？” 霎时间一股凛然的杀气迸发而出，素燚觉得心口一凉，回头一看……却见着如意大笑着，手捧着一颗跃动的心脏。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意成魔已是事实，她大概再是也无法回到当初的那个善良天真的姑娘了。而自己的心……就这样被掏出来了。 她的动作太快了，快的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比他这寿妖妖主还要快上数倍。 斗不过她，是真的斗不过…… 他眼前一片漆黑，觉得妖力不支，身子摇晃起来。勉强支撑，才是不至于跌倒。 如意将那颗心捧到嘴边上，用鼻子闻着其气味，陶醉的道：“味道还不错。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心也红色的。我还以为会是黑色的。” 她手指一动，地上陡然拔起无数藤蔓将素燚牢牢束缚住。而她则当着素燚的面，一口一口，将他的心当做美味佳肴那般吞咽了下去。 “杀了我……”胜败早已分明。素燚不愿苟活下去，更是不敢去想三界会如何变化。世间有此狂魔，生灵涂炭定是不可避免…… 都是他的错…… 他已虚弱的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不不不。”如意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指头，走上前去，捧起素燚的脸，吻了下去。她的舌头携带着他心上的血腥气息，顶入了他的口腔。 “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我又怎么舍得你死。我们要成亲的，你记得吗。”如意笑了笑。 她松开素燚，走至不成人样的水娘面前，揉面团似的，将她的几段身子拼凑融合，直直按压成了心脏般大小的东西。 随后她用手隔空向上化动几笔，在那血肉上烙上了“魔尊”两个大字。她轻轻摸着缩成一团的水娘，道：“你不是喜欢他吗？我便随了你的愿，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她把水娘的妖元取出，生吞下去，只给水娘留了一魄灵慧。随后才是把她安入素燚的心房。 “扑通……扑通……”在那丝魔气的支撑下，水娘并未失去意识，那所有的痛苦她全部有所感知。她成为了素燚的心脏，将永世在他的身体里跳动…… 他的崭新的心上烙刻着“魔尊”二字，一如如意的对他们的折磨，挥之不去。 如意吃了素燚的心，魔力大增，而素燚则生生折了至少一半的妖力去，虚弱无比。 如意捏着素燚的脸颊道：“不要再妄想和我作对。你的生死在我的掌控之中，也别想着能去求死，我把当初你赠我我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这么有乐趣，我又怎么舍得你就此死掉。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面前死几次。不管几次，我都会将你救回来！’” “素燚，你的生死，我说的算！” 她手朝天一指，身上登时多了一件长裙，这长裙的色泽比那鲜血还要艳红。 “妖军集结的事情仍归你管，你也仍旧是妖主。只不过你要记住，在你之上还有一个魔尊。准备准备吧，我的夫君，十日之后，便是你我的婚期！”她丢下这句话，狂笑着离去。 1285.第1285章 接回嫦衣 如意派人把远在南灵的嫦衣接到了朔北荆棘谷。 嫦衣抵达的时候，已是深夜。如意提前在谷道相应，嫦衣站在这头，如意站在另一头，二人如此对望了一会儿，直到嫦衣哭着叫了一声：“如意姐姐……”如意坚硬的心才是融化了下来。 纵便从外貌上来看，嫦衣已是比如意年长，但这三十年多来，嫦衣始终这样称呼如意，未曾改口。 有一些在谷中寄生的小妖嗅到了嫦衣凡人的味道，喉头蠕动，口水四溢，攀爬到了谷壁上，有将这凡人吃了去的意思。 如意岂能让他们伤了嫦衣，袖袍一挥，迸射两道魔焰，将整个谷壁燃烧殆尽。 盘踞在两侧谷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妖，被这魔焰烧灼而死，噼啪掉落而下。 如意玉足蹬地，转眼已经到了谷道另一边，她用衣袍掀起一道屏障，替嫦衣遮掩，将她带到了另一边。 即便有了如意的保护，嫦衣仍是觉得胆战心惊，她闭上眼睛，不敢看那漫天掉落的血雨。 如意当即传音向谷内所有妖物宣告：“不论阶位高低，若是谁胆敢对嫦衣不敬，格杀勿论。”声音久久回荡在谷内不曾散去，她身上飘忽而出的戾气摄人心魄。 嫦衣见着素燚远远站在屋檐上，便伸出手招呼了一下，素燚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身子隐入了夜幕之中。 如意把荆棘谷中最好的一间屋子腾出来给了嫦衣，里面布置的十分温馨。屋里的摆设与他们在南灵的时候别无二致。 嫦衣在路上便听那些前来接她的妖怪说起白清寒死了之事。一双眼睛红红肿肿，想来是路上没少哭泣。 如意亲手为她做了荷叶饼，端到房中看她吃下。两人叙旧，难免便要提到落凤原的那场大战。 嫦衣丧夫，又没了一干朋友，戚戚哭了起来。如意心疼至极，轻轻抚摸着嫦衣的头发，道：“嫦衣不怕，有我在。有我护着你，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嫦衣钻入如意怀中，哭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痛比我还甚，因此你却是成了魔。妖魔之道我不懂，但我知道你不是个杀戮的人……今天我刚来，你便下重手伤了一干妖物，其实他们都会听你的话不是吗，你若叱一声，怕是没人会再敢往前上，可你……可你就这么杀了他们……” “我怕……我真的很怕……我已经没了清寒，没了大家……我不能再没了你啊如意姐姐……”嫦衣掏心掏干的说了这些话。 如意心如刀绞，她将嫦衣搂得紧了几分。她喃喃道：“时至今日，我已经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既是成魔，便是善灭恶生，以前的那个如意已经死了……” 嫦衣抬头看着她，满面泪痕：“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你跟我，我们两个人回到南灵去不好吗，相依为命，不理会世间这些纷扰，不好吗？” “不好！”如意叫了一声，滚下泪来。“嫦衣，莫是再要犯了我当初的错误，曾经的我事事隐忍，时时退让，总是心存善念，对谁都不忍下狠手。可上苍无眼，好人短命，在世上逍遥的始终都是恶人。凭什么只能让旁人欺负！凭什么连我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1286.第1286章 邪恶折磨 如意捏住嫦衣的肩膀吼道：“说什么隐居！说什么回南灵！难道白清寒的死你不心疼吗！难道你不想给他们报仇吗！” 嫦衣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白清寒、素淼、大蓝、疫妖、我师兄、雪女……”如意念着一串名字，“你可知道，我天天都能梦见他们。只要我一闭眼就能看到他们！如果不为他们报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就算死，我也不会瞑目！” “姐姐……松手……”如意捏的太紧，嫦衣吃痛叫了起来。 如意赶紧松开手，替嫦衣轻轻揉按着肩膀：“对不起，是我不好，太用力了！没伤着你吧……” 她对嫦衣的怜惜和心疼胜过一切，并不只因为嫦衣是她一手带大的，也并只因为她们这些年生活在一起感情甚好……而是因为嫦衣是她跟过去的唯一的联系和纽带，是能让她判定自我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连嫦衣都没了，如意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在享受着魔的巨大力量的时候，也在承受着那无尽的黑暗的吞噬。内心的邪恶火焰愈烧愈旺，她在挣扎同时又想将这烈焰尽情释放出来。 成魔后的每一天，她都活在矛盾的折磨之中。 “嫦衣……”如意叫了一声。将那个哭泣又害怕的女子抱入怀中，“我也只有你了。” 嫦衣问道：“如意姐姐，你想要如何报仇……难道你要对龙祖……” 听到这个名字，如意头皮便是一炸，她道：“别提他！他的狗命我一定会取，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很多人等着我收拾。天帝天后、无忧仙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他……我要留到最后……” 嫦衣身子抖了一下，拉住如意的手：“姐姐，真的要如此吗？” 如意抬起头，金眸闪耀着泪光：“他用戟刺我的时候，杀死大家的时候……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他就那么下了手，不留情面……” “姐姐……” “你无需多言了，此仇我一定会报的。”她抖了抖红色的衣袍，站起身来，“吃完荷叶饼便早点歇着吧。我给你安排了两个女妖伺候在你左右，她们会一直守在门口，有什么需求，尽管喊她们便是。” 如意跟嫦衣说了一会话，觉得奇经八脉都像是被人堵上了一般，喘不过气来。她蹿出屋子，跃上了荆棘谷的荆棘台。 荆棘台是荆棘谷最高之处，最初也不知道建来做什么用的，废弃已久，爬满了地衣青苔，长了些野花蘑菇。那些个蘑菇各个色泽鲜艳，一看便知有剧毒。 如意侧身躺了下来，有着野草青苔铺垫，竟是也挺舒服。 一轮冷月悬挂在空，在苍穹之上铺就一层凉薄，亦是在她的侧脸上投上了冰霜。 如意深呼了一口气，心中的不畅快仍旧难以抒怀排解。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她接来了嫦衣，本期待着姐妹重逢，至少是满心欢心的，可嫦衣似乎并不满意，甚至她还劝自己收手不要报仇。 那怎么可以…… 1287.第1287章 趁月而谈 如意轻轻闭上眼睛，他们凄惨的死状跃然于眼前，那满布着血丝双眼尽是不甘，那残断的肢体手臂散落了一地。 这口气她咽不下，真的咽不下…… 她赶紧睁开眼睛，再是不敢看那画面，每多看一眼都近乎要了她的性命。 她不怪嫦衣，嫦衣太天真了，一如曾经的自己。嫦衣没见着落凤原上的血腥，没见着大家枉死的面容。那些沉重的东西，一如复仇，一如业报就全让自己来承受吧…… 至于嫦衣，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行了。她会将嫦衣捧在手心的。 她看着那月亮，心里清明了几分。现下要做的无非是几件大事，第一便是把忘尘忘生两位师兄的兵器拿回来。她想把长风静雨融了合铸成一把兵器。也唯有这把武器，才衬得起她魔的身份。 第二，便是让那天帝天后和无忧仙子一众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最后的最后，才是与龙祖战个痛快，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她现下已经不想要任何答案了，她只想要了他的命…… 月凉如水，月还是那个月，人却早已不是那些人。这熟悉的月亮一映，荆棘台上登时热闹起来。 如意依稀看到旁边有两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那是两个半大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手里各自抱了一个大木盆。 女孩有些笨手笨脚，半天才搓干净了一件厚重的军服。她的手似是有些皲裂，伤口渗进冷水，使得整个手又疼又痒。 男孩儿心疼她，把女孩儿的木盆拖到自己的脚底下，道：“你歇着吧，我帮你洗就好。” 如意捂着头，疼的要命。她抬手将这些画面尽数驱散，她不想看到，亦是不想回忆。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止她杀他的决心！ 夜的遮幕下，有一穿着玄色袍子的人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如意。 即便如意折磨了水娘，即便如意掠走他的妖力，吃了他的心脏，他仍旧对这个女人恨不起来。相反，每每看她受魔障折磨，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样子，他便感觉到心在抽搐。 他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斗又斗不过，敌对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他其实不怕她给予自己身体上的痛楚，他只怕……只怕如意发狂的笑容和那些锋利伤人的言语。 原来在乎便是这种感觉。 曾几何时，如意一次又一次的窥探素淼，便是想知道他的弱点，殊不知她自己正慢慢成为了他的弱点。 如意感知了夜的波动，将内心难抑的狂躁压制了下去，又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才道：“何必躲在那里呢，出来吧。” 素燚无声的飘落而下，在如意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红一黑的两抹颜色点亮了黑夜。 如意没转头，她只是淡淡的问道：“如何，新心脏可是还算适应？” “还行吧。”素燚淡淡的答到。 他的淡然让她有些不适，她知道自己对素燚太狠了，她宁愿他大叫着痛骂着责怪自己，那样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心愧疚。 1288.第1288章 心有愧疚 “过些日子，再给你换一个更好些的心。”如意说。 “不必。”素燚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我的婚礼，就办在荆棘谷吗？”素燚问。 如意有些疑惑，她忍不住看了素燚一眼，见他目光之中满是认真的神色。她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为何自己都那样对待他了，他还这般镇定，他应该痛恨自己才是…… “恩，就在荆棘谷吧。”她回了一句。 身体里有个声音一个劲儿的在呐喊，多么想，多么想真挚的同他说一句对不起。可她成魔的身体，却不允许她那么做，不允许她向任何人示弱，不允许她后悔，不允许她有着任何的感情。 她终究是没开口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素燚对她的好她知道，他也算是她仅剩的最亲近的人了，可是若先前不将那入魔的怒火发泄出来，她是会疯掉的。 她那么肆意的伤害着素燚，或许也是在赌，赌他不会放弃或是离开自己。 她一方面希望他能反抗一方面又想看到他顺从。这截然不同的想法不停得撕扯着如意。 以后……总会好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等习惯了魔之力量的强大，等她能慢慢驾驭，便会好起来了吧…… 今日的罪，变等成亲之后再慢慢还吧。 “我去睡了。”她站起身子，向空中踏了一步，红纱飘于空中，带走了素燚眼底唯一的一瞥颜色。 他看到了，他刚才在如意眼底看到了一丝愧疚，哪怕那神色只有一瞬，他也是捕捉到了。 他不想让如意就这么毁了，也不想让自己曾经爱上的那个姑娘死于仇恨之中。素燚想了想，心里浮现了一个人的姓名。或许只有他……或许只有他才能挽回这一切…… …… …… 落凤原上。 狂风怒号，距离上一次的大战已经好几日了，至今却仍能嗅到血腥的味道。 那些尸首尸块散落一地，没有人将他们掩埋，更不会有人前来吊唁。 如意站在这凄清的平原，红衣摇曳。 静雨剑仍被死去的忘尘握在手里。如意忍着泪，掰开他僵直的手指才将这剑取了出来。 如意回眸望着那些没了魂魄的尸身，心中疼痛不已。 一跃腾空，凤唳九天，她将这落凤原整个的掀了去。泥土堆叠翻滚，大地绽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把这所有的死去的罪恶吞噬了下去。 这里成为了他们的坟墓，满是死寂与冰冷的坟墓。 静雨到手后，长风便是更容易了。她本以为长风剑是被天上那些个神仙收着了，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当初如意和龙祖被抓上天庭，天上神仙雕刻两个傀儡化成他们继续在人间生活。她与龙祖幽会那晚，空手而出，长风剑落在住所并未拿出。 如此说来，长风应该还在熔逐。 如意一刻也呆不下去，从落凤原直奔熔逐皇宫。 她趁夜闪进了那王后的寝宫，掌心祭起一小团冥火用以照明。兜兜转转她却是什么都没看到，房中装饰是不少，却根本没有长风的影子。 1289.第1289章 熔炉铸剑 如意收敛了气息，悄悄的撩开帘子，趴在床边上看去，见着床上交叠的躺着两人，显然是行/房之后沉睡过去。这男的并不是波炎祝，女的也并不是傀儡化成的如意。 如意一拍脑袋，才是直直骂自己愚蠢。这人间过去数十年，岂还可能向以前一样。波炎祝据说在几年之前便驾鹤西归，由于王后“如意”一生未曾生育，便将王位传与了波炎祝的侄嫡。而“如意”则被封为太后。 如意便又退身出去，寻到太后的库拉之中。 她终是在一个台面上，看到了安放在缀满珠宝的华丽剑座上的长风。 被青云派前掌门铁头赵用玄铁改造过后长风明明是一把君子之剑、帝王之剑，却是与这肤浅华丽的底座一点也不相称。那底座上的金银珠宝，完全的辱没了这把剑的真谛。 她怒而拔出长风，底座不堪重力，哐当一下摔落在地。 “谁！” 帐子那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紧接着，有人从床上翻了下来，秉烛而来。 如意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只是熄了手中的冥火。 “呃……”当烛光一点一点的将如意照亮，那人才是颤抖着叫出了声来。 这位熔逐的太后，两鬓斑白，脸上叠着些许褶皱，身材微微发胖。依稀能从她的脸上辨认出年轻时的美貌。当熔逐太后看到那个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却是红发金瞳的人站在面前时，她便是受了惊，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如意垂目看着倒在地上的太后，心情有些复杂。一个神木雕出来的傀儡，竟是都比她活的要好。 …… 如意携着长风静雨回到了荆棘谷。 荆棘谷内本是没有地方可以铸剑的，如意也并不清楚打铁之事。在她认识的人之中，有两个人极为擅长铸剑，一个是她的师尊少昊，另一个就是青云派的前掌门铁头赵。 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不好出没于人间，只能赶鸭子上架，自己想那铸剑的主意。 她在荆棘台上建造一个高架，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下方悬空堆放木柴，上方则架了一个熔炉，用以将长风静雨两把剑融化。 如意把两把剑丢落下去，每日向那熔炉之中释放魔之力量。体内驾驭不了的这部分嚣张至极的魔之力量一经释放，她的情绪也是稳定不少，那种嗜血杀戮的强烈欲/望已是逐渐能控制住了。 八个壮妖不停往里面投放木柴，铸剑炉的火焰终日燃烧，在谷外都能隐隐看到此处冒出来的火光。 她派手下在凡间广泛搜罗与铸剑有关的书籍，没日没夜的研读，三天之后竟也有些小成。这把剑她决定亲自动手铸成。 不管如意多忙，她每天都会抽一点时间看看嫦衣，与她聊一聊。可说来也是奇怪，即便此前嫦衣与那些女妖有说有笑，只要如意一进房间，嫦衣的神情便立刻紧绷了起来。 她竟是开始害怕如意。成魔的如意脾气太难估摸，让嫦衣觉得很是惶恐。而且，不管嫦衣与她说什么，都再也无法看见她由内而外的散发的笑意。那双金色的眸子虽然冠绝天下，却始终充斥着戾气与威严，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1290.第1290章 因错剥皮 成魔后的如意能给予嫦衣最好的布料做衣裳，能找来最昂贵的食材做成美食，亦是能带嫦衣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不停的问嫦衣需要什么，得到的总是嫦衣的一句话：“我这什么都有，姐姐不用记挂我了。” 她什么都能给嫦衣，唯独给不了她快乐…… 这一日如意带了些上好的茶点去找嫦衣。她努力在脸上挂着笑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严肃。 “嫦衣你尝尝，这个茶点是御厨传人的手艺。外皮酥嫩，甜而不腻，好吃的紧，伴着清茶食用，味道最佳。”如意拿起一个茶点，拨开外面的衬纸，塞入了嫦衣的嘴中。 嫦衣咀嚼了一下，笑道：“姐姐，你也真是的，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把我当小姑娘呢。” 如意疼惜的在嫦衣的头上摸了一把，道：“甭管你多大，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嫦衣。” 一直伺候在嫦衣左右的女妖为二人添茶倒水。茶壶里的水是刚刚煲热的，滚烫滚烫。这女妖有些笨手笨脚，一个不留神，将茶水倒了些在嫦衣的手背上。嫦衣的手登时便被灼得通红。 那女妖吓的赶紧要去捧嫦衣的手，嫦衣怕女妖忧心便直喊没事儿，言毕还用手向外推着。二人这互相一推，那壶又是溅了些水出来，泼到了嫦衣的身上。 “砰！”如意登时怒火中烧，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桌子本身倒是没什么事儿，但那御厨后人所做的茶点已经尽数碎成了粉末。 “怎么做事的！你竟是敢烫伤嫦衣。” 那女妖颤抖着跪了下来，双手伏在如意的脚下。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魔尊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早就有言，照顾嫦衣需得尽心尽力，你这连泼两次，莫不是有意的！”如意横眉冷对，站起身来道：“你跟我出来！” 如意心想，这些个低贱的下人，如果不教训便不知好歹，今日能烫伤嫦衣明日还不知道要如何。嫦衣是凡人，不比妖物，受不得苦。 烫在嫦衣手上，却是疼在如意心上。 那女妖抖着身子，跟随着如意出去。 嫦衣心知如意不会放过这个女妖，便忙是为她求情：“姐姐，算了。她不是故意的，我教训两句就是了。我这身子，也没那么金贵。没关系的。” 如意侧目道：“你歇着吧，此事无需你管了。” 嫦衣眼见着如意将这女妖带了出去。 平日里如意不在，也都是这女妖在房中与嫦衣逗闷子，嫦衣还真怕如意罚重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嫦衣出门到谷中溜达，便闻着一股腥风而来，抬头一看谷道前面挂了一面旗子一样的东西，迎风飘荡。 定睛一瞅，嫦衣却是差点昏了过去。晾晒在那里的赫然是一张人皮，那女妖的人皮……因为一点错失，如意竟是剥了她的皮。 嫦衣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再也不忍看下去，扭头奔入房间，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 …… 1291.第1291章 引出龙祖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素燚却并没有在如意脸上看到任何要嫁人的喜悦之情，她的威严根本无需通过杀戮去竖立，荆棘谷中的妖怪单是看她一眼，便会被她脸上那冰冷的神情吓得哆嗦起来。 画皮鬼素燚安排在天庭的眼线时不时还会发些消息回来。据那眼线说，自龙祖跟天帝翻脸后便离开了天庭，此时天庭虚空，若要攻击是最好的机会。 可素燚现在心却不在攻打天庭，而是在成魔的如意身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素燚知道龙祖是如意解不开的心结，兴许只有他才能平复了如意的疯狂。 他想找到龙祖。 然天下之大，这个上古巨神若想藏匿并不是什么难事，又该如何找到他…… 如意这些日子心系铸剑之事，对谷外其他事情不闻不问。素燚抓住这个机会，打算自作主张，瞒着如意做一件大事。 既然上一次水娘能假借如意之名，引得天兵出动，那他这个妖主一样可以。 他化成如意模样，故意在天门附近游荡，目的就引起天兵天将的注意。天兵一发现他，他便立刻遁走，弄得天庭人心惶惶，那些个仙官神女以为魔尊要杀上天来，各个都睡不好觉。 此后他再通过安插在天庭的眼线放出话去，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魔尊的厉害。按照龙祖的性子，即便跟天帝闹掰，也是不可能任天庭有难而不顾。 画皮鬼素燚不愧是心思缜密的人，风一经传出去，尚在地府的龙祖便知道了。他忖度了一下，觉得天庭防守之力的确比地府还要脆弱，他向着阎王交代了几句，便准备亲自去天门蹲守一下，看能不能逮住魔尊。 龙祖也是天庭拘捕的对象，自然不能光明重大的在天门转悠，他也是化成了寻常天兵的模样，徘徊巡查。但见天门阴云密集，雷电交加，一个赤发红衣、身姿卓越的女子，闪现而出。 “魔尊又来了！快去增防！”众天兵大骇。 龙祖只身前往，急追而去。 素燚见有个天兵追来，便迅速逃离。他回头一看，那天兵单枪匹马，咬得很紧，一想便知那天兵一定不是寻常人。 他心中一喜，自知计策成功，便带着那天兵向着无人的冰原冲了过去。 这里没有人烟，龙祖也没有必要继续假扮下去，现了上古巨神之身，狂追不舍。他纵身一跃，堵截到了素燚的前面。 他张开双臂，紧皱眉头道：“不用再跑了。说罢，你到底是谁？” 化作如意样貌的素燚冷冷一笑说：“我是谁你还看不出吗？” “骗骗那些天兵就罢了，却是骗不了我。你虽扮成如意的样子，但你周身散发的只有妖气而无魔气，换言之你是妖而非魔。你屡次在天门出没却不攻击，应该也只是想引我出来吧？”龙祖已是洞察了素燚的计策。 素燚摇身一变，褪去如意的装扮，现了真身。他冷眼看着龙祖，妖气四溢：“这一日我实在等了太久太久了……” 1292.第1292章 妖神激战 龙祖虽是从未见过素燚，但见他模样俊美绝俗、神情倨傲，眉目中尽是轻薄，大有孤芳自赏的意味，大概也是能猜得出来他妖主的身份。 龙祖不卑不亢，下巴微扬，两手负于身后，道：“画皮鬼素燚。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却还是第一次见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这妖主之名还真不是虚的。” “你向来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斩除了你，便是再也没人能阻拦我一统三界六道！今日我便是要与你一争高下！”素燚目中杀气更盛。 龙祖倒是不为所惧，他忽而笑了一声道：“我看不尽然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今日引我出来目的为何，但你若真的有心杀我，也断是不会独自前往，定会派大军在旁埋伏。” “废话少说！吃我一招！”素燚语气狂嚣张，虚空踏步，右掌抬起，便是有一道冰芒飞射而出，刹那间寒潮飞袭，龙祖所站之处轰然炸裂，冰碴冲天激起。 龙祖看都不看他，身子拔于空中，脱离了寒潮袭来的范围。他侧耳一听，“咔嚓咔嚓”的裂响不绝于耳，他身后的偌大的冰山之壁竟是崩开了数道裂缝。 “好，既然你要用这冰霜之力，我便陪你！”龙祖言毕嘴角浮现浅笑。 冰原轰然震响，那细碎崩裂的冰碴飞腾于空中，拼凑成了令人肝颤的冰龙。冰龙发出一声长啸，身子闪耀寒芒。 这冰龙身子扭动，带动着整个冰原开始崩塌瓦解，渐渐碎裂。二人脚下坚实厚重的冰层断裂开来，露出了上千年不曾外现的幽蓝的冰湖。 素燚在心中惊叹，这龙祖的能力果然不可小觑。除了如意之外，还真是没有旁人能让他掉以轻心。此前他的心被如意掏出，也是因为如愿意打了温情牌所致，他被抓住弱点，没了杀意，才会将所有的漏洞展露在了如意面前。 而现下的他全力以赴，即便如龙祖也没那么容易将他击溃。 素燚一边闪身躲避冰龙的攻击，一边诵念妖诀。口中妖诀越念越快，天上便是逐渐起了阴云，将那微微温暖的日头遮蔽起来。 碎冰之下，湖水涌动，无数黑影破浪而出，飞舞跌错，嘶吼只声此起彼伏。他借用湖水之冰寒阴气，化成了幽寒飞蝠，在冰龙周围盘旋侵扰。 一妖一神斗得正酣，互不相让。 随着幽寒飞蝠与寒冰巨龙胶着的缠斗，素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长舒一口气，小心应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龙祖，他知道龙祖根本没尽全力，不用说别的，斗至现在龙祖连他的真龙之戟都没祭出…… 素燚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妖气的不足使得他必须用身法去弥补，幸好他身形灵活，十分警醒，总能预判到龙祖和冰龙的动作，因而将那危机通通化了去。 就在这时，他忽见龙祖翻身攀上了冰龙的脊背，一双眸子精光闪耀，摄人心魄。 素燚心里咯噔一声，凝神戒备。看样龙祖要有新的动作了…… 1293.第1293章 冰龙寒柱 “哗！” 冷冷的雨夹着寒气落了下来。 冰湖不再平静，趁着这纷飞大雨，掀起惊涛骇浪。碎冰在其上沉浮跌宕，发出“嚓嚓”声响。 龙祖将臂一伸，身上金光更盛，那凌然神圣之气让人望而生畏，直直想跪伏在其脚边磕头跪拜。 甚至连妖主素燚都被他这模样震颤住了。 暴涨的金芒之下，冰龙向着天际蹿然跃出，冰湖水柱拧转成了一条条旋风龙柱，直拔而上。冰龙飞跃其间，吞吐湖水，顷刻间便将无数寒冰飞蝠击得粉碎。 糟了…… 素燚大惊，想是再施法召唤却是已来不及，苍凉诡异的声响越来越近，湖面上狂涛汹涌，继而蹿出无数条水龙交相呼应，齐齐对着素燚攻去。 这接连的攻击呼天抢地而来，几乎让素燚避无可避，他被冰龙的寒气击中，落入湖中，口鼻迸血。 素燚紧紧用手扒住浮冰，才不至于沉落下去。 龙祖一见素燚落水，有些难以相信，便是收了神力，翩然落下。他的脚刚一踏落，湖面便重新结了厚厚一层坚冰。 他抬手将素燚拉到了冰层之上。 素燚捂着胸口，仰面躺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龙祖叹了一声。 传闻画皮鬼素燚妖力强大，断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素燚咳嗽了一声，满意的说：“不愧是龙祖。果真强大，若是我妖力像以前一样，许是还能与你战得更痛快些。” “你怎么了？” 素燚苦笑一声，指了指胸口道：“我的心，被如意夺走了。” 龙祖以为他这话是在暗指他喜欢如意之事，更是不解，还没张口问，便听素燚说道：“如意成了魔，恨你的同时连我一并恨着了。她怪我不信任她，怪我将她派上前去与天兵对阵。的确……这中间有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被人离间，这一切许是都不会发生。” “所以，她一恨之下把我的心掏出来吃了，并吸收了我的一大半妖力。我这妖主素燚的力量可以说已经名存实亡了。” 龙祖扶直素燚的身子，问：“你我既是为敌，如此机密之事，何故要告诉于我。” “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与她一战的便是你了。”素燚转过脸，看着龙祖，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忽然温柔了下来。他几乎是带着请求的口气说：“帮帮她好吗，不要再让她这样痛苦下去了。她虽是掳走了我的力量，虽是变得邪恶嗜血，但我知道她的痛苦超越一切，她所承受的，是我们所想不到的。” 龙祖没有说话，他亦是同意素燚。这一切又能怪谁呢，似乎大家都有责任，的确，如果素燚当初相信了如意，派来与硕华对阵的妖军将领就会另有其人，或许硕华也就不用死了。 可他自己的罪孽似乎比素燚更重，毕竟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如意最在乎的人都是他亲手所杀。 他想赎罪，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赎罪。 素燚用舌头唑了唑唇齿，随后往冰原上啐了一口污血。 “明日……我和她……就要成亲了……”素燚用手拍了拍龙祖的肩膀，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1294.第1294章 猩红浆液 素燚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把此事告诉龙祖。 曾经对于他来说，能娶到如意会是一种幸福，而现在这场婚事却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 他似乎已经想明白那，能与那个傲然于天地间的魔尊携手白头的人，注定不会是自己…… 到了现在，他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于龙祖身上了。 或许只有龙祖，才能彻底平息魔尊的怒火。 龙祖呆呆在冰原上立了很久，心底交杂跌宕。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乌云尽散，日落过后的苍穹上是余长的红霞，那景致平淡极了，让人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历一场激战洗礼。 暮色渐浓，星辉逐至。 龙祖知道，这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如意从谷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奔向了铸剑炉。 她身子浮飞到了空中，满是期待的看着那翻滚不止的已经完全融化的滚烫的浆液。 奇怪的是，本来发着灰蓝之色的浆液此刻却变得猩红猩红。那一抹赤色几乎与如意的发色一模一样，极尽嚣张霸道。 再等一会，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将这浆液取出，锻造后浸入水中淬炼冷凝。 过了今夜，将会有一柄绝世神剑横空出世。 如意难抑心中的兴奋之情，她等不及要跟嫦衣分享此刻喜悦，也等不及让嫦衣一同见证神兵的出世。 她奔到嫦衣房间，推门而入却是不见嫦衣踪影。 屋中一切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未免也太干净了。 如意走至桌边，见着有又一封信压在烛台之下。信上戳着几个大字——如意亲启。 她感觉有些不妙，将封内纸张抽出，逐字阅读起来。 “如意姐姐，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我知道你心疼我，要接我与你同住，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可我却觉得度日如年，我不敢再与人交心，不敢再多余侧旁的人说话，我生怕哪天他们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或是或说错了什么话便会死于你的手中。你的强大让我恐惧。” “姐姐，我明白你心中疼痛远不是我能体会的，我也明白或许你难以抑制那癫狂的魔性。但其实，从你成魔那日开始，我们的缘分便已经尽了。” “当初白清寒为我放弃寿限宁愿与我一同老去，现在，他已不在，我又岂能独活。日复一日，尽是思念。这几天我总是梦见他，我怕他在黄泉路上太过孤独，已是准备去陪他了。”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想要报仇雪恨。可是姐姐，听我一言，如果大家在世，看到你这副样子也定是不会开心的。你能活着便是对所有人的最大的慰藉。” “我知道或许我的这封信并不能让你收手，我也知道或许正是因为深爱你才会恨的那么彻底。我只是看不得你再痛苦挣扎下去了。我知道你把那铸剑之事看的很重，所以，我打算助你一臂之力，以身祭剑，用我的血肉为你成就绝世兵器。以后你看到那把剑，便等于是看到了我。” “如果哪一天，姐姐你报了仇，希望你能放下怒火和恨意，不要再屠戮、伤害天下苍生。” “最后的最后，我代替已经不在了的他们说一声，祝你幸福。” “若是有缘，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 “嫦衣绝笔。” 如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狂奔着冲到铸剑台上的。难怪这滚烫的浆液如此猩红……竟是嫦衣跳跃进去所致。 如此的炙热，凡人身躯又岂能承受得了，定是转眼间灰飞烟灭，融于其中。 如意看着这狰狞着翻滚的浆液，涕泗横流。 这一夜，荆棘谷中彻夜都回响着铸剑的打铁声音。 这一夜，大雨不止，淅淅沥沥直至天明。 1295.第1295章 喜宴前夕 魔尊与妖主的喜宴安排在晚上。 荆棘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宾客往来，络绎不绝。谷内随处能见到几千年修为的妖，旧友新朋，或狂饮或高歌，使得整个荆棘崖都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 夕阳刚刚沉落，夜幕初降，红霞满天。那似火的烧云在天际汹汹奔涌，与谷内喜庆的颜色相互呼应，甚是好看。 自谷道开始，地上便铺上了红绸金砖，两边挂着大红灯笼，晕晕红光将谷道映照的愈加迤逦蜿蜒。 进入谷内后，所有的墙楼上皆装点着五彩丽花，这些花朵芬芳吐蕊，争奇斗艳，乃是用妖法幻化而出。整个谷内都弥漫着沁人心扉的浓香。 趁着渐浓的夜色而看，花楼交叠，蔚为壮观。 九州八荒中有头有脸的妖都是聚集在此处，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一次万妖齐聚的盟会。怕是当初如意提出要成亲，便是有巩固妖心的意思。 这魔尊与妖主成亲，得是多大的面子才能来，受邀的满心欢喜提早开始准备，极尽所能的备好珍贵贺礼，置办了最好看的行头，为的便是不丢面子；没受邀的，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直转，只得厚着脸皮侯在荆棘谷之外，想是趁着外面守谷的妖众不备，挤进谷来。 由于前来的妖实在太多，屋内的厅堂根本挤不下。如意和素燚商量之下，便将婚礼的会场移到室外。 谷内摆了数千台宴席，乍一看密密麻麻。那些个妖君面上带笑，无不在小声议论着妖主魔尊的喜事。 “嗬！”众妖一声惊呼，见得数百只彩蝶在空中飞舞，振翅之下散落无数莹粉，致使荆棘谷登时变得梦幻而华美。 妖主素燚坐在谷中央的高台之上。一向喜黑的他，还是头一次的穿上了红颜色。大红的衣袍，衬着他那无双的容颜，让下面的众女妖心醉不已。 她们各个捶胸顿足，心说若是今个儿成为新娘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噼啪只声频响，烟花四射，礼炮轰鸣，掌声雷动。 那红毯的尽头缭绕着一团彩霞，若是不知情的，定会以为这是仙人下凡。 一只白玉似得纤纤玉足自那团彩云中踏落而出，这玉足之上未登鞋履，只在踝处戴了一串红玉珠链。 接着如意的整个人从云中走落下来，金眸雪肤，顾盼神飞，一把红发垂坠腰间，一双金眸绝艳天下。 她眉角上扬，冶魅绝俗，那丰润的红唇轻启，贝齿微露，眉眼如画，绝代风华。 她美得简直不像是这世间之物。 碧波流转之下无新嫁娘的含羞，却是多了几分冰冷决绝的意味。 大风盈袖，衣袂飘舞，大红的衣袍坠染轻纱，那曼妙身姿、轻盈步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嘈杂而热闹的荆棘谷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众妖都是屏住呼吸欣赏着如意绝美不可方物的容颜。 然众妖也只敢瞥望，谁都不敢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眸之中。这眼中的戾气杀意，足以让这些妖心惊胆寒。 1296.第1296章 斩情出世 这，便是魔尊了吗…… 静寂过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那由衷的赞美，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接连一声的倾叹。 素燚也是看的痴了。他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个画面，却仍是没能想象到她今日的身姿。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美貌让他的眼底有些湿潮。他突然忆起当初为如意画皮时的情景，那时他手一抖，把如意的嘴画到了耳朵根上，如意照过镜子后大笑不止。她的笑令他心动不已。 现下想来，那情那景都是太过遥远，遥远的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直视她的眉眼，再是见不到曾经那种毫无心计的天真的笑容。 他眨了眨眼，一滴清泪顺流而下，停至他的嘴边。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用自己的寿妖修为去换她的懵懂天真。他宁愿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他欺负的无力还击的凡人姑娘…… 如意一步一步，走过红毯，同素燚一同站到了高台之上。 她大袖一挥，众妖躬身在地，齐呼魔尊妖主的姓名。那崇敬的高呼，回荡在荆棘谷之上，久久未散。 如意并不是空手而来，她双手捧了一把长剑。剑身长而细，通体波动流转着赤色光晕，色泽如同少女的鲜血，艳红无比。剑柄处腾着一团火焰，这火焰是神来之笔，一下子将这整个剑激活了。 这剑搁在如意手里并不像是一把兵刃，却是如同能呼吸有魂灵的活物。 如意将这剑高举头顶，开口道：“今日乃是我与妖主大喜的日子。除却我们成亲之事，尚有另外一件大喜之事要宣布。” “我亲手铸得了一柄无双神剑，此后我将持得此剑，带领诸位灭天震地，一统三界六道！”如意紧握此剑，将剑尖直指苍穹。登时天上应景似的落下几道闪电，将如意的面容映得更加冷峻。 下面的妖众爆发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欢呼之声。 素燚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之中极尽悲戚。都说冥冥之中老天已经做出了安排，可此时此刻他却仍旧感知不到运命的走向。 有些妖众已经耐不住了，纷纷张口询问：“魔尊大人，这柄绝世神兵可有名字？” “如此好的一把剑肯定是有名字的。” “这剑叫什么呢？” 如意将剑缓缓在自己指尖划过，鲜血随利刃喷涌，那赤色的血悉数被剑吸收进去，一滴未留。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斩情！” 长风静雨，一正一负，一阴一阳，相生相辅，两把剑吸纳魔气融为一体，破空而出，断义忘忧，是为“斩情”。 此剑无鞘，锋芒外现。如意把那被剑锋刺破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了一下，才是将剑别与腰间，缓步走到素燚身旁，拉起了他的手。 “嗷嗷！”见此情景下面众妖更是雀跃，纷纷举杯为二人的结姻而欢庆。 如意笑了笑说：“我二人没有高堂，也不信那黄天，前两步便是省了吧。单行那最后的夫妻对拜便可。” 两个人面对着面，在身子即将微微弯下的时候，呼听得远处的荆棘崖上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素燚心中一喜，忙是抬头向上看去。 素燚这一看，如意便也是停了下来，随着他的目光朝上看去，一众妖亦是转头顾盼。 1297.第1297章 大婚取消 但见荆棘崖上站了一个人，那人迎风而立，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 他穿了一身白，玉带为央，腰身一揽，却是显得整个身子更加挺拔颀长。那衣裳的白，胜过皎月，胜过寂雪，白的优雅而悲伤，形同素缟。 他的素白与这谷中一水儿的喜庆艳红形成了鲜明对比，看起来十分的扎眼。 那远山一般的英眉，那如刻如雕的鼻梁，那不怒自威的气宇，除了龙祖还会有谁！ 电光火石间的四目相对，如意整个身子如被雷劈中，僵持呆立，一动不动。 她想起当年二人对月倾谈，互诉衷肠；想起他狂乱的拥吻、火热的身体、炽热的足以将她点着的眼神；想起他们水乳交融的到了极点的难以形容的快乐……那一幕幕的闪现交叠，使得她登时被记忆洪流中的那种甜蜜喜悦之情冲刷覆盖。 可一转眼，她又想起了落凤原的杀戮，想起了至亲妖奴的惨死，想起了这逼得她发疯发狂的伤害，她忽而迷惘了，紧接着酸楚之情如海似潮翻涌而上，她的整颗心开始剧烈的抽痛，喉咙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扼住，让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一切的一切仿若幻梦，曾经的种种恍如隔世。 直至那心中万千思绪被怒火点着，被恨意吞噬，她方才发出一声长啸，执了那斩情之剑，飞腾而去。 今日，就让她用他的鲜血，祭奠死去的亡魂！ 如意跃入半空，她身上的红袍映着天边的最后一抹霞色。她持剑奔向那个曾经让她爱的发狂的男人，再是没有半点怜悯。 龙祖不傻，这里万妖聚集，并不是一个倾谈的好地方。他调头便走，如意紧追而至。那红白两撇颜色忽闪了一下便在夜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妖登时乱了起来。新娘子突然跟别人跑了……这婚礼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大家转头齐齐看向素燚，只见他目中无悲无喜，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般。他长袖挥拂，道了一声：“婚礼取消，你们各自回去吧。” 说罢竟是再也不理宾客，自顾自回到屋中。 …… …… 如意追逐龙祖近两个时辰还是难以近他的身，不觉得有些烦躁。 天上的新月不知何时已被云雾遮挡，青云绕月蒸腾，星光寂寥黯淡。 她叱了一声，手一扬，便从云间落下一道闪电，将大地耀得雪亮。 紧接着重雷滚滚，隐于云中，似是一场风暴迫在眉睫。 “站住！你要跑到什么时候！”如意叫道。 龙祖转过脸来，面朝着她，身子仍急速向后退去。 “若是有胆子，便停下一战。你如此跑下去，却是要逃到何时何地！”如意又是喊了一声。 龙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扭头继续前行。如意叫了一声可恶，只得继续追下去。 一番追逐，如意竟是发现龙祖引得自己到了落凤原。 风啸怒吼之中，两个人对立而站。 天边黑云汹涌交叠，劲风扑面，一并夹杂着冰凉的雨珠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天寒得刺骨。 1298.第1298章 云端惊雷 如意的红袍被雨水打湿，将那玲珑曲线勾勒而出。她的身子微微发着抖，道：“你还有胆子回来吗？” 惊雷滚滚，天边骤亮，一道刺目闪电落在了地上，将如意脸上的怒意和龙祖脸上的愧意照的一清二楚。 “哪里开始的事情，便在哪里结束吧。”龙祖淡淡的说。那声音并不大，一度被振聋发聩的雷声所吞没。 如意冷冷一笑说：“你这份心我倒是很赞赏，也罢，等明年今日我来祭奠大家的时候也会为你扫墓烧纸的！” 龙祖点了点头，便是向着她奔跑而去。 好快的速度！ 如意眯着眼，凝眸看着这飞奔前来的人影，不自觉的将手中斩情握得更紧。 时候到了，为自己洗刷冤屈，为大家报仇的时候到了！ 如意执着剑，直直向前对准龙祖，准备刺穿他的心窝。 可在他迎上来的时候，鬼使神差间，如意的手腕仍旧轻轻一哆嗦，致使那剑尖儿一斜，擦着他的心房而过，随着“嘶啦”一声，刺透了他的肋肌。 斩情的剑身直直没入到他的身体之内，唯独剩了个剑柄留在外面，此刻二人的距离是那样的近。 如意的心陡然一疼，喃道：“你……为什么不躲。” 龙祖狂奔而来根本不是为了要与如意动手，他料定如意会拿剑刺他，只是为了前来受她这一剑。 他笑了笑，抬手将紧握剑柄的如意拥入了怀中：“也许杀了我，才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最好的办法。只有我死了，才能消除你内心真正的伤痛。” 他轻吻她的额头，道：“对不起。当日我离开了南灵，回到天庭本想按照计划与无忧仙子摊牌，结果她气急败坏竟是又趁我不备在酒菜中下了忘情水。我将你忘却，才会不记得此前的约定。在落凤原上，我见硕华死在你怀中悲愤交加，才会怒而出手……当时的我已完全不记得你。后来，我经人提点，去找了孟婆，又饮了一次忘情水，以毒攻毒才将那失去的记忆找寻回来。对不起……” 如意的身子猛烈的抖动。此刻龙祖怀中的温热像是无数利针扎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分外难受。 她挣脱开来，抬手将斩情拔出，那刚刚压下来的魔尊气焰再度重燃：“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不管你是不是饮下了忘情水，你杀了他们都是注定的事实。不管你是否想的起来……你都只是我的仇人而已！” 斩情脱离龙祖的胸膛，带喷涌出了一道炙热的血柱。 这道血柱盘旋在斩情周围，最终被剑吸入其中，此后，斩情之上的血色更浓了。 龙祖被刺中一剑，脸上的笑意不衰反增，他竟是慢慢合上双眼，张开双臂躺到地上，道：“来吧。来个痛快。用我的命，来结束这所有的一切。” 她心心念念的复仇变得如此简单，如意却并未觉得有任何的快/感。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冷冷问道。 “我想要的，也只是你能快乐而已。”龙祖答到。 “好……”她颤抖的应了一声，将那赤红的剑锋对准其心脏位置，道了一声：“既然你想赎罪，我便随了你的愿望！” 1299.第1299章 神魔大战 落剑之时，闪电连连，奔雷滚滚。 整个落凤原都似是要被这巨雷之力震碎了去。 “剑下留人！”呼听得远处一声吼声，接着有一物精准的飞了过来，砸到了如意的手上。如意手一偏，聚集起来的力道登时化解了去。 她低头一看，砸中自己的竟是一只磨损的有些厉害的草鞋，鞋上存了些黑旧的污垢，天知道这鞋的主人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她和龙祖齐齐抬眼向草鞋飞来之处看去，见着有一人背了个大酒葫芦，立在云端。 是赤脚大仙！ 仙人降临，魔雾尽散。 天上浓重的黑云慢慢向侧畔退去，明亮的新月重新得以出现，在苍穹之上释放着淡然的光芒。 赤脚大仙身后，林立着无数天兵天将，侧旁另有一众仙君，从天帝天后到不知姓名的刚入仙籍的小仙——几乎整个天庭的神仙尽数出动，降临在了落凤原之上。 龙祖一怔，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明明只想单独和如意将此事解决。却是从未想过要借助于天兵之力。现下他们突然出现，如意定是会误会他的用意，从而更加痛恨他。 果不其然，便听得如意一声冷笑，斩情剑直接比到了龙祖喉头：“这就是你所谓的‘想要我快乐’？你独自一人前往荆棘谷，将我引至这里，是想将我这魔尊彻底的灭了去吧！” “咚！咚！咚！” 几声急促的雷鼓声响起，在落凤原的另一面，亦是有铺天盖地的密集的黑影移动前来。那人数之多令人惶恐不安。风中夹杂弥漫着的妖气越来越重。 妖军的领头之人是已经重新换上玄袍的素燚。 这区区落凤原何德何能，竟是聚集了仙妖神魔…… 龙祖苦笑一声道：“现在你总归是信了我吧。如果我没猜错，那边的妖军，亦不是你主张集结的。” 如意仰着头，无声无息，她就这般迎上了磅礴的大雨。冷雨洗去她脸上的浓妆，重新露出了清理绝俗的容颜。 这一天的这一刻已经烙在了彼此的命数之上，即便他是神她是魔，也无法改变。 如意凉薄的眸子对上龙祖的双眼。刹那之间，龙祖仿佛又瞧见了她天真纯美的笑靥；看到了她躺在自己臂弯中小鸟依人的样子；看到了她欢/愉之后脸上带着的那抹羞涩的红云…… 她却在那一眼之后，转身离去，意欲回到妖军之中，回到素燚的身旁。 诸多片段翻覆而来，如那破碎的宏卷摊开在了他的面前。过去种种，激荡心头。 滚烫的泪划过面颊，如冰刺骨如火烧灼。他多么想再看她一眼，何奈她的容颜已被泪水模糊，仅成了一个飘动着的红点。 赤脚大仙上前，扶起龙祖，关切道：“你没事吧。” 龙祖摇摇头，这一剑当真算不了什么，止了血生了皮便可以用神力慢慢催复，只是那空落落的内心，是什么都无法填补的。 战鼓的节奏越来越快，鼓点密集，震颤人心；苍凉的号角声起伏激越，哀转九回，怒破天云。 旌旗在望，鼓角相闻。 随着素燚的一声令下，比天兵天将人数多出数倍的妖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冲了上去。 这神魔大战，终是开始了！ 1300.第1300章 计中之计 天知道素燚这几十年来，究竟集结了多少妖物。 但见这些妖物呼啸前来，妖兽嚎叫，妖兵叫嚣，争先而上，似是谁都不再忌惮那死亡，只想用手中之兵刃，杀灭天兵之威风。 妖军的声响似狼嚎，如鬼哭，尖锐刺耳，破空而至。 天边祥云之上的那些神仙静默不语，各个闻风色变，凭着区区几万天兵天将，又该如何抵挡这汹涌的妖军。 眼看妖军已经快要扑了上来，众神仙才回过神来，站成弧形，集结仙力，铸造了一个巨大的金光结界，用以阻挡妖军的攻势。 这结界威力无穷，能出不能进，众天兵天于其中不停向外射着火箭。 一波箭出，远处便有无数妖军倒下。然这些死去的妖军数量还是太少，只在一瞬之间，后面便又有更多妖军踩踏而上。那些同伴的尸体，非但不能让他们害怕，反而还为他们增添了斗志。 素燚拉着如意的手，身子腾至空中。他轻轻的抬起手，妖物便是暂停了攻击。 他的眼神迷迷蒙蒙让人有些看不分明，这场激战似乎并未让他心潮澎湃，他所呈现出来的，也只有无比的淡然。 停歇片刻，他再次抬手，直指结界之中的龙祖。众妖得了命令，便是冲着那仙家结界狂奔而去。 妖兵吼声震天，兽蹄顿地，腥风阵阵。 如意侧头看着素燚，问道：“你怎么来了？” 素燚并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说：“其实龙祖之所以会来到咱们大婚，也只是因为我之前去找过他，向他透露了风声。” “你……”如意不解，“为何要这么做。” “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的。我知道他来，你定是会追着他走。” 如意冷冷说道：“我跟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追着他走，也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解决此事。如果你有心杀他，恐怕他现在早已成为了剑下亡魂。但你终究没能下得去手，不是吗？我猜想，你对他或许还是有情的。”素燚平静的说着。 “不！不是的！”如意激烈的反驳着，“我对他只有恨，没有情！” 素燚也不争辩，他看着如意的那双金眸，安抚道：“没关系，事已至此，再无后退之路。神魔之战既是已经开始，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今日要么是天庭将我妖军歼灭，要么便是我们杀神灭佛攻上天界！是成是败，也只在今天了。” “至于龙祖，我们战败的话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可若是我们胜利，我便将他绑来，送与你。想要如何发落，都是你说的算。”素燚忽而笑了笑。 如意这才发现，她还是太小看素燚了，他的城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他的确是爱她的，可似乎还没有爱到能为她放弃一切的地步。他去找龙祖，是为了让龙祖牵制住如意。他知道龙祖对如意情之深切，自是不会容忍她嫁于他人，因此这个上古巨神定是会在他们大婚之时出现。 只要他出现，如意便会随他而去。婚礼虽是办不成了，可这次大婚邀请来的全都是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妖君皆是手握重病的人，这便等同于一个将所有将领集结起来的机会。 素燚宣布婚礼取消之后，便即刻回了房间，再召集二使，排兵布将，让众宾客迅速集结妖军，好趁天庭不备，一举将天庭击溃。 如果如意将龙祖斩杀那便是最好，天庭没了龙祖，便等同于少了一个终极武器，剩下的仙君不足畏惧。如果如意没杀龙祖，那至少也能拖延他的行动，让他不至于有时间回去再做准备。 如意成魔是意外，可她成了魔之后，还是被素燚利用，成为了她计划中的举足轻重的角色。 说白了，丢心是他有意为之，情话是他有意说之，如此一来才能让如意真真正正的愧疚，才能让被仇恨蒙蔽住双眼的如意依照着他的心思行事。 如意看着素燚，一字一顿的问他“那么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素燚将她的手拉的紧了几分，他道：“是真的。都是真的。我爱你，所以我要许你整个江山。你说你要为天帝，我便随了你！只是，这场战争我已经策划了上千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战，是注定了的！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天庭众神仙的项上人头，我都将逐个斩下，送与你，做我们新婚的贺礼！” 1301.第1301章 结界不敌 浓重的血腥与死亡的味道开始在落凤原上弥漫飘散。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神魔之战会是无比的惨烈，但此时的状况仍旧让天庭众仙心惊不已，那些个妖兽妖兵呼天抢地冲撞上了仙家结界。他们登时便被仙家结界上的巨大神力绞成了肉泥，血肉横飞，腥臭难耐。 起初这些个神仙一个个得意的很，心说妖军如此愚蠢，以肉当盾，冒然攻之，无非就是送命。 可时间一长，这巨大结界便被黑压压的妖兵覆盖住了，有些地方由于仙力薄弱已经电光忽闪、摇摇欲坠，显然支撑不了太久了。 众仙最初用仙家结界是为了易守难攻，好让数万天兵天将在其中向外射箭，可当情况变成现在这样，神仙们便等同于作茧自缚。 此时不论收或是不收那结界，天庭众人都处于劣势。若是收了结界，无数妖兵妖兽便会自外面落下，将众仙的阵型冲散了去；可若是不收结界，又着实撑不来太久。此结界消耗了众仙太多的法力，等到最后法力亏空，天庭方面仍旧会是不敌。 众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龙祖一直动都没动，他站在众仙前面，看着遥远处飘在空中的那抹艳红。她与素燚一直执着手，这亲密的动作，看的他的心撕裂般的疼。 可又怪的了谁，只叹人生无常，造化弄人。 “龙祖……”旁边的赤脚大仙喊了一句，“想想办法吧！现在也只有你有能力与之一敌了。” 龙祖紧皱着眉道：“少昊呢，为何我不见少昊？” 赤脚大仙瞥了一眼满头是汗的天帝巨昊，小声道：“天帝只将我们放了出来，少昊仍在极天寒狱中受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还有所保留。” 龙祖攥紧双拳仍旧未动。 “龙祖！” “龙祖！救救天庭吧！救救三界吧！” 众仙请愿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帝缓缓走到龙祖身边，声音有些颤抖，一向自傲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收了那性子：“龙祖，是不是你要我跪下来求你，才肯出手相救？天下大乱，如今咱们天庭也只能靠你去挽救了。” 龙祖冷笑了一声说：“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天宸殿上你曾亲口说要杀了我。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他转过身子，抬起手来，指头在众仙面前一一划过，他愤恨交加的说：“你们对我做的事，对如意做的事，还少吗？我们跳下琅琊苍崖不惜灰飞烟灭，你们却仍是不放过我们。我们化为凡人再次相恋，还是被你们抓上了天庭，此后又是喂我忘情水，让她受天雷极刑……” “我们情深缘重，我下凡间恢复了记忆。你们却又再一次的让我遗忘。”他恨恨的看着面容局促的无忧仙子。“为了你们自己的私/欲，为了你们各自想要的东西……就牺牲我和她。” “我只想问你们一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意她虽是血玉灵女出身，却从未想要害过谁。正是你们，一步一步，将她逼成了魔尊。” “现下哭叫还有何用！自己造的孽，便是要自己还！”龙祖叫了一声。 听得此番话，众天庭仙人都是慢慢的低下了头。 1302.第1302章 叛徒博远 赤脚大仙扑通一下在地上跪了下来，他抓住龙祖的腿，泣不成声道：“是的，曾经大家都有错。可真的不能让魔尊一统天下啊，今天她能灭神弑仙，明天她就能让三界六道所有生灵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龙祖，求求你了，求求你出手吧！救救天下苍生！” “求求你了，龙祖。”一个两个，众神仙都是慢慢的在龙祖面前跪了下来。甚至连那天帝天后都是毫无办法，一同折了膝盖跪伏在龙祖边上。 整个仙家结界之内，唯有龙祖一个人站在那儿。 此刻他的背影无比寂寥沧桑。 他多么希望能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去做，一边是他此生挚爱，一边是天下苍生，他当真是无法做出抉择。 妖主素燚见结界之内，众仙家齐齐跪拜龙祖，便知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什么太多的反抗能力了。他扬扬手，暂且撤了妖兵，打算再给这些天庭余党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 这妖兵一撤，众仙家仍是不敢收力，始终勉强支撑着那仙家结界。 就在这时，那些跪下来的众仙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几声，道：“你们这些神仙的嘴脸，还真是有够让我恶心的。” 众仙扭头去看，无不色变。 “等了这么久，潜伏了这么久，我也真是够累的了。到了今天，我终于不用再继续装下去了。哈哈哈哈！”他站起身子，揉了揉肩膀，脸上笑意更胜。 “你……”最惊讶的便要数那赤脚大仙了，他呵斥道：“博远！瞎说什么呢！给我闭嘴！” 赤脚大仙的首徒博远冷哼一声，道：“该闭嘴的是你吧！你这个老头，总是倚老卖老，我拜你为师不是为了给你这老馋虫酿酒的。近万年的时间，你何时教过我什么真本事，天天就知道让我给你酿酒，即便下界除妖从也从来不带上我。你可知道我这个徒弟做的有多么痛苦！” 博远腾起身子，向着天际跃出，穿过了那仙家结界直直向外飞去。 赤脚大仙大叫一声：“博远你疯了吗！你就那么出去，会丢了性命的！” 博远转过头，哈哈笑道：“丢命？怎么会呢？你们天庭的这些迂腐神仙赏识不了我的才华，却是总有人能赏识的了！你们可是知道，妖主已经许了我阶位，等他一统三界，我便会是天界大将！哈哈哈哈！” 众仙大吃一惊，惊讶的亦是包括如意和龙祖。 原来…… 妖主素燚安插在天庭的眼线，就是赤脚大仙的首徒博远。 怪不得，这眼线总能迅速的将消息回报回来，并且有一些消息并不是外围的小仙所能获得的。 赤脚大仙气的当即元气大伤吐了血，他颤抖着指着博远道：“孽……徒……你现在却是同我说这种话，想当年我把你从凡间抱回来的时候，一点一点花心思将你抚养长大……你怎么不说那些。我真是瞎了眼，我对你的好，你竟然全然不记得，到头来却还是恨我怪我！养只狗，怕是都会比你强啊！” 1303.第1303章 妖主狂妄 博远才不理会赤脚大仙说什么，他已经铁了心要背叛天庭，去追逐那所谓的名利。 他腾飞在天上，跨过万千妖众，最终来到了素燚和如意的脚下。 他拜伏下去，对着二人连磕三个头，高呼：“拜见魔尊、妖主！” 素燚很是满意，他看到了博远给予天庭众仙的伤害，这正是他要的效果。此前他通过博远将一些事情抖给龙祖，便也正是利用龙祖的怒意，进一步搞的天庭大乱，为今日的大战做下了铺垫。 如意淡淡的说他说了句：“你，抬起头来。” “是，魔尊。”博远应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某种野心抱负的光芒，那是迫不及待想要出人头地、崭露头角的念想。 他的眼神让如意觉得恶心。 她随便一挥手，便从腕口喷出一道赤红魔气将博远撕成了两半。 博远登时歪斜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蠕动着身子，感受着血液、脏器、肠肚从腹腔中滑落而出。眼睛里的欲/念变成了一种不解。 如意冷冷的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用你。你今天能为了名利地位背叛天庭，日后就能因为这些来背叛我。你，真真的让我瞧不起。你甚至不配死在我的斩情之下……” 博远断裂的喉咙艰难的迸发着几个音：“妖……妖……主……你……答应……过……过我……的……” 如意弯下身子，怜悯的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道：“不好意思，答应你的是他，不是我。而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说的算！” 博远一死，双方的交战迫在眉睫，也就只等着如意一声号令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听得大地发出了一声沉默的巨响声。 巨响过后，天地震颤，接着落凤原的土地激烈的晃动了起来，地表炸裂了一道又一道裂口，里面涌出赤焰，将妖军悉数湮没。 一时间妖军方面鬼哭狼嚎，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众神登时来了精神，赤脚大仙抓住龙祖问道：“你终于想通了吗……要帮助天庭了吗……” 龙祖脸色难看的很，他摇了摇头说：“那不是我施的神力。” 三界六道之中，除了魔尊龙祖有这等力量之外，还会有谁…… 妖军方面亦是不解。素燚赶紧指挥着众妖军撤退，然大部分妖军仍是跑得太慢，没能躲得过这声势浩大的大地的洗涤，纷纷被地底窜出来的烈焰吞噬殆尽。 “怎么可能……”素燚怒吼一声，眼看他策划了上千年的大计就要成功，眼看就能将天庭那些人歼灭，却还是出了乱子。 他不禁愤懑无比，失去了理智，一挥衣袖便是直冲着那地表的缝隙而去。 火舌就在他脚下喷吐着，他朝着那生生不息的烈火啐了一口，狂妄骂道：“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我灭天的大计！” 说完便是使用了冰冻之术，将火焰熄灭了去。 大地被一冷一热交替而淬难免有些承受不了，崩裂了细纹，不断发出焦糊的味道和嘶啦嘶啦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素燚狂妄的大笑了起来，“臣服吧！你们，都给我臣服吧！” 1304.第1304章 穷奇现世 素燚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那烈焰便重新燃了起来，这次的火焰更加高涨，即便远在天边的仙家结界中的仙人们，都能感觉到那分难耐的炙热。 这火焰一下子便将素燚卷了进去，烧毁了他精心描画的人皮，露出了丑陋不堪的皮肉。 素燚大吼着挣扎出了火焰，腾跃身子到了天上，很不理解的低头看着大地。 “轰轰！”大地的响动更加频繁，泥土随着那声响跳跃浮动，似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土地之下钻出来一样。 坚实的土地在这巨物的顶撞之下竟然不堪一击，脆得就如同那纸似的。 地下巨物的再次突撞数次，终是突破了大地的禁锢，从地下的黑暗与烈焰之中，蹦跃了上来。 那物一出，无论神魔仙妖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此物太是庞大了，庞大的像一座会动的巨峰。 它的整个身子都燃烧着烈焰，如浴火新生，虎纹蝠翼，呲牙咧嘴，甚是嚣张。 此巨兽，摇头摆尾，赤尾一扫，便又是死伤了无数妖兵。 龙祖见此巨兽，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庞大的巨兽不是别的，正是数万年前他曾亲自前往镇压的上古凶兽穷奇。与女娲墓里见到的小穷奇不同，这只穷奇才是凶兽的本尊真身。 而从它周身的赤炎来看，它的能力似乎较以前更加强大。 是谁把穷奇放出来的，穷奇既出地府为何无人来报，莫不是地府中人已经被这穷奇凶兽猎杀干净了？ 龙祖周身一抖，再是不敢想象下去。 他知道，这穷奇绝不会是妖主素燚召唤出来的，首先以素燚之力是驾驭不了穷奇的，其次，这穷奇出来便将势头大好的妖兵灭得差不多了，以素燚这般精明之人绝不会容许此种事情的出现。 那么，到底是谁…… “孽畜！”素燚大喊一声，便是上前与穷奇斗将起来。 然他这折了一多半妖力的寿妖怎会是这上古凶兽的对手，斗了几个回合便是落于了下风。 他身上负伤几处，欲要逃跑，何奈穷奇不肯放他走，藤编一样的带火长尾将素燚紧紧缠绕住。 如意见素燚受了难，亦是挥袖加入战局，想是上前帮忙。龙祖一看如意去了，焦急万分。虽说现在如意成了魔，能力强大，但这穷奇凶兽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当初为了镇压穷奇，龙祖也是带了一干仙人与穷奇斗了数天数夜才是将它拿下。此物不仅凶恶，并且有智，不肯认主，性子孤傲无比，无法驯服。 如意冒然前去非但救不下素燚，还会激怒穷奇，使得素燚的处境更加危险。 龙祖怕穷奇伤及如意，再是也顾不得，拔身而起，跃出了仙家结界。 他这一离去，众仙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赤脚大仙便是号令了一声：“弓箭手准备！放！” 天兵天将拉弓射箭，无数火箭朝着穷奇而去，然这些火箭还没能触及到穷奇的外皮，便被它周身的烈焰焚烧殆尽，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1305.第1305章 妖主之死 “放开他！”如意叱了一声，举起斩情便朝凶兽穷奇身上刺去。 纵便如魔尊之能，斩情之力，也只在穷奇凶兽铁甲一般的身上拉出一条浅浅的痕迹。 正如龙祖预料的那样，如意的动作彻底的激怒了穷奇，它尾巴勒得更紧了些。听得素燚一声哀嚎，那已经被火烧灼的不成样子的他被穷奇的巨尾勒得扁平无比。内里的脏器被这压力挤碎，素燚喷吐鲜血不止。 他最后的看了如意一眼，眼中尽是不甘。 终究是没得到啊……这临了死，没得到天下，也没得到美人。 空手而归，亦如他空手而来。 他阻挡不住穷奇的力量，阻挡不了死亡的临近，他只能那么不情愿的张开了嘴，将胸腔中所有未实现的抱负化成了一声悲唳。 穷奇见素燚已死，得意的甩尾将素燚飞扔出去。那具变了形的尸体，落在如意脚下，她匆忙抱起素燚，发现他再是没有一丝呼吸。 她本以为成了魔的自己不会再有任何情绪，可殊不知在素燚死的那刻她仍旧泪流满面。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心情，并不似其他妖奴至亲死时的悲伤，她只觉得徒劳觉得无力觉得疲惫。 她轻轻抚着那张被烧毁的脸庞，脸上没有昔日的美色，只有无尽的丑陋。或许这才是原本的那个素燚。 龙祖冲至如意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走！此处不宜久留。不知为何穷奇功力大增，留在此处，会将两方兵力悉数拖垮。现下你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我了，你知道吗！” 如意反手一件，割伤龙祖的臂膀，叱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区区凶兽，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了，无需你操心。现下你就带着那一干神仙逃命去吧，等我杀了这凶兽，我便会去追逐你们。纵便天涯海角，我也要一个一个找到你们，将你们屠杀殆尽！” “吼！”穷奇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嚣张的发出一声怒吼。它动了动眼珠子，似是认出当年镇压收服自己的那个人，鼻孔喷薄着火焰的热气，利爪直拍而下。 龙祖眼疾手快，率先将如意推开。随后一个打滚，脱离了那利爪的范围。穷奇的利爪没拍着人，却是将土地排出一个巨大的窝子来。可想而知，刚才若是不躲，那也将被拍成一坨烂泥。 龙祖躲避攻击后站定身子，掌间之处金光霍霍，绽放出万千璀璨之光芒。当金芒减弱，一把真龙之戟已经握在了手中。 神兵一出，灿芒又盛了起来，这强劲的神力光芒比起万千神仙施力而成的仙家结界也是毫不逊色。 龙祖不怪如意对自己的态度，他用神力愈合伤口，扭头又是对如意说了一声：“快走！”便一头扎进穷奇的周身的火焰之中，欲与其一斗。 如意冷哼一声，道：“此兽的命是我的，谁都不准与我抢夺！” 她亦是向斩情剑中灌了怒气，斩情的红色更加浓重，浓的几乎发了黑。 二人都知道，在这个关头，也许重点已经不是神魔之间的大战了。此时的他们面对着同一个强大的敌人，只有合力斩除穷奇，才能继续清算他们之间的账目。 1306.第1306章 怒斩巨尾 穷奇仰天大吼一声，声浪排山倒海而出，登时落凤原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天幕垂得越来越低，飞速旋转的黑云缠绕旋转。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末日将近的感觉。 众人都未曾想过这妖兽竟然有这般神力，不禁对当年收服上古凶兽穷奇的龙祖刮目相看。 龙祖一挥长戟，一束夺目灿芒而出，耀得穷奇睁不开眼睛。穷奇似是十分反感这亮光，愤怒低吼，摩擦巨爪，想要将龙祖生生扑倒在地。 龙祖此举正是为了将穷奇激怒，他成功的引起了穷奇的注意。他高呼一声：“如意！穷奇的弱点是劲后三寸的地方！” 如意听闻此言，纵身一跃，趁着穷奇追逐龙祖之际翻到了穷奇的后背之上。 然穷奇不比普通巨兽，它的脊背是没那么容易上的。穷奇敏感至极，它知道身上跃上了人，全身摇晃不止，那一道巨尾更是不停向上拍打起来。它怒啸一声，身上的烈焰更胜。 那焰火开始焚烧如意身上的衣物。如意尚算镇定，稳若泰山，对身上逐渐成为丝缕飞灰的衣裳毫不在意。她捏了个诀，在周身布满寒气，以抵御扑面而来的烈焰。 穷奇的尾巴一直都不消停，打算故技重施将如意也卷入尾中，从而得以把她勒死。可有了素燚的前车之鉴，如意又怎会再次上当。她靠着灵动的走位，在其背后跃动着。那尾巴鞭打在坚实如山的后背上，没伤着如意，倒是给它自己留下了几道血痕。 如意瞅准机会，在那卷尾摇摆在空中之时，将身子落下，滑至其尾部，用斩情怒而劈砍，生生的将穷奇的尾巴斩了下来。 巨尾落地后，血浆喷涌不止。穷奇疼痛难耐，身子失去平衡，步态立刻蹒跚起来。 吃了此亏，穷奇便弃了龙祖，转身欲将如意碎尸万段。如意为了斩尾，脚已沾了地，此时她身处的位置最为危险。只要穷奇一个转身，她很有可能就被踩于足下。 眼看着穷奇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身子，巨足塌落而下，如意只觉得眼前被黑影罩住，一阵腥风越来越近。 不管是妖军还是天兵，都为二人捏了一把汗。 千钧一发之时，呼听得穷奇的足下发出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发力啸声。 如意转头一看，发现龙祖以其战神肉身，生生的接下了这一爪。他面色涨的通红，浑身上下的青筋凸起。他艰难的对如意说：“就是现在！快去斩杀他！快！过了此时，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不要管我……” 如意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执剑从穷奇足底的缝隙中闪身而出，重新落上了它的后颈。 这一次，如意轻手轻脚，身子如同轻纱一般，几乎让穷奇毫无感知。 她用剑指天，魔尊之力与天地呼应。她身子扭动，欲以魔尊之身借天地之力。 她无声的起了舞，双目紧闭，赤发飞扬。 这静谧的舞蹈，让众人见之落泪，她的风姿，她的神态，暗藏了一种震慑人心的悲怆的力量。 1307.第1307章 雷劈凶兽 当如意的金色双瞳再次睁开之时，她的舞蹈戛然停止。 一把赤色斩情直指天际，风一并停了下来，在这一刻，时间好像根本不存在。 瞬间的寂静过后，天雷满布，电闪不止。那无数黑云急促的收缩到了一起，聚集成了一道狂雷劈落而下，直直钻入了斩情之中。 “呃啊！”如意大叫一声，将斩情刺入了穷奇颈后，一并注入了无可匹敌的天地之力。 穷奇的整个身子失去控制，猛地抽搐起来，它身子周围的烈焰也逐渐消散不见，露出了其粗糙厚实的皮毛。 托举穷奇巨足的龙祖不堪重负，终是被这乱踏乱动的穷奇踩在了足下。它每发狂似得动弹一下，大地便会绽裂一道口子。 穷奇凶兽颈后鲜血迸涌而出，将如意的身子染得通红。它摇晃了数下，再是无力走动，轰然倒了下来。 “轰！”落地之时，发出了震天巨响。而龙祖，似乎就被他压在身下，没能出来。 如意颤抖着站在勉强还有一口气的穷奇身前，看着它痛苦的残喘着。 龙祖就这么死了吗？ 那么说，大仇已报…… 可为何，他的死，却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快慰的感觉。相反，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添了一抹疼痛。 还爱他吗？爱过。 还恨他吗？恨！ 如意仰起头，眼泪不断落下，将脸上沾染的穷奇的鲜血洗刷的一道一道。 说到底，负了她的那个人是龙祖，却又不是龙祖。她跟龙祖，始终也只是天庭那些伪君子谋求自己利益的工具而已。龙祖有过，她在乎的人死于他的手下，可他也是受害者，毕竟那个时候他被下了忘情水，他那么做也只是为了给硕华报仇…… 她此生最大的快乐来自于龙祖，而最大的痛苦亦是来自于龙祖。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高高在上，不食烟火，少了几分平凡，却是有着让如意最难以忘怀的致命的温柔和关怀。 与他相爱，是如意的幸福也是不幸。 她扔下了剑，才发现双手的虎口都因难以负荷那天地之力而变得焦糊起来。 死了，都死了…… 接下来该如何，她并不知道。 或许她这条命已经拖得太久太久了，或许她也应该像大家一样，去那黄泉下走一遭。 在如意万念俱灰之时，她忽而听见在穷奇的身子下面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她抖了个激灵，难以置信的盯看着穷奇的身子，忽见其下曝出一道金芒，接着有个人艰难的撑开了穷奇的身子，走了出来。 是龙祖，一身狼狈的龙祖。 他身上着得那件白衣已经不复雪色，上面满布着泥土的尘埃和飞溅的血迹。他疲惫的笑了笑，将外面的衣裳脱了下来，罩在了如意身上。“我若就这么死了，你是不是会很伤心？” 如意撇过脸否认道：“我满心就是想杀了你，你若能死，最高兴的那个便会是我。” 龙祖走近了她，那双黑色的深邃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满是歉意，满是不舍。他抬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道：“真如你说的那样，你又何必落这么多泪。” “那是因为遗憾。我跟你的仇，只能我自己来报，最终你要死在我手上才行。”如意冷冷说道。 1308.第1308章 神秘黑影 “呼……”临死的穷奇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本来它受了那么强大的攻击应该命丧黄泉才是，未曾想，穷奇竟然憋着一口气，慢慢的挣扎着起来。它将身子伏在地下，前爪屈伸，看上去如同跪拜的姿势。它嗓中低吼着某种古老的字眼儿，那声音奇诡无比，刮擦着众人的耳朵，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糟了。”龙祖叫了一声，“穷奇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他三步并两步，迅速上了前，用那把真龙之戟取了穷奇的性命。 可惜为时已晚，穷奇已经完成了召唤。 大地震颤的更厉害了。天上黑云尽散，星光黯淡，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那月色惨然，月轮边缘透着一抹血色，似是预示了血光之灾。 龙祖抓住如意的手道：“不知穷奇刚才召唤了什么，还是赶紧离开此处为妙！” 如意甩开了龙祖的手，道：“不用你管。”她转身飞到所剩不多的妖军旁边，指挥他们向后撤去。 地表裂开的缝隙之中冒出滚滚热风，黑光乍现，乱象纷呈。 那完全炸开的土地之下的深深黑暗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邪恶的笑声。 穷奇经由那古老的力量所召唤出来的东西，终于重见天日了。 一个黑色的影子跃了出来，经过龙祖身边时，连停下的意思都没有。他这是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又见面了！”随后这黑影便拔地而起，落到了云端的仙云之上。 龙祖心里一紧，心说这个声音熟悉的很，好像在哪儿听过。仔细一想，方才了然，那黑影的声音与发丘门人从会流血的石棺中释放出来的那个东西很是相似。可是那东西，又是怎么与穷奇勾结上的。穷奇向来冷傲，不认主人，此人何德何能，竟是能让穷奇与其结盟……那么将穷奇从九幽下释放出来的，会不会也是他…… 眼见着这抹黑影越来越近，众仙大为惶恐。他们连穷奇都应付不了了，更不用说穷奇所召唤出来的这个人了。 黑影离众人并不远，看他似乎是被一层迷迷蒙蒙的烟雾包裹围绕，谁也无法将他的模样看清楚。 远在那边的如意眼睛紧紧盯着这黑影，亦是想起那天在女娲墓下的事情，忙是飞身过来，立在其身侧。 黑影身子没动，却像是在对龙祖和如意说：“来的还挺齐的吗，巨神魔尊都在了。哈哈哈。也好，既然你们都在，也就不用劳烦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天帝壮着胆子，一抖衣袍，道：“来者何人！见到本帝真颜还不快快跪下！” “噗嗤！”那黑影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就好像努力憋着却憋不住那样。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的让众仙浑身发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影抬手一指，指着天帝道：“你还胆敢说出这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这跳梁小丑，趁着能多活一会儿，便赶紧先把嘴巴闭上吧，不然我第一拿你开刀。” 他言语利落，声音低沉，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更可怕的是，这所有上神包括魔尊如意都是无法分辨他的身份，他非妖非神，能被感知的，也就只有他体内充斥着的巨大的力量。 1309.第1309章 无名之人 如意身形飘忽，快速在黑影身后移动着。斩情的剑锋始终朝外，她随时都准备着将这把利刃插入那黑影的心窝。 然在她打算攻击之时，她却是发现自己的目标不见了。 “如意小心！”龙祖眼见着那黑影凭空消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赶紧出声提醒。几乎是在同时，那黑影便出现在了如意的身后。那一团黑色魅影看似平淡的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如意的整个身子就如同遭受重创，摔落到数丈之外。 黑影静立下来，重新站回到刚才的那个点，他兀自笑了一声，道：“魔尊啊魔尊，早在咱们之前见面的时候我就曾送过你四个字‘不自量力’。怎么，成了魔之后，就悉数忘干净了？接下来，你们谁都不要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众仙大骇，以如意魔尊的身份，竟是能如此轻易的被黑影偷袭，谁也无法想象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黑影一声令下，谁敢不从，众仙皆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如意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口擦了一下唇角渗出的鲜血，怒视着黑影。凭着刚才的那一击，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实力犹在她之上，因而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黑影，以防会有什么变故。 黑影的身子浮在半空之中，缓缓向前。他将五根手指分开，压在了那发着耀眼光芒的仙界结界之上。他非但没有像那些妖军一样被仙界结界灼伤，相反还通过这结界将自个儿的力量释放而出——缭绕的黑烟逐渐蔓延开来，慢慢延伸铺遍了整个结界。随着他收手的动作，那仙家结界陡然消失不见。 失去了保护的众仙人们出于对这黑影的恐惧，皆是慢慢的向后退去，谁都不敢做那出头之鸟。 黑影笑了一声，道：“统治三界的神仙们不过如此。这胆量，却是比我手下的一只兽类还不如，真是好笑极了。” 龙祖将手中真龙之戟攥握得更紧了些，他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便是，何故要为难他人！” “呵呵，”黑影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上古巨神龙祖果然不同凡响，有胆识，有力量，我喜欢。”他微微转过头，接着说：“你倒是别着急啊，凡事总是有个先来后到的。该是你的账，我自然会与你算。只不过现在，还没轮到你们。” 他张开双手，像是热络的招呼旁边的魔尊和龙祖：“来来来，我却是让你们赏一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大戏，保准你们看得过瘾。” 众仙不禁泛起了嘀咕，心说这个黑影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帝声音有些发抖，却仍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问道：“你是谁，快是报上名来！休要在此装神弄鬼！” 黑影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你们总是问我是谁，又问我叫什么，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也真是不嫌烦。既然你们诚心的问，我答你们便是。我无名无姓，无来处也无归处，如果你们非要为我安插个姓名，且就称我为无名吧。” 1310.第1310章 声讨天庭 无名用手指指向了天后娥罗，道：“好俊俏的天后。”他勾了勾手指，娥罗便觉得腰身上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直直将她从神仙的队伍中拖拽出来。 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娥罗便已经被无名揽在怀中了。 连魔尊和龙祖都难以抵抗的人，她一个天后又有什么能耐对抗。娥罗害怕的很，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她哭泣祈求道：“别……别杀我……求求你……”语气卑微至极，若是无名没揽住她的腰肢，怕是她为了获得宽恕都恨不得要跪下来亲吻无名的脚面。 天帝一看天后娥罗被抓，也是急了，可他不敢硬上，只能在神仙堆里装个耀武扬威的大尾巴狼：“放了她！听见没有！朕命令你放了她！你若是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朕就……朕就……”他就了半天，也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无名像是根本没听见天帝的话一样，完全不受威胁。他低下头，有些爱怜又有些好笑的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娥罗，用手在她施了粉黛的脸上轻轻滑过：“唔，看你哭得。你别怕，在这出好戏演完之前，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他松开手，娥罗便如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她缩着脖子，生怕无名改了主意，再是对她有所动作。 龙祖看了如意一眼，发现如意也正在朝他这边看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虽然他们二人不知道这个无名想要做什么，但看他的架势，似乎是要抖落出什么惊天的秘密。不妨先按兵不动，看看他的意图再说。 无名用眼睛在众神之中扫了一眼，有些失望的说：“天庭之人来的都挺齐，谁都么少，为何独独少了少昊？他人现下在何处？” 众神仙低眉垂目，没有一个人敢接话。无名抬起娥罗的下巴，道：“他们不肯说，你倒是告诉我。” 娥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少昊……因触犯天条，被收押在了极天寒狱中。刑期未到，自然不能释放。” “哈哈哈哈。”无名听罢拍着腿大笑起来，“触犯天条？我道是想知道，这在场的神仙之中，有几位没有触犯所谓的天条。你们为了配合这狗帝的私心，对龙祖魔尊赶尽杀绝，不留后路，不尽人情，而后所有人又统一口径编织了弥天大谎，让龙祖饮下忘情水。这仇这恨换了谁能忍，好笑的是，到了现下，天庭有难，你们倒是认了个错磕了个头，便把龙祖推出来，让他替你们受伤流血，也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脸皮！若论及天条，怕是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去那极天寒狱关上个千八百年！” 他冷哼一声，转而对如意龙祖道：“我要是你们，我就会亲眼看着他们死，绝不出手相助。” 这话恰巧说在如意的心坎上，她嘴唇嚅动，吐出几个字：“正有此意。” 虽然这无名口口声声都是在为如意龙祖二人声讨天庭，可龙祖知道他的目的绝不是那么简单，也绝不是把真相说出来就算完的。这个无名一定另有目的。龙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个神秘的无名。 1311.第1311章 无名激将 无名抬了抬手，扼住娥罗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娥罗吓得花容失色，哭闹不止，一向端庄得体的她狼狈不堪。 “美丽的天后啊，我的能耐你却是全都看见了？”无名问。 “看……看见了……”娥罗哆嗦道。 “那好，我问你，如果今日我许你江山，你可愿意抛弃过去的一切，辅佐我登上天帝之位，再次为后？”无名道。 听闻这话，吓得半死的娥罗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几乎不用无名拉拽也能自己站着了，她的神色之间竟还多了几分媚态。她用手指捏着衣袖，将眼泪擦干，点头道：“愿意！巨昊昏庸无能，我早是看他不顺眼了。自古美人配英雄，我自然愿意侍奉在你的左右。” 众仙哗然，谁能想得到此番话是从天帝惯着宠着的天后娥罗嘴巴里说出来的。 天帝一个踉跄差点是没站住，他觉得心中疼痛不已，连连叫了几声：“你你你……”却再是说不出一个字。也得亏是周围有数位神仙架住了他，他才没能倒下去。 无名哈哈大笑，拍着手道：“好一句美人配英雄，说得到好啊！说得好啊！” “狗帝，你的天后所说的话，你可是听明白了？”无名的气焰愈加嚣张。 他拍了拍娥罗的脸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转舵转的这么快，我也很是欣赏。是啊，其实我不怪你，自打你出生起，你就被灌输了追随强者的思想，那想法已经如影随形根深蒂固，就算你想改怕也是改不了了吧。” 最后的那一下拍得却是极重的，几乎打得娥罗站不起来，她咳吐了几口鲜血，里面夹着数颗牙齿。没了槽牙的天后面颊登时塌陷进去，显得十分古怪。 “只不过，你这样的贱货，就算白送给我，我都不稀罕要！”无名向着娥罗脸上啐了一口，顺带着也将她的全部的希望和梦幻破灭了去。 赤脚大仙算是比较有胆量的神仙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无名，才是三界六道真正的主人。”无名咬着牙根恨恨的说了一句，“我才是应该坐上天帝之位的人！” 他用手轻轻在面前抹了一把，那附着在他面上的黑雾才是慢慢散开了去。露出来的那张面庞如同晴天霹雳炸裂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无忧仙子干脆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她嘴唇抖动，念出了一个名字：“少……少昊……” 无名的这张面庞与少昊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五官如出一辙，无非是一些细微之处有所差别。本来大家都以为天帝巨昊和少昊生的很像，可现下才发现他们二人的相似远是不及少昊与无名的相似。 “我倒是来与你们讲一段历史。”无名整张面孔冷若冰霜，“万万年以前，女娲伏羲双帝结合孕有一子。盘古一支的善于占卜的神女雀罗预言说他们二人的头胎决不能生在天庭。女娲由于顾忌雀罗的预言，便下了凡来，前往盘古一支的封地婆罗山，与雀罗之女一同养胎生子。” 1312.第1312章 偷龙转凤 “雀罗亲自照顾女娲直至临盆，说来也巧，女娲与雀罗之女同时诞下麟儿。雀罗之女此时已是二胎，此子也就是咱们这天后娥罗的亲生弟弟。” “女娲的长子名为巨昊，没过多久女娲便将巨昊带回了天庭，慢慢将其抚养成人。后来这巨昊顺理成章的继位成为了天帝，即便他性格善妒才能平庸，比起弟弟少昊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却仍是因为一个‘嫡长子’的身份而坐上了这天帝之位。” 无名轻笑了一声，说：“这巨昊与娥罗之女的儿子同时出生，照理说两个人命格相差不会太远，一个贵为天帝，另一个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无名抬了抬脚尖，踢了娥罗一脚，道：“说，你弟弟情况何如？” 娥罗抖着身子道：“他没能活下来，是个早夭儿，我甚至都没看见过他一面。听我祖母说，好像在女娲带着巨昊返回天庭之后，我那弟弟便死了。” “哈哈哈哈哈。”无名听闻此言发狂一般的大笑起来，他指着天帝巨昊说道：“非也非也！你那弟弟非但没死，还起到了振兴家族的重任，在女娲伏羲双帝面前扮演了几万年乖儿子的形象，最终是戴上了帝冠。” 天帝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看了无名一眼，又看了娥罗一样，不停得摇着头说：“你在说谎，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知道我为何洞悉这一切吗？因为我就是女娲伏羲真正的长子。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盘古一支便逐渐没落，没出一个有用之人，就守着自己的那一点点封地坐吃山空。雀罗着急，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振兴家族，于是不惜撒下弥天大谎，用自己的名声伪造一条预言，为的便是将临产的女娲引到婆罗山去。而后二人同时产子，雀罗亲手换胎，用其外孙换下了女娲的儿子，来了一计偷龙转凤。” “如此一来，盘古一支便能继承天帝之位，将盘古血脉发扬光大。” “可是，一个尚未到手的天帝之位，却是无法满足雀罗的胃口。她便将自己的外孙女娥罗培养成了万里挑一的神女，给她灌输将来要嫁王者强者之荒谬言论，并在娥罗五万岁的时候将其送上天庭任职。娥罗爱慕强者，自然对龙祖一见倾心。雀罗本也支持娥罗与龙祖结亲，如此一来，盘古一支便等同于掌握了王权也掌握了最强的兵力。然雀罗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龙祖对娥罗丝毫不敢兴趣，一而再二而三的拒绝她。娥罗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向巨昊，不惜用身体勾诱巨昊，以坐上那天后之位。” “可笑的是，在这荒唐的戏码上演之后，雀罗仍是沉得住气，愣是一句话都没往出说。将这秘密死死的咽到了肚子里。” “噢，或许雀罗是这样想的——既然女娲伏羲是兄妹成婚，双帝共治，那么盘古一支一样可以做得到。兄妹成亲生出来的孩子，还是盘古家的人，这样一来世世代代血脉相传，他们盘古家便能坐稳了江山。呵呵，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条妙计。” 众仙闻之色变，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是都相信了。 1313.第1313章 无名之能 娥罗“哇”一声的哭了出来，她不停的摇着头，道：“不会的……我和巨昊……不会的……” 无名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错，他便是你的亲生弟弟，如假包换。” 天帝但觉自己头震裂般的疼痛，他一想到自己和娥罗这些年床/笫之欢的情形，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焚烧了起来。他眼前一黑，耳鼻口眼齐齐向外冒血，竟是一时想不开，气绝身亡。 无名鄙夷的哼了一声，道：“这心眼儿小的，听几句真相就受不了了。也是便宜了他，不用死在我手里了。” 龙祖皱着眉头问道：“盘古一支的儿子自小便夭折了，如果事情真按你说的那样，你又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无名点头道：“雀罗的确是想斩草除根来着，她把没过百岁的我带到凡人建造的女娲衣冠冢之中，将我锁在了石棺里。想让我就那么死掉。可是天不亡我，我偏偏是活了下来。” 如意和龙祖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原来女娲冢里的那些阻仙符是雀罗为了防止无名跑出来才贴的。 娥罗疯了一般的哭喊着扯着无名的衣角，道：“不可能！你要真被人关在石棺里，就算能活下来，也不会有现在的力量……更不会洞悉这一切的事情。毕竟，当初你只……你只是一个没过百岁的小孩子！” 无名道：“你说的没错，如果雀罗只把我关进石棺，那我兴许还真不会知道一切。可笑的是，雀罗尚算有良心，每过五百年便来冢中看我一次，这些事情都是她因为内疚而跪在棺前亲口所说。自打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便准备复仇了。” “女娲冢所在的位置是难寻的龙穴，灵气充沛。这数万年来我不间断的修行，所付出的的努力比所有人都要多。石棺禁制轻而易举的就被我突破了，而后我便以女娲冢为家，一直生活在里面，还慢慢参悟透了盾诀，并将盾决施在外门上，如此一来即便如雀罗这般上神也无法进入。” “从我记事开始，我便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复仇的一刻！” 如意问道：“你既是女娲伏羲双帝的长子，为何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仙气。” 龙祖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灰，不等无名开口，他便道：“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神了。所谓堕落的天人，他是已经堕入了阿修罗道。” 无名笑了两声：“不愧是龙祖，竟是被你洞察了。” 他拍了拍手道：“好了，闲话咱们就不多说了。在来到此处之前我先是做了几件重要的事，其一是我用我的阿修罗之血，配以阴物阴气造出了一批为我所用的大军。我可是女娲的儿子，女娲能造人，我自是也可以；其二便是去九幽下将穷奇放了出来。我与穷奇达成了协约，如若我还它自由，它便为我效命。穷奇之力无人可挡，整个地府已经毁得不成样子，恶鬼频出，现在大概正在为祸人间呢；其三，盘古一支的婆罗山也已经被我一把火少了，估摸着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低头看了娥罗一眼道：“啧啧，你好像已经是盘古一支最后的人了呢。不用着急，我等会就送你去见你的祖母。到时你便可以好好质问他了。” 1314.第1314章 女怪大军 有些仙人一看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为了保命只能变节，纷纷跪拜下来，磕头道：“天帝无名无上至尊，自然妙有！” 无名哈哈大笑道：“这句天帝叫得到时十分贴心嘛。只不过嘛，我既然要统领三界，便要重开新纪元，绝不会再用你们这帮草包。” 见着无名似是要向众仙人发难，龙祖急忙道了一句：“慢着！你既然早就能在女娲冢中自由出入，为何当日我们入得女娲冢你却好像是被释放出来的一样！而且先前那么多的机会，你为何独独等到此时！在我和如意落凡为人的时候，你要想攻占天庭岂不是更加容易!” “因为我比雀罗还有良心。我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立无援，我还有个亲生弟弟少昊。只要他过得好，也就无需我亲自出马了。甚至说，如果坐上天帝之位的人是他，那我便也就可以好好当我的阿修罗，此后不问世事。我上一次出世是在一千年前，那时候据我所知少昊过得还算不错。因而在我铸造我的大军之后，我便将我自己封印了起来，如不是你们冒然闯入，破了我的封印，我本应该是在三百年之后才会醒来。不过这样也好，此次一出来我发现那混账巨昊竟然将我弟弟关在极天寒狱之中受刑。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仇我便定是要报！” 说到这里，无名已是有了火气。他抬起双手，双目微闭，默默诵念：“来吧！我的孩子们！来吧！将这罪恶的一切悉数吞噬了去吧！” 他这妖诀分明是在要引出什么东西来，如意见着不好，即刻冲上去欲阻止他。可无名像是在早已察觉，一个闪身闭了开来。他摆了摆手，笑道：“魔尊，别那么着急。你跟龙祖可是在场人中，我最喜欢的。我打算将你们留在最后的，莫是要心急！” 话说完之时，便听得那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大地再次震颤起来，接着有数不清的东西慢慢从皲裂的缝隙之中爬了上来。 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间，如意和龙祖皆是大吃一惊。但见上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清一色的光着身子的女人，她们身子发白，一头凌乱的长发，眼中的瞳孔好似山羊那般呈月牙状。她们手脚并用，速度飞快，见人杀人见妖杀妖，尚在落凤原没来得及撤退的妖军被潮水似得她们所吞没。她们所到之处，留下的只有白骨，不剩一丝血肉。 如意龙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了，地下河中见到的双口女，以及在吉凶八门中见到的阴女，和后来的阿阴都与这些女人生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怪她们如此相似又有所区别，合着她们便是无名用其传承的力量所造出来的人…… 龙祖内心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早就得到过提示了，他早就觉得这女人的样貌有些熟悉了，却仍是没敢往那方面去想。 由于无名从未见过其母，长久以来便对其母女娲产生了畸/形的爱恋和向往，他根本就是依照着女娲的长相去造的人。只是，造出来的这东西阴邪无比，与女娲的气质仪态相距甚远，因而此前相见，龙祖也只觉得面熟而未多想。 1315.第1315章 众神覆灭 阴女也好，阿阴也罢，都曾表述过这一层意思。女娲娘娘又被称为大地之母“女/阴”。她们取阴字为名，应该就是因为女娲的原因。 到了这个时候，如意龙祖才明白双口女的那句话的意思。双口女曾说：“谁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是你也不行……”再想来，双口女当初所说的“我”并不是她本人，所指的就是无数的被无名所造出来的女怪…… 龙祖如意低头从远端俯瞰下去，见着那些女人疯狂的杀戮一切活物，速度力量都属上乘，绝对不输给天兵或者妖军。也就是说，他们在女娲冢中所见到的那几个，只不过是其中的残次品而已。如阴/女和阿/阴这种，尚有恐惧有欲望，也便会有弱点，她们虽不是人但在性格上更接近于人。可这些则不同了，她们眼中闪耀着嗜血的光芒，似乎是无所畏惧。 无名满意的听着他所造出来的致命武器撕咬肢体的声音，贪婪的看着众神仙道：“接下来，便是你们了！” 他甚至不给诸位神仙任何求饶逃跑或是反击的机会，抬手便是一片不灭之火，将众仙都卷了进去。这火焰无比霸道，任那些神仙用什么仙家法术，火都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转眼间这整个云端便被火焰所包围起来，除了火焰的劈啪声，便只有无名的笑声以及神仙的哀嚎声音。 龙祖趁乱疾步闪到如意身边，在她耳旁悄悄的说：“我知道你恨我，你跟我的恩怨什么时候算都可以，但在现下关头我祈求你暂且将这仇恨放一放。我们决不能让此人得逞，三界六道已经够乱的了，如若他真的坐上天帝之位，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力量强大又是女娲伏羲血脉，定是有过人之处，加上无数女怪帮衬，怕是连我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合力迎击方才有反击的希望。战胜他之后，我的性命任由你发落，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意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二人心有灵犀一般，趁着无名绞杀神仙之时，落下云来，开始杀灭数量众多的女怪。 如意面色寒如冰霜，一把赤色斩情迎空而起，一时间剑芒如万千血针，红光凌厉似刀，其势排山倒海，所及之处女怪皆是被斩落了头颅。只此一招便有无数女怪应声而倒，她们甚至来不及将那眼睛闭上，便惨死剑下。 龙祖亦是不逞让，真龙之戟舞得生辉，金芒异起，威风凛凛，大有横扫千军之势。听得他一声震吼，长戟落地，金龙盘绕，方圆一里之内聚集的女怪皆是喷血而亡。 将天上神仙焚烧殆尽之后，无名转头见到二人大开杀戒，眼看着自己心血造出的女怪就被二人折了一多半去，心疼不已，他狂吼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本准备将你们多留些时日，听闻你们与少昊交好，若是能讨得我欢心，兴许我还会为你们留条命。倒是没想到，你们求死之心如此之强，竟敢伤我一众孩儿。也罢，我这就送你们同去！” 无名双目充血的立在云端。他身后的那些被烧死的仙人纷纷掉落而下，如同带火流星，划过天际，凄美至极。 1316.第1316章 大结局之一 无名一手结印，一手在虚空中画着圈诀。他怒睁双眼，不屑的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这眼神中，满布着凶戾与让人发疯的绝望。 他发出了一种尖利的笑声，双手抬起之时，红云聚集，漫天火雨坠落。 顷刻间，落凤原便燃成了一片火海。 这火焰充斥着阿修罗的仇恨和力量，他将所有还活着的阴女全部焚烧殆尽，将她们的力量转为己用。这火焰无法被熄灭，甚至较龙祖的三昧真火还要霸道。 无名几乎是用自己的整个生命用作燃烧，这沉寂了万万年的真正的女娲后人，向着这不公的天下发出了怒吼。 多么的灿烂，多么的炙热，又是多么的悲恸。 龙祖和如意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难以置信的看着无名那不可一世的最后的疯狂的笑容。他们只能本能的祭起法盾用以护体。 在这熊熊的怒燃的火焰里，二人皆是感受到死亡在慢慢逼近。 这一切的爱恨情仇究竟是为哪般，千种情缘，万种纠缠总是莫名其妙的开始，再无声无息的结束。 烈火中的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力量最强大的人，可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走至今时今刻，皆是造化弄人。 龙祖看了如意一眼，他奋力拨开火焰，挣扎着走近了如意。 一股一股的焰波怒涛似的涌来，那热度几乎要将大地都融化了。脚下崩裂的大地已化为炼狱，滚滚岩浆在其间翻滚涌动，冒着气泡，发出“嘶嘶”的声音。 呼啸的赤焰，铺天盖地而来，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间让二人呼吸。 如果这就是生命的最终，那便让他把所有欠她的都还了吧。琅琊苍崖时，他曾拆骨裂皮，之为能让她活下去，而今天，他同样可以再为她死一次。 龙祖艰难的向前跨了一步，张开双臂挡在了如意面前。他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毕现，用尽所有神力形成一支反抗之力。茫茫火海之中登时闪耀出一束刺目肃穆的金芒。 撑不了太久了…… 龙祖感觉到阿修罗那有增无减的力量，无名吸收了无数女怪的精魄，较之先前的本体更加厉害。何况他凶狠至极从未给自己留了后路，这一火海杀招与其说是在针对龙祖和如意，不如说他是想要同归于尽。这用毕生功法和自身魂魄透支力量的法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瞬间爆发巨大力量的同时，却也会对使用者本人造成无法弥补的巨大的伤害。 无名被遗忘在黑暗中万万年，而今天他就想做一回那炫目的烟火，要用自己的光亮映照整条历史长河。 今日的落凤原之战，将被世人永记！！ 无尽的火焰不停得在四周爆炸收缩，撕扯着龙祖的身体，这力量让他难以承受。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忽而觉得有一个柔软的东西依上了他的肩。只一个停顿，龙祖便觉得好受了许多，回头一看，却见如意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金色的圣芒之中又是夹杂了血一般的赤色，亘古以来的第一次，巨神与魔尊的力量融会贯通，结合在了一起！ 1317.第1317章 大结局之二 如意缓缓抬起手，攥握住了龙祖的手。龙祖反握住了如意，十指紧紧相扣。 即便喉咙被烟火熏烤，干痒难耐，龙祖却仍是嘶哑的问道：“你怕吗？” “不怕。” “即便元神尽散，我也与你同在。” 二人在此刻对视了一眼，龙祖清楚的看见如意流转的眼波之中尽是平静，那安然的神色宛若他与她在桃源中初见之时。二人的运命只因那惊鸿一瞥，便相连相依，而后纠缠三生三世，永不能分开。 龙祖知道，他的如意又回来了…… 云端上的无名看见二人竟是执住了双手，不禁愤怒无比，再次发难，烈火更盛。 火光冲天，火柱喷射，炽烈的火海沸腾着，在大地上尽情肆虐。 龙祖转过头，正好看见如意也在望着他。她突然笑了，这抹笑何其之淡，却又是何其的甜美。 龙祖也笑了，不论他们二人的结局将会是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旁，便好。 在那无情烈火即将将二人彻底吞噬之前，龙祖轻喃了一声如意的名字，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们二人的力量在这洪流一般的火海中慢慢挣脱而出，赤金色的光芒颠覆大地，竟是引导了那火焰向着无名所在的云端反扑而去。 在这难以形容的壮阔的火海之中，龙祖和如意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无名遭到这致命力量的反噬，无法抵抗，整个身子亦是被点着，皮肉转眼毁去成了森森白骨。在他勉强还有最后的意识的时候，他忽而大叫了一声：“我诅咒你们！巨神龙祖和魔尊如意！我诅咒你们！如果有来世，即便你们再度相爱，我也要让你们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处，若你们有孩子不能养在身边，否则定会不得善终！我诅咒你们……” 他厉声的诅咒最终被这火焰一同吞噬了。 落凤原上的烈火燃了整整三年而不灭。 阿修罗无名虽然身死，但此前他的所作所为让三界六道遭受重创。天庭地府几乎都毁于一旦，凡间遭受恶鬼散妖攻击，死伤无数，民不聊生。 而后西天佛祖率领众佛及菩萨济世度化，引度有缘之人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并将上神少昊自极天寒狱中释放而出。 少昊与佛祖重拟纲常，镇妖平乱，花了近百年时间才逐渐稳住社稷，六道再度运转，轮回不终。 天下安定后，佛祖一行回归西天，少昊登上天帝之位，执掌大权。 重臣神位大多是应招了九州八荒有封地的上神仙君之子嗣。曾经在人间享誉盛名的文豪懒花先生飞升成仙，被天帝少昊封为文昌星，掌管天下考试及仕途运命。 三界终是慢慢从衰败逐渐走向了繁荣。 …… …… 五百年后。 隆冬。 潇潇冷雨，劲风不止。 一个被遗弃的孤女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缩在山脚下。她所在的小村落遭了妖怪，几乎全村人都没能幸免，只有她逃出了那妖物的魔掌。十八岁年纪的她，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远，终是精疲力竭再也走不动了。 她太疲惫了，将头埋在膝盖之中，再是没有半分力气为自己遮风避雨。 也不知道这般睡了多久，她忽而觉得雨像是停了，硬撑着抬起头，却看见是有人在她头上举了把雨伞。这两个人生的一模一样，像是双胞兄弟，模样都很清秀。 1318.第1318章 大结局之三 “你看我说罢，她还没死。” “恩，真是命大，这么冷的天她穿着这么薄的衣裳，竟是都能活下来！” “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赶紧把她带回去吧，师尊平日让咱们行善积德，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孤女，将她往山上拖拉而去。 孤女转过头，看着这两个孪生兄弟，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谢谢。” 这兄弟二人做道长打扮，年纪看起来与孤女差不多大小。二人也是不拘束，便是询问孤女：“你现下可一定不能闭眼睡去，知道吗！这种天气一睡过去，怕就是醒不过来了呢！你得撑住了，跟咱们说说话，一会儿就到了！” “恩……”她虚弱的应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人问。 “如意。” “如意？也不知道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没准头，你看你都成傻德行了，还‘如意’呢，我看啊应该给你起名叫不如意！”少年没憋住，戏谑了一句。 另一个少年白了他一眼，骂道：“呸！来不来的别与人家姑娘开这种玩笑！如意这名字不错。那个，我叫忘生，那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叫忘尘。” “唔……” 两个人架着如意走到半山腰，雨势便是小了些。 如意抬了抬眼皮，便见着远处有个人冒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扛了个水桶，往下走。 “糟了！”忘尘喊了一句，“真是倒霉，我就说不要这个时辰下山吧！平常师姐都是这个时候练苦行功，这要是撞上了师姐，她肯定又要骂咱们不守规矩，偷跑下山。” 忘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估计着这事儿呢。师姐对咱们再严厉，总也不能放着如意姑娘不救……” 正说着话呢，那挑着水桶的人便是走到了眼前。来人是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女子，生的并不算太好看，眉眼之中藏着利落。她见着忘尘忘生兄弟俩，便是停了下来，眼睛落在中间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如意身上。 两个少年硬着头皮，齐声叫了一声：“蓝师姐……” 大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两只小崽子怎么又私自下山了，光下山还不说，这次竟还敢往回带姑娘！是不是又想挨挨罚了？” 忘生赶紧把如意之事如实交代一番。 大蓝将手搁在小姑娘的脑门子上，果然觉得她额头滚烫滚烫，似是染了风寒。于是也不再多说，把水桶扁担往地上一扔，骂道：“就你俩那速度还救人呢，等你们把她扶上去她就好没命了。等会记得给我把桶拎上去！” 说罢她把如意抄起来往背上一扛便向山上跑去。 留下忘生忘尘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 “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蓝师姐竟然没骂人！” “而且你看看她的力气啊，简直比男人还大！咱们这做师弟的可是自愧不如啊！” “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啥了！” “听闻啊，这山下有个姓易的少爷，最近啊总往山上跑，上山就求签，求了签就找师姐解。每次还都求的是姻缘。我看哪，师姐是走了桃花运，所以心情大好呢！” “那人我还见过呢！你别说，也是长手长脚的，跟师姐挺有夫妻相的呢！哈哈。” 1319.第1319章 大结局之四 大蓝背着如意奔上山门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 青石阶梯泛着水光，山野苍茫，峰峦叠起的群山笼在一层薄薄的水雾里。 如意伏在大蓝的肩膀上，看着一块圆滑的巨石，上头用苍劲的笔法刻着一个“崂”字。 唔，自己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传闻中的仙地崂山。如意抿着嘴笑了一下，便是晕了过去。 在山上调养生息数日，她的身子才慢慢好转过来。她一醒来，便被崂山逍遥门掌门燕玄乙召入了紫微宫中。 她身子虚弱，脸色苍白，跪伏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头，一声接一声的称燕玄乙为救命恩人。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觉得此人无比俊逸，超脱凡人，好似那天上仙君一般，让人不自觉的生出敬畏的感觉。 本以为冠着活神仙之名的掌门燕玄乙会是个很严厉的人，却是未曾想，他始终面带微笑，让如意倍感亲切。 “你可是腊月生的？” “恩，腊月二十八。” “名字可是叫如意？” “道长您是怎么知道的！没错，我的确是叫如意……” “可还有亲人？” “没了……” “好，那我便将你收为徒弟。此后，你便是我逍遥门中人。一日为师，永不相弃。” 如意再次磕了一个头，含着泪朗声喊了一声：“师父！” 燕玄乙赞许的点了点头，摆摆手说：“你先出去吧。回头我让你蓝师姐带你在门中转一下，也好认识一下其他的兄弟姐妹。” 如意遵命退下。 燕玄乙看着如意的背影，淡淡一笑，慢慢在榻上侧卧了下来。紫烟缭绕之下，那一头银发顺着肩膀倾斜而下，他轻声喃道：“五百年了，我终是把你们都盼齐了……” …… …… 如意这个师妹入了师门后很得人心，严厉如大蓝也都对她疼爱万分。更不用说那玩心尚重的忘生忘尘了。他们两个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师妹玩。如意这真功夫没学着多少，倒是跟着两个师兄学会了不少偷懒耍滑的本事。偶尔还跟着他俩去师父的酒窖里偷两口酒喝，那小日子过的滋润的很。 在后殿呆熟了，大蓝便带着如意去前殿招呼面见香客。 临近年关，逍遥门香火鼎盛，宾客往来往来，有的求神有的还愿，十分热闹。 大蓝对如意说：“等会若是有人来问签，你可别乱说话，就呆在我身后好好看，用心学，知道不！” 如意使劲的点了点头。 忘尘忘生两个人跟左右护法似得，师妹走到哪儿他们俩跟到哪儿。 大蓝端坐在椅子上，替几个香客解了签。别人一口一个道姑的叫着，倒也让大蓝有些飘飘然。 “蓝姑姑，今天你怎么亲自来前殿啦？”有个身着上好缎子的微微有些发福的妇人走过来，她脸上布满细纹，一笑起来，眼角就绽开了纹路，颇为慈祥。 大蓝笑了笑说：“素夫人，你又来求签啊。” 那位素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将签递给大蓝道：“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啊我们素家喜事连连。我那大儿子素燚的媳妇十分争气，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是过几天，我小儿子素淼也要成亲了嘛。他们兄弟二人啊，从小感情就好，十分懂事儿，我基本没怎么操心呢。现下他俩也都成家立业了，我这个老婆子啊，可算是真的松一口气咯。” 不知道为什么，如意听得这个好消息，打从心眼儿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喜悦。她甚至将大蓝的嘱托忘在了脑后，咧着嘴道：“恭喜这位夫人啦！” 素夫人看了如意一眼，笑道：“呦，这小道姑是新来的吧，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忘尘忘生道：“那可不，她可是我们的小师妹呢。” 素夫人点头赞许道：“这般年纪就能被活神仙收为弟子，这位小姑姑也是好福气啊。同喜同喜啦！” 1320.第1320章 大结局之五 大蓝替素夫人解了这支上上签便送别了她。如意拉了拉大蓝的袖子道：“师姐，你在师门中是不是最大的呀？” 忘尘笑了一声说：“她倒是想呢！” 大蓝瞪了他一眼，骂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俩，逍遥经都背熟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温书！等会背给我听，若是背错一个字，就给我把整本逍遥经抄写十遍！” 忘生冤枉的很，道：“我的好师姐呦，忘尘惹了你，为啥我也要一并受罚啊，这不公平！” 忘尘拍拍忘生的肩膀道：“同胞兄弟就是要共患难，走吧！背书去！” 轰走了这兄弟俩，大蓝才跟如意说：“我在师门中不是最大的，我排老二。上头有一个大师兄，以及在你前头还有个五师妹。你呢，便是最小的那个六师妹了。” 如意笑了笑，说：“师门弟子众多，都能教导我照顾我，如意真真是幸福的很！” 大蓝翻了翻白眼儿道：“你只是辈分最小的而已，你年纪却不是最小的呢。最小是五师妹了，她啊，今年才八岁。” 如意吐了吐舌头：“看样早进师门也是有好处的嘛。我拜入师门已经有些时间了，为何从未见过大师兄和五师姐？” 大蓝掐指一算，说：“日子也差不多了，他们该回来了。师父交代他们两个下山办事，说下山会遇到命中该有的渊源。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回头你跟我，以及那两个毛头小子一起去山门迎接他们二人呗。” …… 临近傍晚时分，天上飘起了雪花。 大蓝携如意及忘尘忘生兄弟站在崂山的山脚下，等待大师兄他们的归来。 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雪已经渐渐积起来了。 大蓝用手捧着雪花，叹道：“真是怪了，以前崂山从来不下雪。就自打你们两个小毛崽子入门之后，每年冬天都会开始飘雪了。” 忘尘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将雪扬得漫天都是，然后一个屁股蹲儿滚到雪里，道：“下雪不好吗？你看这雪，多美。我最喜欢冬天了，因为冬天有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呢！” 忘生打了个冷颤道：“我才不要！冻死人了！” “去，你懂什么！”忘尘攥了个雪球，扔进了忘生脖子里。见忘生冷的发抖，他便得意的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如意好像隐约看见天上落下来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她生在雪中，一身素白，在忘尘身边转了一圈便消失不见了。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华美的步态，那么善意的神情……如意惊讶的张着嘴巴，后来却又是将嘴巴抿起来微微笑了起来。如意猜测，刚才所见，一定是守护在忘尘师兄身边的雪之精魄吧。忘尘喜欢雪天，而似乎白雪精魄也有一样的心情呢。 “我们回来啦！”如意正猜想着那美丽的雪之精魄与师兄的关系，便听得一声清脆的童音从远处传来，接着便看到一个生得极为可人的小姑娘披着狐裘摆着手朝着众人跑过来。 在她身后，还有位走得略慢的男子。 1321.第1321章 大结局之六 小姑娘见到如意先是一愣，随即好像觉悟到什么，道：“你就是刚入门的师妹吧！” 如意挠了挠头道：“正是呢，小师姐。你们下山数日，也未曾见过我，怎会知道我要入师门啊。” 小姑娘笑了笑说：“别总是小师姐小师姐的叫呀，你比我年岁要大，直接喊我嫦衣就好！我跟大师兄下山之前，师父曾把我们叫到房里面谈。师父对我说我的缘在山下，而师兄的缘在回来的路上。师父还说不久将有一个师妹入门！师父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说的话又怎么会有错呢！” 嫦衣瓮声瓮气的说完，叫了一声蓝师姐便蹦到了旁边的忘生怀里去了。显然这个小姑娘与两位师兄关系甚好。忘尘在旁边老大的不乐意，道：“好了好了，你都抱了一会儿了，也让我抱一会儿师妹呗！” 忘生说：“师妹，这些日子下山可有什么见闻，倒是详细与我们说说。你就好了，能下山看个新鲜光景，我们则只能留在山上背书。可怜的很呢！” 嫦衣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的说：“我按照师父所说，下山遇到了我的缘呢！” “你的缘是啥啊！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快是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嫦衣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捧出一条白蛇，道：“这就是我的缘啦！这条白蛇被冻僵在雪地里，是我将它救活的呢！以后我要好好照顾它！” “呦，怎么弄了条蛇回来，不会咬人吗！” “来来，也让我玩一会儿！” 嫦衣一撅嘴道：“才不呢！我要好好保护它，不给你们玩！” “哈，不给我玩我可就用抢的咯！” “蓝师姐你看他们呀！他们坏，你快教训他们呀！” “师兄还没见着呢就疯！你们三个也真是不像话！” 四人在旁边闹成了一团。 如意望着他们三人，掩嘴笑了起来。 远处的那个男子越走越近，走到跟前，如意方才发现这是个披着白斗篷的男子。 他头发上落了些许雪花，由于天气寒冷，鼻尖微微有些发红。可这些并不影响他的出众，他目若朗星，眉若远山，气宇轩昂，俊逸非凡。 他低头跟如意对视了一眼，当那目光落入如意的眸子里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一眼，好像只是一个瞬间，又好像是贯穿了永恒。 二人屏息驻足，互相凝望。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涌上了两个人的心头。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久别重逢，这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旁边几个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儿。 “师兄，师妹，你们怎么了……”大蓝叫了一声。 如意反应过来之时已是面红心跳、小鹿乱撞。她娇羞的叫了一声：“师兄好。”扭头便往山门上走。 而那刚刚归来的逍遥门大师兄呆立片刻后，却也顾不上他人，直追新入门的小师妹而去：“师妹！等等！师兄名叫秦笑！不如，我们来谈一下人生！其实……师兄年纪也不小了，要么这次我便跟师父提一下，把师妹娶回来好了……师妹你倒是别跑啊……” 其他几人却是彻底懵了，傻兮兮的看着缩成小点的二人，继而爆出了一场大笑。 忘尘道：“我的天哪！师兄平常那么高贵冷艳的人，今天这是怎地了。” 大蓝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懂个屁！天下一物降一物，我看哪，终是有人能治得了师兄了。” 漫天雪花飘扬而下，为整个崂山素裹了银装，远处的天边云开雾散，露出一道斜阳的金边。 八岁的嫦衣咯咯一笑，用手摸着那条温顺的小白蛇，望了一眼那壮阔的美景，道：“师父说的没错，师兄的缘……就在回来的路上呢……” —全文终— 2014。11。13于云浮 1322.第1322章 完结感言 《画皮：少女捉妖师》全文140W完结了。 当这部作品开始收尾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万分的不舍。总感觉如意的冒险好像还会进行下去。这文是我写文以来，最长的一部作品，不足纵便有，但也有着一些完善和提高。至少我可以昂着头说，我给了你们一个尚算美好的结局。 要在这里说一句抱歉，这部作品拖得时间有些长，整整花费了一年时间。 每天我都会打开电脑，在后台更新，无一天间断。虽然其中有段时间的确更得很慢，但可以说这一年里《画皮：少女捉妖师》充斥着我的生活，我睁开眼睛是如意，闭上眼睛是龙祖，总在想如何才能把文写好。 从上一本书到这一本书，我所写的内容始终不是主流，没有豪门穿越，没有霸道总裁，但是每一个文字都是我用心意编制的。 或许文人都有那么点自命清高，我想写出些不同的东西，即便收效或许不是很好，但我坚信总有一天你们能看到我的努力，能感受到书中的诚意，能触摸到书中那些鲜活的人物。 一部百万文，一把辛酸泪。 我同样也随着这部作品在成长，我曾有过看到一篇赞美的长评而满怀感激，也曾因为恶意谩骂而辗转无眠。可当这书完结，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或许重要的是带给你们一些残存的感动，一些喜悦或者伤悲。 等日后回想过来，你们如果觉得这本书在你们的心上留下过痕迹，对我来说便足够了。 再次谢谢你们，谢谢那些从《墓中无人》就一直追随我的读者，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也是你们的一句句“只为懒花而开包月会员”让我这个宇宙懒神坚持了下来。我想，因为你们我会走的更远。也谢谢中途看到这本书并返回去看我完结文的新朋友们，谢谢你们每一条弥足珍贵的留言和投票，谢谢你们的打赏。除了感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本文完结，后面便会有新文开启，我想大概会是在明年年初开文，二月左右，为了让大家能有更好的阅读体验，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存稿，这样才不至于拖沓。 新文已经在脑海里落成，在此提前剧透一下，新文走向会比较轻松愉快，不乏斗智斗勇，会加入一点穿越元素。但文中重要脉络跟《画皮：少女捉妖师》有关联，至于关联是什么，我已经在本书的结局中做了透露，聪明的你们一定可以猜得到。 恩最后再说一些废话，本书的书友群是72012883【一枝懒花后援会】。群里很自由，有啥说啥，不限于本书内容，欢迎活泼的话唠。我也会经常出来与大家互动聊天。 大家可以关注我的新/浪微/博，搜索【懒花先生】即刻；以及微博是【一枝懒花】，有相关信息都会通过微博发布。 说一句题外话，有朋友留言问我是不是剑三玩家，没错，我是一个基三ER，一个大万花谷的万年PVP花间，也曾在贴吧写过故事。区服啥的暂且就不透露了。 喜欢看我书的朋友们，请继续跟着我走下去吧。届时新书上架仍旧会送一批VIP会员。最后，欢迎大家去看完结旧文《墓中无人：鬼丈夫》。 咱们新书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