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人指路 后周显德六年,周世宗柴荣驾崩。 次年元月,传闻契丹兵将南下攻周,宰相范质等人未辨其消息真伪,便急遣赵匡胤统率诸军北上御敌。 然而,大军却于京城汴梁东二十里陈桥驿处发生哗变,赵匡胤黄袍加身,众将拥立其为皇帝。 大军回城之后,胁迫周恭帝禅位。 赵匡胤即位后,改元建隆(公元960年),改国号为“宋”,定都开封。 赵匡胤在位期间,先后灭掉南方诸多政权,结束了五代十国的战乱局面,基本完成了统一大业。 为了加强皇权,以免重蹈前朝覆辙,赵匡胤以“杯酒释兵权”的方式,解除了诸多将领的兵权,并进行了军事改革,重文轻武。同时设立武德司,其司负责洞悉朝廷内外,监事百官,保卫皇城。 即使这样,赵匡胤心中仍旧担心有人谋反,日思夜想终成恶疾。 某夜,赵匡胤在熟睡中,梦到都指挥使潘仁妄图起兵谋反,黄袍加身。赵匡胤梦醒之后惊出一身冷汗,觉得此梦离奇怪异,可又想到自己称帝的经历,忙令武德司派人去潘仁府上搜查,果真搜出了黄袍锦衣。 赵匡胤勃然大怒,遂株潘仁九族,并将潘仁人头悬挂于南门之上,以儆效尤。 不久,赵匡胤又在梦中梦见枢密副使郭安私结党羽,意图作乱。 心生不安的赵匡胤又差武德司的人暗中探查,结果搜到了郭安与多名大臣的私信,郭安在信中多数在谴赵匡胤称帝之行。赵匡胤大怒,郭安被当即处死,其余党羽均被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朝中上下人心惶惶,有说武德司探查情报的功夫了得,大臣的一言一行都会吵到皇帝耳中。 而在大臣中传的最神的也是最多人深信的说法,是说有仙人降世,在梦中为皇上指路。 总之至此之后人人自危,除职责所在,皆不敢多言一句。 然而这夜,赵匡胤又做恶梦,梦中仿佛听到有人告知,已经被罢免军职的赵彦徽在地方聚敛钱财,割据势力,企图谋反。 这个赵彦徽是开国重臣,与赵匡胤曾同事于周世宗,一路从陈桥兵变走来,二人也算是情深意重。 然而惊醒之后,赵匡胤想到这个赵彦徽在陈桥兵变初期态度就不明朗,心中颇有顾虑。可念赵彦徽其功甚大,自己又曾拜赵彦徽为兄长,若赵彦徽果真怀有异心,以赵匡胤对他的了解,那更不可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赵匡胤便召赵彦徽入朝,设宴款待。另一方面,赵匡胤连夜派遣武德司精英数十名,赶往赵彦徽家中搜寻罪据。 身为武德司副使的沈卫带领着数十人马日夜兼程,第二日黄昏时分赶到了赵彦徽的府上。 沈卫命众人在府外等候,而他则拿着令牌独自登门拜见。 “呦,是副使大人,快里面请。”出门接待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管家,专门负责前院事务。 管家引着沈卫穿过前院,来到了正堂,并唤来侍女沏泡好茶。 沈卫见这赵府上下各安其责,井然有序,竟没有因自己是武德司的人而显出一丝异常。 这时候,赵家公子赵晨出来招呼。只见赵晨一袭白衣,腰环玉带,手持一把折扇,踏足间如履清风,真可谓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赵晨见来人有些熟悉,便探问道:“大人可否去过青渊山?” “不错,我幼时曾在青渊山习武,下山之后便来到了武德司当差。赵公子好眼力,不过我却不曾记得有姓赵的同门。。。”沈卫皱起了眉头。 “我幼年上山拜师父时曾见过大人一面,那时年幼,我进你出,不认得也是自然。”赵晨竟没有想到来此办事的大人居然是还是同门,颇为欣慰。虽然武德司登门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可是凭借他们赵家的底蕴,还是经得起武德司一查的。 “我家父亲应召前去朝中享宴,不知副使大人来此何事?”面对专门监察百官的武德司,赵晨从容淡定,毫不惊慌。 沈卫见这赵家怎么着也不像要起兵谋反的样子,顿时想起了之前的案子。 前两次受皇命搜查的案子,也只是搜出了无证,可潘仁,郭安至死也均未招供,而是被直接判处极刑。 难不成这次又要照着皇上从梦中得到的指点,直接进行搜查? 可是沈卫感觉这赵晨气宇不凡,想先试他一试,便端起茶盏,品了口香茶,望着堂外的庭院,好似平常聊天道:“你可知道圣上最近时常得到仙人指路的事?” 听到此处,赵晨神色大变。这等大事他当然早有耳闻,只不过恰逢父亲进京,这时候武德司的人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是怀疑我家有谋反之意? 可是赵家有没有谋反之心,赵晨他心中清楚得很。于是也品了品茶,长舒一口气转而笑道:“赵家承蒙皇恩,在此享受人间富贵,怎会有谋反之心?” 沈卫见赵晨淡定自若,暗生佩服:“赵公子才智过人,一言便道出了我此行的目的,我想聪明的赵公子也不会让赵家做出这样的蠢事。不过我也是奉命行事,还希望赵公子行个方便,我也好早些回去复命,不在此过多打扰。” “请便。”赵晨点了点头,将赵府上下七十二口全部召至其庭院之内,任由武德司的人进院搜查。 沈卫命手下两人一组,三人一队,在赵府中仔仔细细的搜查,不放过蛛丝马迹。而他则守在赵晨身边,询问赵府近日的情况,赵晨坦然自若,对答如流。 这时候陆续传来了搜查回报,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罪证。 “哦?看来赵家的确对皇上忠心耿耿。”沈卫打发走手下,随意在赵府巡查,赵晨就跟在其身后,行至书房,沈卫突然站住脚步。 赵晨见沈卫仍有疑虑,便笃定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父亲当初也不会拥护圣上登基,大人可随意翻查,如有一丝不对,我愿当场将人头交与大人。” 沈卫却笑了,拍拍赵晨的肩膀道:“话可不要说的太满,潘大人与郭大人也是至死没有认罪,可就是在其府上搜出的罪证要了他们的命。” 赵晨反问道:“我家的事我还不清楚?” 然而沈卫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时候,你家的情况你未必真得了解。” 说着沈卫踏上书桌,左脚猛然一跃,便翻上了书房的大梁。 赵晨看了心中大赞,即使自己从小练习轻功,也未必有这般轻盈的姿态。 佩服归佩服,下一刻,赵晨却再无心思赞赏。 只见沈卫从房梁上取下一方盒,虽不知盒内放的是些什么,可是他赵晨却不知道是谁在房梁上放的这方盒。 “赵公子不要惊讶,这都是圣上从梦中得到的提示,我也是奉旨办事。”说着,沈卫打开盒子,只见盒内装着一玉石方印,经灯火照耀,玉印泛出淡淡的碧光,奇妙异常。 拿起来看,只见方印上刻着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二章 家有内鬼(1) 赵晨看了印章上面的字,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失足倒在地上,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家中有这东西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整日在家却不曾见过,真是奇事轶事。” 沈卫收起了方盒,并未立刻召集手下将人抓捕,而是问向赵晨:“圣上神机妙算,如今搜出了罪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哪是什么罪证,这分明是将我赵家赶尽杀绝的催命符。如今圣上得到仙人指路,大人又搜出了证据,赵家犹如泰山压顶,我是想动也动不了啊。”赵晨眼神空洞,思来想去,却想不出有何仇家要这般栽赃陷害。 “既然你不认罪,那为何要这么快认命?”沈卫似乎话中有话。 赵晨此时已经缓过来神,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站了起来,伸手作揖道:“请大人赐教。” 沈卫这才将他心中的猜疑告诉的赵晨:“仙人指路的案子我早生疑惑。潘大人与郭大人至死不肯认罪,潘大人虽是武将,却军权甚微,怎敢效仿圣上黄袍加身。而郭大人虽是文臣,却生性倔强,既然已是死罪,却宁死不招,令人不解。再说你赵家,赵大人年事已高,哪里还有争雄之心,而你又初出茅庐,更无争雄之念。” “这么说果真是圣上要至我赵家于死地?”赵晨担心起父亲的安危,倘若圣上真的要斩草除根,那他父亲现在岂不是已成了刀下冤魂了。 沈卫却摇了摇头:“这三起案子都是我在监查,更加觉得其中另有隐情。那潘大人是圣上新提拔的都指挥使,郭大人是圣上钦点的进士,而赵大人又是同圣上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并且已经被圣上解了兵权,无论如何,圣上也不该置三位与死地。” 赵晨见这沈卫是非分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请兄长赐教解救之法。” 沈卫见状连忙将赵晨扶起,道:“快快请起,只不过我也不知这其中的玄机,不过圣上命我五日内回京复命,我快马加鞭,一日便赶来此处查个清楚,返程也需一日,这样我们便有三日时间详查此事。” 赵晨此时又有不解:“大人为何要冒这般危险帮助我赵家。” 沈卫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郭安郭大人曾有恩与我,虽是滴水之恩却当涌泉相报。郭大人的为人我十分清楚,绝做不出欺君之事,然而我却无力救郭大人于泥沼。所以我暗下决心,定要查清此事,以告慰郭大人在天之灵。” “兄长胸怀大义,赵某无以言表!”说罢赵晨再次拜谢,又被沈卫搀了起来。 院外,武德司的人已将赵府上下团团围住,这时沈卫走了出来,对着众人命令道:“罪证已经搜出,速将赵府家眷押回京城,其余仆从暂交与本地官府,听候发落。” 还未弄清什么事的赵府老小齐喊冤枉,乱作一团。 沈卫又从人群中唤来的他的得力助手贾宁,这贾宁自进入武德司以来便跟随沈卫,深得沈卫的信任。 沈卫告诉贾宁,要他留在赵府彻查,并按五日之期准时回京,而沈卫则先行带赵家公子回京复命。 就这样,沈卫绑了赵晨驾马连夜奔出了城,出城之后并未朝着开封,而是一改方向向南行了十几里地,到了荒郊野外才停下马。 “朝廷内外,眼线密布,我担心队伍中有人通风报信,只能先委屈你的家人了。”说着,沈卫给赵晨松了绑。 赵晨思来想去,总觉有事未查,便对沈卫说道:“多谢兄长相救,只不过我还要回城一趟。” 沈卫故意装出惊奇的样子,问道:“我费心将你救出,你为何还要跳入那狼坑虎穴?” “我家近日不曾有外人出入,那枚玉玺定当别人伪造,由仆从带入家中,此事为内鬼所谓,我得回去将此人揪出,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主使。”说着,赵晨便要骑马回赶。 沈卫连忙将赵晨拦了下来:“且慢,要查真凶也不急于此一时,现在府上惊魂未定,此去极易打草惊蛇。倒不如明早待官兵出城,我们再返回城内,借着我武德司副使的身份将牢内关押的仆从一一审问,抓出搞鬼之人。” 赵晨听了沈卫的计策连连赞叹:“原来兄长早就想好了计策,真是聪敏过人,佩服!” 就这样,沈卫与赵晨在这荒郊野外栖树而睡,待至清早。 二人乘马由南绕向城东门,正巧见到武德司的人押送着赵府家眷出城,二人便在一处偏僻的树林中躲避,待到押送的官兵走远,这才骑马进了城。 一进城,二人就直奔县衙而去。守门的官差见有人来此,便上去盘问,沈卫亮出了令牌,官差见了连忙禀报。 不一会,知县便慌慌张张的出门迎接:“副使大人,卑职刚刚将犯人押入大牢,您此次前来还有何吩咐?” “我还有些事需要向赵家家仆问个清楚,可否去大牢一看。”沈卫说是请求,实则态度坚决。 “这位是?”知县瞧着沈卫身后的赵晨询问道。 家仆情况必须由赵晨亲自审问,而当地官员又认识赵家公子,赵晨只能戴着斗篷站在沈卫身后。 沈卫则十分淡定的说道:“这是我的手下,因患疾病不能见风。怎么,难道此事令大人为难?” 私探大牢这本不合规矩,可是沈卫的官阶大过知县,又是武德司副使,知县也不好推辞,还是引着沈卫来到了大牢。 打开牢门,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阴暗潮湿的大牢内只有几扇小窗透着一丝光亮。 知县紧捂口鼻,看样子极为厌恶大牢的环境。 沈卫见状,便装作好心说道:“我看大人眉头紧走,莫非身体抱恙?既然这样大人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吧,让差役带路便好。” “这怎么好意思,岂不是怠慢了副使大人。”知县虽然口上这么说,却连命身旁的差役招呼好沈卫,而他则速速的离开了大牢。 沈卫命令几名差役在门处守候,有什么事再招呼他们,几名狱卒只是当差,便遵从了沈卫的命令。 沈卫悄悄在赵晨耳边问道:“家仆数十人之多,你可有怀疑对象?” 赵晨点了点头:“想来家中能与外人接触的,无非就是前厅的管家,门前的侍从,还有门客武夫,而能有本事攀上高粱的,也只有那些武夫了。” 第二章 家有内鬼(2) 赵晨口中的武夫是近半年才住进赵府的浪客,名叫薛毅,从小习武,武功虽称不上有所大成,但面对一般的地痞流氓,三五人也拦不住他。 这时沈卫唤来了狱卒,狱卒打开牢门,见薛毅正在靠墙打盹,便将他叫起。 薛毅睁开睡眼,显得有些困乏,看样子昨晚并没有睡个安稳觉,见来者像是位大人,连忙起身参拜。 沈卫则是满脸严肃,威胁道:“赵府谋反,你作为门客定是同谋,亦为死罪。” 薛毅吓得连连求饶:“大人,赵家的事与小的无关呀。” 沈卫见状便套问道:“你说与你无关?那方木盒子你可曾见过?” “没有,小的从未见过。”薛毅想也没想,矢口否认。 方木盒子家中常有,这薛毅怎么知道说的是哪个盒子,沈卫更加确认薛毅与此事有关。 这时候赵晨摘下斗笠,对着薛毅喝到:“我赵家供你吃住,你却反而害主,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事如今又不敢承认?” 薛毅以为赵晨早已被押去京城,却没想到在狱中碰见,心中有愧,独自蹲在墙角,任沈卫如何质问却一言不发。 沈卫见薛毅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说话。便不再多费口舌,走了出来,命狱卒关紧牢门。 “看来这个薛毅就是家中的那只内鬼,只不过我们不能私自审他,他若不招,此案必然就这么定下了。”赵晨确认之余更有些担心。 沈卫思索着,说道:“那天我攀上房梁取木盒之时,发现房梁上一尘不染,内鬼很可能有两只,一人栽赃,一人灭迹。” 赵晨立马想到一人,说道:“既是这样,那这二鬼定是一雄一雌。” 赵晨所说的那个雌鬼便是家中女仆小元,此女负责打扫家中卫生,又与薛毅关系不一般。房梁之上多有灰尘,薛毅既然攀登房梁,必会留下痕迹,既然房梁之上一尘不染,那么肯定是女佣帮其善后。 于是沈卫命狱卒将小元带来,小元生性胆小,又见到主子赵晨也在,连忙下拜。 赵晨则背着手背向小元,不肯接受其跪拜,说道:“小元啊,你可知道谋反大罪是要株连九族,而家丁女仆同样逃不了干系。无论有何人替你作保,你与薛毅如今都已深陷大牢,又如何逃得脱?我赵家无事,你们便无事,我赵家有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见小元眉头紧皱,沈卫又趁热打铁地说道:“你与薛毅做的事我都已经调查清楚,如今薛毅不肯松开口,到最后谁也逃不掉,劝你好好想想。” 这小元心软,又是明白事理的人,听明了其中的厉害,很快就将实话招出。 与沈卫赵晨所猜想的不错,将方盒放置房梁的人正是薛毅,而小元帮其掸掉了房梁的灰尘。只不过薛毅在为何人做事,小元也不清楚,薛毅只告诉她做成此事可以拿到许多赏钱,除了能帮小元赎身,二人还可置办些房田,共享安乐。 到此处,沈赵便有了十分的把握,将小元带至薛毅面前。 一见到薛毅,小元便掩面痛哭起来,将其中厉害讲与薛毅,薛毅终究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松了口。 沈卫趁机追问,薛毅便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出来:“大概一个月前,我奉赵老爷的命令出城送急信,行至半夜,却在荒郊野外被一怪人拦住去路。那人身穿黑衣,头戴面具遮住了长相,只能接着月光看到面具上画的是一咧嘴獠牙,头长犄角的罗刹。我心中着急便想冲过去,然而那人身手矫健,武功颇高,三两回合便将我制伏。不过那人拿刀却又不杀我,而是和我谈栽赃嫁祸一事,威逼利诱之下,我便答应了那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小小的盒子竟能招致谋反的罪名呀,少爷,都是小人的不是,小的该死” “除了黑衣面具,你还注意到什么没有?”赵晨接着询问道。 薛毅仔细想了想,答道:“我只听出那人是京城口音,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 事情调查至此,沈卫便算抓住了藤蔓一枝,只要顺藤摸瓜,事情便会水落石出。于是沈卫前去拜见县,希望带薛毅出牢。这知县本来就是暂时替武德司押人,如今武德司副使发话,他也只好照做,命狱卒将薛毅押出。 而沈卫这边准备快马,尽量赶在押送赵家家眷的队伍之前赶回京城。 可就在这时,大牢之内传出了一声尖叫,是小元的声音。 听到叫声的沈赵二人连忙冲进大牢,却见到狱卒正慌忙开着牢门,而薛毅却倒在牢内,背后插着一支锦毛短镖。 “怎么回事?”沈卫厉声问道。 狱卒显得很是无辜,答道:“我也不清楚呀大人,小的正准备先押女囚回牢,却看到薛毅一头栽倒在地,痛苦不堪,片刻之后便没了动静,成现在这般。” 沈卫连忙进入牢内检查,却发现薛毅已经断了气,面呈紫色像是活活憋死一般。再看其身上,除了背部的一只短镖外再无伤痕,看来这镖上图有剧毒,是谁人痛下杀手?顺着短镖射来的方向,沈卫这才注意到关押薛毅牢内也有一个方巴掌见方的气窗。 “快去到牢房外查看,凶手应该跑不远!”沈卫对着赵晨喊道,同时一个箭步冲出了牢房,赵晨见了连忙跟了上去。 沈卫身为武德司副使,武功着实了得,尤其是飞檐走壁,追踪侦查的功夫,更为突出。而赵晨同是出自青渊山门下,武功不在沈卫之下。 然而任凭二人在这牢房四周上搜下寻,却找不出凶手逃跑的踪迹,只是在牢房气窗正对的房檐上发现了有人停留的痕迹。 沈卫蹲在房檐仔细查看,发现了几点已经晒干的水渍,又透过牢房的气窗望向牢被,说道:“这里紧靠着牢房,又不易被人发现,凶手一定紧靠着这扇气窗,悄悄观察薛毅的动向,只等薛毅靠近牢门将他杀害。”沈卫显得有些担心,没想到刚刚找到的一个认证,却正中对方算计。 而赵晨同样脸色阴沉:“看来对方早就想杀人灭口,在此蹲候多时,这汗渍便是其证明。如果做这些事的另有他人,我赵家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假若仙人指路的案子是由皇上在背后指使。。。” 沈卫握紧拳头,已然做出了一死的准备。“不但赵家,连我也会丧命铡刀之下。” 第三章 一线生机(1) 现在薛毅已死,人证不在,赃物这条线索也彻底的断掉。为了不冒然面圣,触动龙怒,沈卫决定先带赵晨拜见其父亲赵彦徽,商议之后再行调查。 形势紧迫,沈卫与赵晨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赶到了汴梁城下。 再说这赵彦徽,自从被皇上招入朝中,除了与皇上饮酒叙旧,也并无他事,更多的时间则呆在皇宫外的静安居内修养,由武德司的人奉命保护。 沈赵二人进城之后天色已黑,沈卫便领着赵晨来到了静安居处。 “什么人!”守门的侍卫十分警觉,立马将二人拦下。当看到来人是副使沈卫,侍卫连忙起手拜见,有些为难道:“副使大人,赵大人他心情不好,不准被何人进去打扰。” 沈卫并不理他,下马便走进了静安居,并对侍卫说道:“你们在此好生看守便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沈卫毕竟是他们的上司,那些侍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乖乖的放行。 静安居是一座小型庄园,里面设有假山池塘,小桥流水,是人修身养性的绝佳住处,皇上将赵彦徽安置在此,足见对其的情义。 沈卫与赵晨走进静安居,只见赵彦徽正独坐在院中赏月饮酒,并不时高声呼喊,心中似乎有说不尽的苦闷。 赵晨独自走到赵彦徽身前,见父亲一切安好,激动道:“爹!” 已经有些醉意的赵彦徽忽然听到有人喊爹,放下酒杯,这才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跪在身前。 赵彦徽抖擞了一下精神,揉揉有些看花的眼,连忙扶赵晨起身,道:“儿呀,你怎么来了?” 说着父子二人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许久,父子二人情绪稍定,赵晨才将家中发生的变故告诉给赵彦徽。 赵彦徽毕竟是久经风雨,听闻之后只是哀叹,又饮了一杯酒说道:“圣上召我进京,只是与我饮酒叙旧,期间还旁敲侧击的提到“仙人指路”的事。我就猜到家中定会出事,所以才整日在此喝酒解闷。唉,没想到不幸猜中,儿呀,你受苦了。” 赵晨却十分不解:“我们赵家忠于圣上,圣上为何要致我们与死地?” 赵彦徽却摇了摇头,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叹道:“时也,命也。想来只可能是圣上对当初‘杯酒释兵权’的事后悔了,想要效仿汉高祖刘邦,将我们这些老臣赶尽杀绝。” 这时候沈卫走了过来,否定了赵彦徽的说法,道:“我想不是,郭大人与潘大人都是圣上登基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与您老臣的身份并不一样,所以仙人指路的案子并非这么简单。” 赵彦徽抬了起头,望着眼前的青年才俊问道:“这位是。。。?” 赵晨连忙解释道:“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有心帮助我们赵家的武德司副使沈卫沈大人。” “沈卫,我记得曾经的青莲案就是你破的吧,真是人中俊杰,这次又舍身相助,请先受老夫一拜!”赵彦徽见沈卫胸怀大义,感动至极,说着便要跪拜。 沈卫见了连忙阻止,将赵彦徽搀扶到座椅上,说道:“赵大人,客气的话以后再说,二日后便是圣上对此案裁定之时,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此事的缘由。” 赵彦徽知道此事关乎到众人性命,醒了醒酒,说道:“沈大人对此事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不必有所顾忌。” 沈卫想了想,说出了心中大胆的想法:“我猜测所谓的仙人指路,其实是个幌子,假借谋反的罪名,铲除朝内大臣。而郭大人,潘大人,与您,肯定有什么共通的地方,招致杀身之祸。” 赵彦徽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仇家,更别提与郭,潘二人的共通之处。 赵晨则有着另外的担心,说道:“这些事情暂时想不出到不所谓,目前最令我困扰的是这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假若真的是圣上想要假借仙人指路灭掉我们,那我们再怎么调查也是枉然。” 赵彦徽点了点头:“没错,现在我们必须以性命作保,认定此事另有他人做鬼。不过即使是这样,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我们也是九死一生。” 就在三人谈话之时,沈卫注意到墙头一个黑影闪过。 “什么人!”沈卫大喝一声,连忙追了过去。 赵晨见状,立即挺身护住了赵彦徽。 然而等沈卫翻上墙来,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望着城内的街巷,沈卫猜测那人对城内的路很熟。 这时候,门外的侍卫听到喊声冲了进来,围在墙边道:“副使大人,出什么事了?” 沈卫竟没有想到在武德司的看守下,竟然还能放贼人进来,十分不满,对着手下喝到:“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有贼人进来都不知道,还不块找人加强守卫!” 侍卫们连忙应声答道:“是!” 赵晨见状有些担心,道:“父亲在此岂不十分危险?” 赵彦徽则摇了摇头,反而笑了起来:“不但没有危险,反而更加安全,哈哈!” 赵晨更加不解,转而望向了走来的沈卫,见沈卫虽然对手下动怒,待手下离去却又喜上眉梢。 “赵大人说的不错,这个偷听的贼人实则带来了喜讯。”沈卫见赵晨疑惑,便解释道:“圣上安排武德司的人在此守卫,除了保护赵大人的安全,更重要的是监视赵大人的一举一动。假若整个事件真的是圣上的主意,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派个黑衣人来监听。所以此事背后另有他人,而此人为了避免圣上追查到他,更不会伤害你爹。” 赵晨恍然大悟:“这么说我们便可大展拳脚,找出幕后真凶。”可是转而一想,薛毅的线索已然断掉,如今毫无头绪,不知从何查起,赵晨又显出茫然。 沈卫看出了赵晨的担忧,说道:“郭大人的案子,牵连了几位大臣,不过其中的刘景堂刘大人,因为证据不足,现今只是被关在了大牢之内,并未定罪。我们可以前去大牢,问清楚情况。” 欲扭转命运,必先置之死地而后生。赵晨明白这个道理,坚定地看着沈卫,点了点头。 第三章 一线生机(2) 刘景堂自郭安的案子起,就被关押在了天牢之内,这凡是入了天牢的人,那就等于说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至于为什么刘景堂还活着,那是因为圣上念其有功,并且在此案中罪名最小,就先留着他的性命。 这天牢与别处的刑部大牢不同,被打入天牢的都是朝廷要犯,看管极为严密,就连关押犯人的牢房也不同别处。 这里的牢房都是位于地下的一间间密室,一间牢房只关押一名犯人,由人专门负责把守,外人没有令牌不得探视。 而看管天牢的人也不是一般的狱卒,恰巧正是武德司的人。想要进入这戒备森严的天牢,没有令牌那可比登天还难。 然而这对于沈卫武德司副使的沈卫来说,那却是再简单不过。 这夜,赵晨身穿锦衣,化装成武德司人员的样子,跟随在沈卫的身后,来到了天牢。 守门的侍卫见到来者是沈卫,连忙俯身拜见,就连令牌也不用多查。 “我只是来此巡视一下,你们就不用记录了。”说着沈卫领着赵晨走进了天牢。 一般进入天牢探视者,除了需要手持令牌,还要由把守大门的侍卫做相关记录,写明几时,何人,探视谁,以便日后查阅,除此还须侍卫陪伴才可进入大牢探视。 然而身为长官的沈卫发话了,那下属的侍卫也不再做记录,乖乖放沈卫与赵晨进了天牢。 进了大门只能算是通过第一道门,要想进入牢房,还须走下一段石梯,沈赵二人这才来到了关押刘景堂的牢房前。 沈卫命负责看管刘景堂的侍卫将铁门打开,并吩咐侍卫在外守着,不可让人靠近。 这侍卫只是一名下属人员,没权利过问任何事,所以只能听从沈卫的命令关上牢门,守在门外。 赵晨也是第一次来这天牢,带着好奇走进牢房内一看,嚯,桌椅床铺一应俱全,除了有些阴冷,这里更像是客栈。 自从刘景堂因郭安的案子被抓之后,就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除了事发之初沈卫来此探视一次,再也没有听闻过外面的消息,还不知郭安早已经服刑。 此时由于已入深夜,刘景堂早早的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听到铁门的咣当声,这才从梦中惊醒。 见来人是沈卫,刘景堂赤着脚就下床相迎,显得异常激动:“沈大人您可来了,郭大人他怎么样了?” 当初沈卫一心要救郭安,还将此时告诉了刘景堂,可是如今,沈卫无奈叹了口气:“唉,卑职无能,无法救郭大人与水火。” 刘景堂听闻,眼神呆滞,一屁股跪坐在了地上,哀叹道:“郭大人已去,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圣上啊,微臣忠心耿耿,圣上为何要置臣于死地啊。” 沈卫连忙将刘景堂扶起,安慰道:“大人不必消极,事情还有些许转机。”随后,沈卫便将赵彦徽的案子说与了刘景堂听。 刘景堂大惊:“什么?连赵彦徽赵大人都被治了罪,圣上这是要做什么?哪里还有转机可言?” 沈卫将赵晨拉到刘景堂身前,介绍道:“这位便是赵家的公子赵晨,我冒着性命带他前来,就是立志要查清此事。” “刘大人,要查清真相,还要恳请您相助!” 说着赵晨俯身拜见,被刘景堂连忙搀起:“如今我已成囚犯,赵公子还能这般对我,真是叫老夫感动。如今我们已同在一条船上,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定当竭尽所能!” 赵晨起身之后,焦急地说道:“刘大人,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我父亲已经与沈大人商议过,觉得这三起因仙人指路而定下的案子,必定有一共通之处,才能引得对方栽赃陷害。” 刘景堂看得出沈赵二人已经慎重查过,所以才会来此寻求一丝线索,可是任凭刘景堂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与赵彦徽有什么联系。 先不说二人官职不同,那赵彦徽也长刘景堂一辈,更是是开国重臣,刘景堂入朝之时,赵彦徽已经被解了军权回了老家。 这到底是什么缘由,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刘景堂思前想后,却也想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是惭愧,我也想不出这个所谓的能引得杀身之祸的共通之处。” 要说一个系列的案子,寻求共通之处是个极为便捷的破案方法,然而此时却令众人陷入了迷局。 一时之间,三人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沈卫开口道:“既然没法从整件事入手查,那咱们暂且将三个案子分开。这郭大人的案子牵连了刘大人,那就先查郭大人的案子。” 说道这里,刘景堂似乎想起一事,刚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刘大人是否想到了什么事?”沈卫急忙追问。 刘景堂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随口告诉沈赵二人:“我与郭大人书信交流,有一名叫马力的信差负责送信,可是出事之前,这信差突然回了老家,说是看望家中老母。” “难道是这信差知道祸事将到,提前跑路。”赵晨判断,这信差很可能与薛毅一样,受人指使,栽赃陷害,之后又一走了之。 刘景堂却摇了摇头,回忆道:“我也曾这样想过,可是他一小小的杂役,谁会将这等重要的事告诉他。对了,我之前还偶然兴起考过他对子,然而他却目不识丁。试想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又怎会料知道谋反这等大案。” 沈卫想来刘景堂的看法也对,只是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不得有丝毫马虎,沈卫已经暗定要查一查这个马力。 “哦,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景堂大拍脑门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无独有偶,我家那教书先生也是奇怪,出事那时我满院子找他却寻他不见。” 见又有了线索,赵晨连忙询问道:“刘大人可知那教书先生去向了哪里?” 刘景堂想了想,答道:“要说也巧,我家这教书先生与那信差还是同乡,家都在陈留。不过我只知道那信差马力回了老家,而那教书先生去了哪里,我并不清楚。” 看来不论如何,都要先找到这个送信的马力。 距离当初皇上规定搜查赵府的时限只剩下二日,沈卫也没有更多线索,只能拉着眼前的这根细线,硬着头皮查下去。 第四章 明察暗访(1) 陈留是开封东南一座重镇,距离开封府有四五十里地的路程,即使驾快马,往返也需要半日。 距离皇上限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沈卫无奈,只能与赵晨兵分两路。 沈卫负责在京城搜取三起案子的卷宗,而赵晨则去往陈留,寻查杂役马力与教书先生的下落。 次日一早,沈卫便将快马备好,交与赵晨,临走时还不忘再三嘱咐赵晨,倘若寻不到人也要提早回来,也好再作打算。 其实沈卫还有另外的担心。要知道倘若此次翻案不成,那赵家必然面临死罪,赵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到时候果真查不出一丝线索,他还会回来送死吗?如果赵晨如期没有归案,那奉旨办事的沈卫则就成了替死鬼。 虽然赵晨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是人心隔肚皮,面对死亡时,又有多少人会选择义而将生死置之度外呢? 话分两头,此行赵晨为掩人耳目,换得一身粗布便衣,扮作信差的模样,在拜别沈卫之后,便驾马朝陈留镇赶去。 根据刘景堂言,这个马力的老家就在陈留镇外的马庄村内,家中有一老母和一兄弟。 赶到马庄村村口,赵晨瞧见有一拉着牛车的老汉,看样子是要去往田间。 赵晨连忙下马,上前询问马力的消息。 这老汉观察着赵晨打扮,又听其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便笑道:“你要找的是哪个马力?要知道我们这马庄村上百户人家,都是姓马,单单是我认识的名叫马力的就有三人。” 赵晨想了想,说道:“就是那位在京城为官家做事的马力,老先生可否知晓?” 老汉听了赫然一笑:“嗨,还以为你说的谁,原来是那厮。说来也巧,那厮去了京城之后好些年没回过家,前些日子刚回来。前面那个路口向里走,有一破烂栅栏门,那便是他家,很好找的。”说着,老汉指向了不远处以黄草堆放的路口。 “多谢!” 拜谢之后,赵晨按着老汉的指引寻去,果然看到了一处栅栏门。门上木条腐朽,破旧不堪,有的木条甚至已经折断,只是用草绳将就着绑着。 赵晨骑着马,隔过低矮的土墙向院内望去,偌大的庭院内只有一口老旧的水井,石台上长满青苔。水井旁边是一木条栅栏围成的鸡圈,只不过里面并无一只家禽,看样子也荒废多年。 再看院中的草屋,外墙的泥土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泥草,屋顶的茅草也是凌乱不堪,被木棍与土砖压着,才不被风吹散。 赵晨竟没想到,在京城当差多年的马力,家中竟是如此得贫苦。 下了马,赵晨冲着院内呼唤起马力的名字。 不一会,里面果然有了回应,只见一赤膊上身的壮汉走了出来,一副凶恶的表情嚷道:“别叫了,别叫了,马力他死了!” 赵晨惊讶道:“什么?马力死了?” 壮汉见赵晨衣冠整洁,气宇不凡,并不相识,连忙收起了怒相说道:“这位兄弟,真不好意思,我还当是村里的熟人,刚才无心冒犯,还请见谅。” 赵晨对此事倒不放在心上,只是关心起马力的消息,询问道:“这马力不是前些日子才回的家,怎么就死了?” 那壮汉思索着来人应当是京城的人,便将赵晨请进了院中,坐着小木凳,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此人就是马力的弟弟马亮,家中还有一年迈的老母。马亮在家从事农作,与母亲相依为命。而这马力生性好赌,早年就是因为欠下赌债变卖了部分家当,仍不够还债,才去的京城当差。可这一去好几年,一不见马力回家探视,二不见其向家寄钱,然而要债的却经常登门拜访,可把马亮难为的不轻。前些日子不知何故,马力突然回家,说是已经辞去了差事,还带来不少钱财。然而却只取了一小部分当作还债,其余的钱又被马力带走,上镇中赌去了。家中母亲为此痛心不已,连骂马力不孝,还为此生得一场大病。 赵晨竟没想到这个马力居然是如此无耻之徒,看来此人也做不出什么好事,既是突发横财,那么马力定与此案脱不了关系。 这时马亮询问道:“不知您此番寻那混账是为何事呀?” 赵晨心善,见这家人贫苦,而马亮又是直性的老实人,便从马上取出一袋钱说道:“这是马力在府上当差时的工钱,忘记了领,如今马力不在家,我便交给你了。” 家中正需用钱,忽然有人送上了这么多钱,马亮惊喜之余连忙把钱收起,询问道:“我那哥哥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赚得那么多钱?” 赵晨摆摆手,起身道:“这赚大钱的事他怎么会告诉外人。” 马亮见赵晨要走,便极力挽留,然而赵晨却以要事为借口,骑马离开了村子,向镇上的赌坊奔去。 陈留镇不大,镇中只有一间赌坊,附近的赌徒都汇集于此,日夜喧闹不止。 赵晨将马拴在赌坊门前,正巧遇到一位头包蓝巾的赌徒从赌坊内走出,只见那人满脸油光,眼袋下垂,看样子是赌了个通宵。 赵晨上前拦住那人,询问道:“这位仁兄,可否向您打听一人?” 那人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赵晨,皱着眉头问道:“你找谁啊?” “我找马力。”赵晨谦恭地答道。 那人挠了挠头,指着赌坊说道:“马力啊,他在里面。” “多谢。”赵晨连忙走进赌坊,刚进们,就感受到一阵乌烟瘴气,而赌坊内一堆人正挤在赌桌前吆喝叫好。 赵晨四下张望了一下,向身边的人打听马力的消息。 然而里面的人却又指着大门说道:“马力刚走,头包蓝巾的便是他。” 赵晨这才知道上了当,连忙追了出去,可是放眼望去,大街上已经不见了马力的身影。 身在人生地不熟的陈留镇中,要找马力谈何容易?距离限定的日期越来越近,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赵晨,此时也急躁起来。 “该死!” 赵晨对着身旁的细木桩打了一拳,“咔嚓!”那细木桩应声而折。 第四章 明察暗访(2) 马力从赌坊逃出之后,觉得事情不妙,便租了辆马车往家中逃去。 躲在马车中的马力紧紧地抱着一蓝布包裹,这里面包的除了几件衣物,其余的都是些串钱和散碎银子,可以说这个包裹就是马力的命根子。 马力一面催促车夫快些赶路,一面透过车窗上帘布的缝隙暗中观察,见无人跟来,马力长舒一口气,思索着先在家中安生待上几日,等风头过去再出去逍遥。 这边马力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却不知赵晨已经料到无处可去的马力定会回到老家,此时已经等在村口守株待兔。 马车拐过一个路口,马上就到了村庄,却见赵晨驾马冲出。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车前的马儿一声嘶叫,扬起前蹄,马车差点倾翻。 幸好车夫眼疾手快勒紧了缰绳,控制住了身前的马儿,这才化险为夷。 只不过车内的马力就没那么幸运了。见快到了家中,马力已经移到车门处准备下车,这马车一停,随着惯性马力一下就跌了出来,正巧落在马蹄之下。 受到惊吓的马儿变得十分暴躁,就连车夫也把握不住,松开了手中的缰绳。 眼看马蹄就要踏中马力,而马力却仍死死的护住怀中的蓝布包,不顾自己的死活。 幸好赵晨眼疾手快,一跃而起抬跳上了马车,捞起缰绳使劲一勒,这才救得马力一条小命。 然而刚刚脱险的马力却不识好歹,随手抓了一把黄土朝着赵晨撒去,来不及遮挡的赵晨被黄沙迷得直落酸泪。 这并不算完,马力打了个滚翻身跃起,又朝着马的屁股猛捶几下,那马受不了疼痛,拉着马车急驰而去,而马力则拉着赵晨的马,打算骑马逃跑。 赵晨已经被黄沙迷得看不清路,而一旁的车夫被刚才的事故吓得两手发软,已经架不住马车。可是这匹发狂的马却在村中横冲直撞,眼看就要冲进前方满是浮萍的池塘,可这马却只当前方是一片绿地,毫无停下的意思。 情况紧急,赵晨只能弃车而逃,拉着车夫跳到路边。只见二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卷起了一溜尘土,而马车则直冲入池塘,溅起一滩绿水。 赵晨起身望去,见马力已经骑着马逃出了村口。赵晨也不着急,冲着马吹了个口哨,那么便有灵性一般掉头朝着赵晨奔来。 这可把马力急坏了,仍凭他怎么拉扯缰绳,那马仍旧不改方向,而马力又不敢狠心跳下,生怕出个好歹。 就这样,费尽心机逃跑的马力最后却被一匹马给捉住了。 赵晨看着马力的窘状,淡然一笑,道:“这马从小跟我,极通人性,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马力老老实实地下了马,却还想再做挣扎,猛然间朝着赵晨就是一拳。 可这马力哪是赵晨的对手,反被眼疾手快的赵晨擒住手腕,别倒在地。 “我不敢逃了,大侠饶命!”马力疼得连喊饶命,全无一丁点男子气概。 “你这厮还真是不中用。”说着,赵晨夺下了马力怀中的包裹,打开一看原来是些银子,便交给了一旁的车夫,道:“这些钱拿去,就当赔你的马车,够不够也只是这些,快快拿钱走吧。” 车夫接过包裹粗略掂量了一下,十分满意地点头谢道:“够了,够了!” 马力见马车夫得了便宜就走了,那可是自己千辛万苦挣的银子,心痛不已,一脸委屈地说道:“大侠,小的又没犯事,您抓我做什么呀?” “没犯事?那你为何逃跑?”赵晨只一句话就问住了马力,见马力默不作声,赵晨便一手拿出一袋碎银,另一手用力扭着马力的手腕,威胁道:“你犯了什么事自己清楚,老实交代这袋银子就归你了,倘若被我知道你说了假话,哼!” “哎呦,疼!大侠饶命,我说,我说。”马力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更别提此时受人威胁,敬酒罚酒选哪个,他早已想好。 赵晨松开了马力的手。“说吧,是不是你偷偷把谋反的信藏在了郭大人的府上?” 马力知道谋反是死罪,怎么敢做那些事,连忙解释道:“冤枉啊大侠,我只是受人之托送信。您有所不知,我大字识不了几个,这信的内容我是一点也不清楚,否则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做不出此等欺君之事呀。” 赵晨记得刘景堂也曾说这马力目不识丁,看来马力没说假话。赵晨皱了皱眉头,疑问道:“既然你不清楚信的内容,那为什么你好好的差事不作,不辞而别?” 马力叹了口气,答道:“大侠,实话跟您说吧,这信是刘大人家的教书先生让我送的,那先生与我算是老乡,答应我只要我将信藏在郭府,便给我十两银子作为报酬。我看有钱可赚,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是事后细细想来,藏几封书信就能赚这么多钱,其中必有蹊跷。我生怕事迹败露被主子怪罪,并且也挣了不少银子,就收拾细软逃回了老家。” 赵晨追问道:“这教书先生现在何处?” 马力连忙答道:“前阵子我听闻郭府出了大事,担心与信有关,就急忙去教书先生家里拜见,想托他家人问个清楚,可是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他家回信。前两天我再去他家拜见的时候,就连他的家人也不见了踪影。” “哦?快带我去他家!”赵晨感觉这个教书先生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说不定找到他就能揭开本案谜团,便急忙让马力带路,想先从教书先生的家中查出一丝线索。 马力别无选择,只能领着赵晨前往教书先生的家。 这教书先生是马力的同乡,也姓马,名叫马良才,曾参加过乡里的解试,中了举人,只不过后来没有通过省试,就留在了郭府上,一边做教书先生,一边准备下次的省试。 马良才的家就在村庄的东头,与马力家形成对比的是马良才家那高大的青石房子,坚实的榆木大门看起来更加高档,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铜,看样子这家人在这村中也算小富。 也是,只有有钱家的人才能安心的供养马良才读书赶考吧。 可是看着这新修的房子,赵晨却感到奇怪异常。 第四章 明察暗访(3) 赵晨思量着,既然马良才一家重新翻修了房子,那必定打算长居于此。然而调查至此,已经确认伪造的谋反信十有八九与马良才有关,甚至就是出自马良才之手。能做成这么大的事,马良才必然需要作长久打算,那他为何还要花费力气,留下这么一座崭新的空宅呢? 为了查清真相,赵晨决定进门查看一番。 “大侠,这大门锁了进不去,咱们走吧。”这边马力却催促着赵晨离开。 “区区一把铜锁,怎能拦得住我。” 说罢,赵晨从马上取出一丝绸包裹的长剑,剥下丝绸,露出碧玉一般的刀鞘,简直让马力看傻了眼,不用多说,这便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剑。 “我这把青渊剑是祖师传下的,削铁如泥,这细细的铜锁又算得了什么?” 只见赵晨慢慢拔出青渊剑,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闪出刺眼的光亮。马力连忙用手盖着眼睛,透过指缝眯眼去看,剑身出若隐若现出的波浪花纹,更为这剑增添一丝华丽。 虽然青渊剑是赵晨的宝物,可是用这么尊贵的东西去斩一把铜锁,马力真觉得这是在暴遣天物。 这边赵晨已经握紧青渊剑,对准了铜锁最薄弱的地方,大喝一声,利剑好似化作一道寒光划过铜锁。只听“呯”的一声,那铜锁已然断成了两段,坠落在了地上。 马力惊讶地张着嘴巴,连忙跑过去拾起铜锁,只见斩断处的截面光滑无比,再看一边的青渊剑,剑刃竟无一丝破损,马力不禁惊叹道:“这世间果真有削铁如泥的宝剑!” 赵晨则淡然一笑,收起了青渊剑,催促道:“快进去吧,我还有要事要查。” 马力便收起惊讶,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黄土,领着赵晨进入了马良才家的庭院。 这马良才家果然富有,庭院内铺满了青石砖,没有一丝黄土,全无农家人该有的样子。 “这马良才是靠什么发的家?”赵晨有些疑问,既然住在这务农的村落,又非地主,怎会如此富裕。 马力指着马良才家的新房说道:“他家的良田本来要比一般人家多上三四分,不过为了供给马良读书赶考,他家已经卖掉了大半的良田。要说发家嘛,也是从这马良才做教书先生开始,不久便翻修了这房子,现在他家里已经许久不事农桑了。” 这教书先生能挣几个钱,除了补贴家用,能赞齐进京赶考的费用已属不易,哪还有巨款翻修房子。 然而赵晨听了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思索着:看来这个马良才定是因这案子捞得不少钱。 “呯!呯!呯!” 赵晨抽出青渊剑,斩断了堂屋门上的几把铜锁,破门而入。 马力大惊失色,这擅闯民居可是犯法的事,然而屋中的景象却让二人惊了个呆。 只见堂屋的桌子椅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堂内,堂内的地上除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并未散落一件杂物。屋中大件的家具更是一件未动,抽屉也是严严实实的合着,只是那些值钱的小件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马良才一家搬走以后,马力也不曾进来瞧过,看到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连忙四下查看:“这,这,这比我家还要整洁许多,这马良才已经走了多日,而这家中却像有人居住一般,莫不成是鬼。。。” 马力越想越怕,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晨见状一把将马力拉起:“你这厮虽然无赖,却没想到如此胆小怕事,你看看这里。” 说着,赵晨走到里屋,掀起一块麻布盖着的妆台,居然是一姑娘家用的梳妆台。赵晨俯身查看,居然是由红酸枝木制成的妆台,叹道:“这马良才家里的东西,只有这件才最值钱。” 听到钱字,马力连忙凑到跟前,定眼一看,嚯,还真是一件宝贝,除去这昂贵的木料不说,就连四角的饰品也是银制的,马力忍不住身手扣了扣桌角的视频。 赵晨身手拦着马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马良才临走还用麻布盖着这东西,定是不想遭到破坏。” “这马良才还真是暴遣天物,独留这东西在这落灰。”马力摇了摇头,只恨自己没有别人的财力。 调查至此,赵晨已经可以确定,马良才就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找出马良才便可以知道弄清整个案情,而别人嫁祸给自家谋反的事也能一并查清。 只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想彻底查清此事,必须恳求皇上开恩宽限时日,而要做到这点,必须带着马力回京。 “查的差不多了,跟我回京吧。”赵晨对马力说道。 “什么,你要抓我回京?你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官府的人,要来治我的罪?”马力知道自己做的事犯了大罪,死活不愿跟赵晨回去,夺门而出,本能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赵晨也不急,骑上了马在后面追,怎么着马力也逃不掉。 巧的是,马力刚跑到家门口,正撞见他弟弟马亮出来。 这马亮见到了自己那无赖哥哥,一把将他拦下,质问道:“你不是去镇上赌钱了吗?怎么回来了,难不成输光了?” 马力喘着粗气,解释不清,想推开马亮却又没有力气,心急地指了指后面骑马追赶的赵晨。 马亮见了赵晨,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忙打起了招呼:“兄台,您不是要找我哥哥吗,我哥哥就在此。” 赵晨笑着拱手道:“马亮兄弟,我有事需要带马力回京一趟,没想到这马力还不愿回去。” 马亮整日务农,浑身的蛮力,听说要带马力回去,心想以后终于可以免遭这厮祸害,便连忙找了个绳索将马力捆住,交于了赵晨。 赵晨将马力横与马背,临走时还不忘再给马亮一袋银子,交代他将马良才家的铜锁补上,并守好他家的宅子。 马亮又得了这么些银子,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回到京城,赵晨来到了与沈卫约定好的地方会和。 沈卫呆在京城也并非一无所获,他借由武德司副使的身份,重新查阅了郭安案的卷宗,找到了当时定罪的书信,发现其中有关谋反的书信笔记皆为临摹,范本便是郭安与刘景堂往来诗词的书信。 这下人证物证皆有,二人思索着靠这些东西应当能让皇上再宽限些时日调查,便决定等明日沈卫部下贾宁押着赵家家眷回到京城,再一同进宫,恳求圣上开恩。 第五章 龙威(1) 次日一早,贾宁准时将赵家上下押送到了京城,向沈卫复命。【ㄨ】 这贾宁进入武德司以来一直跟随沈卫,行事机敏,颇有才能,深得沈卫信任。 沈卫按照先前皇上的旨意,将赵彦徽一家安置在了静安居内,只有赵晨随着沈卫进宫面圣,以求得圣上开恩。 武德司作为圣上直接管理的机关,在皇宫内享有诸多通行便利。沈卫从皇宫西门而入,一同随行的还有贾宁和马力。 此时皇上还在早朝,沈卫便先来到礼贤讲武殿等候,这里除了是皇上的后书房,也是武德司接受皇命的地方。 “哟,沈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沈卫刚进门,一位公公就迎了上来,将他拉到一边。 这位便是照顾皇上日常起居的总管公公孙敬福,他在大内带的时间较长,沈卫十分得熟络。 沈卫不解道:“看孙公公如此焦急,是出了什么事了?” 孙公公连忙摆了摆手,满脸委屈的说道:“沈大人您可别提了,自打潘仁的案子起,圣上整日焦虑不安。接着郭安的案子不说,又遇到了赵彦徽的案子。这些天皇上更是夜不能寐,心情也是喜怒无常,我整日服侍圣上那更是提心吊胆,生怕稍有疏忽掉了脑袋。唉!这些天,我只盼沈大人能早日归来解决此事,好将这个悬着的心呀,安稳地放下了。” 沈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却没想到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心中更是多了分担忧。“孙公公,依咱俩的关系,不瞒你说,这几件案子经过调查,我觉得案情存疑,所以想请圣上。。。” 沈卫还未说完,便被孙敬福打断了话,“哎哟,可不敢啊沈大人,这个案子早了早好,哪还有心顾得他人冤不冤的,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啊。” 二人正说话间,皇上已经退了早朝,现在刚到巳时,赵匡胤便急匆匆地来到了后书房。 沈卫想来皇上定是为急于解决此案才如此着急,便整了整衣冠,抱定直面的勇气。沈卫走进了后书房,见到皇上已然在里屋等候,便跪拜参见:“回禀圣上,属下已遵照皇命,找到了赵家谋反的罪证,并将赵府上下缉拿,现安置于静安居内,由武德司严密看守。” 说着,沈卫拿出了从赵府房梁上搜出的伪玉玺,借由一旁的公公呈给了赵匡胤。 沈卫偶然间抬头,看到皇上面色憔悴,心想孙公公果然说的没错,皇上已经被此案弄得心力交瘁。如是这般,那自己延缓定案的建议说不定会触怒龙颜,沈卫在心中暗自捏了把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果真同梦到的一样,这赵彦徽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赵匡胤把玩了几下玉玺,随手丢到桌上。【ㄨ】 沈卫低着头,不敢有一丝怠慢,虽看不见龙颜,但能从语气中听出皇上愤怒之余,伴随有一丝意料之中的得意,似乎急于将赵彦徽一家定罪。 “沈卫啊,起身吧,这次你做的十分不错,如今铁证如山,我看这赵彦徽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已经命沈卫起身,然而沈卫仍旧跪地不起,这可把一旁的孙敬福急坏了,生怕沈卫捅了娄子,连忙督促到:“沈卫,圣上已经命你起身,还不快起身谢恩。” 可是沈卫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拱手道:“启禀圣上,微臣还有一事禀报。” “哦?何事?”赵匡胤抬了抬手,示意沈卫起身禀报。 沈卫刚起身,就看到一旁的孙敬福正朝他不停地挤眉弄眼,似乎在告诉他多说无益。 只不过沈卫心意已决,必然要将心中的话说出,恭敬道:“微臣依据圣上旨意,果真从赵府家的书房内搜出了这伪造的玉玺。可是经微臣调查,这玉玺是由赵府家的奴仆私通外人藏进赵府的,赵家并不知情。” “你是说有人栽赃?那这赵府家仆何在?”赵匡胤质问起来。 沈卫听出了皇上有一丝不悦,连忙解释道:“微臣办事不力,这家仆已被人暗中杀害。” 赵匡胤怒拍桌案喝道:“这么说就是死无对证?沈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朕!” 沈卫连忙跪地道:“属下不敢,我与赵家公子赵晨一同目睹了对方行刺,所言句句属实,那赵晨也随微臣来到了宫中。” 一旁的孙敬福见沈卫要多生事端,连忙阻止道:“沈卫你竟敢带犯人前来面圣,你真是不想活了,还不住口。” 赵匡胤则挥挥手阻止了孙敬福再说,命孙敬福传赵晨入殿。 赵晨刚进入书房,心中激动万分,跪地便拜。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问道:“此人是你抓来的?” “正是。”赵晨谨慎答道。 沈卫见皇上情绪有所舒缓,连忙将马力的事说了出来:“禀圣上,虽然赵家的奴仆已死,不过微臣还查出郭安的案子存疑,并且已将其府上同样有嫌疑的家仆带至殿外。” “哦?郭安的案子?”皇上似乎对案子又有了兴趣,便命人传唤马力。 接到召见,贾宁便押着马力来到了后书房,见到皇上赶忙下拜行礼。 “贾宁,你是从何处抓得的此人?”言语中,赵匡胤不怒自威。 “回禀圣上,此人是,是沈大人抓捕的。”平日里都是由沈卫负责向皇上复命,而这贾宁只是一个副手,难得今日与皇上直接对话,贾宁显得颇为紧张,还偷偷地瞄向了一旁的沈卫。 “这便是你说的嫌犯?”赵匡胤打量着马力,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看不出有多大的能耐。 沈卫见皇上有心问话,心中便多了一份把握,便急于将调查的收获全部禀与皇上,连忙答道:“正是此人,微臣已经查清此人与那些谋反的书信有极大关系,如此可以顺藤摸光,抓出真凶。而微臣又查阅了那些谋反书信,发现其中。。。” 沈卫正滔滔不绝地陈述案情,却被赵匡胤绝然打断:“沈卫我问你,我给予你们五日时间去查赵彦徽一家,哪还有时间去查郭安的案子?” “这。。。”沈卫被问得不敢作声。 赵匡胤勃然大怒,拍案而道:“贾宁你答!” 贾宁被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惊慌间答不上话来:“这。。。这。。。” “圣上让你答,你就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一旁的孙敬福看不下去了,催促起来。 贾宁偷偷看向一旁的沈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沈卫与赵晨独自回京调查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本就被谋反案弄得烦心的赵匡胤听了此话更是震怒,起身冲着沈卫喝到:“好你个沈卫,我命你查赵彦徽你家,你却私通赵晨妄图翻案。来人啊,将此人押下去!” 赵晨见洗冤不成,反而拖累了沈卫,连忙恳求道:“圣上息怒,沈大人可是忠义之人呀。我赵家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反意,请圣上明察!” “对,还有这个赵晨,一并押下去,打入天牢!”赵匡胤的怒声响彻整个讲武殿。 第五章 龙威(2) 天牢之内,潮湿阴冷,虽然此时正值正午,可是在永不见天日的天牢,却感受不到一丝艳阳的温暖。 圣上的龙威还未散去,尤其是他那句“打入死牢”,更像是晴天霹雳,由天灵盖刺入身躯,贯穿骨髓,震得人心脏都快要崩裂。 赵晨处在天牢之中,目光呆滞,有石椅不坐,却靠墙而栖。 也是,现在也只有冰冷坚实的墙壁才能支撑他那颓废的身躯。 对于这个出身富贵的青年才俊,短短几日的打击已经大过了他此前的所有经历。家族的无妄之灾,却又遇到沈卫这般救星。然而此时翻案不成,还连累了一同办案的沈卫,自己更是先父亲一步被打入这如同坟墓般的死牢。 时也,命也。 “沈大人,赵某惭愧,连累了你。倘若下辈子还能与沈大人相识,定要与沈大人结为兄弟。”赵晨的嗓音低沉而又沙哑,看得出他对此生已经失去了希望。 沈卫也被剥去了锦衣,革去了官职。只不过此时他正盘膝而坐在木床之上,闭目凝神,虽然头发散乱,脸上却没有一丝囚犯该有的颓败。“此世的事还未了,为何去惦记来世的事?” 似乎感觉身体有些酸麻,赵晨翻了个身子,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何了不了的。只可惜我赵家对皇室忠心耿耿,却不曾想皇帝昏庸,唉~” “你也不必过于哀叹,说不定圣上远比我们想象的圣明。”沈卫睁开了眼,笑着对赵晨说道:“凭我多年保卫皇城,守在圣上身边的经验来看,圣上不至于还未听完你我的讲话,就武断治咱们的罪。所以咱们还有希望。倘若我们今天把该说的说完了,圣上才治罪,那我们才该盼望来世了。” 赵晨诧异,道:“哦?那为何圣上还要将我们打入天牢?” “圣上心思,怎能是我们这等凡人可以猜得透的。静观其变,不欲其乱,这才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沈卫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赵晨见沈卫这般淡然,便也无话可说,摇了摇头,靠着墙壁闭目而息。 “咣当。” 忽然,天牢铁门的响动惊醒了正在闭目凝神的二人,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人以扭捏的姿态走进牢房,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披黑袍的人,那袍子极长,完全遮住了脸庞。 “孙公公!”沈卫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伴随圣上左右的孙敬福。 既然他来了,那想必定是皇上差遣,看来事情有了转机,沈卫连忙下床迎接。 然而孙敬福却身手挡住了上前的沈卫,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 沈卫先是一怔,然后见孙敬福哈腰点头,搀扶着一旁的黑衣人。 正当沈卫好奇这神秘的黑衣人是何方神圣的时候,那黑衣人摘下了披风。 沈卫这才见到黑衣人真实面目,瞬感惊讶异常,不自觉的惊叹出声。眼前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圣上! 还靠在墙角发闷的赵晨听到“圣上”二字,慌忙起身,跟着沈卫一同跪拜,而他心中也重燃了希望:看来沈卫果然没有猜错,既然圣上能乔装来天牢探视,那就证明这案子还有转机。 赵匡胤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而他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叹道:“二位都是忠良之士,一定觉得被朕打入这天牢之中,受了莫大的冤屈。” 沈卫赵晨听了十分迷惑,不明白皇上的言下之意。 这时一旁的孙敬福见二人愚钝,连忙解释道:“圣上将你们打入天牢,实则是给你们机会,以便能查清此案背后的隐情,以及仙人给圣上托梦的事。这都想不明白,哎哟,真笨,你俩。” 原来今日圣上在讲武殿内大发雷霆,实则是在做戏。沈赵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惊叹不已。 实际上,赵匡胤在处理完潘仁的案子后,就感觉其案有些蹊跷,而将郭安处以极刑更让他后悔不已。 如今又出了赵彦徽谋反的案子,更让赵匡胤觉得朝廷之内有人故意装神弄鬼,祸乱朝纲。 被这三起案子弄得心力交瘁的赵匡胤,急需要一位信得过的能人帮他查清此事。 可是碍于皇帝的身份,赵匡胤知道即使自己做了错事,在明面上那也只能一错到底,详查此事还须在暗中进行。 恰巧这时候沈卫冒着杀头的危险向赵匡胤提出此案另有隐情,赵匡胤便有了办理此案的绝佳人选。沈卫与赵晨,一位是赵匡胤信任的武德司副使,查案的才能冠绝大内,既然沈卫提出此案存疑,那就让他详查下去;而另一位是此案受害者之一的赵晨,为洗刷冤屈,他定会不留余力查清此案。 而将二人打入天牢,则是赵匡胤的高明之处。一方面,为维护身为皇帝的权威,赵匡胤必须治沈卫的罪,并且要让满朝文武皆知,这样才能抱住皇帝的威严。 另一方面,正可以借此机会让沈卫至于暗处,避开众人耳目,为查案创造诸多便利。 “沈卫,假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查清此案呀?”赵匡胤的语气平缓,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聪敏的沈卫已经察觉出圣上有心让他查案,便信心满满地拱手答道:“回禀圣上,此案查到现在,已知在郭大人案中的那些伪造的书信,均是出自一个名叫马良才的教书先生。找到马良才,此案的案情便能有极大进展,以此顺藤摸瓜,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你有几分的把握?” “十分!”沈卫的回答十分果决。 赵匡胤听了拍案赞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找到马良才,侦破此案!” 这时孙敬福拿出了一块令牌,交与了沈卫。 赵匡胤见沈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便提醒道:“此案非同小可,朕怀疑朝内有奸人搞鬼,为方便查案,朕特赐你龙纹令牌,文武百官见此令牌如同见朕。对了,你入大牢时已经被革去了武德司副使一职,我知道你与贾宁的关系,所以现在武德司副使由你的曾经的部下贾宁担任,怎么处理其中的关系就看你的了。切记,一切行事需当谨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此令牌不可示出。” 沈卫收下了令牌,点头紧记。 赵匡胤又交待赵晨,告诉他其家人已被严密保护与静安居内,让他安心呆在天牢之内静养,待到案情进展时机成熟,再出狱帮助沈卫查案。 赵晨知道自己冒然进宫面圣,已经招来了祸端,暂安于此处是再好不过的办法,连连拜谢。 赵匡胤对二人十分满意,意味深长地说道:“真相大白之时,浴火重生之日。” 说罢,披上黑袍,与孙敬福一同离开了天牢。 沈卫紧握着手中的龙纹令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信。 第六章 调查开封府(1) 武德司除了负责皇城的戒备警卫,还负责刺探情报,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花街柳巷,都属于武德司探查的范围,甚至于使者出境,都需要安排武德司的人同行,以便调取情报。 武德司的长官属于皇帝的近臣,多由宦官担任,由皇上直接调遣,可谓是事务繁杂。此次赵匡胤解除沈卫武德司副使一职,一方面是为了将戏真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专心办理谋反一案。 当晚,沈卫便被赵匡胤带出了天牢,与白日的入狱不同,此次沈卫的出狱显得极为低调,就连公示也未发布。 深夜,独自骑马行在开封府前的大路上,微风拂过,衣着单薄的沈卫感觉出了一丝寒意。 距离入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秋冬,乃是草木肃杀凋零的季节。假若不快快查清此案,那么圣上很可能会为了维护皇权的威严,秋后就将赵彦徽一家问斩。 想到此处,沈卫便催促着马匹,朝着武德司赶去。 “什么人!”守门的侍卫警觉地拦下了沈卫。 借由灯笼的微弱光亮,侍卫们这才看清沈卫的样貌。 “副使大。。。沈,沈大人,您回来了。”侍卫们显得有些惊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沈卫被捕入狱的消息,只听说是触怒龙颜被打入了大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了回来。 沈卫自己已经被革了职,便对着守卫摆了摆手,叹道:“如今我已不再是副使,就不要在称呼大人了。唉,能够全身而退,回到武德司已实属不易。” 这沈卫平日里对待部下就如同兄弟,众将也念旧沈卫的好此时虽是落难,却仍受到部下的敬待。 “您一日是大人,终身是大人,我们相信有朝一日您定会官复原职。” 沈卫欣慰地笑了起来,下马走进了武德司,不过并未回到住处休息,此刻他脑中想的全是案子的事,而在他平日里办公的书房,存放这此次案子收集的卷宗,正好可以趁此时间重新审视一下案子。 然而沈卫到了屋内,点亮烛台在屋内四下寻找,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些卷宗。 正当沈卫低头打算继续寻找之时,却听到“吱吱”声,抬头来看,贾宁正跳着灯笼推门而入。 “沈大人,您回来了!” 看得出贾宁见沈卫安全出狱很是激动,只是披着外衣拖着靴子就出来了。“沈大人,您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责令部下通知我呢?多亏守门的李达将我叫醒,我见这屋亮着灯光,寻来果真遇见了大人。” 沈卫与贾宁多年的交情,在武德司内,可以说沈卫就像贾宁的亲生大哥一般照顾。沈卫见贾宁如此担心自己,反而打趣道:“虽然我平安出狱,却被圣上革去了副使一职,如今我与你同级,怎敢打扰你休寝?” “您就别拿我说笑了,今日见圣上大怒将您打入了天牢,可把兄弟我担心死了,如今圣上开恩将您放出来,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贾宁转念一想,这武德司不能没有领头的人啊,便又追问道:“既然大人被革了职,那武德司副使有谁担任呀?” 沈卫故意探问道:“怎么,你想做吗?” 贾宁立刻惊慌起来:“这,这怎么可以,这副使的位置我可做不了。” 沈卫却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有满腔抱负,这副使一职圣上还真就给了你。” “这副使的位置,我。。。” 贾宁不知如何是好,正想俯身跪下,却被沈卫给拦了起来。“这副使的位子你去做,比他人做好上千百倍,我也好有时间去查清谋反的案子。” 贾宁见沈卫对他如此看重,感激道:“大哥,即使此时你我二人地位不同,可是您始终是我的大哥,我仍旧听你的话,等您翻了案,我便再将这副使的位置还与你。” 沈卫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说话,接着低头找起了卷宗。“别愣在那儿,快来帮我找找,我那日收集的东西找不见了。” 贾宁连忙走到书桌旁的架子前,在一暗格中抽出了一份纸包的卷宗,交给了沈卫,并问道:“我见大哥仅供前特意整理了这些书信,想来有大用处,就收了起来。” 沈卫打开纸包,见里面的东西一份没少,这才放心下来,将谋反案中的疑点告诉了贾宁。 贾宁听了颇为震惊,他竟没想到自己亲身参与的几个案子,背后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多的悬疑。 沈卫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说道:“我先前之所以不将此事告知与你,就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当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说着,沈卫抽出了其中有关郭安案中与刘景堂往来的书信,并与从郭安家中查到的谋反信做对比,向贾宁指出了其中的玄机。“你看这谋反书信,笔迹看似工整,字里行间却缺少灵气与变化,尤其是撇与捺,每一处都完全相同,这字迹分明取自这些诗词信书信。” 贾宁借着烛光,仔细辨认信件的笔迹,大惊道:“果然,这书信乍看之下并无异常,但是细细比对,却能看出字形的生硬。想那郭安郭大人素以字美而闻名,怎会犯此错误。唉,只怪当时一心想着按照圣上旨意搜查罪证,只是收集了这些谋反的书信,反而遗漏了那些日常信件。” 沈卫皱了皱眉头,判断道:“我们的行动固然出现了纰漏,可是我们只是奉旨办事,最终失误却不在我们,那开封府负责审理此案,倘若细心核查,单看这些谋反的书信,也能查处其中的问题。然而我们将人移交给开封府后,开封府短短的时间内就定了郭大人的死罪,我猜测这其中。。。” “大哥是说开封府的人办事不利,甚至有人故意疏忽了这些细节?”贾宁大胆猜测到。 沈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此刻虽不敢妄下定论,然而这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疑点。此案牵连人员甚多,且都是朝内大臣,如今我已被革职,要查开封府只能委托于你。” 贾宁见沈卫如此客气,连忙拱手道:“这是哪里的话,大哥吩咐,我定在所不辞。” 沈卫连忙拦住贾宁,道:“从今以后你是长官,我是部下,就不用向我行礼了。我奉命要查此案,必须行事低调。对了,此事千万不可向他人提起。” 贾宁点了点头,帮沈卫收拾着卷宗,提议道:“既然这样,明日我们就前往开封府,查个清楚。” “除了开封府,还有一个人需要派人去查。”沈卫思索着。 “是谁?”贾宁疑问道。 沈卫又看了一眼书信,道:“马良才,明日一早,我需要派遣两人前去马良才的家乡一趟。” 贾宁虽是答应了沈卫,可仍旧不解:“马良才不是已经离家出逃了,为何还要再去打探?” 沈卫露出了自信而又神秘的笑容:“上次是去捉拿马力,这次是要捉拿马良才。” 贾宁不知道沈卫有何妙计,还想追问,却被沈良打断:“早点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日还需去开封府走上一遭。” 沈卫之所以这么重视开封府,是因为武德司与开封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机构。按照律例,武德司只能依据指令抓捕嫌犯,并没有私自审问且对犯人定罪的权力,这些都是开封府的差事。 一般来说,伍武德司抓到人之后,都需要将人移交给开封府,由开封府内的长官审案定罪,开封府并不需要向武德司汇报。 沈卫与贾宁都在武德司办事,按理说他们二人没有权利前去开封府问事。 如果运气好点,开封府的人卖个面子,有些事也就可能问出来了。可是如今沈卫已经被僵了职,而贾宁新官上任又没有人脉,要想去开封府查案,那更是难上加难。 第六章 卷宗(2) 正如沈卫所说,贾宁果真被提拔为了副使。 次日一早,大内的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来到了武德司府内,宣读贾宁晋升为武德司副使的事。 贾宁恭敬有加,连忙拜谢皇恩,接过圣旨,谢完了前来宣事的公公,又领了锦衣官服,更加喜不自禁。 从此,贾宁便成了武德司副使的其中一位。 这武德司有正使也有副使,正使就是伍德使,统领整个武德司,相当于千户侯,由宦官担任,直接听命于皇上。 现今担任伍德使的是皇宫内的总管福如海,其手下有多名副使,负责守卫,警备,侦察,追捕,监视和刺探。 沈卫与贾宁所在的分部,专门负责侦查与追捕。 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公公,沈卫与贾宁二人收拾好行装,照计划策马前往了开封府。 现在的二人一个没职权有人脉,一个有经验人脉却没了职权,要想前去开封府调查,必须二人同行。 开封府虽然戒备森严,但武德司的人经常进出开封府,守门的侍卫见来者是武德司的人,只是检查了二人的令牌,便放了二人进去。 此次沈卫来此的目的就是查清郭安案子的审理经过,其中的详细过程都记录与卷宗之上。卷宗的存放处在开封府的后阁,除了有侍卫严加把守,那门上还有一把金刚锁,没有相匹配的钥匙外人根本无法进门查阅卷宗。 好在沈卫经常与开封府内的人打交道,在开封府内结识了一位好友,此人便是开封府内掌管笔录的官员,冯文武。每当沈卫抓人回来交由开封府审问,都是交由冯文武负责,时间久了二人自然也就熟络起来,有因为二人志趣相投,私下便成了密友。 沈卫差遣府内的衙役前去禀报冯文武,而他与贾宁二人便站在前院等候。 不多久,一位身着墨绿锦袍,留有长须的官员从府内快步走了出来。 “沈兄,听闻你仕途不顺,我还正想着择日登门前去看望,没想到你却先来了。”说话的人正是沈卫要找的好友冯文武。 沈卫打趣道:“许久不见兄弟,甚是想念,特此来拜访一下,要不然我哪天再犯了事,想再见兄弟只怕也没机会了。” 冯文武故作严肃道:“沈兄休要胡说,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哈哈!嗯?这位。。。贾宁,哦,现在已经是副使大人啦,哈哈。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冯文武也与贾宁见过多次,头一眼却没识出身穿锦衣官服的贾宁,为掩饰尴尬连忙赞赏起来。 说笑间冯文武想到,以沈卫现在的身份,单单是来拜访叙旧,怎会有能耐领着副使一同?冯文武料定沈卫此番前来定是另有他事,又不便直问沈卫,便对一旁的贾宁行以官礼拱手道:“不知贾大人来此有何吩咐?” 贾宁倒与冯文武的交情不多,连忙回礼道:“此次我与沈大哥前来,是想再查一查关于郭安的案子。” “啊?”冯文武大惊起来,转而指向了一旁的沈卫,埋怨道:“这定是你的注意吧,你已因此事被扁了官职,怎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想越权查案?” 沈卫知道冯文武为他担心,便安抚起来:“老兄你也了解我,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放心便好。” 贾宁也在一旁附和,恳求冯文武出手相助。 冯文武见这般情况,摇头直叹:“他沈卫天不怕地不怕,你这个新任的副使也跟着犯傻?这件案子已然完结,再查下去,只怕你也会跟着掉了脑袋!” 贾宁倒不怕冯文武的吓唬,直言自己要跟随沈卫一同查案。 冯文武无奈,他知道沈卫的脾气,即使此刻不帮他,沈卫也会想别的办法继续查案,便答应了沈卫重查卷宗一事。 冯文武先领着沈卫与贾宁来到了他平日办公的地方,而他则从房内取出钥匙,去后阁取那郭安案子的卷宗。 不一会,冯文武便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沈卫见冯文武的手中除了这本册子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便惊讶的问道:“这便是郭安案子的全部卷宗?” 冯文武点了点头,将册子交给了沈卫。 沈卫接过册子,又拉着冯文武的胳膊追问道:“冯兄,这件案子可是欺君谋反的大案,涉及朝廷大臣,怎么就只记录了一本小小的册子?” 冯文武拨开了沈卫的手,叹道:“只此一本,你快看吧,我私自取阅卷宗,已是违反了规定,一旦被上面发现,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沈卫知道冯文武一向遵规循矩,私查卷宗已是十分为难他,便不再追问,翻看起这本将朝廷大臣处以极刑的卷宗。 与沈卫料想的一样,郭安至死也没有认罪,而将郭安定罪的依据,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皇上那个奇准无比的梦,而物证,则主要是从郭安家中搜查出的的谋反书信,其余的证物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佐证,无法核实。 卷宗中记述,圣上料事如神,书信经鉴察又是出自郭安之手。虽郭安拒不认罪,可是铁证如山,又因其案特殊,故判处郭安极刑,当即问斩,其党羽依据书信名单抓捕,秋后问斩。 看完了卷宗,沈卫气的一把将本子摔在了地上,咬牙咒骂道:“居然单靠几张书信,就能定一个人的生死,这书信分明是人伪造,即使是目不识丁者细细比对,也能看出些端倪,难道那审查官还看不出来吗?” 沈卫这一发脾气,可把冯文武吓得不轻,连忙制止起沈卫,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同时拾起了卷宗,掸了掸上面的尘土,道:“既然你看完了,我就将这卷宗放回去,你们二位在此等候,千万不要生事,免得惊动了别的高官。” 贾宁听从冯文武的话,老老实实地坐椅子上品茶,而沈卫却没有那个心情,急躁的他恨不得此刻就揪出凶手,气的在院内来回踱步。 “哎呦!” 不巧的是正有一人来找冯文武,一进院门,却与正低头踱步的沈卫撞个正着。 沈卫从小习武,身体结实,只是后退了两步便站定下来,并未大碍。 然而那人却没有那么好的身板,相撞之后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卫见自己不小心撞了人,赶忙前去搀扶,那人站起之后仍感觉有些晕眩,扶着墙休息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武德司的人。”来人整了整衣帽,瞥了一眼沈卫。 一般人既然能认得出武德司的人,那就更认得出曾作为武德司副使中最出名的沈卫。然而此人却故意避开沈卫的名字不提,看得出来者不善。 第六章 开封府(3) 沈卫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这个被撞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权知开封府事的亲侄子何贵。先前沈卫还是武德司副使的时候,官大何贵一级,何贵还不敢这么放肆,可是如今地位反转,何贵却是十分嚣张。 要说当今开封府里实际管事的,并不是开封府尹。现在的开封府府尹为晋王,也就是赵匡胤的亲弟弟,赵光义。 可开封府尹一职对于晋王赵光义来说只是一个挂名,实际上管理开封府行政,司法,民生要务的人,是晋王的下属,名叫何丰,其职称就是这权知开封府事。 这个何贵依关系被何丰调入开封府以来,仗着自己是何丰的亲侄子,时常作威作福,目中无人。 如果换做以前,沈卫自然不屑与何贵这等泼皮无赖计较,即使有错,陪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可是此时沈卫却不想就这么算了,当他看到何贵因生气而有些抽出的脸庞时,心里反倒是是无比喜悦。 沈卫哈哈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故意提高音量,自言自语道:“唉,我当撞着谁了呢,原来撞倒了一条哈巴狗。” “你找死!”何贵靠着其叔父这棵大树,在开封府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呀,说着就想动手。 沈卫可不怕何贵的淫威,挺直了身板走上跟前,身材高大的沈卫气势上完全压过了何贵。 那何贵实际上是认得沈卫的,只不过何贵想在已经被贬了职的沈卫面前耍一个威风,故意不提沈卫的名字。 然而何贵却没想到沈卫这么强硬,沈卫在开封当差多年,且自身武艺高强,在沈卫面前,何贵却还真耍不起无赖,不禁后退了几步。“哼,如今你已不是武德司副使,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还不快给本官行礼,本官便不计较许多。” 何贵虽然无赖,却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谁该惹谁不该惹,只让沈卫行官礼,便算是自退一步让,吃个官阶上的便宜,打算就这么放沈卫过去。 不过即使是这一小小的要求,沈卫也不愿意去做。 倒不是沈卫借机撒气,而是因为他正好因为与何贵这一撞,心生一计,故意招惹何贵。 郭安的案子是由何丰审理的,可是何丰的官阶却大上沈卫许多,沈卫根本无从查起。恰好何贵出现,沈卫正想借着这个何贵好好地查一查何丰,所以才故意与何贵纠缠。 一时之间二人僵持不下,贾宁却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居然在我们面前耍起了官威,难道你认不得这身官服了吗?”贾宁见沈卫受了欺负,自然要替沈卫出头。 何贵一看,刚被升为副使的贾宁也在,顿时没了脾气。他知道沈卫与贾宁的关系,便暂时压下这口恶气。 “算我倒霉,咱们走着瞧!”何贵草草向贾宁行了个官礼,扭身出了院门。 要说人倒霉,喝了凉水也塞牙,这何贵刚闷着头走没多远,却又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又是谁这么不长眼,我。。。”何贵爬起身,却见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冯文武,便质问起来:“你怎么会从后阁那来?” 冯文武被这一撞已有些头蒙,提起后阁更是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起来。 “唉,只是代人送个公函,就遇到这么些倒霉事!”何贵听不清冯文武说的什么,心中烦躁,从身上取出了一信函丢给了冯文武,随后扬长而去。 冯文武拾起信函,着实些摸不着头脑。 回到院中,冯文武见沈卫与贾宁正在院中聊天,便问起何贵可有来此。 沈卫只是回答何贵来此寻不见该找的人便折路返回,全然不提自己与何贵纠缠一事。 冯文武只觉得何贵这脾气发的有些古怪,却又想不清其中的缘由。 沈卫见冯文武正皱着眉想事,便问道:“冯兄已将那卷宗安稳地放了回去,怎么看起来反倒有些为难?” 冯文武叹了口气,这才将刚才与何贵相撞一事说了出来,并担心道:“那何贵是个多事的人,见我从后阁出来定会向其叔父禀告,我担心。。。” “兄弟莫怕,倘若何贵真这么无赖,你就速速差人通知我,我自有解决办法。”沈卫拍了拍冯文武的肩膀,显得十分自信。 冯文武知道沈卫总有奇招,便暂时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能查的线索都已经查完了,沈卫便早早地告辞,带着贾宁离开的开封府。 回到武德司后,贾宁询问沈卫下一步的安排,沈卫却不告诉贾宁,而要他在此一直等待。贾宁替沈卫心急,却也拿沈卫没有办法。、 到了晚间,一侍卫便急忙来到二人面前,禀报道:“大人,属下已经依照您的吩咐,查出了马良才已经逃去了宋州。” 贾宁这才想到今早按照沈卫的要求派出了两名侍卫,前去马良才的家乡探查,沈卫只是用人却不告诉贾宁用何方法,满是不解,却没想到果真出了马良才的消息。 可是马良才早已离开了家乡,这消息又是从哪里查来的?贾宁想不通其中的玄奥,随即问向了沈卫。 沈卫这时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先前赵晨去马庄村捉拿马力,也顺便查了下马良才的新居,将居中情况告诉给沈卫后,沈卫便觉得奇怪。 马良才自知犯了事,需要紧急逃命,这才迫不得已留下了一座新房。可奇怪的是屋内家具摆放整齐,有许多不易携带的贵重物品都留了下来。这些东西对于马良才来说怎么着都是财富,不可能就这么丢下,而屋门都由铜锁锁好,更证明这些东西马良才仍打算拿回,只不过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而已。 沈卫分析马良才因为犯的事,所以不会再回家乡,那么定是领走前交代好一人,待到时机成熟,由那人负责将这些东西交给马良才。沈卫只是大胆猜想,也不敢十分确信,便找贾宁借了两人,不告知其中缘由。 二人依照沈卫的安排,去马良才的家乡散布消息,并暗中观察马良才家的情况。 果然,天黑十分,二人见有人开了铜锁进入了马良才家中,便迅速将人拿下,带回了武德司。 第七章 鬼面人(1) 被抓的此人是马良才的姑父,名叫马大田。 沈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满脸的胡茬已经泛白,脸庞红皴,眼角处刻着很深的皱纹,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看样子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 侍卫押着马大田的肩膀使其跪下,这马大田一辈子呆在家乡,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一见到堂中坐着的沈卫与贾宁,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饶命。 沈卫见这人如此胆小,便故意恐吓,只是稍加逼问,那马大田便把事情全招了出来。 正如沈卫所料,马良才临走时交待其姑父马大田,看好家中财务,等到郭安案子的风声过去,再将家中财物运往马良才的避难之处,也就是宋州NL县马大田是一老实本分的农民,马良才又给了他一些金钱作为报酬,马大田便对此事十分上心。这也就是为什么赵晨去马良才家查看的时候,发现马良才家中被人收拾的整整齐齐,全然不像主人仓惶逃命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马大田对此事太过用心,这才一听到侍卫散布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准备收拾马良才家中的财物,准备连夜送往宋州宁陵。 沈卫善于拿捏人的心理,故意编纂了个罪名,以死罪恐吓,让马大田助其找到马良才,将功赎罪。 这马大田知道自己惹了大事,见能活命,赶忙答应下来,磕头谢恩。 沈卫担心马良才诡计多端,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命令两名侍卫同他一起,化作农工的模样,跟着马大田一起前去宋州宁陵。 一行四人连夜就赶出了城,向宋州赶去。 为了以假乱真,他们赶了两架马车装货,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可以掩人耳目,以防马良才生疑,再生事端;二是为了急速赶往宋州宁陵,马车上装的都是空箱子,旅途劳累,可以轮流躲进箱子内休息。 经过一夜的赶路,时至清晨,一行人已经赶到了宋州地界,距离宁陵也就不远了,一行四人便二人赶一辆马车,前往马良才的住处。 马大田告诉沈卫,马良才就住在NL县北郊外的一处老宅内,那里原本其伯父的家院,却因其伯父去世,且膝下无子,那宅子便算荒废下来。 宅子?看似寻常的话语却引起了沈卫的怀疑,沈卫思索着,一般人家怎么能建起一座大宅院,便询问起宅子的事。 说到宅子,马大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默下声来不再讲下去,然而这更引起了沈卫的怀疑,逼问起来。 事已至此,马大田无奈,便将马家的陈年旧事讲了出来。 原来这马良才家世代皆是农民,到了其父亲这代突然发了家,其缘由便是因为马良才的父亲与伯父干起了盗墓的勾当,偷得不少金银珠宝。 为了避嫌,马良才的父亲携家带口投奔了其姐姐,也就是马大田的妻子,在陈留马庄村安家了,置办了大片良田。 而其伯父则留在了宁陵,打通了当地官府,在城郊外得了一片空地,建起了这座宅子。 可是好景不长,也可以说是天理报应,马良才的伯父始终没有子嗣,而宅子还未竣工其伯父便身患恶疾而去,独留下这一座空宅。 马良才的父亲也是因恶疾去世,虽然给马良才留下了房产田产,可是马良才自小身子骨弱,干不了力气活,而家中请的短工也是常常出工不出力。马良才无奈,只好变卖家产供其读书赶考,以求考出个名堂。 沈卫正感慨马良才的经历时,却听一旁的侍卫喊道:“沈大人,前面有一宅子!” 沈卫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远方荒野中矗立着一座宅院,只不过时间尚早,天色朦胧,透过湿润的晨雾远眺那宅子,却又显得阴森之极,活像一座鬼屋。 马大田指着远方的宅子道:“根据马良才讲,这方圆几十里只有其伯父一座宅子,那里应当就是马良才现今的住处。” 想着就要抓到嫌疑重大马良才,离破案已是不远,沈卫便命侍卫加快脚步,朝老宅赶去。 说来奇怪,这座老宅远看好似一间鬼宅,即使走到跟前,沈卫也听不见狗吠鸡鸣,更是感觉阴森恐怖。 院墙边下满是二尺长的杂草,一路顺延至门前,钻进木门。木门更是因长年风吹日晒显得破败不堪,细看门框边上,阴暗潮湿的地方甚至长出了香蕈(xun四声,古代人称菌类为xun)。 “这里可真的是马良才的藏身之所?”沈卫有些怀疑地看着这老宅,怎么也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 马大田虽说知道马良才家的不少事,却也没来此看过这座宅子,自己也不敢确定,只说依据马良才的描述,应当就是这里不会有错。 沈卫见此状况命两名侍卫在门外等候,而他则挟着马大田前去叩门。 “良才,良才!” 马大田叫了两声门,见无人回应,便去伸手叩门。没想到的是,院门未锁,手刚接触到木门,那木门便吱纽一声打开了。 “奇怪?怎么连门都不关好。”马大田也感到好奇,便小心地推开木门,嘟囔着进院查看,而沈卫便跟在其身后。 院中的情景倒是与院外大不相同,整洁的庭院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扫,旁边的衣架上还晾着衣服。沈卫由此确认马良才就住在此处,心中不禁赞叹,看来这个马良才还真不简单,门外那荒凉景象都是障眼法,故意留给外人看,营造出这里无人居住的假象。只不过这大门不锁。。。 带着疑问,沈卫使了个眼色,让马大田去屋里叫人。 马大田连忙点头,跑到屋前,拍着门叫道:“良才,我是你姑父呀,你家院门没有关我便进来了,良才?” 叫了几声却仍旧没有人答应,马大田思量着马良才该不会躲到别处了吧,便推了推屋门,却怎么也推不动。“大人,院门未锁,这屋门却锁着呢。” 沈卫越发感到奇怪,便走上前,推了推屋门,果真推不动一丝。 “大人,这可怎么办呀。”马大田寻思着倘若寻不到马良才,那自己可就得被抓起来,心中焦急万分。 沈卫又推了推屋门,却感觉到一丝奇怪。这屋门纹丝不动,却不像是门闩从里面杠上,反倒像由桌子柜子样的东西在里面抵着。 正当沈卫疑惑间,忽然听到院门外一声惨叫,接着就是兵刃碰撞的声音。 “大人,不好!有人。。。” 15.第六章 鬼面人(2) 沈卫感到事情不妙,连忙朝向院外奔去。 然而刚到门边,就看到一团黑影横着朝沈卫飞了过来,沈卫连忙抬手挡住黑影。 定睛一看,原来这团黑影正是跟行的侍卫,沈卫便一手抓着侍卫的腰间,一手抓着侍卫肩头,将其身形扶正。 “大人,有埋伏!”站定的侍卫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院外,嘴角处已渗出一股鲜血。 沈卫抬头,只见院外马车停放的地方,一位身穿黑衣的人立于车前,而在他的脚下,是同行的另一名侍卫。 那名侍卫痛苦地躺在地上,双手以极为扭曲的姿态不停地抓挠着脖子,面色呈现紫青,好像要活活把自己憋死一般。 嗯?沈卫注意到了黑衣人的装扮,脸上蒙的不是普通的黑布,而是一张鬼脸面具。猩红的大嘴长满獠牙,怒目圆睁,好似一个凶神恶煞,而面具边缘的青色翎毛,更为这鬼脸增添一丝诡异。 难道这就是薛毅提到的,要挟他做事的鬼面人? 看着倒地的侍卫因窒息而惨死,沈卫突然想到了薛毅在监牢内被暗杀的情形,是毒镖! 眼看自己的兄弟惨死,沈卫身前的侍卫怒不可遏,用袖口抿了抿嘴角的鲜血,大喝一声,挥拳冲了上前去。 沈卫正想拦他,却已拦他不住。 侍卫的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刃,他们的兵器都藏于了马车内的箱中。可是那侍卫赤手空拳,怎么能战得过来人。 果然不出沈卫所料,这鬼面人武功颇高,三两招下,就将侍卫击倒在地,一脚踩着侍卫的后背,令侍卫起不得身。 沈卫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出拳解救侍卫。 突然,一道寒光划破薄雾,闪得沈卫眯起了眼睛。 是匕首! 沈卫大惊,那匕首已然快要划到身前,沈卫本能的向后翻身,惊险得躲过匕刃。 沈卫站定,只见寒光转了方向,自上而下,由后脑直插入侍卫的脖子。 好残忍的手法! 那侍卫连叫声都没有,便一命呜呼。 鬼面人抽出了匕首,借着侍卫的衣角抿了抿刀刃上的血,仿佛地狱的勾魂使者,朝沈卫走了过来。 这家伙的目标是我?沈卫皱起了眉头,撇向了身后的宅院,难道他是一路跟踪而来,要杀马良才灭口! 思索间,鬼面人已举起匕首冲向了沈卫,沈卫见状连忙起脚踢向对方面部。 腿比手长,那鬼面人赶忙收刀闪躲。沈卫看准机会,翻身上前,与鬼面人交起手来。 较量之下,沈卫深感鬼面人的武功古怪,那匕首在鬼面人手中耍得游刃有余,十分危险,必须尽早将对方兵刃卸下。 沈卫使得武功也非同一般,招招制人关节,几招下来便抓住了鬼面人握刀的右手。 鬼面人见沈卫武功高强,不是对手,便打算挣扎逃跑,却发现右手怎么也挣不脱。情急之下便松掉了手中的匕首,换做左手去接。 沈卫洞察了鬼面人的心思,眼疾手快,连忙用拳打退了鬼面人的左手,接着抬脚,将匕首踢到了一边。 鬼面人没了招数,沈卫便伸手去摘鬼面人的面具,想看看究竟是何人使坏。 就在这时,鬼面人血口微张,露出了笔杆状的东西。 沈卫虽不知这是何物,却本能的觉察到杀气,连忙翻身躲避。 只听“嗖”的一声,一锦毛短镖从鬼面人口中射出,划破沈卫的衣角,钉在了院门的门框上。 鬼面人抓住沈卫躲镖的空隙,转身向树林中逃去。 沈卫哪里肯放得过他,越过马车紧追过去。 可是沈卫刚追了不到百步,却忽然站住了脚步。他倒不是怕对方有埋伏,而是想起了留在院中的马大田,假若马大田借此机会逃跑,那此番寻找马良才的计划便是功亏一篑。即使马大田不跑,倘若杀手不止一人,自己再这么追过去,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该死!” 想到此处,沈卫咒骂一声,赶忙回头向宅院奔去。 万幸的是,那马大田胆小怕事,见院外打斗,只是在院内找了个旮旯角落躲了起来。 沈卫一番寻找,在屋后的拐角寻到了正瑟瑟发抖的马大田,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饶命,好汉饶命!”马大田此时已被惊吓得有些糊涂,认不得沈卫。 沈卫无奈,松开了手任由马大田坐卧在地上,而沈卫则在院内徘徊,查看着宅院的情况。 没过许久,马大田已经回过了神,忙走到沈卫身边,说是此地危险,商量着要回去的事。 回去?未抓到马良才,沈卫哪肯作罢。 再次推了推屋门,看来屋内已被堵了个严实,沈卫便从马车上取出钢刀,双手握实,对着门轴用力劈砍下去。 只听“呯呯”几声,门轴应声断裂。 马大田在一旁看得着实惊讶,走上前再次轻推着木门,那木门没了支点,整扇倒向了屋外。 果然,屋门处被两个实木箱子并排堵着,看地上痕迹像是才堵着没多久。 “马良才就在屋内!”沈卫笃定地说着,跨过木箱进屋查看,马大田满脸惊讶,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说来奇怪,屋里面并不大,也没有繁杂的家具,按理说藏个人应当十分好找。 可沈卫与马大田在屋内来来回回找了好几番,就连被褥都掀了起来,却仍不见马良才的身影。 马大田不禁问道:“大人,良才是不是躲到别处了?” 沈卫环顾着屋子,肯定道:“这屋内窗子紧闭,而这堵门的木箱又放得如此严实,我敢确定人就在这里。” 马大田挠了挠头,抬头看了看房梁,却也不像能躲藏的地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找了地方坐下来歇息。 沈卫站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扫量着屋里的一切,感到一丝古怪,却又说不清怪的是什么。 突然,沈卫抄起一把椅子,朝着大堂的墙壁丢了过去,那椅子应声碎裂成几瓣,吓得马大田赶忙钻到桌子地下躲了起来。 只见沈卫闭着眼睛,默不作声,马大田见状也不敢出声。 片刻过后,沈卫走到墙边,拾起一根木棒,侧身靠着墙面,耳朵则完全贴了上去,手里持着木棒轻轻敲打着墙面。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马大田不解沈卫为何做此古怪举动,发声问道。 沈卫丢掉了木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这堵墙后是间密室,我猜马良才就躲在里面。” 16.第七章 马良才(1) 马大田惊奇不已,他与这沈卫都是肉眼凡胎,怎么他就看不见这堵墙背后的玄奥。 沈卫见马大田疑惑,又因想着离抓到马良才不远,便得意起来,指着整间屋子道:“你看这房子,从外面看修建的是如此高大,然而进了屋你就不感到些许压抑吗?” 经沈卫这么一提醒,马大田还真觉得这屋子有点狭小,与站在院内瞧这房子,完全是两种感觉。 “门道就在这里。”沈卫在墙壁前来回踱步,并一边用手不停地摸索着,一边对马大田解释道:“马良才的伯父靠盗墓为生,精通暗门地道,这房子修建得如此古怪,想必其伯父在这房内修凿了一间密室,将其盗取的金银财宝全都藏在了密室之内,你听。” 说着,沈卫又拿起木棒,敲击着墙面。 “咚咚!” 马大田用心聆听,只感觉声音空灵回荡,难不成这屋子内果真还有间密室?马大田道:“您是说良才就在这墙壁之后的密室内?” “不错,这间屋子窗户紧缩,正门被堵,如此这里就形成了密室,根本出不去,马良才只可能进入密道躲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打开密室的机关。”沈卫俯下身来,仔细勘察。 马大田也不闲着,抄起地上散落的椅子腿跟着沈卫一起寻找开门的机关。 可是无论二人检查的如何仔细,甚至连那墙壁前的桌子椅子都搬动个遍地,仍旧找不到机关所在。 “唉!他们这家人,别的能耐没有,挖洞刨坑的功夫到着实了得。”见实在找不出机关,马大田又气又恨,扔掉了手中的木棍,狠狠地跺了下脚。 这一跺不当紧,马大田脚没落稳,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更直骂娘。“哎呦嘿!这破地砖。” 沈卫本不在意这滑稽的事,却没想到马大田手脚这样的笨,扭头瞅了一眼,却发现了一处惊奇:被那马大田脚踩的地砖竟然侧斜了起来。 沈卫赶忙俯身过去,用手搬弄着那块地砖。 不试不知道,沈卫只是轻轻抬了一下,那地砖就被轻易的搬了起来,更让人感到意外的事,那地砖下面的土地竟不是实心,而是被人凿出了一条半砖宽的沟道,直通墙壁。 “难道这就是机关!可是这怎么用?”马大田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疑惑起来。 沈卫仔细地勘察,发现沟道的中间埋着一根铁杠,并且顺着沟道的方向。沈卫连忙将这一道的地砖全部掀了起来,果然,这根铁杠顺着沟道直插进墙壁,想来这里应当就是机关所在,而打开机关的钥匙。。。 沈卫伸手拉了拉铁杆,却拉不动一分,便站起身来四下寻看,拿起了散落的椅子腿,抵着铁杠的一端,竖直地插进沟道内。 沈卫握紧木棍的另一头,就这么向后一用力,那铁杆还真就被顶进了墙壁,只听“咔嚓”一声,沈卫面露喜色。 马大田见状连忙起身,跟随沈卫一起,二人一同抵着墙壁的一边,用力向里推,那墙壁居然就这么被二人推动了。 渐渐的,当墙壁边缘错开了一个一尺宽的门道时,墙壁再怎么推也推不动,想来已经到了顶点。 马大田在前,用身子量了一些墙缝,侧着身子刚好可以穿过门道。 “你先下去探探底,假若实在太深我在去弄灯火。”沈卫命令道。 马大田也是好奇,正想探一探这密室的深浅,便应声答应,侧身贴着通道的边缘,双手前后扶墙,慢慢行进。 原来这房子内的暗室是不过是密室的入口,想要真的进入密室,还需要进过下行的阶梯。大约下了一人的高度,通道内的光线已经不足,即使马大田使劲睁大眼睛,也不看清眼前的东西。 “大人,下面太黑了,拿灯来吧。” 马大田一面朝出口喊,一面下意识地顺着坚实的墙壁摸了摸面前,却碰到了一团冰凉松软的东西。 “有鬼!”马大田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向后退去,却因为手忙脚乱,一失足反从阶梯上滚了下来,面部直直的撞到刚才触摸到的古怪东西上。 这下马大田更经不住了,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地道。 沈卫刚点好蜡烛,却见魂飞魄散的马大田从地道内跑出来,忙问他遇到了何事。 马大田因惊吓过度,哆哆嗦嗦解释不清。沈卫见状只好拿着烛台,亲自进入地道查看。 这地道内阴冷昏暗,随着下行,就连脚下的台阶也变得坑洼起来。 “大人,小。。。小心,快到了。”马大田见沈卫已经下去了一个身子,便提醒其留神注意。 沈卫听到马大田的提醒,便拿烛台冲前一照,忽然,一张苍白的脸庞浮现在沈卫面前,而沈卫握着烛台的手就快撞倒那张鬼脸。沈卫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两步。 “大人,那是个什么东西?”马大田见地道内烛光闪烁,便焦急地询问起来。 沈卫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再次用烛光照亮前路,这才看清,原来挡住去路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个人,一个眼睛紧闭奄奄一息的男子。 沈卫借着烛光细细地查看地道内的情况,发现这是一条还未竣工的地道,前面那人靠着的石墙已经是地道的尽头。 沈卫试着碰触那人的身子,只感觉那人气息微弱,浑身冰凉。沈卫猜测此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费尽心思要找的马良才,便将烛台放到一边,双手拉着那人的肩头,一步一步将他拉上了地道。 “良才!你怎么了成了这样,良才!” 当沈卫刚将那人拉出地道口,马大田便一眼认出了那人,正是他的亲侄子,马良才。 沈卫虽然满是疑问,不知为何马良才会被困在地道,弄成了这幅摸样。却因此刻最重要的是保住马良才的性命,沈卫便与马大田合力将马良才抬上了床铺,又命马大田起灶烧水,救治起马良才来。 不一会,被热水温暖了身子,滋润了口舌的马良才恢复了知觉,睁开了眼睛。 沈卫刚想开口问话,却见马良才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了门边。 17.第七章 马良才(2) 沈卫随着马良才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只见空空的屋门,除了整扇门已经被沈卫破坏,再瞧不出一丝异常。 “你说什么?” 见马良才嘴唇微动,沈卫赶忙俯身侧耳,却因马良才气息微弱,听不清讲的什么。 沈卫安抚起马良才,让他先不要着急,等恢复了力气再将事情说个明白。 正巧马大田又在厨房找到了一袋小米,便用剩下的热水,再加一把火,煮了碗小米粥端了过来,小心地喂给马良才吃。 一勺接着一勺,马良才很快就将小米粥吃完,看样子马良才着实饿得不轻。 马大田见马良才的身子正逐渐恢复,便将瓷碗放到一边,小声嘀咕道:“奇怪,怎么只见良才,不见玉梅。。。” 见马大田若有所思,沈卫连忙问起这玉梅又是何人。 马大田看了看正闭眼熟睡的马良才,小心拉着沈卫走向门外,道:“玉梅是马良才的媳妇,跟着马良才逃到此处,按理说她应当守在马良才身边才是。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沈卫见事有隐情,追问起来。 马大田又瞅了瞅屋内的马良才,见无异常,便凑到沈卫跟前小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良才在京城当教书先生时独留玉梅在家,可这玉梅也不是省油的灯,忍受不了独守空房的寂寞,便偷偷与那保长家的公子私会。。。唉,良才他命苦哇!” 难道这玉梅已经弃马良才而去?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到屋内马良才的咳嗽声,沈卫连忙进屋查看,见马良才已经醒来,满头大汗,看来已无大碍,稍作静养便可痊愈。 “姑父!”马良才用手臂撑着床面吃力做起,紧紧握住马大田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万分。 马大田连忙扶着马良才的后背,生怕他再有个闪失,道:“侄儿,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怎么只剩你一人了,玉梅呢?” 提起玉梅,马良才咬牙切齿,咒骂道:“呸!那个****的蛇蝎女人,活该被扒了皮!” 原来,在京城当教书先生的马良才早就知道了妻子玉梅在乡下做的苟且之事,只不过因为谋反案一事,马良才从陈留远逃至宁陵,少不了与妻子二人相互照应,这才忍气吞声,没有撕破脸面。 到了宁陵之后,二人在这座老宅住下,马良才按照其父亲的遗言,果真找到了伯父家中那个暗门密道,并从里面翻出了好些金银珠宝。马良才无法忍受与给自己带了绿帽的妻子共享这些珠宝,便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统统抖了出来,并写了一纸休书休掉了妻子,任凭玉梅百般求饶也是无济于事,仍旧被马良才赶走。 巧的是昨夜入寒,冷风吹得马良才难以入眠,便去关紧窗子,正巧听到了有人翻墙的声音,便躲在门后透过门缝仔细观察。借着月光,马良才看到院内有两个黑影,侧耳听去,原来是一男一女正在交谈。马良才这才知道玉梅不甘心,回乡投奔了保长的公子,二人一合计,打算杀人灭口抢占财宝,并准备好了凶器,连夜奔回了这里。 正在这时,马良才又见一黑影翻进墙来,似乎这人是独自一伙的,并且武功高强。马良才只听到半声惨叫,就隐约看见两团黑影倒下。 这下可把马良才惊吓得不清,慌忙间用箱子堵上屋门,并打开地道,躲了进去。 因不知外面情况如何,马良才也不敢冒然出来,可是这地道尚未竣工,没有通风排气洞口,并且里面阴寒,没过多久马良才便昏了过去。 倘若不是沈卫来救,这马良才就算惨死在这地道内也不会有人知晓。 “恩公,请受良才一拜!”情绪激动间,马良才不顾虚弱的身子,硬要下地跪拜沈卫,要不是马大田在一旁搀扶,险些一头栽倒地上。 沈卫见此状况,并没有搭手去扶。别说救人,此时此刻沈卫恨不得将马良才碎尸万段,正是因为马良才的书信,才致郭安冤死。 好在沈卫的脑中还尚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马良才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其背后另有主谋作乱。 “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有一事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沈卫平静异常,嗓音也变得低沉。 “恩公请问。”马良才并不知道沈卫的身份,更料想不出沈卫要问何事。 沈卫却握紧了背在腰间的拳头,因愤怒而浑身僵直,只不过却刻意压平嗓音,道:“请你告诉我,设计陷害郭安郭大人的经过。” 问的人,语气是那样平缓,听的人,内事却是心惊胆颤。 “你!你究竟是何人!”马良才高声问道,不顾身体的虚弱,一把推开马大田,跌下了床铺。 马大田心疼自己的侄儿,忙将马良才扶起,语重心长地说道:“良才呀,这位可是官老爷,有什么你就如实说出来。” 马良才咳嗽了两声,冷笑道:“官老爷?哼,我就从没见过这副扮相的官老爷。” 因为装作农工的缘故,沈卫并未穿着锦服,而是穿的粗布灰衣。 马良才接着道:“想我自幼读书,腹载五车,却因考场黑暗猫鼠同乳,让那些不及我的人中了榜,我巴不得那些卑劣的考官早死!” 马良才之所以提考试,正是因为郭安就是负责那次考试的阅卷考官之一。 沈卫质问道:“就因为你未能中榜,就忍心去害得别人冤死,枉死?” “哼,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手上都不干净。”马良才仍旧不知悔改。 一旁的马大田见状,劝道:“良才啊,可休要再胡说。你有所不知,为了来此寻你,另两位同行的官爷已经惨死,若不是这位大人出手相救,就连姑父,也要成了那鬼面人的刀下魂了。” “什么?鬼面人?” 马良才连忙询问其姑父口中那鬼面人是何许人,马大田便将早晨在这宅院外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马良才,马良才听后捶胸直叹:“原来是这家伙!这家伙竟然。。。没想到如此心狠手辣,竟要杀我灭口!” 马良才第一声惊叹,是猜出来清晨翻墙的黑影很可能就是这鬼面人。 至于这第二声惊叹,那便与书信的事有极大关系。 18.第七章 马良才(3) 马大田见自己的侄儿这般激动,想来定是经历了什么苦难,便安抚起马良才的情绪,自己的眼眶则闪着泪光。 马良才经历了种种事端,此时被自己的姑父这般疼爱,心便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再加上马良才本身也不是什么卑鄙坏人,终究还是松了口。 马良才看了看面容坚毅的沈卫,长舒一口气,道:“清明时节,我向家里大人请了一日回家祭祖,为了早些与妻子相见,我连夜便向陈留赶去陈留,天还未亮便赶到了家乡。我见家中大门紧锁,便绕到了屋后,想隔着窗子将玉梅叫醒。可谁知我刚走到窗下,却听见屋内传来了男人的鼾声。即使生得榆木脑袋,也能猜家中发生了什么。此时我内心已是惶恐不安,想来各种后果,便躲到了不远处的干草堆后。这就样一直等到第一声鸡鸣,天色微亮,却看到保长家的那畜生从我家中溜出,衣衫不整。当时我虽已怒不可遏,却又不敢即刻冲进去质问,生怕将此等丑事声张出去,让全村人笑话,便带着羞辱徒步赶回了开封。回京之后我又不好即刻回府,生怕府上的人问及家中之事,便像幽魂一般在街上游荡。整整一天,熬的我心力交瘁,直至黄昏时分,下起了小雨,未带雨具的我便就近找了个馆子,点了几个小菜,一边躲雨一边借酒浇愁。可恨的是连老天也不可怜我一分,我在酒馆内等到天黑,小雨仍旧淅沥沥的下,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无奈,我便借着酒劲冒雨朝府上赶去。可当我踉跄走到一小巷内时,却被一身穿黑衣的怪人拦住了去路。” “可是那头戴鬼脸面具的怪人?”沈卫甚感惊诧,详细描述起鬼面人的装扮。 马良才点头道:“正是。那人劫住我后,便拿刀威胁,将正在醉意的我惊醒,我慌忙拿出钱财希望破财免灾,然而那人却不为财,反倒要我帮他做事,事成之后还有大笔赏钱。我自知要做的事难有什么好事,便壮着胆子与他讨价还价。然而那人却神通广大,甚至将我家中丑事都抖了出来,答应我事成之后替我出头料理此事。我那是正为此事忧心,便顺着醉意答应了那人陷害刘大人与郭大人一事。之后的事想必你已调查清楚,我借由教书先生的便利,伪造书信,又买通了郭家家仆,也就是我的同乡马力,将书信送至郭府。可是事成之后我便后悔不已,静下心来仔细想过,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官府追查下来我定逃不了干系,便不等领那鬼面人的赏,更无心处理家中丑事,连夜与玉梅逃至了这里。再之后的事。。。唉!”马良才长叹一声,流下了两行苦泪。 沈卫在一旁不语,查至此处,有了最关键的人证,那郭安的案子便可以翻案重查。 只是现在沈卫还不好将马良才带回京城审理,因为指使马良才做事的鬼面人,很可能只是背后主谋的傀儡,而这马良才,更是棋子中的棋子。这主谋是何身份,沈卫还猜不透,不过从开封府审案的情况来看,过早将马良才带回京城,很可能打草惊蛇,引起对方警觉。 “在此修养也不是办法,鬼面人已经盯上了这里,咱们快快撤离吧。”沈卫已决定暂时将马良才安置在本地县衙内,交由本地官府看护。 马良才眉头紧皱,惊问道:“去哪里?你不是要去抓回京我领赏?” “领赏?哼,我只求能还郭大人清白。”说罢,沈卫走出院外,收拾起同行侍卫的尸体。 马大田见了连忙跟过去,二人将尸体抬至屋内,用干草掩了起来,并将马良才扶至马车,由马大田拉着,跟随沈卫走去了当地的官府。 。。。 “站住!” 守门的侍卫见沈卫一行人打扮普通,上来却要找本地县官,连忙抽刀拦住了沈卫去路。“知县大人岂是你们这等贱民随意面见的?还不速速离开!” 贱民?这个侍卫生得一对狗眼驴嘴,惹得沈卫打心底里厌恶。 马大田知道沈卫也是官,只不过穿得布衣对方不识,正想向前解释,可这无赖侍卫的刀已经架在了沈卫的脖子上,吓得马大田连连后退。 然而面对锋利的刀刃,沈卫却纹丝不动,依旧挺直胸膛道:“要么一刀砍下去,要么去叫你家大人。” 侍卫竟没想到一副村民打扮的沈卫竟然毫无畏惧之心,反而自己握着钢刀的手有些颤抖。 一般的村名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侍卫疑虑起来,厉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快去叫你家大人出来迎接,倘若耽误了要事,就算拿了你的命也抵不上!”沈卫虽然不是平民,可是面对这等目中无人的侍卫,却是无比憎恶。 那侍卫反被沈卫的气势镇住,也不敢再耍威风,交待一旁的侍卫在此看好,而他则退到府内,去向知县禀报。 不一会,就听到府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府门打开,一位身穿墨绿华服的人走了出来,看了看沈卫等人,故意清了清桑,问道:“我就是本地知县,是何人在此喧闹呀?” 刚才耍威风的侍卫此时跟在知县身后,满脸笑容道:“就是这个人,在此蛮横耍赖,竟敢顶撞官府,直呼要大人出来迎接。” 侍卫还在不断添油加醋地诬陷着沈卫,知县则眯着眼打量着眼前来人,沈卫虽身穿布衣,却仍能看出身形矫健,并且知县感觉来人气宇不凡,不像是平凡庄稼人。 “是你要见本官?”知县疑问道。 沈卫见侍卫在旁,多有不便,想走近县官详谈,却又被无赖侍卫抽刀挡下。 “退下!光天化日他还能在官府门前行凶不成?”那无赖侍卫反被知县喝退。 沈卫靠到知县身旁,小声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知县,并求其暂替武德司看护马良才。 知县知道武德司办事非同小可,可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说什么他也不愿意接手。 沈卫知道自己不再是伍德副使,要不然这知县哪敢不听他的命令。 稍作思量,沈卫将知县拉到一边,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不是别物,正是皇上赐给他的那块龙纹令牌。 那县官本想打发沈卫离开,见沈卫拿出东西,扫眼一看,却看到大大的“御赐”二字,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沈卫拉着,可就当众跪了下来。 19.第八章 大火(1) 沈卫将令牌翻了个面,那知县眯眼去瞧,只见上面刻得清楚:武德密使沈卫。 这知县知道武德使的大名,而这密使更表明其身份特殊,所办之事务之机密。 看着村名扮相的沈卫,知县两腿哆嗦,又是一瘫。 沈卫再次拉住知县,并收起了令牌,小声警告道:“此乃机密要事,不可告知他人,否则。。。” “知道,知道。”知县吓得连连点头,连命一旁的侍卫打开府门,迎人进去。 那侍卫却不知乡民扮相的沈卫是什么大人物,只是瞪大了双眼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县官,全然听不见知县的命令。 “你们这些呆鸡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府门打开!”知县一面对着沈卫言笑,一边斥责身后的侍卫。 那几个侍卫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去帮马大田推车,并搀扶起虚弱的马良才,而那知县则哈腰引着沈卫先进了府门。 此地的知县名叫方举,在沈卫来宁陵之前,便查过方举的底子。 方举生于官宦世家,家中又有亲戚在朝为官,方举依靠关系打点,才被朝廷派遣来此为官,时至今日不过半载。此人极通官场之道,更懂得升迁之法,为官以来虽无大功,却也极少犯错,已多次得到上级褒奖。 如今方举又遇了沈卫这等圣上面前的红人,那更是懂得如何招待,连命家仆准备酒菜,而他则亲自接待沈卫去正堂休息。 就连同行的马大田,马良才,都被方举误以为是同行官差,一并以礼相待。 招至正厅,方举亲自为沈卫斟茶,并端到沈卫面前,低眉笑道:“沈大人来此执行要事,为何却只带了两名差役跟随?” 沈卫见方举误识了马氏二人的身边,心想不识得马氏二人的身份更好,又瞄了眼堂边坐的马氏二人,怕二人露出马脚,便借着方举的话顺势说道:“知县大人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我有两名侍卫不幸惨遭歹人毒手,丧命于荒野老宅内,还请大人暂派些人马于我,将那二人尸首取回。” 经沈卫一说,那方举更以为沈卫此行共带了四名侍卫,便摆了摆手笑道:“这等苦差事怎用劳烦沈大人,我命几名差役去将尸体抬回来便是。敢问地点可是北郊外土坡前的那座废旧老宅?” 沈卫点了点头,方举随机唤来几名差役。“你们速去北郊外的老宅内,将屋里停放的两具尸首抬回来。” “父亲,可是那座无人居住的老宅?” 这时,一名并未穿着差役制服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看此人的答话应当是方举的儿子。 “正是,速去速回。”方举吩咐道。 沈卫仔细打量着来人,只见此人皮肤黝黑,身形矫健,眉宇间富有生气。再看一旁的方举,略显瘦小的身形,八字胡,怎么看二人也不像父子。 只见那青年男子领了几名差役便出了县府,沈卫的目光则追寻着男子,心中满是疑惑。 一旁的方举察言观色,却瞧出了沈卫的心思,道:“此人名叫潘一鸣,是我认的一义子,沈大人觉得我这义子认得如何?” 沈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端起茶杯掩起神色,并夸赞道:“只是一见虽不甚了解,看样貌身形令公子却应是勇武之辈。” 方举被这沈卫一夸自然是得意洋洋,不禁讲起了他义子的经过:“我来此为官不过七八个月,要说最大的所得便是认了一鸣为义子。想我初来乍到却正巧遇到一鸣,说起来这都是缘分啊!” 原来是方举新官上任时新认的义子,怪不得武德司的案卷中没有记录关于方举义子的信息。沈卫也不免好奇起来,询问起方举认子的经过。 潘一鸣性子直爽,一身武艺,并且办事利落,自方举在本地为官以来替他办过不少差事,深得方举赏识。 方举也自然十分愿意向别人提起自己的义子。“说起经过,那也算是一段奇闻妙事吧。” “哦?”沈卫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方举抿了抿八字胡,回忆道:“当时我在两名差役的陪同下来此赴任,却不想在半道茶摊歇脚时遇到了黑心店家,要讹诈我的钱财。我正想以赴R县官的身份镇住对方,却不料我精心缝制的包裹破了个大洞,遗失了上任文书,反倒被对方要挟。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一鸣正巧赶来。原来他在半道恰巧拾了我的文书,依据上面所写的赴任地点一路追来,正巧与我碰面,也化解了我的尴尬。” 沈卫听了方举的描述,表面上装作惊奇的模样,内心却有些疑虑,总觉的事情太巧,便追问起潘一鸣的身世。 方举说起此段经历喜形于色,得意之间全然不知沈卫问话的真意。 “我那义子家住下邑县,因家中闹饥荒,本打算进京投奔亲属,我见一鸣正直便招他留下,正巧一鸣也拿不准京城的远亲是否肯收留他,便认了我为义父,留在县衙帮我做事。” “如此还真替知县大人高兴。” 沈卫又加了一把赞美,可把方举乐的合不拢嘴。 “大人,酒菜已经准备齐了。”门外的仆从禀报道。 “沈大人,我们这里的饭菜虽比不得京城,却别有一番特色。”方举招呼着沈卫与马氏二人入座,并吩咐仆从上菜。 桌凳摆好摆好,仆人将菜上齐,只见四凉八热一汤一甜品的豪华酒席摆满了圆桌。 “方大人,这么些酒菜只我们四人享用,是不是有些破费了。”沈卫惊讶酒席的规格,即使身为武德副使也不曾享用过如此豪华的家宴。 方举却不以为然,并拿出了由玉瓶盛装的佳酿亲自为沈卫斟酒。“沈大人办的都是要紧事,吃些好的补补身子也是应当的,哪谈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一旁落座的马氏二人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尤其是那马大田,一辈子务农,别说知县家的酒席,就连乡下稍大点的保长也没请过他去吃酒席。 马大田端直身子,暗中观察沈卫的言行,以便见机行事不闹出小民的窘态。 酒席间,出身于官宦世家的方举恰巧与沈卫谈论起官场之事,聊得不亦乐乎,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报。 “大人,不好了,郊外的那座老宅起火了!” “什么!”沈卫放下手中的筷子,惊站起来。 20.第八章 大火(2) “好好的宅子,怎么会生起火来?”方举质问。 差役则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小的也不知道啊,等赶到那里已是火光通天。” 沈卫这下可失了算计,竟没想到鬼面人还敢返回纵火,可那宅子里除了两具尸体,再无什么值得一探的东西,那鬼面人为何还要费事引起官差注意呢?沈卫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边知县更是紧张,怕坏了沈卫的要事,担其责任,便连忙增派人手,命差役随同沈卫朝着老宅赶去。 赶路间,沈卫询问起官差口否看见是何人纵火。 只见那差役一阵摇头,答道:“这小去时已晚没有见到。等会到了宅子那,不妨问一问潘少爷。” 沈卫略感奇怪,道:“那潘一鸣不是与你们一起的吗?” 差役连忙解释道:“潘少爷见我兄弟俩拉着板车行的缓慢,而他又脚步飞快,便一人先去了老宅那里查看,假若有什么异常,想必潘少爷也该看得见。” 沈卫又追问起来:“那大火是何时燃起的?” 差役回忆道:“我们远远瞧见宅子时,那里已经冒起黑烟,想必也是刚燃起不久。” 沈卫就更加奇怪,倘若差役瞧见老宅时才冒黑烟,那潘一鸣先行一步到达老宅时,那里应当只是燃起了小火,而宅院内正有一口水井,即使一人在那,如若尽全力也能将火扑灭才是,可是这么长的时间潘一鸣却任由大火燃起,实在不该。 等一行人赶到老宅时,那宅子的火烧得整旺,潘一鸣正站在宅子前,任凭火光照的满脸通红,却不动一步,望着被烧毁的老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众人慌忙赶到宅子前,这么大的火势,即使用水扑救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宅在熊熊烈火中燃至殆尽。 “火势未起之时你为何不救,难道你不知里面有两具官差的尸体?”沈卫走上前质问起潘一鸣。 然而潘一鸣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答道:“救了又能如何,里面的官差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看来当时潘一鸣确实能够救火,但是他却不肯。 沈卫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潘一鸣的身份,以及他来此认方举为义父的目的。 撇开潘一鸣认义父时的巧遇不谈,单凭潘一鸣耿直的性格,也不能认为人圆滑的方举为义父。再加上方举的描述,潘一鸣身怀武功,可以以一己之力挑翻一班差役,有这等本事,何愁没有出路,又怎会甘心委屈在此当一衙役班头。 等到火势渐灭,老宅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残骸,宅院周围的干草也已燃尽,熏的院墙乌黑,而正中那扇破败的院门,一同被烈火吞噬,只剩的空空的门框。 宅院中间,屋梁倒塌的地方还有几处明火未灭,而瓦砾堆积处已然冒起了青烟。 沈卫大胆地走进宅院,忍受大火过后的余温,手持一根齐肩木棍进入了废墟查看其情况。 用木棍拨开尸体上掩盖的瓦砾和厚厚的黑尘,只见那两具尸体已经变成了焦炭,尤其是面部损毁最为严重。因为沈卫临走时在尸体上扑了一层干草,更助燃起尸体,别说分辨其模样,就连因大火燃烧而裸露在外头骨也已被浓烟熏成了焦黑,更别提口鼻耳朵,更是被烈火燃尽。 见此情况沈卫愈加感到奇怪,倘若真是鬼面人纵火,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要说宅子里除了这间密道,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探的地方,屋子的里里外外沈卫早就搜寻过,再也没有其余暗门。 而那两名随行的侍卫,一个被毒镖毒死,一个被鬼面人用匕首杀害,似乎也并不需要毁尸灭迹。 依据经验猜想,难不成这尸体被人调换过? 想到这里,沈卫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两具已被烧的焦黑的尸体上。 在翻看尸体前,沈卫站在尸体前闭目凝神,口中小声念叨着什么,似乎在为亡灵超度。 祷告完毕,沈卫用木棍挑开了两具尸体,只见一具尸体的颈部已然断成两节,这必然是被鬼面人用匕首刺捅的伤痕。 而另一具尸体,骨头倒是没有断裂,只是骨骼表面被烟火熏黑。沈卫用木棍将骨头砸碎,只见胸腔处骨头的骨髓已经发黑,正是遭受剧毒侵蚀的症状,这应当就是被鬼面人用毒镖射中的那名侍卫的尸体。 既然尸体没有问题,那凶犯在此纵火又是为了什么? 正当这这时候,潘一鸣也进入了宅内,看着一片焦黑的废墟以及沈卫身前的尸体说道:“我到达此处之时这里已经起火,虽然极力扑救仍有可能灭火,但我却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想来应是纵火凶犯便追了出去,这才贻误了灭火的时机。” 沈卫极度怀疑潘一鸣的说辞,质问道:“那凶犯跑去了哪里?” 潘一鸣叹气道:“那人身形诡异,却又熟识这里的地形,无奈被他逃去了。” “你可看清那那人的模样?”沈卫追问。 潘一鸣则摇了摇头,“距离太远,并未瞧见。” 沈卫觉得潘一鸣的说辞奇怪,正想追问下去,却忽然听到头上传来声响,不好,房梁要塌! 抬头看去,只见潘一鸣头顶已被烧成焦炭的次梁断裂,正朝着潘一鸣砸去。 而那潘一鸣本能的向后退去,同时伸出右臂去挡,然而奇怪的是,潘一鸣右手刚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转而换做左手去挡。 好在潘一鸣脚步灵活,躲了过去。那木梁砸到地面,振起一阵星火。 然而这一小小的举动却被沈卫完全瞧见,沈卫断定潘一鸣惯用右手,而用左手遮挡,难不成。。。 “潘公子右手有伤?”沈卫试探着问道。 潘一鸣没想到沈卫竟然如此眼尖,便活着右腕笑道:“前天练功时不小心弄伤了右手,哈哈,大人还真是火眼金睛呀。” “火眼金睛倒谈不上,只不过我今日与凶犯交手时正巧打伤了他的手腕,记在心里自然留意起别人的手来。”沈卫表面言笑,实则故意试探起来。 潘一鸣仍旧一脸淡定,反问道:“哦?还有这等巧事,难不成那凶犯伤的也是右手?” “潘公子真是聪明,这都被你猜到。”沈卫夸奖的话语更像是嘲讽。 潘一鸣自然明白沈卫话语中的深意,再也笑不出来,哼了一身转身离开了宅子。 21.第八章 大火(3) 倘若纵火并非为了毁尸,那定是为了灭迹。 沈卫仔细在瓦砾堆里寻找,仍旧未找到什么线索,心中却越发疑惑:这老宅的里里外外自己已经搜查过,要说真的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就查出来了,那凶犯为何还要等到人走后故意纵火惹人注意呢。 这时,宅院外传来了潘一鸣与差役的对话。 “少爷,现在该怎么做?” “怎么做?却问里面的那位。” “是,少爷。” 几个差役小心地蔡着破碎的瓦砾,走进已经变为废墟的老宅,请求沈卫指示。 沈卫见在这废墟堆里再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命差役将两具尸体搬出,并暂将老宅守好再作打算。 搬动尸体时,有的差役胆小,见到被烧的焦黑的尸体并不敢靠近,尤其是又闻到了人肉烧焦的味道,更感觉到一阵反胃。 幸好同行的差役中有几个胆大的,用布条堵住鼻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被火烤的半熟,并已散作几块的尸体搬上了板车,并在上面盖了一层麻布,随着潘一鸣与沈卫回到了县衙。 听到衙内差役的禀报,知县老爷方举已经站在府前等候,见差役将尸体运回,方举连忙走上前询问老宅起火的情况,差役们只是摇了摇头,并撇向了身后的板车。 “这就是那两具尸体?”说着方举便去掀那尸体上掩盖的麻布,然而心里没有任何准备的方举看到两具焦黑的尸体时,身体突然感到一阵不适,眉头紧皱,立刻用手去捂住嘴巴,却因中午吃了酒席一时之间忍受不住,当众吐了出来。 “义父,你没事吧!”潘一鸣连忙将方举搀扶到一边,拍抚其背部帮方举顺气。 “这,这,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方举顺了口气,背对着尸体问道。 “义父,那宅子因大火已被烧成一片废墟,而这两具尸体上又有干草掩盖,所以才烧成了如此惨状。”潘一鸣一面将方举扶进府衙,一面命差役将尸体运至后院。 沈卫亲自跟着搬运尸体的差役,直到差役将板车安稳地停在后院,这才放下心来,折返回去找知县商议心头的要事。 “大人身体还好吧。”沈卫来到里屋,斟了杯茶端到方举面前,关切地问道。 “还好,只因午饭食的过多,查看尸体时又没有准备,当众出丑,让沈大人见笑了。”方举自嘲地笑了起来。 沈卫倒不在意,安慰道:“哪里,是人都会厌恶那样的情景,方大人没事就好。” 就这样,二人随便聊了起来。 忽然间,沈卫提到借差役查案一事。 方举虽然身子难受,可心里却十分得清楚,早就料到以沈卫的身份来端茶倒水,定是有事相求。 也是,两名侍卫死在了自己的管辖之内,并且管辖之内的宅子又起了大火,理应归自己查明案情。 可是方举却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他深知为官之道,尤其作为地方官员,为官期间宁可无功,也不能有过。 如今尸体已被烧成焦炭,更是无从查找凶犯,倘若因为这件案子被朝廷记上一笔,那自己的仕途可就不那么顺当了。 想到此处,方举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其实不用明说,沈卫身在官场,已经十分明白方举的心思,知道方举不愿因此时误了自己的仕途。 不过沈卫还有更重要的事相求,便故意试探道:“方大人,与我随行的侍卫惨遭不测,如不查清我难向上面交待,这可如何是好?” 方举见沈卫这样,又不好直接拒绝,便推辞道:“沈大人,不是下官不想帮您查案,只是你们武德司所办要事一向守密,下官有心想助却担心我这差役本事不够,弄巧成拙反而坏了你们的大事,实在是力不从心呀。” 沈卫眉头紧锁,思量道:“既是这样,那查案的事就不麻烦方大人了,只是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只要不是查案这等担责任的事,方举还是有心去办的。 “如方大人所知,与我同行人员中有一位现今身子虚弱,我也不好带他回京,想将他留在此处暂时安养,等日后痊愈再接他回京,不知方大人意下如何?” 沈卫早就想过,以现在自己所掌握的线索,无法推翻因皇上怪梦而引发的三起谋反案,而马良才作为本案的重要证人,倘若着急带他回京,一是无处安顿,二是容易打草惊蛇。而将马良才留在此地由县衙看管,那便是再安全不过。 方举这边见沈卫委托的是照料人的小事,便应声答应下来。死人的事他应付不了,活人却是极好看护的,照料的好了还能卖沈卫个人情,百利而无一害。 “不知沈大人打算如何查找杀人纵火的凶犯?”撇清干系,方举这时反而关心起案情来。 “暂时仍未查到一丝线索,当时令公子第一个到场,我想求他相助。”其实对于此次鬼面人一事,沈卫真真儿一点头绪都没有。而对于潘一鸣,沈卫却有心想查查他的底细。 “这个好说,一鸣现在正在院中练功,我去和他说便是。” 沈卫见方举要同去,便拦住道:“方大人身体不适,还是多加休息吧,我去与令公子说便好。” 方举因为刚才那阵呕吐,身子虚弱确实不想多动,便满脸歉意地送走了沈卫。 来到院中,沈卫见潘一鸣果然在练武,虽然套路有些奇怪,沈卫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见潘一鸣扎稳马步,双手握拳于腰间,因其右手的伤势只出左手,然而那左手招式却耍的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其拳法势头迅猛,犹如出山饿虎,而潘一鸣的表情却又如寒潭之水,不泛波澜。 沈卫记得潘一鸣之前无论是伸手遮挡,还是记挂与左侧的钢刀,都证明其惯用的是右手,而能专注于将左手练得如此心手相应,以沈卫的见识,只是有一种拳法专注于左右均衡,攻守兼备,那便是因谋反案被斩的将军潘仁的家传武功,三十六路天罡手。 潘一鸣的拳法正练得精妙处,却瞥见沈卫在一旁观看,便收起了架势道:“偷学武功乃江湖大忌,沈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沈卫却摇头笑道:“我乃官兵,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更何况你的招式劲力有加,灵巧却显不足,并不值得人偷学。” 潘一鸣以为沈卫不懂得其招式的奥妙所在,又十分轻狂,便心生愤怒道:“休要口出狂言,有何本事不如一较高下。” 说着潘一鸣便摆好了架势准备同沈卫较量一番。 沈卫自然不是惹了事就躲的人,同样亮起了架势,不过特别的是,沈卫刻意背起了自己的右手,只出左手相应。 22.第九章 毒药(1) 在潘一鸣的印象中,沈卫应当也是惯有右手才是,为何改为左手应战他不得而知,不过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单论近身拳脚功夫,潘一鸣还是对自身的本事有十足的信心。 潘一鸣率先出招,趟地而行,并谨慎有加,使出一记侧拳想先试探沈卫的功夫。 沈卫不慌不忙,同样使出左手相迎,由外向内击出,借由潘一鸣的拳势反将其手腕压了下来。 潘一鸣竟没有想到沈卫竟不躲避,反而以攻代防,便决定来上一记重拳,让沈卫防无可防。 只见潘一鸣弓起马步身子前倾,左拳奋起击出,伴随而来的招式宛若蛟龙出海,变化多端却又不失迅猛。 这一招潘一鸣已是使出来全力,其力道可一拳击破沙包。 然而与潘一鸣料想的不同,沈卫可不是毫无生机的沙袋。 这次沈卫不但不防,反而更进一步,侧步斜身向前,用手掌去擒潘一鸣的手腕。 蛇打七寸,即使蛟龙也逃不脱自身的致命弱点,潘一鸣的重拳被沈卫擒住了要害,失去了游走的空间。 为了争夺沈卫的擒拿,潘一鸣只好回收力道,这样一来自己的必杀招式则施展不出其威力。 几招下来,潘一鸣虽是频频主动出击,却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沈卫这边却不慌不忙,轻松化解了潘一鸣的数次攻势。 潘一鸣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拳法却反受对方牵制,心里顿时急躁起来,自乱了阵脚。 沈卫则趁机抓住了潘一鸣身法上的破绽,抓住其衣襟,身子向前一顶,顺势松手,那潘一鸣便被击出了半丈远。 “承让了。”沈卫拱手说道。 倒地的潘一鸣虽不甘心,却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物,如今技不如人,只能低头认输。“沈大人果真深藏不露,为求公平而用左手与我较量,一鸣输得心服口服。” 沈卫则哈哈一笑,走近跟前拍了拍潘一鸣的肩膀,小声道:“潘公子如此年纪便已将三十六路天罡手练得融会贯通,真是不可多得的练武之才。” 这本是一句赞美之词,却听得潘一鸣心惊胆颤,要知道这三十六路天罡手乃是潘家不外传之秘法,外人根本无法识得。 潘一鸣本能的感到一丝危机,一把甩开沈卫的胳膊,摆好架势质问道:“你是究竟是何人?” “潘公子不用紧张,不管我是何人,总归不是敌人。”沈卫扬起了嘴角,他本就想借此机会探探潘一鸣的底,却没想到潘一鸣没有城府心机,正被沈卫查个正着。 还记得知县方举说起奇遇潘一鸣的事,那时候沈卫便起了一心,定觉得潘一鸣的身世不会那么简单。 沈卫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正是将军潘仁因龙袍案被抓之时,在领人抄家的时候,沈卫除了搜出关键罪证龙袍,还找到了潘家的家传武学,三十六路天罡手的原本。 对武学颇有研究的沈卫,尤其痴迷近身拳脚,便将此武功收入囊中,并未上交。 其实将充公之物据为己有,在负责抄家的官员中屡见不鲜,更何况是一本朝廷不会在意的武功秘籍,即使查出来沈卫也不会受到半点责罚。 不过除此之外,沈卫还有一重大发现并未上报,那就是在潘府搜到的书信中,沈卫查出潘仁除了在京的家眷外,还有一私生子,便是这潘一鸣。 根据书信的内容,这潘一鸣是潘仁在外征战时与当地一部落首领的女儿所生,潘仁对潘一鸣喜爱有加,从小教他武功,直至潘仁战功显赫回京领赏,这才与潘一鸣和其母亲暂别。 那时候沈卫就有些觉得龙袍谋反案有些离奇,便隐藏了这些书信,想为潘家留了后路,倘若日后真的查明潘一鸣有反心,那么沈卫便可亲自将其正法。 不过对于这次潘一鸣的巧遇,沈卫猜测潘一鸣定是有什么要事才会赶往开封寻找其父亲潘仁,却不想期间潘家遭遇变故,潘一鸣为求自身安全只能暂且寄人篱下。 “你究竟是何人!”潘一鸣有些急躁了,他虽然不知道沈卫的确切身份,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旦曝光,那便面临杀头之罪。 沈卫也并未再卖关子,将此行的目的完全告知了潘一鸣。 其实沈卫也是无奈,毕竟办案时间有限,而自潘仁案起,郭安案,赵彦徽案,三起案子乃为一线,如不尽快将三起案子一并查清,那别说是赵彦徽一家,就连自己也很可能被皇上秘密处决。 “你所说之话当真?”潘一鸣将信将疑地问道。 “倘若我有心害你,为何还要说穿身份引你戒备?”沈卫已确定潘一鸣便是潘仁的私生子,尤其是潘一鸣黝黑的皮肤,就与中原人有稍许不同。要想尽快查清鬼面人以及谋反案,那必然需要取得潘一鸣的信任。 潘一鸣觉得沈卫说的话有理,便打算暂时相信沈卫所言之词,毕竟潘一鸣也心系其父亲的案子,与其委曲求全地呆在NL县倒不如借着沈卫的身份,好好查一查。 沈卫见潘一鸣松下了戒备,便追问起关于老宅失火的情况。 潘一鸣会想起当时的情况,一心去追那纵火的鬼面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如果非要说什么特别之处,潘一鸣回忆道:“我记得当时的火是先从院门燃起的,之后鬼面人才在宅院内放的火。” “院门?”沈卫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线索,可是却又觉得宅院内外都已查过,并未有价值的东西。 潘一鸣见自己并未帮上什么忙,便叹气道:“当时以为能够活捉纵火的凶犯,这才没有进院内查看,唉,没想到凶犯没有捉到,证据也被付之一炬。” 忽然,沈卫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当时马良才已经屋门紧锁,鬼面人并未进入过屋内,也就不需要纵火灭迹。鬼面人之所以明目张胆的纵火其实是为了转移人的注意,让人漏掉那些最微小的细节。 是飞针,沈卫想起了与鬼面人交手时,从他口中射出的飞针,直直地钉在了门上。 怪不得纵火烧宅却先从门燃起,难道纵这么大火,就是为了那根小小的飞针? 这时,门外传来了差役的禀报。 23.第九章 毒药(2)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沈卫立刻想到了马良才妻子与情夫的事,不过此时马良才还在府内修养,沈卫不便让其再受惊扰,便叫上马良才的姑父马大田,随同官差再次奔向了老宅。 此时已接近黄昏,天气不好光线已有些暗淡,沈卫便让随行的差役准备些火把,以备不时之需。 老宅处,几名官差还在门前守着,只是院前的空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马大田走上前,掀开尸体上盖着的草席,想仔细辨认一下尸体,却反被尸体的面目吓了一跳,瘫软在地上打起了哆嗦。 原来尸体虽然身子完好无损,然而那死尸的头部,鼻子耳朵已经被人割去,眼珠子也被挖了出来,除此之外,整个面目似乎还被钝物重击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这尸体在哪儿发现的?”沈卫盯着尸体,没有一丝恐惧,而是质问起来。 “回大人的话,这尸体是那里的水沟中找到的。”差役指着不远处田边引水的沟渠。 沈卫摸了摸尸体身上的衣襟,又问道:“既是水渠中找到,为何这衣服还是干的?” “大人有所不知,那沟渠已荒废多年,里面长满了野草,除了多雨天存有积水,平时那里一滴水也没有。”本地的差役解释着。 沈卫点了点头,又检查起尸体上的伤痕。 除了那些凶手刻意制造的伤口外,这两人的致命伤全部来源于颈部,脖颈被人一招扭断,看来凶手武功高强。而根据尸体肌肉的松弛程度来看,应当是死亡不久,且时间在一日之内。 “马大田,这样你还能辨认出尸体是谁吗?”沈卫检查完毕,用草席盖着尸体的面部。 马大田定了定神,凑到尸体边上,仔细瞧了瞧说道:“看身形胖瘦,应当就是良才的媳妇玉梅,以及村里保长的儿子。这双绣花鞋我记得是良才从京城买来送给玉梅的,而保长家的儿子,小时候与人打闹右臂上留下了伤疤,大人可以找找。” 沈卫一把撕开男尸右臂的袖子,果真有一处刺伤的疤痕。 记得马良才曾说过,今早凌晨瞧见两团黑影翻入院墙想要行凶,却被后来翻入的黑影打倒在地。 沈卫肯定先前翻入的黑影就是玉梅与保长家的儿子,而这后翻入院墙的,就是那处处作恶的鬼面人。 虽然死者与凶手已基本可以断定,只是沈卫仍有一事想不明白,那便是马良才已经躲在这里多日,为何鬼面人却恰巧今日才找到马良才的藏身之所,与沈卫他们碰过正着。 “升起火把!”一旁的潘一鸣见天色已晚,命令差役堆起篝火,点燃火把。 沈卫知道此番来老宅有更重要的事查探,便先将心中的疑问放到了一边,举起一根火把走向了院门处。 只见院门被烈火烧得只剩下一副焦黑的框架,轻轻触碰,便有一缕碳灰飘落,别说飞针,就连门框上的针孔也寻不见。 这时潘一鸣走了过来,说道:“这院门老旧,十分易燃,我赶到这里之时门板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噬,并引燃了墙边的干草。” 沈卫抬头寻去,看着围墙上被火熏黑的痕迹,的确是从院门处烧起来的。 “那东西你可带来?”沈卫询问道。 “带了。”说着,潘一鸣拿出了一块磁石。 沈卫蹲在地上,判断着飞针可能掉落的地点,一面睁大眼睛仔细寻找,一面用磁石探查。 只不过废了好大的功夫,沈卫也寻不到那根飞针。 潘一鸣见状,便问向在此处守卫的差役。“你们可有动这门口的东西?” 差役连忙答道:“回少爷,今日除了进入宅院搬动尸体,我们再没有踏入过宅院半步。” 沈卫听到差役的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想来那根飞针射出去的力道极大,应当钉得很深才是,即使因大火而掉落在地上,也应很好找见。难不成真的被鬼面人拔走?可是他又为何如此在意那根小小的飞针? 要知道,以飞针作为暗器,需要极高的功夫,并且倘若不正中对方死穴,杀伤力是极低的。而能作为鬼面人这等杀手的杀招暗器,更不可能为了出招的隐蔽而放弃强大的杀伤力,选择小小的飞针。 除非那根飞针上涂有剧毒。 想到这里,沈卫拿出了从中毒侍卫身上取下的毒镖,思考起来。 被毒镖射中的侍卫在短时间内因窒息而死,就如同之前的薛毅一样。 沈卫本不在意这枚毒镖,只当是鬼面人惯用的杀人伎俩。可是鬼面人却极其在意那根飞针,相比之下使用毒镖却显得随意的多。难不成两件暗器除造型外,还有别的不同? 那根细小的飞针上究竟隐藏着什么信息,让鬼面人不得不冒着被抓的风险收回? 疑惑越来越大,沈卫好奇起毒镖上面所涂的毒药。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毙命,且死状如此凄惨,以沈卫多年见闻,应当就是剧毒的鹤顶红,不过这些还须有待查证。 至于那根飞针,沈卫已是十分后悔,只怪当时自己一时大意,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这飞镖?” 潘一鸣向沈卫询问起关于毒镖的事,沈卫便将今日遭鬼面人暗算,以及侍卫如何惨死的事说了出来。 “说起毒药,我倒是认识一位使毒的高手,青于蓝。” 潘一鸣口中的用毒高手与潘一鸣为同一族人,师从江湖毒王蓝药师,习得一身用毒奇招,其研制出的剧毒更是令江湖毒王中招暴毙,所以江湖人便成称其为毒王之王,而他也更名为青于蓝,以压过其师父的名号。 沈卫倒是听说过青于蓝的大名,只不过江湖传闻青于蓝性格古怪,行踪隐秘,为制出天下奇毒而云游四处,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听说青于蓝最近来了中原,要去开封寻找毒花,只不过开封直大,你当真可以找得到他?”沈卫问道。 潘一鸣笑道:“青于蓝行踪诡秘,一般人很难找得到,然而我知道其行事习惯,定能找得到他。” “哦?”沈卫有些惊奇的看着潘一鸣,小心收好了那枚毒镖。 24.第十章 仙人指路(1) 依潘一鸣对青于蓝的了解,心中有八成把握能够找到青于蓝的踪迹。 青于蓝虽然性格古怪,喜欢独行,但是寻找和收集剧毒虫草又是极其费时费力的事情,以青于蓝的性格定不会亲自去找,所以青于蓝便有一习惯。每当青于蓝认定一个地方有他需要的毒虫毒草之时,便会在其附近的村子的水源处下毒,不过不是剧毒,而是一些毒性较弱的慢性毒药。 当村民们饮用了被污染的水中毒以后,青于蓝便会扮作江湖郎中的样貌出现,来医治当地村名,同时让当地村民帮自己寻找他所需要的药草。 村民们为了自己的性命,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尽全力帮助青于蓝寻草药虫花,如此青于蓝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量的虫草。 “这个青于蓝,还真是诡计多端,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坑害村民。”沈卫听了潘一鸣的介绍,不由得咒骂起来。 “其实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些小伎俩,并不会真的去伤害那些村民,只是花费些村民的时间力气罢了。”潘一鸣解释道。 沈卫觉得毒药这条线索极其重要,决定即刻回京去寻找药王之王青于蓝的下落。 夜班,潘一鸣领着一众差役回到知县府,而沈卫则找到了本地知县方举,商议带领潘一鸣回京帮助自己查案一事。 方举思量了一番,觉得此案已经归属沈卫,而潘一鸣顶多算是援助。倘若案子查的好还能得份功劳,自己也能得些好处,倘若查的不好那也是沈卫的责任,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便欣然同意了沈卫的请求。 至于那一男一女两具死尸,沈卫特别交待,让两名差役负责押送,并由马大田领路送回其家乡安葬。 其实依照惯例,像这样的尸首一般都会葬于本地乱葬岗内。除非有人认领,花几个钱打通官府,再花几个钱雇人搬运至家乡,一般本地官府则是不会管后续事宜的。 沈卫之所以特意交待,都是为了做给马良才看。因为将尸首送回家乡,定会引起全村人风言碎语,丢人的只能是村里的保长和玉梅的家人。这样一来解了马良才心中的恨意,也能让马良才安心地留在知县府修养。 临走时,沈卫还不忘交待马良才,千万不可出府衙,马良才是个明白人,该如何做他十分清楚。 在知县府安心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卫便与潘一鸣同知县方举告别,二人快马加鞭向京城开封赶去,至晌午,便赶回了武德司。 “大哥,此行可否顺利?”听到侍卫禀报,贾宁赶忙出门迎接。 “倒不如料想的顺利,司内的事务处理的怎么样了?”沈卫随口问道。 “一切正常,跟随大哥办事多年,耳融目染,处理起司内的事务也是驾轻就熟。”贾宁得意的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沈卫与贾宁一道,领着潘一鸣来到了内厅。 贾宁却只看见沈卫领着一名不认识的男子,却不见此行跟随沈卫的两名侍卫与马大田的踪影,遂向沈卫询问起来。 沈卫便将此行的种种遭遇讲与了贾宁,只不过并未提及潘一鸣的真是身份,只说是当地知县义子,协同查案。 贾宁虽然表面信从沈卫的话,心里却对潘一鸣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沈卫的行事作风贾宁十分清楚,怎会随意领一县衙差役协同办案?只不过这些事贾宁也不好再问,只能自己留一心眼日后再查。 即便是亲如兄弟,在这暗流涌动的京城,也仍须留一丝防范之心。 “贾宁呀,我希望你能分派几名兄弟,帮助潘一鸣寻找青于蓝的下落。”沈卫恳求道。 “可是江湖人称药王之王的青于蓝?”贾宁有一些诧异,不知道沈卫为何要寻找那个古怪人物。 “正是,此人可能会对此案有所帮助,所以想尽快找到。”沈卫解释道。 贾宁思索了片刻,答道:“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几名弟兄帮助查案。”说着贾宁离开了内厅,留下了沈卫潘一鸣二人。 既是委派人手,贾宁也大可不必亲自去挑选随行官差,只需吩咐下去便可。贾宁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其还有另外的打算。他希望挑选几名信得过的人,查一查潘一鸣的底细,心里也好有个放心。 昏暗的房间内,屋门紧锁,只有几缕日光透过门窗的缝隙照射进屋内,四名侍卫身穿着武德司的锦衣,单膝跪在贾宁面前。 “贾大人有何吩咐?” 被挑选的这几名侍卫可以说已成为了贾宁的亲信,虽然这些人之前都是跟着沈卫做事,可是这四人却偏偏得不到沈卫的重用,时间久了心中自然不满。而如今贾宁得势升为了副使,那更是对贾宁死心塌地的效忠,渴望着出头之日。 “此次委派你们的任务,是要帮助那个所谓的知县义子查找青于蓝的下落。”贾宁表情严肃,声音低沉。 “只是找个人而已,属下定当照办。”这几名侍卫的本事在武德司侍卫群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只是寻人自然难不住这几人。 贾宁打断道:“不单是要找青于蓝,之所以动用你们几人,更是希望你们能够帮我查清那个潘一鸣的底细。” 那四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此次任务非同小可,却也是个机遇,异口同声的答道:“是!属下定当办妥。” 当然,贾宁背后做的这些事沈卫并不知晓,沈卫信得过贾宁,只当贾宁为此事上心,心里还存几分感激。 贾宁领着四名侍卫来到内厅,交与潘一鸣,并吩咐道:“你们此行定要协助潘公子找到青于蓝。” “是!”侍卫们毕恭毕敬地答道。 时间紧迫,片刻也容不得耽误,潘一鸣领了人,便出了武德司,依照其对青于蓝的了解,潘一鸣命令四名侍卫,以京城开封为中心,沿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下寻找青于蓝的下落。 而沈卫这边,一是得到了马良才提供的线索,二是有了潘一鸣这一关键人物,更想从头查一查谋反案,想从中找出一丝线索。 “备马,我要再去开封府走上一遭。”沈卫对底下的人吩咐道。 25.第十章 毒王之王(2) 沈卫几人各自骑着快马,沿着村路打探,询问附近村落有哪些地方闹了疾病,又有哪里出现了行走江湖的郎中。 因为潘一鸣初来乍到,对开封地界并不熟悉,所有跟随沈卫一路,向东巡查。 二人途径神岗,洧川坟,鹅湾,一直行至杜良,正当查无所获之时,忽然瞧见一老汉背着竹篓坐在路边叹气。 此时应当是生火做饭的时间,沈卫觉得这老汉独自在这里有些奇怪,便前询问老汉缘由。 只见老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气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这里闹了病疫,村里许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起疹奇痒难耐,需寻得一药草才能止痒。” 说着老汉脱去汗衫,只见背上满是红疹与搓挠后留下的抓痕。 沈卫仔细观察着老汉背上的疹子,只觉得一阵奇怪。那疹子密密麻麻汇集成条带状,似乎是按着人的血脉走势起的。 潘一鸣也看出了其中的异常,便询问老汉他要寻得是何种药草。 “我也说不上名字,只知道那药草生于枯木河边,通体发白,采到之后需交给一神医,由他配置灵丹妙药才可管用。”老汉取下竹篓,更显得一脸哀愁。“那草药早已被人采的七七八八,我上了年纪,不比那些年轻人,至今一无所获。” 潘一鸣依据老汉的描述,觉得这个神医的作风与青于蓝极其相似,便询问道:“老先生,我可以帮你采药,你可否告诉我那神医长什么样子?” 一听说有人帮忙,老汉顿时打起了精神,描述道:“那神医一头银发,一尺白须垂到了胸前,身材瘦小,却颇有仙风道骨,是一位世外高人。” 听了老汉的描述,沈卫将潘一鸣拉到一边,小声道:“我可听说青于蓝不过三四十岁,正值中年,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潘一鸣见沈卫不了解情况,解释道:“青于蓝除了使毒的本领高强,还是一位易容高手,由于他长年以身试毒,个子矮小,我想这点错不了。” “老先生,等我们帮你找到草药后,可否带我们去找那位神医?”潘一鸣转头问向老汉。 老汉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神医的住处,只知晓每当入夜神医便会在村中开坛,一面收集村民们采摘的药草,一面为村民派发灵丹妙药。 “这个青于蓝,还真是爱装神弄鬼。”沈卫小声嘲笑起来。 二人决定先帮老汉寻找药草,再按照之前约定与那四名侍卫会和。 。。。。。。 傍晚时分,沈卫与潘一鸣策马奔回了京城,事先六人已经约好,不论有无打探到青于蓝的消息,都要在南门外会和。 二人赶回了南门时,那四名侍卫已经在南门外等候多时。 见到沈卫回来,那四名侍卫立即下马拜见。 “属下无能,并没有打探到青于蓝的消息。” 沈卫摆了摆手,示意四名侍卫上马。“我已打探到青于蓝的下落,快快上马,前去杜良乡!” 沈卫坐下的马匹还未停稳,便一勒缰绳,掉头向东面奔去。 四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连忙骑上马跟了过去。 天色渐晚,沈卫一行人来至村口,这时一名老汉迎了上来,正是今日沈卫与潘一鸣帮助过的那人。 “你们可来了,神医已经开始在村中发放灵丹妙药了,快随我来吧。” 沈卫一行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将马匹栓与村口,跟着老汉步行来到了村中。 “那就是神医。”老汉人群中的一位蓝衣老者说道。 此时村中的空地上已经围满了村民,空地中央燃起了篝火,前面放置一辆板车,上面堆满了村民们采集的草药。而老汉口中所谓的神医,正站在一旁,为献上草药的村民分发灵丹妙药。 只见得到灵丹妙药的人当即伴水服下,不一会,身上的红疹便消散下去。得到医治的村名连忙俯身跪拜,称呼神医为神仙下凡。 潘一鸣认得青于蓝,即使青于蓝易了容,潘一鸣仍旧一眼认了出来。“没错,此人正是青于蓝。”潘一鸣小声在沈卫耳边说道。 沈卫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命令四名侍卫悄悄散开,把守住路口,而他与潘一鸣二人则跟随着老汉,挤进了人群之中,想看看青于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前前后后大约又有十几名村民献上草药,装满了整整一车。 青于蓝见收集的药草差不多了,便朝着远方呼喊,只听一声驴叫,一头毛驴从远处跑来。 “今日的灵丹已经派发完毕,等我回去配置好药丸,明日会再来分发,还请乡亲们快快收集草药。”说着青于蓝将板车套在毛驴身上,正打算离开。 “慢着!我还有药草没有献上。” 这时沈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从路边随意拔的野草交给了青于蓝。 “年轻人,这不是我需要的草药。”青于蓝一眼便分辨出了那团野草,只不过望着沈卫,却觉得一丝不安,眼前的青年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淳朴的村民。 “青于蓝!”只听人群中又传来一句呼喊,潘一鸣站了起来。 潘一鸣认得青于蓝,青于蓝也认得潘一鸣。 不知何故,一见到潘一鸣,青于蓝立刻慌了神,也不顾那一车药草,而从怀中拿出一颗圆球扔向火堆。 只听“嘭!”的一声,一团黑幕散开,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多久黑幕散去,却不见了青于蓝的身影。 村民们见此情形,更是认为青于蓝乃神仙下凡,纷纷叩头跪拜。 沈卫却知道青于蓝使得什么花招,好在事先在各路口布下侍卫,将青于蓝逮个正着。 侍卫抽刀架在青于蓝脖子上,押到沈卫面前。 沈卫见了青于蓝的窘状笑道:“再跑呀,老神仙。” 这时候潘一鸣也站了出来,抓住青于蓝的衣襟道:“我们这么多人,你还能跑去哪里?” 村民们见到神医被人劫持,立刻围了上去,那带领沈卫进村的老汉见状慌了神,不清楚沈卫到底是何人,远远地躲在一边。 “你们这样对我,不怕村民们找你们麻烦?”青于蓝威胁道。 潘一鸣却不以为然,反问道:“你的那些小把戏我可都清楚,不怕我当众揭穿你的面目?”说着便身手去揪青于蓝的胡子。 青于蓝立刻服了软,身手挡道:“别,别!我这人好面子,我跟你走还不成嘛。” “既然这样,你还不快使出你的障眼法。”潘一鸣斥道。 潘一鸣似乎对青于蓝十分了解,这倒让沈卫十分好奇。 这时青于蓝又从怀里拿出了两颗圆球,扔向了火堆。 “嘭!”又是同样的戏法。 待到黑烟散去,沈卫一行人与青于蓝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呼喊:“啊!定是老神仙私自下凡舍药,遭受了天庭怪罪,我们快快跪拜,为老神仙求情。” 此话一出,村民们再次伏身,对着青于蓝留下的毛驴叩头跪拜。 26.第十章 毒王之王(3) 沈卫一行人挟持着青于蓝,策马离开了村庄。 “你们先回去吧,多谢相助。”沈卫对着四名侍卫拱手言道。 四名侍卫本想继续跟着沈卫,好打探潘一鸣的底细,没想到此时沈卫就要打发他们离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四人中一领头的生怕露出马脚,只好领了命,带着其余三人向开封奔去。 见四名侍卫走远,沈卫与潘一鸣便调转马头向南而行,大约行了八九里,来到了一荒废破庙前。 “已经照你要求打发那四名侍卫走了,你还有什么花招?”潘一鸣一把将青于蓝推下了马。 “我不想让太多人见识我的真面目,嘿嘿。好了,这就是我的住所。”青于蓝下马之后掸了掸身上的土,背着手,领着沈卫与潘一鸣进入了破庙。 点燃庙内的烛火,只见墙壁上挂木雕文字已经腐化,看不清记述着什么,正厅内竖立着一尊残破的龙王像,上面剥落的褪色泥彩更能说明这间庙堂的年代久远。 与堂内陈旧摆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龙王像上披着的崭新的锦衣斗篷。 “遇见龙王爷还是该拜一拜的。”青于蓝伏身便叩拜向龙王。 沈卫惊讶于青于蓝对于神明的虔诚之心,自己虽未跪拜,但也暗自在内心虔诚祷告。 “好了,随我来吧。”青于蓝起身后,端起一盏烛台,领着沈卫与潘一鸣来到了这间小庙仅有的偏房。 刚一进门,沈卫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不大的房间内堆满了药草与药罐。 “这些药材是我利用村民收集而来的,而这些罐子里,装着我平日收集的毒虫。”说着青于蓝打开一个药罐,将里面的毒虫展示给沈卫二人看,只见个头如手掌大小,全身发黑的蝎子在罐内打转爬行。 不过让沈卫感到吃惊的不是那只毒物,而是青于蓝露出长袖的手。 干枯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黝黑,越是到手指末端颜色越深,尤其是那指甲,好似涂染了墨水一般。 青于蓝看了看沈卫,笑着解释道:“为炼制毒药,熟悉各种药材的药性,味道,不得不以身试毒。毒素进入身体,沿着血脉行走于全身各个经络,而手脚乃经络纤细的地方,毒素也就汇聚于此,不能疏散。” 青于蓝的语气是那么得淡然,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毒药侵蚀得不堪的双手。 “少主,你大老远得找我,有什么事吗?”青于蓝将药罐放回了原处,扭头看向潘一鸣问道。 “少主?哼,已经没有什么部落了,我也不再是什么少主。怎么,还不肯卸下你的伪装?”潘一鸣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潘一鸣与青于蓝同生于宋朝边境上的一个小部落,其部落首领只有潘一鸣母亲一个女儿,所以作为部落首领的唯一子嗣,少主的名头也就落在了潘一鸣身上。 虽然青于蓝当年为拜毒王为师叛逃部落,不过还是对潘一鸣以部落之礼相待。 “部落。。。”青于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似乎他也料到了部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叹息了一声。 青于蓝伸出他那干枯如树枝的手指,轻轻的撕掉黏在脸上的眉毛与胡须,并从水缸中舀了一碗水,用布沾湿,一点点擦去脸上的妆容。 怪不得青于蓝要易容出没于江湖,原来此人竟没有眉毛。不只是眉毛,青于蓝的脸上,连一丝胡茬也没有。沈卫惊叹之余暗自猜测,定是因为长年试毒的关系,令青于蓝面部不生毛发。 “好了,有什么事快说,今天被你们搅和的什么药草也没弄到。”青于蓝倒身便卧在药草堆上,丝毫不在意那刺鼻的气味。 沈卫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交给了青于蓝。 青于蓝一把将布包打开,毫无戒心地拿出里面的毒镖仔细把弄。 沈卫见状正想告诫青于蓝飞镖上涂有剧毒,却被青于蓝抢先言道:“喲,这是一枚毒镖呀,怪不得你们要来找我。” “是不是毒镖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潘一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青于蓝知道那是毒镖,却毫不在意,反用手擦了擦毒镖说道:“普通的飞镖表面光滑,而这只镖表面粗糙,分明就是为了涂抹更多的毒药而打造的,这就是一枚专供下毒的毒镖。” 正当沈卫二人佩服青于蓝的见识间,青于蓝又做了让沈卫更为惊奇的举动。 只见青于蓝又舀了碗水,将触摸毒镖的手指在里面搅了搅,又用另一只手指在手里沾了沾,放到了自己嘴中细细品味。 “鹤顶红,剧毒,哼哼,味道不错。”看青于蓝扬起的嘴角,并不像是品尝什么毒药,更像是在享用美食。 沈卫暗地佩服,毒王之王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看来依据毒药应当就能找到使毒之人。 “请问您可否知道江湖上谁人在用这种毒镖?”沈卫虽然精通武学,却看不上使毒的下三滥伎俩,所以也就对这方面知之甚少。 听了沈卫的问话,青于蓝却将毒镖丢到一边,摇了摇头道:“这你可就难为我了,鹤顶红虽然是剧毒,可也是江湖上常见的毒药,使用之人甚广,这枚毒镖的主人我可知不道。” “扑通!” 只听屋外传来石块掉落的声响,接着又听到慌忙的脚步声与马蹄声,沈卫立刻警觉起来,向庙外奔去,而潘一鸣则将青于蓝护在了身后。 沈卫出了庙门,只见一人骑着马匹已奔向远方,只是天黑看不清那人衣着与相貌。沈卫正打算牵马去追,却发现马的缰绳已被系一死结,绑与木桩之上,等到沈卫抽刀斩开绳索之后,那人早已消失于黑夜之中。 “是什么人?”见沈卫回来,潘一鸣显得有些紧张。 沈卫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作答。 这边青于蓝倒有些埋怨道:“我躲在这里多时,也不见附近有半个人影,反倒你们一来给我招来了这等麻烦事。” 沈卫越想越觉得来人奇怪,这个不速之客很明显就是跟踪而来,可是他来此处监视又是为何,难不成是黑衣人?沈卫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该死,如果当时早些赶到老宅,说不定能抓住纵火的凶徒,拿到那根毒针。”潘一鸣见废了好大功夫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急躁起来。 “毒针?什么毒针?”听到“毒”字,青于蓝顿时来了兴趣,追问起毒针来。 。。。。。。 黑夜,武德司正厅之内,只有一盏烛台,微弱的烛火随着微风烁动。 “青于蓝已经找到,正藏身于开封东南的一龙王庙内。而同行的潘氏男子为边界一部落少主,属下听到沈卫与同行那人在追查一枚毒镖的主人,只是查无结果。”侍卫跪地禀告,只是将自己查的的信息讲了出来,并未提及自己险些暴露身份的事。 “部落少主?哼哼,你们做的很好,日后我会委派你们更重要的事。”正堂之上,坐的正是沈卫曾经的下属,如今的伍德副使,贾宁。 “多谢副使大人赏识。” 27.第十一章 大相国寺(1) 沈卫向青于蓝详细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况:“我快要将那人制伏时,忽然从他口中伸出一跟如小指般粗细的竹竿,接着从那根竹竿里射出了一根飞针。要知道飞针杀伤力极低,而对方一向心狠手辣,以他惯用毒镖的作风,我猜测那是一根涂有剧毒的毒针,只可惜当时疏忽漏掉了那根飞针,无法进行验证。” 青于蓝却从沈卫的描述中得到了重大的启示,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飞针是一种需要击中穴道才能发挥威力的暗器,而那根飞针又是对方紧急时刻的杀手锏,如此想来应当就是毒针没错,只不过这江湖上用毒针的。。。”青于蓝皱紧眉头,口中嘀咕着什么。 沈卫见只靠毒镖无法查出凶手,不禁叹息自己自己的疏忽。 忽然,青于蓝惊叫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翻身,从杂乱的药草堆里扒出了一个包裹。 沈卫被青于蓝的举动吸引,皱眉望去,原来包裹内装的都是青于蓝研习多年的草药书籍,破旧泛黄的书页上清楚的描绘着各种草药的图案,并标识着药性,产地,制法等更为详细的信息。 只见青于蓝拿着小本凑到烛火前,不停地翻弄,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看清了书上记述的内容。 沈卫也不明白青于蓝从哪里得到的灵感,只是见他那副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插话打扰。 “有了,就是它!”青于蓝将药书停留在了中间的某一页,交给了沈卫,而他则一副懒散的样子继续躺靠在药草堆上。 沈卫接过书籍,盯着书内描绘的图案,一朵喇叭花模样的药草,却不知道是什么花,书页旁边是用狂草批注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绍,只是沈卫有些看不明那些字迹。 这边潘一鸣接过书籍,仔细研读,也是一副困惑的表情,疑问道:“这是什么药草?” “我只是让你们看看图画,那文字是我批注的,你们自然看不懂的。”青于蓝显得有些得意,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曼陀罗花,原产于天竺,经僧侣传入大理,你们身在中原,当然不认得。” “这是毒花?”沈卫听到这么美丽的花名,确不敢置信竟是毒花。 青于蓝确信答道:“当然,曼陀罗花其花,叶,果均有毒性,而种子的毒性尤为猛烈,中了曼陀罗花毒之人,会在短时间内抽搐,麻痹,且伴随幻觉。可以说这是一种剧烈且奇妙的毒花。” “不查看原物,你怎能确定那根毒针上所涂之毒为曼陀罗花所制?”潘一鸣质疑道。 青于蓝此时是关紧要,二人不会轻易相信,便解释道:“要知道,凡是侵入血脉,腐蚀内脏的剧毒,往往都需要一定量的药剂才能将毒性完全发挥出来。可是针与镖不同,飞针纤细,所涂之毒更少,即便是剧毒鹤顶红,达不到那么大剂量,短时间内也无法置人于死地。然而曼陀罗花的毒性却不同,它毒的不是人的身躯,而是人的意识。” “二者究竟有何不同?”沈卫听出了门道,连忙追问起来。 青于蓝拿过药书,随意翻了翻,讲道:“以曼陀罗花为主,按照一定的方子制成的毒药,可以使中毒之人在短时间内产生幻觉,其剂量多少只会影响药效时间,并不会影响药力。所以我断定,那根细小的飞针上所涂的毒药,定位曼陀罗花所制。” 沈卫觉得青于蓝所说在理,鬼面人将毒针作为危急时刻的暗器,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药效,只需在短时间内麻痹对手,便可取人首级。沈卫追问道:“先生可否知道,中原有谁会种植这种花草?” 青于蓝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答道:“佛院,曼陀罗花乃是佛教圣物,寻常百姓是不会种植这种花草的,只有佛院圣地才会种植这种花草。” “佛院。。。”沈卫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为什么青于蓝会显得如此严肃,因为在开封城内,就有一座宏伟的寺庙,那便是备受皇家尊崇的“大相国寺”。 想到这里,沈卫的背后突然冒出一阵寒意,大相国寺,那可是皇家寺院啊! 倘若毒花果真取自那里,那这鬼面人的身份以及其背后的主谋。。。 沈卫不敢再想下去,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查案而感到胆怯。 要知道秘密委派沈卫查案的是当今圣上赵匡胤,而审查谋反案的是开封府,那开封府府尹正是圣上的亲弟弟,晋王赵光义。 皇室成员为争权夺利进行内斗,历史上已上演无数遍,虽然私自议论这些为死罪,可是沈卫的直觉却总将他向这方面拉扯,犹如泥沼一般,越陷越深。 “沈卫,你怎么了?” 潘一鸣的话惊醒了发呆的沈卫,沈卫回过神来,警觉地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无论刚才隔墙窃听之人为谁而来,为以防万一,青于蓝不能再在这里藏身。” “有那么严重吗,就算有人来捣乱,我略施小毒就能搞定一切。”青于蓝活动着他那干枯暗黑的手指,那便是他最为致命的武器,多年以身试毒残留下来的毒素汇聚于之间,就好似毒蛇的獠牙,只要抓破人的皮肤,千万种毒素便可在短时间内毙人性命。 见青于蓝毫不在意,沈卫警告道:“刚才窃听之人很可能就是朝廷的人,你敢和朝廷作对吗?” “朝廷?你究竟是什么人?”青于蓝本以为沈卫是潘一鸣找来的帮手,此刻才觉察到情势有些许不对,立刻质问起来。 一旁的潘一鸣打断了青于蓝的问话,谨慎问向沈卫:“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回武德司,现在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让我那兄弟贾宁派人保护青于蓝,直至事情水落石出。”沈卫说罢,见潘一鸣点头同意,便转身出了龙王庙去牵马匹。 潘一鸣也伸手去拉卧在草堆上的青于蓝。 “我的书,我的书!”青于蓝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潘一鸣一把抓起,只得紧紧地抱着他的那些宝贝书籍。“还有我的药草,我的虫子!” “只有两匹马,谁还管你那些东西,等事情结束再回来拿也不迟。”说着潘一鸣已将青于蓝拉出庙外,扛上了马背。 无奈青于蓝身材瘦小,挣脱不过潘一鸣,只能小声埋怨道:“等到那是我的虫子早死了。” 潘一鸣并未理他,高声喝到:“驾!” 三人两马,朝着武德司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