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血溅巴州,断魂一夜江湖变 月昏暗,星无光。狂风呼啸,乌云滚滚,似一场暴雨即来的征兆。 左金吾卫将军丘神绩一行二十一人,奉武后之命前来巴州城,明面上是校检废太子李贤居所,实则却是来秘密处死李贤。 李贤居住在巴州城里的一处不算大的宅院里,院墙有些破败,大门也有些陈旧,门前的台阶已裂了缝,没有半点皇家的样子。 院中有灯火传来,丘神绩命人上前敲门,不一会便有人来应门,那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仆,扯着嗓子问道:“来者何人?此时夜深,若无要事还请明日再来。” 敲门那人答道:“我等乃宫中金吾卫,奉旨前来校检。” 老仆从门缝中窥看,见门外之人亮出腰牌,果然是金吾卫,便立刻返身走入屋中通报,又过一会,李贤便携了家眷一同出来。 门内传来起闸声,丘神绩便一步抢上,将门闯开,那老仆险些站不住,好在李贤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丘神绩望向李贤,只见他腰间挂着一柄剑,虽是布衣粗衫,却依旧神色凛然,没失了半点皇家的气势。 李贤目光如炬,走上前道:“原来是丘将军,甚久不见别来无恙。” 丘神绩侧目打量李贤,嘴角带着蔑笑道:“看先生精神不错,我便放心了!我奉命前来校检,还请配合!” 李贤眉头轻皱,道:“哦?平日里校检都是巴州刺史负责,今次怎的是金吾卫前来?又在这深更半夜?” 丘神绩大笑,瞪着李贤道:“你问这问那,拖延时间,可是屋内有什么猫腻?!” 狂风乍起,扬起烟尘迷得人睁不开眼,丘神绩向后退了几步,忽听一个狂傲不羁之声从高处传来:“今夜怎的如此热闹?” 紧接着一个冷傲之声在门外响起:“既然如此,我等也来凑个热闹。” 狂风散去,众金吾卫皆将刀剑拔出,只见一蓝衣人立在屋顶,他面目俊朗不凡,手里握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丘神绩一惊,不禁念道:“独,独孤风!” 他这一退,却撞在一人身上,那人身材高大,胸膛宽厚,气息绵长,丘神绩一转身,又是一惊。 紧接着门外之人也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身着白衣之人,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眼睛如宝石般明亮,一身傲气,眼中带着些许乖戾。 丘神绩见到这三人,便慌了神,赶紧退到部下之中,虽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但手脚还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蓝衣人名叫独孤风,乃是当今剑圣南宫无欲之徒。其剑术当世罕有对手,曾与太平公主有过一段私情,三度闯入宫中抢人,虽未成功,却也无人能留得住他。 那高大之人则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江淮大侠,聂夔。乃是南方江湖的正派领袖,一呼百应,曾于长安救驾先帝,还辞退封赏,其功力更是出神入化。 那白衣人来头亦不小,此人来自天竺,汉名李释,在沙漠中建立名为“三十三天”的江湖组织,短短数年便成为陇右与西域一带的江湖魁首。 丘神绩已慌了神,他也曾耳闻李贤与一些江湖人士有往来,猜想自己这次前来必会有一场大战,因此才特意挑选了左金吾卫中武艺最好的二十人,但怎么也想不到对手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如今一对比,这二十名金吾卫完全就不够看。 独孤风身法之快令人咋舌,本来看他还在高处,眨眼间却已绕过了所有人,来到了丘神绩的身边,见他将手搭在丘神绩的肩上,对方顿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丘神绩曾与独孤风有过节,此时命在弦上,赶紧开口道:“许久不见,独孤大侠风采依然!” 独孤风冷笑一声:“哪里比得上丘将军这般得意!话说你怎的有如此好兴致从千里之外的洛阳城而来?” 丘神绩忙道:“在下奉命前来校检,还请大侠高抬贵手!” 独孤风大笑道:“奉命校检?哈哈哈!我看你们名为校检,实则是要行不轨之事!” 丘神绩眼神飘忽,独孤风之前的话语中蕴含内力,震得他心神不定,额头渗出冷汗,一时间被震慑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聂夔走上前来说道:“三弟不要为难丘将军,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既然他们要校检,我们兄弟三人在此作陪便是。” 独孤风给丘神绩灌入一道内力,让他冷静下来,只见丘神绩擦了擦汗,又向三人道了谢,这才吩咐手下进屋搜查。 李贤看向三人,虽没说什么,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谢意,若不是三人在此,只怕他李贤要活不过今晚。 李释大步走到李贤身边,在他耳旁低语道:“明允兄,既然武后不愿放过你,你也不必再念及母子之情,不如随我去西域,我助你召集兵马,待得时机成熟再来夺回帝位!” 李贤听言心中也有犹豫,一时间愁眉不展。 “李贤!你与番邦人士图谋不轨,意欲造反,该当何罪?!” 天空传来一声怒叱,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袍人掌中带着乌气从高空中劈下,李释见状立刻带着李贤退开,一旁的聂夔立刻上前,运足了内力与那黑袍人对了一掌,只听“啪”的一声,两人对掌溢出的气劲掀起狂风,将院中的一众金吾卫与李贤家眷吹得脚步不稳,人仰马翻。 两人一拼而分,黑袍人落在院中,看他面色苍白,眼圈与嘴唇乌黑,像是中了毒一般,再看他的眼睛,竟然只有黑瞳没有白仁。 聂夔向后退了两步,将黑袍人的掌劲卸在院中的一颗榕树之上,只见那榕树顷刻枯萎,枝叶落了一地。 “肖黮!”聂夔神色严肃,道出了来人姓名。 这黑袍人乃是岭南地狱道宗主肖黮,此人功力深厚,为南方黑道第一人,一直想向北方扩张势力,无奈巴蜀一带有唐门坐镇,而江南则有以聂夔为首的一众侠士阻挠,因此其图谋之事一直未能得逞。 正在此时,墙角的阴影中突然亮起一道刀光,那是一柄波斯弯刀,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李释的后背猛刺而去。 聂夔看见了那刀光,大叫一声:“四弟小心!” 叫声响起的同时,李释的腿已经踢出,这一脚似流星般迅捷,众人还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远处的院墙便已破了一个大洞,一个白袍上绣这火焰的西域人从阴影中跳了出来。 李释冷哼一声道:“哼!奥莫斯,就凭你也敢来挑战我?!” 那西域人摸了摸唇上的胡子,向李释打出一柄飞刀,并向院外飞退。而李释看也不看便挡掉了飞刀,带着怒意追出院子。 肖黮突然将黑袍一扬,双掌隔空向聂夔打出一寒一热两掌,并大喊道:“聂夔,你我的恩怨不如也趁着今夜了结了吧!” 聂夔双手合十,周身显出一个金钟笼罩,将那两道掌力震开,一道落在院墙上瞬间结冰,一道落在花圃中,燃起火来。聂夔用的乃是佛门金钟罩,练至极高层次才会显出极为清晰的金钟虚影。 肖黮长啸一声与聂夔在这院中斗了起来,两人拼招时荡起的气劲,激得众人无法直视,皆心惊胆战。 丘神绩此时可谓骑虎难下,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独孤风开口道:“你等都是宫中禁卫,想必都认识我,你等若是识趣便速速离去,但若有谁自认可以在我剑下活命的,便进屋搜查吧!” 众金吾卫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虽是禁卫之中的佼佼者,却也不敢惹这煞星。当年独孤风孤身闯入宫中,多少前来阻截的高手都死在其剑下,若他要动手,就这区区二十人也不过是几杯茶的功夫。 正在此时,空中忽然袭来一阵热浪,直逼独孤风而去,看那独孤风迅速拔剑,只听“铿”地一声,众人抬头望去,这才知晓原来那热浪是空中那红衣男子所发出的剑气。 丘神绩心内大喜,他认得空中那人,正是独孤风的师兄,当今剑圣南宫无欲的首徒,戚沧海。此人不知与独孤风有何仇怨,已投靠了武后,此时出现分明是来相助自己的。 唰唰唰!戚沧海一连放出数道剑气,独孤风挥剑一一挡下,却未料其中有一道剑气竟直接向屋子里落去,顿时燃起大火。 独孤风咬牙跳上空中,与那戚沧海激战起来,两人越打越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丘神绩终于等到机会,他将腰间长刀拔出,大叫一声:“庶人李贤与番邦人士勾结,图谋不轨,其罪当诛!众将听令,斩杀贼人,以报圣恩!” 此时独孤风与李释都被引出院外,聂夔又在对付肖黮无法腾出手来,因此金吾卫便放宽了心杀向李贤一家。 丘神绩出身武将世家,自小练习武艺,比那常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要厉害得多,此时一刀斩向李贤,震得李贤的长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也摔倒在地。 “你敢!”一声暴喝乍起,一块大石从旁飞来,虽被两个金吾卫联手挡下,却还是吓了丘神绩一大跳。 投石之人竟是那开门的老仆,此时他精神抖擞,眼中精光闪闪,腰背笔直如松,哪里还像之前那般颤巍巍。 那老仆戴着一副精铁拳套与金吾卫斗了起来,看他左右开弓,左手先挡掉一刀,右拳立刻扑面而去,噗地一下将对方打得满面是血,倒飞出去。 “太子快走!这里由我撑着!”老仆双手一展,又扑向来敌。 李贤点了点头,赶紧爬起身来,带着妻儿往那院子里尚未着火的偏门跑去。 那老仆是个高手,与那二十名金吾卫缠斗了许久,虽然已是满身鲜血,却依旧苦苦强撑,愣是没放一人进入内院,或是从大门出去。 丘神绩气急败坏,将一名部下猛推向老仆,自己则趁机一刀从其腰后插入,连带着捅进了老仆的肚子里,此时众人一拥而上,终于将那老仆乱刀砍死。 “从大门绕路追!”大火封住了通往院内的道路,丘神绩拔出长刀,向大门跑去。 聂夔哪里会放他们离开,纵身一跃,拦住了大门,却见肖黮从身后飞来,猛地一掌正中其后心,一股乌气在他背后弥漫,教他浑身忽冷忽热,受了重伤。 “别想走!”聂夔怒喝一声,丹田真气似漩涡旋转起来,将肖黮的手掌死死吸在背上,接着他回身扣住对方手肘,猛地一发力,将肖黮整个人由后方摔至前方。 “去死!”聂夔内力似排山倒海倾泻,掌上雷光闪动,使出了其看家本领“覆海惊雷掌”。 肖黮亦不会坐以待毙,左右掌亮起一红一白两道光,向聂夔分击而出。左掌乃是“八寒地狱掌”,右掌则是“八热地狱掌”。 两人拼死一击,激起气浪摧枯拉朽,整个院子一片狼藉,燃着大火的房子轰然倒塌,惊得街巷之中的犬吠与虫鸣戛然而止。 聂夔的一掌打断了肖黮左掌,掌力直贯入脑,当场将对方头颅拍碎,但自己也被打得倒飞出去,寒热双毒入体,伤上加伤。 丘神绩一众人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他们想趁着聂夔重伤时离开院子,还未走得两步,却见一人带着条血线从门外倒飞进来,落入了大火之中。 李释从门外闯入,顺便还拧断了两个金吾卫的脖子,他眼中满是杀意,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身上的白衣也有了破损,看来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大哥,你怎么样?” 李释提起真气要为聂夔运功疗伤,却被聂夔挡开,道:“我没有大碍,你去保护明允兄,我担心武后还留有后手!” 聂夔话音刚落,却听大火中传来一声大叫:“阿胡拉!” 方才已被李释击败的西域人奥莫斯突然从火种蹿出,以极快的速度抱着李释冲破了院墙,留下一地火苗,消失在街尾。 话说此时李贤与其家眷已逃到城门前,今夜的街道看不到半个巡夜官兵,城门大开却不见任何守门将士,只因这场杀局早已布好,只有当事人不知晓而已。 李贤对其侧室张氏与其次子李光仁说道:“待会出了城你们就往东跑,四十里外有一座村庄,去那里找一个叫做薇儿的女子,她已怀了我的孩子,你们与她一起在村中等我。” 张氏握着李贤的手道:“夫君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前去?” 李贤道:“丘神绩是为了杀我而来,若我与你们一起走,难保你们安全,我会在城外等待聂大侠几人,有他们保护我,丘神绩不敢造次!” 张氏犹豫不决,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李贤突然一愣,她随着李贤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城门前。 黑衣人似一头躲藏在树林里,蓄势待发的黑豹,随时都有可能扑向猎物。 “唵。”蕴含着庄严之气的声音如平地惊雷炸响,聂夔似天神降世,挡在李贤身前。 黑衣人心中一凛,不禁赞道:“不愧是江淮大侠!即使身受重伤也有如此气势!” 聂夔打量了黑衣人一番,瞧出对方不过是个少年,便道:“你年纪轻轻却已能受得住我方才的一声师子吼,颇为难得,我不想杀你,让开道路吧!” 黑衣人道:“我若不让会怎样?” 聂夔叹息一声:“唉,那我便会对你动手。” 黑衣人不再说话,双脚稳踏地面,双拳齐举向天,暴喝一声冲向聂夔,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来得好!”聂夔见黑衣人走来,双手成拳,摆好了架势。 只见那黑衣人的拳法精妙,将各种兵器的招式转化为拳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令人防不胜防!接连对了几招,连聂夔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黑衣人脚步如箭,双臂好似流星锤一般左摆右甩,忽地回身起脚,如软鞭凌空劲抽,逼得聂夔后仰躲闪,接着黑衣人招式一转,双臂变锤为锏,舞得密不透风,忽地招式又转,一步抢上,双手似一对刀剑,齐齐往聂夔要害处杀去! 聂夔艺高人胆大,向黑衣人的杀招迎去,忽然身子一低一斜,右掌举起,不急不慢地一拨一圈便将对方左拳破解,接着发力一推,一股漩劲将对方左拳拉扯得碰撞对方右拳,杀招破解!同时左掌已经印在对方腹部,掌力一吐,黑衣人便双脚离地,向后倒飞。 黑衣人蹲在地上吐血,万万没想到自己精研的杀招如此容易便被破解,咬着牙从地上爬起,眼里满是血丝。 “我已留手饶了你,让开道路吧!”聂夔负手而立,方才的打斗令其暂时压下的内伤几乎爆发。 话音刚落,城头却传来一声巨响,一块燃着火的巨石向着聂夔横飞而来,只见聂夔向后退了两步,沉腰坐马,双手合十胸前,口中唱出:“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字字如锥,将那巨石震得四分五裂。 唰!一柄暗含火光的古剑从裂开的巨石后方刺来,聂夔认得此剑,乃是戚沧海的佩剑“锟鋙”。 聂夔连退十步,终于停下来,那锟鋙剑指在他的咽喉,他眉头一皱,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半跪在地上痛苦道:“为何?” 戚沧海红衣翩翩,长相俊美无比,眉宇间英气逼人,着实是个世间少见的美男子。他手指如电,快速将聂夔穴道封住,以防其内伤爆发,戚沧海将剑放下,看着聂夔说道:“你可曾想过家中的妻儿?” 聂夔正色道:“男儿在世需做出一些抉择,我选择了辅佐明君,确是对不起他们。” 此时丘神绩一众来到,将李贤等人团团包围,他看到戚沧海已拦住聂夔,便大胆的上前要去杀李贤一家。 戚沧海长剑一抖,一道剑气将丘神绩打翻在地,吓得一众金吾卫不敢动弹。 “李贤一人死便足以,不可害其家眷。”戚沧海环视一圈,眼中尽是狂傲。 聂夔自知已无力与戚沧海一战,便对戚沧海说道:“我已无回头路可走,家中妻儿便拜托你了!” 戚沧海点点头,不再看聂夔,从腰后摸出一柄短剑扔给李贤道:“此剑名曰惊霄,用以自尽吧!” 李贤看了看妻儿,又看了看聂夔,轻叹一声,他将短剑拔出,只见那剑身似雪,锋利无比,令那李贤忍不住赞道:“好一把惊霄!能用这样的神兵自尽,亦是我的荣幸!” 李贤整了整仪容,向着长安的方向跪下,他放声大笑,笑中没有一丝悔意,却有一丝不舍。 寒光一闪,笑声戛然而止。 天空乌云散去,明月高挂,鲜血沿着地上那洁白的月光散开,好似深冬的雪地里染上了一抹艳红,却是显得有些凄凉。 第一章:少年郎 大足元年,正月十五。女皇武曌发出榜文,将于九月初九在神都洛阳举办会武,邀请天下武人共赴盛会,不论年龄,胜者加官进爵,封赏良田家宅与金银财宝。 榜文一发,全国武人激奋,江湖大小门派皆无比重视,纷纷挑选门中武艺最好者,上交名帖报名参加会武,以图振兴门派。 西蜀剑南道自古便被称为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民富庶。此时春分刚过,万物吐新,生机盎然,蜀地一片大好美景。 看那千树青翠欲滴,万花姹紫嫣红,小河涔涔流淌,大江汹涌奔腾,千山万水尽显春色,有这美景相伴,路人亦不再觉得蜀道难行。 聂萧一身水色的窄袖袍衫,显得潇洒。他长相俊美,又有些西域血统,五官更是分明。看他皓齿明眸,轻轻一笑,便像要将人的神魂勾去,如此美少年,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他穿过一片竹林,望到了前方的益州城,此城乃是益州治所,是蜀地的经济命脉,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带。这里有闻名千古的都江堰,有道教圣地青羊肆,还有释家名刹大慈寺,皆引得无数人向往之。 聂萧今年十八岁,从峨眉山而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家远游,打算先去江南游玩一番,再在九月初九之前赶到神都洛阳,去凑凑“神都会武”的热闹。 他来到城中的一家酒楼,点了酒菜在二楼边饮边欣赏这益州春色。 蜀人向来爱酒,以剑南烧春最好,此酒芳香无比,口感清冽顺滑,余香悠长,后劲十足,所以聂萧便要了一斗剑南烧春。 能一次性喝光一斗酒的人不少见,但喝光之后丝毫不见醉态的便罕见了,更何况喝酒的还是个少年郎,并且在他喝光之后,又叫伙计再上了一斗。 聂萧的酒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都在低声谈论着他,而他却不在意,只是喝着自己的酒,吃着自己的菜。 忽听大街上传来打斗之声,行人纷纷避让,只见两个少年正围着一名刀客,双方打得难分难解,看那刀客招式大开大合,迅猛无比,刀刀似有开山之力。 而那两个少年也不惶多让,他们身法轻灵,一人使掌,一人使腿,配合得滴水不漏,他们不时还出言挑衅那刀客几句,惹得对方暴躁不已。 掌似密云,腿如狂风,两个少年渐渐占了上风,刀客疲于应付,开始气息不稳,看他一刀劈出,向后连滚三圈,与两人拉开了距离,眼睛不时向左右观察,已经在计划如何逃跑了。 两个少年怎会轻易放他离开,只见那用掌的少年双手一扬,袖子里飞出十多道寒芒,以不同的角度打向刀客,逼得对方不得不回刀格挡。而那使腿的少年趁机飞快赶上,身子一蹲避过来刀,同时横扫一脚,将刀客扫倒在地。 用掌少年迅速从摸出一个飞爪,精准地扣进刀客的肩背,对方吃痛,将长刀掷出,却被使腿少年一脚踢了回去,刀子倒插地面,似一把铡刀架在刀客的脖子上。 此时那两个少年的援手来到,他们用锁链将刀客锁了起来,压着他离开了大街,围观众人也散去,酒楼客人们的话题从聂萧的身上,转移到了方才的打斗上。 “不愧是唐门子弟,如此轻易便拿下了那绝命刀!” “这里可是益州,绝命刀敢在唐门的地头犯事,怕是脑子被门挤了吧!” “方才那两人武功真不错,可知他们是谁?” “你怎么连唐门下任门主唐照衣的两个儿子都不认识?用掌的那个是唐念云,使腿的是唐念风啊!” “竟是他们两个,难怪武功这么好!看他们的样子不到二十吧?可谓是唐门未来的希望啊!” “若要论唐门未来的希望,他二人还要往后靠一靠,现任门主唐空寻的末子唐照眉,才弱冠之年便已摘花飞叶可伤人,被直接定为此次神都会武的代表!可惜他生性散漫,不喜名利,前几天偷偷逃了,现在唐门一边派人追他,一边打算另选参加会武的代表。” 聂萧将楼中酒客的谈话听得清楚,心想方才那两个少年的年纪与自己相仿,却已能轻松打败成名多年的大盗绝命刀,这蜀中唐门果然名不虚传。 汉时蜀北有一白狼夷国。刘备入蜀后,在白狼国人中选拔猛士组成一支仅有数百人的精锐部队,名曰“白毦”。虽人数极少,却是蜀汉最精锐之兵,他们屡建奇功,数次救刘备于危难之中,而唐门之人便是这白毦军的后裔,在蜀汉灭亡之后,白毦军的余部便一直在益州一带生活,与当地汉人通婚,在城外建立堡垒,渐渐发展成为蜀地江湖的第一大世家。 等到聂萧喝完了酒,已过了午时,他一共喝了三斗酒,虽有了些酒意,却依旧清醒,趁着时候还早,便往城内的码头走去。 益州城里有条府南河,由锦江汇聚而成,穿城而出达岷江,又通长江,因此可一路乘船前往江淮,此时正是春季,水流算不上太急,正好可以细细观赏沿途的美景。 河边绿树成荫,带着花香的春风不断摇摆着树枝,好似少女轻撩秀发时的模样。几只白鹭落在河面上,惊起一片涟漪,懒洋洋地游到岸边的小船旁,轻轻一扑翅膀便跳上了船,想趁着船夫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他船上的鱼。 聂萧刚走到码头,还没来得及询问有没有去江南的船家,便看到一艘船靠岸,船上共有十人,九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那个女子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嘴里塞了块破布,虽然脸挂着淤青,却没有掩盖住她美丽的容貌。 聂萧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他便走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道:“你们九个大男人将一个女子五花大绑的压着走,不觉得过分了吗?” 打头的那个男人皱眉喝道:“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聂萧道:“你们这样对她着实不好,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狼狈的穿街过巷,你们如此难道不觉得丢人?” 周围无关的人们纷纷点头,开始对那九个男人指指点点。 打头的男人说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那个女人见有人为自己说话,便挣扎了起来,并向聂萧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聂萧又道:“无论你们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们都应该对她好一些,至少把她嘴里的布拿下来,将她的绳子松一松,别像赶马车似的催人家走路。” 九个男人闻到了聂萧身上的酒气,互相看了看,大笑起来,其中有一人道:“原来是个喝多了的,趁着酒劲想来英雄救美!你可知我们是断江门的人?在益州的地界,就连唐门都要给我们几分面子!快快走开,念你是醉酒失言,便饶了你性命。” 聂萧提了提手里的剑,道:“断江门门主罗飞岩生性好色,家中已有三十二房妻妾,平日里却依旧拈花惹草,遇到年轻漂亮的女子便想一亲芳泽,甚至不惜重金下聘,若对方还是不愿意便会强抢,我若猜得没错,这女子应该是罗飞岩强抢回来的小妾,因偷跑失败而被你们抓到了,我说得可对?我虽喝了不少酒,却没醉。” 益州城里的人都知道断江门门主罗飞岩是个好色之徒,他虽自诩正派人士,却干了不少龌龊勾当,若不是唐门一直护着,只怕早已被蜀地群侠所杀。 那九个男人面子上挂不住了,便恼羞成怒,打头的男人骂了句脏话,用力推向聂萧,想要教训他一番。 聂萧轻轻摇头,将身子一侧,扣住对方的手腕,借着对方的力瞬间向前猛拉,将那男人摔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在水中。 此时其他男人也动起了手,他们断江门以掌法见长,一时间便扑了五个男人上来,一人一掌齐齐打向聂萧。 只见聂萧轻轻一跳,跃到了他们的身后,先是双拳打出,将那两个压着女子的男人打得眼冒金星,接着他在帮女人扯下口中破布的同时,一脚将侧身扑来的那个男人也踢下了水。 一招“劈山断水”从聂萧身后打来,这招是断江掌的三大杀招之一,刚猛快绝,其中蕴涵六种变化。可惜这人的功夫不到家,出招太慢,而且力道不够,反被聂萧轻易扣住了手腕,然后向下一扭,直接脱臼,看他表情扭曲,就差眼泪没流出来。 聂萧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打算速战速决,看他出手如电,噼啪几下便将所有人打落了水,引得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 这群断江门弟子虽然被打败了,嘴上却不服输:“你惹了我们断江门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聂萧也不怵,便道:“既然如此,那这事我便管到底了!我就等着你们,看看究竟能给我个什么下场!” 聂萧将女子身上的绳子一解开,那女子便站不住,倒在了他的怀中,这时水里的男人又大叫道:“小子狂妄!可敢留下姓名?” “我叫聂萧,你们可得记牢了,若想找我麻烦,便来城外十里处的破屋吧!”聂萧带着女子飞身上了船,将她轻轻放平在船舱里,接着用船桨往岸上一推,小船顺着水流在这景色优美的河道间,渐行渐远。 第二章:力战断江门 当那女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天上的星月,而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屋里,身下铺了稻草,她慢慢爬了起来,却还是不小心牵动了白天遭打所受的伤。 聂萧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下睡觉,他长得实在好看,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既年轻又俊秀,好似琉璃美玉,光洁无瑕。 那女子看着看着忽觉脸颊发烫,不禁害羞了起来,脑子里乱哄哄不知在想什么,心里似有小鹿乱撞。 聂萧舒了口气,将眼睛睁开,他侧过头,看到那女子已经醒了,便报以一个微笑,却不想他这一笑竟让那女子呆住,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什么东西。 聂萧走到女子的面前,看她双颊绯红,以为她生病发烧,便用手去量了量她额头的温度,他的手才碰到女子的额头,那女子便如触电般跳了起来,又牵扯到伤痛,摔回了稻草里。 聂萧轻声道:“别怕,我不是恶人,白天是我将你救出来的,你可还记得?” 女子点了点头,努力平静心情,片刻后才说道:“多谢恩公相救,奴家感恩戴德。” 聂萧道:“举手之劳而已,在下聂萧,不知娘子芳名?” 女子将聂萧的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牢牢记住,她开心一笑,似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接着她才说道:“奴家名叫木槿。” 聂萧轻轻一笑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木槿一愣,她未读过书,不知聂萧所说之意,聂萧见她不知晓意思便解释道:“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说的是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一同乘车出行,男子夸赞女子容貌美似木槿花,而你的名字叫做木槿,长得也十分好看,我因此想到了这句诗。” 木槿听言,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再次掀起波澜,脸颊红得似火烧一般,让聂萧以为她不舒服,赶紧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木槿不敢看他,将头扭过一旁道:“没,没事,只是身上有些疼痛而已,不过都只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聂萧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取出其中一粒,又拿来了水递给木槿,道:“这药可舒缓你身上的伤痛,话说你与那断江门的事情可否说与我听?” 木槿服下伤药,叹气道:“唉,我本是沱江边渔村的渔家女,四个月前那断江门的罗飞岩途径渔村,看上了我,便向我爹爹下聘说要娶我为妾,我爹爹知晓罗飞岩是个歹人,回绝了他数次,直到十多天前,他失去了耐心,派人打伤我爹爹,将我掳走,他将我抢回去的之后把我关在屋子里,说过先关几日,磨去我的性子再说。” 聂萧气愤道:“这厮真是无法无天了!官府也不管吗?” 木槿流下泪来,继续说道:“断江门乃是益州的名门正派,罗飞岩与唐门关系颇深,当地官府对其所为也睁只眼闭只眼,加上他时常贿赂打点,早已与官府连通一气。” 聂萧握紧拳头道:“想不到唐门竟然包庇这样的恶人!你被关起来之后又是怎样逃走的?” 木槿咬着牙,纤手紧握道:“罗飞岩的第三十二房小妾可怜我,趁着夜晚将我偷偷放了,我一路逃回家,却还是被他的手下给抓了,我爹爹也因此而丧命!” 聂萧大怒:“这个畜生!他家中一定还有不少如你这般的女子!你放心,待会天一亮我就去把那罗飞岩给杀了,替你报仇!” 聂萧话音刚落,忽地从屋外射来数支火箭,吓得木槿大叫起来,聂萧二话不说,拿起剑一边拨开火箭一边拉着木槿跳出了破屋。 破屋被大火吞噬,火焰照亮了黑暗的树林,早已埋伏好的断江门弟子从暗处跳出,他们搭好了弓箭,将聂萧与木槿团团围住。 聂萧将木槿护在身后,环视了一眼敌人,看到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他一边拨弄唇上的胡子一边狞笑的看着两人。 聂萧看向那个男人问道:“你就是断江门门主罗飞岩?” 罗飞岩点点头笑道:“你就是那个抢走我小妾的无名小辈?” 聂萧平举长剑,指向罗飞岩道:“罗飞岩!你作恶多端,枉称正派!可敢与我一战?” 罗飞岩大笑道:“哈哈哈!我纵横蜀地多年,如何不敢与你一战?但我带了五十人将你团团包围,此时我占尽优势,又有什么必要和你单打独斗?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命再说吧!” 说罢,那罗飞岩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莫要伤到我的小妾。” 聂萧怒不可遏,他记得曾听义父说过江湖险恶,却不知是如何险恶,不想如今才初入江湖便遇到了这般恶事。 断江门众人扑上,先来的是手持长矛的十几人,他们占了距离上的优势,若是十多支长矛从四面齐齐刺来,将会危险至极。 聂萧抢先出手,只见他手腕一抖,剑鞘飞击一人,接着猛地冲进前去,抢到了安全距离,手中长剑左劈右斩,逼开一条路,看他步法灵巧,在长矛之间躲避腾挪丝毫不见局促,好似舞蹈一般。 剑光闪动似长蛇游击,将长矛压在剑下,合数人之力竟拉不动聂萧,忽见他飞身而起,一剑便将矛头齐齐斩断,接着沉身坠下,在地上翻了个滚,长剑连刺,剑花朵朵绽放出点点血红,当头几人便捂着脖子倒地。 对方第二波上来的是持盾的刀手,他们以盾牌护身,可防聂萧剑刺劈砍,这一波有二十来人,皆是精壮的汉子。 聂萧亦不惧,他将木槿推到一棵大树旁,长剑一转,继而攻上,此时他手中长剑如暴雨流星一般,四处皆是剑影,看他飞身一脚,竟将一人连人带盾踢得飞出十米开外,又借着这一脚之力跳到另一人身后,一剑穿透后心,接着再跳,这样反复数次,竟在短时间内杀了七八人。 断江门人不敢射箭,怕伤到了木槿而被罗飞岩责罚,他们见到聂萧如此神勇,只得硬着头皮一起扑上,想以人数的优势压制聂萧,岂知那聂萧并不与他们硬碰硬,只是不断后退躲闪,一直没让身后露出空档给他们有机可乘。 忽然几张渔网从后方撒来,聂萧一惊,赶紧向后翻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他若是被网住,必死无疑,此时对方已经散开,只将他包围起来,而不主动上前,等着渔网将他捉住再一顿乱刀将他砍死。 聂萧突然暴喝一声,剑势转灵动为刚烈,内力灌注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清啸,只见那渔网飞来,聂萧一步抢上,竟猛劈一剑,将那渔网从中间一分为二,惊得一众断江门人目瞪口呆。 利剑如虹,寒光封喉。 聂萧脚步诡奇,出剑刁钻狠辣,剑剑夺命,杀得对方心生害怕,不自觉间乱了阵脚,露出了一个缺口让聂萧有机可趁。 忽见聂萧飞身而起,割断了一人咽喉,迅速拉着木槿从那缺口冲了出去。 他们一路狂奔,躲避着断江门人的追捕,猛地扑进野地的长草之中,木槿捂住嘴巴,聂萧也屏息静气,静静等待敌人从面前跑过。 等到敌人都走远了,两人才从草丛中爬起,木槿看到聂萧背后与手臂都受了伤,不禁心疼道:“你受伤了!” 方才打斗激烈,聂萧也不知晓自己受了伤,此时危机过去,他才觉得疼痛。 两人走到一棵树旁坐下,聂萧拿出随身的伤药涂抹,但背上的伤他自己看不到,本想算了,却见木槿红着脸说道:“我来帮你吧。” 聂萧点点头,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肌肉,他背上的伤比手臂的要严重得多,那伤口向外翻开,触目惊心。 木槿心疼聂萧,然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处理伤口,聂萧见她哭泣便安慰道:“别哭别哭,这种伤对于我们练武之人算不上什么。” 木槿道:“怎么不算什么?再深一些就要见骨头了!” 聂萧笑道:“只要不伤及筋骨,不伤及脏腑,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眼泪已将木槿的视线淹没,她此时突然想起了被打死的父亲,悲上心头,忍不住而放声大哭了起来。 聂萧赶紧将她的嘴捂住,道:“断江门的人还没走太远,你哭这么大声恐怕会将他们引来。” 木槿忍住哭声,嘤嘤抽泣,聂萧看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 她看到聂萧在笑,便气道:“人家在哭,你笑什么?” 聂萧道:“人在哭的时候都是难看的,但你哭起来却还是这般好看,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哭得好看的人。” 木槿听言,不禁春心荡漾,那悲伤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破涕为笑,她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说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聂萧道:“是我姐姐,只比我大一岁,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像春天的新芽,十分好看。” 木槿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那是我好看,还是你姐姐好看?” 聂萧笑了起来,像是这二月的春风,吹进了木槿的心里。 他想了想说道:“都好看,我姐姐的好看就像峨眉山的初春,漫山遍野都是鲜花,又带着点点冰冷的白雪,还有那山中的云雾,看似难以接近,实则温暖入心。” 木槿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聂萧用手将她睫上的泪摘下,又接着说道:“你的好看则像江南的春天,暖暖的春风,青青的草,彩色的花朵,温柔的水,还有那掠过水面的燕子和池塘里的鱼儿,灵动近人。” 木槿羞红了脸道:“你怎知道江南的春天是这样的?” 聂萧笑道:“我虽未去过江南,却在书中读过,听别人说过,我此行便是要去那江南看看,看它是否真有你这么美。” 木槿低下头,已羞得说不出话来,她此时只想时间能够停止,让这美好的夜晚永远停留。 第三章:会面三盟友 “废物!五十个人竟杀不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抓不到一个弱女子?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罗飞岩起床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聂萧和木槿逃脱了围捕,这让罗飞岩大为火光,他将大怒之下一掌拍向桌子,只见桌面裂成碎块,桌腿却安然而立。 前来通报的断江门弟子噤若寒蝉,他知晓罗飞岩脾气不好,若是将他惹炸毛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罗飞岩渐渐冷静,拨弄着唇上的胡子想了想,问道:“可知那小子是什么来历?” 弟子道:“我等见识浅薄,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只知他剑法厉害。” 罗飞岩皱眉喃喃道:“这剑南道一带的江湖门派中,所有的青年高手我都知晓,却从未听说过一个叫做聂萧的,但听他的口音的确是蜀人,莫非他是某些隐士高手的传人?不然年纪轻轻怎能突破五十人的围捕?” 通报弟子低着头等待,过了许久才听那罗飞岩说道:“那小子定会找上门来,你按照我说的吩咐下去......” 话说此时聂萧以将木槿暂时安置在城外的一处人家中,他独自一人回到益州城内,他才一入城,便发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便假装不知,在城中游荡徘徊。 聂萧转进一条巷子中,跟在身后之人也紧随而入,忽地剑光闪动,聂萧的长剑已搭在那人的脖子上。 “少侠别冲动,我们没有恶意。” 对方有两人,被长剑架住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另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的虬须汉子,两人都带着刀,一副武人打扮。 聂萧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 那青年道:“我叫张林,这位是我兄弟冯山,我们昨日曾见你在码头暴打断江门人,今晨又听闻昨夜断江门在城外吃了败仗,折损了数人,我二人便猜测是你做的,又想你今日或许会回来找罗飞岩算账,因此才在城门处等你,本想找个机会与你结识,却不想起了误会,我二人多有唐突,还请少侠见谅!” “就是这么个原因,还请少侠见谅!”一旁的冯山不住点头,他声音粗厚,说起话来似一头水牛低哞。 聂萧心有怀疑道:“断江门围捕我失败的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 张林道:“这江湖之事传得比那皇榜文书都要快,你们昨夜这一场打斗如此大张旗鼓,哪里有不知晓的道理?而且罗飞岩向来作恶多端,许多人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敢出面与他作对,大家都在关注此事的发展呢!” 聂萧点点头,又问道:“既然人人都忌惮罗飞岩,你二人来与我结交难道又不怕他找你们麻烦?” 张林道:“我二人皆被罗飞岩害得家破人亡,一心只想报仇,只可惜我们武艺不精,不是他的对手,但少侠却不同,你武艺远超我们,对上罗飞岩亦有胜算,因此我们才下定决心前来,望能助少侠一臂之力!” 聂萧看他说得诚恳,表情又不似有假,立刻撤了剑,抱拳道歉:“在下聂萧,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张林道:“那罗飞岩狡猾多端,小心些是应该的!” 此时冯山接过话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少侠请随我们来。” 聂萧收好剑,跟随二人走街串巷,他们专挑小路走,兜兜转转许久,终于在府南河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停下,这里是一户人家,与河水仅有一墙之隔,墙外又有许多树木遮挡,是个隐藏的好地方。 此户有四间屋子,正中那间是正堂,堂中坐着一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看他精神抖擞,手掌粗厚满是老茧,想必也是个高手,他一看到聂萧三人进来,便站起身,道:“你们回来了,这人便是那力战断江门众人的少年侠士吗?” 聂萧拱手道:“前辈过奖了,在下聂萧,敢问前辈名号。” 老者道:“老朽赵成,聂少侠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年纪轻轻便能突破断江门的包围,真是后生可畏!” 赵成做出个请的手势,待得众人坐下后,那张林率先开口问道:“聂少侠昨日救了一个女子,不知她为何未与你一同回来?” 聂萧道:“我今日回来本就是想找那罗飞岩晦气,那女子不会武艺带着她也多有不便,因此我将她暂时寄托在益州城西十五里处的一户人家中。” 张林点头:“原来如此,聂少侠果然想得周到。” 聂萧点头微笑,继而看向赵成问道:“我若未看错,前辈擅长的应该是手上功夫。” 赵成叹道:“唉,说来惭愧,老朽练了近三十年的四象掌却依旧不是罗飞岩的对手!” 聂萧道:“哦?前辈是峨嵋派的弟子吗?却不知与那罗飞岩有何仇怨?为何不找师门相助?” 赵成道:“少侠猜得不错,我多年前曾是峨嵋派的弟子,但因个人私事与师门有些别扭,详细的我不想多提,还请见谅,至于与罗飞岩的仇怨!” 赵成说到此处眼中露出恨意,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老朽有一女,名为娟儿,十五年他下聘想娶娟儿,我不答应,他便强抢,当时他的武功虽未大成,却也胜于我,只恨我技不如人,害得娟儿被他掳走!我那孩儿生性倔强,抵死不从,最后一头撞死在断江门中!” 说到伤心处,赵成眼中泛起泪光,他叹了口气,偷偷拭去了泪水。 聂萧听言只觉气愤,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这恶贼绝不能继续留在世上!三位都是受过他欺辱之人,只会比我更恨!不如我们今夜便结盟杀入断江门,将这狗贼杀了,以平民愤!” 张林与冯山同时响应道:“好!今夜我们便杀进去!” 赵成心中虽激动,却还是考虑得比他们周全,他想了想道:“断江门中弟子众多,我等贸然杀入只会失败,必须计划周详才可,虽然聂少侠少年英雄,却也不可莽撞!我并非信不过聂少侠的武艺,但此贼武功高强乃是个高手,还请聂少侠与我去到院中稍作比试,好让我推算一下我们四人一同前去能有几分胜算。” 冯山忙道:“赵前辈不必多此一举,我二人皆见过聂少侠出手,他轻轻松松便打败了码头的九名断江门人,武功确是很高!” 聂萧看赵成摇头不语,便上前一步道:“冯兄盛赞在下愧不敢当,赵前辈也说了并非信不过我的武艺,只是想试试我们究竟有几分胜算,毕竟那狗贼成名多年,我们还是谨慎些的好!” 冯山见聂萧也如此说,便不好在继续说什么,随着他们一同走到院中,观看二人切磋。 聂萧与赵成二人分站在院子两头,只见赵成运掌而立,掌上升起一层气浪,看起来颇为不凡。 聂萧来自峨眉山,对于峨嵋派的武功也有些了解,这四象掌乃是峨嵋派的高深武学,含天地阴阳,动静方圆,变化多端,极为繁杂,若是练至极致用以对敌,会让对手感觉自己正在与四个配合无间的高手对决。 只见赵成已经出手,看他脚步奇巧,似蕴涵五行八卦之理,忽地左边一掌袭来,右掌也接连而至,此时左掌却已变招,从下至上穿来。 聂萧剑在鞘中,此时两人切磋也不必出鞘,看他脚步虚点不退反进,不止一旁的张林与冯山看得一惊,就连赵成也是大感意外。 赵成右掌劲力十足,带着扑面劲风与聂萧只差毫厘,却在瞬间被一剑拨开,左掌亦被挡住,他脚步配合掌法变化,身子似陀螺迅速回转,双手则向两个摆锤般打了出来。 聂萧手中长剑连点,与赵成噼啪斗了五十多招,对方的脚步方位已了然于心,看他侧身斜刺一剑,脚步按照八卦方位一踏,那一剑竟突然打横,敲在赵成的手腕上,接着剑身撤回,脚步再次抢上,顺着对方的掌势画了个圆,又借力一推,将赵成向后推出了数步。 赵成原地回旋一圈,继而攻上,看他左手直击,右手摆勾,双手看上去忽快忽慢,呈一个阴阳相辅之像,掌力层层叠加,猛地攻向聂萧。 聂萧不慌不忙,长剑迅即如风,剑影重重而出,忽然身子一让,一剑反身刺出,正好从赵成腋下插入,抵在了他的咽喉。 一旁的张林与冯山早已目瞪口呆,他二人武艺不过平平,即便联手也在赵成手下走不过三十招,此时聂萧却在百招之内便轻易打败了赵成,怎能让他们不惊讶。 赵成收了势,后退一步道:“少侠果真好武艺!老朽口服心服!” 聂萧也收了剑,说道:“前辈的四象掌变化莫测,在下也是侥幸得胜而已。” 要说这四象掌的确是峨嵋派掌法中的高深武学,只是赵成学艺不精才会轻易败给聂萧,他虽练习这套掌法近三十年,却也只得其形不得其意,故而无法成为高手。 张林与冯山走到聂萧身边,问道:“聂少侠武艺高超,不知师出何门?” 聂萧道:“抱歉,离山之前我义父曾有命让我不可对外说出师门来历,只能告知你们我来自峨眉山。” 赵成默默点了点头道:“峨眉山中多有隐士高人,不愿外人打扰也属正常,方才我已见识了少侠剑法之高超,心中对于此次行动也有了把握,只是那罗飞岩确实厉害,今夜还请少侠小心。” 聂萧道:“赵前辈请放心,我一定会取将那狗贼性命!” 四人说定,返回屋中详谈今夜行动,并稍做休息,等待入夜之后潜入断江门中,与罗飞岩决一死战。 第四章:夜闯断江门 月挂树梢,夜深人静。 张林从外而归,他已打探了断江门的四周,今夜与往常一般,守卫并不森严,或许是那罗飞岩自视甚高,觉得无人敢去惹他。 聂萧换上了夜行衣,跟着三人翻出坊墙,沿着树木或是屋檐前行,以防惊动了巡夜的官兵,他们一路向北,终于来到断江门所在之地。 门前的台阶是汉白石的,左右两个守门石狮子威武而立,那宽阔的大门可容五六人并排进出,漆了金的六根柱子显得富丽堂皇,琉璃瓦盖出的重檐飞角更显示了他的财大气粗。 而那门框上那块金漆牌匾乃是唐门上任门主唐玉麟亲手所题,断江门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霸气十足。 两个守门的弟子无精打采地倚靠在柱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甚至连聂萧四人从屋顶飞身入院也未发觉。 四人长驱直入,在这断江门中如入无人之境,此时聂萧觉得有些蹊跷,这断江门里也太过安静,连个巡夜的人也没有,莫不是罗飞岩早已设下了埋伏? 聂萧停下脚步,叫住其他三人道:“我们进入断江门后一个人也未看见,你们难道不觉得蹊跷?” 张林与冯山互看一眼,那张林低声道:“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我们已经进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冯山接过话道:“不管那狗贼有什么诡计,我们都要将他给杀了!” 赵成沉默片刻道:“我们小心点便是,待会到了后院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便赶紧撤。” 聂萧点点头,四人继续深入,来到后院时却见灯火通明,刚一落地,便有人从四周的屋子里跳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包围。 “我们又见面了。”罗飞岩拨弄着唇上的胡子走出来。 聂萧拔剑相向,怒道:“狗贼!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罗飞岩有恃无恐,拍拍手,忽见有人推着一女子出来,那女子摔在地上叫了一声,她将头抬起时,惊得聂萧倒吸一口气,这女子竟是木槿! 罗飞岩笑道:“这益州一带乃是我的地盘,就算你将他藏到地底,我也能挖出来!” 此时张林与冯山双双大喝一声冲向罗飞岩,只见那罗飞岩出手极快,两人看都未看清就被双双打得倒飞出去。 聂萧赶紧伸手将两人接住,忽觉二人身上还留有一道未发的劲力,聂萧赶紧脚步一转,将那劲力卸入地面,脚下的青石地板应声而碎。 罗飞岩眼睛一亮,拍手赞道:“能将我的两道暗劲卸掉,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真是难得!可惜啊可惜!”罗飞岩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下来。 聂萧微微眯眼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活不了多久了!” 张林与冯山突然暴起,两人摸出匕首捅进了聂萧的腹部,惊得聂萧猛地后退,好在他反应及时,才没让那两柄匕首完全插进去。 赵成大怒,运起双掌冲向张林与冯山,并道:“你们两个畜生!” 张林与冯山武功平平,跟本接不住赵成全力一掌,未来得及躲闪便被拍碎了天灵,立时倒地而亡。 此时木槿看到聂萧受伤,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人死死拉住。 赵成退到聂萧身边说道:“他们人数太多,我们快走!” 聂萧下意识向后一躲,他对赵成也有了怀疑,但见他掌毙张林与冯山,却又瞬间打消了疑虑。 此时断江门众人似虎狼般扑上,聂萧与赵成赶紧还击,在人群之间杀了数个来回,对方虽不厉害,却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加上聂萧受了伤,这一来二去,两人渐渐落入了下风。 只见聂萧长剑似蛟龙出洞,剑剑夺命,刚猛迅捷,他一连杀了七八人,杀出一条血路,正想拉着赵成一起突出重围,却见赵成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两人难逃,此处由我顶着,少侠快走!” 说罢,赵成柔掌推向聂萧,将他一把托上高处,聂萧眼神感动,咬牙借力而起,一举翻出了院墙,忍着悲愤之情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话说这聂萧一路逃到府南河边,本想回到白天休息的地方,却又想到那里是张林与冯山的地方,敌人必定知道,随即又转向城西奔去,跌跌撞撞之中看到一处坊中有灯火传出,似乎颇为热闹,他赶紧越过坊墙,来到一座挂着彩灯的楼后,纵身一跳便上了二楼。 聂萧从闯开了一扇半开的窗户,首先映入眼中一个雕花梳妆台,屋中间的桌子后面是一张秘戏屏风,那里摆着一把师旷琴,旁边的香炉正缓缓飘起令人迷醉的熏香,挂着浅红色纱幔的塌就在炉旁,周围还铺着柔毛毯子,一旁竟还有一架小小的秋千。 这间屋子很明显是个女子的闺房,但那张秘戏屏风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聂萧略微一想,这里应该是栋青楼,此时屋中无人,他也顾不得太多,赶紧脱下衣服,拿出伤药敷在腹部的伤口上,接着又坐在塌边,运功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那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她穿着套浅红色的衣裙,酥胸半露,裙边开衩,几乎将她那修长的腿全都露出来,她的腰肢似杨柳,又软又细,长得也好看,但脸上的妆容太浓,反而将她美丽的样貌给遮盖了。 “这位客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女子娇媚地笑道,她看到了坐在榻边的聂萧,却没直接走过去,而是先拿起桌上的酒壶,而后才一摇一摆的走过来。 当她走过屏风,这才看清了聂萧的样子,这是她见过最俊的男人,看得她入了迷,甚至连聂萧身上的血迹也忽略了。 过了许久,聂萧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他已将伤势稳定,庆幸之前那两刀好在没伤及内脏。 他看到了那女子,那女子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他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在下误闯入娘子闺房,实属不得已为之,还请见谅。” 女子如梦初醒,她这时才看到了聂萧身上的伤,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聂萧遮了遮腹部的伤,道:“已经无碍了,抱歉弄脏了你的地方,我会陪给你。” 女子走到角落,从一口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接着又走回来说道:“快躺下,我帮你缝合。” 烛光轻摇,熏香袅袅。 女子的手法细腻而娴熟,她一丝不苟,神情镇定,似早已见惯了这场面,想不到这青楼女子竟然还有这般医术。 门外嬉笑怒骂,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屋内却只有两人呼吸之声,聂萧乃是热血少年,在这暧昧的环境之中,思绪不自觉地乱飞,那女子也发觉了他的变化,不禁妩媚一笑,顿时让聂萧面红耳赤,从榻上弹坐起来。 “不要这么大动作,会将缝合的伤口崩开。”女子轻抚聂萧的伤口,秀手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游走起来。 聂萧赶紧向后避开,连忙起身道:“多谢娘子帮我疗伤!在下感激不尽!” 方才是她故意挑逗,却不想聂萧竟如此害羞,一时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她笑了一阵才停下,缓缓站起道:“奴家莺莺,还不知郎君姓名。” 聂萧缓了口气,心想这女子的名字与她十分相配,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好似夜莺轻啼,清脆动人。 “在下聂萧,再次道谢。”聂萧抱拳,轻轻躬身作了个揖。 莺莺笑道:“看你像个剑客,不想却似个儒生般拘腐,却也是可爱得紧。” 聂萧一愣,想这青楼女子向来不拘小节,故意挑逗也是常有的事情,自己方才的表现确实是太过紧张了,不禁笑道:“那也是因为听到了你这般动听的声音所致,方才我还以为是哪个仙女在我耳旁说话,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是个俏人儿。” 莺莺又笑道:“才说你像个儒生,此间说话却又似个浪荡客了。” 聂萧笑着将衣服捡起,从衣袋里拿出一块银铤放在桌上道:“今夜借了你的地方疗伤,你还为我缝合,在下铭记。” 说完便穿上衣服,拿了剑要从窗子离开,却被莺莺一把拉住道:“你这银铤够买一匹好马了。” 聂萧道:“多的算是答谢。” 莺莺又道:“这深更半夜你要去哪?” 聂萧道:“找个地方等天亮出城。” 莺莺一把将他扯了回来,说道:“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地方吗?你受了伤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聂萧犹豫道:“但这是你的闺房,被人看到不太好。” 莺莺又笑了起来:“这里是青楼,我是红倌人,你又付了钱,可说是光明正大,莫不是怕你的心上人知道了,生你的气?” 聂萧忙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此处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那我今夜便在你这里待上一晚,但我们什么都别做,只是好好休息就行,若是睡不着,聊聊天就好。” 莺莺点点头,从壶中倒了杯水给聂萧,等他一喝,发觉是水不是酒便叫道:“怎的是水?” 莺莺道:“喝酒对伤口不好。” 聂萧无奈,但他口渴,却也只能喝水,一连喝了几杯才解了渴,他看向莺莺,此时她已在梳妆台前卸妆,他一直看着,等到她卸完了才发觉莺莺竟长得如此好看,淡淡的眉似新月,杏眼似含着一汪春水,鼻子精致高挺,嘴巴如樱桃般小巧。 “你卸了妆竟比化了妆还好看。”聂萧忍不住赞道。 莺莺道:“你这张嘴怎么这么甜?” 聂萧道:“这是真的。” 莺莺轻笑道:“那便多谢你了。” 聂萧看着她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却也可惜她这样一个美人竟流落青楼,又暗自为她叹息。 过了一会,莺莺已换好了衣服,她将被褥铺好,坐在榻上问道:“你是要睡觉还是聊天?” 聂萧却是也觉得困乏,却还是有些犹豫,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受的伤?” 莺莺打了个哈欠道:“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会惹祸上身,所以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聂萧哈哈一笑:“有道理,但人若什么也不想知道,岂不是少了很多快乐?” 莺莺道:“我唯一的快了便是赚钱,只有赚到够多的钱,我才有资格去想其他的快乐,本来今晚我还在为没有生意而闷闷不乐,却遇上了你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因此我现在很快乐。” 聂萧问道:“你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 莺莺又笑了,但她这次笑得有些苦涩:“难道你一生下来就是剑客?” 聂萧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要赚钱赎身,这样才能拥有真正的快乐,才会想去知道更多的事情。” 莺莺摇了摇头道:“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该说你聪明。” 她抬起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在某一瞬间,莺莺似乎感觉到空中闪出了一丝火光,烧得她头晕目眩,面颊泛红。 聂萧接着道:“若我想帮你赎身,需要多少钱?” 莺莺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哄我开心而已,你我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只是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莺莺而已,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两人沉默许久,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烛火微摇,夜已深了,聂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莺莺打破了沉默,道:“你若是困了就过来睡觉。” 聂萧有些尴尬:“这个......” 莺莺略感无奈道:“你若不想,我便不会去挑逗你,青楼的榻总是很大,足够我们两个人各睡各的。” 春风轻轻撩动纱幔,炉子里的熏香已经灭了,只剩一股淡淡的女儿香在鼻尖萦绕。 第五章:益州长史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益州城外已多了一根粗大的柱子,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是日出前断江门的人立在那里的,柱子底下堆了大堆干柴,上面还绑了个老者。 断江门的事官府一般不太理会,但这样明目张胆地滥用私刑,却已不能坐视不理。 益州长史名叫刘闻,少年时也曾在江湖中闯荡,虽未闯出什么名号,却也见识过不少江湖事情,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州治所的城门外用私刑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见。 罗飞岩此时正坐在树下,他已派人在城中散播要在城外烧死赵成的事情,此时已有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刘闻骑马赶来,见到罗飞岩一副悠闲的样子心中只觉气愤,他平日里早对罗飞岩有所不满,但益州刺史却因唐门的关系一直放纵罗飞岩,他做为下属也不能违背上级的命令,因此才一直隐忍不发,但这罗飞岩却越发猖狂,以致如今地步,已不能不管。 刘闻从马上跳下,指着柱子上的赵成问道:“罗门主,这是何意?” 罗飞岩抬了抬眼睛,轻轻“哦”了一声,懒懒站起,对刘闻完全没有丝毫敬意,这样的举动令刘闻带来的几名部下颇为不满,却也不好出声。 “原来是刘长史,许久不见啊!今日怎的有空来见我?”罗飞岩拨弄着胡子,语气轻慢。 刘闻忍住怒意,道:“这柱子上的老者是何人?” 罗飞岩道:“此人叫做赵成,与我有仇,昨夜带人来暗杀我,好在我武艺高强将他擒下,只是他的同伙逃了,所以今日我打算在此将他烧死,引出他那个逃走的同伙。” 刘闻咬了咬牙,又道:“这样滥用私刑恐怕不妥,此处乃是州治所的城门外,影响极为不好,你这让我们官府也很难做啊!” 罗飞岩毫不在意,轻笑道:“无妨无妨,此乃江湖事,不妨碍你们官府,圣上曾说过,江湖之事便按照江湖的规矩来解决,刘长史不会连圣上的话也要反驳吧?” 刘闻继续隐忍道:“虽然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但此处是城门外,当众烧人,影响恶劣,会令百姓惶恐,若是百姓惶恐不安,又怎能说与我们官府无关?” 罗飞岩笑道:“刘长史之言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卖你个面子,你且坐下与我一同品些瓜果酒水再说。” 刘闻点点头,以为罗飞岩要放赵成下来,却不想,他在树下坐了许久也不见罗飞岩有动作,便又问道:“罗门主打算何时放他下来?” 罗飞岩道:“我何时说过要放他下来?我只是说卖你个面子让你与我同坐而已,刘长史会错意了!” 刘闻还未说话,他的部下便忍不住抢先喝道:“罗飞岩!不要给脸不要脸,平日里你为非作歹官府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今日你若不乖乖听刘长史的命令,我等定让你没好下场!” 罗飞岩瞬间收起笑容,抓起手中的酒杯当作暗器打了出去,只见方才说话之人从马上摔下,捂着肚子猛地一口血吐出来。 刘闻大惊,却又听罗飞岩说道:“刘长史你的部下太不懂规矩,我帮你教导一下,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刘闻怒哼而起,甩了甩袖子便跳上马去,他的部下们将受伤那人扶起,跟着刘闻往城内而去。 话说在那烟花柳巷之地,有一家叫做芙蓉阁的青楼,此处乃是益州城最好的青楼,无论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都是同行里最漂亮、最妩媚、最讨人欢心的,因此价格也比其他家要高出不少,却依旧是夜夜笙歌,从没为没客人而发愁。 莺莺是芙蓉阁里的红牌,只接待上等的客人,比如名门子弟和风流名士,又或者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刘闻是莺莺的常客,他总喜欢来这芙蓉阁里喝酒,即便是白天,他有时也会来。 芙蓉阁的大门被人敲开,开门的龟奴看到来人是刘闻,赶紧把还在梳妆的鸨母春娘给叫了出来。 春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错,面容也不差,但眼角与颈上的皱纹,即便是抹了厚厚的粉,也遮盖不住。 她一扭一扭的从楼下走下,扯尖了嗓子喊道:“刘长史好些天没来了,今日怎来得这么早?” 刘闻心情不好,不想与她废话,便问道:“莺莺房里有无客人?” 春娘笑道:“就知道刘长史是冲着莺莺来的,她昨晚未接客,早早回屋了,此时还未起身呢!” 刘闻将钱扔到春娘怀中,向楼上走去,边走边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自行上去找她了,你们别来打扰。” 春娘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看那刘闻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用猜便知道他是刚刚受了气的。 刘闻轻车熟路来到莺莺的房里,他进了门便愣住了,刚才春娘说过昨晚她并未接客,可此时为何又会与一个男人睡在一起?莫非是接了私客? 还在刘闻晃神间,聂萧已从榻上跳了起来,一个翻身抓起了放在墙边柜子上的剑,速度之快令刘闻大吃一惊。 只听唰的一声,长剑出鞘,眨眼间聂萧的剑已抵在了刘闻的咽喉上。 聂萧低沉道:“你是何人?” 刘闻虽不是什么高手,却也练武多年,不想在这少年面前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制住,不禁心中一凛,只能开口道:“我乃益州长史刘闻,是来找莺莺的,还请少侠先将剑放下。” 聂萧喃喃道:“益州长史?”忽的想起自己身在青楼,想必面前这人是来喝花酒的,昨夜自己是从窗外跳入,因此鸨母并不知晓自己在房中,这才放人进来了。 莺莺听到声音便从榻上坐起身来,她看到聂萧正用剑抵着刘闻的咽喉,惊呼道:“快住手!他是我的朋友!” 聂萧赶紧将剑撤掉,后退两步道:“在下惊了刘长史,实在抱歉!” 刘闻摸了摸脖子,摆手道:“无妨,少侠武功卓越,令人佩服!” 莺莺松了口气,道:“你怎的一大早便来了?” 刘闻给自己倒了杯酒:“别紧张,我不会告诉春娘你接私客。” 刘闻把聂萧当成了莺莺接的私客,不少青楼女子都有接私客的行为,为的是能够早日攒够钱为自己赎身,不过要是被鸨母知晓她们接私客,不但要罚钱,还要降级,甚至是毒打一顿,关个三天不给饭吃,那也算是轻的。 聂萧收了剑说道:“我不是她的私客,只是个借宿的人。” 刘闻笑道:“我只听过在寺庙道观或是乡野人家里借宿的,却从未听过有人跑来青楼借宿!” 聂萧不想多做解释,将衣服穿好,就要推窗离开,却听莺莺叫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聂萧转身道:“现在已天亮了,我要去救我的朋友,多谢你昨夜的收留。” 刘闻接话道:“你要去救人?” 聂萧点点头:“没错。” 刘闻问道:“救谁?” 聂萧道:“不方便多说。” 刘闻道:“我是益州长史,或许能帮你一把。” 聂萧疑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何要帮我?” 刘闻笑道:“我少年时也曾行走江湖,虽武艺不精,却也勉强算个江湖人,因此做事时常凭心而为,我对你的印象不错,你且说说你的朋友在何处?” 聂萧靠在窗边,心想不知着刘闻究竟有什么意图,听闻罗飞岩与益州官府多有走动,若是此人是罗飞岩的人,岂非麻烦? 聂萧心中带着警惕,回绝了刘闻的提议:“还是免了吧,我们萍水相逢,无谓将你拖下水!刘长史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莺莺爬起来,快步走向聂萧,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你昨夜才受了伤,今日又要去救人,若是死了,岂不是浪费了我帮你缝合的力气?” 聂萧对她说道:“我知你为我好,不过我却是非去不可的。” 刘闻咦了一声,问道:“你昨夜受的伤?” 聂萧看着刘闻不说话,对方将他如此警惕便道:“昨夜罗飞岩遭仇家刺杀,逃走了一人,说的可是你?” 聂萧脸色一变:“你是罗飞岩的人?” 刘闻轻笑道:“我不但不是他的人,还是这益州大小官员里最讨厌他的人,今早他将你的朋友绑在城门外的柱子上,要烧死他,说是要把你引出来,我去管事,与他发生了争执,此时他还在城外坐着等你。” 聂萧大惊道:“可是真的?” 刘闻道:“千真万确。” 莺莺死死抓住聂萧的手:“那是陷阱,你千万不能去!” 聂萧内力轻放,将莺莺的手震得酥麻,当即抓不住,接着他二话不说便往窗外一跃,等莺莺追到窗边去看时,已不见他的踪影了。 刘闻喝了杯酒叹道:“可惜了一个大好少年。” 莺莺扑在刘闻面前求道:“刘长史,请你救他!” 刘闻皱了皱眉道:“你与他只认识了一个晚上,为何要帮他求情?” 莺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死而已。” 刘闻将莺莺搀扶起来,轻声叹道:“莺莺啊莺莺,想不到你也会动了心。” 第六章:决战郊外 益州城外。 人群已为了几层,他们都等着罗飞岩点火烧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对于这件事情甚至已经流传起了几种不同的说法。 “听说这老者是罗飞岩的其中一个岳父,罗飞岩对他女儿不好便上门要说法,却不想被罗飞岩毒打了一顿,现在将他绑在柱子上是为了引出这老者逃走的女儿!” “不对不对,我听说这老者本来已经和罗飞岩谈好聘礼的价钱,岂知中途又反悔,想要更多,大家都知道罗飞岩不是好惹的,便派人将他抓了起来,要烧死他杀鸡儆猴!” “可我听说这老者是罗飞岩的师门长辈,得知罗飞岩在益州横行霸道便要为门派除害,岂知自己的功夫不及罗飞岩,反而被擒了,罗飞岩烧他是为了和师门宣战,他年轻的时候曾与其师妹情投意合,却被其师生生拆散,令他一气之下离开师门,原本心中就有恨意,现在师门竟还派人来杀他,怎能让他不怒?” “都不对,都不对!你们没看见,早上的时候益州长史刘闻也来了,还为了这老者与罗飞岩大打出手,想不到那刘闻武功竟然如此厉害,差点就救下了那老者,可惜还是一招惜败,悻悻而逃,听说这老者是罗飞岩的仇家,罗飞岩好不容易才逮到了他,但刘闻与老者有交情,所以才来救他的。” 围观之人七嘴八舌一通乱猜乱传,聊得热火朝天,大树下坐着的罗飞岩也听了个大概,心里也不在意,权当作消遣了。 辰时过半,忽见远处奔来一人,这人是个手持长剑的俊秀少年,眼中带有杀意,猛地一跳越过人群来到了捆绑赵成的柱子旁。 断江门人齐齐围上,与来人斗在一起,围观众人看到双方动起了手,赶紧退散到远处,生怕殃及自己。 那少年边打边呼唤着赵成,只见赵成在柱子上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来人正是聂萧。 赵成这一看便清醒了过来,含着悲愤说道:“你为何要回来!” 聂萧长剑横扫一圈,避开周身之人,踏柱而上,一剑斩断了绑着赵成的铁链,将他救了下来,并说道:“前辈可还有力气?” 赵成推了一把聂萧,但手上无力气没能将他推开:“你快走,不要再回来!” 聂萧也不说话,长剑在空中抖出数朵剑***退众人,他边打边往人群中退,那围观众人见他过来又赶紧跑开,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趁着混乱聂萧带着赵成外远处飞身逃遁,断江门人被人群阻挡无法追逐,却见罗飞岩一拍身后大树,掌力震得树枝簌簌作响,他口中大喝一声:“哪里逃!”脚步不停,也越过了人群,追向聂萧二人。 聂萧身法高超,带着个人也能与罗飞岩保持一定距离,他们一前一后狂奔,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前夜与木槿藏身的破屋,忽见废墟之中又几支暗箭飞来,逼得聂萧停下来脚步。 罗飞岩在后方大笑道:“小子,你看看树上绑着的是何人?” 聂萧转头看去,只见那树上倒吊着一人,嘴巴被布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木槿。 “木槿!”聂萧身后传来劲风,他脚步一转,堪堪避开罗飞岩的来掌,带着赵成跳到路旁的树下,斩断绑着木槿的绳子,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聂萧扯下木槿口中的布条,却听木槿惊叫道:“小心啊!” 还未来得及反应,聂萧胸前便中了一掌,紧接着第二掌击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横拍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聂萧头晕目眩,胸前那掌打得他口吐鲜血,他握紧了剑,摇摇晃晃靠在树干上,努力揉了揉眼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木槿被赵成死死压在地上,她无力挣扎,只是望着聂萧大哭,罗飞岩拨弄着胡子落在赵成身边,得意的大笑着。 聂萧运功压下伤势,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指着赵成怒道:“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这狗贼的人!” 赵成轻笑道:“小子,你的武功不错,只可惜太年轻,没有江湖经验,太容易相信人,我们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你耍得团团转。” 木槿哭喊着道:“快逃啊!不要理我!” 罗飞岩捏着胡子上前一步,踩着木槿的脸说道:“为了将你这贱人弄到手,费了我这么多功夫,待我杀了这小子,再回去让你好看!” 聂萧站直了身子,长剑指向罗飞岩道:“放开她!” 罗飞岩大笑道:“哈哈哈!你现在身受重伤,有什么资格与我叫嚣?” 聂萧怒喝一声,一脚踢在树上,借力扑向罗飞岩,只见他手中长剑不断挥舞,剑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顿时剑影重重,杀向对方。 罗飞岩与赵成皆是一惊,想不到聂萧身受重伤竟然还能使出如此厉害的剑法,罗飞岩赶紧运掌招架,赵成也一脚踢晕木槿,运起四象掌抵挡。 剑影漫天,难分虚实,忽地一道银光闪现,赵成双掌齐出,却只击中虚影,猛地感觉耳旁有劲风扑面,赶紧回掌抵挡,只见血花扬起,赵成大叫着摔倒在地,他的右手已被齐腕削掉。 罗飞岩趁着聂萧杀伤赵成时,打出一招“劈山断水”,此时一掌击出,聂萧的剑影正好消散,目标清晰无比。 聂萧神情凛然,手中长剑直刺而出,这一剑快若流星,剑身泛起一层气浪,向罗飞岩掌心刺去。 罗飞岩一惊,心知这一剑自己不能硬接,赶紧施展变化,手肘一抬,那长剑便从他的手臂旁擦了过去,荡起的剑风撕裂了他的衣服,划破了皮肉。 罗飞岩只觉心惊肉跳,刚才那一招若是再慢上一分,只怕自己的手掌要被刺穿,此时不敢再托大,运起全力迎敌。 聂萧吐了口血,他已身受重伤,方才流星一剑耗力颇大,牵动了伤势,令他气喘吁吁。 剑光再起,掌风来袭。 两人互相拼斗了起来,罗飞岩虽然经验老道,奈何聂萧用上了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两人倒也斗得旗鼓相当。 只见聂萧回身一剑落空,罗飞岩趁机飞身而起,聂萧长剑瞬间换势,斜上刺出,令罗飞岩避无可避,这一剑一往无前,刚猛无比。 罗飞岩大喝一声,使出了断江掌三大绝招之一的“拂水分江”,以慢打快,以柔克刚,将聂萧的剑卸一旁,又借着对方的力反掌击出。 聂萧赶紧翻身躲避,这一下本是能躲开的,却因内伤牵扯令他脚步一滞,一掌正中肩头,顿时伤上加伤,被击飞在树干上,撞得那颗树不停摇晃,枝叶纷飞。 罗飞岩心喜,一掌跟上要取聂萧性命,忽见那些飘落的树叶在空中一顿,反向自己飞来,惊得他赶紧撤掌自保,一边后退一边以掌迎击飞叶,直到他退出十步之后,忽然衣袍开裂,虽未伤到他,却也惊得他一身冷汗,割裂他衣袍的正是方才的那些树叶,他知晓有高人出手,对方已手下留情,不然自己必死无疑。 一个蒙面人从树上跳下,此人身材高大,眼神似一柄利刃,罗飞岩一见到他立刻抱拳下跪道:“参见少......”他还未说完,那人已飞出一片树叶,擦破了他的嘴角,命令他住嘴。 蒙面人看向聂萧,伸手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按,将他弄晕,出手之快让聂萧跟本无法躲避或是还手。 此时赵成已自点穴道止血,他捡起断手,忍着痛来到罗飞岩身边,他虽不知这蒙面人是谁,但见罗飞岩如此恭敬,便也跟着拜了。 蒙面人用内力改变了声音,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来看看便被你闯下大祸了。” 罗飞岩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发问,只是低着头听训。 赵成抬头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却见一根树枝飞来,嗖的一下没入了他的眉心,又从脑后飞出,立时倒地而亡。 罗飞岩心中一凛,额头似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断落下。 蒙面人指向聂萧道:“你可知这人是什么来历?” 罗飞岩颤声道:“属下只知一二。” 蒙面人道:“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便有如此高的剑法,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你连别人的来历都没弄清楚就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设计杀人,真是蠢到家了!” 罗飞岩道:“属下查过他的来历,知他从峨眉山而来,峨眉山多有隐世之人,所以属下认为他并非什么大门派的弟子,只不过是些隐士的徒弟。” 蒙面人冷笑道:“我问你,天下间谁的剑法最高?那人来自何处?” 罗飞岩想也不想答道:“天下间剑法最高的乃是剑圣南宫无欲,据属下所知剑圣乃是岭南桂州南宫世家之人,儿时便去了峨眉山神剑谷学艺......” 罗飞岩说到一半如遭雷击般浑身一抖,瞪着眼睛看向靠在树下晕倒的聂萧,此时他牙齿发颤,口干舌燥,怎的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蒙面人道:“没错,他便是南宫剑圣首徒,剑狂戚沧海的义子,乃是神剑谷第六十三代传人!若非十多年前曾听门主提起过一次,只怕你真要闯下大祸!” 罗飞岩浑身颤抖,瘫坐在地上,虽害怕不已却也庆幸蒙面人及时出手阻拦,没让自己闯下弥天大祸。 蒙面人挥挥手道:“此事交由我解决,念你这些年为我唐门做了许多我们不便出手之事,便饶你一回,你且回去收拾东西离开益州城,暂且去青城山下,等我另作安排。” 罗飞岩当即叩谢,赶紧爬起来带着赵成的尸体离开,他看了一眼被踢晕的木槿,本想一同带走,却又想到若是带走了她,聂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自己性命着想,还是咬牙放弃了。 蒙面人蹲下探了探聂萧的脉,知晓聂萧的伤势并不致命,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送进聂萧口中,接着又将他与木槿扛在肩上,飞身而起往益州城的偏门而去。 第七章:船行江上 鸡鸣三遍,天将亮。 阳光顺着半开的窗户一步步挤进屋子里,木槿趴在榻边,嘴里喃喃着梦话,她已撑了三天三夜未合眼,在破晓时分才忍不住睡着。 聂萧一睁眼便看到了她,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伏在丛中。 他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看到不远处的案几上放着一套新衣,他的剑也在架子上。 聂萧深呼吸一口,试着调息,发觉内伤已无大碍,想是有人给自己疗了伤,他伏案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一个蒙面人出来震慑了罗飞岩,之后便没了知觉。 多想无益,聂萧走到窗边,那清晨的空气沁人心脾,街上的早餐铺子已开了张,花椒的辛香味也渐渐浓郁起来。 聂萧推门出去,从小楼来到院子里,这是一座颇为别致的宅邸,主人将院中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蝴蝶与蜜蜂在花丛中起起落落。 院中的两栋小楼一左一右,楼边有长廊通向前院,池塘里的水亦是从前院流动过来,然后再借着高低错落的地形从另一边流回去。 正当聂萧想推开通往前院的门时,却有人先他一步推门而入,来人是刘闻,他面带笑容,心情似乎不错。 刘闻打量了聂萧几眼,笑道:“你已好了?” 聂萧点头道:“已好了七八成,是你救了我?” 刘闻摇头:“我带了人马要赶去城郊救你,却见一个蒙面人扛着你与木槿,他看到我后便将你们交给了我,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聂萧道:“当时罗飞岩设计偷袭我,让我受了重伤,使我敌不过他,将要被他杀死时,是那个蒙面人跳出来镇住了他。” 刘闻道:“原来如此,在你们来到我家的当晚,罗飞岩便抛下家中的三十多房妻妾逃走,现在断江门一片混乱,他的弟子们正在内斗争夺门主之位。” 聂萧想了想道:“想必是那救了我的蒙面人警告了他。” 两人转身走向院中的小亭,坐在亭内,池塘的流水从旁而过,还有几尾锦鲤摇曳而过。 聂萧问道:“我睡了多久?” 刘闻答道:“三天三夜,木槿也在你身边守了三天三夜,她对你极为上心。” 聂萧笑道:“幸苦她了,此时她正在睡。我的内伤不轻,你用了什么药,让我的内伤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好了七八成?” 刘闻道:“我请大夫来时,他说你已服了治疗内伤的上好丹药,护住了受伤的脏腑,这几天也只是用了些补药而已,想是那蒙面人给你喂的药。” 聂萧道:“可惜不知那人是谁,不然定要好好谢他,也谢你来救我,我当时还怀疑你是罗飞岩的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聂萧起身向刘闻作了个揖。 刘闻面露笑意道:“你不该谢我,该谢莺莺,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我也不会来救你。” “竟然是她?”聂萧略有些吃惊,他与莺莺不过相识一夜而已,却不想她竟为了自己苦苦哀求。 刘闻道:“你是这许多年来唯一让她动了心的人,我问她你们只不过一面之缘,怎就动了心?她摇摇头告诉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若不喜欢那人,即便与她缠绵万次也不会动心,但你若喜欢那人却也只需一个眼神便够了。” 聂萧尴尬道:“恐怕我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刘闻皱眉,有些不悦:“你嫌弃她是个青楼女子?” 聂萧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从未嫌弃过任何人,只是我对她没有半分爱慕之情,就像她说的,若是不喜欢,即便缠绵万次也不会动心,我虽感激她请你救我,但我也不能因为感激而接受她,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刘闻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木槿呢?她是个清白女子,也明显对你有情意。” 聂萧叹气道:“不管是莺莺还是木槿,我都只将她们当作朋友,并无非分之想。” 刘闻大笑道:“哈哈!好一个当作朋友,你这般武艺高强又英俊不凡的少年是最能俘获女人心的,却也是最会伤女人心的,今后必定有无数女人因你而流泪。” 聂萧尴尬之极,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忽地听到斜上方有脚步声传来,他与刘闻抬头一望,只见木槿捂着脸跑进房间,细细一听,似有哭声。 刘闻拍拍聂萧的肩,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正午时分,益州城里人来人往,码头上停满了船,上货的卸货的,忙忙碌碌,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燕子从屋檐下飞出,在水面划出一条线来,聂萧站在船上,向岸边的刘闻抱拳道别,他能感觉到有两道似春水柔情般的目光从人群中传来,不禁叹了口气,将身子底下,躲进了船舱里。 船出了益州城便是岷江,可沿江出蜀直达巴渝,再在渝州换船入长江,过三峡,直达江南一带,这一行程在春季需八九日,若是在夏季却只用四五日便可。 船行江面似一叶漂浮,船夫唱着蜀地的号子,过往的船只听到了也会以号子回应,一时间在两岸此起彼伏,飘荡了起来。 聂萧心情大好,坐在船头饮酒,与船夫搭着话,听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河道弯弯曲曲,两岸景色不时变换,时而平地青草,时而丘陵不断,时而高山拔地而起,悬崖峭壁怪石嶙峋。 忽地一句避让的号子从后方传来,船夫回头望了一眼,将船向岸边靠去,船行放慢,沿着岸边慢慢前行。 只见一队扬慢了帆的船队从河面上极速游过,速度之快令人觉得一晃而过,看那船帆上都写着大大的唐字,便知他们是唐门的船队。 聂萧看着船队向船夫问道:“这唐门的船怎的这么快?” 船夫道:“听说唐门的船与普通的船不同,船身轻却十分坚固,他们船头有人掌舵方向,舱内有人控制机关快速拨水前行,因此极快,不但如此,这船还可上陆,只要将其中的一些零部件进行更换便可由牛马拉着走,对于水陆行商极为方便!” 唐门不仅以高深的武学纵横江湖,更以天下无双的机关术名名扬天下,相传他们数百年前得到了鲁班留下的秘籍,因此才能造出各种神奇的工具。 聂萧赞道:“唐门不愧是天下第一机关暗器世家,竟能将船变为车,果真厉害!” 待到唐门船过通过之后,聂萧的船复而前行,一直行到夜间,不利行船时,他们才靠岸生火休息。 这样乘船一连三日,他们才终于到了泸州境内,此时船只靠在岸边休息,篝火正旺,烤鱼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那船夫将架子上的鱼取下,聂萧则拿出了酒,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喝起来。 正在两人说笑间,忽听前方树丛传来响动,此地乃是野外,多有野兽,怕是这鱼肉的香气将它们引来了。 船夫跳上船,将绑在岸边的绳子解开,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若那丛中的真是野兽,也可尽快逃走。 聂萧站起身来,他借着火光看向树丛,只见那树丛只是摇晃,却不见有东西出来,他拿着剑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听那船夫喊道:“不可,若是野兽你便没命了!” 聂萧扬起嘴角笑道:“无妨,若是野兽我便将它打了加菜,皮毛还可拿来做衣服。” 随着聂萧靠近,树丛摇晃得越来越激烈,他猛地上前一步,用剑将树丛拨开,只见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他向着篝火旁的烤鱼猛地一扑,抓起其中一条咬在嘴里便想逃走,却因鱼肉太烫,弄得他手忙脚乱,而此时聂萧已来到了他身后,一把将他按住。 这人挣扎不出聂萧的手掌,心里一着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聂萧此时借着火光才看清了这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他骨瘦如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是个乞丐。 火光晃动,架子上的鱼又将要熟了,那少年已连吃了两条鱼,却还不见饱,一边啃着已经没了肉的鱼骨一边盯着尚未烤好的鱼,一副馋相。 聂萧笑着将酒葫芦递给少年,他结果后先是嗅了嗅,只觉香醇无比,猛灌了一口,顿时呛得他跳起来,在篝火边乱喊乱叫,引得聂萧与那船夫哈哈大笑。 “这酒定不是好酒,竟然如此呛口!”少年将酒葫芦扔回聂萧手里。 聂萧将酒葫芦伸到少年面前笑道:“这酒乃是好酒,只是你不能这般猛灌,要慢慢的喝,你便会觉得香甜,身子也会暖暖的。” 少年将信将疑,结果酒葫芦浅尝了一口,只觉口感清爽香醇,咽下后舌齿间还有余香,令他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聂萧道:“慢些喝,不然会醉的。” 少年将酒葫芦还给聂萧,他见架子上的鱼又烤好了,便赶紧拿起来,呼呲呼呲地吃了起来。 那船夫此时也困乏了,他打了声招呼,走进船舱去休息了,留下聂萧与那少年在篝火边。 聂萧喝了口酒,看向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抹了抹嘴道:“问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姓名吗?” 聂萧哈哈一笑,打趣道:“在下聂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拨了拨头发说道:“我叫骰子。” 聂萧疑问:“骰子?” 骰子点点头道:“我爹喜欢掷骰子赌钱,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聂萧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你怎的会在这荒郊野地之中?” 骰子低下头,将手中的鱼往地上一插,表情显得很难过,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哭了起来:“我爹前年还不上赌债被人打死了,半年前我娘也病死了,上个月村子遭了山贼,乡亲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聂萧赶紧安慰道:“真是个可怜人,别哭别哭,我们遇上也算有缘,不如你随我去渝州,我在城里帮你找个工,至少能让你有个地方安身。” 骰子抹泪道:“你愿意帮助我?” 聂萧点头道:“帮助有困难之人,本就是我江湖之人分内之事。” 骰子突然向聂萧下跪道:“大哥,我看你带着剑,应该是个侠客,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教我武功,好让我去杀了那些山贼报仇?” 聂萧一愣,他没想到骰子会让自己收他为徒,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在说笑,便赶紧将骰子扶起:“我自己都出师,哪里能当你的师父?那渝州城四通八达,乃是来往巴蜀的必经之地,必定有许多高人,等我们到了渝州城我想办法帮你寻个师父。” 骰子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他还想哭,但看到聂萧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便将眼泪忍了回去,抹了抹鼻涕,咧嘴笑了起来。 第八章:白衣琴师 城在山中,山在城里,这便是渝州城。 房屋倚山而建,层层叠叠,顺着道路时而上时而下。房屋的高低在这重叠的空间里被重新定义,楼之上还有楼,屋之下也有屋。当你以为站在可以俯瞰全城的地方时,一回头却看到更高的地方还有人。 虽然巴蜀向来很热,但渝州城却是最热的,热得让人觉得产生此时已是夏天的错觉,而城又在山中,在这潮湿的春季,蚊虫显得特别多,好在渝州城的人热情,单凭这一点便能盖过所有的缺点。 聂萧的船在正午之前便已进了城,他带着骰子先到了客店梳洗,他洗了三遍才将全身的污垢洗干净,又换上了新衣,只是他长得不太好看,虽然浓眉大眼,但嘴唇太厚,皮肤太黑,特别是跟聂萧站在一起时,更是显得难看。 渝州城的经济很好,这里水路发达,又是入北方入蜀的必经之地,多有商客在此来往,街市间人来人往,颇为繁华。 骰子已经等不及要学武,但聂萧却不紧不慢地在城中闲逛,他忍不住拦在聂萧的面前说道:“聂大哥,你何时带我去找个师父?” 聂萧笑道:“这要看机缘,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你且安心与我逛逛,明日我去帮你打听城内有什么门派在招弟子。” 骰子瘪嘴道:“还要等明日,不如这样,你先教我些粗浅的,有些底子对也是好的!” 聂萧无奈一笑,抬头望了望,看到远处的山头上有个凉亭,便捡起一块颇重的石头,指着那亭子道:“我去那亭子处等你,你抱着这石头尽可能快的去到那里,我要试试你的底子如何。” 说罢便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骰子的视线中。 骰子抱着石头掂了掂,少说也有三十斤重,他本就生得瘦,一直抱着已觉得十分重手,此时望着远处那亭子,还在雾里,心里便觉得困难,但一想到要为村子的人报仇,便咬牙走起来。 聂萧向来喜欢喝酒,他去酒楼里打了壶酒,再到亭子里慢慢喝,这渝州城的酒十分香甜,喝下之后令人浑身清爽,可解闷热之感。 亭子里坐着一个俊雅的男人,他一身白衣飘逸,端坐正中,面前摆着一张琴,那琴弦震动却不闻琴声,着实奇怪。 聂萧站在那人身后,闭目饮酒,时而摇头晃脑,时而点头称赞,只见那人抚琴之手越来越快,聂萧忽然睁眼,忍不住将酒往地上一放,将长剑拔出,舞了起来。 看那剑势凌厉,如入战阵之中,似有十面埋伏,以破釜沉舟之意挥剑,带着一往无前势,又感悲凉壮阔。 忽地那白衣人手法变化,聂萧紧随剑招其转,由快而慢,四周树叶随剑而动,带出一种难舍难断,凄苦之意。 白衣人再变,聂萧手中剑势亦变,此时如行云流水,剑剑连贯没有丝毫停顿之处,柔中带刚,如手持银练起舞,赏心悦目,似枯枝发芽,万物复苏。 最后白衣人双手弹跳起落,聂萧将长剑高抛空中,旋转几圈又落在手里,如此几番,如泉水叮咚,剑合身走,身随意行,剑似长虹,如烈日普照。 聂萧用剑将地上的酒挑起,狂饮一口扔向那白衣人,对方伸手接酒,只见那酒葫芦似被牵引,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手里,他浅尝一口,露出笑容。 白衣人起身抱拳道:“知己难遇,在下叶无南,不知兄台姓名?” 聂萧将剑收了,回礼道:“在下聂萧,方才察觉叶兄琴意,忍不住舞起剑来,打扰了。” 叶无南道:“聂兄乃是第一个听懂我无声琴之人,如伯牙遇子期,怎会打扰?聂兄的剑术非凡,更令我佩服。” 两人相视一笑,落座于亭中而谈。 半个时辰之后,只见骰子从路弯处走出来,他满身大汗,走到亭边时终于支撑不住,一把将石头扔在地上,自己则瘫坐地上,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聂萧见他如此狼狈,便将酒扔了过去,并道:“这段路你走了快一个时辰,慢了些。” 骰子喝了几口酒,发白的嘴唇也恢复了些血色,终于缓过气来:“我只是看起来累,其实还有大把气力呢!” 聂萧笑道:“你已累得连话都说不出,竟还在嘴硬。” 骰子抿了抿嘴,看向叶无南问道:“这人是谁?” 聂萧道:“你不是说问人名字之前要先自报姓名吗?怎的到你自己身上就忘了?” 骰子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叫骰子,你是谁?” 叶无南觉得有趣,答道:“在下叶无南,一个琴师。” 骰子看到亭中的琴,点头道:“以前我和我爹去城里玩时也见过在酒楼里弹琴的琴师。” 叶无南道:“我与他们有些许不同,我从不为了赚钱而弹琴。” 骰子问道:“那你为了什么而弹琴?” 叶无南道:“为了寻求真理。” 骰子道:“那你寻到了吗?” 叶无南摇头:“还差得远。” 骰子又道:“那你能不能弹给我听?” 叶无南问道:“你懂音律?” 骰子摇头道:“不懂,但我现在累得慌,你若能弹首曲子让我解解乏就最好不过了。” 叶无南哈哈一笑,当即坐到琴前,看他双手在琴上抚动,琴音参差而落,一个个单音缓缓飘出,渐渐编织成为一首清明柔和的曲子。 聂萧与骰子听着那琴声只觉浑身舒畅,宛如身处云端,随着清风飘飘荡荡,好像自己融入了那风中,拂过水面,撩动柳枝,清尝晨露,嗅闻花香。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弱,最终直至不可闻。 聂萧睁开眼睛,只觉浑身舒畅,四肢百骸通畅,就连之前因内伤未愈的胸口塞闷也舒解了,不禁赞道:“叶兄此曲让人觉得如清风吹拂,令人浑身轻松,神采焕发!在下佩服不已!” 叶无南微笑道:“聂萧过奖了,此曲名曰清风拂,的确有舒缓身心之效。” 骰子伸了个懒腰,此时感觉全身精力充沛,舒服得忍不住大叫了几声。 聂萧道:“不要乱叫,别扰了他人。” 骰子收了声,活动了一下,方才的疲劳已经完全消失,他开心道:“想不到听琴竟有这样的益处,我觉得现在还可以再搬着石头来回一遍!” 聂萧调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搬着石头回去,然后再走回来吧!” 骰子一听,赶紧摆手道:“说笑而已,说笑而已!你看我已将石头搬上来了,你可以开始教我武功了没?” 叶无南听言,发问道:“他是你的徒弟?” 聂萧道:“不是,我与他在泸州的江边遇上,他所在的村子遭山贼屠村,因此无处可去,我便带他来渝州城打算找个地方给他安身,他说要习武为乡亲报仇,我便答应他帮他寻访名师,可他耐不住性子,偏要我教他些粗浅的。” 叶无南叹道:“又是个可怜之人,泸州有一黑虎寨,听闻寨主是个高手,纠集了上百名流寇,专门以打劫为生,不少村子都遭了难,官府也曾多次派人围剿,但他们从不正面迎战,一收到消息便躲藏起来,等风声一过,便又出来祸害百姓!” 骰子愤道:“这群山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亲手将他们都杀了!” 叶无南摇头叹息,他抬头看了看时辰,起身道:“我该回去了,今日很高兴认识二位。” 聂萧道:“认识叶兄亦是我的荣幸。” 骰子见他在收琴,便走上去问道:“明日你在这里弹琴吗?” 叶无南笑道:“我每日都来,你若觉得我弹得还行,明天你来时我还弹给你听。” 二人目送叶无南离去,这山头上只剩他们两人。 骰子虽瘦,却不弱,他的骨骼粗大,身形灵活,手臂比常人要长一些,且手掌极为厚实,十分适合练习拳脚功夫。 聂萧点了点头道:“你的根骨不错,适合练习拳脚功夫,我曾学过一套灵猿拳,虽算不上什么绝技,但若练得纯熟却也算厉害。此拳法以灵活见长,招式大开大合,刚柔交错,需以腰背连通肩臂,力成一线猛发而出。” 聂萧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着拳法,只见他一掌打在树上,以内力震下树叶,他一步跳进落叶之中,身法灵活,脚步轻快,腾转挪移于落叶之间,出手迅速令人眼花缭乱,不知何时已抓了满手落叶,又见他将叶子扬在空中,招式开合间劲力贯通一线,激起的劲风不让叶片着地,直到他打完整套拳法,那数十片叶子才得以缓缓落地。 骰子在一旁看得欣喜若狂,不停拍手叫好:“厉害厉害!我若学会了这拳法就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聂萧道:“拳法只是外功,需配合内功心法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教你一些呼吸吐纳之法,算是打个根基,等你拜师之后也好更快的去学他家的内功。” 当即聂萧便将一些基本的吐纳之法交给骰子,又将那套灵猿拳拆解传授。 此后的几日,两人天天都来这亭子练武,骰子学得认真也不吵着要去找人拜师,而那叶无南也是日日来此弹琴,这一来二去三人便熟络了起来,可谓相交甚欢。 第九章:双江门 晨露晶莹,琴声悠扬,那枝头的鸟儿起起落落,似与琴声合奏共鸣。太阳渐升,终于穿透晨雾,街市熙熙攘攘,又是崭新一日。 骰子的天赋不错,短短五日便已将那套灵猿拳记得滚瓜烂熟,招式也有了个形,加之他日日练习吐纳之法时,有叶无南的琴声相助,进步得也算快。 聂萧看骰子打完了拳,便招他过来道:“你进步得很快,是时候为你找个师父了。” 骰子擦了擦汗道:“这么着急?我还没完全熟练呢!” 聂萧道:“要将这拳法练得完全哪里是几日便行的?我还有事情要办,无法长期在此陪你。” 骰子有些难过:“这么说,你是要走了?” 聂萧拍拍他的肩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等我帮你寻得师父便要启程前往江南。” 叶无南抬头道:“哦?聂兄要去江南?” 聂萧道:“正是,我听闻江南风光美丽,打算去游览一番,然后再北上去神都观看会武。” 叶无南点头道:“江南风光确实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聂兄能够帮忙。” 聂萧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全力以赴。” 叶无南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根用碧玉制成的笛子交给聂萧道:“聂兄言重了,我只是希望你帮我将此笛还给一个人而已。” 聂萧结果笛子,只见那笛身通体碧绿不带一丝杂色,触手冰凉,价值非凡,他将笛子小心收好,问道:“不知叶兄要我将此笛还给何人?” 叶无南眼中似带着一丝遗憾,他望向天边道:“交给余杭月锋山庄的少庄主夫人,晚春夫人。” 聂萧一凛道:“月锋山庄?可是那江湖四大世家之一的东宫世家?” 叶无南道:“正是。” 聂萧看他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只说:“叶兄放心,我必定将此笛送到。” 叶无南拱手道:“那便多谢聂兄了。” 渝州江湖门派众多,其中以璧山派、双江门与清虚剑派为首,其中璧山派与清虚剑派皆专精兵器闻名,且不在渝州城内,只有双江门在城中,并以刀与掌成名,因此聂萧便带着骰子往双江门而去。 双江门以船运发家,位于嘉陵江与长江的交汇之处,乃是渝州城内最大的码头,每天来往船只骆驿不绝。 嘉陵江水碧波荡漾,长江之水则夹带黄沙滔滔,两江之水于此处交汇,好似野马分鬃,看那两江之水翻滚碰撞,形成急流,浩浩荡荡向东奔腾而去,一泻千里。 双江门占地颇大,似一块镇江之石坐落岸边,看那亭台楼阁层层叠叠,房屋廊舍鳞次栉比,宽阔的大门气势恢宏,驼碑玄龟的石像立于门旁,碑上记载了双江门的历史。 今日双江门似乎出了事情,聂萧与骰子来到此处时,只见许多人江湖人士围在门外,一经打听才知道,今日是双江门比武选拔下一任门主的日子,老门主石阔海于三个月前病逝,其大弟子骆朝阳与其长子石奔浪为了争夺门主之位纠缠许久,最终决定以武定输赢,还请了许多巴蜀一带的名门前来观战,以作证明。 骰子从未见过比武,他想挤去前排,奈何围观之人太多,反而被挤了出来,一脸气愤的抱着手。 聂萧见他如此,便带着他绕到院墙边,一把将他拎起飞上了楼阁顶,此处位于高处,观看效果极好,聂萧亦看到了几个江湖人士与他们一样躲在重檐之下观看。 双江门至今已传四代,本是个以船运起家的小门派,直到石阔海上任之后,才将其壮大为渝州第一大派。 石阔海以翻江掌与纵横刀扬名,传纵横刀于大弟子骆朝阳,传翻江掌于其长子石奔浪,两人功力深厚,早已声名远扬,但如今为了门主之位内斗,着实叫人惋惜。 骰子不知江湖事,只看这比武声势浩大,觉得有趣,他躲在檐下问道:“场中那两人谁是谁?” 聂萧解释道:“那拿刀的长须汉子是骆朝阳,那没拿兵器的高大汉子则是石奔浪。” 骰子问道:“两人比武怎的一个拿兵器一个空手?岂不是对那空手的不公平?” 聂萧道:“这可不一定,那石奔浪常年修炼翻浪掌,掌力浑厚,可开碑劈石,你要是让他用刀用剑说不定还不如他的一双铁掌厉害,向这种练习拳脚绝技之人,他们的拳脚便是兵器了。” 骰子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却见场中比武已经开始,便收了声,仔细观看。 只见那骆朝阳抢先出手,手中一柄环首刀,横劈而出,刀身在空中划出清啸,大有石破天惊之势,对方石奔浪忙运掌抵挡,斜身一掌拍出,掌上气劲十足,如大浪淘沙,奔腾汹涌。 两人招式皆是大开大合,斗在一起掀起阵阵劲风,以刚强对刚强,不知不觉已打了百十招,引得围观众人不住喝彩。 石奔浪左掌一挥,拍开来刀,右掌扑上,此时双掌相交,猛地一翻掌,劲力直扑对方而去,真似急流漩涡,凶险异常。 骆朝阳丝毫不惧,脚步一顿,将刀从下往上一挑,浑身似有万斤力气,脚下地面开裂,这一刀有劈山之势,逼得石奔浪赶紧变招,回身一掌又从侧边拍来,直取对方胸口。 骆朝阳翻身避过来掌,凌空一刀斩下,刀风已将石奔浪的头发吹断,却还是被他撤步退开。看那骆朝阳步步逼近,刀刀破风而出,看他身子似个陀螺般旋转,手中大刀不停斩出,劈得地面开裂,逼得石奔浪步步后退。 此时石奔浪看似落入下风,实则是养精蓄锐,他故意收而不发保留内力,此时骆朝阳一刀接着一刀斩来,他也只是在凶险之时才还掌,很少主动出击。那骆朝阳也不笨,见石奔浪如此,自己也开始收了攻势,将手中刀一横,改成藏刀之势,转攻为守。 两人一战胶着起来,他们对于对方的武功都十分了解,此时打起了拉锯战,以虚招互相牵制,想引对方先出手。 骰子正看得起劲,忽见他们改变了打法,又看了数十招,还是这般磨磨蹭蹭,忍不住向聂萧抱怨道:“方才还打得好好的,怎的就突然变得如此拖拉,真是扫兴!” 未等聂萧回他话,旁边的一个虬须汉子便笑道:“方才他们大开大合,你看得是赏心悦目,却不知此时才是斗得最凶险时,只要任何一人出了些许差错,便输了。” 骰子皱眉道:“哪里凶险?我看他们是打累了,又不好意思喊休息,所以才这样慢吞吞的吧!” 聂萧道:“高手对招若是有半点破绽便会被对方有机可趁,他们两人实力相当,又极为了解对方的武功路数,不能不谨慎,不过依我看来,那骆朝阳多半是要输的,他方才猛攻急进耗力颇多,若此时石奔浪猛攻一轮,逼他还手,要不了二十招就能分出胜负。” 那虬须汉子又接话道:“这位小兄弟眼光不错,在下舒横空,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聂萧大惊道:“舒横空?朱雀七宿之一的舒横空?” 舒横空笑道:“虚名而已,你还未告诉我姓名呢!” 聂萧抱拳道:“在下聂萧,失敬了!” 舒横空皱起眉来,喃喃道:“聂萧,聂萧,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小兄弟我们可曾见过?” 聂萧微笑道:“我们不曾见过,但前辈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此时骰子忽然叫道:“他们又开始了!” 场中两人又展开激斗,石奔浪果真如聂萧所说主动抢攻,只见他一步抢上,双掌连环出击,好似长江之水一浪接着一浪,逼得那骆朝阳不得不迎刀而上。 石奔浪在对方的刀上连拍数掌,震得骆朝阳连连后退,听对方大吼一声,回身一刀猛地劈出,而石奔浪则身子一低,使出翻浪掌中的一式绝招“双江叠浪”,左右双掌合并而出,打在骆朝阳身上,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在于将两道掌力互相叠加之后,又生出第三道更强的掌劲。 骆朝阳被这一掌打得后退两步,回身一转将劲力卸入地面,却也只能卸掉前两掌的力,已来不及对最后的一道劲力做处理,只听他体内发出一声闷响,立时口吐鲜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石奔浪见状赶紧抢上一步,众人以为他要一掌击毙骆朝阳,就连骆朝阳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口中长叹道:“唉,成王败寇!” 却不想,那石奔浪出手将骆朝阳的穴道封住,掏出一颗伤药扔入其口中,接着双掌抵在他的心口与后背,传出两道内劲,当场帮骆朝阳疗伤,引得围观众人一片惊呼,纷赞他宅心仁厚,对同门留情。 过了一阵,石奔浪站起身来,骆朝阳也缓缓睁眼,他的表情带着诧异,自问若是自己得胜了,必会将对方杀掉,万万没想到石奔浪却会出手救自己,此时心中羞愧难当。 石奔浪站起身来朗声道:“此战是我侥幸得胜,夺得了门主之位,但从今日起我双江门将会有两位门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骆朝阳更是心中大震,当即跪下道:“师弟宅心仁厚,不计前嫌!我骆朝阳此生铭记!后半生愿全力辅佐,甘为我双江门的马前卒!” 石奔浪扶起骆朝阳道:“师兄快快请起,今后你便是我双江门副门主,我兄弟二人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发展双江门之伟业!” 比武结束,全场欢呼,皆对石奔浪佩服至极,当即石奔浪便宣布设宴款待各位前来观看比武的江湖侠士。 聂萧拍了拍骰子笑道:“这石奔浪武功高强,人品正直,你若是能拜他为师便再好不过。” 骰子连连点头,看他眼中闪着光,兴奋不已。 此时那舒横空却大笑道:“哈哈哈!既然比武结束,那我也该去办事了!小兄弟后会有期!” 聂萧抱拳向舒横空道别,却见他突然纵身飞下,并以内功传出笑声,震得在场之人皆惊,功力低微者直接后退几步,还好骰子在聂萧身边,不然定要被震得摔下屋檐。 石奔浪抬头喝道:“来者何人!” 舒横空缓缓落地,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高举过头,朗声道:“我乃朱雀宫七宿,舒横空,今日奉宫主之命前来调查石阔海暴毙之事!” 在场之人一听朱雀宫之名皆噤若寒蝉,石奔浪与骆朝阳更是毕恭毕敬的将舒横空请进大堂之中。 骰子缓了口气,说道:“朱雀宫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聂萧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带着骰子飞身落地,匆匆混入人群之中,往那双江门大堂门边挤去。 第十章:朱雀七宿 “朱雀燎原翊天翔,乾坤一气四方平。” “地狱饮战黄泉路,昆仑飘血江湖殇。” 江湖中无人不知这四句诗,说的乃是当今江湖的八大势力,前两句说的是朱雀宫、翊天卫、乾坤帮与四大世家。 且说那江湖第一大势力朱雀宫,似乎于十年前突然崛起,极之神秘与强大。他们亦正亦邪,专管江湖之事,没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亦没人知晓他们究竟有何目的,只知道他们已渗入全国各道各州之中,或许某个门派的掌门是他们的人,又或许某些街边的小贩也是他们的人。 因朱雀宫神秘至极,甚至有人猜测这个组织究竟存在与否,直到五年前,全国各地的朱雀宫人在七天之内肃清了一百零八个劣迹斑斑的江湖门派。带头的七名顶尖高手自称为朱雀七宿,名震江湖,也让朱雀宫一举成为江湖第一大势力。 话说那舒横空突然出现在双江门的比武会场,一众前来观看比武的江湖人士皆大吃一惊,这朱雀宫每次出现必有事端,只见那本来拥挤的人群顿时散开,大部分都围在双江门外不敢入内,只有少部分胆大的才敢挤在大堂门前看热闹。 石奔浪将舒横空请到了上座,自己则与骆朝阳陪坐两旁,此时看那舒横空一副悠哉模样,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石奔浪抱拳恭敬道:“今日能得舒大侠大驾到来看我二人比武,实是我双江门之荣幸!” 舒横空翘着二郎腿道:“我今日并非特地来看你们比武的,而是为了调查石阔海的死因。” 石奔浪悲伤道:“先父之死乃是因旧疾所致,他年事已高,却还事事亲力亲为,因此才导致疾病发作......” 骆朝阳叹道:“唉,也怪我们做小辈的能力不够,不然也不至于让先师如此操心!” 舒横空道:“我去年初夏时还曾与他见过一面,当时他精神抖擞,身体十分健壮,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石奔浪解释道:“先父也是去年十一月才突然发的病,只是短短一个月便撒手人寰,但经大夫诊断,他确实是因病而死,应该不会有错。” 舒横空冷笑道:“我怀疑是有人谋害了他,我手中有一封他寄给我的信,里面写了他对双江门未来的担心,他说门中有人与地狱道勾结,企图为地狱道的扩张计划搭桥铺路。” 石奔浪与骆朝阳听言皆是脸色大变,围观的一众人也尽是哗然,想那地狱道乃是奸邪至极的门派,为所有江湖同道所不齿,却想不到双江门里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叛徒。 骆朝阳见众人议论纷纷,赶忙说道:“我双江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在巴蜀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我门中弟子一向以仁义为先,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先师在发病之前便有些疑神疑鬼,我们也曾调查过门中弟子,并未发现有所谓的叛徒。” 舒横空说道:“我得到消息,说那地狱道近来有些奇怪的举动,而渝州又是巴蜀贯通南北的要地,不得不小心,虽然你们曾有调查,但当局者迷,总会有些疏漏,阔海兄曾在信中请我前来帮忙调查,但我之前一直分不开身,直到最近才有空前来。” 石奔浪与骆朝阳神色凝重,二人互看一眼,随即石奔浪便道:“舒大侠提及先父的书信,可能给我一看?” 舒横空道:“怎么?不相信我?” 石奔浪道:“非也,我等怎会不相信舒大侠,只是此时事关重大,我担心有人假冒先父给舒大侠写信,图谋不轨。” 舒横空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只见他手腕一抖,那信轻飘飘的在空中绕了几圈,任凭石奔浪怎么伸手去抓也抓不到,最终落在桌上时,已完全展开。 石奔浪被虽然对方戏弄一番,却也不好说什么,他拿起信来看了一遍,内容果然与舒横空所说无二,只好点头道:“这的确是先父的笔迹。” 舒横空突然出手,石奔浪来反应都来不及作出,手中的书信便已被舒横空夺了回去,看他将信放回怀中,悠悠道:“既然已确定了是阔海兄的笔迹,那便没什么好多说的了,这几日我会在城中住下,还请石门主将所有的弟子召回,我有话要问他们。” 石奔浪面色极为难看,轻咳了一声,那骆朝阳便赶忙说道:“舒大侠不如就在我双江门内暂住几日,虽不是什么豪宅却也比城中的客店要舒服的,今夜我们已设下宴席款待一众江湖豪杰,还请舒大侠赏脸作为上宾,至于调查之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舒横空起身挥了挥手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算了,调查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我明日中午再来找你们。” 说罢,舒横空便走向门外,此时门边众人呼地一下散开,却听那舒横空哈哈大笑,当即飞身而起,离开了双江门。 这双江门的新门主上任大会被那舒横空一搅和,扫了众人的兴致,本来前来观看比武的江湖人士有两三百人,此时留下的却已不到百人了。 聂萧与骰子此时也已离开了双江门,两人往居住的客店行去,聂萧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但那骰子一脸兴奋,比得了新玩具的孩童还要开心。 骰子赞叹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这江湖之事如此有趣!” 聂萧接话道:“看似有趣而已,若是发生在你身上你便不觉得有趣了,人常说江湖险恶,我已体会了一二,真是叫人防不甚防的,光是武功高强也不行,还需处处留个心眼,不然终有一日会阴沟里翻船。” 骰子吐了吐舌头,道:“且不论这些,我现在兴奋得很,真恨不得现在就拜个师父,能早日练成高强的武艺。” 聂萧道:“这双江门出了这摊子事,恐怕近期是无法前去拜师了,明日我便带你去清虚剑派,看看他们招不招收弟子。” 骰子道:“我想拜那舒横空为师,我见众人都怕他得很,他定是个厉害人物,拜个名师才能有高徒!” 聂萧笑道:“舒横空乃是朱雀七宿里最为古怪的人,听说他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心意,哪里是你想拜师他就会收的?更何况我们连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呢!” 骰子道:“既然做事全凭心意,便是有机会的,他不是说了明日会再去双江门吗?我们一早便去等他就是!” 聂萧摇头道:“人家是去办事的,哪里有空来理我们?” 骰子抓了抓脑袋,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嘴角泛笑,聂萧看他这样也只是无奈摇头。 黄昏时分,两人便回到了居住的客店,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他们点了些酒菜,在二楼的雅间里边吃边聊。 骰子咬着鸡腿问道:“聂大哥,你跟我说说那朱雀七宿的事吧!” 聂萧喝了杯酒,道:“且说那朱雀宫向来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宫主是何人,但其座下有七大高手,人称朱雀七宿,皆是江湖中的顶尖人物,分别是井宿南宫寻乐、鬼宿邹惊、柳宿练鳞、星宿长孙雁、张宿舒横空、翼宿燕风行、轸宿夏流裳,这七人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可以独霸一方的高手!” 骰子兴奋道:“那这七人谁更厉害?” 聂萧道:“谁更厉害这便不好说,他们又没有公开比试过,但这七人各有绝技,都是极厉害的。” 骰子又道:“那这七人的来历可有人知?” 聂萧又饮一杯道:“先说那井宿南宫寻乐,乃是岭南桂州南宫世家之人,是现任家长南宫寻欢的同胞兄弟,这南宫世家有刀剑双绝,极为厉害。” 聂萧顿了顿,又接着道:“接着是鬼宿邹惊,他年逾花甲,乃是药王孙思邈之徒,尽得药王真传,不但救人的医术高超,杀人的毒术亦当世无双,柳宿练鳞来自扶余国,刀法诡奇难挡,星宿长孙雁则是长孙无忌的同族后辈,暗器与腿法堪称双绝。” 此时骰子听得津津入味,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的鸡肉也忘了嚼,那聂萧一停下他便赶紧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 未等聂萧开口继续说,忽地一道劲风袭来,聂萧赶紧抓起身边的长剑,但他还是慢了一步,手臂被人一压,完全动弹不得,他转头一看,来人竟是舒横空! 舒横空喝了杯酒,笑道:“说到那张宿舒横空,那便是朱雀七宿中最厉害的人物,一双神掌纵横天下,内功更是出神入化,高得没边际,号称天下第三高手,天下间只有剑圣南宫无欲和朱雀宫宫主比他稍微强上那么几分!” 聂萧看来人是舒横空,且无恶意,又在不断自夸,不禁觉得好笑,舒横空看他在笑,便问道:“小子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聂萧笑道:“舒大侠武功盖世乃是人尽皆知,但要说你是天下第三却也有些不妥。” 舒横空歪着脑袋道:“怎么不妥?你且说说还有谁比我厉害?” 聂萧倒了杯酒,道:“剑圣南宫无欲自然是无人能够匹敌,朱雀宫主虽神秘,但能招揽舒大侠为其所用,想必也是极厉害的,这两人你已自认不如,却还忘了南宫剑圣的两个徒弟,剑狂戚沧海与剑疯独孤风,他们两人已得剑圣真传,剑招各成一派,皆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接着还有那乾坤帮帮主子虬与地狱道的地藏王,前者的乾坤一气功与后者的阿鼻真经乃当时两大奇功,然后还有四大世家的家长、饮战府的鬼谷子、昆仑鬼域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还有那南方第一刀之称的江南血刀门亦非同凡响。” 舒横空瞪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比我厉害?” 聂萧笑道:“这些人都是当世英豪,但若硬要将舒大侠与他们一起排个强弱的话,却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你们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大家没有比过,也不好下判断。” 骰子帮舒横空倒了杯酒,那舒横空笑着将酒喝下,道:“你这么一说还情有可原,大家没有比试过的确不知孰高孰低,等到我有空闲时再去一一挑战便是!” 骰子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朱雀七宿才说了五个,还有两个呢?” 舒横空拿起筷子吃了口菜,边吃边道:“说了我是最厉害的还不够?非要说完?” 骰子点点头,舒横空白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道:“翼宿燕风行的轻功不错,但也只是轻功比我好上那么一点,其他的差远了,至于轸宿夏流裳,那女人虽长得漂亮,但总是冷冰冰的,我不喜欢,不过她的易容术却是真的让人佩服!不但样貌能变得相同,就连身形、习惯动作与说话口气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就连别人的武功也能学个十成十的外形!” 舒横空说完,便自顾自地吃喝起来,聂萧在一旁向骰子眨了眨眼,骰子顿时恍然大悟,当即一拍桌,吓得舒横空差点被酒水呛到,不禁破口大骂。 骰子也不理他的骂,只是说道:“舒大侠,我叫做骰子!骨骼精奇,天赋异禀,是个学武的大好材料,而你又是天下第三的高手,我们相遇乃是天注定!不如你就收我做徒弟吧!” 第十一章:院中比试 舒横空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传遍整个客店,引得不时有人抬头望向他们所在的那间雅间,他笑了许久才停下,笑得脖子发红。 舒横空看着骰子问道:“我收你做徒弟有什么好处?” 骰子道:“有一个骨骼精奇,天赋异禀的徒弟还不是好处?” 舒横空笑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之人!” 骰子继续道:“你要是收了我,不出二十年你就会有一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徒弟!” 舒横空一口酒喷了出来,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小子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闪着舌头了!” 骰子咬牙激道:“你不愿收我难道是怕我超过你?” 舒横空道:“笑话,你怎可能超过我?我现在虽是天下第三,但不出十年我便会是天下第一了!” 此时聂萧在一旁无奈摇头,看这一大一小两人,简直就是一对活宝,他也不插话,就让着两人继续闹,不想这两人竟越说越离谱,到最后直接对骂了起来。 “冥顽不灵的臭小子,想学我的功夫?别妄想了!” “你这小气的胡子鬼,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 “你信不信我一掌劈了你!” “来啊来啊,你也就是个以大欺小的,别说天下第三高手,前三十你都进不了!” 只见那舒横空大怒而起,一掌将那实木桌子拍得粉碎,气得双目圆瞪,虬须竖直,但那骰子却不以为然,猛地站起来叉着腰叫道:“我说你是个以大欺小的,还真就是!都来看看,说不过就拍桌子吓人,这就是天下第三高手的作派?” 骰子将天下第三高手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似在故意气舒横空,看他一副嚣张模样,还真不怕舒横空一掌将他劈死。 聂萧看不下去,赶紧起身拦在两人中间道:“舒大侠不必在意他的言语,骰子年纪不大,不知分寸,舒大侠心胸宽广,还请多多见谅!” 舒横空哼了一声,见聂萧给了他台阶,便顺势而下:“既然聂小兄弟这般说了,那我便卖他一个面子,不与你计较了!” 骰子将胸一挺,还想继续与舒横空对骂,却被聂萧用剑鞘敲了一下头,疼得直咧嘴,并听聂萧说道:“闭嘴,不得没大没小,快向舒大侠道歉!” 骰子不是笨人,知道若是继续纠缠下去定没好果子吃,此时聂萧又发话了,当即向舒横空作揖:“小子口无遮拦,冲撞大侠,还请原谅!” 舒横空最好面子,此时心里舒坦,便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我已原谅你了!” 此时店家来到,他一掀开帘子便看到满地狼藉,刚想叫苦却见聂萧已掏出钱来,塞到他的手里,这些钱只多不少。 聂萧道:“店家帮我们换一间雅间,重新上一桌酒菜。” 那店家连连点头,赶紧安排三人去了隔壁的雅间,又让厨房重新弄了一桌酒菜,很快便送了上来。 三人又再坐下,聂萧便举杯道:“今日能认识舒大侠实属荣幸,这杯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舒横空也干了一杯,道:“你可知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聂萧摇头道:“莫非舒大侠也住在这间客店?” 舒横空也不言语,只是笑着喝酒,看了喝了一杯又一杯,过了许久也不说话,一旁的骰子便忍不住了,叫道:“人家问你话,你怎的不回?” 忽然舒横空手掌一翻,一掌袭向聂萧,惊得对方赶紧向后一撤,只见聂萧翻腕成爪,斜着扣向舒横空手腕。 舒横空手掌猛然下拍,聂萧赶紧将爪击在空中画了个圆,向着对方面门抓去,但舒横空手肘一动,便掌击为肘击,聂萧另一只手此时跟上,猛地一爪扣住了舒横空的手肘。 两人在这狭窄的雅间中推来换去,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转换了十多招,聂萧发现那舒横空没有用内力,似在试自己的功夫而已。 此时舒横空与聂萧两人双双抓住对方,只见舒横空哈哈一笑,身子往后一仰,将聂萧向后摔出,而聂萧则顺势用脚尖勾起椅子边的长剑,又在空中转了一圈,缓缓从二楼飘下一楼。 舒横空追将出来,朗声道:“我们去院内比试一番!” 两人快步来到院内,聂萧长剑已然出鞘,他先发制人,看他手腕一抖,在空中抖出数朵剑花,杀向舒横空。 舒横空双掌连挥,腰身一转侧身击出一掌,这一掌刚猛无俦,又极为快速,直接冲向聂萧剑尖,而聂萧眼看掌击来到赶紧撤剑,赶忙向后一退,跳上空中,手中长剑柔柔绵绵,打算以柔克刚。 看那长剑似一条长蛇,左摇右摆伺机而动,而舒横空跟本不理会这么多,脚步一转,身子一旋,掌势一变,由下往上挑掌,立刻就破了聂萧的柔剑。 舒横空隔空连拍三掌,掌掌炸响空中,这一招是他的看家掌法“穿云崩天掌”中的一式绝招,每一掌中皆带有三道掌劲,一共二十七道掌劲满布空中,若是同时炸开能崩山裂石。 聂萧知道厉害,立刻将长剑绕着周身快速挥舞,只见那剑身银光闪闪,在空中开出朵朵剑花,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当对方的掌力炸开时,他的剑招已变化了数十次,远远看上去如梦似幻,竟破了舒横空的这一招,安然从爆炸的掌劲间冲出,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舒横空忍不住赞道:“好剑法!且看我这一招!” 舒横空一掌抖出,好似长鞭抽击,瞬间便到了聂萧面前,那劲风扑面生疼,聂萧大惊赶紧举剑相迎,身子借力旋转后退,但那掌力却一路跟着他前进,忽地又分成两股,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向他打来。 聂萧横剑相抗,一剑劈出,这剑看似平常无奇却蕴涵霸道之势,一剑破开左边的那道掌劲,紧接着他剑势变慢,迎着右边那掌向后引了几步,又忽然加快,把这一掌给化解了。 舒横空大叫一声:“好!接我最后这一掌!” 看那舒横空双脚一分,双掌聚在腰间,猛地一掌打出,震得地面轻晃,这一掌是打出了真力。 又看那聂萧不急不躁,长剑一转,直刺而出,这一剑迅若流星,刚猛无比,带着一往无前之势。 只见两人一掌一剑将要撞在一起,站在院门口的骰子表情扭曲,被两人荡起的劲风吹得衣袂飘起,赶紧抓紧了门边,已做好了被气劲吹打的准备,却见两人在咫尺间停了下来,双双收了招。 聂萧长出一口气,他满头大汗,方才若不是对方及时收招,只怕这一掌就要将他打死打残了。 舒横空大笑道:“不愧是神剑谷传人,年纪轻轻便有此等修为,在我六成掌力下还能面不改色,不错不错!” 聂萧一愣,道:“舒大侠怎知我的来历?” 舒横空笑道:“别人或许不懂,但我舒横空却对你们神剑谷的剑法再熟悉不过,你方才使的剑法唤作玉城四剑,对不对?” 聂萧点点头,心想这舒横空怎的会对自己的剑法如此熟悉,神剑谷虽被誉为天下第一,但门下弟子从剑圣南宫无欲到他这一辈也不过五人而已,成名多年的戚沧海与独孤风用的皆是二人自创剑法,神剑谷中的剑法名称几乎不为外人所知,这舒横空又怎的敢说他再熟悉不过? 舒横空见聂萧思索许久,便道:“难道你义父从未向你提起过我?我时常与他切磋,自然对你们的剑法颇有了解!” 聂萧一听,便想通了,原来舒横空与他义父戚沧海是朋友,还时常切磋,这便说得过去了,当即释怀道:“原来舒大侠与我义父乃是好友,失敬!话说我义父近年来甚少回谷中,因此未曾听他说过什么江湖之事。” 舒横空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走到聂萧身边对他说道:“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如今伯伯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可愿意相助?” 聂萧看向舒横空,犹豫了一会,道:“若是连舒大侠都感觉棘手的事情,我又怎能办到?” 舒横空揽着聂萧道:“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一人去办比较费事,所以想让你来做个帮手,你若是帮了我,我便收你那小兄弟为徒,怎样?” 聂萧看了一眼门边的骰子,见对方看向自己,正用眼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略微思考一番便咬了咬牙道:“舒大侠有何吩咐?” 舒横空拍着聂萧的肩笑道:“好!有胆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你也看到了,我来这渝州城是为了调查石阔海之死,但我人在明,双江门在暗,我担心他们会在私底下搞鬼破坏我的调查,所以想让你在暗中协助,你我联手将石阔海之死调查清楚,好阻止地狱道北侵。” 聂萧心知石阔海的真实死因真相事关重大,舒横空与他不过一面之交,虽是凭了戚沧海的一层关系才选了自己来帮忙,想必是舒横空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但单凭这一点聂萧便不可推辞,辜负了舒横空的信任。 “舒大侠放心,晚辈定当全力以赴!”聂萧将剑插回鞘中,正色道。 舒横空放声大笑,叉腰指向门边的骰子道:“小子,别在门边愣着,快过来给我磕头!” 骰子一愣,看向聂萧,见聂萧面带笑容对他点点头,当即心花怒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舒横空面前跪下,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说罢,便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清晰入耳。 第十二章:投票 双江门,隋末时以船运起家,至今已传四代,由上任门主石阔海振兴,成为渝州城第一大派,门下弟子两百多人,雇工上千人,为三峡一带最大的船运帮派之一。 日头高照,双江门前的嘉陵江与长江奔腾汇聚,向东滚滚而行,两百多名弟子列阵排开,立于校场之中,气势恢宏,俨如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张弄潮是石阔海的关门弟子,一人独得石阔海两大绝技“翻浪掌”与“纵横刀”,曾有传闻他将是下一任门主,但其人极为低调,只是一心向武,并无当门主的意愿。在石阔海死后他便主动退出门主之争,本打算在选出门主之后远走江湖,却不想舒横空突然出现,还道出石阔海之死有蹊跷,打乱了他的计划。 此时午时已过,双江门众人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舒横空到来,人群中传来一阵细碎的怨言,而受邀前来观看比武的江湖人士也都在一旁议论纷纷。 骆朝阳望了望日头,道:“此时午时已过,怎的还不见舒大侠来到?” 石奔浪一言不发,昨日本是他的大好日子,却被舒横空搅了浑水,本该今日举行的门主接任大典却不得不推迟,弄得他脸面无光,但碍于朱雀宫的势力,他也无可奈何。 张弄潮看出了不妥,上前道:“大师兄别急,我们再等一刻,若是一刻之后舒大侠再不来,我们便不等了,然后再吩咐弟子们去准备二师兄的接任大典,我看过黄历,清明之前的日子都不错,明日也是举办接任大典的好日子。” 骆朝阳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们早已准备齐了接任大典的东西,布置得也差不多了,只需再稍微打点一下就行,赶得及赶得及!”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来不及了,大后天便是清明,我也看过黄历,若是调查得顺利,清明后的第六天也是宜上任的日子。” 来人正是舒横空,他扛着口箱子跨入门中,大步走上台上去,将那箱子摆在正中间,铜铃似的眼睛当即便扫视了一圈。 石奔浪见那舒横空来了,便起身道:“舒大侠,我门中两百二十三人全数在此,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言语中带着不悦。 舒横空也不理他,只是点点头,负手在校场边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台上,他侧头一望,看向那张弄潮道:“你是石阔海的关门弟子张弄潮吧?昨日比武时怎的不见你?” 张弄潮抱拳道:“在下正是张弄潮,见过舒大侠!昨日我有私事在身,所以没来观看比武。” 舒横空道:“什么私事?” 张弄潮道:“既是私事便不便多说。” 舒横空瞪了瞪眼道:“你不说出你昨日为何不在,那我便有理由怀疑你与地狱道有关系。” 张弄潮抿了抿嘴,无奈道:“我前夜便去了百花院,一直到昨天傍晚才出来,那里的丁香、海棠还有百合能为我作证......” 一众江湖人士听了张弄潮之言纷纷低声嬉笑,舒横空却放声大笑道:“好,我信你,我在你这般年纪时也爱去青楼。” 接着舒横空将腰一叉,朗声道:“石阔海乃是双江门上任门主,于三月前去世,他生前写有书信与我,说是你们之中出了个勾结地狱道的叛徒!你们应该知道那地狱道是什么人!他们乃是一个盘踞于岭南丛林中的邪教,不但抓住当地百姓炼成蛊人,又以人血练功,为岭南江湖之毒瘤,奈何他们高手众多,都藏身山林之中,江湖侠义之士多年以来都在不断阻止他们北侵,而这个叛徒却企图帮助地狱道北上,你们说可不可恨!”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议论纷纷。那地狱道之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若真有人企图帮助他们北侵,那便是整个江湖的通敌,这样的罪名谁也不想背。 舒横空望了一圈,又接着道:“双江门乃是正派,想必不会做出如此事情,那叛徒必定是地狱道派来的,他趁机混入你们之中,与你们同食同寝,同练武艺,为的就是让你们相信他,所以大家想想,身边之人谁最有可能?我让人取来笔纸,你们匿名将怀疑之人写在纸上,然后挨个放到这口箱子里。” 随即,舒横空便让石奔浪叫人准备笔纸,不多时校场上的所有双江门弟子都拿了笔纸,各自散到一旁,也不能互相谈论,也不能互相偷看的写着心中怀疑之人的名字,就连石奔浪师兄弟三人也要如此。 舒横空又让人取来了双江门弟子的名录,并拓印了一份,一个时辰后,众人的投票才结束。 石奔浪忍下心中的闷气道:“舒大侠,你这番调查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该如何?” 舒横空扛起箱子道:“我若查不出结果,便将这颗人头砍下,当作你上任的贺礼送给你!” 石奔浪假意摇头道:“在下哪里敢要舒大侠的人头?舒大侠若是查不出结果,便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舒横空笑道:“好!我若是查不出结果,便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上刀山下火海,舒某一定办到!” 说罢,舒横空扛着箱子飞身而起,跃过了双江门的门头,很快便消失了踪影,却还能听到他的大笑之声从远处传来。 话说那舒横空并未去客店找聂萧与骰子,而是先出了城兜转一圈,以防有人跟踪,之后再从另一个城门进入,沿着小路一路上行,去到了后山的一片竹林中,那林中有一座茅庐,此地乃是叶无南的居所,虽在城中,却因地处偏僻极少有人会来。 舒横空径直来到院中,此时聂萧、骰子与叶无南三人都在,他们看到舒横空来到,便迎了上去。 骰子将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名录与投票纸,看到那厚厚一沓不禁说道:“双江门有这么多人?” 舒横空道:“两百来人不算太多,却也不少了。” 聂萧问道:“我们现在该如何?” 舒横空坐下道:“先把这些投票按照名字分好,然后再从中挑选出现得最多的十个名字与最少的十个名字。” 骰子道:“名字出现得少为何也要选出来?” 叶无南道:“既然那人是卧底叛徒,自然会与大家搞好关系,人们在投票时自然不会投与自己关系好的人。” 骰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聂萧上前对叶无南道:“此事本与叶兄无关,如今却牵连你了,实在抱歉!” 叶无南摆手笑道:“无妨,反正我闲来无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舒横空点头道:“小子不错,你这相助之情我已记下了。” 叶无南拱手道:“不胜荣幸。” 四人开始动手将双江门上下共两百二十六人的投票纸分名字选出,又一一按照名录上的名字记录得票多与得票少的人,这一忙碌便忘了时间,当他们将一切都弄完时,已是黄昏时分。 骰子伸了个懒腰,瘫坐在椅子上叫道:“啊!终于弄完了,这工作比想象中的要累的多啊!” 舒横空在骰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这点东西便觉得累了?今后练武岂不是要累死你?” 骰子揉着头道:“师父手轻些,别把我敲傻了!再说了,练武与这个能一样吗?” 舒横空还想再敲,却见骰子抱着头跑到了一旁。 此时叶无南拿着手里的投票道:“这名字最少的十人里果然有石奔浪和张弄潮,但那骆朝阳却是在名字最多的人里面。” 骰子听言立刻叫道:“不用猜了,那骆朝阳一定是叛徒!” 聂萧摇头道:“骆朝阳的脾气向来火爆,时常对门下弟子打骂,投他票的人多也在常理之中,石奔浪则一向御人有术,投他票的少也是正常的,而张弄潮是石阔海最疼爱的弟子,他为人又低调,投票数少也很合理。” 骰子皱着眉道:“现在这二十人都选出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师父,石阔海给你的信中有没有提及他所怀疑的人?” 舒横空靠在树下,不知他从何处拿了一壶酒正喝着,他瞟了一眼骰子,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其实石阔海根本就没有写过信给我。” 三人一听,皆是一愣,骰子不禁问道:“你不是拿了信出来,石奔浪也确认过了吗?” 舒横空将身子俯低,小声道:“不瞒你们说,其实那石阔海就是叛徒,他的死也是我干的。” 叶无南疑惑道:“石阔海是叛徒?他帮助地狱道的动机何在?据我所知他是病死的,你怎的说是你杀的?” 舒横空得意道:“为何我们朱雀七宿能纵横江湖?别以为只是我们的武功厉害而已,先说石阔海的病,是我从邹惊那老鬼的手中,取了一味慢性毒药,那药吃下之后寻常大夫看不出端倪,只以为是重病而已!本来那药吃下后要三四个月才会致死,但石阔海却短短一个月便死了,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说到此处骰子拍手叫道:“这药真是厉害!或许石阔海本就身有重病所以才提前死了!” 舒横空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猜想石阔海乃是一门之主,不会次次与地狱道碰头都亲自前去,定然还有帮手,所以我才下毒给他,想引出另外一个或是几个与地狱道有关系的人,但他们小心得很,直到现在都没露出马脚。” 他喝了口酒又接着道:“至于石阔海为何要与地狱道勾结,也只不过是为了野心而已,双江门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他知道若是不取巧,双江门短时间内很难继续壮大,因此才挺而走险选择暗中勾结地狱道,企图帮助他们完成北侵之后,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双江门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石阔海勾结地狱道一事如此便能够说得通了,但那书信之事却还是一头雾水,聂萧便问道:“那书信又是怎么回事?” 舒横空道:“全靠了夏流裳那婆娘,她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无论身形、习惯、声音、甚至练武功都能学得惟妙惟肖,笔迹自然也不在话下,莫非石阔海的笔迹与书写习惯写封信,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叶无南心感佩服,道:“朱雀七宿果然名不虚传,皆是能人异士也!” 舒横空笑道:“好说好说!” 此时骰子插话道:“既然邹惊和夏流裳都有绝技,不知师父又有什么绝技?” 舒横空道:“我的绝技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我们的正事是将另外的叛徒抓出来。” 聂萧道:“舒大侠可有计策?” 舒横空点头道:“明日我去双江门点出那十个投票数最多的人,你们三个便帮我在暗中盯着那十个投票数最少的人,切忌打草惊蛇!” 等到众人商议结束,已是日落西山后,月攀高空时,他们在叶无南处草草吃了顿饭后,聂萧便带着骰子返回居住的客店,舒横空则是往那烟花柳巷之地而去。 第十三章:雨中剑客 细雨迷蒙。不知为何,清明前后总是有雨。 看那山城蒙上了薄薄一层雨雾,站在山中远眺,只觉那红花绿叶似晕开的画布,那楼阁房屋如梦中的幻境。 酒肆的旌旗在雨中轻摇,雨燕斜飞,路人默默而行,到处皆有些伤感之意。 舒横空一早便去了双江门,他将投票数最多的十人召集在大堂内,那骆朝阳得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时,气得跳脚,涨红了脖子破口大骂,闹腾了一阵才被石奔浪给稳下来。 张弄潮离开双江门时,已接近中午,那蒙蒙细雨依旧,他打了把棕色的油纸伞出了门,一路往城外走,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头,对着远处的河水独饮。 为什么他会来到这偏避之地一个人喝酒? 聂萧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他盯了张弄潮许久,却也不见张弄潮想要离开,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声,那声音似人非人,似马非马。 啸声一停,便从远处走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白衣男子,他打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带着一柄鞘上镶满了宝石的剑,平常的剑都只有三四尺长,但这把剑却足足有七尺长,这么长的剑一般多用作礼仪性的武器,但这人却用来当作佩剑,着实奇怪。 张弄潮显得有些紧张,他站起身,与那男子说起话来,但两人的对话被雨声遮盖,聂萧离得较远因而听不清楚,只见两人说了没几句,张弄潮便将随身的环首刀拔了出来,横在身前。 男子转过身去似乎要走,却见张弄潮一刀劈出,那刀上的气劲将空中的雨水激荡得飞溅起来,似有一条无形的弧线包裹着刀身而出,这一刀快而烈,比之骆朝阳的刀法高出了不止一筹。 只听一声清啸,那白衣男子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聂萧在树上看得惊讶,他没想到这么长的剑竟能如此快速的出鞘。 剑光一闪,一只雨燕从空中落下,它已被斩成了两半。 白衣男子缓缓将剑回鞘,捡起地上的红油纸伞,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张弄潮一人举着刀定在原地。 聂萧在树上待了许久,那白衣男子已经走远了,却也不见张弄潮有半分动作,聂萧便跳出树冠,来到张弄潮的面前,这时才发觉他已死了,身上没有伤痕,但全身骨骼与经脉已断,此时聂萧碰了碰张弄潮,他才如朽木般倒下,七窍之血如泉水般涌出。 “剑气!”聂萧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那男子是以剑气杀了张弄潮,这剑气千回百转,缠缠绵绵,所以才能一剑将张弄潮的全身骨骼与经脉斩断。 天下间能使出剑气的人不多,能用剑气一招就杀死张弄潮这般武艺的人更少,至少聂萧无法做到,以他的功力还使不出剑气,但看方才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多岁,天下间用剑的高手聂萧都听说过一二,却没有一人能与这男子对上号。 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天未明时一直下到日落之后,那雨似牛毛细而密,带着一丝凉意让人不禁心头微颤。 舒横空今日在双江门闹了一整天,那十人里除了骆朝阳之外,其他九人皆是欺善怕恶之辈,有七个普通弟子,两个舵主,在舒横空的一番威逼审问之下甚至有人吓得尿了裤子,在凭借舒横空多年来看人的眼光,基本将除了骆朝阳外的九人排除了嫌疑。 聂萧将张弄潮被杀的消息说出,众人皆是一惊,那张弄潮尽得石阔海真传,传闻其武功不在石阔海之下,却被人一剑杀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好在聂萧画技不错,他将那白衣男子的样貌画在纸上,舒横空看了之后并无头绪,反而是叶无南惊叫了一声。 “他是人骨车的主人!”叶无南大惊失色,聂萧认识他这许多天,一直见其风轻云淡,神情淡定,不想此时却如此惊慌。 聂萧一把扶住他:“叶兄莫慌,你知这人的来历?” 舒横空神色凝重道:“魂幡舞动万鬼涌,彼岸花开见黄泉,人骨车现轮回转,刀斩烈日暗穹苍。” 聂萧只觉这四句诗听着耳熟,却又不太记得起来在何处听过,在心中念了几遍突然一愣,当即脱口而出:“昆仑鬼域?!” 骰子不明所以,忙问:“什么昆仑鬼域?这人是个绝顶高手吗?” 舒横空道:“昆仑鬼域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比我们朱雀宫还要神秘,他们开价极高,但从未有过失手,方才那四句诗说的便是昆仑鬼域的四大高手,亦是他们的代表宝物。” 烈酒下喉,舒横空接着道:“万鬼幡、彼岸花、人骨车还有魔刀,他们四人并称四大鬼王,皆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是我和他们对上也难说生死!” 骰子叫道:“师父你不是天下第三吗?怎的还怕他们?” 舒横空不说话,只是斜瞪了骰子一眼。 聂萧看向叶无南道:“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与那成名已久的人骨车对不上号,叶兄会不会认错了?” 叶无南不住摇头道:“不会认错,我在余杭郊外见过他,那是我终生难忘的恶梦,绝不会认错!” 舒横空不解道:“那昆仑鬼域还有十二鬼,即便请他们出手也能杀掉张弄潮,但那买凶之人偏偏不惜代价请人骨车出手,究竟是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 聂萧略微一想,道:“凭双江门的财力能够请得动人骨车吗?” 舒横空摇头道:“四大鬼王不是用钱就能请得动的,需要付出的是可以挑起他们兴趣的东西,或是绝世珍宝,或是神功秘籍,或是神兵利器,又或者是寥寥几句话而已,以我对双江门的了解,他们应该没有什么能够挑起四大鬼王兴趣的东西。” 聂萧皱眉道:“这便怪了,既然不是双江门,又会是谁呢?” 骰子一拍大腿,叫道:“会不会是地狱道?或许是张弄潮知道了谁是叛徒,所以地狱道的人请了人骨车来杀他灭口!” 聂萧道:“地狱道本就高手众多,何必还花大功夫去请人骨车?这张弄潮偏偏死在我们调查双江门叛徒的时候,此事定有人从中搞鬼。” 舒横空略微一想,拍腿叫道:“不好,定是有人想借此嫁祸于我!被我穿云崩天掌所杀之人亦是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 聂萧一惊,道:“这买凶之人好狠的手段!” 舒横空啐了一声道:“怕什么,我们见招拆招便是,好在对方以为只有我一人在调查,想不到暗处却有你们三个!且说说你们今天都查到了些什么?” 骰子先开口道:“我今天在码头待了一天,闷都闷死了,那三人一直在监督工人干活。” 聂萧接话道:“除了张弄潮之外的另外两人一直都在双江门中,他们是低级弟子,住在门内的通舍里,这两人来了不到半年,应该不是叛徒。” 此时众人看向叶无南,见他神情恍惚,似乎还在为人骨车的事情担心,聂萧便轻轻推了推他,说道:“叶兄不必如此,人骨车的任务达成,想必已经离开渝州城了。” 叶无南惊醒过来:“走了便好,走了便好!我今日摸进了那三个舵主的家里,并无发现。” 舒横空听完后点点头道:“看来叛徒也不在这些人中,现在有嫌疑之人只剩下石奔浪与骆朝阳,但这两人都藏得颇深,一时之间我还看不出端倪。” 四人又再商量一番,一直谈到深夜才各自打道回府,等到第二日天明时,聂萧便被窗外的喧哗之声吵醒。 聂萧跑到窗边向外张望,只见大街上满是双江门之人,他们急匆匆地从城外奔入,抬着一个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用白布盖着脸的人,路旁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着究竟是什么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聂萧却清楚得很,那人正是死在郊外的张弄潮。 骰子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嘴里骂咧咧,半睡半醒间却见聂萧将他的衣服扔了过来,并道:“快穿好衣服,我们去双江门外。” 不多时,两人来到双江门外,此时舒横空已在其中,他们正混在人群中想挤到前方去围观,却见双江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抬头一望,那高处也有门人拿着弓弩守着,不让人登上高处去看。 话说此时舒横空站在校场中间,被双江门众人团团包围,他双手叉腰道:“石奔浪,你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石奔浪说话,骆朝阳便抢道:“我等敬你是江湖前辈,却不想你竟然是这等卑鄙之人!假借寻查叛徒之名暗杀我师弟!你以为我们双江门是任人欺辱的吗!” 舒横空冷笑道:“你师弟之死与我何干?” 石奔浪怒道:“我问你,中了你穿云崩天掌而死之人会有何症状?!” 舒横空也不惧,朗声道:“中了我穿云崩天掌而死之人将会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 骆朝阳将刀一横,大喝道:“好,你既已承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我双江门上下两百二十二人就算拼剩最后一人也要为我师弟报仇!来人啊!将这奸贼给我碎尸万段!” 舒横空暴喝一声道:“且慢!你师弟是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而死?”声音之大远远传了出去,门外的聂萧也听得一清二楚。 骆朝阳道:“正是!你还想狡辩吗?” 舒横空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两个木驴脑袋!天下难道就只有我一家武功可震断人全身骨骼与经脉?好!你们既然不讲理,那我也当作消遣活动活动,若是我出手重了打死了你们,正好今日是清明节,权当我送你们去过节吧!”说罢也不能对方回话,抓起身边一个双江门弟子就抛了出去。 第十四章:以一敌百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围在双江门之外的一众江湖人士听到墙内传出的打斗声,一时间纷纷跳上墙头去看,此时双江门众人与舒横空开战,也顾不得这些人,只要他们不进来捣乱就好。 聂萧带着骰子一并上了墙,看那两百多人将舒横空团团包围,却也不见他有丝毫惧色,反而脸上带着笑意在人群中不断挥掌。 只见舒横空将一人举过头顶,一掌将那人排飞出去,撞在人群中时他身上的掌力才爆发,平均摊到六七人身上,顿时这几人一齐摔倒,跪地吐血站不起身来。 石奔浪看了心中一惊,这舒横空的一掌分摊出去还能击伤七八人,实在匪疑所思,此时却听骆朝阳大吼一声跳入了战阵中,石奔浪想拦他也来不及了。 骆朝阳刀势猛烈,大开大合,舒横空挡开拦在身边的几人叫道:“今日便让我领教一下双江门的纵横刀法!”说罢便举掌相迎,左掌横拍出一道凌空掌力。 此时刀掌相对,骆朝阳旋身避过飞来的掌力,并接着这一旋之力猛地斩出一刀,在空中发出短促的一声破空之响而来,引得墙头上的众人忍不住喝彩。 舒横空冷笑一声道:“大惊小怪,这一招又有何厉害?”他夺下一人手中的刀,打算以刀对刀,此时墙上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奇怪,这舒横空以掌法闻名,从未听说过他会什么刀法,一时间都定睛去看。 说时迟那时快,舒横空的刀与骆朝阳的刀已经碰到了一块,那舒横空后发先至,刀身角度微微一偏,竟将对方的力道全部卸掉,反看他手中长刀一转,斩向骆朝阳的手腕,逼得他手中的长刀一放,正要用另一手去接时,却被舒横空用刀尾一挑,将他的刀挑落了地面,还未等骆朝阳回过神来,他的胸口便中了一脚,一连蹬蹬蹬退了数步。 围观众人发出不住拍手喝彩,想不到舒横空的刀法竟精妙至此,心中叹服不愧是朱雀七宿,名不虚传。 此时双江门众人围上,忽见舒横空将手中长刀一拍,顿时寸寸断裂,他掌风一挥,将这些碎片当作暗器打出,立刻又有数人倒地。 舒横空脚步移动,双掌纷飞,看他招式潇洒大方,劲力刚中带柔,在人群中游走自在,无人能挡,打斗许久已击倒了数十人,却不害任何一人性命,下手分寸拿捏正好,尽显高手风范。 那骰子跨坐在墙头上,不停拍手叫好,他心中欢喜:“我跟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师父,今后即便横着走也不怕了!” 此间场中呈一面倒之势,舒横空打得也觉无趣,便跳出众人包围,一步跳上了大堂的门檐,指着石奔浪道:“你们两百多人也拦我不住,我若要杀你师弟何必偷偷摸摸?直接找上门一掌毙了他便是,杀你师弟者另有其人,想必是那与地狱道勾结的叛徒所为,你若是个聪明人便该与我联手将那叛徒揪出来,我这两日来你处调查你都不太配合,莫不是觉得我扰了你的接任大典?若以江湖安危与你个人权势来说哪个显得更重要?” 舒横空此番言语一出,当即便有人高声称是,渐渐围观的一众江湖人群起而入,七嘴八舌,你一眼他一语的说舒横空言之有理,让石奔浪不要中了奸人的离间计。 众人这一闹,便再也打不起来了,石奔浪也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此时众人都来劝解,便顺势沿台阶而下:“我双江门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地方,今日之事的确有些唐突,但我师弟死得不明不白,必须将凶手揪出,还请舒大侠这几日不要离开渝州城,协助我们调查我师弟之死。” 舒横空朗声笑道:“好说好说,我本就是来调查你父亲死因的,现在蒙受不白之冤又怎会一走了之?既然如此,那我便在城东的百花院中住下,你等若有事需要我,便去那里找我吧!”说罢便飞身而走,路过聂萧与骰子身边是也不停留,只是偷偷向他们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在叶无南处相见。 聂萧心领神会,带着骰子往叶无南住处赶去,岂知来到那后山茅庐时却见屋中空无一人,不但那张他随身携带的古琴不见,就连他的衣服细软也没了踪影。 骰子愣道:“叶大哥去哪了?” 聂萧走到里屋,在床头发现一封留书:“聂兄,昨日听闻人骨车消息,某彻夜难眠,惊吓之余肝胆俱颤,不敢在此停留,不辞而别还请见谅,舒大侠所托之事亦无法达成,失信于人也!托聂兄送笛之事劳烦记得,来日有缘相见定当拜谢,谨启。叶无南书。” 他拿着信走出外面,黯然道:“叶兄因人骨车的出现而惊惧,已经走了,想必他曾经与那人骨车有什么过节,不然也不至于此。” 骰子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声气坐在一旁,他与叶无南也算投缘,此时友人离开也颇感失落。 到了傍晚,那舒横空才来到,他扛了一大坛酒来,只见到聂萧与骰子却不见叶无南便开口问道:“那个琴师呢?” 聂萧道:“叶兄因惊惧人骨车而走了。” 舒横空道:“走便走吧,只可惜我们人手又少了一个。”他将酒坛打开,从里拽出一个人来,那人被绳子绑住,用布塞住嘴巴,看他瘦瘦小小,身形似个孩童,但他面上留有胡子,眼角有些许皱纹,看上去至少三十多岁。 骰子走上前去笑道:“嘿嘿,这人真好玩,这么老了怎的还这么矮?” 聂萧道:“舒大侠为何抓个侏儒过来?” 舒横空指着地上那侏儒道:“这人自从双江门比武之后就一直跟踪我,被我甩了许多次第二天却又在双江门附近等我,今日我离开双江门之后故意出城等他,被我抓了个现行。” 地上那侏儒嘴巴被塞住,呜呜咽咽叫着什么,他看向聂萧与骰子,投来求助的眼神。 聂萧问道:“他是什么来历?” 舒横空拍拍胸脯道:“不知道,他被我发现了之后就想逃,但我的轻功天下至少前十,这家伙怎是我的对手?” 聂萧将那侏儒嘴上的布取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舒大侠?” 那侏儒喘了几口大气道:“我叫龚丘,是岭南人士,我上个月在岭南一带见过石阔海,因此我才来了渝州城,本想去双江门碰碰运气,却正好赶上他们的门主比武,又见舒大侠出来说双江门与地狱道有勾结,便感觉其中有隐情,所以才跟着舒大侠。” 舒横空听言不禁大笑道:“这等谎话你也编得出来?真是笑掉人大牙!且按你说的去推测,你既然觉得有隐情为何只是跟着我而不把消息告诉我?方才我看到你时你为何要逃?” 龚丘表情尴尬道:“只因我怕你......” 舒横空道:“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你怕我什么?我劝你还是乖乖说实话,不然我便将所知道的数十种酷刑全用在你身上!” 龚丘吓得大叫道:“我原是飞龙寨的人,所以怕你!” 那飞龙寨本是岭南一带的山贼寨子,他们作恶多端,规模颇大,就连当地官府也拿他们没辙,但在五年前,飞龙寨被朱雀宫连根拔掉,乃是被朱雀七宿所灭掉的一百零八个江湖门派之一。 舒横空笑道:“原来是飞龙寨的漏网之鱼!正好将你杀了,免得你再去为非作歹!”说着便举起掌来,他故意将内劲聚集在掌中,那气劲不断流转碰撞,发出噼啪之声。 龚丘吓得连声哀求,裤子瞬间湿了一大片,骰子见状忍不住嘲笑起来,此时聂萧拔出剑来,架在他脖子上逼问道:“快说实话,你为何要跟踪舒大侠?” 龚丘赶忙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聂萧与舒横空对看一眼,看龚丘模样不似有假,当即舒横空便收了劲,聂萧用剑,挑断龚丘身上的绳子,将他扶了起来。 龚丘如同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此时浑身疲软靠在树下,一副虚脱的样子。 舒横空问道:“你说你在岭南见过石阔海?你怎知是他?” 龚丘有气无力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巴渝和岭南一带活动,也曾见过石阔海几次,因而认得他,他的脸上有三道由铁爪抓出的疤,右手手背上有颗毛痣,我记性向来很好,不会有错。” 舒横空认识石阔海,得知龚丘所说没错,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所说的便是真的,便又接着问道:“我问你,你见到他时,他在做什么?又与谁在一起?” 龚丘道:“他与一个披发男人在一起,那男人穿着绣花的罗裙,看起来十分阴柔,贴了装,抹了粉,涂了红唇,还画了眉,连手指甲盖也涂成了红色,若不是看到他的喉结,还真以为是个漂亮的女子!当时我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说了一阵就先后离开,对了!那男人离开之前还吹哨唤来了一只鹰,把一封信绑在鹰爪上,让它去送。” 聂萧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舒大侠可有什么头绪?” 舒横空点了点头道:“若我猜得没错,那男人应该是昆仑鬼域十二鬼之一花妆鬼。” 聂萧惊道:“这么说来,雇人骨车张弄潮的是石阔海?!” 舒横空揪着胡子道:“或许是张弄潮与石阔海有些过节,导致石阔海要杀他,但为何要请人骨车出马?难道上个月他已知道我会来调查双江门的叛徒?若是这样,他假死一事便说得过去了。”他出手将龚丘的穴道点上,暂时封住他的武功,接着又让骰子把龚丘带到屋子里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等到骰子把龚丘带到屋内后,舒横空站起身来,此时大半太阳都已在山后,在这清明时节,到处都是一股悲凉之感,街道上的行人们低着头往家里赶,脸上没有半点愉悦的色彩。 舒横空叉腰道:“我猜石阔海现在就在这渝州城内。” 聂萧道:“我们该如何把他引出来?” 舒横空道:“如果想让人相信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没死,除了让那人出现,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的坟给挖开。” 第十五章:清明掘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清明雨纷纷,似苍天思故人之泪,连绵不断,淅淅沥沥。 石阔海去世只有三月余,葬于其妻墓旁,此处乃是江边山坡之上,背山望水,风水甚好。 汉白石的墓碑下方是汉白石的赑屃,碑上刻着“双江门第三代门主石阔海之墓”,在墓碑旁还立有一碑,上书石阔海生前重重功绩,洋洋洒洒近千言。 当石奔浪与骆朝阳带着门中弟子前来扫墓时,只见那舒横空已带人将墓穴挖开,就差将棺木起出。 那骆朝阳见状立刻拔刀冲上去,二话不说就往舒横空背后劈去,这一刀他用上了全力,真气鼓荡将雨水逼开,气势非常,一往无前。 忽闻身后劲风袭来,舒横空运起掌力回身一拍,只见骆朝阳手中长刀断裂,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老树上,一口血当即吐了出来,看他双眼充血,睚眦欲裂,指着舒横空大骂道:“老匹夫!你怎敢掘开我师父的墓!” 那些掘墓的工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纷纷向着石奔浪下跪,并指着舒横空道:“石门主,是这,这位大侠命我们这样做的,求你高抬贵手啊!” 舒横空冷笑一声,也不理会他们,转身跳下墓坑中,只听一声“起”,那近千斤重的檀木棺材嗖的一下就上到了地面,舒横空随即跳上来,正要一掌拍开棺盖,忽听石奔浪怒喝一声道:“舒横空!你要作甚!” 舒横空朗声道:“我要证明石阔海没死,我现在怀疑他是与地狱道勾结的罪魁祸首,双江门内尚未被揪出来的只是个小虾米而已!” 石奔浪怒道:“一派胡言!我亲自为我父亲穿的寿衣,双江门上上下下两百多人亲眼看着他下葬,你怎说他没死?不但如此,你还污蔑我父亲是叛徒,还亏你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妄称大侠!你现在立刻离开棺木,并自断一臂谢罪,不然今日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们与你拼命!” 舒横空道:“他死没死打开看看便知道了。”说着便抬掌要劈开棺盖,但那石奔浪哪里愿意,赶紧取了一把刀全力掷向舒横空,将他阻了一阻,接着双江门弟子一涌而上,把舒横空团团包围起来。 舒横空吹了声口哨,树林中忽然跳出一人,那人蒙面黑衣,手持一柄长剑,在人群中迅速穿了几个来回,伤了数人,弄得这数十名双江门子弟手忙脚乱起来。 石奔浪高高跳起,一掌劈向舒横空,口中叫道:“放开我父亲的棺木!” 那黑衣剑客身形闪动,反手一剑截在石奔浪胸前,故意压着嗓子道:“你的对手是我。” 这黑衣剑客不是别人,正是乔装之后的聂萧。 只见聂萧长剑一转,剑锋对准石奔浪推出去,石奔浪立刻向后弯腰避过来剑,同时右掌从下方偷偷送出,聂萧赶紧向后一撤,但那掌力却旋转着直逼而来,犹如长江暗流一般汹涌。 聂萧长剑直刺,顺着掌力在空中挽出数朵剑花,接着长剑一抖,便将那漩涡般的掌力卸掉,口中赞道:“好一招长江暗涌!” 这掌乃是翻浪掌的绝招之一,掌力发出时细微弱小难以察觉,让对手以为只是虚招,一旦掌力发出后便会突然爆发,似漩涡般旋转,越转越强。若不是舒横空提前与聂萧讲解过翻浪掌,这一招定会让他吃个闷亏。 石奔浪微微眯了眯眼,想不到自己的一式绝招竟如此轻松便被破掉,此时他继而在上,一招“双江叠浪”猛然拍出。聂萧脚步横移,立刻将长剑挥舞得水泄不通,使出了在客店后院与舒横空比试时的“玉城四剑”。 聂萧以一招“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迎敌,长剑在空中荡出无数剑花,真似漫天银花开放,剑招将石奔浪的掌劲挡在身外,当三道掌劲一一爆发之后,那无数剑花突然消失,只见聂萧脚步虚踏,一剑刺出。 这一剑来得并不快,却让人避无可避,只见剑身微微扭曲,乃是剑上气劲牵扯四周空气所产生的错觉,石奔浪心中一凛,知道这一剑避不开,只能提掌硬接。 “登城一览万山矮,八方江河奔入海。”这一剑霸气凌然,将石奔浪打来的两掌向两边分拨,令其中门大开,惊得石奔浪冷汗直流,赶紧双手一合夹住剑身,奈何剑上劲力十足,一时之间竟拉停不了对方,被带着向后滑出数米,一脚踩在身后的树干上,猛地一提气借着树干向上一滑,终于躲过。 而聂萧的剑却继续前进,一剑洞穿了树干,紧接着回身抽甩一剑,正好与刚落地的石奔浪撞在一起。 石奔浪仓促间出掌,被聂萧一剑逼退,也亏他手掌练得似铜铁一般坚硬未至受伤,但整条手臂麻软难当,以内力灌注疏通才舒服了些,他一抬头,见聂萧持剑而立,神色凛然。 此时忽听一阵暴响传来,石奔浪回头一望,只见舒横空双掌一分,将身边的双江门弟子全都震开,紧接着一掌劈下,那坚固的檀木棺材顿时四分五裂,陪葬的金银珠宝落了一地,却唯独不见石阔海的尸体。 舒横空大喝一声道:“石奔浪你且看看,你父亲的尸首何在?” 石奔浪与骆朝阳目瞪口呆,一众双江门弟子亦是面面相觑,当日石阔海下葬乃是他们亲眼所见,如今尸体怎会不翼而飞,着实匪疑所思。 聂萧跳到舒横空身边,对着众人说道:“杀死张弄潮之人乃是昆仑鬼域的人骨车。” 石奔浪道:“且不论是谁杀了我师弟,这与我父亲尸首不见有何干系?” 聂萧道:“上个月有人在岭南一带见到了你父亲,当时他正与昆仑十二鬼之一的花妆鬼在一起,是他雇佣了人骨车杀你师弟,并嫁祸给舒大侠!” 骆朝阳叫道:“师弟莫听他胡言乱语,师父怎会与昆仑鬼域扯上关系,还请了四大鬼王之一的人骨车来杀三师弟?简直是狗屁不通!” 舒横空道:“那你来说说你师父去了哪里?你师弟又是谁杀的?” 骆朝阳脸上肌肉抽动,表情扭曲,似乎方才的大叫牵动了内伤发作,他赶紧原地坐下调息。 石奔浪上前几步道:“所有的话都是你一家之言,我父亲尸首不见也不能代表他假死,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告诉你们在岭南见过我父亲之人是谁?于你们可信得过?于我们可又信得过?”此番言语将道理全都占了。 聂萧看向舒横空,见他点点头说道:“嗯,你说的不无道理,且给我一日时间,我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说罢便对聂萧点了点头,两人不给石奔浪反驳的机会,转身奔入了树林之中。 石奔浪气得牙痒,近几日事事不顺,全因那舒横空,他越想越气,在石阔海的目前来回踱步,不觉间竟运起一掌拍向那墓碑,只听咔嚓一声,那墓碑碎裂,惊得一众双江门弟子不敢出声。 此时骆朝阳调息完毕,一旁弟子将他搀扶起来,走到石奔浪身边道:“师弟不必上火,愚兄有一条计谋可以将那碍事的舒横空给除去!” 清明的雨绵绵绸绸,与这山城的雾气连在一起,那层层叠叠的房屋似仙境一般,朦朦胧胧,似幻似梦。 不到两个时辰,整个渝州城的人都听说了石阔海假死的消息,此番消息正是舒横空传出,在加上聂萧与骰子四处散播,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 一时之间众多江湖人士分为两拨,一拨前往双江门打探虚实,一拨则去百花院找舒横空询问真假,闹得整个渝州城掀起大浪,无数流言蜚语满天飞,甚至有人因为此时而大打出手,可谓是满城风雨。 舒横空正在百花院里饮酒,身边围着几个姿色不错的青楼女子,她们毫不理会围坐在对面的一群江湖人士,只是不断再给舒横空倒酒夹菜,只因舒横空在百花院的这几日里,出手十分阔绰,似有永远给不完的钱财,所以她们才这般殷勤。 这已经是舒横空见到的第四批前来询问真假的江湖人士,他的答案很简单,只有一个是字,众人心中虽有疑惑,奈何舒横空不愿再多说半句,也只能自己猜测。 到了将近黄昏时,双江门终于来了人,他们递上帖子说是石奔浪请他去门内一叙,舒横空长笑几声,从怀中掏出几串珠宝抛上空中,任凭那些青楼女子去抢,随即施展轻功出了百花院,向着双江门而去。 今日那江水似乎特别的大,两江交汇时掀起大浪,风声呼呼,朗声滔滔,天空一片昏暗,那雨云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不留。 舒横空突然想到了一出叫做鸿门宴的戏,讲的是楚汉争霸时,项羽设宴招待刘邦,实则暗藏杀机,此时舒横空望着双江门那高大的大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跨进了那朱漆大门之中。 第十六章:夺命鸿门宴 双江门的大门缓缓关上,位于校场正后方的大堂里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热菜凉菜,主食小点,果脯酒水等美味,一共摆了二三十道,那菜色精美,荤素搭配得当,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再加上那香气四溢的三十年剑南烧春,更是叫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舒横空也不客气,直接上了主座,也不等石奔浪与骆朝阳说话就吃喝起来,那两人相视一眼,骆朝阳率先拿起酒壶帮舒横空倒酒,并道:“舒大侠,今早之事是我兄弟二人鲁莽了,所以特设下道歉宴。” 舒横空边吃边道:“无妨无妨,我不是这等小气之人,话说你门中的叛徒我已查出了眉目。” 石奔浪忙问道:“哦?是谁?” 舒横空喝了杯酒,笑道:“现在还不确定,但那人在双江门中的身份不低,你们说这双江门之中,除了你们师兄弟之外,还有谁的身份最高?” 骆朝阳抢道:“魏舵主和林舵主的威信最高!”他一着急便牵动了早上所受的伤,忍不住咳起来。 舒横空道:“你这伤好生休养十来天便能痊愈,不必担心。” 石奔浪见他将话题引开,便又拉了回去:“究竟是谁呢?” 舒横空斜眼笑道:“不着急不着急!” 骆朝阳缓了缓,坐回椅子上,他与石奔浪一直看着舒横空吃喝,却不见他们动筷子。 舒横空抬头道:“你二人怎的不吃不喝?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石奔浪笑道:“舒大侠说得是,我二人还未敬酒,真是失礼了!”当即便与骆朝阳举起酒杯向舒横空敬酒。 舒横空笑道:“客气客气,不过骆贤侄有伤在身,不便多饮。意思意思就好。” 骆朝阳谢过舒横空,三人坐下动筷,不一会那石奔浪便问道:“这些菜乃是渝州城里最好的酒楼的大厨亲自做的,我知舒大侠乃是关中人,因此特地吩咐他按照关中口味来做,不知可还合口?”说着夹了一大块肉到舒横空的碗里。 舒横空点头道:“不错不错,确实是关中口味,其中又混杂着巴渝的做法,可谓匠心独特啊!” 酒过三巡,夜已深。 舒横空摇头晃脑,已有了醉态,他抬了抬眼睛,看到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雨后凉风习习,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眼皮也越来越重。 骆朝阳与石奔浪二人又再互看一眼,只见骆朝阳从旁端来一杯热茶道:“舒大侠,喝杯茶解解酒。” 舒横空虽有醉态,却不迷糊,他接过茶水,嗅了嗅,又取出一根银针试了试,看到并无异样后才笑道:“我常年行走江湖,要害我的人不少,此乃习惯动作,两位贤侄不要多想!” 石奔浪微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舒横空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舒服地叹了口气,接着他伸了个懒腰道:“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今夜多谢两位贤侄的款待,等到查出叛徒身份......”未等他说完,忽见他表情一凝,猛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把那一桌的残羹剩菜全都染红。 石奔浪与骆朝阳后退几步,两人脸上带着奸笑,此时早在一旁埋伏许久的双江门弟子鱼贯而出,把这大堂团团包围起来。 舒横空捂着肚子怒道:“你们两个何时给我下的毒?!” 石奔浪笑道:“从你吃第一口菜,喝第一口酒开始。” 舒横空惊道:“你们也吃喝了,怎的会这样!” 石奔浪道:“这酒菜里下的是我双江门的浑江散,不但无毒,更是练功滋补的好药,但这药服下之后的六个时辰内不能喝茶,若是喝了茶,便会变成剧毒的毒药,当即毒发,无药可救!” 舒横空怒道:“你们好狠毒!我为你们调查叛徒,你们却如此恩将仇报!” 石奔浪大笑道:“哈哈哈!笑话!且不说我门中有没有叛徒,单是你掘我父亲坟墓这一条便足够我杀你百次!是你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在后!”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转成愤恨之色。 舒横空运起内力,喝道:“好!今日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说罢,双掌齐挥,猛扑向二人。 石奔浪与骆朝阳早有准备,两人双双跳开,屋顶立刻落下一张铁网把舒横空罩住,紧接着那群手持兵器的双江门弟子一涌而上,誓要将他斩成肉酱。 舒横空暴喝一声,内力爆发而出,那铁网哪里困得住他,被他这一震便震得飞散,接着他一掌击出,掌力贯穿了三个双江门弟子,把他们打得全身骨骼与经脉尽断而死。 四面八方刀风来袭,舒横空脚步一转,身子一低,避过了群刀,看他回身连拍,将离得最近的十二人拍飞出去,洞穿了墙壁,全都命丧当场。 那骆朝阳虽有伤在身,但依旧火爆,他从人群的缝隙中冲出,对着舒横空当头斩出一刀,却被舒横空一掌拍断了刀,眼看第二掌正要打来,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原来是舒横空剧毒发作,当即面如死灰,连退数步。 石奔浪看准了机会,不声不响去到舒横空身后,蓄好了力猛地双掌推出,正好打在舒横空后心,只听砰的一声响,舒横空犹如风筝一般飞出,重重摔在门外,不断抽搐,却也不过几下便再也没了动作。 一个胆大的双江门弟子跑上去探了探舒横空的鼻息与脉搏,发觉都没了迹象,这才高兴叫道:“门主!他已死了!” 石奔浪面上带着狠辣冷笑道:“哼,朱雀七宿也不过如此,快将他抬进来,莫要被其他弟子看见了。” 今夜参与行动之人皆是石奔浪与骆朝阳挑选的心腹,虽只有三十人,却也是双江门中武艺最好的一批。 此时舒横空已被人抬了进来,他面色发黑,七窍流血,极为凄惨。 骆朝阳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这老匹夫的功力着实厉害,别人中了这毒立马发作而死,他不但杀了我们一半的人,还将我的刀拍断,这才毒发,若不是师弟你那一掌来得及时,只怕还要多死几人。” 石奔浪坐在凳子上喘了几口气,他杀舒横空乃是一时气急,此时冷静一想,若是此时被朱雀宫知晓,只怕整个双江门都要陪葬。 骆朝阳看出了他的忧虑,便让人将门窗全都关上,自己则捡起地上的刀握在手中,又让在场所有弟子围成一圈,说是有话要说。 众人凑在骆朝阳身边等他说话,却见刀光一闪,前排的五人当即捂着脖子倒地,另外十人皆是一惊,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又被他连斩三刀杀了三个,剩下七人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拿起兵器反抗。 石奔浪也是惊讶,忙道:“师兄你做什么!” 骆朝阳道:“你若不想事情败露便要杀了他们,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那七人惊慌不已,连忙向石奔浪求饶道:“门主饶命啊!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石奔浪用力咬着牙,腮边两条肌肉鼓起,他站起身缓缓走到那七人身边道:“别怕,我不会为难你们,我相信你们不会说出去。” 那七人听言立刻跪下道:“感谢门主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石奔浪停下脚步轻声道:“但师兄说得没错,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这七人一听,浑身冷汗齐出,赶紧抓起手边的兵器要做最后一搏,但他们动作太慢,还没来得及动手,石奔浪已经拍碎了四个人的头颅,此时骆朝阳也已一步赶上,一挑一斩又杀了两人,只剩最后那人离得远些,被他一个翻身从窗户跳出了出去。 石奔浪与骆朝阳赶紧去追,刚来到门外便看见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站在校场中间,那人脚步一动便闪到了逃跑弟子面前,抬手一掌便将他打死。 那鬼面人使出的这一掌竟是双江门的“翻浪掌”,且掌力十足,招式无比自然,比之石奔浪要强了许多。 石奔浪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一连退了四五步,望向骆朝阳时却见他不但神色淡定,还对着自己点头微笑,此时那鬼面人走上来,拍拍石奔浪的肩膀道:“进堂内再说。” 大堂内一片狼藉,舒横空的尸体躺在正中,鬼面人低头望了他一眼,不禁发笑:“舒横空啊舒横空!你想下毒杀我,却不知我认识一个用毒的行家,你想查叛徒反倒因此而死,你虽武功高强,却还是死在了我儿子与徒弟的手里,也亏得你能够查出我没死,这一点确是出乎了我意料之外!”他将面具摘下,露出真实面目,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两鬓稍白,脸上有三道被铁爪抓出的伤疤,眼睛里透出凶狠的光芒。 石奔浪虽已猜到了这人便是石阔海,但此时亲眼所见当即忍不住跪下喊道:“父亲!真的是你!” 石阔海将石奔浪扶起,微笑道:“瞒了你许久,让你担心了。” 石奔浪大喜,却又疑惑道:“父亲你为何要假死?舒横空说你买凶杀了师弟,还说你是叛徒,可又是真的?” 石阔海道:“许多事情我会慢慢于你解释,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双江门的未来。” 石奔浪不解道:“什么意思?” 石阔海道:“你师弟的确是我买凶所杀,只因他已起了背叛之心,打算将我们与地狱道合作之事告诉舒横空,因此我才不得已而为之!” 石奔浪倒吸一口气,吓得连退数步,靠在堂内的立柱上惊道:“门中的叛徒竟真是你!” 骆朝阳上前一步道:“师父与地狱道合作是为了双江门的发展,并不是什么叛徒!” 石奔浪瞪着眼睛道:“你,你,你一直都知道?” 骆朝阳点点头道:“不止我,还有三师弟,我们跟着师父已与地狱道交往了数年。” 石奔浪只觉天塌一般,他双江门一向以正派自居,想不到竟与地狱道暗中勾结,还长达数年之久,亏得他从小学习什么仁义礼信,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石阔海道:“我双江门开派时只不过是个在巴渝一带做船运的小帮派,一直到我上任时也只是巴渝无数船运帮派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色,若没有地狱道暗中相助,我怎能在短短二十多年就把双江门发展成长江上游最大的船运帮派之一?” 石奔浪不住摇头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在我小时候你便教导我为人要光明磊落,我虽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不是卑鄙之人,你们这样做,与那地狱道的奸邪妖人有何异处?” 骆朝阳立刻喝止道:“师弟,怎可对师父如此说话!” 石奔浪似惊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却又听到石阔海说话,将头转了回来:“我瞒着你就是担心你会这样,你的秉性我再清楚不过,但是现在的你,不仅是我的儿子,更是双江门第四代门主,我们会在你的身后一直帮你,地狱道就交给我们,你只需好好做你的门主。” 石奔浪苦笑道:“你们与地狱道勾结,我又怎能与他们没有牵连?罢了,这门主我不做也罢!不管是你回来继续当门主或是给师兄当都不关我的事了,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你们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地方!” 石阔海微怒道:“你怎的如此执迷不悟!” 此时门外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道:“执迷不悟的是你们这帮小人才对!” 骆朝阳当即抓起刀跳出大堂之外,抬头一望,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剑客,他用刀指着那剑客喝道:“来者何人!” 这剑客轻功高超,他纵身一跳,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弯之后缓缓落地,又将剑平举身前,此时云雾散尽,月挂高空,将这人面貌照了出来,是个俊朗不凡的少年。 骆朝阳再问:“你究竟是何人!想要如何?” 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聂萧,是来为江湖除害的。” 第十七章:清明月照双江门 月色正好,把校场照得一片通明。 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中月,被清明的微风吹拂成一副朦胧的样子。 “你是白天的蒙面剑客?”骆朝阳严阵以待,他白天时看到石奔浪不是那剑客的对手,而自己与石奔浪本就在伯仲之间,此时身上又带有伤,不得不谨慎。 聂萧点点头承认了,骆朝阳早已知道他就是那剑客,但还是心中一凛,想不通这样一个少年怎会身怀如此高超的剑法。 此时石阔海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番聂萧,笑道:“你也是朱雀宫的人?” 聂萧摇了摇头道:“我虽不是朱雀宫的人,但为江湖除害是我辈分内之事。” 石阔海负手而立,体内真气已运转了起来,只见衣袍无风自摆,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只是淡淡道:“你自觉能胜我?”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已经蓄好了力,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聂萧道:“我的武艺与你儿子相差不远,或许胜不了你,但要胜过他却足够了。”说着便看向了骆朝阳。 石阔海道:“你觉得我会让他和你打?” 聂萧道:“我也想领教一下你的武功,但我的朋友却不让。” 石阔海疑惑道:“你还有帮手?” 骆朝阳四处张望,提防着聂萧的帮手突然杀出来,然而就在此时,大堂之中传来一声暴喝,惊得他与石阔海双双回头,只见那早该死透了的舒横空飞身而出,双掌推向石阔海。 石阔海显然也是大惊,好在他早已蓄好了掌力,本是想偷袭聂萧的,不想反而却救了自己。只听两人对掌时,发出一声巨响,好似烟花在空中爆炸的响声,顿时以两人为圆心荡起层层劲风,吹得骆朝阳眯着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别慌神,你的对手在这里。”骆朝阳耳边响起聂萧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他的长剑,这一剑在月光下闪耀,似蘸了银色墨水的笔,在黑色的布上用力画了一线。 骆朝阳举刀格挡,迅速调整身形,反手一刀劈了出来,这一刀似横劈似竖斩,只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化了十余次,像是四面八方都有刀来,着实令聂萧惊了一惊,没料到骆朝阳的刀法竟已到达如此境地。 聂萧感觉惊讶,但骆朝阳却深知这一刀已是他压箱底的绝招,他白天时看过聂萧与石奔浪的对决,知晓对方厉害,若非出手便是杀招,怎能敌得过对方。 此时这一刀已经出到一半,聂萧当即使出了玉城四剑中的“登城一览万山矮,八方江河奔入海”,这一招霸气凌然,似大山不动,又如江河奔腾,可随心而变,亦可以不变应万变。 只见两人刀剑正要相交之时骆朝阳脚步一转,把手中长刀一掷,竟转身奔向大堂之中。 聂萧避开来刀,略微一愣,随即追上。 骆朝阳奔入大堂之中,见到那石奔浪靠在柱子边一脸苦郁之色,便立刻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师弟不要发呆了!快快与我联手将那剑客击退,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过后好商量!” 石奔浪一把将骆朝阳推开道:“一家人?难道三师弟便与我们不是一家人了?你们还不是杀了他!” 骆朝阳忙道:“这些事情能不能以后再计较,我有伤在身,不是那剑客的对手,你快打起精神,我们二人一起将他杀了!” 此时聂萧追到,骆朝阳一惊,赶紧抬脚将脚边椅子踢向聂萧,随即又捡起地上的长刀冲了过去。 聂萧身子一仰,避过飞来的椅子,却见骆朝阳已攻到,长刀大开大合,由上至下劈出刚猛一刀,只见聂萧身子急转,堪堪避过,却又看对方刀招一改,横向扫来。 这一刀来得急,聂萧却也不慌,足尖一点地,身子纵向而起,在空中斜着转了一圈,一脚踢出,踏在骆朝阳的刀上,又猛地一踩,同时手中长剑直刺而出,这一剑迅若流星,至刚至阳,乃是玉城四剑中的“星耀长空破天阙,上登碧落下黄泉”。 骆朝阳来不及躲闪,“呀”的一声肩膀上被刺了一个窟窿,他赶紧退到墙边,正好撞在香炉上,索性抓了一把香灰撒出去,扬得漫天迷蒙,当聂萧冲破灰雾时,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石奔浪忽然抬头道:“让我去吧。”说完便转身走向大堂通往后院的长廊。 聂萧不放心,便跟着石奔浪一同去追骆朝阳,他两人一前一后,一路都没见到半个人,想必是因他们今夜要杀舒横空,所以命一众弟子无论如何不得出来所至。 两人来到骆朝阳的屋外,石奔浪一步踏进去,吓得那正在匆忙收拾东西的骆朝阳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猛地抽出墙上的刀,定神看到原来是石奔浪,这才松了口气。 骆朝阳捂着肩膀的剑伤道:“吓煞我也!还以为是那剑客追来了!”他把长刀一放,将书架上的一本书移了移位置,那书架便缓缓挪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满是金银珠宝,少说也值数百两黄金。 石奔浪看到那些财宝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会有这么多钱财?” 骆朝阳将那些财宝装进一个口袋里,边装边道:“这些都是我与地狱道做交易时赚来的,抵得上双江门几年的收入了!” 他笑着将一颗明珠扔给石奔浪,又接着道:“师父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上舒横空却也是悬,你稍等一会,等我收拾完,我们就立刻坐船去岭南投奔地狱道,到时候量他们再厉害也无法抓到我们!” 聂萧躲在屋外的阴影中看得仔细,只见石奔浪泪如泉涌,他缓缓将长刀拿起,一步抢上前去将骆朝阳捅了个透心,那骆朝阳怎也想不到石奔浪会杀自己,一脸惊讶的转过来道:“师弟......为何?” 石奔浪猛地将刀拔出,又在骆朝阳身上捅了几刀才一把抱住他哭喊道:“师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地狱道为伍啊!你放心,我会努力保你名声,就说你是被地狱道的奸细偷袭而死!也总比被万人唾弃的好!” 骆朝阳已死了,瞪着双眼一头栽进暗格中,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那堆金银珠宝。 聂萧叹息一声,转身跳上屋顶,往那校场奔去。 此时舒横空与石阔海已在校场中打了上百招,看那舒横空显得颇为轻松,而石阔海已然落入下风,开始时两人还有来有往,此时石阔海也只剩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石阔海气喘吁吁,一个躲闪不及被舒横空踢中了后背,向前踉跄了几步,且没站稳而扑倒在地,狼狈不已。 聂萧来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这石阔海也算是一号人物,但在舒大侠手中却如孩童般被玩弄。” 舒横空站定场中,也不追打,他叉着腰挑衅道:“石阔海,我们才打了不过百余招,你便气力不够了?真要算起来我还比你年长个两三岁,而且夜夜笙歌,却也没有半分疲惫,你怎的就这么弱?你那‘双江翻浪,纵横巴渝’的绰号,莫不是用钱买来的吧?哈哈哈!” 石阔海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他爬起身来,咬牙说道:“我技不如人,你若要杀我,我也拦不住,但我却想不通你是怎么解的浑江散之毒!” 舒横空大笑道:“你儿子与徒弟的鸿门宴摆的太过明显,若是其他人或许还真不敢来赴宴,但我舒横空却胆大得很,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你那浑江散也算是门奇药,不喝茶便是补药,喝了茶便是猛毒,但你却不知我百蛊不入,万毒不侵,天下间的毒药于我来说都是补药,哈哈哈!” 石阔海怒道:“放屁!世上哪有人毒不死的!” 舒横空道:“且不说你这浑江散,即便是邹惊那老鬼下的至毒,最多也只能麻我一时半会,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聂萧听得仔细,心道:“这朱雀七宿果然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原来舒大侠的绝技便是万毒不侵!” 石阔海急躁道:“我明明看见你吐了血,面色发黑!” 舒横空笑道:“咬破舌尖有多难?用内功临时改变一下面色又有多难?”说着便将舌头伸了出来,果然有一个小伤口。 石阔海暴怒不已,大喝一声便冲向舒横空,此时舒横空已收了笑容,淡淡道:“你勾结地狱道企图掀起江湖风波,乃是罪大恶极,但念你时常布施穷人,又是有头有脸之人,我便留你一条全尸。” 舒横空抬起右掌,只见掌心气劲聚合成球,不断旋转翻滚,互相碰撞间发出噼啪爆响,未等石阔海冲到他面前便已隔空打出一掌,那掌劲打在石阔海胸口,顿时将他击得倒飞出去,看他双眼充血,眼看就要气绝,忽地天边飞来一道剑气射入石阔海后心,那剑气缠缠绵绵,竟与舒横空的掌劲斗了起来。 门外传来一声凄厉啸声,那双江门的大门应声而碎,一辆没有套马的马车飞驰而入,那车是由无数人骨拼制而出,车辕前端镶着两个眼睛亮着幽光的骷髅头,似能摄人心魄,极为可怕。但这车上又带着阵阵清甜花香,四周有彩蝶环绕,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塞外琴声,悠扬飘逸。 聂萧倒抽一口凉气不禁叫道:“人骨车!” 此时石阔海还未死,他本来早该被舒横空的掌力击毙,但人骨车发出的剑气却与掌劲以石阔海的身体作为战场互相牵制,弄得那石阔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跪在地上七窍流血,却怎也死不掉。 此时大敌当前,舒横空也管不了石阔海太多,他昂首挺胸,以内力朗声道:“魂幡舞动万鬼涌,彼岸花开见黄泉,人骨车现轮回转,刀斩烈日暗穹苍。想不到今夜竟能见到昆仑鬼域的四大鬼王之一,着实出人意料!” 砰!石阔海的身体承受不住两股强大的气劲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也就在此时,人骨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下来,他将头发梳得很整齐,一丝乱发也没有,身上的白衣似雪般洁净,腰间挂着的宝剑七尺长,剑鞘上镶满了宝石。 “朱雀七宿,名动江湖。张宿横空,穿云崩天。”男子悠悠说道,他向舒横空轻轻作揖,又向着屋顶的聂萧微微一笑,一举一动皆充满了文雅。 舒横空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便开口道:“小子,你先回去,我要单独与鬼王聊聊。” 聂萧心中一凛,他知晓舒横空为人张狂,若不是对方实在太强,是不会让自己先行撤退的,他刚想开口,却听那人骨车说道:“不必,我并不是来与你们为敌的,只是想与舒大侠结识一二。” 舒横空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防范着,嘴上却道:“能与鬼王结交亦是一件高兴之事!” 人骨车看了一眼地上那已不成人形的尸体,拱手道:“舒大侠功力深厚,在下佩服不已,此时夜已深了,在下也不继续打扰两位,就此告辞,今后若是有缘,望能与二位秉烛夜谈,饮酒高歌。” 舒横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体内真气暗暗运转,外表却不动声色,只是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们下回再叙!鬼王请便!” 人骨车对舒横空笑了笑,又抬头看向聂萧,接着便转身上了那人骨马车,又听车身传来一声凄啸,只见马车缓缓开动,沿着原路而走,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阵阵花香还在空中徘徊,弥久不散。 聂萧在屋顶上眺望,确定已看不见那马车之后才跳了下来,方才人骨车看自己的最后一眼竟有种示好的意味,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舒横空收了功力,皱眉道:“人骨车突然出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有何意图。” 聂萧道:“我感觉他似乎并无恶意。” 舒横空道:“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不要放松了警惕。对了,石奔浪和骆朝阳呢?” 聂萧道:“骆朝阳被石奔浪杀了,他们此时应该还在后院。” 舒横空轻笑道:“石奔浪也是心狠手辣,但他与地狱道并无干系,我便不与他计较今夜设局害我的账了,毕竟这双江门地位微妙,由他来掌控至少不会再与地狱道合作。” 聂萧道:“舒大侠的意思是让石奔浪来解释这一切?” 舒横空点头道:“此事对于他来说是人生最大的污点,他若还想继续在江湖中立足便不会乱说,我们回去吧,那矮子虽被我封了穴道,我却还是不放心骰子单独与他待在一起太久。” 聂萧一笑,心想舒横空已将骰子放在了心上,看来他收这个徒弟并不是名义上说说的而已。当即便与舒横空展开轻功,出了双江门,往那竹林茅庐而去。 第十八章:白帝城 晨雾弥漫,露水滴答。 这山城中的连日阴雨令人心烦气躁,但今日似乎是个好日子,阳光撕开云层,努力穿透浓雾,给人久违的温暖。 双江门一夜死了几十人,这样的消息是藏不住的,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传出消息,没人在意这一点,人们只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 石奔浪抱着骆朝阳的尸体坐在校场上,他身边还有一个已不成人形的尸体,那是石阔海被两股气劲炸烂之后仅剩的残尸。 人们纷纷跑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石奔浪便将心中早已编好的故事说了出来,骆朝阳成为了拼死与地狱道搏斗的英雄,地上的那几十名双江门好手也由忠心耿耿变为了卧底叛徒。 至于那具残尸是谁,已经没人在意,石奔浪事后将石阔海的残尸偷偷收了起来,埋回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到了中午的时候,码头上多了四个人,一个中年虬须汉子,一个侏儒,还有两个少年。 聂萧望着身后人头涌动的双江门,心中有些感慨,关于双江门的这一出闹剧究竟谁才是胜者?舒横空虽然戏份重要,但他始终是个局外人,至于石奔浪,他失去的似乎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聂萧转过身来,看到骰子与龚丘在打闹,舒横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走上去问道:“舒大侠,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舒横空回过神来,说道:“地狱道不会轻易放弃双江门,我会暂时住在竹林的茅庐里,今早我已飞鸽传书调动人马前来,等到一切妥当之后便会去神都。” 聂萧点头道:“如此甚好,骰子你要好好跟着舒大侠学艺,不可惹他生气。” 骰子跳过来,拍着胸脯道:“聂大哥,放心,等我学成之后再去找你一叙!” 聂萧看向龚丘,问道:“龚丘,你呢?你要去哪里?” 龚丘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说道:“舒大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今后我便是舒大侠的跟班了!” 舒横空踢了他一脚道:“谁要你做跟班?该滚哪滚哪,只要别再为非作歹就行。” 骰子想了想叫道:“不如这样,你做我的跟班,这样就等于间接做了我师父的跟班。” 龚丘一脸嫌弃道:“你也配?” 骰子不高兴,踢了龚丘的屁股,又赶紧躲到舒横空身后,气得那龚丘直跺脚,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舒横空挥手道:“都给我停下,谁再闹我就把他扔下江里!”这才让那两人安分下来。 聂萧在一旁看着不禁发笑,这三人在一起肯定热闹非凡,只可惜之前耽搁得太久,不然定要多留几日与他们一同玩乐才行。 此时码头上的船家呼喝了一声,是那聂萧要乘的船已准备妥当,他回头望了一眼,向船家打了个招呼,让他稍等。 舒横空伸手拍了拍聂萧的肩膀笑道:“去吧,别耽搁了,若是见到你义父帮我向他问个好!” 聂萧抱拳道:“晚辈知道了,还请舒大侠保重!” 骰子走了过来,看他泪眼婆娑,十分舍不得聂萧,若非聂萧在岸边好心相助,他也不会有今日,此时恩人要走,自然感觉难过。 聂萧对骰子笑道:“莫要流泪,你已是舒大侠的弟子,若是随意流泪岂不是丢了他的脸面?你好好学艺,待得学成之后,再来与我一同闯荡江湖。”说完便伸出小指要与骰子拉钩。 骰子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了回去,他和聂萧拉了勾,算是约定好了。 聂萧与三人一一告别之后便登上了船只,江水滚滚,这一眼还能看见骰子还在不断地向他挥手道别,下一眼那渝州城便已在远处,又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船只已经顺着江水远去,那城已是一片朦胧。 船行长江向南而发,从渝州出发直到江陵,这一路共经过八州十五城,此段乃是长江上游水势最为湍急之地,以三峡为最。 自古以来三峡便是极险之地,此处水流湍急,地势险峻,河道弯曲,又有许多暗礁在水中,若非经验丰富的水手,难以安然渡过。 此时清明刚过,连日雨水令三峡水势稍微急了些,此时从渝州城出发到夔州的白帝城只需两日两夜。再从白帝城换船出发往江陵,最快也只需一日一夜便到,若是夏季水势最大时,清晨出发傍晚便能到达。 不知不觉已过两日,聂萧立于船头心情大好,看着那高山峻岭巍峨,江水滚滚奔腾,心中热血激昂,忍不住放声长啸起来,引得两岸猿鸟齐鸣。 舟船在正午便到达了白帝城的码头。 白帝城在白帝山中,站在山上可眺望三峡夔门。都说夔门天下雄,聂萧此时亲眼所见才领略到其雄伟。 看那两岸的百丈峭壁好似刀削斧砍一般耸立而起,山岩一红一白,一左一右,俨如两个门神,又看那河道,最宽只有百余米,最窄却不足五十米,江水在狭窄的河道中呼啸奔腾,波涛汹涌,不愧是三峡之西门! 白帝城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城依山而建,山又三面环水,后靠长江前傍夔门,占尽了地利,易守难攻。此城原名子阳城,后因西汉末年群雄割据时公孙述在此建都,他自号白帝,故此城更名为白帝城。 潺潺小河穿城而过,木桥轻跨通两岸市井。 街市之中人来人往,看亭台楼阁高低起伏,房屋瓦舍鳞次栉比,这白帝城虽比不上益州城与渝州城,却也颇为热闹繁华,另有一番风味。 聂萧打算在白帝城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行起程。他坐在二楼露台靠着栏杆的桌边,一边吃着午饭一边欣赏街市的热闹景象。 他正吃喝着,无意间便听到隔壁桌的几个江湖人士正在谈论近来城中发生的大事。 “昨日夔门帮的六当家被杀了,尸首被拦腰斩成两半,分别被挂在东城门与西市牌坊上,那叫一个惨啊!” “夔门帮九个当家,半个月内就折了三个,那凶手也真是不简单!” “可不是嘛!夔门帮九大当家个个武艺高强,身经百战,不然怎能坐上长江上游第一大帮派的位置?要我说,那凶手肯定不止一人,不然怎能连夔门帮的三当家,混元双刀常青都不是对手?”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有人偷偷瞧见了那凶手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武功之高令人咋舌!只用了不到五十招便将常青杀了!” “真有这么厉害?这样下去夔门帮岂不是要死尽死绝?” “所以他们才向唐门发了求救信,大概这两三日就会到了。” “若是唐门出手那便好办了,只等着那凶手被抓出来吧!” 这夔门帮乃是长江上游第一大帮派,成立于两百年前,一直以来都是长江上游的一大霸主,到了这一代更是独占四分之一的船运生意。 夔门帮九大当家皆武艺非凡,最厉害的便是大当家王望川,人送外号“当门金枪”,意为其一人一枪便能独挡夔门。接下来便是混元双刀常青的武功最高,曾一人独挑三峡两大水贼寨子,却想不到竟被人在五十招之内轻松杀了。 聂萧听着便来了兴趣,打算去打探一番消息,当即结了账,往那夔门帮所在之地而去。 夔门帮坐落在白帝城城南,占地半坊。 一座石桥直通门前,桥上雕刻着白龙出水,又有数条栩栩如生的石龙盘在栏杆上。 十二层的汉白玉台阶打扫得没有一丝灰尘,琉璃瓦的屋顶在阳光倾斜之下显得金碧辉煌,九个形态各异的水兽雕像一字排开立在门前,与门前九根立柱上的雕刻相互呼应。 大门是关着的,守门弟子披麻戴孝,屋檐下也挂着白灯笼,平日里会时常从门内传出众人操练武艺的声音,但自从第一个遭遇毒手的七当家曾铁死后,已经有许久没听到那振奋人心的操练之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对面的巷子口,正拿着手里的破碗在向来往的行人乞讨。聂萧走了过去,掏出一贯钱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顿时令那乞丐两眼放光,顺着钱站了起来。 聂萧一把将钱收回,那乞丐一脸不悦的又坐回了地上,聂萧看他这样便说道:“你想不想要这一贯钱?” 乞丐瞟了他一眼道:“你若给钱,我便磕头谢你,但你若不给,我也不会骂你。” 聂萧笑道:“你若想得到这贯钱,那便需要用些东西来换。” 乞丐发笑道:“我有什么东西能跟你换钱?这身污脏的烂衣还是这个缺口的破碗?” 聂萧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乞丐道:“你问。” 聂萧问道:“你可是一直待在这里?” 乞丐道:“当然不是,谁一出生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我在这巷子也只待了一两年而已。” 聂萧笑笑,不打算与他拌嘴,他又将那一贯钱掏了出来,说道:“夔门帮的事情你可知道?” 乞丐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打听夔门帮的事情,好说好说,只要你将这贯钱给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聂萧也不嫌脏,当即与那乞丐平排坐下道:“好,那你且回忆一下,夔门帮近来有没有什么反常之举,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经常在夔门帮的附近晃荡。”说着便将那贯钱放到了乞丐的破碗里。 乞丐喜笑颜开,将钱收在怀中,开始细细回忆起来。 第十九章:夔门秘宝 夜深人静,打更人敲出的一慢两快,表示此时已是三更。 夔门帮的聚义厅内灯火通明,六位当家按排次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皆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九当家谢奎颇为清瘦,脸颊凹陷,颧骨高耸,他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诸位兄长,那东西太过烫手,我们没那个本事占有,如不交给唐门,就算当作献礼也好!” 八当家段全身旁放着一柄六十四斤宣花大斧,与他那一身蛮横的肌肉相得益彰,他嗓门极大,声音厚重,点着头道:“老九之言甚是!” 四当家罗巽与五当家罗震是孪生兄弟,两人互看一眼,一言未发,便望向坐在上首的大当家王望川,两人对他极为尊崇。 二当家赵越则抚着胡须道:“唐门并不知我们手中有那东西,我们若是不提,等他们帮我们把那凶手给杀了,那东西照样还是我们的。” 谢奎皱眉道:“我们若是这样利用唐门,要是以后事情暴露,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啊!” 段全与罗氏兄弟都微微点头,他们虽忌惮那凶手,却更怕唐门。 赵越道:“只要我们不说,唐门又怎会知晓?” 谢奎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下,坐在上首的王望川本就心烦意乱,此时被这两人闹得更是烦躁不已,猛一拍桌子喊道:“都给我闭嘴!这样吵来吵去成何体统!”两人这才停下。 众人看着王望川,等他发话,此时厅内无比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入耳,还未等王望川发话,忽地屋顶传来一阵笑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精瘦,手臂长如猿猴的黑衣蒙面人蹲在梁上。 段全一把拿起宣花斧喝道:“是何小贼!还不快快下来束手就擒!” 梁上那人打了个跟斗跳下来,正在半空中时忽听劲风袭来,他腰身一扭,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避过下方打来的暗器,又在空中倒钩一脚将那暗器踢了回去。 罗巽长袖一挥,将那暗器收回了袖子中,此时那黑衣人已经落地,笑道:“两袖清风罗巽,也不过如此嘛!” 段全暴喝一声:“小贼休得猖狂!且吃我一斧!”斧随声到,劲力十足,一斧落下,劈得地面开裂,黑衣人身形灵活,轻轻一番便避开。 段全第二斧紧随其后,斧头一转,以斧柄挑出,逼对方向后仰面,紧接着第三斧回身横扫而出,这一斧本是避无可避,却见黑衣人双脚一抬,整个人悬在空中,在斧子扫过身下时立刻出脚一点,借力向上一升,紧接第二脚踏在段全头顶,用力一点,便跳了出去,稳稳落在地上。 黑衣人转身笑道:“如果程知节的三板斧也使得如你一般,只怕他未进瓦岗寨就死了!” 段全怒不可遏,还想冲上去,却被谢奎一把拦住,并上前道:“这位朋友轻功了得,令人佩服,但你夜闯我夔门帮不知是何用意?” 黑衣人跳上椅子蹲着,看他抓耳挠腮,动作真似一只猿猴,他笑道:“嘻嘻,我自然不是来送礼的。” 赵越道:“那你是来干嘛的?” 黑衣人捧腹道:“哪里有人这样接话问话的?你莫不是个傻子?你看我穿成这样当然是来偷东西的!” 赵越怒目圆瞪,刚要发作却听谢奎道:“你来偷东西却怎的又来我聚义厅打草惊蛇?莫不是你跌跌撞撞找错了地方?” 黑衣人道:“却也不是,只是那东西你们藏得深,我找不到,又见你们所有人都在,索性直接过来问你们要。” 谢奎笑道:“哈哈!天下偷儿我见得多了,却没见过你这般张狂有趣的,你且说说想偷什么?若我能做主便送给你,权当交个朋友了!” 黑衣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道:“你们肯定舍不得给我,因为那东西太宝贵,你们为此已死了三个兄弟。” 众人脸色一变,赵越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黑衣人又笑道:“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但你们以为没人知道那东西在你们手上,却大错特错了,想要那东西的人太多太多,三十多年前天下群雄为其争得头破血流,你们真以为能够藏得住?”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话音刚落,一支弩箭便从他身后射了过来,那是罗震的震天箭,那黑衣人随手一抓便将箭抓在手里,忽的听到箭身传来咔嚓一声,黑衣人心叫不好想要扔掉,却已迟了。他一扔,那箭就立刻炸开,一连炸响了七次,炸得他惨叫连连,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震举着弩机走过去查看,忽见浑身是伤的黑衣人手里握着柄短刃厉叫一声跳了起来,那罗震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短刃捅中,忽见剑光一闪,赵越手持一柄波浪形的怪剑后发先至,刷的一剑击落了黑衣人手中的短刃。 黑衣人向后翻滚而出,正要夺门而出,却感一股霸道的气劲从身旁袭来,他提气一跳,却被刚才爆炸所受的伤拖慢了速度,噗的一声,右边小腿被王望川的金枪洞穿,接着只觉一股大力将他向后一拖,甩在空中。 王望川冷漠道:“老八,一斧子将他劈了。” 段全大喜,方才他被这黑衣人奚落一番,心中甚是郁怒,此时有机会出气,怎能不开心,看他将宣花斧抡圆了劈下,那黑衣人心中大惊,身子一扭,忍痛往枪尾一窜,紧接着发出一把暗器,旁边的谢奎眼疾手快,一伸手便全都接了下来。 此时斧子落下,溅起血花,黑衣人又是一声惨叫,他的右腿被斩断,好在刚才他向着枪尾窜了一窜,不然定要被拦腰斩成两半。 “别让他逃了!”王望川喝了一声,罗巽立刻打出暗器,噗噗噗全都钉在了黑衣人的后背,但那黑衣人却没有停下,单脚一跳便上了房梁,第二跳便顶破了屋顶跳了出去。 众人赶紧追出屋外,却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谢奎跳上屋顶看到血迹顺着屋顶一路延伸到院外,又在四周望了望,指着北边叫道:“他往那边去了!”罗氏兄弟与段全听到他的话,当即跃出墙头往北方追去。 话说白天时,聂萧用一贯钱向夔门帮府邸外的乞丐打听了些消息,得知夔门帮在半年前似乎从外面寻回了什么东西,那乞丐清楚记得他们九个当家一起从外面回来,身上似乎都带着伤,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直到三个月前,有两个人时常在夔门帮外面转悠,似乎是在观察什么,这两人并非一伙,他们各自来的时间不同,即便偶尔同一时间出现也从无照面。 那两人一个是精瘦的男子,那男子形象似猴,畏畏缩缩,另一个则是个红衣女子,身材婀娜,但脸上戴着彩绘面具,看不清模样。 此时夜已深,聂萧早就睡下,正睡得香,忽觉窗外有响动,他向来警觉,瞬间便跳了起来,长剑唰的一声抽出,用剑尖抵住从窗外跳进的那人的咽喉。 来人是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人,右脚已被及膝斩断,一片血肉模糊,好在他已自行点了穴道止血,才没弄得满地的血。 “少侠,救命!我被人追杀!”黑衣人瘫倒在地,却还强撑着精神。 聂萧赶紧将剑收好,把黑衣人扶上床去,又在窗前检查了一遍,确认窗台上没有血迹才把窗关了起来。 黑衣人趴在床上道:“多谢少侠相救......” 聂萧拿出内伤药,先让黑衣人服下,当蒙面巾摘下时,看到这人竟与那乞丐所描述的男子一模一样,当即便猜到追杀他的应该是夔门帮的人,虽不知此人是善是恶,但还是救人重要,聂萧当即取了金疮药为他治疗。 黑衣人浑身被炸伤,背部又插着十几枚暗器,加上断腿之伤,在聂萧帮他一一处理之后,已是清晨,好在他内伤不算太重,吃下治疗内伤的丹药便可,不然聂萧还要帮他运功疗伤,只怕要弄到中午时分。 此时黑衣人已沉沉睡去,聂萧靠在榻边想着:“我虽然好奇这夔门帮之事,却没想过要插一手,但这事情却莫名其妙找上了门来,自从离开峨嵋山开始,这一路不断遇事,虽学到了许多东西,但也颇为麻烦,也不知是好是坏,是幸运还是倒霉。”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阳光从半开的窗子里洒进来,落在黑衣人的脸上,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他已睡了一天,只觉得全身都在痛,慢慢靠坐起来看向自己的断腿,不禁叹息:“我袁行空轻功卓绝,却不想一时托大弄断了腿,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袁行空大惊之下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哎呀一声叫了出来,他抬头一望,进来的人原来是昨夜相救之人,这才松了口气。 聂萧手里拿着些食物,他走到榻边坐下道:“原来你就是飞天神盗袁行空,在下聂萧,幸会幸会。”说着便将食物递给了袁行空。 袁行空接过食物,道:“聂少侠救命之恩,袁某没齿难忘!只是我的腿已断了,哪里还称得上什么飞天神盗。” 聂萧道:“听闻你轻功无双,连皇宫都进去过几回,怎的会在夔门帮里翻了船?” 袁行空尴尬道:“是我托大了,本以为那夔门帮不过尔尔,却不想他们手段狠辣,那王望川的金枪又极为厉害,所以才阴沟里翻了船!” 聂萧调侃道:“人说江湖险恶,近来我是体会了不少,却不想你这样的老江湖也会栽跟头。” 袁行空羞道:“少侠别挤兑我了,我这腿一断,看来以后是要退隐咯。” 聂萧不禁笑道:“听说你是不去无宝之处,这夔门帮虽然名头不小,但没听说过有什么宝物啊!” 袁行空沉默片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眼睛不停打转,过了许久看他咬了咬牙,突然道:“少侠可听说过玄奘舍利?” 聂萧神色一凛,道:“知道,三十七年前玄奘大师于慈恩寺圆寂,其舍利葬于白鹿原,后有传言说玄奘大师的舍利中蕴涵神力,每颗舍利中都蕴涵一甲子的功力,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九颗舍利集中一处时将会指引一处宝藏,那宝藏内有不死仙药,吃下即可返老还童,白日飞升。” 袁行空道:“正是正是,此传言引来了无数江湖人士要去盗取玄奘大师的舍利子,导致其中三颗下落不明,最后南宫剑圣出面将所有人打退,护住了剩下的六颗舍利,并将其中四颗交给朝廷移至兴教寺内,后两颗则由南宫剑圣带回神剑谷保管。” 聂萧道:“玄奘舍利并不是什么秘密,江湖中人几乎都知晓其传说。” 袁行空咧嘴一笑,道:“但你可曾见过?” 若是说实话,聂萧确实见过,南宫无欲带走的两颗舍利就供奉在神剑谷里,他还时常上香参拜,但他若说实话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且不会有人相信,索性他便摇头道:“不曾见过。” 袁行空道:“实话告诉你,那夔门帮半年前在酆都城里得到了一颗!他们三位当家被杀也与此事有关!” 聂萧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猜你应该也是想去偷舍利所以才栽了跟头的吧?” 袁行空叹道:“正是,他把他们府邸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没见到舍利的半个影子,因而去主动挑衅,一时托大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聂萧无奈道:“玄奘大师去世时也只有六十多岁,他的舍利怎可能一颗便有一甲子的功力?而且舍利乃是佛法高深的僧人圆寂后留下的结晶,并没有什么储存功力的功能,集齐九颗便能得到宝藏地址更是无稽之谈,真不知怎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袁行空道:“我也不相信,但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相信,所以玄奘舍利才会成为无价之宝!我若是盗得一颗拿去卖,换来的钱足够我花上十辈子了!” 聂萧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已尝到了恶果,便不要再去打那舍利的主意了!” 袁行空略微一想,又道:“但那舍利若是留在夔门帮亦非好事!” 聂萧道:“怎么说?” 袁行空道:“你想,那夔门帮虽然是三峡一带最大的船运帮派,实力也算过得去,但他们始终不是江湖上的顶尖势力,这三峡距离地狱道如此近,万一哪天那舍利被地狱道抢了,只怕他们会故意拿出来再次引发天下大乱啊!所以这宝物不能留在他们的手里!” 聂萧点点头:“有些道理,继续说。” 袁行空接着道:“我昨夜进来时,少侠瞬间就从榻上跳起来,还拔剑抵住我的咽喉,这般快的动作连我都反应不过来,说明你的武功极高,因此若是你能把那舍利盗出,便再好不过了!” 聂萧笑道:“昨夜你反应不过来是因为你重伤在身,我的武功有多少斤两我自己知道,你只不过想诓我去盗宝,好坐收渔翁之利,我若连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怎还敢出来闯荡江湖?” 袁行空见诡计被聂萧点破,便赶紧说道:“少侠误会了!你说我已断了条腿,又怎能坐收渔翁之利?我真是为了江湖着想!” 聂萧摇摇头,起身笑道:“莫要再乱说,你且吃些东西再说吧!”说完便不再理他,自行推门出去,打算去楼下听听乐曲,喝些好酒。 第二十章:天籁歌声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临睡望远,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琴声悠扬,歌声动听。 酒楼台上有一女子正抚琴而唱,唱的是汉乐府的“巫山高”,讲的是在外游子思念故乡之情感,歌声委婉动听,与琴声相得益彰,只觉天籁,唱得众人心里颤颤,代入了情景之中。 聂萧喝着酒,被这歌声弄得想起家来。他从小便在峨嵋山长大,此番乃是第一次离家,虽尚未离得太远,但也有些时日了,加上此情此景不免让他回想起在峨嵋山的日子。 此时一曲终结,众人依旧沉浸其中,聂萧抬头望向台上,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唱出如此天籁。 只见那是一个身着火红衣裙的女子,身材窈窕,肌肤胜雪,但她的脸却用面纱遮住了,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之美,她只露出似春水迷人,如秋月撩人的眼睛。 此时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登上了台,露出黑黄的牙齿笑眯眯说道:“小娘子歌声不错,看你身材标致,却为何要蒙着个脸?你若是将面纱摘下陪哥哥们喝几杯,这钱便是你的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铤,他的三个同伴在台下的桌边吹着口哨乱叫。 女子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滚开。”她不但歌声动听,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得令人浑身酥麻。 见大汉碰了钉子,他的同伴纷纷大笑起来,不断嘲笑他。那大汉碍不住面子,顿时火冒三丈,额头青筋暴起,看他伸手抓向那女子的面纱,那女子尚未有动作,忽地一阵风袭来,聂萧已跳登上了台,拦在大汉的面前。 大汉怒道:“小子快滚开!莫挡了你爷爷的道!” 聂萧丝毫不怵,他将女子护在身后,伸手反抓大汉的手腕,一用力,只见那大汉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整个人往地上蹲。 大汉的同伴见状立刻起身,他们将桌上的杯子和碗一股脑扔过来,聂萧护着那女子向后退避,边退边道:“小心别脏了衣服。” 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如骄阳般炽热的香气,虽浓郁却不感甜腻,反而有种含而不发,温暖恬静之感。聂萧嗅到了这股味道,微笑道:“这是凤凰花的味道。”女子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眼睛里荡起一层涟漪。 聂萧抬起一脚将那大汉踢飞出去,撞在他的三个同伴身上,未等他们回神,聂萧已跳了下来,轻声提醒道:“小心。”他的拳头便随着话语一同落到了对方的脸上,看他身形如风,潇洒不凡,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将那四个汉子全都打倒在地,且没有撞烂任何一张桌椅。 那四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聂萧看了不禁发笑道:“别装了,我下手没那么重,快起身买单离开,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他们当即爬起来,将钱摆在桌上,跌跌撞撞奔出了酒楼,到了外面才敢叫嚣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此时酒楼中的一众酒客纷纷拍手叫好,而聂萧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要去找那女子,望了一圈却哪里都不见她的踪影。 此时酒楼的店家有些慌张的走过来道:“少侠少侠,你还是快离开吧!” 聂萧不解道:“为何要我离开?方才台上那女子呢?” 店家道:“你打的那四人都是夔门帮的弟子,你是外地人或许不知,那夔门帮在我们白帝城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呀!谁都不敢惹!” 聂萧笑道:“不打紧,我不怕他们,我问你刚才唱歌那女子去了哪里?” 店家忙道:“哎呀,你怎么还想着那女子?你闯了大祸,快快收拾东西离开吧!近来夔门帮正憋闷,莫要让他们将你的性命给害了呀!” 聂萧摇摇头,此时身后有人向他喊道:“方才打斗时,我看见那女子往后门走了。”聂萧回头一望,那是个文人模样的青年,他当即抱拳道谢,又向店家道:“那位朋友今夜的所有消费都记在我的头上,待会派人送些酒菜去我房里给我的一个朋友。” 店家还想继续劝他,但聂萧却先一步转向后门,找那女子去了。 酒楼的后门外是一条小巷,一直往前便能通到街上,此时是晚上,坊门早已关了,因此聂萧便沿着坊内的道路一路前进,他一直快跑到路的尽头,忽看到那女子转进了一条巷子里,他微微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未料聂萧才刚刚进到巷子,便看到那女子抱着琴站在那里盯着他。 聂萧微微一愣,听那女子道:“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聂萧整了整衣服上前道:“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女子淡淡道:“没有。”说完转身要走。 聂萧又赶紧道:“在下聂萧,敢问芳名。” 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你在这三更半夜一路追着我来到这暗巷之中,又突然问我姓名,如此轻薄之举,与方才那人又有何区别?” 聂萧没想到会让对方误会,忙抱拳道:“抱拳,唐突佳人实在不该,还请见谅!” 女子没好气道:“我最讨厌油嘴滑舌之人,一会敢问芳名,一会唐突佳人,简直一副浪荡形象,莫以为你长得好看便能四处留情,便所有人都会喜欢你,我现在便厌恶你得很。”说罢也不再与聂萧啰嗦,转身便走,任凭聂萧再怎么喊她也没停下。 聂萧看着那女子渐渐走出巷子,消失在视线中,他有些失落,并非因那女子误会了他,而是因为对方之言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等聂萧回到酒楼时,却见大厅客人皆空,被他打跑的那四人带了十多人来,他们一看到聂萧回来便立刻将他包围,这些都拿着兵器,一脸凶样。 那大汉指着聂萧道:“就是这小子!” 一个手持长剑的清瘦男子坐在桌子上,他抬眼一看,打量了一番聂萧,捏着胡子怪声怪气的笑道:“长得这般好看的少年若是杀了便可惜了,不如你乖乖束手就擒,与我一同回去,我保证好生待你!” 聂萧一脸嫌弃的表情道:“就你这阴阳怪气的小胡子也配?” 那人也不生气,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有个性的!你叫什么名字?” 聂萧斜眼看他:“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人仰头傲然道:“夔门帮九当家坐下头领,人称混江蛟卢顺的便是我。” 聂萧笑道:“原来是混沟虫卢顺,失敬失敬,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辈,名号什么的不提也罢!” 卢顺听到聂萧嘲讽自己的绰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脚道:“不要给脸不要脸!若是真的惹毛了我,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聂萧四处看了看,看到门外有一棵树,他便走过去轻轻一跳,摘下一根树枝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说道:“我出门匆忙没带兵器,便用这根树枝领教你的剑下无情吧!” 卢顺怒叱一声持剑扑上,只见他连人带剑似个陀螺般旋转数圈,落地一扫,在空中划出“呼”的一声。 聂萧不慌不忙,劲力灌注于树枝之中,抬手一抽,正好抽在对方剑身上,顿时发出嗡嗡响声,震得卢顺向后一退,看他面带惊讶之色,又是一剑刺来。 长剑在空中抖出数朵剑花,虚虚实实也颇为赏心悦目,引得十多名夔门帮众拍手叫好,但聂萧却轻轻一笑:“雕虫小技。”说时手中树枝一连快速刺出几下,叮叮当当打得对方长剑连抖动的机会也没有。 紧接着聂萧手腕一抖,树枝飞出,正好打在卢顺的手腕上,打得他尖叫一声,长剑脱手落下,聂萧眼疾手快,用足尖一勾,那长剑便到了他的手里,随即回剑一放,架在了卢顺的脖子上。 本来那些不断叫好的夔门帮众此时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了,看那卢顺咬着嘴唇看着聂萧,还带着些许娇嗔,顿时让聂萧感到一阵恶心,一抬脚便将他踢出了门外,又将他的剑一并扔了出去。 卢顺侧坐地上叫道:“你好狠的心!为何要如此对我!” 聂萧瞪着他道:“快滚,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定将你一剑封喉!” 卢顺爬起身来怒道:“你会后悔的!”当即便带着手下灰溜溜而去。 等到夔门帮众人走远了,那酒楼的店家才颤巍巍的从柜台后面伸出头来,他看到聂萧正站在对面笑着看自己,立刻跑了出来道:“少侠啊!你可闯了大祸,闯了大祸呀!那卢顺是夔门帮九当家谢奎手下的爱将,你打了他,那谢奎定会来找你麻烦!你快走快走!” 聂萧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店家道:“我一个小小的店家,想那谢奎也不会为难我。” 聂萧心中一阵暖意,当即抱拳道:“店家好意在下心领,但我不会走,就让那谢奎来找我麻烦吧!他若敢来,我便敢打他!”说罢向那店家作了个揖,又从架子上拿了一坛酒,转身走上了楼。 第二十一章:剑刺蝴蝶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鸟叫声从远处的枝头上传来,当阳光洒了满地的时候,谢奎便推开了门,领着卢顺往府外走去。 罗氏兄弟向来起得早,他们在校场上互相对练,忽见谢奎要出去,便问道:“老九,大清早的要去哪里?” 谢奎停下脚步道:“我手下卢顺被一个小子打伤了,打算去会会他。” 罗巽道:“唐门的人正午便到,办完事便赶快回来。” 谢奎点头道:“放心。”说罢便走出了府外,卢顺跟在他的后面,向罗氏兄弟作了揖,一连兴奋的笑容。 夔门帮所在地与聂萧落脚的酒楼不算太远,走路不到一刻,当太阳升上高空,将晨雾撕破的时候,谢奎和卢顺已经带着人将酒楼团团包围。 酒楼的店家从后堂跑出来,嘴里不停说道:“九当家请早!今日怎的这么早便来吃酒吗?” 谢奎闯开了门,走进大厅,也不说话,只是找了张凳子坐下,翘着二郎望着店家。此时住店的客人也都已起身,知晓酒楼被人包围,全都走出来一看究竟。 店家赔笑道:“小店做有早点,九当家可要吃些?” 谢奎看了一眼卢顺,那卢顺点点头,上前一把将那店家推到柜台边,又揪着店家的衣领道:“别磨磨唧唧的,快叫那小子出来受死!” “要找我的话,喊叫一声便是,如此为难无关之人也忒霸道了点。”众人闻声抬头,只见聂萧从二楼缓缓飘落,看他俊美不凡,气宇轩昂,真似天仙下凡一般潇洒飘逸。 单看聂萧这份轻功,谢奎便知他不是卢顺这种小角色能对付的,又看他衣着与样貌皆不凡,猜测聂萧定是个世家子弟,心内一想还是先打听对方来历的好,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没必要为了卢顺再闹出更多事端来。 卢顺后退几步,来到谢奎身边指着聂萧叫道:“就是这小子!九当家可要为我做主啊!” 岂知谢奎并不理他,将他推了一把,站起身来道:“郎君从何而来?” 聂萧微笑道:“峨嵋山。” 谢奎心想:“莫不是峨嵋派的弟子?”便道:“在下夔门帮九当家谢奎,不知少侠名号?” 聂萧抱拳道:“原来是八臂天狼谢九当家,久仰久仰!在下聂萧,幸会!” 谢奎虽未听过聂萧名字,但看他举止不凡却也并未小瞧他,便道:“听闻昨夜你与卢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聂萧并不否认:“确有此事,但事出有因。昨夜我见有四人调戏酒楼歌女便出手阻拦,他们气愤不过便找了卢顺来,我以树枝打败卢顺手中长剑,不想他今日找了九当家来,却不知是要作甚?” 谢奎瞪向卢顺,对方并未将聂萧用树枝打败他的事情说出来。谢奎知晓卢顺武艺,虽不是什么高手,却也过得去,此时被一少年以树枝打败,可想而知对方的武功极为不凡。 卢顺看出了谢奎不满自己隐瞒实情,赶紧道:“昨夜被他打跑之人乃是我们夔门帮的弟子,若是手下遭人欺负,我又不出手,岂非被人笑话?” 谢奎冷哼一声:“哼,调戏歌女乃是奸恶之事,我夔门帮以仁义为先,乃是正派,弟子里却出了恶人!而你不问清楚便包庇袒护,理当同罪!但念你多年来为我帮尽心尽力便饶你皮肉之刑,却也要罚你降职两级!你且叫那四人给我滚出来!” 卢顺一愣,想不到谢奎竟不帮自己,但他也不敢有怨言,只得乖乖领罚,当即转身出门,将昨夜闹事的那四人抓了出来。 那四人还不知何事,以为谢奎要帮他们出头,叉着腰对聂萧叫嚣道:“你小子死定了!”岂知话音刚落,谢奎便连环四脚踢了过来,将这四人踢得狠狠滚出几圈,趴在地上吐血,受了重伤。 谢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朗声道:“我夔门帮从不作恶事,如今却被你们几个坏了名声!今次且饶你们不死,但是以后若还敢调戏女子,或是欺压乡里,我定取你们性命!”话音一落,四周响起喝彩之声,纷赞谢奎公正。 聂萧对其行事也是颇为佩服,他夔门帮乃是白帝城说一不二的帮派,能在众人之前秉公处理,不偏颇自己人,颇为不易,但这也说明了为何这夔门帮能够雄霸三峡多年。 聂萧抱拳道:“九当家公正严明令在下佩服!” 谢奎笑道:“我夔门帮向来严于律己,不然也发展不到今日规模,只是冲撞了少侠,还请见谅才是。” 聂萧道:“哪里的话,九当家客气了。” 谢奎眼看事情已解决,便道:“在下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聂萧道:“九当家请便。” 随即聂萧返身回房,那袁行空一见他回来便坐了起来,他的内伤已经稳定下来,断腿之伤虽已用了止痛药,但他心中之痛却无法抑制。 袁行空呲牙咧嘴道:“你就这样放走了夔门帮的那群人?” 聂萧坐下道:“我若跟他们打起来,又怎能如此快就回来?” 袁行空道:“那你下去是做什么的?磕头求饶?” 聂萧道:“那九当家谢奎颇为公正,将惹事之人都惩罚了。” 袁行空皱眉:“只可惜那卢顺是谢奎的手下,若他是段全的手下便好了!” 聂萧不解:“此话怎讲?” 袁行空道:“段全是最没脑子的,又十分护短,若是他的手下与你有冲突,定会二话不说与你打起来,你若是能将他杀了,也算帮我报仇了!我这腿便是他砍的!” 聂萧笑道:“我若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夔门帮的当家,还能走得出这白帝城?还能去盗宝?” 袁行空听言顿时眼睛一亮,道:“你愿意去盗取玄奘舍利?” 聂萧道:“我盗舍利并非为了卖它换钱,只是这舍利太过惹眼,落在谁手上都会惹出乱子,趁现在舍利还未曝光时便将它夺了送还兴教寺或是神剑谷便再好不过。” 袁行空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要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送给兴教寺或者神剑谷?且不说无人知晓神剑谷究竟在峨嵋山何处,只说那剑圣师徒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而长安兴教寺亦是路途遥远,只怕你还未送到,便遭人夺宝害命了!” 聂萧神秘一笑:“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方法。” 袁行空表情怪异,他看了聂萧许久,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忽然想起自己只知道对方名字却不知来历,便问道:“与你认识许久,却不知你的来历,看你年纪轻轻便武功不凡,定是某个世家或是名门的弟子,对不对?” 聂萧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若说我是峨嵋山神剑谷的传人,是剑狂戚沧海的义子,剑圣南宫无欲的徒孙,从小在神剑谷长大,六岁练剑,十二岁时便会了上百种剑法,十六岁时便能将只看过一遍的剑法一丝不差的使出来,你信不信?” 袁行空一愣,整个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两人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任凭窗外的街市热闹非凡也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过了许久,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得两人肚子都疼了起来,只听袁行空边笑边道:“哈哈哈!你怎么不说你是女皇的私生子?她已内定将皇位传给你了?” 聂萧也在笑:“因为我不是,所以我不会这样说。” 袁行空笑道:“那你怎么敢说你是神剑谷的传人?” 就在这时,一只蝴蝶从窗外飞进来,飞到了两人中间,也就是这个时候,聂萧率先停止了大笑。 唰的一声,剑光笼罩了整个屋子,这一剑来得极快,就在剑尖与蝴蝶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半毫的时候,聂萧突然收剑回鞘,只见那蝴蝶翩然飞走,从另一扇窗户飞了出去。 袁行空也停止了大笑,他已笑不出来,因为一滴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顺着他的脸颊一路往下,又从下巴滴出。此时又是一剑袭来,那汗水在落到剑身的刹那间被剑风吹回了袁行空的下巴上,与它落下的位置没有丝毫偏差。 聂萧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微笑看向袁行空道:“听说今日会有唐门的人来,我去看看,我回来时会带吃食给你。”说完也不停留,径直推门而出,留下袁行空在屋里错愕不已。 日照正中,街市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忽见夔门帮的八当家段全提着大斧从城外走入,他身后跟着三四十名帮众,街上百姓见状纷纷避让,挤在路边观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夔门帮的八当家来开路。 那是一个潇洒倜傥的青年,他的身材很高,穿着深蓝色的衣衫,手里一柄折叠扇,扇骨是精钢的,扇面画着一只正展翅而飞的鹏鸟,另一面则写着“扶摇万里”四个大字。 夔门帮的诸位当家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们看到段全来到时便分于门便排成两排,正中留下王望川一人,段全一步跨入,站在谢奎身边。 只见那青年缓缓走来,他将扇子一收,朗声道:“在下唐照鹏!” 王望川快步迎上前道:“原来是扶摇万里唐八郎,失敬失敬!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唐照鹏微微一笑,与王望川并肩步入府中,其余当家紧随其后一同而入,接着帮中弟子便将大门紧闭,驱散围观人群。 第二十二章:扶摇万里唐八郎 夔门帮三位当家被杀一事在白帝城闹得人尽皆知,他们向唐门求援亦不是秘密,当心心念念的唐门援手来到时,城里的众人看见的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说是唐门丝毫不在意夔门帮的死活,随意派了个青年来打发。 但夔门帮的几位当家却不这么认为。 这唐照鹏乃是唐门四老之一唐空绝之子,唐门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可同时发出十八种不同的暗器,手中铁扇奇诡莫测,轻功更是高绝,可直上数十丈峭壁,因而才有“扶摇万里”的外号。 那被杀的三当家常青曾与唐照鹏有交情,此次前来亦是他自告奋勇,王望川见了他心中甚是欢喜,即便这唐照鹏打不过那凶手,对方却也会因为忌惮唐门而不敢杀他,到时候自己再带人偷袭,必定能拿下对方。 王望川安排了一桌酒席,将唐照鹏请到上座,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便举杯道:“今次得唐少侠相助,我们定能将那凶手杀死,以慰我兄弟在天之灵!” 众人一同起身,正要同饮时,却见唐照鹏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铁扇,顿时气氛便尴尬了起来,那王望川没有微微一皱,并为说话,赵越见了便赶紧说道:“唐少侠可是舟车劳顿,感觉乏了?” 唐照鹏缓缓抬头,皮笑肉不笑的缓缓说道:“乏倒是不乏,只不过我来此并不是游山玩水,广交好友的,你们传信来我唐门求救,说是有仇家杀来,本来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但你们夔门帮乃是三峡一带的重要门派,若是被人拔了,会影响我唐门的生意,因此门中长辈才决定派人前来相救。”说着用扇子将桌上的酒杯一挑,那酒水划出一条弧线,落入了他的口中。 露了一手之后,唐照鹏又接着道:“你们也知我与常青有交情,我也正是为了他才主动请缨而来,你们虽是他的结拜兄弟,却不是我的朋友,所以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你们若是饿了便快点吃喝,我在一旁等你们。”唐照鹏不动声色,只是足尖轻轻一点,也不见他有跳跃的动作,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从桌边的椅子去到了门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走向校场。 众当家面面相觑,王望川忍了口气,将手一挥道:“来人,将酒菜撤了!” 唐照鹏仗着唐门高手的身份极为高傲,丝毫不给夔门帮面子,他在校场中绕了两圈,便见段全与谢奎跑出来喊他。 等到唐照鹏再次走进聚义厅时,那一桌酒席已经撤掉了,六位当家已站在各自的座位前等他,而他也不理会王望川招呼他上座,径直走到了本属于常青的位置坐下,众人也没说什么,随即坐下。 唐照鹏把扇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并翘着二郎腿问道:“你们那仇家是何人?” 众当家看向王望川,只见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来说,那赵越便率先开口道:“是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红衣女子。” 唐照鹏歪着头道:“戴金面具的红衣女子?意思是你们也不知对方真实身份?” 赵越道:“只知她武功高强,五十招便将三弟杀了。” 唐照鹏道:“你们怎么知道她只用了五十招就杀了常兄?” 罗巽道:“当时我和老五都在场。” 唐照鹏疑惑道:“那对方为何不杀你们两个?” 罗震道:“当时我们与三哥一起遇上那女子,对方并未说话便冲了上来,她的武功极为厉害,内力强劲,使一套飘忽的掌法,身法犹如鬼魅,合我们三人之力也不是对手。” 罗巽接话道:“说是五十招便杀了三哥,其实是她五十招便将我们三人都打败了,三哥吃了距离的亏才第一个被杀了,我用的是暗器,老五用的是机关,所以侥幸活了下来。”等到说完,只见罗氏兄弟神色黯然,对于眼看着常青被杀而无能为力感到颇为内疚。 唐照鹏轻笑一声道:“机关暗器,还数我唐门独尊。”这句话虽然说得狂傲,但事实如此,并无人反驳,他顿了顿又问道:“且说她杀了常兄,为何不杀你们?” 罗震点点头道:“当时我二人都被打倒在地,那女子正要下杀手,忽闻远方传来一阵琴声,那女子便收了手,似在担心什么,赶紧逃了。” 唐照鹏疑道:“哦?琴声?什么样的琴声?” 罗巽道:“是瑶琴,声音清亮,明明是从远方传来,听起来却偏偏像是在耳边响起,令人气血不顺,头晕脑胀。” 唐照鹏皱眉沉思片刻,想这江湖中修炼乐器音波类武功之人寥寥,且大多都是与世无争的前辈高人,一时之间想不到头绪,便问:“夔门帮与善用音波武功的高手有什么关系吗?切不可隐瞒!” 众人纷纷摇头,唐照眉见状又道:“按照你们所说,那女子武功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杀入府中,反而还要寻找机会一个个下手?着实蹊跷,你们是否有什么隐瞒?”话语极为不客气。 王望川轻咳一声,道:“唐少侠多虑了,我们既请你来相助,便不敢有隐瞒,那女子的来历我们实在不清楚,还望明察。” 唐照鹏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今日且先散了,趁着时间还早,我要去街上打听些消息,我日落前会回来,若是打听到了什么,自会告诉你们。”说罢将衣摆一甩,走出了门去。 等到那唐照鹏离开了夔门帮之后,段全忍不住拍桌叫道:“这厮甚是狂傲!跟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奎拍拍段全道:“八哥莫要生气,这唐照鹏来者不善,是在给我们立下马威。” 赵越冷哼道:“哼,他还不是仗着自己是唐门四老的儿子。” 王望川脸色不好看,起身道:“行了,都散了,莫要乱说话惹火了他便是。”说罢便负着手走向后院。 话说聂萧混在人群中看到了唐照鹏进入夔门帮,他曾听说过这唐照鹏,乃是唐门四老唐空绝次子,为人虽骄横,但其武功在照字辈中可排进前六,不可小觑。 唐照鹏的来到出乎了聂萧的意料,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夔门帮虽是三峡船运第一大帮派,但对于唐门来说并不算太过重要,为何会派来一个主家的高手。” 聂萧又在城中逛了许久,买了些吃食,当他回到落脚的酒楼时,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他缓缓推门房门,却不想突然射来数十枚飞镖,这些飞镖形状各异,发射手法皆不相同,只在刹那间,聂萧便知道屋子里的人是谁了。 长剑出鞘,与那些飞镖碰撞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看他剑如流水,将飞镖群带得偏离轨道,接连落地。 迎面生疼的一道劲风袭来,聂萧赶紧将长剑一转,只听叮的一声,一把铁骨扇缠上了他的剑,那扇子上的力道极大,直直推来,逼得聂萧手中长剑不断旋转,一连转了十多圈才把力道卸掉,刚想把那扇子打落在地,忽觉扇上又生出新力,直叫聂萧吃了一惊,赶紧仰面向后,避过了这一击。 聂萧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冷笑,顿感不爽,脚步一伸,带着身子向前滑了两米,看也不看反手一刺,正好从扇骨之间的缝隙穿过,又一抖手腕,眼看就要把那铁扇压落地面,忽闻一人喝道:“好小子!看招!” 来人正是唐照鹏,他身法极快,几乎在眨眼间就冲到了聂萧身前,伸手一抓,便将铁扇夺回,看他手腕一翻,铁扇便跟着转动起来,似一朵点了翠的白花绽放。 聂萧不敢小觑对方,脚步向后一退,退到了走廊上,只见唐照鹏一步跟上,两人便在那狭窄的走廊上打了起来。 那唐照鹏的铁扇功夫甚是了得,扇子在他手中跳跃旋转,令人眼花缭乱,看他扇子一开一合,挡开聂萧一剑,同时手肘一落,铁扇竟由上至下划了个弧,紧接着扇子脱手而开,撞向聂萧肋下。 聂萧已在墙角,无路可退,回剑格挡亦来不及,情急之下便提气一跳,避过了铁扇,却见对方嘴角带笑,只见唐照鹏双手一摆,又是数十枚暗器打出,此时聂萧身在空中,已是避无可避。 眼看聂萧就要被打得千疮百孔时,他身子一伸,长剑向前打直,整个人呈一条直线,紧接着腰身一扭,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手中长剑则逆向旋转,又发力一脚蹬在墙上,顿时冲破了暗器群,杀向唐照鹏。 唐照鹏没料到聂萧会有这一手,赶紧将手中铁扇一合,身子向旁边一跳,堪堪躲过这一剑,从二楼跳下了一楼,而聂萧则趁势翻进了屋子,还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袁行空看到聂萧翻进来便赶紧叫道:“你快跑!” 聂萧盯着门口道:“为什么要跑,这里是我的房间。” 袁行空还未说话,却听响起敲门声,接着便传来唐照鹏的声音:“在下唐照鹏,想与阁下交个朋友。” 聂萧将剑回鞘,换了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姿势,实际上却是能够用最快速度拔剑的姿势,一旁的袁行空不知其中门道,以为他放下了防备,急道:“你怎么如此放松!快拔出剑来!” 聂萧也不理袁行空,只是朗声道:“既然是交朋友的,那便请进吧。” 唐照鹏推门而入,他先是微微瞟了一眼,而后才迈步进入,来到聂萧面前三步处停下,抱拳道:“在下唐照鹏,之前曾听闻一个叫做聂萧的少年侠客将罗飞岩给挑了,本不在意,但今日一见却是非同凡响,幸会幸会!”唐照鹏的话中听似带着些许不屑之意,但这是他平日里骄横惯了所致,其实心中对于聂萧并无恶意。 聂萧对唐照鹏不了解,只以为对方还在挑衅,便道:“原来是扶摇直上唐八郎,你不是去夔门帮做客了吗?怎的来我这闲散之地乱晃?”以此暗讽他不误正事。 但唐照鹏却听不出聂萧话中有话,只因他平日里这样说话惯了,即便别人这样说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毫不在意的笑道:“我便是调查夔门帮之事寻到你这里来的,他们府外的那个乞丐告诉我你曾去找他打听过夔门帮的事情,因此我便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本以为你的武功不过尔尔,但方才一交手才知你剑法高超,竟能将我逼下楼去,令我佩服!” 聂萧皱眉,心想这唐照眉说话有些奇怪,前一句还在讥讽你,下一句便在捧你,略微一想才恍然大悟,想通了其中道理。 唐照鹏见聂萧不说话,便问道:“聂兄怎么不说话?” 聂萧回过神来,笑道:“方才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唐兄莫怪。” 唐照鹏笑道:“无妨。”随即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袁行空道:“这人贼眉鼠儿,獐头鼠目,一看便不是好人,想必他便是那乞丐口中的猥琐男子了!” 袁行空一听,气急道:“你小子说什么!” 唐照鹏冷笑一声,一抬手打出两根银针,将袁行空的穴道封了,一根让他说不出话,一根让他行动不得,显露了他做事颇为霸道。 聂萧对着袁行空微笑一下,又请唐照鹏坐下,然后说道:“不错,此人乃是飞天神盗袁行空,前夜去夔门帮偷盗,因挑衅六位当家而身受重伤,误打误撞逃到我这里来,我便将他救了。” 唐照鹏“哦”了一声,看向袁行空道:“竟然是飞天神盗袁行空!江湖传言此人轻功极高,而我也以轻功见长,本想有机会的话还能够较量一二,但他现在断了一条腿,已是个废人,可惜了!” 袁行空被封了穴道,看他瞪着眼睛,似乎想要骂唐照鹏,却奈何说不得也动不得,着实无能为力。 唐照鹏把玩着扇子道:“聂兄为何要调查夔门帮的事情?” 聂萧道:“我若说好奇你信不信?” 唐照鹏道:“信,那你可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比如他要去夔门帮偷什么?”扇子一合,指向袁行空。 聂萧看了一眼袁行空,对方一愣,顿时皱起眉头,眼睛左右摇摆,以为他要将玄奘舍利的事情说出来,却听聂萧道:“这厮想去偷王大当家的金枪,其他的暂时还没有头绪。” 唐照鹏眯着眼睛道:“偷王望川的金枪需要如此久的时间来观察难道聂兄不觉得奇怪?而且王望川的金枪并非什么宝物,偷来有何用?即便他有自己的理由,但以他的轻功不至于偷不到金枪还被人斩了腿吧?你自己说呢?”说着看向袁行空,又飞出一根银针,将他的哑穴给解了。 袁行空面色难看,额头渗出汗珠,他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回答,此时唐照鹏已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台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无比热闹,而屋子里却极为安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聂萧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唐照鹏拦住,只听他幽幽道:“聂兄莫要帮腔,我倒要看看这袁行空能说出什么理由来,若是说不出个一二,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像你一样接得住我的暗器与铁扇。” 第二十三章:夜半和鸣清风拂 袁行空很紧张,他能感觉到唐照鹏的话是认真的,此时此刻他身负重伤,又被人封了穴道,跟本就没有逃命的机会,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借口,却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因为他看得出,唐照鹏虽然年纪不大,而且狂傲,但却绝对不笨,而且还很聪明。 “你若老实告诉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而且还保证你能安全离开白帝城。”唐照鹏轻轻扇着扇子,扇面上的鹏鸟随着扇子一起一伏,真似要飞起来一般。 屋内气氛尴尬,情况十分不好,聂萧忽然起身道:“唐兄,这里虽是酒楼客房,但也是我租下的,怎的说我也算个临时主人,袁行空与你都是我的客人,你这般喧宾夺主却不太好吧?” 唐照鹏侧眼看向聂萧道:“哦?这么说你是要包庇他咯?” 聂萧道:“谈不上什么包庇不包庇,只是主人不能让客人难堪,此乃常理。” 唐照鹏突然大笑道:“哈哈!好一个常理,既然主人发了话,客人也不好多纠缠,今日我就暂且告辞,你若想起什么事情来,大可来夔门帮找我。”说罢向聂萧微微点头,走向门口,临出门时又望了一眼袁行空,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聂萧去到窗边望了一眼,看到唐照鹏却是走远了才去将袁行空穴道上的银针拔下,顿时让他浑身轻松,瘫倒在榻上。聂萧将他扶起,道:“你留在这里很危险,我明日送你出城比较安全。” 袁行空摇头道:“他既已发现了我,便不会给我出城,但他似乎不太信任夔门帮的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博取其信任,混入夔门帮中盗取舍利。” 聂萧道:“唐照鹏为人霸道却谨慎,我们怎么利用他混进夔门帮?” 袁行空拿过身边的水壶喝了几口才道:“这便需要好好想一想了,方才他的气势吓人,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不敢与其动手!这样的狠角色,若是房中一直都只有我一人,只怕非要被他扒一层皮不可!” 聂萧点头道:“唐照鹏的武功很高,方才交手间我好几次都差点吃亏,若真要放开来打,我胜他的机率不到五成。” 不知不觉又是日落山后,月挂当空。 聂萧将门窗锁了,叫了酒菜给袁行空吃喝,自己则去楼下听那天籁歌声的女子唱曲,他刚要起身离开,便听袁行空叫道:“你又要扔我一人在这里?” 聂萧道:“我要下楼听曲,不然整天对着你会让我心情郁闷。” 袁行空道:“你就不怕我郁闷?” 聂萧假装不高兴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多话,我肯收留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谢我反而来责怪我,真是没天理!” 袁行空不依道:“我是个伤员,行动不便,你就不能留下照顾我?” 聂萧调笑道:“夜壶就在你手边不远处,酒菜也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却还要我留下来照顾你?莫不是你其实有那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看上我了吧?” 袁行空急道:“呸,呸,呸!老子是正正经经的大男人!莫要污蔑我!”随即语气一软,叹息道:“唉,命苦啊!受了伤还要自己照顾自己!” 聂萧不吃他这一套,摇摇头便推门而出,临走时留下句话:“若是有危险便大叫,但你若是没有危险也乱叫的话,我便扔你一人在此,也不帮你换药也不帮你送饭,知道了?” 袁行空冷哼一声,扭头自斟自饮了起来,聂萧微微一笑,随即出了门。 此时酒楼一层已是人声鼎沸,店家早已在靠近台前的地方给聂萧留了个桌子,这两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对聂萧佩服不已,他看到聂萧下来,便亲自把酒菜送上,又与聂萧寒暄了几句,才回到柜台去忙。 话说聂萧吃喝了一会,便见有人登台弹琴唱曲,但台上之人并非昨夜的女子,虽然也唱得不错,可那女子的歌声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此时一对比,台上的歌声便显得索然无味了。 聂萧放下酒杯,走到柜台前问道:“店家,怎么不见昨夜那歌女?” 店家笑道:“少年多风流,少侠莫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聂萧道:“店家说笑了,我连她的模样都没见过又怎谈得上喜欢?只是欣赏她的歌声罢了!” 店家又笑道:“我虽不是你们江湖武人,但我在这白帝城开酒楼已有二十年,来往客人不知多少,也可算得上阅人无数,少侠听不到那女子的歌声便魂不守舍起来,必是上了心才会如此!” 聂萧摇摇头,也不反驳,任由对方猜测,接着他追问道:“你还未答我那女子今夜怎的没来?” 店家回答道:“她并不常来,一个月也就来那么七八次而已,你若想听她唱歌,恐怕要等上一等咯。” 聂萧略微想了想,问道:“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店家又笑了起来:“准确的地方不知道,只知她也住在这个坊里,每次都看他往北面走,或许住在坊北吧!”聂萧当即抱拳道谢,离开时又顺手从酒架上拿了一坛酒,匆匆向北面寻去。 唐代施行宵禁,夜间不许行人出坊上街,违者治罪,但可在坊内的街道行走,直到女皇武周亦延续下来。 聂萧拿着酒边喝边走,听到远处传来的更声,只听咚,咚,咚,咚,鼓声连响,此时已是二更天了,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因此街上显得颇为安静。 今夜月朗星稀,无一片云,忽闻远处琴声传来,那曲调悠扬,清明柔和,竟是那叶无南时常弹奏的“清风拂”,聂萧循着琴声而去,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宅,只见坐在院中抚琴之人正是昨夜在酒楼中唱曲的红衣女子,聂萧极为高兴,清了清嗓子,回忆起叶无南曾偶然间在弹琴时轻哼的旋律,当即便跟着琴声唱了起来。 琴声与歌声交织一处,夜风微微吹动院外大树的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似被两人激起了兴致,也要加入其中。 忽的琴声戛然而止,聂萧站在树下,还沉浸在刚才的乐曲中,他嗅到一股凤凰花的香气,微笑着睁开眼睛,看到一双似清澈湖水般的眼睛,正想开口,却又察觉到那双眼中带着不悦,便将话咽了回去。 红衣女子秀眉微皱,说道:“你怎知晓这首曲子?” 聂萧也不回答,只是笑着将手中的酒放到嘴边,正要喝时,却见那女子伸手来夺,他刚想轻松转身避开,却见那女子的手来得极快,只是刹那间便将他的酒夺了过去,向后一扔,却也没有碎,而是稳稳落在一块青石上。 “她竟会武功?”聂萧心里有些诧异,这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却不想武功甚好,虽然被夺走酒坛是因自己没有防备,但对方出手的确很快,不禁想着若是自己有防备之下是否能避得开。 女子语气微嗔道:“我在问你话。” 聂萧后退一步,靠在树干上,轻声道:“不必动怒,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他的琴艺是我见过最好的。” 女子追问道:“那人是谁?” 聂萧不知这女子与叶无南有何关系,心里有了个警惕,只道:“只是个琴师而已。” 女子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院子,边走边道:“你不用隐瞒我也知道,你口中的琴师定是叶无南,我与他不是仇家,你不必担心。”当她途经酒坛时,用袖子一扫,便把酒坛送了回去。 聂萧接住酒坛,喝了一口,自认无法做到这女子亮出的这一手功夫,只觉对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女子走回琴边坐下,抬头看向聂萧,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萧笑道:“在下聂萧,敢问芳名?”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道:“我叫红云。” 聂萧笑道:“这么说,你便是仙子了!” 红云冷道:“油嘴滑舌,我怎的是仙子?” 聂萧道:“人说仙家之地必有红云缠绕,你如此美丽婀娜,歌声天籁,又叫做红云,不是仙子是什么?” 红云冷笑道:“你这种长相俊俏的世家子弟,都是自以为有钱有势便能到处调戏女子的吗?我最厌恶口蜜腹剑,油嘴滑舌之人,你这般登徒子的作派实叫人恶心!” 聂萧一愣,想不到自己的一番称赞换来的竟是一番嘲骂,顿时只觉碰了一鼻子灰,但心中又不希望对方误会自己,便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并非你所说的那种人。” 红云咄咄逼人道:“那你是哪种人?你的言行举止与浪荡子有何区别?” 聂萧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许久,又听红云说道:“我的性子便是如此,你若讨厌我也不在意,你若生气我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方才虽然数落了你许多,但我并不讨厌你,只是讨厌你与我说话时的腔调,你若想听我唱歌,便等明晚吧。” 聂萧又是一愣,但对方说不讨厌自己,便也释怀了,当即又笑容满面道:“如此甚好,明日我在酒楼中等着听你唱歌。” 红云点点头,算是约好了。 或许是方才红云说得聂萧不敢多话,他便只是站在树下喝酒,红云看了他半天,眉头一皱,问道:“你为何一直站在那里喝酒不说话?” 聂萧有些尴尬道:“我怕说了又惹你生气。” 红云道:“你没说又怎知会惹我生气?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容易生气的人吗?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与我说话的吗?” 聂萧觉得她颇为可爱,明明是她想说话,却又让自己先说,不禁笑道:“好,那我们说些什么呢?” 红云略微一想,问道:“你是哪里人?多大了?”口气像个长辈一般。 聂萧笑道:“我从峨嵋山而来,今年十八岁,你呢?” 红云点头道:“嗯,我比你长一岁,所以你要对我尊敬些,至于我是哪里人,这不便多说,你与那叶无南是怎么认识的?” 聂萧连声称喏,答道:“我与叶兄是在渝州相识的,那日我刚到渝州,在山上听出了他的无音琴,忍不住舞起剑来,因而相识,那你与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红云道:“想不到他真的练成无音琴了......”略微沉默之后又接着道:“他是我师兄,我从小便认得他,他现在还在渝州城吗?” 聂萧道:“原来你与叶兄是同门,难怪一个琴艺无双,一个歌声天籁!他已经离开了渝州,现在不知在何处,但他托我将一根玉笛送去给余杭月锋山庄的晚春夫人,你可知那晚春夫人?” 红云眼神一凛,随即又恢复,说道:“别人的事我不方便多说,你送去月锋山庄自会知道,记住别乱夸人,不然我又不高兴了。” 聂萧点头笑道:“是,是。” 两人便如此一问一答聊了起来,那红云似有许久未与人聊天,一句接一句,渐渐两人聊开了之后,说到好笑的事情她也不拘小节的放声大笑,不知不觉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已是第二天清晨。 第二十四章:围攻红衣女 天空灰蒙,大雨瓢泼。街道上开起一片伞海,雨水顺着伞沿流下,落在地上沾湿了人们的鞋子,扰乱了人们的心。 袁行空的断腿隐隐作痛,弄得他坐立不安,心情十分烦躁,此时聂萧正在打坐练功,又不能和他说话,令他更为不爽,竟不管伤势爬了起来,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聂萧吐出一口白气,看那白气升腾而上,盘旋在其头顶弥久不散,渐渐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圆球,在转动了三十六圈之后比较之前竟大了不少,此时聂萧再张开嘴,那圈球又化成白气回归其口中,这才算完功。 “你这样跳来跳去不但影响我练功,还会把伤口弄裂,到时候你又再哭天喊地,我可不管。”聂萧收了功,此时神清气爽,眼中蕴含精光。 袁行空坐在窗台上烦道:“我这腿难受的很,老觉得腿还在,伤口总是又麻又痛,痛却又不是钻心的疼,就像有蚂蚁在咬,总之就是难受!” 聂萧指着桌上的药说道:“你若觉得疼便吃颗药,毕竟你的腿才断了没几天,经脉不通,需要给身体时间去适应。” 聂萧走过去,与袁行空面对面坐下,两人四掌相对,聂萧以自身的真气为动力,带动袁行空的真气助他运行周天,过了许久,袁行空才舒缓过来。 袁行空叹了口气,道:“多谢你,我们萍水相逢,你不但救了我帮我疗伤,现在还费力帮我疏通经脉,着实不知该如何感谢,你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望有朝一日能报答!” 聂萧拍拍他的肩,笑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你并非奸恶之人,我曾听说你时常接济穷苦,劫富济贫,乃是个侠盗,不然我也不会帮你。” 袁行空苦笑道:“什么侠盗,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偷儿罢了!别听我那狗屁外号叫得吓人,若要真动起手来也不过是个三流货色,只是仗着学了个好身法而已,即便打不过也还能跑,但这次却连本钱都赔了,以后想跑都跑不了!” 聂萧道:“不必如此贬低自己,方才助你运功时发觉你行功之法甚是奇特,若是你好好练功,说不定能另辟蹊径,练出一身精纯内力。” 袁行空道:“我练的这功法叫做乘风御虚功,乃是某部奇经中的其中一种武功,有内功与身法两部分,我只练了成了身法的一半,内功只练了不到三分之一,只因其中许多句子太过晦涩,所以没法继续练下去。” 聂萧并未听说过这套武功,但这也不奇怪,世上武功何止千万,又有谁能全部知晓?此时又听袁行空道:“方才我见你练的功也颇为奇特,头上生出一团气球,旋转许久之后渐渐涨大,最后又被你吸了回去,如此武功简直闻所未闻。” 聂萧道:“这是我门派中的独门功法,名为混沌真元诀,世上的武功都是将气纳入体内运转周天化为真气,而我派的功法则是将真气放出体外,直接将新气在外部转化为真气,而后再收回体内,任其自行在经脉中运转周天,因此内力将会更为精纯,此功若是练至极致,将能天地之气随手取用,丹田气海凝结成丹。” 袁行空听言,不禁目瞪口呆道:“你这功法简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突然一顿,又正色道:“你真的是神剑谷的传人?” 聂萧点点头道:“不错。” 袁行空虽有了准备,却还是一惊,忙问道:“你为何会告诉我?” 聂萧道:“我离开峨嵋山时,义父曾让我不得随意告知别人我的师门来历,但此事事关玄奘舍利,所以不得不如实相告,所以希望你不要泄露我的来历。” 袁行空拍胸道:“放心,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会帮你保守秘密!” 聂萧微笑道:“如此便好。” 袁行空眼睛转了几圈,想了想道:“你打算何时去盗舍利?” 聂萧道:”你且将夔门帮的地形画给我,我要细细研究一番,对方高手众多,必须谨慎。” 大雨一直下到日落之后才渐渐停下,虽然是雨天,但酒楼的生意依旧很好,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或买醉,借助酒这个东西来排解日复一日的苦闷。 聂萧已在酒楼里等了许久,他与红云约好今夜在酒楼里听她弹琴唱歌,却迟迟不见她来,台上的琴师与歌女已经演了一首又一首,赢得满堂喝彩,但聂萧却觉得索然无味,就像看过了大海再去看江河,虽然江河有自己的特点,但怎的也不如大海那般壮阔。 店家早已看到聂萧一脸忧郁,他走了过去道:“今夜怕是也会不来了。” 聂萧抬头道:“我昨夜已与她约好了。” 店家道:“哦?昨夜你找到了她?” 聂萧道:“找到了,我们聊了许久,还约好了今日在你这里听她唱曲。” 店家笑道:“看她一副柔弱的样子,或许是雨天路面湿滑,出不了门,要不你去找找她?” 聂萧转念心想:“红云虽表面看似柔弱,实则深藏不露,她不似个不守信诺之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一想,他便有些担心起来,当即起身回房取了剑,奔出酒楼外。 红云居住的小院在北面,酒楼在南面,虽是一南一北,但一座坊并不算大,加之聂萧轻功不错,很快便到了院外,此时他见院中无灯火,便跳了进去,贴在房门外细听,也不觉有呼吸声,又大着胆子将门推开,果然屋内无人,连红云随身的瑶琴也不见踪影。 聂萧出了屋子,跳上屋顶四处张望,但红云居住的屋子太矮,看不到什么,索性他朝着坊里最高的一座小楼奔去,翻上了楼顶,再一望,忽见隔着几条街外的夔门帮附近火光晃动,似出了什么事,当即展开身法越过坊墙,向着火光处掠去。 只见那火光乃是数十个夔门帮弟子手中的火把,他们围成一圈,圈中是六位当家与唐照鹏,这七人又散散围起来,正中间是一个身材窈窕婀娜的红衣女子,女子戴着面具,但只看身形,聂萧便吃了一惊,暗自道:“这身形怎的与红云如此相像?难道红云便是杀死夔门帮三位当家的凶手?” 看那场中正在打斗,段全手中的宣花斧落在地上,看他半跪地上,嘴角带血,已受了伤,罗氏兄弟在一旁不不断发射机关暗器,赵越手中一柄长剑似灵蛇游动,谢奎拳掌精妙,两人欺身而上与那女子搏斗。 女子身法飘逸,掌法灵动,衣裙飞舞似一只花间蝴蝶,又如一蓬摆动的烈焰,好看之极。 赵越与谢奎分左右而上,左边一剑刺向其肋下,右边擒拿手攀上其手臂,眼看就要将她拿下,却忽见她抬起一脚,似虚似实,飘飘荡荡,也不知其目标何在,只听砰砰两声,先是赵越的胸口被踢中一脚向后倒退,接着是谢奎双手被打开,反被对方擒拿,他想施展反擒拿,却被对方用力一扭,两条手臂应声脱臼。 谢奎命在旦夕,罗氏兄弟使出绝招,那罗巽双袖连挥,掀起阵阵劲风,暗器如细雨般袭来,罗震则射出震天箭,却不想对方看也不看一脚高踢将箭踢飞,那箭在空中爆开,将罗巽的暗器炸得四散,顿时杀伤了不少举着火把的夔门帮弟子。 “女贼!吃我一招!”王望川暴喝一声,金枪在火光下闪耀不已,如金龙出洞般,在空中带出一声鸣啸。 聂萧在暗处看得清楚,王望川这一枪极为厉害,比之那双江门石阔海死前攻向舒横空的一击,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三峡第一大帮派的帮主,功力高深,实属高手! 红衣女子微微转头,将手中的谢奎向着枪头一扔,王望川手腕一转,金枪一抖,把谢奎拍开,送去一边,接着回枪一挑,又杀向对方。那女子也不慌乱,抬脚一点,竟将枪头压下,又接着王望川一挑之力飞起,头下脚上一掌劈来。 王望川金枪转动,抖出朵朵枪花,唰唰唰杀向空中的女子,只见对方翻身避过,从身下送出一掌,啪的一声打在金枪上,震得枪杆嗡嗡作响,而王望川也不怵,将手中枪杆一稳,紧接又是一枪刺出。 此时夔门帮刘大当家一齐攻上,看他们斧劈剑刺,弩射镖打,枪刺拳击,用尽各种解数,那女子依旧身形飘逸,不落下风,一时之间竟能与他们斗得旗鼓相当。 唐照鹏一直在旁边观看,他不断开合着扇子,眼睛微眯,仔细观察着红衣女子的武功路数,只觉颇为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直到场上众人打斗已过百余招,他才终于想起,曾在唐门中见门主唐空寻时常在后山中练习此掌法,但唐空寻练的招式更多,也更为精妙,当即断定这女子并未学全。 他又在一旁看了许久,已经大致摸清了门路,心暗暗道:“莫非这人与我唐门有什么关系?先且将她拿下,再慢慢追问!” 只见唐照鹏将扇子一扬,数十枚暗器打出,唰唰唰,女子连连挥舞长袖将暗器打落,当她双手一停,还未来得及看清前方时,唐照鹏便已来到了她的面前。女子一惊,赶紧向后退出一步,双手也不停下,连连拍出了几掌,以作防御。 铁扇开合旋转,一招一式皆先那女子的掌法一步,他已摸清了对方的招式,这女子虽然掌法飘逸精妙,功力深厚,但变化中却有不少生疏之处,只晓得一招一式的出掌,且又未能学全,因而并未能将这套精深掌法完全发挥,而唐照鹏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屡屡得以压制她。 此时两人一交手,唐照鹏便占了上风,而那红衣女子只是仗着内力比对方深厚才打了个平手,但看她处处被对方牵制,已显出了败象。 王望川低吼一声,一枪递出,女子回身一拍,挡开金枪,却见漫天飞针夹带着弩箭破空而来,她赶紧挥动长袖,叮叮当当全部扫掉,又听身后劲风袭来,赶忙后踹一脚踢开赵越,此时唐照鹏看见破绽,铁扇脱手而出,口中喊一声:“中!”啪的一声,那女子腹部被击中,顿时脚步不稳,向后仰倒。 “去死吧!”段全宣花斧来到,正要劈下,却听唐照鹏大叫道:“莫要杀她性命,将她生擒,我有话问她!” 但那段全完全不理会,似没有听到一般,猛地一斧子劈下,眼看就要将其拦腰斩成两段,却见对方腰身一扭堪堪避开,此时谢奎双手已经扣住她的双肩,她怒喝一声,以内力将谢奎震开,而赵越则趁着她力尽之时刺出一剑,唰的一声在她侧腹开了一条口子,只见那伤口向外翻开,鲜血直流,将她嫩白的肌肤染得与衣服同一颜色。 红衣女子脚步连退,她自知不敌,想要寻找机会逃走,但对方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唐照鹏双手各自打出九种暗器,从她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剑光陡起,剑影重重。 一柄长剑在空中抖出无数剑花,与飞来的暗器拼打一处,溅起火花,好似火树银花开,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意思。 来人正是聂萧,他撕下衣角蒙面,从暗处杀出相助那红衣女子,只因他感觉此人乃是红云。本来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他实在冷眼旁观,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 唐照鹏眼尖,虽然聂萧蒙了面却还是认出了他,扇着扇子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聂萧低声道:“非也,我只是看不惯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罢了。” 唐照鹏狂笑道:“哈哈!好一个看不惯!这样也好,昨日未能完全领教你的剑法,今夜且让我看看是你剑法更高,还是我铁扇更强!”说罢,便将铁扇一扬,两枚寒星打出,身子也跟着一动,冲向前去。 第二十五章:琴声相救 火光攒攒,大街之上杀气涌动。 聂萧手持长剑与唐照鹏铁扇相斗,真气鼓荡,衣袂飞舞,长剑似银龙,铁扇如飞翼,只见二人招式精妙,一个是潇洒飘逸的剑法,一个是诡奇异路的扇招,他们手上在动,脚步亦不停歇,两人越打越快,一个呼吸间便能互相来往数次,看得人心惊肉跳,只觉惊险万分。 看那长剑一抖,斜刺而出,剑身左右晃动虚虚实实,看似是刺肋部,实则是刺胸膛,忽见剑速一快,转弯袭向胸口。 唐照鹏铁扇打开,以巧劲抛在空中旋转,挡住聂萧的来剑,紧接着脚步前进,伸手将扇子向前一拉一点,敲向对方头顶,同时又踢出一脚,齐攻对方上下两路。 只见聂萧不退反进,身子一低,长剑往背后一挥,挡住了铁扇,接着将剑绕着脖子转一圈,横劈出去,这一招乃是刀招,却又按着剑式施展,令人出其不意。 唐照鹏没料到这一剑竟会如此而来,赶紧收脚,向后翻出,聂萧则紧随其上,一连绕着脖子劈了三剑,又突然向上挑出一剑,惊得唐照鹏一手撑地,一手打出暗器,又将铁扇接连旋转开合,并脚步一退,这才避开了。 唐照鹏接住铁扇,正色道:“南宫家的剑藏刀转式?”他道出了聂萧的剑式刀招的来历。 剑招与刀招各有不同,若是以剑使刀招容易使兵器崩断,以刀使剑招则不够灵巧,但南宫世家却另辟蹊径,将刀招融入剑式中,又将剑招融入刀式之中,创出独一无二的武功,以此称雄岭南,这样的招式莫说模仿,就连南宫家的人也必须苦练才能使得顺畅,却不想聂萧竟能使将出来,着实令人惊讶! 聂萧持剑而立,这一招的确是南宫家的绝技,平日里他用得也不太顺手,不想却在此时用了出来,且还用得不错,都说对敌时偶尔会使出一些平日里用不出的招数,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此时红衣女子退到他身后,一股清淡微甜的桃花香传来,聂萧心中有些疑惑,那红云身上的香气明明是浓烈的凤凰花香,此时怎么变成了清甜的桃花香?难不成这人并不是红云? 聂萧也顾不得是不是救错了人,向后退了一步来到那女子身边低语道:“找到机会就撤,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脚步一动,又冲进六位当家的战阵之中,聂萧也提剑向唐照鹏攻去。 唐照鹏打出一枚暗器,只见那暗器弯弯曲曲极不规则,轨迹飘忽不定,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聂萧见状立刻将长剑轻点,在空中点了三下,才将其击落。 趁着聂萧对付弯曲暗器时,唐照鹏已来到了他身前不远处,铁扇又是一开,近距离打出七枚闪着寒光的星状暗器,朝着聂萧身上七处大穴猛攻。 聂萧刚打落弯曲的暗器,此时又来七枚极快的寒星,他赶紧撤剑回防,却还是稍稍慢了一点,其中一枚已贴上他的胸口,只见他猛一含胸收腹,手中长剑被其内力逼弯,叮的一声打落了胸口那点寒星,又将长剑绕身一抽,又击落了其余五枚,最后一枚却还是蹭着他的手臂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唐门七星镖,果然名不虚传!”聂萧不禁赞道。 唐照鹏点头道:“七星镖奈何不了你,且来试试九曜钉!”说着正要打出暗器,却听远处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忽近忽远,犹如魔鬼耳畔低语,令人气血翻滚,头脑生疼,一众举火把的夔门帮弟子率先受不住,全都倒在地上抱头翻滚,夔门帮的六位当家,除了王望川之外,其余五人皆面色难看,头晕脑胀,段全更是面白如纸。 场上剩下的四人只有红衣女子安然无恙,聂萧、唐照鹏与王望川三人虽不似其他人那般狼狈,却也觉得内息紊乱,只见那红衣女子立刻奔到聂萧身边,渡了道真气给他,顿时让他清醒过来,紧接着两人趁机展开身法,迅速逃出了包围,消失在黑夜中。 等到聂萧与红衣女子走远了,那琴声才停下,这一停,四周的夔门帮弟子吐血,轻的身受重伤,重的当场身死。那段全亦是嘴角渗血,受了些内伤,其余几人却还好些,只是内息紊乱,血脉不顺,只需调息一番便能恢复。唐照鹏与王望川的功力最高,两人此时却也感觉胸口憋闷。 唐照鹏运气将胸口的憋闷之感冲破,长舒了口气,接着转头瞪向王望川道:“你等定有事情隐瞒!” 王望川也是刚缓过气来,见唐照鹏发怒,忙道:“绝对没有事情瞒你,之前四弟五弟也曾说过对方有高手相助,只是不知那高手竟如此厉害!” 唐照鹏冷道:“哼,对方若只是与你们有仇,怎么不让那高手出来一次性端了你们?还需费力一个个的杀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从实招来,不然等我向唐门告发,到时候你们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说罢将手一甩,转身离开。 王望川脸色沉下,双手紧握枪杆,虽咬牙切齿却也不能发作,此时夔门帮需要唐门相助,不能撕破脸皮,他打算等到此事结束,得了舍利中的一甲子功力之后,再跟唐照鹏慢慢算账不迟。 话说聂萧与红衣女子一路奔逃,越过几座坊,终于在城北的一座坊里的祠堂前停下,此处四周荒草丛生,墙壁斑斑驳驳,屋顶也漏了几个大洞,一副破败模样。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她与聂萧保持着距离,警惕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我?” 聂萧扯下脸上的布,露出真面目,不想那女子看到他的样子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又发出一声疑叹,道:“你可认识阿修罗王?” 聂萧眉头微微一皱,稍纵即逝,并未被女子看到,他赶紧摇摇头道:“从未听说过,那是谁?” 女子道:“那是一个前辈,我只见过他的画像而已,方才你揭下蒙面时我将你看成了他,此时一看,虽然相像,却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聂萧将话题转移:“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害夔门帮的当家?” 女子道:“我先问的你,该你先说。” 聂萧只觉这女子说话语气像极了红云,但对方并不认识他,说明她并不是红云,略微顿了顿,便道:“在下聂萧。” 女子点了点头,似在脑海中搜寻是否有听过聂萧的名字,但她想了片刻,似乎从未听过,便二话不说将面具揭下,只见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肌肤胜雪,面容娇美,可谓之绝色。 聂萧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也是一愣,较之那在益州城遇见的木槿更要美上太多,此时对方才开口说道:“我叫林灼儿。” 聂萧微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甚是贴切!” 林灼儿皱眉道:“此时吟诗有何意义?莫要一副登徒子模样!” 聂萧一愣,不禁又笑,只觉她果真与红云十分相似,却又不相同,林灼儿看他在笑便又道:“你若有病便去医治,莫要浪费我的时间。” 聂萧赶紧点头道:“好,好,我不笑了,你且告诉我,为何要与夔门帮作对?” 林灼儿想了想道:“我不想告诉你,我与你不熟,怎知你不是他们派来接近我的?” 聂萧无奈道:“方才若不是我出手救你,你只怕要栽在那里了,他们既已能拿下你,为何有多此一举派我来接近你?” 林灼儿道:“因为想要知道那个弹琴之人是谁啊!上次我杀常青时,她也弹了琴的,但那次她是为了阻止我杀人,而这次则是为了救我。” 聂萧道:“哦?这么说,那弹琴之人并不赞同你去与夔门帮的人作对?” 林灼儿小嘴嘟起道:“她只想将东西拿回来便算!但我却不愿意,非要给他们些教训!” 聂萧疑道:“哦?东西?什么东西?” 林灼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用手将嘴捂上,或许是动作太大,拉扯到之前所受的伤,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聂萧看到她侧腹的伤,虽然伤口不长,但却颇深,必须赶快处理,当即便从怀中掏出金疮药说道:“这是金疮药,拿去治伤吧!别看只是皮肉伤,但若不好好处理,恐会留下难看的疤。” 女儿家最怕留疤,听到聂萧这么一说,她赶紧拿过金疮药,正想转身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今夜之事多谢了,你住在哪里?我之后说不定还有事找你。” 聂萧微微一笑道:“我住在城南的云来酒楼,你稍一打听便知,就在离坊门不远的地方。” 林灼儿道:“知道了!明日我会去找你!”说罢便飞身而起,跳上了祠堂的屋顶,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聂萧看她走远了便也转身向酒楼而去,走到半路忽然想到:“此时我已算与唐照鹏撕破了脸皮,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不知他会不会此时就带人去酒楼找我!坏了!袁行空还在房里,我需快些赶回去,不然只怕他凶多吉少!”想到这些,他便不再慢悠悠地走,当即施展轻功,越过墙头,向那酒楼飞掠而去。 第二十六章:夜忆灭门 当聂萧赶回酒楼客房,看到正在呼呼大睡的袁行空时,终于放下心来。明日唐照鹏一定会来算账,今夜与他打斗虽不分胜负,但聂萧能够感觉到,对方无论是轻功还是内力都比自己强上不少,铁扇与暗器功夫又令人防不胜防,自己只是占了招式更为精妙的便宜,若是继续打下去,三四百招之后输的必定是自己。 聂萧叫醒了袁行空,道:“快点起来,今夜我与唐照鹏打了一架,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袁行空迷迷糊糊,刚想抱怨为何要叫醒他,一听聂萧与唐照鹏打了一架,立刻转醒,一把坐起身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萧边收拾东西边说道:“今晚唐照鹏与夔门帮设下陷阱引那凶手入局,被我无意中撞见了,我以为那凶手是另外一个相识之人,便出手相救,唐照鹏认出了我的身份,因而此处不能再待,我们要趁他找来之前离开。” 袁行空道:“那凶手呢?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聂萧道:“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子,但今夜还有另一个高手暗中相救,不然我与她都逃不出来。” 袁行空焦道:“真是一事接一事,事事皆不顺啊!此时城门已关,又不能出城,若是去其他酒楼,以夔门帮的势力要找到我们可谓轻而易举,我们能逃去哪里?” 聂萧想了想,他们此时的确是无路可逃,但在此处坐以待毙更不是办法,当即便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防他们夜间来袭,等到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袁行空摇头道:“天亮之后我们哪里还出得了城?夔门帮相当于白帝城的土皇帝,他们要封锁城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腿脚不便,你若是带着我也是个累赘,不如你先将我藏起来,然后再去找那凶手帮忙,你救了她,让她帮你藏身也是应该的。” 聂萧略微考虑,此时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当即将东西全都收拾好,又把这几日的房钱酒菜钱放在桌上之后,才背着袁行空从窗口跳了出去。 两人离开了酒楼之后,聂萧直接往今夜与林灼儿分别的破败祠堂而去,那里地处偏僻,可以当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若明日林灼儿去酒楼找自己找不到,只希望她会想得到自己藏身与此。 打更人敲响了五更天的鼓声,再过不久便会天亮,聂萧靠坐在火堆前闭目养神,袁行空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早无睡意,他盯着聂萧看了许久,似有话想问,却又没有问。 聂萧感觉到袁行空在看他,闭着眼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袁行空顿了顿道:“你之前说过你是戚沧海的义子。” 聂萧点点头,袁行空又道:“你姓聂,可是与当年那江淮大侠聂夔有什么关系?” 聂萧没有任何动作与言语,等于默认了,袁行空点了点头道:“看来我是猜对了,你是聂夔的独子,想当年我曾亲眼目睹了止息山庄被灭,那一夜打得可谓惨烈!” 聂萧睁眼看向袁行空,冷冷道:“你也参与其中了?” 袁行空道:“当年我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偷而已,才得了那乘风御虚功的残本没两年,哪里敢去趟这趟浑水?只是当时我正好在扬州城而已。” 聂萧沉默许久,道:“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我只知道是朝廷派人灭了我家,却不知其中详细。” 袁行空叹息一声,说道:“邗沟碧波杨柳青,广陵止息天下名。当年的止息山庄天下闻名,庄主聂昊乃是江淮一带的江湖名宿,其子聂夔更是青出于蓝,一手‘覆海惊雷掌’威力无俦,放眼江湖,掌力无出其右者!当时聂夔与戚沧海、独孤风、李释还有慕容允之结拜为兄弟,这五人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被称为天下五杰,他们纵横江湖,可谓一时无两。” 袁行空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道:“可这一切都在先皇高宗死后而改变,那废太子李贤被丘神绩逼死死于巴州城内,相传当晚城中发生了一场大战,当时情况如何已无人知晓,事主丘神绩已于十年前因造反被斩,当时他带去的金吾卫也在李贤死后的一个月内离奇死亡。那一夜之后先是地狱道宗主肖黮与祆教法王奥莫斯先后传出身亡的消息,接着是聂夔、独孤风与李释三人失踪,朝廷以谋反罪派人灭了止息山庄,又派兵将三十三天总舵摧毁,江湖格局也因此而改变。” 聂萧听得认真,袁行空叹了口气继续道:“止息山庄被灭之时我与几个朋友正在扬州城中,那天午时城门便关闭了,翊天卫大统领李残轩率领两千多名翊天卫将止息山庄团团包围,庄主聂昊率领庄内四大高手与上下三百多口人誓死抵抗,但却最终不敌,被翊天卫攻破山庄,屠尽满门,当时我在隔壁坊的高楼内看得清楚,李残轩与聂昊相斗,两人武功相当,打了五六百招也不分上下,若不是那副统领王啸林从聂昊身后偷袭,一枪扎穿了他的腿,只怕李残轩与聂昊打上千招开外也难分胜负!” 聂萧心中暗暗记住了李残轩与王啸林的名字,咬着牙问道:“都说止息山庄侠名远播,名满天下,在江淮与江南一呼百应,乃是南方江湖的领袖,怎的没几个至交来相助吗?” 袁行空道:“怎么没有?听闻当时有不少江湖门派想要前来相助,却被血刀门与乾坤帮还有大批朝廷官兵拦截在半路,大部分门派因忌惮朝廷威势而不敢全力以赴,打了一半便跑了,只剩雷公堂、寒云派、蓬莱派与月锋山庄四大门派全力抢攻,且说那雷公堂总堂主邹凯与寒云派掌门寒玉仙子,他们已杀入了城中,但却迟了一步,来到时正好看见聂昊被杀,二人奋起,要去杀李残轩,但他们的武功却不如李残轩,对方又有王啸林在旁,因而当场被擒,而月锋山庄则被血刀门一直死咬不放堵在半路,蓬莱派在海外,只来了十多个高手,也被乾坤帮拦截在城外!” 聂萧双拳紧握,满是恨意道:“乾坤帮与血刀门,我也记住了!” 袁行空看了看他,摇摇头又接着道:“乾坤帮与血刀门皆是因此战而一举成为当今江湖的顶尖势力。这一战打到最后已是屠杀,无论是男女老幼皆被杀害,庄内有不少姿色不错的女子也惨遭翊天卫们的侵犯,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到了最后,止息山庄已成一片火海,当我以为庄内所有人都已死光时,忽见一绝色的西域女子一手抱着个婴孩,一手提刀杀出,她的刀法极为厉害,但面色苍白,嘴唇发黑,中了剧毒,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硬生生将王啸林的一只胳膊给卸了,又与李残轩大战百余招才因毒发不支。” 聂萧听到此处咬着嘴唇道:“这女子便是我娘了,那婴孩就是我,你跟我描述一下,我娘的样子可好?” 袁行空道:“要说来,你娘乃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人,当时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她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好似夜空中最亮的星,一头黑发略微卷曲,犹如弯曲的河流般顺滑,身材窈窕婀娜,充满异域风情,五官精致得令人难以置信,就连最厉害的画师也无法画出如此绝世无双的面容!” 聂萧闭上眼睛细细的去想,似乎看到了母亲的面容一般,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意,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问道:“后来呢?”此时他已平静了许多,不像刚才那边愤怒。 袁行空道:“李残轩想要杀你们母子时,戚沧海便来了,他一身红衣,似一只火凤从天边飞来,手中的锟鋙剑飞掷而出,插在李残轩的面前,将地面燃起一圈火焰,隔绝了李残轩与你们,当他落地之后便与李残轩打了起来,不到五十招便以剑气打碎了李残轩的膝盖,本来戚沧海要杀了李残轩,但你母亲却突然吐了许多血,戚沧海便立刻带着你们飞身离开。” 聂萧从拿出一块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吊坠,上面雕刻着一个复杂的太阳盘,两边带有羽翼,中间有一个威武强壮的人,在这不足手掌大小的吊坠上竟能雕刻这么复杂且精美的刻像,不得不赞叹制作者的工艺非凡。 这块吊坠乃是聂萧的母亲留下的遗物,他看着吊坠道:“后来我娘毒发身亡了,义父将她葬在神剑谷里,一直以来义父都不愿将我家被灭的详情告诉我,或许他知道我会怒不可遏,担心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吧!”说罢便将吊坠收了回去。 袁行空不再说话,将身子靠了下去,望着窗外那不久之后就会变亮的天空,心想此时他们伸出险境,也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 此时鸡鸣声传来,将熟睡中的人们唤醒,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第二十七章:火烧祠堂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渗透进来,将空中漂浮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神台上的泥塑像的左手已经断裂,却依旧保持着威武的表情,也不知被供奉的究竟是谁。 门外传来细碎的动静,聂萧抄起长剑飞身而起,在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的剑也抵在了对方的咽喉。来人反应很快,将身子一缩,脚步一侧,便避开了剑锋。 “别紧张,是我!”此时聂萧定睛一看,来人是林灼儿,这才松了口气,将长剑收回鞘中。 聂萧拉开门道:“抱歉,太过紧张了些。” 林灼儿一步走进堂中,道:“刚才我去酒楼找你,店家说你不辞而别,我便想你或许会在此处,还果真如此。” 她环视了一圈,看到躺在稻草堆上的袁行空道:“这人是谁?长得这么难看,怎的还断了一条腿?” 袁行空撑起身子道:“看你长得如此漂亮,却怎的没一点礼貌!你父母没教你不要随意评论别人的长相吗?若能自己选择,谁愿意长得难看?” 林灼儿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道:“我从小无父无母,师父也没教过我,所以我不知道,但你说了我便知道了,你的腿怎么了?” 袁行空看向聂萧道:“她便是杀死夔门帮三位当家的凶手?” 林灼儿皱眉道:“你也没礼貌,我明明在与你说话,你却转向跟别人说话。” 聂萧赶紧走过来缓和道:“这位是林灼儿,正是杀了夔门帮三位当家之人,而这位是飞天神盗袁行空,他的腿亦是被夔门帮的人斩断的。” 林灼儿耸了耸肩道:“什么飞天神盗,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你是夔门帮的仇人,那便不是我的敌人。”接着又转头对聂萧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酒楼?害我多跑了不少冤枉路。” 聂萧道:“昨晚唐照鹏看出了我的身份,他知晓我住在那酒楼中,他必会带人去抓我。” 林灼儿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离开酒楼时正好看见唐门那人与谢奎还有段全带了不少人走进坊内。” 此时袁行空插话问道:“你为何要与夔门帮作对?” 林灼儿看了一眼聂萧,心想反正他也知道了,便不隐瞒道:“他们偷了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们要夺回来。” 袁行空疑问道:“你们?还有谁?” 聂萧道:“还有一个善使音波功夫的高手,隐藏在暗处。” 林灼儿问道:“你的外号叫做飞天神盗,定是个偷儿了,那夔门帮之中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废了一条腿?” 袁行空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而已,旁人拿了也无用,只是我太过大意,所以才着了道,你呢?他们偷了你什么东西?” 林灼儿想了想,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与丹药一般大小,虽有股清香,但实际并没什么用处,但那是我师父的遗物,绝不能丢了,夔门帮硬要说那是什么玄奘大师的舍利子,还说里面储存着一甲子的功力,若真有那用处,我师父怎的不用来增加功力?反而供起来天天进香?” 袁行空与聂萧对看一眼,原来夔门帮手里的玄奘舍利是从林灼儿的师门处偷来的。但林灼儿如此轻易便说出舍利的消息着实不妥,像她这般单纯,若是别人有心利用,可说是简单得很。 聂萧见过舍利,与林灼儿描述的一模一样,认定是真的,当即走到她身边问道:“不知你是何门派?” 林灼儿道:“我师父是个大食人,叫做阿拉克斯,善歌舞,因而将歌舞与武功结合,我师父一生有四个弟子,一男三女,我大师兄叫做叶无南,不喜武艺只好音乐,二师姐名为晚春,善弹琵琶,早年间嫁给了月锋山庄少庄主东宫仰,三师姐红云,歌声无双,善弹瑶琴,我则是善于舞蹈,但对于武功的领悟不足,虽得了师父一半的功力,但也只是内力强些而已。” 这林灼儿一股脑将其师门来历全都抖了出来,叫聂萧颇为诧异,原来这林灼儿竟是叶无南与红云的师妹,如此说来那个在暗中以琴声相助的高手,便是红云了。 聂萧点点头,问道:“那个以琴音相助的高手可是红云?不知她现在何处?” 林灼儿道:“你认识她?” 聂萧道:“相遇过两次,昨晚我与她约好在酒楼中听她唱歌,迟迟不见她来所以才出门寻找,误打误撞看到你被夔门帮围攻,将你认成了她,故而才出手。” 林灼儿道:“原来如此,她现在应该在她临时居住的小院中,昨夜她一直跟着我想要阻止我去杀段全,被我在城里绕了几圈甩掉了,后来我去杀段全时才知是计,弄得狼狈,好在有你帮忙,不然怕是要被他们抓了,谢谢了。” 聂萧微笑道:“不必客气,你是叶兄与红云的师妹,救你也是应该的。” 林灼儿惊讶道:“你还认识我大师兄?” 聂萧道:“我在渝州城听出了他的无声琴,因而惺惺相惜,结为好友。” 林灼儿高兴道:“大师兄已练成了无音琴,实在是太好了!”她笑得犹如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眼睛完成两道月牙,叫人难以把目光挪开。 袁行空在一旁有些不耐的道:“别再认亲戚了,现下应该商量商量如何对付夔门帮,既然你们与那高手都相识,不如将她找来一同商量!” 林灼儿嘟嘴道:“师姐不愿杀人,只说要将东西取回便算,可我们取回了珠子,这群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此时堂外传来一个柔软清甜之声:“冤冤相报何时了,别人拿了你的东西你就要杀了他,而被你杀死那人的亲友必要杀你为其报仇,你若是被杀了,我又要去为你报仇,这一来二去杀到何时才是个头?” 众人回头一看,来人是个红衣女子,她抱着把瑶琴,脸上蒙着红色的面纱,但一双眼睛却无比撩人,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来人正是红云,林灼儿看到是她,转身走到神台前抱着手道:“我若不杀他们,他们还会来偷来抢,不然人人都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来偷来抢!” 红云道:“我要怎样说你才听?难不成要我将你制住了,绑回去?” 林灼儿生气道:“你只比我长两岁,比我早两年入门而已,别总是一副家长的态度对我说话!” 红云也不恼:“师父已故,师兄师姐亦不在,所以你便要听我的,就因为我比你年长,比你早入门,是你师姐。” 林灼儿气得俏脸通红,脚步一动,身子一转,便向着红云打去,聂萧见状想要去拦,却被林灼儿从他手臂下方钻了过去,并一掌拍向红云。 红云叹了一声气,袖子一挥,便将林灼儿的掌给笼住,将手中瑶琴一放,便与她打了起来,两人在这小小的祠堂内进退攻守,动作优美,好似两朵摆动的火焰在尽情舞动,十分赏心悦目。 “够了。”红云说了一声,只见她跳上空中,双掌一扬,将林灼儿逼退一步,接着身子一转,红裙随着旋转掀起,犹如一直红色的蝴蝶般轻飘飘的落在了门边,拿起瑶琴一扫,顿时就有音波击出,林灼儿赶紧避开,音波便打在了神台上,将那泥塑像击成粉碎。 此时林灼儿还不死心,猛地一冲,双掌向两边分击而来,红云则将瑶琴抛上空中,双手一挡,一扣,又反推一爪正好扼住林灼儿的脖子,向前一按,将她按在柱子上,此时瑶琴落下,红云伸脚一点,将那瑶琴点得在空中旋转起来,然后回手一接,用瑶琴压住了林灼儿。 聂萧与袁行空都想不到看起啦柔柔弱弱的红云,竟有如此身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叫人心中赞服。 红云用琴压着林灼儿道:“若是闹够了便与我回去,师父的遗物我会来取回。” 林灼儿动弹不得,大叫道:“师父生前对你最好!你竟放任偷他遗物的小贼逍遥法外!师父真是看错了你!” 红云不再啰嗦,出手点了林灼儿的穴道,这才松了手,将她放开。 正在此时,忽然从堂外射入三支粗大的弩箭,众人皆向后一退,那三支箭便全都落空,一支插在柱子上,一支插在墙上,还有一支落在地上。 聂萧将剑护在身前道:“糟了!夔门帮的人寻来了!”话音刚落,祠堂的门窗与屋顶破洞就被数张网给罩了起来,这些网乃是用精钢丝编成,寻常的刀剑难以斩断。 咔嚓的响声从三支弩箭上传来,只见箭身布满小孔,不断有液体洒出,袁行空一嗅,惊叫道:“是火油!” 此时堂外传来赵越的笑声:“白帝城到处都是我夔门帮的眼线,你们竟在光天化日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怎会不被我们发现?” 林灼儿坐在地上叫道:“有本事将铁网撤掉,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罗震在外面喊道:“你们的武功高强,我们自认不如,但若论到手段与计谋,我们却胜你们百倍!” 袁行空也忍不住,张口骂道:“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咒你们生儿子没**!” 罗巽手里拿着点燃了火的飞镖道:“莫要与他们废话太多,且让我将他们烧成灰!”说罢便将飞镖打出 只见那些飞镖穿过铁网的缝隙落入祠堂中,众人刚想去接,但那些飞镖却已钉在了柱子上,顿时将火油点着,大火瞬间蔓延开来。 袁行空从稻草堆里跳起来大叫道:“完了完了!我们都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林灼儿瞪着红云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却来杀你了!这样的恶人留他们的世上又有何用!” 红云解开了林灼儿的穴道说道:“你若不去杀他们的兄弟,他们怎会如此对我们?” 林灼儿哼了一声道:“冥顽不灵!” 火势蔓延,祠堂中的稻草也助燃了一把,聂萧却一言不发,他拿着长剑闭目静立,袁行空看他这样便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哪还有时间给你闭目养神!” 袁行空见聂萧依旧不理,就想逃过去拍醒他,却被红云一把拉住道:“他在凝神聚气,这虽然寻常刀剑难断这铁网,但却抵挡不住剑气。” 袁行空惊讶道:“剑气?他能使出剑气?” 红云做了个嘘的手势,此时火势越来越大,众人都看向正在凝聚剑气的聂萧,是生是死便看他了。 第二十八章:剑气 许多人常以为剑气只是将内力附着于剑上击出,江湖中亦有以手指发射内劲的武功,其名为剑气,却只是剑指发出之气劲,虽威力极强,却并非真正的剑气。 真正的剑气乃是人剑相通之后,由剑意而生,人感剑念,剑觉人意。其他兵器之气亦是如此。 初始时剑气只能附着于剑上,凌厉无比,无坚不摧,可将寻常长剑化为削铁如泥的利器。 第二阶段的剑气可在刺中敌人之后脱离剑身而进入敌人体内,将对方由内而外摧毁。 第三阶段的剑气则可在远处凌空发出,无形无质,刚柔并济,杀人于无形。 第四阶段则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不但能以自身剑气御剑而攻,且不持剑亦能射出凌空剑气,摧枯拉朽,威力无俦。 第五阶段则是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剑气随心而发,不拘泥于人体,神出鬼没,神鬼辟易。 放眼历史,从未听说有人能达成第五阶段,即便是当今剑圣南宫无欲亦只是停留在第四阶段,难以望及下一阶段项背。江湖中能达到第二阶段的剑客已是寥寥无几,即便达成第一阶段之人却也不多。 此时聂萧正闭目冥神,持剑而立,堂内三人皆以期待的目光看向他,不单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剑气。 只见聂萧手中长剑发出阵阵呜鸣,剑身上渐渐浮起一层寒冷刺骨的白雾,似蔓藤般围绕着剑身,片刻之后忽见剑光闪耀,不止长剑,就连聂萧整个人都变得气势凛然。 “破!”聂萧突然暴喝一声,一剑斩出,唰的一声便将那精钢编织而成的铁网劈成两半,抢先一步跳出了燃着大火的祠堂。 此时正是中午,阳光普照,但聂萧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似一块千年寒冰,令人不敢接近。 夔门帮的众人皆是一愣,却也在这一愣之间,祠堂内的三人便已冲了出来,红云与林灼儿率先动手,袁行空提气一跳便上了屋顶,此时祠堂外一片混乱,两方展开一场乱斗。 看那红云在人群中穿梭如一只红蝶,举手投足皆吸人眼球,她出手轻重恰到好处,只将人打晕,从不致死。 反观林灼儿却出手狠辣,她脚步转动,双掌翻飞,似天仙在舞蹈一般,却招招打人要害,那些夔门帮弟子只觉一股清香袭来,便被林灼儿的玉掌击中,倒地而亡。 红云避过来刀,横劈一掌将对方打晕,转头看向林灼儿时,不禁眉头紧锁道:“灼儿,不要杀人!” 林灼儿哪里会听她的话,双掌齐出击毙两人后,娇叱一声便攻向罗氏兄弟。 罗氏兄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两人当即左右分开,罗巽双袖一扬,无数细针打出,罗震则左右手同时射出两支震天箭。此时红云扑来,长袖挥卷,内力一收一放,竟将那些细针全数打回,罗巽一惊,赶紧向后翻飞,双袖不断挥舞,在点点寒芒护身之下退上屋顶。 林灼儿一个前翻,中途踢出一脚将两支震天箭踢得碰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在空中炸开,她脚步不停,一下就冲到了罗震面前,对方大惊,赶紧抽出一根短棍,手腕一抖那短棍就变成了长棍,再一甩,长棍立刻脱出来一头,由铁链连接着。 棍子猛地落下,砸得地面石板开裂,林灼儿身姿轻灵,起身回旋一脚踢在罗震胸口,只见罗震哇的一口血吐出,举着棍子向后退了数步。 此时再看袁行空,他虽然重伤未愈,但对付几个夔门帮的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看他单腿蹦跳,似一只蚂蚱,三拳两掌便将屋顶上的夔门帮弟子全都打落下来,他转头看向下方,却见聂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赵越却已抽出了那柄波浪形的剑,甩手横割而出。 “当心!”袁行空大叫一声,只见赵越的剑已经到了聂萧身前,忽地聂萧脚步一转,堪堪避开来剑,手中长剑一抬,格挡了赵越的后招,但那赵越脸上露出一抹诡笑,看他将手中的剑向前一滑,波浪形的剑身与聂萧长剑碰撞时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带出一阵震动,这一招可将对方的手腕震得酥麻。 聂萧却不以为然,将手中长剑一转,剑身上的剑气锋利无比,剑锋与波浪剑对上一处时,波浪剑便应声而断,那赵越也因此脚步不稳向前冲跌,他心中诧异不已,正要转身稳住身形时,聂萧的手腕一翻,便刺穿了他的咽喉,看他捂着脖子的血洞倒在地上,眼里充满惊讶。 忽听林灼儿大叫一声:“快跑!”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林灼儿将罗震压在墙边,抓着一把震天箭猛地往他胸腹一插,接着自己纵身跳开,红云与聂萧见状也赶紧远离祠堂外院,袁行空更是惊呼一声,翻身跳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上。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祠堂被炸得支离破碎,罗震更是粉身碎骨,一些来不及撤出的夔门帮弟子也全被炸死,只有那罗巽早就跳了出去,此时看到自己亲生兄弟被炸死,心中悲痛,哭喊了一声便往夔门帮的方向逃去。 聂萧二话不说,飞身而起,此时他剑意正盛,这是他第一次使出剑气,若是把握好这个机会好好领悟,剑术境界必定能再进一步。 话说王望川等人与唐照鹏正在聚义厅中说话,只见罗巽狼狈跑入,噗地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大哥!二哥和五弟都被他们杀死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唐照鹏更是大怒一掌拍烂了椅子,指着王望川道:“王望川!你究竟是何用意!发现了凶手藏身之地竟不告诉我!” 王望川向唐门求援本是想要利用他们来对付红云与林灼儿,岂知唐照鹏心思缜密,发现了他们还有所隐瞒,因而才将发现对方藏身之地的事情隐瞒,打算设陷阱要将对方一网打尽,怎知竟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是要瞒不住了。 唐照鹏见王望川若有所思,便喝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王望川回过神来道:“唐少侠莫要惊慌,我且问一问。”接着转向罗巽道:“你们发现了对方所在,为何不赶紧回来通报,却自己去强出头,害我夔门帮折损两员大将!” 罗巽知道王望川的意思,虽然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们以为设好陷阱便能万无一失,岂知对方太过厉害,对方一个少年剑客竟使出了剑气,斩断精钢铁网,二哥也是被他一剑刺穿了喉咙而死,只可怜我那弟弟,被那红衣女活活炸死......”说到此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谢奎上前将罗巽到一旁,他咬了咬牙,道:“大哥,现在情况危急,我们不能再隐瞒了!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被那玄奘舍利给害死!” 王望川大惊失色,他未料到谢奎竟会当着唐照鹏的面将舍利之事说出来,连连后退两步,指着谢奎骂道:“你,你胡说什么!莫不是喝多了酒,昏了你的狗头!” 唐照鹏冷哼道:“哼,我就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玄奘舍利落在你们这群无脑之辈手里只会蒙尘,快将舍利交出,我且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违抗,便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将铁扇一开,盯着王望川。 未等王望川有所行动,唐照鹏忽听身后劲风来袭,他看也不看将手中铁扇向后飞出,只听一声惨叫,铁扇安然回到他手里,只是扇骨上沾了些血迹,他轻轻一抖手腕便将血迹甩掉。 原来惨叫之人是段全,看他的宣花斧落在地上,他的两只手还紧紧握着斧柄,人却倒在一旁翻滚大叫。唐照鹏缓步走过去,一手将他抓起来道:“你要怪便怪你的大哥吧。”说罢将扇子轻轻在段全头顶一拍,一根尖刺当即刺穿了他的头颅。 见此情景谢奎拉着罗巽退到墙角,两人知道唐照鹏厉害,不敢造次,而王望川则是后退一步,手已搭上了身后的金枪。 看那唐照鹏嘴角带着一抹诡笑问道:“我只问一次,玄奘舍利何在?” 谢奎与罗巽面面相觑,自从得到舍利回府之后,便再也未见过那舍利,全权交由王望川保管了,两人看到唐照鹏看过来,不住的摇起头来。 唐照鹏点点头道:“这么说来,舍利是被你藏起来了,此时交出......”话未说完,王望川便率先动了手,金枪挟带破空风声而来,又快又猛,气势逼人。 只见铁扇扬起,暗器漫天而出,宛若暴雨流星,光华流转间又有数枚暗器循着不同的轨迹而出,瞬间笼罩了王望川的所有退路。 王望川回枪抵挡,他不慌慌忙将金枪旋转舞动,顿时固若金汤,水泄不通,叫那群暗器一一落空,紧接着他回身一枪刺出,劲力十足,好似金龙出洞,一往无前。 唐照鹏跳跃而起,在空中打出七星镖,只见那七枚寒星以北斗之势飞出,叮叮叮,一连响了七声,全被王望川提枪刺落,但此时唐照鹏已来到了王望川的身后,铁扇开合,劈其后腰。 王望川大惊,将金枪绕着腰身迅速转了一圈,避开唐照鹏的铁扇,接着脚步连退,想要拉开距离,但唐照鹏怎会让他得逞,铁扇贴着他的胸腹一开一合,一路跟着他退到柱子边。 铛的一声,铁扇咬在枪柄上,两人手上兵器互相拼力,脚下却斗了起来,两人以脚作攻防,打得不可开交,大概五六招之后双双一抬,唐照鹏向后翻飞,稳稳落地,王望川则以枪柄撑地,背靠立柱,一时间不分上下。 正当两人还想再上时,聂萧等人已闯了进来。林灼儿二话不说直接找上王望川,两人在厅内展开激斗,红云与袁行空则守在门边遥望墙角的谢奎与罗巽。 聂萧持剑而立,面对唐照鹏,对方看出了他的不同,心中疑问:“怎的一夜未见,这聂萧便似换了个人?” “唐兄,我们未完的一战,便于此解决吧!”聂萧平举长剑,气势凛然。 唐照眉微微笑道:“正有此意。”手一抱拳,铁扇忽地一张,九根长短不一的钉子飞出,打向聂萧九个不同的方位。 第二十九章:夺还舍利 唐门九曜钉乃是一绝,对于使用之人要求甚高,九根钉子施放的手法皆不相同,又必须要在同一时间放出,还要往敌人的九个不同位置打去,且快慢不一,轨迹独特,若非苦练暗器的唐门高手,否则跟本就无法做到。 此时九曜钉已经发出,向着聂萧笼罩而去。明明只有九根钉子,却布出了让人无处可退的阵法,明明是飞在半空的暗器,却还能施展变化,虚实相交,诡谲莫测。 聂萧来不及思考,他将长剑挥动,使出了“连山剑诀”。此剑诀由“连山易”演化而来,并无招式,只有八种剑势,变化极为精妙,但也十分晦涩。因此聂萧一直未得其中深意,但此时他激发了剑气,念头空明,不知不觉中便使了出来。 只见聂萧站定,长剑抖动而出,使出了第一种剑势,看他人似一座亘古不动的大山,其手中的剑便如这山中万物生死循环,周而复始般变化万千,剑势犹如山脉连绵不绝,形成壁障,将九曜钉尽数笼罩在剑影之中,只听叮叮叮,响了九声,竟将那九根钉全都吸附在剑上。 唐照鹏心中吃惊,这九曜钉虽是一绝,但也不是顶尖的绝技,他本打算在聂萧分神接暗器时抢攻而上,却不想对方竟只是出了一剑就破了九曜钉,昨夜那次一等的七星镖还划破了他的手臂,怎的一夜时间他就变得厉害了这么多,因而颇感吃惊。 “唐兄,小心了!”聂萧将剑上九曜钉甩回去,接着脚步沉稳而动,剑势一改,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似大火侵掠,焚烧山林,刚猛霸气,势不可挡。 唐照鹏深感这一剑不能硬接,收了九耀钉便赶紧后退,岂知聂萧的剑真如大火燎原般追击而来,不知不觉中,四处的退路已被封死,只能向上跳跃。 看那唐照鹏跳上空中,手中铁扇画弧而出,途中一开一合,本是打向聂萧头顶的,此时却已打向他的腋下。 聂萧不慌不忙,剑势又是一变,似清风吹拂,起于青萍之末,转瞬之间又如飓风来袭,蹶石伐木,梢杀林莽。 唐照鹏又是一惊,摇身转动,赶紧收回铁扇护在身前旋转,但聂萧剑已来到,刺在铁扇上,令他心中大骇,赶忙收手,落回地面。只见那铁扇被长剑上的剑气刺破,登时一分为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聂萧已使出了连山剑诀的三种剑势,此时只觉身心顺畅,长啸一声,飞身而起,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空灵飘忽,似御虚冲霄,包容万象,虚实不定,变而不变。 唐照鹏亦不甘示弱,双手连连挥动,将全身暗器尽数打出,顿时漫天流星,如银河倾泻,天罗散斗。只看那暗器之中除了寻常的飞镖、银针与铁蒺藜之外,更有七星镖、九曜钉、最为特殊的却是一柄金色的短刀。 此时聂萧的剑已闯入暗器阵中,长剑唰唰挥舞,响起一阵叮当之声,转眼间就只剩那柄金色短刀在剑前飘忽旋转,似懂得躲避一般,与长剑在空中斗了起来。 这金色短刀乃是唐照鹏的压箱底绝招,名为“金鹏刃”,由玄铁所铸,即便是神兵利器亦难斩断,可收可放,若不到最后时刻唐照鹏绝不会放出。 刀剑在空中上下翻飞,聂萧呼出一口气,剑势再次改变,这一剑雄厚沉稳,以守为攻,在防守之时又有更多变化之机生出,当即杀机重重,将金鹏刃引入了困局。 唐照鹏看出了聂萧的用意,赶紧将金鹏刃牵引回来,只见聂萧一见对方撤刀,便转守为攻,这是他早就埋下的伏笔,此时长剑直出,如万物复苏,生机无限。 唐照鹏心叫不好,一咬牙又将金鹏刃转向杀回,打算来个硬碰硬,就在剑锋与刀刃相撞的一刻,聂萧突然后力不济,只打掉了金鹏刃,没能一步跟上刺中唐照鹏。再看聂萧此时全身无力,似虚脱一般,连躲闪的力气也没有,而唐照鹏也看准了这一点,立刻前冲一把抓住金鹏刃,插向了聂萧的心口。 聂萧双手如灌了铅一般,跟本抬不起来,此时危机就在眼前,他避无可避,只得闭眼受死,心中悲叹道:“不想我这一生竟如此终结,只可惜不能为父母报仇,还辜负了义父的栽培!” 忽听琴声响起,震得整个聚义厅一阵摇晃,那唐照鹏脚步不稳侧了一步,手中金鹏刃也偏移一旁,噗的一声刺在聂萧的肩头。 聂萧吃痛睁眼,咬牙用力向后一倒,没让这一刀完全捅穿肩头,此时红云从旁抢出,玉手拨动琴弦,弹出一个厚重的宫音,音波似重锤一般击在唐照鹏身上,将他击得横飞出去,又撞在厅内的立柱上,他一落地,便是一口鲜血吐出,已受了内伤。 此时此刻,林灼儿与王望川的战斗也进行到白热化,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林灼儿似一只红蝴蝶,翩翩起舞,王望川的金枪则如一条金龙,盘旋而出。 看那金枪一挑一刺,从林灼儿的衣袖旁擦过,她脚步不停,抢攻而上,先是回身一脚压住枪头,接着踏在枪身上前进,而王望川自然不会让她过来,手腕一抖,内劲一放,将金枪震得嗡嗡作响。 林灼儿翻下枪去,此时她已抢进了金枪后方,王望川赶紧横扫一枪,同时将枪头回收,但林灼儿哪里会让他得逞,双掌齐出,嘣的一声打在枪杆上,只听咔嚓一声,金枪应声而断,在场众人包括林灼儿在内皆是一惊,这一掌究竟是有多大的威力,才能将这镀了黄金的寒铁枪杆打断。 那枪杆断裂得平整,不似掌力震断,众人定睛一望,只见枪杆之中竟有一处凹槽,槽内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那珠子与丹药一般大小,有阵阵清香之气飘出。 “玄奘舍利!”墙边的谢奎与罗巽惊呼了一声。 王望川大惊,赶紧将珠子握在手里,又将断裂的枪杆朝着林灼儿一扔,转身向后院奔去,那唐照鹏见状,忍着内伤赶紧去追,林灼儿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避开飞来的枪杆,脚步跟上,也追了过去。 聂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红云过去扶住,听他说道:“我们也跟上去。”随即向门边的袁行空打了个招呼,三人一同往那后院而去。 谢奎与罗巽自知不是红云的对手,也不敢阻拦,等他们走了之后,两人面面相觑,罗巽没了主意,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谢奎道:“我们就在此等着,静观其变吧!” 罗巽悲痛道:“可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就连我弟弟也死了!” 谢奎道:“你打得过他们?且不说那使琴的高手,单论那个与大哥打斗的女子,我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罗巽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窝囊的在这里等?” 谢奎摊手道:“你若要去,我不阻拦,只是别拉上我就是。” 罗巽长叹低头,只恨自己武功低微,不能为亲兄弟报仇。 话说王望川带着舍利逃到后院,想从侧门逃走,但唐照鹏轻功极高,王望川才跑到花园便被他给拦住了。 唐照鹏用金鹏刃指着王望川道:“将舍利留下,我饶你一命。” 王望川道:“你受了内伤,身上的暗器也打光了,凭什么来拦我?” 唐照鹏冷哼道:“就凭我手中的金鹏刃,足以取你性命!” 王望川双拳一握,冲向唐照鹏道:“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唐照鹏向后疾退,手中金鹏刃电射而出,在空中来回盘旋,与王望川斗了起来,此时林灼儿赶到,一步抢上加入战局,三人便在这花园中混战起来。 只见林灼儿双掌翻飞,直取王望川,看她左掌拍出,右掌随即跟上,两掌分左右而来,王望川抬手一防,只觉对方掌力难挡,震得两条手臂麻软,赶紧后退,此时金鹏刃来到,嗖的一声割破林灼儿的袖子,绕着她旋转起来。 王望川见状要逃,金鹏刃便前进追上,林灼儿从后方赶来一掌拍开金鹏刃,又一掌打在王望川的后心,将他打得飞扑出去。 此时聂萧三人赶到,红云跳入其中,点住了王望川的穴道,此时金鹏刃飞来,却被林灼儿挥掌打开,红云趁机将王望川怀中的舍利取出,接着又跳回聂萧与袁行空的身边,挥手对林灼儿道:“灼儿,东西已取回了!” 林灼儿见舍利取回,不再与唐照鹏纠缠,去到王望川身前说道:“你这贼人该死!”说着便一掌拍向王望川的头顶,那王望川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拍碎了头颅,当场身死。 红云见状,皱眉道:“东西已取回,你怎还杀了他?” 林灼儿道:“我不止杀他,我还要连这人也一并杀了!”说着便要攻向唐照鹏。 此时聂萧喊道:“还请放他离开!” 林灼儿收住脚步,疑惑道:“他屡次要杀我们,你却要放过他?” 聂萧道:“他没有偷你们的东西,只是被王望川骗了来,因此才会为难我们,现在你们已经拿回了东西,便不要为难他了。” 唐照鹏将金鹏刃握在手中,冷冷道:“聂萧,莫以为你放我离开便算了,唐门会追究到底,这玄奘舍利始终还是会落入我唐门手中!” 林灼儿跺脚道:“你看,你要放他,他却还出言威胁你,这样的敌人留不得!”说着又要提掌上前。 聂萧赶忙道:“这个梁子由我担了,唐门来多少高手,我神剑谷都接着便是!” 唐照鹏心中一凛,道:“你是神剑谷的传人?有何证据?” 聂萧点头道:“我乃戚沧海义子,南宫剑圣的徒孙,你若不信,便回去问问你们的家主,多年前我曾在峨嵋山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唐照鹏心中思量:“眼下自己已受了伤,对方又有高手在场,这舍利单凭自己绝无法夺取,若是这聂萧所言是假,反正自己知晓对方姓名与长相,凭唐门的势力,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追杀。”当即便收了金鹏刃道:“好,我暂且相信你,且让我回去禀告门主,若是你敢蒙骗我,即使你躲到地底下,我唐门也能将你挖出来!” 聂萧抱拳道:“唐兄慢走,不送。” 唐照鹏冷哼一声,展开身法,离开了夔门帮。 此时玄奘舍利已夺回,祸首王望川也已伏诛,众人皆松了口气,聂萧莞尔一笑,却忽感头晕目眩,顿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章:轻歌送别 凤凰花的香味沁入鼻息,令人有种置身于蓝天白云之下,骄阳当空的温暖之感。 聂萧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他嗅到这股香味,嘴角微微扬起,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十分俊美的面容衬托得多了几分仙气。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是红云的住处,红色的纱幔围绕在榻边,简易的书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女子的化妆用品,地上铺着柔毛的毯子,那把雕花精致的瑶琴也摆在不远处的案几上。屋子里一尘不染,虽摆设简单,却不简陋,没有一丝随意。 屋子的门被人推开,聂萧坐起身来,看到红云走了进了,她脚步轻摇,身材窈窕,说话的声音犹如天籁,虽然语气不带半份感情,却令人全身酥麻:“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聂萧运了口气,只觉身体轻松,灵台清明,就连之前被唐照鹏刺伤的肩膀也没什么大碍,感觉神奇,不禁道:“不但没有不舒服,反而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连肩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你给我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如此神奇?” 红云道:“只是些寻常的伤药而已,你睡了一天一夜,按理来说应该浑身疲乏,头晕脑胀,怎的却正好相反呢?” 聂萧想了想道:“或许是第一次激发剑气所致吧......” 红云道:“既然你没事了便好,我想你醒来之后应该会肚子饿,所以备了吃食,你若饿了便起身吃些。”她指向屋子另一头的四方桌,上面摆了粥面与小菜。 聂萧笑道:“多谢你了,我确实是有些饿了呢!”说着便起身去到桌边,用手一摸碗碟竟然还有温度,心中赞叹红云细心,想必是饭菜一凉便更换,花了不少心思。 正吃间,聂萧不见林灼儿与袁行空,便问道:“怎么不见你师妹与袁行空?” 红云道:“灼儿回家了,玄奘大师的舍利子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件宝物,长时间带在外面恐夜长梦多,索性便让她带着遗物回去了,至于袁行空,他让我转告你他先走一步,将来若有机会,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聂萧道:“袁行空也想要玄奘舍利,你师妹性情单纯,恐防不住他。” 红云道:“不必担心,我看出了袁行空的心思,所以故意多留了他两个时辰,足够灼儿远离了。” 聂萧点头道:“如此便好。”接着又放下碗筷,一直盯着红云看,看了许久见红云眉头微皱,才道:“为何你总是戴着面纱?” 红云淡淡道:“你想看我的样子?”说着轻抚了一下脸上的面纱。 聂萧笑道:“当然,你的声音如此好听,想必模样也是极美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而我当然好奇你的模样。” 红云冷哼道:“莫以为你出力帮我们夺回遗物便能随意出言调戏,我的容貌只会给我的夫君看。”说罢甩手而起,走到一旁,背对着聂萧。 聂萧一时间忘记了红云对于赞美之词十分厌恶,赶忙道:“你别误会,是我说错了,我不看就是,不看就是。” 红云转过头去不看他,过了许久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又转过头来道:“你之前与唐门那人打斗时用的是什么剑法?剑招平平无奇,但剑势却十分惊人。” 聂萧就知道红云耐不住沉默,转头看向她笑道:“那叫连山剑诀,是一套无招的剑诀,分为八种剑势,乃是以古时的连山易转化而来,以天地法象为势,由艮、离、巽、乾、坤、震、坎、兑之序而成,从第一势到第八势一气呵成,自由转接,可套用于任何剑法之中。只不过我于打斗中领悟,未能得心应手,因而只用基础剑招,虽然我只领悟到第五势的一半,便后继无力,但剑术境界却也因此提高了许多。” 红云赞叹道:“不愧是神剑谷,竟能创出如此绝学。” 聂萧道:“你们的武功亦不寻常,将武功融入舞蹈与音乐之中,不但精妙非凡,且赏心悦目,而且你与你师妹两人年纪都与我相仿,但内功修为却极为深厚,实教人佩服!” 红云道:“我师父的确是天纵奇才,但我与灼儿的内功却不是我们自己修炼来的。” 聂萧疑惑道:“哦?不是自己修炼的?” 红云点头道:“我师父从小习武,去世时已年过花甲,他将一身精纯内力分别传于我二人,我得了三十年功力,灼儿得了三十年功力,而我门派内功独特,由同源功力传功不会流失半分。” 聂萧讶道:“竟有如此之事!可见尊师甚是疼爱你们!” 红云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又见她摇了摇头,将话题一转,说道:“既然你已无大碍,那我便也安心了,多谢你助我们夺回遗物,今后若有事需帮忙,便来酆都城外的平都山中找我们。” 聂萧当即起身,微笑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有缘再见,告辞了!” 红云见聂萧取了剑要走,便说道:“我们之前的酒楼之约未能达成,不如此时我便以歌声为你送行吧!” 聂萧笑道:“那就有劳了。” 红云抱着瑶琴来到院中,只见她妙曼身姿轻轻坐落,眼波流转间玉手已抚上琴弦,只听琴音缓缓飘出,似光华流传,绕梁不散,又听她天籁歌声袅袅而出:“青青子吟,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唱的竟是诗经里的诗词,此时聂萧伴着歌声已然走远,只剩红云一人独坐院中抚琴。 暮春时节长江水量大涨,水流变得十分湍急,聂萧一袭青衣立于船头,欣赏着三峡的美景。只见两岸高崖峰峦叠嶂,江水波涛汹涌。猿猴飞跃,啼鸣不止。绿树青山晃眼而过,船歌号子此起彼伏。忽地水势一转,江水转急为缓,竟在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数百里,到了江陵。 蒹葭飘荡,水鸟惊飞。船上渔夫撒网,岸边妇人浣衣。 楚地自古便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这江陵城乃是古时楚国的都城“郢都”所在,此时则是荆州治所,水陆皆通,乃是长江中游连通四方之要地。 江陵城的码头热闹非凡,船只来来往往,市集就在码头附近,汇集了来自各处的商品,繁荣之极。 聂萧登上岸,向城中走去,这千年古城,虽经时光洗礼,却依稀能看到那岁月留下的痕迹,古老的青铜器具,雄伟的高台,耸立的高塔。古朴凝重与柔和清丽的建筑群互相照应着,构成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城。 女皇兴佛,各地皆可见到佛教寺庙,江陵身为长江要冲,四方中转之地,佛教寺庙自然不少,此时走在街道上不时能看见有僧尼出门走动。 聂萧来到一座颇有佛教氛围的坊中,这里有佛塔耸立,大小寺院几家,晨时能听撞钟清鸣,暮时能闻鼓声促促,又有木鱼梵唱环绕,教人心平气和。 一间坐落在佛寺旁,颇为别致的客店吸引了聂萧的目光,那是一座宽门的院落,门上写着“菩提客居”几个大字。院内有一株高大的菩提树,看它枝桠伸展,树干粗大,能在江陵城中养活菩提树已是不易,又能将这棵树养得枝繁叶茂便更是困难,想必这家店的店主乃是虔诚的佛教徒,且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因而聂萧便打算在此落脚,当即轻推院门,走了进去。 “欢迎,客人是用饭还是住店?”说话的是个西域女子,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话,她肌肤白皙如雪,一头卷发盘起,身着翠绿色的异域衣裙,双手合十在胸前,微微躬身。看她眉心一点朱红,双眼似楚地的水般清澈温柔,容貌娇美,气质高雅。 聂萧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道:“在下途径江陵城,见贵店别致,所以想在此落脚,不知可还有客房?” 女子点头微笑道:“客人舟车劳顿,快快请进,店中客房丰余,可任你挑选。” 聂萧跟着女子来到店内,院内摆设清雅,小桥流水,池中又几尾游鱼嬉戏,到了那楼前,只见那是一栋三层小楼,设计得十分别致,并不似寻常房屋那样四四方方,而是各个房间都有延伸,虽不规则,却有另一番风味。 聂萧选了一间靠近佛寺的房间,一推开窗便能看到对面的佛塔与钟楼,房间里点了熏香,教人神清气爽,屋内物件一应俱全,十分周到。 女子跟在聂萧身后问道:“客人可还满意?” 聂萧道:“如此好的房间,怎会不满意?” 女子笑道:“满意便好,客人请好好休息,若是饿了,可随时下楼来用饭。” 聂萧拱手道:“多谢店家,敢问店家姓名?” 女子道:“我叫毗芭喇。” 聂萧道:“好别致的名字,不知店主是哪里人?” 毗芭喇道:“我来自天竺,在此开店已有十年。” 聂萧点头道:“原来是佛门源地,难怪会开在佛寺旁边。” 毗芭喇看了看聂萧,道:“客人十分像我的一个故人,方才进来时我还以为是故人来访,也是吓了我一跳。” 聂萧笑道:“天下之大,有样貌相像者也不奇怪。” 毗芭喇再次双手合十胸前,道:“客人说得没错,叨扰许久,客人还请进屋休息吧!”说罢微微欠身,继而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时,又回头望了聂萧一眼,报以微笑,这才走下了楼去。 第三十一章:剑气入体 梵音徐徐,不绝于耳,教人内心平静。青烟袅袅,香客来往,善众拜佛求缘。 聂萧于房中吞吐真气,运转周天,竟觉丹田之中有一丝剑气缓缓运行而出,顺着真气汇集于头顶气球之中,等到行功结束之后,那剑气又落回丹田之中。此时内窥一看,那剑气稳坐于丹田中心,凝聚成一点,忽明忽暗。 聂萧大喜,心想:“是了,这便是凝剑气成种的第一步了!” 话说世上大部分武功乃是将天地之气纳入丹田之中提炼为真气,以分清浊,从而运转,扩充经脉,需要用时则从丹田之中调取。 而神剑谷的“混沌真元诀”却另辟蹊径,先将丹田中的先天之气排出体外,汇聚于头顶百会之上,吸收提炼天地之气为真气,再收于体内,却不直接进入丹田之中,而是先行在经脉与百穴中游走周天,当回归丹田之后,真气自行逆转周天,最终回落丹田,成一片混沌,不分清浊。 因此“混沌真元诀”在练功时能获得更为精纯的真气,但在与人打斗时,虽能更快的提气换气,但也容易因此耗力过度,难以持久,多求速战速决,很少与人拖到千招之后,故此当神剑谷弟子遇上更高档次的对手时,往往会因后继不足而落败,因而神剑谷对于招式的研究更为细致,创出许多精妙绝伦的剑法以弥补后劲不足的缺点。 曾经神剑谷因“混沌真元诀”难以持久的缺点而将其束之高阁,转练其他功法,虽没了后继不足的顾虑,但威力却大打折扣,虽剑法精妙,却还是沦为江湖中的二流门派。 直到西汉末年,神剑谷中的一位修炼“混沌真元诀”的前辈误打误撞将剑气融入丹田之中,发现了其可容纳万物行属的特点,将剑气收聚于丹田之中育养,在混沌之中凝结成种,即便真气不足,亦能调取威力更甚的剑气当作内力使用,若是将剑气与真气同时使用,其威力更是惊世骇俗,一举再将神剑谷提升为江湖顶尖门派,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匹敌。 此时聂萧在丹田内发现的这一丝剑气,令他欣喜若狂,心中庆幸。他知引剑气入体乃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情,在剑气第一次进入丹田之前,需于四肢百骸中流传一次,此时剑气并未被功法所包纳,等于是外物,会引发排斥,若是控制不好,便会经脉被乱斗的真气与剑气所伤,轻则功力全失,成为废人,重则经脉尽断,走火入魔而死。 聂萧收了功,正高兴间,忽觉腹中饥饿,他看了看日头,此时正是用饭时间,便略微收拾了一下,走下楼去。 这菩提客店虽颇为别致,但生意似乎并不太好,正是午饭时间,大堂中却只有寥寥两桌客人,只见那第一桌乃是四个人,三男一女,都带着兵器,只是低头吃饭,并不说一句话,看他们眼神不善,不时瞟几眼另一桌的客人。 另一桌客人是个青年,男生女相,长得极为好看,蛾眉凤目、琼鼻樱唇,若不是看到他的喉结,聂萧甚至会以为这是个穿着男装的极美女子。 那青年见聂萧走下楼,便对他报以微笑,聂萧亦是以笑容回礼,不自觉的便走了过去,抱拳道:“兄台也是一个人?” 青年点头道:“不错,但独饮独食,不免有些闷,若是兄台不嫌弃,便一起坐下交个朋友。” 不知为何,聂萧对着青年颇有好感,隐隐中觉得对方亦是与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当即便不客气坐下道:“如此甚好,在下聂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青年道:“在下林长生,幸会。”他伸手拿来酒杯碗筷,并倒了杯酒在杯中,与聂萧互碰一杯,算是认识了。 聂萧细品杯中酒,只觉香醇可口,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甜,一杯饮下,顿时教人神清气爽,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 林长生笑道:“这是店家自酿的酒,听说放了几种药材与果子,在这暮春时节喝是最好不过了。”当即又与聂萧碰了几杯。 聂萧看向对方道:“听林兄的口音,似乎也是蜀人?” 林长生道:“在下是益州人,我若没听错,聂兄可是嘉州一带的人?” 聂萧道:“正是,小弟来自峨嵋山。” 林长生倒酒笑道:“我们都是蜀人,也算是同乡了!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喝一杯了!”两人又再干杯。 这一餐饭吃得也算久,从中午吃到了黄昏,不知不觉地上已摆满了酒坛,但见两人虽都有了酒意,但依旧精神抖擞,谁都没有醉态,这两人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互生相见恨晚之感。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西下,隔壁的佛寺传来鼓声,接着便是僧人们的晚课,梵唱念经声响起,绕梁不散,伴随着晕混的太阳,令人身心舒畅,渐生空明之感。 店主毗芭喇从柜台后走出来,去到院子里的菩提树下盘坐,念唱起经文来,听那梵唱声空灵,只觉得比隔壁佛寺里众僧念经只声更为庄严,看得聂萧恍惚间以为她便是一尊菩萨。此时清风吹来,树叶沙沙微响,池塘里的鱼儿纷纷浮上水面,树上蚍蜉停在枝叶间,天边的鸟儿也落在她的身旁,就连门外的野猫野狗也循声而来,与那鱼鸟一同落座,听她梵唱。 林长生眯眼笑道:“我第一天看到这情景是也是惊呆了,还以为是菩萨显灵。” 聂萧惊叹道:“我也见过高僧唱经,却都不及她十分之一,更别说引得鸟兽鱼虫皆来,如此情景真如佛经故事中描述的那样神奇。” 林长生道:“佛门常说普度众生,而万物皆有灵性,想必这便是一种功德的表现吧!” 日头渐落,光芒渐暗,店里的伙计点燃了烛火,那毗芭喇还在树下唱经,一众鸟兽鱼虫依旧不散,正在此时,院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看他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五官俊朗,只是身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有些邋遢。 梵唱戛然而止,鸟兽皆散,少年一脸惊慌停下脚步,只听毗芭喇缓缓说道:“为何这么晚才归来?” 少年吐了吐舌头道:“我,那个,大牛他们家的母猪生崽了,等了许久,忘了时间。” 毗芭喇睁开眼睛,站起身走过去道:“大牛家的母猪早上就生完了,莫以为我不晓得,你最近天天都跑去城外找那人学武,只不过今日回来得晚,被我撞了个正好。” 少年谎言被戳破,表情尴尬,等着挨训,过了一会毗芭喇摇头叹气,从怀中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说道:“我曾告诫过你,做了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说谎,虽然我不喜你练武,但更不喜你说谎。” 少年低下头去,低声道:“孩儿知错了......” 毗芭喇摸着少年的头道:“你若是真心知错便好,习武虽能强身健体,却也会激发斗性,我不希望你练得一身武功之后跑出去闯荡江湖,那江湖险恶,你不害人,难保别人不会害你,你若与人争执,失手打死了人,那人的家人朋友再来找你寻仇,你若是死了,你的朋友再去找他们寻仇,如此循环,杀业从生,便是你开始时种下因所结的恶果,有道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便是如此。” 少年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了回去,最后还只是说:“孩儿知错了......” 毗芭喇叹道:“快去洗洗吧,你肚子定也饿了,厨房里有吃食,洗干净了便去吃吧。”说罢摇摇头转身离开,途径聂萧与林长生的桌边时,还向两人合十行礼,最后才走上了楼,回房去了。 那少年情绪低落,上衣脱掉扔在墙角的盆子里,又走到水缸便舀水将脸和手洗净,身上也细细擦了一遍,这才往后厨走去,不一会又见他端着碗走出来,一边吃一边来到柜台,将筷子直插在碗里,嘟着嘴不知在想什么。 林长生见他如此,便拿起一个果子掷了过去,只见那果子嗖的一下稳稳立在那少年的筷子尾上打转,手法之精准令人聂萧心中一凛,只见那少年将那果子拿下道:“林大哥,我心情不好,莫要来戏弄我。” 林长生道:“筷子不可直插在饭碗里,若是被你娘看见了,定又少不了一通训。” 少年将筷子拔出,平放桌上道:“这下可以了吧?” 林长生笑道:“莫要烦恼,过来与我们一同坐。” 少年望了一眼聂萧与林长生的桌子,接着扯着嗓子对后厨喊道:“客人又点了一只炙鸡,一条蒸鱼,还有两斤羊肉,要快些!”随即后厨便传来一声吆喝,表示知道了,他这才从柜台后面走过来,坐在了聂萧的对面。 林长生笑问:“那些菜是请我们吃的?” 少年道:“你邀我过来与你们同坐,我便是你们的客人,莫不是要客人吃桌上的残羹剩菜吧?” 林长生点头道:“说得有道理,但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家的客人,你才是主人。” 少年道:“但你们虽然也是客人,但并不是邀请来的,而是看到这里是家开门做生意的客店所以才来的,而我是你们邀请来的客人,所以你们需要招待我,这一码归一码,并不冲突。” 聂萧笑道:“所以我们要出钱买你家的东西来招待你?” 少年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聂萧与林长生对看一眼,不禁大笑起来。 少年此时脸上阴霾散去,也露出了笑容。 等到三人停了笑,聂萧抱了抱拳道:“在下聂萧,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少年学着他的口气与动作,道:“在下荆楚,幸会幸会。” 第三十二章:竹林高手 晨钟晃荡,此起彼伏。旭日初升,江面泛起一片金黄。 聂萧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撞见林长生,两人相视一笑,打了个招呼一同往楼下走去。 院中的菩提树吸饱了露水,叶子似碧玉般,青黄相间的花骨朵尚未成熟,却已经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清香。 毗芭喇坐在树下,昨天傍晚时的奇景又一次展现,虽然已经见过一次,但聂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能亲眼看到佛教故事里的神奇景象,只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荆楚在毗芭喇的身旁盘腿而坐,他闭目合十,跟着一同唱经,此时看上去竟也有一种庄严之感,与昨晚那油嘴滑舌的少年判若两人。 等到聂萧与林长生吃完了早饭,毗芭喇和荆楚也做完了早课,他们走入大堂中,毗芭喇微笑着问道:“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聂萧道:“我已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毗芭喇道:“客人今日是否还继续住下?” 聂萧道:“今日我打算在城中逛逛,明日再离开,不知城中的马肆在何处?” 毗芭喇道:“就在靠近北门的集市里。” 此时荆楚转了转眼睛,抢话道:“你人生地不熟,便由我带你去逛逛吧!免得你走错路,浪费了脚力。” 聂萧看了一眼毗芭喇,他大概猜到了荆楚的意图,不禁笑道:“如此甚好,不知毗芭喇店主可愿意?” 毗芭喇轻轻摇了摇头,道:“去吧,在晚课之前回来就是。” 江陵乃是古城,城中有不少古迹值得一逛。看那街道上亭台楼阁耸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荆楚带着聂萧与林长生走在街上,时而介绍一下这个,时而说明一下那个,颇有一副导游的样子。 荆楚转头看向林长生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林长生笑道:“我为何不能来?” 荆楚道:“你在江陵已待了半个月,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 林长生道:“你就当我陪聂兄出来逛街就好。” 聂萧道:“林兄已在江陵待了半个月了?” 林长生道:“不错,我从益州出来之后无目的乱走,来到这江陵之后觉得此处不错,索性便多待些时日。” 聂萧道:“林兄真是性情中人,如此潇洒着实令人佩服。” 林长生道:“人生在世若总是循着条条框框活着岂不是累得慌?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我听闻江南暮春时的景色极美,有打算去江南一游。” 聂萧道:“林兄也要去江南?小弟此行正是要去江南一游,若是林兄不嫌弃,便与我结伴而行,路上有个意气相投的朋友作伴,岂不快哉?” 林长生笑道:“那是再好不过,听闻那余杭的西子湖,景色宜人,我们便去余杭可好?” 聂萧开心道:“知我者莫若林兄,我正是要去余杭。” 两人欢笑,约定了同行,当即让荆楚带路,去往北门的马肆里买了两匹好马,两人出手阔绰,看得荆楚两眼一瞪,忍不住直叹:“这两匹马的钱堪比一个人一年的收入了!” 眼看此时已接近午时,聂萧与林长生打算去城郊看看风景,荆楚却一脸为难的说道:“若是要看风景,那你们得自己去了。” 聂萧问道:“哦?不是你主动要求带我们出来的吗?怎的到一半便抛下我们?” 荆楚瘪嘴道:“反正我有事在身,不便再陪你们逛街了,告辞告辞!”说罢便运起步法向北门奔去,一溜烟就混入了人群。 聂萧正一头雾水,却听林长生道:“那小子在城外拜了个师父,毗芭喇虽不同意,但也只是口头上训教,因而他天天都找借口外出,实际上都是去练武去了。” 聂萧一听便来了兴趣,问道:“林兄可跟去看过?” 林长生道:“这倒没有,你想跟去看看?” 聂萧点头道:“方才我看他施展的步法颇为精妙,所以便起了好奇之心。” 林长生道:“既然你有兴趣,那我便陪你走一遭,反正我们也要出城看风景。” 当即两人便循着荆楚离去的方向出城,好在这江陵城外乃是一片平原,两人轻功都不错,跳上高处一望,便瞧见了荆楚正向着北面前进,两人便远远跟在他后面,前行了三里地,直入一片竹林,又前行百余米之后,就看见了一座竹庐。 只见那竹庐前站着两人,一个是荆楚,另一个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鼻梁高挺,满脸胡须,双目炯炯有神,有精光内敛。他穿着粗布衣服,宽厚的胸肌将衣服撑起,卷起的袖子露出两只肌肉结实的手臂,手掌更是宽大。 此时聂萧与林长生躲在林中屏息静气,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对荆楚问道:“你带了人来?” 荆楚一愣,看了看四周道:“没有,我没带人来!” 那人笑了一声道:“那你便是被人跟踪了。”说着抬手向聂萧两人躲藏的地方推出一掌,那掌力掀起劲风,将地面推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只听啪啦一声,聂萧两人身前的一片竹子应声而断,将他们的暴露了出来。 聂萧与林长生皆是一惊,他们躲藏的地方与那人少说有二十步,但对方看似随意的一掌竟隔空击断了十多根竹子,这等功力简直骇人听闻。 林长生率先动了手,他在空中转了个圈,随着他身体的旋转,周身不断有暗器打出,看他一起一落,双手一扬,打出的暗器竟是唐门的九曜钉!看得聂萧不禁一愣,林长生怎会有唐门的独门暗器? 此时九曜钉已发出,只见对方将手画了个圈,一掌拍出,掌风竟把九曜钉全数推了回去,林长生纵身一跃,避过钉子,双手对着地面一挥,满地的竹叶被内劲牵动而起,全都浮在空中,顿时变得锋利无比,向这那人打去。 那人面不改色,此时竹叶来到,伸手推出一掌,又绕着头顶一挥,竹叶瞬间脱离林长生的掌控被他吸在手中,形成一个叶球,再向前一推,变成锥形,向着林长生刺去。 剑光陡起,聂萧使出一招“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长剑抖动,漫天剑影,将那锥形群叶打得漫天飞舞,看他剑势一盛,使出了“连山剑诀”,这一剑乃是离势,侵略如火,直刺而出。 “好剑法!”那人赞了一声,随即一掌拍出,那劲力扑面生疼,直教聂萧心中一颤,但此时已来不及撤剑,猛地剑势一转,改成了那只领悟了一半的坤势,立刻转攻为守。 啪!一声脆响,只见聂萧倒飞而出,手中长剑寸寸断裂,他身后的林长生赶紧上前将他接住,却觉那人的掌力难以抵挡,当即扶着聂萧不断后退,两人脚步不断变换,一连退了十多步,最后双双猛踩一脚,将劲力卸出,地面顿时凹出两个深坑。 看那聂萧吐了口鲜血,受的内伤不轻,林长生并无大碍,一来掌力并非直击在他身上,二来他的内力比聂萧要高出不少,因而没有受伤。 那人笑道:“这一掌我只出了五成力,若不想死,便老实说出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此时荆楚连忙跑上来道:“师父!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恶人!”方才三人打斗间,劲力鼓荡,荆楚在一旁无从插手,此时双方停下他才得以跑过来说明。 那人皱眉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荆楚道:“师父,他们是我娘店里的客人,今日我陪同他们在江陵城中游览,到了一半看快要到了与你约定的时间,便匆匆离开,他们或许是担心我才跟来,绝无恶意!” 林长生接话道:“不错,我们一来是担心荆楚出城遇上危险,二来是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急匆匆离开。” 那人点了点头,只见他脚步一动,来到了两人近前,突然伸手抓住聂萧,令人猝不及防,林长生刚要动手,却见聂萧摇摇头,表示对方在为自己疗伤。 对方内力精纯,此时真气灌注聂萧体内,助他疏通受损的经脉与内脏,只觉浑身有一股暖流在走动,酥酥麻麻,说不出的舒坦,不多时,那道暖流已经在聂萧全身经脉走了一遍,最终扩散,汇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聂萧吐出一口浊气,此时浑身舒爽,精神抖擞,对方不止为他疗伤,还助他打通了几处穴道,最后又把股极为精纯的真气送给了他,对他有极大的益处。他当即抱拳感激道:“多谢前辈!” 那人大笑道:“是我为弄清缘由就对你们动手,还打伤了你,当然要做些补偿。”接着后退两步,对两人抱拳道:“方才得罪了,还请两位莫要往心里去!” 聂萧与林长生互看一眼,心中对这人佩服,他不但功力高深莫测,为人更是正直,并没有摆出一副高手的姿态,敢作敢当,还对两个后辈如此,实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荆楚走过来笑道:“误会化解了就好,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这位是林长生,这位是聂萧。”他简洁的介绍了一遍。 那人若有所思道:“聂萧?这个名字怎的这么耳熟,究竟是何处听过?为何想不起来!”说着说着便抱头苦思,眉头紧皱起来。 聂萧见状上前道:“前辈不必苦思,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我只是一个晚辈,在江湖中并无名堂,所以前辈应该是没有听说过我的。” 那人点了点头,渐渐恢复过来,此时聂萧又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他这一问,对方便叹了口气,愁眉道:“说来也是苦恼,我失了忆,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些武功,还有要在这里等个人,但我要等谁却也忘了,所以每次有人问我叫什么,我都十分苦恼,索性你们便叫我无名氏吧!”说罢,又大笑两声,笑声中充满无奈。 第三十三章:宝剑赠侠士 荆楚跟随无名氏已练了三个月的武,他天资聪颖,一学便会,加之他又勤奋刻苦,短短三个月时间便学会了两套拳法与一套步法,内功也打了个基础,让无名氏颇为欣慰。 此时荆楚正在屋前练习拳脚,无名氏与聂萧还要林长生三人在一旁的桌子边围坐,那无名氏抬眼望见不远处地面上的断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当即起身去到屋子里翻找了一通,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柄乌鞘的剑。 无名氏将剑递到聂萧面前道:“方才弄断了你的剑,便用这把赔给你。” 聂萧接过剑,轻轻将剑拔出,只见剑身光华流转,上有卷浪云纹,拿在手中轻轻一挥,便闻剑鸣,又觉寒气逼人,乃是一柄难得一见的宝剑。 聂萧惊了一惊,赶紧将剑收回鞘中,递还给无名氏道:“前辈,我不能收下此剑。” 无名氏道:“为何?” 聂萧正色道:“前辈的这柄宝剑寒气逼人,锋利无比,与我原来的那柄长剑可谓一个天一个地,相差了不知十万八千里,我又怎敢以此剑相抵?况且前辈助我疗伤,又帮我打通几处穴道,给了我大大的好处,若是再接受你的这把宝剑,那便是贪得无厌了!” 无名氏面带笑容,点了点头,他对聂萧为人十分满意,但并未接回宝剑,而是反推回去,说道:“我助你疗伤给你好处只因我为弄清事情便出手打伤了你,但一码归一码,我确实打断了你的剑,而我手中又没有其他的剑能给你,所以只能给你这把。” 聂萧道:“若前辈执意要赔我剑,那就只需给我两贯钱便可,我那柄剑从峨嵋山中买来时正是两贯。” 无名氏道:“我并不擅长使剑,此剑留在我手中并无用处,方才交手时我已看出了你的剑术造诣甚高,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境界,实属不易,所谓宝剑赠侠士,我相信这柄剑在你手中定能物尽其用!” 聂萧还想推辞,却听林长生道:“聂兄不要再推辞前辈的一番好意,依我看来此剑在此时与你相遇乃是天注定,即是注定的事,何不欣然接受,皆大欢喜!” 此时荆楚也走过来道:“聂大哥,你就收下此剑吧!” 聂萧见众人都如此说,便也不好再推辞,当即抱拳道谢:“多谢前辈!我定不辜负此剑!” 林长生笑道:“如此甚好!不知此剑有什么来历?” 无名氏道:“此剑乃是我八年前所得,当时有一对被人追杀的男女闯入竹林中,他们一个是江陵城中一无恶不作的巨富所逼娶的小妾,一个是来自长安的游侠,两人情投意合,打算私奔,却被那巨富发现,请来杀手追杀,那游侠一路拼杀,逃出城时已身受重伤,无力再战,我得知情况后便出手将杀手打败,又在半夜时入城将那巨富杀了,救出不少被他强抢的女子,后来等那游侠伤好之后他便将他的佩剑送给了我,说是要与他的妻子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事。” 聂萧点头道:“原来如此,还好他们有前辈相助,逃得一劫。” 无名氏接着道:“此剑名曰卷浪,剑锋三尺六寸,重六斤六两,以海底寒铁精英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剑!” 聂萧将剑拔出,平剑而立,阳光直射,流光似彩虹。忽闻宝剑鸣啸,剑身泛起一层剑气,宝剑抖动而出,看他剑招凌厉,似电光射斗,流星逐日,又如青龙飞翔,银蛇吐信。飒然风起,行云流水,一时剑影重重,一时光华似锦,看得人心潮澎湃。 林长生坐不住,叫一声:“聂兄,我来也!”从凳子上腾起,跳到聂萧面前与他过起招来。 看林长生双袖挥动,寒星点点似漫天花雨,银河倾泻,与聂萧手中宝剑碰撞间闪出火花,耀眼夺目,令人惊叹。 宝剑在空中发出呲呲声响,剑势恢宏如山,一峰连着一峰,延绵不绝,乃是使出了“连山剑诀”的艮势。 林长生身子旋转,气劲外放成旋风,漫天暗器按照天罡地煞之势布下阵法,三十六道暗器从天而降,七十二道暗器从下方卷来,声势惊人,这一下便用出了唐门的两大绝技,“天罡灭魂”与“地煞夺魄”,这两招就连唐照鹏都未能练成,想不到却在林长生的手中展现了出来。 聂萧吃了一惊,他虽未见过这两招,却也听戚沧海描述过,此时一看便认了出来,虽对方未用上真力,但依旧令人眼花缭乱,似陷入了宇宙银河之中,当即剑势一转,用出了那只领悟了一半的坤势。 坤势以守为攻,威力惊人,此时剑气护体,水泄不通,叮叮当当一阵响,忽听林长生喊道:“聂兄快顺着剑意出剑。” 聂萧一听,对方竟是在助自己突破剑势,想必是方才与无名氏打斗时使出这不完整的坤势被他窥破了,才会如此。 聂萧心内感激,却也来不及多想,宝剑挥舞挡掉无数暗器,剑气一盛,只觉大地厚重之感传遍全身,手腕一翻,宝剑横扫而出,鼓荡起的剑气竟一口气将周身暗器全数冲破,当即破掉了“地煞夺魄”,紧接着聂萧拔足跃起,转坤势为乾势,剑气保罗,横空而来,这一势乃是以攻为守,宝剑抖动间剑光四射,剑气纵横,又将这“天罡灭魂”给破了。 他一落地,剑招不停,似攻似守而出,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竟是乾势与坤势的结合,这一剑气势惊人,直刺林长生胸前。 眼看宝剑要刺入林长生胸膛时,聂萧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但已来不及收剑,忍不住惊呼道:“林兄快躲开!” 只见林长生不慌不忙,脚步后退,伸手摘下一片竹叶弹指一飞,铛的一声与聂萧的剑尖撞在一起,顿时以两人为圆心掀起一阵气浪,吹得四周青竹摇晃,竹叶飘飞。 荆楚见状惊叫一声,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只见竹叶落散之后,聂萧与林长生安然而立,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名氏忍不住点头赞道:“好高明的手法!”他看到那片竹叶在与剑尖碰撞之后弹跳而起,复而落下,一连在剑锋上弹了三次,终将这一剑的力道化解。 此时聂萧赶紧收了剑,抱拳道:“抱歉!方才一时兴起而忘乎所以,还请见谅!” 林长生笑道:“没事,聂兄不必自责,我亦没有受伤,反而是聂萧剑术得以突破,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聂萧见对方并未生气,不禁松了口气,当即与林长生双双走回竹庐边。 荆楚见两人过来,两眼放光,兴奋道:“你们的武功好厉害!” 聂萧笑道:“你若好好习武,用不了多久也能很厉害。” 无名氏放声大笑,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旁,一掌将石头拍碎,又伸手对着地面,以内劲一吸,嘭的一声一坛酒从地底跳出,稳稳落在他的手里,这一手隔空吸物的功夫令聂萧与林长生两人不禁骇然。 无名氏抱着酒走过来道:“十年前我来到江陵时,买了几坛好酒埋在地下,今日与二位相识,着实令我高兴,索性取出一坛同饮!” 聂萧与林长生连声道好,当即众人落座,无名氏叫荆楚去屋内取了碗来,又拍开封盖,一同畅饮。 众人喝了许久,听那无名氏说道:“聂小兄弟,我与你越接触越觉得你亲近,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聂萧点头道:“不瞒前辈,我亦有此感觉,初见你是便觉得有种朦胧的熟悉感,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 无名氏看了聂萧许久,道:“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完全的相貌如何我也说不出,只知道你与那人很像。” 林长生笑道:“我听人说,若是你遇见了一个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在何处见过的人,那么你们在前世必定是认识的,若是觉得那人讨厌便是仇人,若是觉得那人很亲切那便是家人或朋友。” 无名氏干了一碗酒,大笑道:“哈哈!或许我们前世真是有些关系呢!但绝不会是仇人!” 荆楚细细看了看两人,道:“这么一说,师父与聂大哥还有些相像呢!特别是眉宇之间,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聂萧看了无名氏,忽然心中一颤,只觉他与无名氏早已相识,甚至觉得他们的相遇是冥冥中注定的。 三人酒量都很好,一大坛酒下肚皆未有醉意,荆楚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但无名氏说他年纪不到,不许饮酒,他也只好在一旁闻闻酒香。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已近黄昏,荆楚抬头看了看日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赶着回家,不然又要被我娘训教了!” 聂萧与林长生也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与荆楚一同回去。”无名氏起身送他们出竹林,又再三道别才出了林子,向江陵城而去。 三人回到菩提客居时,太阳才开始落山,佛寺的鼓声响起,荆楚便随着毗芭喇在树下进行晚课,聂萧与林长生坐在大堂内遥遥观看。 正坐着,聂萧忽然看向林长生道:“林兄,我有一事相问。” 林长生喝着水道:“但问无妨。” 聂萧正色道:“林兄为何会唐门不外传的绝技?” 林长生将水咽下,缓缓放下杯子,将眉毛轻轻挑了挑,反问道:“你觉得呢?” 聂萧道:“我猜林长生并非你的真名,按照你的年纪来看,应该是照字辈,而唐门分为外家与主家,外家子弟是无法学到天罡灭魂与地煞夺魄这样精深的招式的,所以你是主家的人。” 林长生点点头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聂萧继续道:“我曾与主家的唐照鹏交过手,他排行第八,又比你大几岁,而主家的照字辈子弟只有十人。” 林长生眯了眯眼,说道:“哦?你与唐照鹏交过手?他可还活着?” 聂萧道:“我与他并无深仇,不必豁出性命相拼。” 林长生道:“那就好,如此我们便还是朋友。” 聂萧道:“你承认你是唐门子弟了?” 林长生道:“你并不是唐门派来找我的人,所以承认也无妨,况且我是真心想与你结交,对待朋友应该坦诚点,不是吗?所以你猜出我是谁了吗?” 聂萧点头道:“听闻唐照鹏的武功在照字辈里可以排第六,比他厉害的五人分别是‘寒光铁衣’唐照衣、‘狂风暴雨’唐照风、‘不动如山’唐照静、‘镜花水月’唐照月,还有‘天人郎君’唐照眉。”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转头看向了林长生。 林长生哈哈笑道:“哈哈!不错不错,不过我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聂萧道:“你在我去到益州的前几天逃出的唐门,而我从益州来到江陵一路耽搁了许久,你则是在江陵城住了半个月,算起来时间也合得上,再加上你的武功高出唐照鹏许多,而照字辈里比唐照鹏厉害的,只有你的年纪比他要小,所以我才猜测你是唐照眉。” 林长生眨了眨眼,笑道:“聂兄猜得不错,我便是唐照眉,如今我的身份你已知道了,你若与我同行很有可能会惹上唐门,所以你是打算继续与我同行,还是自己走呢?” 聂萧笑道:“一人上路总是闷得慌,有个好友陪伴总是好的,即便真的惹上了唐门,不是还有唐兄你吗?” 唐照眉笑道:“哈哈,若有唐门的人来了,我也只能与你一起逃跑,我可不想被抓回家去。” 两人击掌约定,相视而笑。 第三十四章:武林怪事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好时节。群花芬芳,香气随着清风席卷大地,好似情人耳畔细语传来的气息,令人浑身酥麻。 温婉的女子在水边浣衣,她们轻唱着吴侬小调,将燕子引了过来,那剪刀似的尾巴,又在水面画出两条细线,荡起层层涟漪。 远处来了两个俊美少年,他们骑着高头骏马,穿着质地上好的衣衫,引得河边的女子们纷纷递送秋波。 聂萧与唐照眉离开江陵城后,先在洞庭湖玩了两日,经过宫亭湖时又玩了两日,这走走停停用了十来日,到了余杭时,已经是春末,西湖里的荷花已经结了小小的花苞。 两人坐在小楼中喝酒,喝的是十年会稽花雕酒,此酒乃是色泽橙黄清亮,酒香芬芳,柔和甘香,加上几颗梅子,更有一番风味,再把刚刚从西子湖钓上来的鱼做成鱼鲙,这一搭配,教人拍手称赞。 遥望断桥似断非断,眺看孤山闻钟鼓响,放眼湖面荷叶成片,垂头杨柳随风而摆。再看那湖对岸有一座宽阔的山庄,大门有一九层石塔,塔身镂空,分九种月相,夜间按照天空中的月亮的月缺点燃指定层数的火光,便能在湖水中映出第二个月亮,那时双月辉映,如梦似幻。 唐照眉举杯而饮,高兴道:“这西子湖果然名不虚传!” 聂萧心情舒畅,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开心,道:“江南风光如我想象中的一般,好似一个怀春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唐照眉笑道:“看来聂兄对此颇有经验啊!像你这如玉般的少年,可是女子们最喜欢的。” 聂萧摇头笑道:“唐兄说笑了,若论潇洒不羁,你更甚,若论长相,你更美,你才是那更受欢迎之人!” 唐照眉摆摆手道:“我这男生女相的样子若放在晋时或许很好,但现今更为崇尚威武,聂兄的长相中又几分西域人的模样,眉宇间英姿勃发,我若是女子,必定选你!” 聂萧道:“我们两人在此互相吹捧样貌,这般行为着实好笑!还不如多喝几杯酒的好!” 唐照眉大笑道:“哈哈!聂兄莫不是害羞了?来来来,喝酒!” 两人欢笑碰杯,他们这十多日相处下来,发觉性情甚是相投,已成了知交好友,互相调侃玩笑,不会心存芥蒂。 正聊间,两人望见那湖对岸有七个骑士在那座山庄门前下马,他们皆行色匆匆,神情严肃,一入庄,大门便关了起来。 唐照眉转头问道:“聂兄可知那山庄是何地方?” 聂萧想也不想,答道:“江湖四大世家,江南东宫、西蜀唐门、岭南南宫、河东慕容,那西子湖畔的便是月锋山庄,便是东宫世家所在。” 唐照眉道:“不错,方才我见有七个人神情紧张的进入庄内,或许是庄中出了什么事情。” 聂萧道:“那七人莫不是七星剑客?” 唐照眉道:“不错,正是七星剑客,乃是月锋山庄的七大高手,外姓人中地位最高的七人。平日里他们逍遥闲散,只有在山庄有事召集时他们才会集中一处,方才见他们全都神色紧张,所以我猜测山庄内有大事发生。” 这七人皆是用剑高手,与现任庄主东宫藏锋并称“七星伴月”,他们八人一齐出手,布下的剑阵惊世骇俗,被称为“天下第一剑阵”。 聂萧摸了摸怀中的玉笛,心中隐隐感觉此次余杭之行或许会没那么轻松,此时唐照眉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聂萧说道:“我受人之托,要送一支玉笛给月锋山庄的晚春夫人,但此时心中忽生不祥之感。” 唐照眉喝着酒道:“不必担心,我们且去打听一下,若是月锋山庄真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定会有些许风声走漏,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即两人结了账,往对岸行去。 余杭城里风景宜人,每一处都似一幅画,时而可见相貌清婉之女子浅笑轻言,又见文人墨客谈笑风生,来往行人皆不疾不徐,恬淡闲适。 聂萧与唐照眉走进了一家正对着月锋山庄的茶肆,店中有不少客人,煮茶清谈,茶香四溢。 唐代人们已习惯饮茶,但多做为药用保健之饮品,配上许多佐料,并不像后世一般细品慢饮,直到陆羽时,才渐渐改进。 话说两人落座煎茶,先将饼茶炙烤,冷却后碾磨成末,此时取水煮至微沸便按照喜好放入佐料以调和茶味,在水沸入连珠时取出一瓢水以备用,且不停搅动沸水,并放入之前已研磨好的茶,待到水煮至沸腾不已时,以瓢中水止沸育华,在保证汤水不溅出时,将浮的黑沫去除,等到水再开时,便算是煮好了,此时茶之沫饽似花似雪,茶香四溢,又以先前几碗最好。 聂萧在山中时常煎茶,便亲自动手,看他手法娴熟,就连一旁的茶博士也忍不住叫好,待到茶煮好,唐照眉一喝,便不住的点头,称赞其手艺。 此时唐照眉挥手招来茶博士,分了他一碗,他一喝,便也感觉茶香满口,赞道:“郎君煎茶手艺甚好,甚好!” 聂萧笑道:“这江南的茶与我们峨嵋山的茶不同,这江南的茶香较为浓郁,口感回甘,只可惜这水用的不是山泉,不然会更好。” 茶博士点头道:“郎君是个行家,方才听你说你是从峨嵋山来?那峨嵋山距离此可有几千里远!” 聂萧道:“不错,我二人都是从蜀地而来,想要闯荡一番,一览这大好河山,增长见闻。” 唐照眉拉着茶博士笑道:“不知近来这余杭城里可有什么逸闻,还请你与我二人说说。” 茶博士想了想道:“最近这武林城里还真发生了几件怪事,先是两个多月前,那西子湖中的鱼突然全都跃出水面,湖水变得冰冷刺骨,人们都说是水中有蛟龙在作怪,那月锋山庄立刻派了人潜下去查看,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竟在湖底捞起一个长铁匣,那铁匣一离开湖水,那鱼群立刻安静,水温也恢复如常!” 聂萧皱眉道:“哦?竟有如此怪事?那铁匣呢?” 茶博士道:“被月锋山庄的人收走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唐照眉微微点头,问道:“你发生了几件怪事,这是一件,另外的呢?” 茶博士喝了口茶,接着道:“另外还有两件怪事,这第二件与月锋山庄也有关系!那少庄主东宫仰外出已有大半年,一个月前从外归来时浑身竟长出了五彩鳞片,一到半夜便发狂,嚎叫之声之响传彻西子湖沿岸,请了不知多少大夫都治不好,听说是在了岭南中了蛊毒!” 聂萧与唐照眉互看一眼,他们听说过岭南蛊毒十分厉害,却未听说过还会让人全身长出五彩鳞片,此时又听茶博士说道:“还有最后一件怪事,是发生在十天前,孤山寺里的大钟被人在夜里挂到了门外的歪脖子树上,寺里的僧人费了许多力气才将钟挂了回去,不到两天又被人挂到了那颗树上,然后寺里僧人便开始轮换夜班守钟,但无论他们怎么防范,那口大钟总是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挂到门外的树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近来许多人都不敢去寺里上香了,都说那里闹鬼!” 唐照眉问道:“那是多大的钟?” 茶博士比划道:“那口钟九尺多高,六尺多宽,是铜铸的!怎的也有几千斤!” 两人问完了话,又请茶博士喝了几杯茶,闲聊了几句,正好有客人叫他,他便起身招呼客人去了。 聂萧喝了口茶,轻叹道:“晚春夫人是东宫仰的妻子,如果此时送玉笛给她,只怕她会遭人误会。” 唐照眉点头道:“不错,还好我们没有其他事情傍身,就且在城中等上几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能把玉笛交给她。” 聂萧点头赞同,一边盛这茶水,一边说道:“不知那铁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激得湖中的鱼群全都跳出水面,还降低了湖水的温度。” 唐照眉道:“还有那搬钟的人,只怕是个了不得的高手,几千斤的大钟竟能绕过众人的眼睛,说搬走就搬走。” 聂萧想了想,突然说道:“反正我们在这城中也没别的事,坐着干等也是等,还不如去孤山寺看看,若能帮僧人们查出什么线索,说不定还能请他们帮忙。” 唐照眉听言,不禁笑道:“哈哈,聂兄的好奇心就是重,什么事情都想插一脚!” 聂萧笑道:“闯荡江湖若是没了好奇心,又有什么意思?” 唐照眉道:“说得不错,若不是你好奇荆楚的师父是何人,我们也不可能与他结交,你也得不到这柄卷浪宝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孤山寺碰碰运气!” 两人欢笑共饮,一直在茶肆待到了午时才结账,接着便往西子湖的码头走去,他们找了个船家,一边坐着船欣赏风景,一边向着远处的孤山而去。 第三十五章:盗钟之人 西子湖有一岛,名曰孤山,此地碧水环绕,景色优美,山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林中花繁木茂鸟鸣不绝,乃是游人必来之地。 又有青石铺路,松柏齐道,沿路而行便能来到山顶的孤山寺,看那山门宽阔,寺内香烟袅袅,善男信女来往于其中拜佛求缘。 聂萧与唐照眉来到孤山寺,先是随意逛了逛,又纳了些香油钱,才走向后院的钟楼。 钟楼是个两层的小楼,一口青铜大钟悬于其上,那钟与茶博士描述得一般,又大又重,少说有几千斤,即便是十个壮汉也抬不动,更别说无声无息的偷走挂在寺外的树上了。 聂萧抬头看向楼上的钟,问道:“唐兄能搬动多重的东西?” 唐照眉笑道:“若不加持内劲,只凭身子的力量,把两百来斤的东西举过头顶还是能做到的,若是加持内劲或能举七八百斤,你呢?” 聂萧道:“不用内劲时与你差不多,若用内劲与你差得将近百斤,所以若要抬动这钟,少说也要有我们七八倍的力气,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便要有我们十几倍的力气!” 唐照眉道:“我二人虽常年习武,但走的都是轻灵的路子,所以力气不算大,我听闻有大力士能够凭蛮力举起五六百斤的鼎,若是这一类的大力士有我们这样的内功修为,却也只能扛起不到两千斤,有三个与我们内功修为相近的大力士,即便不尽全力也能扛起这口钟了,若有五六人,或许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 聂萧道:“能举鼎的力士已是极少,又去哪里找五六个与我们功力相近的?”他眉头皱起,陷入思考。 唐照眉道:“所以,你觉得此时究竟如何?” 聂萧想了想道:“我们上去勘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当即两人便要登上钟楼,但前脚刚迈出,立刻就听人喊道:“两位施主,钟楼不对外开放,若要上香还请去各堂各殿中。”话一开口到便从走出五六个手持棍棒的僧人,拦在他们面前。 唐照眉赶紧笑道:“我二人只是随意逛逛而已,若此处不通,我们便去别的地方了。”说罢便拉着聂萧往前殿走去。 两人一边走,聂萧一边低声问道:“我们为何不直接说明来意?或许他们会让我们上去也说不定。” 唐照眉道:“若是说明来意他们定会赶我们出寺,你想想,若是你家里的某样重要东西被贼人戏弄了,你会让两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帮忙调查么?你难道不会觉得他们与那贼人是一伙的?” 聂萧略微一想,觉得有道理,便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唐照眉道:“我们先在寺里转悠一下,然后假装离开,等到晚上我们再翻墙而入,看看能不能遇上那盗钟的贼。” 两人说定,又在寺里转悠了几圈,期间不时有僧人盯着他们,直到申时两人才假装离开,下到了山脚的码头,发现竟然还有人跟着,无奈间便雇了船家离开孤山,又在西湖转了一圈,到了黄昏时分才从另一边上岸,偷偷从山林里摸上了山顶,在寺外的林子里等待天黑。 话说两人一直在林中等到午夜,忽见一个身高进丈的赤发壮汉抱着寺里的那口大钟从天而降,伸手轻松一挂,便将钟稳稳挂在门外的大树上,接着他一拳将那大钟打得嗡嗡作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此时寺内众僧听闻钟响,立刻做出反应,顿时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赤发壮汉转头便走,聂萧与唐照眉紧紧跟上,一路追到了山脚,遥望西子湖中有灯光一明一暗,是一条小船,只见那人提气飞起,竟越过了十七八丈的水面,稳稳落在湖中的小船上,等到寺里的僧人搜索到此处时,那艘小船早已没了踪影。 聂萧震惊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世上有人能够举着几千斤的大钟还可轻松越过墙头!” 唐照眉道:“方才我看到了那船上的人,虽未看得仔细,却看出了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聂萧道:“那个壮汉的身材极为魁梧,若这两人一同出现,必定很显眼。” 唐照眉道:“我们可依照此线索去城中寻找一番,只是不知对方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聂萧道:“对方武功极高,我们得小心行事,明日我们分头在城中打听一下有没有身形相似之人。” 唐照眉点头道:“好,等天一亮我们便分头行动,午时在落脚的客店见面。” 两人一等天亮便立刻去码头的船夫家中拍门,乘船回到城里,分头打听城里有没有这两人的消息。 聂萧马不停蹄,先是去了昨日的茶肆,又在各个酒楼间询问,最后在一家酒肆里问到了些眉目,说是十多天前有一身材魁梧的赤发壮汉带着个俏丽少女来他店中将所有的酒买光,又命他们送到城南的一座宅子里,聂萧细问了地址之后便回了落脚的客店等待唐照眉。 话说此时唐照眉正在街上各处打听消息,忽见前方有一紫蓝衣裙的少女,她的身形与昨夜那小船上的少女极为相似,唐照眉当即跟着她走了许久,最终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他进了巷子,却不见那少女的身影,这条巷子十分狭长,怎可能一眨眼便窜了出去,他当即抬头一望,只见那少女正在上方,突然向自己打来一根通体透亮的三尺银针便打了过来。 唐照眉乃是暗器高手,脚步向后一退,伸手一接,便将那根银针捏在指间,接着手指轻轻一颤,那根银针便以加倍的速度飞了回去。 那少女一惊,赶紧向后躲开,她一放手,便向下落,唐照眉则趁机抢上一步,一直点出,眼看就要点中对方穴道,却见她玉足轻点地面,猛然向后飞退了三丈,唐照眉不禁“咦”了一声,想不到对方的身法竟如此高超。 那少女还未落地,便又打出了九枚暗器,挟带着破空之声而来,唐照眉微微一笑,将手一抬,一枚圆形飞镖打出。 只见那飞镖先是打落了对方当头的暗器,接着弹在墙上,反回去又打落两枚,这样一连弹了几下,对方的九枚暗器全数掉落,最后那圆形飞镖慢悠悠飞向对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虚虚实实,根本避无可避。 “我认输了!”少女突然叫了一声。 唐照眉伸手一招,那圆形飞镖便嗖的一声回到了他的袖子里,他此时一打量,只见对方身材娇小苗条,纤腰只有碗口大,丹唇贝齿,肌肤莹透,双眼灵动有神,十分清丽动人。 那少女瞪着唐照眉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会喊救命的!” 唐照眉道:“我若没记错,是你先动的手。” 少女道:“那是因为你一路都跟着我,出于自保我才先动手的。” 唐照眉抿嘴笑道:“这路就是这样修建的,我沿着路走,你又怎能说我跟着你?” 少女道:“既然如此,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若是被我发现了你是在跟着我,小心我报官抓你!” 唐照眉道:“好,你先请。” 少女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巷子,她身法极快,唐照眉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了,他四处寻了一下也不见踪影,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午时,便转向回了客店。 唐照眉一进门,便看到聂萧在楼上喝酒,便走过去问道:“聂兄可有消息?” 聂萧点头道:“我在一家酒肆问到了消息,说是十多天前有一魁梧汉子与一俏丽少女去他们店里买光了酒,我问到了那两人的住址。” 唐照眉坐下,倒了杯酒道:“如此甚好,我方才也遇见了昨夜划船的少女。” 聂萧道:“哦?如何?” 唐照眉笑道:“她十分警觉,发现了我在跟踪他,我们在一条巷子里过了几招,她的手上功夫一般,但身法极好,一晃眼便不见了人影。” 聂萧皱眉道:“他们并未隐藏身形,还明目张胆的在城里买酒,而孤山寺众僧似乎并不想与他计较,如若不然,为何不派人在山门把守,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唐照眉轻敲桌子道:“此事十分蹊跷,且我们毫无头绪,真不知该从何查起!”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伸头望去,只见那赤发壮汉与紫蓝衣裙的少女双双走入酒楼中,那壮汉身形庞大,惹得人们一阵惊呼。 聂萧与唐照眉正惊讶间,忽见那壮汉抬头望向他们,咧嘴一笑,竟走了上来。 唐照眉低声对聂萧道:“见机行事。”两人对了一眼,聂萧将卷浪宝剑握在了手中。 此时壮汉与少女走了上来,只听那壮汉呼喝了一声道:“伙计,快拿来几十斤好酒!”两人落座在聂萧二人的桌边。 未等聂萧与唐照眉说话,那少女便道:“又见面了。”她轻轻一笑,脸上印出两个酒窝,极为可爱。 唐照眉抱拳笑道:“原来是你,真是巧。” 壮汉声若洪钟,大笑道:“哈哈!我们专程来找你们,又怎能说巧?” 聂萧做好了随时出剑的准备,此时气息内敛,不然对方察觉,但那壮汉还是看了过来,并说道:“你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聂萧看了唐照眉一眼,见唐照眉微微点头,他才将剑摆上桌子,但警惕之心并未放松。 此时唐照眉开口道:“不知二位来找我们有何事?” 少女道:“有人以为昨夜埋伏在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只是人家不愿揭破而已。” 赤发壮汉抓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你们定是想知道为何我屡屡把寺里的大钟搬出来,对不对?”说罢将酒壶一扔,又对着楼下喊道:“老子要的酒呢?怎么还不拿上来!”楼下立刻传来店家的应答,当即派人送上来几大坛子的酒。 聂萧问道:“那么两位究竟有何目的?” 少女笑道:“我们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唐照眉挑眉道:“在下唐照眉。” 聂萧抱拳道:“在下聂萧。” 赤发壮汉边喝酒边道:“你们叫俺老沙便是。” 少女微笑道:“我叫花小星,花朵的花,星辰的星。” 唐照眉笑道:“有一种紫蓝色的花叫做星辰花,虽小巧玲珑,但明媚动人,正与你相衬,真可谓花似人娇,人如花媚。” 花小星笑道:“是吗?若有机会还真是要见识一下呢!” 此时聂萧轻咳一声,说道:“大家也算认识了,二位找我们究竟有何事?” 老沙哈哈笑了几声,道:“我们想找你们合作。” 聂萧道:“合作什么?” 老沙道:“我与她都有想要的东西在孤山寺的住持了玄和尚手里,我曾起过誓不得对僧人动手,而她打不过了玄和尚,所以才屡屡搬走大钟,想逼了玄和尚把东西还给我我们,但他却不上当,所以才想找你们帮忙,帮我们取东西。” 聂萧问道:“哦?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们?” 老沙道:“你们若是帮我们,我们便会给你们大大的好处!” 聂萧道:“什么好处?” 老沙压低声音,神秘道:“一个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好东西!” 第三十六章:合作 老沙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说道:“那是一个天下人都想得到的好东西。” 聂萧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想:“天下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莫非是那玄奘舍利?” 花小星看见聂萧略微惊讶的表情,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聂萧一听,猛地转头看向她,强装镇定道:“你又知我知道了?说不定我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唐照眉笑道:“且不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既然是天下人都想得到的,那为何你们却不要?”说着便取了一坛酒来喝,猛灌了两口大叫:“爽快!”又递给聂萧。 老沙道:“因为那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么诱人,而且人不能太贪心,所以你们若是愿意帮助我们,我们便将那东西拱手相让。” 唐照眉道:“究竟是何东西?且拿出来看看。” 花小星道:“那东西也在了玄的手里,所以需要你们自己去拿。” 唐照眉歪着脑袋道:“原来你们做的是个无本买卖,且说那东西是什么?” 花小星见已经勾起了唐照眉的兴趣,便笑道:“那么你们究竟愿不愿意帮我们?” 聂萧皱眉道:“你都没说出那东西是什么,我们怎可能答应帮你?” 老沙将酒坛一放,低声道:“玄奘舍利!” 聂萧一惊,心想:“果然是玄奘舍利!”当即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花小星道:“那东西被了玄随身携带,你们今夜潜入寺中去一探究竟不就知道我们是不是骗人的了。” 唐照眉大笑道:“哈哈!玄奘舍利乃是至宝,你们怎会如此轻易让出?莫不是想哄我们去打败了了玄住持,好让你们去抢东西?我们若是得手,你们自然高兴,我们若是失手,你们也能平安脱身,这个套下得如此明显,真当我们是傻瓜吗?” 此时聂萧心中在想:“散落在江湖中的玄奘舍利共有三颗,已知一颗在红云与林灼儿手里,但也放心,另外两颗却不知在何处,对方说的如果是真,若是我们不出手帮忙,他们则会另寻他人相助,到时候舍利的消息传出,只怕会引起一番浩劫。” 老沙嘿嘿一笑,道:“姓唐的小子虽说不愿,但姓聂的小子却动心了!” 唐照眉看向聂萧道:“聂兄,你是什么想法?” 聂萧沉思片刻,抬起头道:“我想去冒个险,若你们说的是假的我便立刻逃走,若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也就只好对不住了玄住持了!” 花小星与老沙相视一笑,当即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便在西子湖畔的码头等你。”说罢老沙一手拎着一坛酒与花小星双双走下了楼。 等到他们走远了,唐照眉才不解道:“聂兄为何要答应?他们很明显是想利用我们。” 聂萧灌了几口酒,说道:“只因那舍利,我若是拒绝了,他们也会去找别人,这样一来,舍利的消息便等于传了出去,到时候引来无数江湖人士抢夺,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唐照眉无奈道:“若真的有舍利,他们为何自己不要?那东西可是至宝,一颗等于六十年功力,就算那老沙武功高强,却也不会对触手可及的六十年精纯功力而无动于衷吧?怎会轮得到我们去拿?聂兄莫要迷了眼!” 聂萧道:“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去看看,若唐兄为难,便留在客店里等我。” 唐照眉道:“我怎会让你一人去涉险?当然是与你一同去,但就事论事,方才他们若是拿得出证据,证明了玄有一颗舍利,我或许还会答应,但此时他们空口无凭,很明显只是想利用我们帮他们抢东西,而且此事尚不知是非黑白,你就这样草率答应,实在是不应该!” 聂萧道:“我知唐兄的意思,我今夜打算只是去探探消息,若真的有舍利便偷过来,若没有我也不会帮他们夺东西。” 唐照眉不解道:“为何你对那玄奘舍利如此看重?就因传说中的一甲子功力?” 聂萧喝了口酒,说道:“你我乃是好友,我也不再瞒你,我乃是戚沧海的义子,神剑谷第六十三代弟子。” 唐照眉微微一惊,愣了一下,说道:“难怪你的剑术造诣如此之高,原来是神剑谷的传人!” 聂萧道:“那玄奘舍利之中并没有传说中的一甲子功力,只是普普通通的舍利而已,你应该知道我师公南宫剑圣曾带走了两颗舍利,而那两颗舍利一直供奉在神剑谷中,所以舍利究竟有没有什么神奇功能,我再也清楚不过。” 唐照眉道:“既然舍利没有一甲子的功力,你为何还一定要去看看?” 聂萧道:“我虽知道,但天下人不知,一旦舍利的消息外泄,那便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东西若是落到了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定会掀起江湖浩劫,所以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我都要去一探究竟,若正好是真的,那就将舍利夺走,只有交给有能力保管它的人,才安全。” 唐照眉点头叹道:“原来如此,你也算是操尽了心思!” 聂萧道:“玄奘大师乃是举世无双的大德高僧,谁能想得到他的舍利子竟会引发江湖动乱,绝不能让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唐照眉一拍桌子,道:“好!既然如此,今夜我便与你一同前去,若真的有舍利便夺了,若没有我们便立刻逃走,总之不帮那两人夺东西。” 两人一言为定,举杯共饮。 三更半夜,余杭城里一片安静祥和,遥望城南的烟花之地依旧歌舞升腾,不远处的湖边,有一艘船静静地靠在码头,昏黄的灯火在随风轻轻摇曳,似在静听风中的轻叹。 两个黑衣人越过屋顶而来,他们躲过了夜巡官兵的眼睛,嗖的一下钻进了船舱里,此时船中还有两人,一个是不断喝着酒的老沙,另一个则是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的花小星。 花小星起身道:“我还以为只来一人呢!” 唐照眉将蒙面巾拉下,笑道:“我们吃饭喝酒打架都要在一起,所以是少不了我的。” 老沙喝着酒道:“待会我先去盗钟,然后在寺门外叫嚣,将其他的秃子全都引出来,你们再从侧墙翻入,那了玄和尚住在后院正中的那间,舍利他放在怀中,那东西便归你们了,我要的是一个白玉骷髅头,而她要的是一个上了机关锁的匣子。” 聂萧问道:“我想知道那两样东西是你们的还是了玄住持的?” 老沙道:“我要的白玉骷髅头本是我父亲的,但在他年轻时被人夺走了,后来不知为何会落到了玄手中。” 聂萧又看向花小星,她走到船尾,用浆一撑,小船便游进了湖中,听她一边撑船一边说道:“我要的匣子是了玄花了两万贯从黑市买回来的,那东西与我有极大的渊源。” 唐照眉讶道:“两万贯?了玄怎会有那么多钱?” 花小星道:“孤山寺香火鼎盛,又在私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怎会没钱?” 聂萧疑惑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老沙道:“这孤山寺下方有一地道通往城外,本是用以逃难,自从十二年前了玄当了住持之后便与盗匪勾结,将此地道用以运送贼赃,他们在钱塘江附近交接,趁夜从地道运送进城,再在第二日由孤山寺的僧人送到城中的接头人手中,这些年他赚了不少中间费。” 聂萧与唐照眉心中有怀疑,花小星见他们表情如此,便说道:“你们待会就会相信了,因为我两人要的东西都藏在地道的密室里,不过钥匙却在了玄手中,地道的入口就在主殿大佛的正下方,大佛眉心的白毫便是机关。” 唐照眉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东西藏在何处,又知道地道所在,怎么不自己从地道潜进去把东西偷出来?” 老沙笑道:“嘿嘿,你以为我们没试过?我们不但潜了进去,还将那地道另一端的出口给炸了,但那密室的门乃是精钢浇灌而成,七八千斤重,没有钥匙谁能推得开?” 聂萧道:“你不是能盗走孤山寺的大钟么?怎么推不动大门?” 老沙道:“那大钟只有三千来斤,哪里能比得上七八千斤的大门?”经他这一说聂萧两人才知道那钟只有三千来斤,虽是高估了不少,但能举起三千多斤的大钟还能飞跃墙头的人,他们依旧是闻所未闻。 此时小船渐渐靠岸,老沙拍了拍肚子,里面的酒水晃荡而响,他哈哈一笑便跳上岸,说道:“你们去侧墙,听到钟声看到火光之后便翻进去,可别磨蹭!”说罢一步迈出,身法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林中。 花小星坐在船舱里笑道:“快去吧。” 聂萧与唐照眉点了点头,将蒙面巾戴好,双双往那山顶掠去,两人的轻功不差,但比起老沙来还是差了许多,当他们刚要到孤山寺外时,便听到了钟声,接着又听到老沙朗声大骂,那声音浑厚无比,震耳欲聋。 不一会,寺里的僧人都打着火把围了出来,两人抓住机会,翻入墙头,好在此时寺里的僧人都被老沙吸引了注意,因而聂萧两人才能长驱直入。 两人来到后院中,只见正中间的那间房黑着灯,便摸上前去,唐照眉戳破窗纸向内窥看,却不见屋内有人,两人当即推窗而入,果然无人,正当他们想要转身离开去寻找了玄时,忽觉身后有人,一转身,便听一声佛号传来。 第三十七章:夜入孤山寺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事?”那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六十来岁,但看他气息悠长,双目有神,下盘稳健,武功定不弱。 聂萧问道:“你是了玄住持?” 老僧道:“老衲正是,二位可是与寺外的沙施主一同而来?” 唐照眉心想:“这了玄内息极其悠长,内功精深不是易与之辈。”他略微想了想便压着声音道:“瓢把子有火做,要碰盘。” 聂萧不知他在说什么,不禁偷偷望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便也不多问,只站定一旁。 唐照眉说的是黑话,唐门乃是江湖中的顶尖势力,黑白通吃,时常也会与人以黑话交流,因此唐照眉耳独目染,也学了不少,他方才说的那句是:“老大有大生意要做,需与你见面。”意在假扮与了玄勾结的盗匪。 了玄微微皱眉,顿了顿说道:“施主在说什么?老衲听不懂。” 唐照眉又道:“龙宫上来的枸迷杵,鹰爪子紧,要赶紧脱。”这句的意思是:“从海上抢来的钱财,但官府最近抓得紧,需要赶紧入城。” 了玄摇头笑道:“老衲知道了,定是那沙施主说了什么,让你们误会了。” 聂萧与唐照眉互看一眼,等着听了玄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了玄叹气道:“沙施主要的白玉骷髅头乃是邪物,上面记载了一种极其阴毒的武功,名叫玄冥鬼指,以阴寒内力侵袭人体,附着于四肢百骸,被点中之人即使不死,也会受其折磨,每日寒毒发作侵袭经脉,犹如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此时寺外传来喧骂声,定是老沙与众僧纠缠不休所致,了玄摇了摇头接着道:“另一个女施主想要的东西更为危险,乃是万劫魔匣!” 唐照眉听到这万劫魔匣,顿时浑身一颤,当场愣住,又听了玄继续道:“看来这位施主曾听说过万劫魔匣,此匣乃是两百年前一个名为万劫魔君的高手的兵器,相传此匣可以在瞬间发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暗器,无人能挡,当年万劫魔君凭此匣在泰山上杀了百名高手,又以他们的血喂养此匣,令其生出魔性,威力更甚,在万劫魔君死后,此匣便被十位当时手艺最精湛的工匠大师所铸造的锁给锁上,并沉入大海,但后来不知是谁将其打捞而起,好在匣上的锁无人能解,因而才没让此魔匣再害人。” 了玄说完之后望了一眼门外,又再道:“他们可是说我身上有玄奘大师的舍利?又说我与盗匪勾结,利用地道运送贼赃。” 聂萧两人对看一眼,不禁点了点头,了玄轻声笑道:“哈哈,老衲早已看破俗世间的金钱利诱,怎会与盗匪勾结?那地道的确存在,只不过并非用来运送赃物,而是早已被我封起来,该做储藏粮食之用,若是两位不信,大可与我同去看个究竟,至于那玄奘大师的舍利,老衲更是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拥有了。” 两人见了玄的确不似大奸大恶之辈,之前也并未完全相信老沙与花小星的话,此时看到了玄如此态度,心里当即明了,两人一同抱拳道:“我们误会了大师,还请见谅!” 了玄道:“二位不必介怀,只是那沙施主两人夜夜来我寺闹腾,着实令人头疼,而且沙施主的武功高强,他虽不对我动手,但我也奈何不了他,我曾想劝他向善,但他不但不听,反而还做出这般事情,令人为难啊!” 聂萧略微一想,说道:“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话说那老沙在寺门大闹,此时众僧将他团团包围起来,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暂时将他围起,又见老沙放声大骂,而一些修行时间较短的小僧顿时忍不住,也与他对骂起来,一时间这孤山寺的山犹如在展开骂街大会一般。 忽见两个黑衣人从山门中跃出,老沙看见他们当即问道:“怎样?东西可得手了?” 聂萧叫道:“得手了,快撤!” 老沙大笑一声,跳出众僧包围,与二人一同往山下奔去,他们身法极快,很快便来到水边,此时花小星已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三人一上船,立刻将船划出,那船便如一支离弦之箭窜出老远。 花小星站在船头撑船,面上带着笑容,双颊粉红,极为可爱,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孤山,正向着余杭城的岸边划去。 老沙喜出望外,伸手道:“快将东西取来!” 聂萧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手中缓缓打开,那老沙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而他又是个急性子,当即忍不住一把夺过来,并抱怨道:“怎的像绣花一般慢吞吞的!” 老沙三下五除二将布包打开,却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刚想破口大骂,却感身上各处穴道一麻,当即倒在船舱里。 原来是唐照眉趁着老沙注意力分散,用暗器将他全身穴道封住,此时聂萧一步赶上,在老沙颈上用力敲了一下,将他打晕过去。 花小星见状,顿时一声惊呼,唐照眉的手也在此时向后一摆,十几根银针瞬间打了出去,却见花小星脚步一动,避开了银针,紧接着噗通一声跳入水里,唐照眉追上去看时,花小星已潜入水底,没了踪迹。 唐照眉走回船舱,挑了挑眉毛,道:“她逃了。” 聂萧看了一眼晕倒的老沙,道:“将他运回去就行了。” 两人将船划回孤山,此时了玄已带了众僧在此等候,他们将老沙用绳子绑起来,跟随着众僧一同回到孤山寺中,众人来到大殿,了玄命人打开地道,只见那大佛缓缓移动,底部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 聂萧与唐照眉压着老沙进入地道,了玄带着他们一路前进,途中果然看到许多谷物储存在其中,走了许久,他们在一条岔路口转了弯,看到了前方有一扇极为厚重的铁门,想必就是老沙口中那重达七八千斤的大门了。 了玄从怀中拿出一枚圆形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那扇厚重的铁门便缓缓打开,露出了门后的密室。 这是一间铁铸的密室,四处都堆满了谷物,了玄让聂萧两人把老沙放在密室里,说是要助他化解凶性,导他向善,等到一切办妥之后,三人才离开了密室,将大门锁上,又返回地面,去到厢房中与了玄谈话。 了玄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聂萧道:“我二人听信他们的谗言,误会了大师,实在是罪过!” 了玄笑道:“施主知错能改,已是大大的功德,又助我将沙施主请来,老衲要感谢二位才对!” 唐照眉道:“只可惜被那女子逃了,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了玄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沙施主已经被擒,想那女子应该会知难而退,不过二位可知那女子的名字?” 聂萧与唐照眉互看一眼,听唐照眉说道:“她并未透露姓名,只说是老沙的朋友。” 了玄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此时夜深,还请二位施主在此厢房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再设斋宴以表答谢。” 两人起身,将了玄送出厢房,这才转身闭门。 二人坐在榻边并未睡觉,而是将蜡烛吹灭之后轻手轻脚的查看了一番,防止有人在屋外偷听。 原来他们并不相信了玄,但也不信老沙二人,他们觉得此事蹊跷,索性演了场戏给两边看,打算再慢慢将此事调查清楚。 两人忽然发现屋顶有人隔着瓦片在偷听,便演起戏来,聂萧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林兄还不睡吗?” 唐照眉道:“今夜被那两个贼人哄骗,差点冤枉了了玄住持,好在大师品行端正,而我们也不笨,才揭穿了谎言。” 聂萧道:“大师如此相信我们,我们也不能辜负他,想那女贼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索性便在附近等她,将她擒了交给大师!” 唐照眉望了一眼屋顶,道:“如此最好!我也困了,且睡吧!” 二人当即假装睡觉,过了许久听到那屋顶隔瓦偷听之人离开后,才翻身而起,又再细细检查一遍,确定屋外的确没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唐照眉附在聂萧耳边低声道:“这孤山寺果然有鬼,不然怎会派人偷听我们说话!” 聂萧亦同样附耳低语道:“老沙二人与了玄都不是易于之辈,他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只不过我们方才也去了地道,并未见到什么财宝赃物。” 唐照眉道:“定是了玄在得知地道出口被炸毁之后将东西转移了,若那地道真是用来储存粮食的话,为何要建一间铁室?分明是有鬼!” 聂萧道:“不错,我见那铁室并不陈旧,想必不是初始时建的,应该是了玄接任之后才铸造,所以老沙他们所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唐照眉道:“不错,我们现在需要找出了玄将赃物藏在何处,把证据握在手中才能扳倒这个善面歹心的坏和尚!” 聂萧想了想,说道:“了玄乃是孤山寺住持,在余杭城中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正好他现在表面上说要感谢我们,索性让他带我去月锋山庄为东宫仰祈福,我就能名正言顺的把玉笛交给晚春夫人,而你可趁我们去月锋山庄的时候在孤山寺中找找线索,了玄不在,寺内大部分僧人又都不会武艺,你大可安心行动。” 唐照眉笑道:“一石二鸟,如此甚好!” 第三十八章:月锋山庄 江湖四大世家,皆是传承数百年之家族。其中,江南的东宫世家先祖乃是越国王室分支,自战国时期便一直居住于余杭一带。 “月锋山庄”建立于东晋时期,至今已有三百余年,自山庄建立以来便是江湖名门。第一任庄主东宫皎擅铸剑,且是武学奇才,双手持双剑,分使两套剑法,左手长剑使越女剑法,右手重剑使自创的望舒剑法,其武功之高,与当时的剑圣并称双绝。其后人继承其铸剑之法与剑术,至今皆用两柄剑,但无人能够像其一般轻重双剑同使。 现任庄主东宫藏锋为“江南第一剑客”,手中“藏锋剑”重六十四斤,取八卦之数,由天外陨铁与西方精金打造,此剑乃是子母剑,母剑表面凹凸不平,重大无锋,子剑则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平时藏于母剑之中。 话说聂萧对了玄说自己对月锋山庄向往已久,只是没有门路无法与山庄之人相识,所以想请了玄作为引荐,但月锋山庄少庄主东宫仰此时重病又不是时候,因此便让了玄以祈福之名带聂萧同去,就说他是侄亲,而了玄因昨夜他们帮自己摆平老沙,亦不好拒绝,当即命人发出拜帖,等到午时,便与聂萧乘船前往月锋山庄。 月锋山庄说是立于西子湖边,实际上有三分之一都在湖中,因而山庄内有自己的码头,此时聂萧与了玄的船来到,他们表明了身份之后,那守门之人便打开水中大门,让他们进入庄内。 只见大门缓缓打开,山庄之内另有一番风景,看那荷叶漂浮,鱼儿欢游,碧水之上建有许多小榭,互相遥望,又有曲桥相连,不但不觉得拥挤,反而因层次感显得水面更为宽阔。 船停岸边,只见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亭台楼阁林立,长廊回院对称,层层叠叠,又各自独立,设计山庄的工匠着实是费尽了心思。 了玄做为孤山寺的住持,在余杭一带也颇有名望,而东宫藏锋又是极为有礼数之人,故而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聂萧站在了玄身边,远远便看见东宫藏锋快步走来,他五十出头,一身云纹白衫,看他五官清秀,目光如炬,身材稍显清瘦,但风度翩翩,颇有雅风,只不过眉间带有些惆怅,应是为了东宫仰所致。 东宫藏锋迎上来道:“了玄住持别来无恙,在下来迟,还请见谅!” 了玄合十点头道:“阿弥陀佛,东宫施主客气了,老衲带了个侄亲前来拜会,并奉上礼物。” 聂萧将了玄准备的礼物递给东宫藏锋身边的人后,抱拳道:“在下聂萧,见过东宫庄主!” 东宫藏锋看聂萧气韵绵长,又一副俊朗不凡的模样,点头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聂萧道:“东宫庄主过奖了!”东宫藏锋微微一笑,将两人引进庄内。 山庄内景色宜人,空气清新,给人一种置身于大自然的感觉,聂萧深吸了几口气,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峨嵋山中,心情也愉快了几分。 三人边走边说话,了玄道:“听闻少庄主身患重病,老衲此次前来正是想为他祈福,我这里有一串紫檀佛珠,经由高僧开光,有辟邪之效。”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串紫檀佛珠,聂萧在一旁看到那佛珠,只见那佛珠颗颗饱满,成色极好,有流光附于其上,说是宝物也不为过。 东宫藏锋也不客气,接过佛珠,又再三道谢,并亲自将佛珠收好。 三人来到东宫仰居住之地,此地乃是环境极为僻静优美的一处院落,百花齐放,蜂蝶飞舞,绿树环绕,鸟鸣清脆,又有小桥流水,亭台小筑皆全,十分舒爽。 了玄要入屋为东宫仰念经祈福,聂萧不愿入内,东宫藏锋便让他自行逛逛,等到祈福结束再派人来寻他一同用膳,如此也正中聂萧下怀,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将玉笛交给晚春夫人,而非来祈福的。 正当聂萧要离开时,他顿足向刚刚打开的房门开了一眼,顿时让他吓了一跳,只因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东宫仰,看他双眼血红,浑身长满闪着蓝绿幽光的鳞片,呼吸声极大,好似马在喷鼻一般,他的手脚长出长长的利爪,牙齿也是极为尖利,好似两排利齿一般。 聂萧倒吸口气,低下头匆匆离开了院子。他感叹一个好好的人怎的就被蛊毒弄成了个怪物,又觉得那岭南的蛊毒十分厉害,不禁心中发毛。 走着走着,聂萧忽闻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传来,似玉珠跳动,极为动听,但其中蕴含着一股浓浓的哀愁,聂萧心感好奇,便循着琵琶声而去,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能弹出如此动听且哀愁的琵琶。 穿过一条水榭长廊,只见前方的小亭中有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妇正在弹琵琶,看她梳着簪花高髻,显得华贵,身材婀娜窈窕,十分诱人,虽只是背影,却也足以令人顿足而看。 少妇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将琵琶放下,转过身来,只见她眉眼如画,清丽脱俗,气质高雅温婉,犹如画中仙子,可谓沉鱼落雁。 聂萧看得有些呆了,他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与那已是绝色的林灼儿相比起来,还要更胜三分。 少妇眉间挂着忧郁,她看到了聂萧,发问道:“你是何人?怎的从未见过?” 聂萧回过神来,拱手道:“在下聂萧,是与了玄住持一同来的。” 少妇点点头道:“既是与了玄住持一同前来,怎的不见他?只见你一人到处乱逛?” 聂萧回答道:“住持随庄主去为少庄主祈福,所以便让我随处逛逛,不想却叨扰了夫人,还望原谅!” 少妇轻叹了一声,又道:“既然是客人,便请随意吧,待会还请替我向了玄住持道谢,为我夫君祈福。”说罢便微微躬了躬身。 聂萧听对方叫少庄主夫君,想这女子应该就是晚春夫人,当即问道:“你可是晚春夫人?” 少妇点了点头:“正是,不知少侠有何事情?” 聂萧心喜,当即从怀中掏出那支玉笛,道:“夫人可认得这支玉笛?” 晚春夫人望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颤,手中的琵琶也拿不稳,重重摔在地上,看她美目含泪,似有无尽相思,当即忍不住快步走上来,本想一把接过玉笛,却又怕碰坏了,便轻轻的将玉笛捧在手中,又轻轻揽入怀中,轻声问道:“他还好么?” 聂萧见对方如此神色,也猜到她与叶无南应是有一段情,且至今依旧没忘,他心中叹息,然后说道:“叶兄很好,他之前在渝州城里,现在已离开了。” 晚春夫人忙道:“他可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聂萧摇头道:“并未有让我带话,只是让我将玉笛交给夫人。”他想了想又道:“对了,叶兄的无声琴已经练成。” 晚春夫人顿时喜极而泣,眼里也泛起了光来,之前的忧郁也烟消云散,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不停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炼成了!实在是太好了!” 聂萧虽不知她为何如此高兴,但也不便多问,他已将玉笛交给对方,事情了结,正想告辞,又听晚春夫人问道:“他可来了?” 聂萧道:“他只是让我来送玉笛,并未随我一同前来。” 晚春夫人听后沉默了一会,随即又再露出笑容,似在自言自语道:“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他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聂萧感觉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个,虽然有些唐突......不知你与叶兄有何约定?” 晚春夫人甜甜一笑,道:“我们曾约定,只要他练成了无声琴便来带我走,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头了,终于要飞出这金装的鸟笼!” 聂萧疑惑道:“叶兄要来带你走?这月锋山庄藏龙卧虎,岂是他一人能闯得进来的?” 晚春夫人脸色一变,冷冷道:“我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只要他来了,就一定能走!” 聂萧不知为何升起一阵寒意,只觉得心里发毛,赶紧后退一步,拱手道:“玉笛已送到,在下便告辞了!还请夫人保重!” 晚春夫人一步抢上,只见她抬起兰花指,轻轻一搭,动作极为优雅,但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令聂萧还没来得及后退便被扣住了手腕麻筋,不禁心中一凛。 聂萧手腕被扣得麻软难当,赶紧将内力一吐,却不想对方玉手轻抬,反方向又扣了上来,这一下捏的他关节骨骼生疼。 晚春夫人轻声说道:“少侠莫要紧张,我想让你去帮我寻找叶无南,让他赶快来救我!这个地方我已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聂萧反手大力一震,终于将对方震开,紧接着脚步一退,向后滑出了数尺,此时他手腕又疼又麻,心中大为惊讶,虽然方才对方是趁自己不备突然出手,但仍是可见对方擒拿功夫之高。 晚春夫人说着又便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教人看了心软,聂萧赶紧说道:“夫人莫哭,我真不知道叶兄去了何处,但我知道你的两个师妹在哪,或许可以让人去联系她们。” 晚春夫人愣了愣,忙道:“不,不要找她们,她们与我师父在一起,师父是不会帮我出逃的!” 看对方如此说,聂萧心想:“她应该还不知道其师已经去世。”叹了口气道:“尊师已经仙逝,现在只剩红云与林灼儿相依为命。” 晚春夫人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虽是一纵即逝,却还是被聂萧看到了,聂萧不禁心想:“她怎的知晓自己师父去世之后反而露出高兴的表情?这女人虽长得漂亮,但却十分古怪,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随意应付一下,赶紧脱身的好!” 聂萧想好了注意,便说道:“不如我找人去联系你的两个师妹如何?” 晚春夫人摇头道:“她们救不了我,只有叶无南可以,或许你也能带我离开!”说完,便上前几步,凑近聂萧。 聂萧心叫不好,又赶紧退了几步道:“在下武功低微,爱莫能助,还是等叶兄来吧!等我离开山庄之后若是能找到叶兄,便让他立刻来救你!” 晚春夫人脚步一动,贴上了聂萧,在他耳边轻吐兰香,道:“难道我不美吗?” 聂萧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顿起,这样美的女子竟突然投怀送抱,但此时事出蹊跷,只让他觉得可怕,赶紧轻轻推开对方,说道:“美,你美得很,但我无福消受,还请夫人自重!” 晚春夫人将袖子一挥,说道:“这月锋山庄就是一个鸟笼,而我便是那只金丝雀,终日只能待在笼中,受尽折磨,我看得出少侠武功高强,方才那将我震开的内力极为浑厚,我定知你不是一般人,正所谓英雄配美人,你若将我救出去,我便委身于你,如何?” 聂萧大惊,想:“这晚春夫人莫不是在山庄困得太久,失心疯了?怎敢对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说这样的话?但转头一想,她这样的一个绝世美女,被常年困在这里,也着实是可怜。” 晚春夫人此时又凑上来,她上下其手,顺着聂萧的身体乱摸起来,并轻声道:“只要少侠答应,现在给你些甜头也不是不可以的。” 聂萧一把将她推开,正色道:“夫人请自重!我还是去帮你找叶兄吧!”说罢便要走,但此时晚春夫人竟猛地往地上一坐,大哭了起来,令聂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当聂萧要去扶她时,忽听有人走来,他转头一看,竟是七星剑客中的开阳剑客莫天律带着山庄内的几个山庄内的弟子来到,对方看到晚春夫人坐在地上大哭,又见聂萧弯腰,便大喝一声:“好个小贼!竟敢对少庄主夫人无礼!” 聂萧正想解释,却听晚春夫人大叫道:“莫叔叔,快救我!这人想轻薄我!” 当即,对方摆开阵势将聂萧团团包围,莫天律将晚春夫人扶起,护在身后,指着聂萧怒道:“原来你要挟了玄住持混入我庄内便是为了轻薄少庄主夫人!好在我来得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聂萧一惊,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话,心想:“了玄并未相信自己,愿意带自己来月锋山庄亦是想借对方的手来除掉自己,如此一来,留在孤山寺的唐照眉岂非十分危险!”赶紧摆手道:“你们误会了!还请听我一言!” 莫天律喝道:“还想狡辩!来呀!布阵!且看看你这采花贼究竟有何能耐!”唰唰唰,对方齐齐抽出长剑,围着聂萧旋转起来。 第三十九章:七星剑阵 莫天律带来的弟子共有七人,此时七人围绕着聂萧组成“七星剑阵”,这七星剑阵乃是以北斗七星为名,此阵法攻守兼备,动静互补。布阵七人首尾呼应,当敌人攻击其中一点时,被攻之人只需防守,侧旁之人则负责反攻,无论从何处下手,七人皆同时对敌,主动出击时若是一人先攻,其余六人剑招连绵而上,若是两人同时出击,双剑齐出威力倍增,若是七人同时出剑,则相当于七七四十九人一同出手,此阵法变幻莫测,极为玄奥。 聂萧知道对方阵法厉害,不敢托大,唰的一声将卷浪宝剑抽出,猛地一剑刺出,这招迅若流星,一往无前,乃是使出了玉城四剑中的“星耀长空破天阙,上登碧落下黄泉”,再加上连山剑诀中的巽势,更是犹如狂风平地起,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出。 对方哪料到聂萧的剑法竟如此高强,赶紧占定方位,奋力抵抗。只见聂萧宝剑来到,接招那人赶紧晃动身体,长剑猛抬,与侧旁的两人一同抵挡,只听铛的一声,三人连连向后退了数步,手臂都被震得麻软,抬不起来,此时另外四人齐齐出剑,顿时剑影密布,将聂萧逼了回去。 众人斗了许久,聂萧依旧被困在阵中,他左突右冲,不断寻找逃脱的机会,但对方阵法环环相扣,愣是无法冲出去,而对方亦是觉得聂萧万分棘手,已然用出了全力才能堪堪将他困住,但若要说将他拿下,亦是有心无力。 莫天律在一旁看得仔细,心觉中暗道:“这七人皆是我亲自教导的弟子,他们的剑法虽不弱,但与这人相比起来却还是相差甚远,此时布阵却也只能堪堪困住,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却如此厉害!看来我得入阵帮手才行!”当即看准了阵中双方兵器相交一刻,猛地一剑突入。 聂萧忽觉劲风袭来,他赶紧回身撤剑抵挡,只见那七人齐齐向后,本来只有五步方圆的围困圈瞬间拉大了一倍多,他看准机会想趁机跳出去,却见莫天律一剑刺来,封住退路,将他逼了下来,此时身后又有三剑刺来,他立刻回身格挡,却不想前方又有两剑分左右袭来,心中一惊,赶紧往地上一滚,又回到了圈子的中间。 聂萧惊觉对阵法威力大增,那莫天律加入之后,虽然包围圈扩大,但阵法却更为危险,他却不知此时这阵法已从“七星剑阵”转变成了那号称“天下第一剑阵”的“七星伴月阵”。 莫天律持剑而立道:“小贼莫要挣扎,你是绝对逃不出这阵法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聂萧自知若是不用上剑气,必败无疑,但对方剑阵极为厉害,即便用上了剑气也没多大把握能够逃走,他突然转念一想,不如激一激对方,或许还有机会。当即平剑指向莫天律道:“月锋山庄的剑阵果然名不虚传,但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而且又有莫前辈坐镇,即便现在将我擒了我也是不服的!” 莫天律道:“狡猾的小贼,莫不是想激我与你单对单?” 聂萧一愣,想不到对方竟如此轻易窥破,正要想其他法子时,却又听莫天律道:“你以为与我单挑便有胜算吗?好!我便满足你的愿望,与你单对单,若你能胜我,我便放你离开山庄,但你若是败了,哼!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聂萧心喜,这莫天律虽是成名许久的剑客,但与他单挑的胜算却也比对付剑阵要大,当即暗暗运转剑气,隐而不发。 莫天律不再多说,手中开阳剑直刺而来。 剑影重重,两人剑法精妙,互斗数十招,打得不可开交,莫天律的七个弟子在一旁看得不住点头,心中暗叹聂萧剑法高超,远胜自己。 此时两人已斗到第六十招,只见莫天律使出一招“气冲斗牛”,脚步一抢,手中开阳剑斜刺而来,刷的一剑压下聂萧的卷浪宝剑,眼看就要刺中他的咽喉。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聂萧身子猛转,反手横削一剑,剑气陡起,在空中嚓出呲呲之声,惊得莫天律赶紧回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莫天律连退两步,虎口微麻,还未等他站稳,聂萧下一剑已经攻来。 聂萧使出连山剑诀的艮势,剑势连绵不绝,配以玉城四剑的“缠缠绵绵温柔乡,爱恨痴缠英雄冢”,以柔剑欺身缠上,此时剑气正盛,这一招又打得出其不意,逼得莫天律连连后退。 莫天律吃了个亏,但他始终是成名已久的剑客,身经百战,很快便调整过来,看他脚步一斜,故意卖了个破绽,而聂萧此时正在抢攻,一剑跟来,正中其下怀,只见莫天律脚下用力一点,整个人从聂萧上面翻过,手中开阳剑泛起剑气,落地前便唰地挑出一剑。 聂萧撤步回剑,与对方硬拼了一剑,当两剑相交时响起的金兵相击之声荡得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震得四周嗡嗡作响,直让那七名弟子与晚春夫人耳鸣脑胀,又掀起劲风,激得四周花草飞起,树木狂摆。 两人一拼即分,聂萧趁着剑阵松散,借力跃了出去,噗通一声钻进水中,快速下潜,全速逃离。 话说聂萧与了玄离开孤山寺之后,唐照眉在寺中乱逛,经昨夜之事,寺中僧人对他都笑脸相迎,任凭他去往何处都不阻拦。 他与寺内许多僧人闲聊之后并未套出什么线索,正当他想去四处查看一番时,一个年轻的僧人从他身旁走过,并留下一句话:“来柴房,有事相告。”唐照眉看了他一眼,又在大殿晃荡了两圈才向偏院的柴房走去。 偏院乃是后勤工作所在之地,除了轮值的僧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会来,当唐照眉来到柴房外时,看到方才留言的僧人正坐在门前劈柴,他的袖子卷起,露出两只粗壮的手臂,看得出他的手上功夫应该不弱。 唐照眉站在一棵树边,问道:“师傅找我来有何事?” 那僧人也不答话,看他一斧便劈开一根柴,速度越来越快,一直劈了二十来根之后,忽将斧子向唐照眉掷出,那斧子带着呼呼的风声而来,而唐照眉却不闪不避,因为他知道这一斧劈不中自己,所以没有必要躲。 啪!斧子深深嵌入唐照眉身旁的树干中,此时那僧人起身合十道:“林施主之勇气实在令人佩服。” 唐照眉微微一笑,道:“斧子本就劈不中我,我自然不需躲闪,与勇气有何干系?” 僧人道:“我说的并非斧子,而是了玄。” 唐照眉微微挑眉,道:“哦?此话怎讲?” 僧人道:“了玄乃是比豺狼虎豹更危险的人,你敢助他拿下壮汉,又敢与他交好,无异与虎谋皮,怎么与勇气无关?” 唐照眉笑道:“了玄住持乃是慈善的高僧,怎的比豺狼虎豹还危险?” 僧人道:“贫僧云明,接下来的话还请林施主谨记。” 唐照眉点头道:“请说。” 云明道:“我从小在这孤山寺中长大,深知了玄为人,自他当上住持之后这佛门清净之地便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他与恶人勾结,将寺中地道当作运送贼赃之用,以此作为掩饰帮恶人转手贼赃,并从中赚取了许多不义之财,这些贼赃生意之中不单有金银财宝,古玩字画,更有人口贩卖,近年来更是时常有买家来寺中看货,直接在地道中进行交易!你们昨夜抓来的那个壮汉便曾是了玄的同伙,他们因分赃不均而闹翻,但那壮汉不知为何不敢对了玄下手,只是时常来捣乱,总之,无论是那壮汉还是了玄都不是好人,施主莫要信错了人,陷进泥潭之中!” 唐照眉见云明说得义愤填膺,不似有诈,看来这孤山寺中也并非都是了玄的同伙,当即便问道:“寺中与你一样不满之人还有多少?” 云明略微想了想,道:“还有十来人,但大家即便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了玄武功了得,我们若是得罪了他,恐怕连命都要丢掉,我今日冒着没命的风险来提醒施主,为的只是不让你堕落,与他一同作恶!” 唐照眉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本就是了玄的同伙?是他请我们回来制服那壮汉的?” 云明一愣,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柴房的门上露出一脸惊惧的表情,结巴道:“你,你,你是了玄的同伙?” 唐照眉道:“人心险恶,在你未弄清别人是否有恶意时,便将如此重要的事情说出,我若真是了玄的同伙,恐怕你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若要说勇气,你的勇气更甚于我啊!只不过你乃是愚夫之勇,未经过深思熟虑。” 云明觉得惭愧,低头道:“阿弥陀佛,贫僧实在是愚笨!愚不可及啊!” 唐照眉道:“师傅也不必如此自责,你从小在寺中长大,不知人心险恶也不怪你,你心地善良,冒着风险来告诉我了玄乃是恶人,单凭这一点你便是功德无量!” 云明叹息道:“林施主盛赞小僧愧不敢当!不过寺中大部分人都是了玄一边的,既然施主不是了玄的同伙,又知道了他的恶行,就请赶快逃走吧!不然留在这里恐会生变!” 唐照眉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的朋友与了玄去了月锋山庄,我若自己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又该如何是好?” 云明眉头紧皱,此时竟抓着脑袋在帮对方想办法,唐照眉见他如此,心中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激,看他苦恼不已,唐照眉便岔了个话题,问道:“云明师傅可是会武功?” 云明抬头道:“会一些,但我生来愚笨,学了许多年也就只会那么几招,内功也只是马马虎虎。” 唐照眉知道他没说谎,他看得出云明内功根基虽然扎实,但内力并不深厚,他的手臂虽粗壮,手上功夫不弱,却也只是不弱而已,算不上厉害,此时又问道:“是谁教你的武功?” 云明道:“是我的师父,了尘住持,他是了玄的师兄,我师父十二年前去世之后了玄便当上了住持。” 唐照眉想了想,问道:“你师父共有多少弟子?可都会武功?武功最高的是谁?” 云明道:“八个,此时都在寺中,都会些武功,武功最高的便是云虚师兄了,我与他全力比试,只用了两百招便打败了我。” 唐照眉又问道:“你之前所说对了玄不满的十来人,有你这几个师兄弟吗?” 云明点头道:“都有都有!” 唐照眉再问:“那寺中除了了玄之外,还有谁的武功最高?” 云明想了想,说道:“孤山寺中有七十七名僧人,会武功的只有三十人,除去了玄之外,武功最高的就是他的徒弟,云远。” 唐照眉点头道:“你去将你的另外七个师兄弟都找来。” 云明惊道:“施主要做什么?” 唐照眉抿嘴笑道:“我要把了玄的假面具撕下来,还你孤山寺一个清静!” 第四十章:杀机重重 未时刚至,孤山寺中便敲起了鼓,寺中香客纷纷觉得奇怪,这晨钟乃是寺庙开门时,暮鼓则是寺庙闭门时,今日时辰尚早怎的会突然敲起鼓来? 唐照眉正在偏殿之中,忽听鼓声响起亦是觉得奇怪,便去到了寺中宽敞的院中,此时只见一众僧人站在门口将香客请出,说是今日有贵客要来,所以提前闭寺。 等到香客全都离开之后,寺门关闭,一名三十来岁的僧人走上来对唐照眉说道:“贫僧云远,方才突然接到贵客来访的消息,所以本寺提前关闭,还请林施主前往偏殿等待住持与聂施主,他们一会就会回来。” 唐照眉点了点头,随着云远去到偏殿,他一路上看不到寺中似乎多了不少生面孔的僧人,当即留了个心眼,等他来到偏殿之后,云远又以还有事情要忙而离去,只留他一人在偏殿中。 偏殿里供奉的是十八伽蓝,看那塑像形态各异,颇为精致,这伽蓝乃是佛教中拥护佛法的守护神,因此香火亦十分旺盛,此时殿中香烟袅袅,令人感觉充满神秘之感。 只见那香烟越来越浓,而唐照眉早就留了个心眼,料到其中有诈,脚步一点,向门外飞退,忽地殿门关闭,又落下铁栅栏将门窗封死,把这座偏殿变成了一座困室。 唰唰唰!无数暗器从十八伽蓝的塑像之后发出,唐照眉身子一动,双袖不断挥舞,他是暗器高手,不但要会发暗器,还要会接暗器,此时这殿内虽然暗器漫天飞舞,但相比起他在唐门中的练习却要差得远了。 此时香烟已经浓至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唐照眉凭耳朵或接下,或躲避暗器,他猛地一跳,上了一座伽蓝塑像的头顶,看到墙壁上有小洞,暗器便是从这小洞中射出的,他抓来一枚飞镖,打回小洞中,忽听一声惨叫传来,然后他将手一扬,将手中接下的暗器全都往墙上的小洞打回去,便听到一阵惨叫响起,此起彼伏。 暗器停下,香烟味道一变,变得极为刺鼻,这股烟中蕴含了毒性,虽不能致人死亡,却能将人迷晕,唐照眉赶紧撕下衣服上的布料堵住口鼻,又跳下地去,一脚踢翻了香炉,顿时地面便露出一根铜管,这些烟便是从铜管中冒出的。 “好一个孤山寺!简直就是一个贼窟!”唐照眉冷哼一声,运起内劲拍弯了铜管,又找了东西将其堵死,这才解决了迷烟。 唐照眉叉着腰站在殿中大笑道:“哈哈!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是出来!林某接着便是!” 此时殿门大开,三四十个生面孔的僧人拿着兵器冲入,二话不说便向唐照眉杀来,他们皆有武艺在身,且下手狠辣,跟本就不是僧人。 唐照眉也不客气,双手一抖,数十枚暗器打出,当即打倒了一半的假僧人,接着他向前冲出,双手不停挥舞,没一抬手便有几人倒下,当他冲出殿门时,那三四十个假僧人全都倒在了偏殿之中。 “吃我一棍!”一声暴喝在唐照眉身后响起,来人是了玄的弟子,云远。手持一根熟铜棍,猛地砸下。 唐照眉轻轻一翻身,避过了来棍,抬脚间便有暗器发了出去,那云远一惊,提棍抵挡,却惊觉对方的暗器力道惊人,打在熟铜棍上擦出点点火光,击得他后退两步,双手发麻。 云远大喝一声:“将他困住!”立刻便有十多名僧人从旁冲出,皆手持刀枪棍棒,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这些人唐照眉倒是认得,都是孤山寺里的僧人。 唐照眉足尖一点,身子腾起,衣袂飘舞间便有暗器飞出,叮叮当当全都打在对方的兵器上,震得他们虎口生疼,双臂麻软。 他站在树枝上笑道:“就凭你们这些贼和尚,再来两三倍我也不怕,不怕告诉你们,即便是了玄回来了,我也不怕。” 正在此时,忽听天边传来一声喝声:“小贼猖狂,接老衲一指!”唐照眉回头一望,来人正是了玄,对方来得极快,手指上寒气森森。 唐照眉抿嘴一笑,身子绕着树干飞了一圈,避开了玄,只见了玄一指点在树上,那棵树顿时泛起一层白霜,树叶纷纷枯黄掉落。 “玄冥鬼指!”唐照眉记得昨夜了玄所说那白玉骷髅头上的武功,此时一看,这了玄竟已练成了,且威力极为惊人。 唐照眉身子旋转,唰唰打出数十枚暗器拦住了玄,同时展开轻功飞退,跳上了大殿的房顶。 嗖!远处飞来一柄剑鞘,唐照眉将身子一侧,那剑鞘便打穿了屋顶,落入大殿中,他定睛一看,一个长须剑客正从远处飞来,这人他认得,乃是“七星剑客”中的“天璇剑客”段玄坤。 唐照眉心中一凛,心觉不妙:“怎的月锋山庄的人与了玄一同回来对付我?难不成聂兄在月锋山庄出了什么事?” 此时段玄坤已然来到,没时间让唐照眉多想,他翻身跳下,在半空时双手一挥,劲风顿起,卷起四周树叶杀向段玄坤,而对方看到唐照眉竟以群叶为暗器,神色一凛,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下地面,他手中的天璇剑乃是一柄重剑,此时挥舞起来虎虎生风,顿时将唐照眉的群叶全数击落。 段玄坤遥指唐照眉喝道:“小贼功力不错!且吃我这一剑!”说罢腰身一扭,连人带剑旋转起来,似个陀螺般攻了出去。 唐照眉知道七星剑客的厉害,不敢托大,当即扬手打出一招“地煞夺魄”,七十二枚形态各异的暗器带着尖啸之声卷出,劲风大作,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颇有大浪淘沙之势。 这七十二枚暗器中,有八枚却是无声无息的,但这八枚却也是速度最快,角度最刁钻的,从八个方向旋转着射向段玄坤。 段玄坤是月锋山庄的七星剑客,又是声名显赫的老江湖,当然听说过唐门的“地煞夺魄”,此时一见,便立刻惊了一跳,他知道这一招不能迎头乱接,赶紧将天璇剑往地上一插,紧接着双手往剑身上一推,一道气墙立刻展开,而此时那七十二枚暗器也来到了,好似龙卷风一般侵袭而来,打得满地疮痍,看得周围的众僧心惊肉跳。 不知何时,段玄坤已经将天璇剑拔了出来,拿在手里,他的剑上吸着八枚暗器,这八枚暗器乃是“地煞夺魄”的精华,其余的六十四枚暗器全都是为了隐藏着八枚暗器而发,因此,将这八枚暗器接下,就等于破了“地煞夺魄”。 虽然“地煞夺魄”被破了,但唐照眉却不以为然,因为这一招只是他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招数,真正杀招在后面。 只见他已经欺近了段玄坤,拇指与中指夹着一朵小小的金莲好,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般温柔,接着他将手中的金莲轻轻一放,那朵金莲便以绝快的速度旋转着射了出去。 此时此刻,段玄坤的剑也刺了出来,剑气呲呲作响,泛起一层气浪,看那剑气似尘埃般附着在剑上,密密麻麻,好似一颗颗不断跳动的气泡 金光耀眼,一阵气浪以唐照眉与段玄坤为圆心荡开,顿时瓦片纷飞,树枝折断,犹如一场暴风席卷。 两人皆退了十步,双双吐出一口气。 此时了玄怒喝一声而来:“段施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看他玄冥鬼指正要点向唐照眉,却见段玄坤将天璇剑向前一横,拦住了他。 了玄一愣,道:“这是为何?” 段玄坤冷冷道:“他是唐门的人。” 了玄又是一愣,不禁愣,而且还惊,他向后退了一步,惊道:“他是唐门的人?” 段玄坤点头道:“不错,而且还是唐门主家的人。” 了玄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在一堆,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问道:“何以见得?” 段玄坤道:“就以我与他交手得见,方才他先是用了两招只有唐门主家子弟才能学的绝招,所以他必定是唐门主家之人!” 了玄忙道:“他姓林,不姓唐!” 段玄坤看向了玄,问道:“了玄住持,你为何如此急躁?” 了玄顿了顿,脸色不太好看,他辩解道:“老衲只是着急收服魔障而已。” 此时唐照眉大笑道:“哈哈!收服魔障?说的可是你自己?” 了玄正色道:“莫要冥顽不灵,就算你是唐门中人,也不能来我寺中要挟我,又趁我不在屠杀我寺中僧侣!” 段玄坤看向唐照眉,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唐照眉笑道:“我们四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莫非你今日要为了这贼秃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 段玄坤虽是月锋山庄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但他始终是东宫藏锋的属下,一切以东宫家的利益为上,此时既知对方是唐门主家之人当然不能乱动手,但随同了玄前来捉拿贼人亦是东宫藏锋下的命令。 他略一思考,说道:“了玄住持说你与另一面聂姓剑客乃是贼人,来他寺中对他进行要挟,要偷偷潜入我山庄不知有什么阴谋,庄主便让我随同了玄住持前来捉人,而唐门乃是名门,想来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所以阁下若是能与我一同去往山庄与庄主当面对峙,便再好不过,这样既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恶人。” 此时本就是了玄空穴来风,若是让唐照眉去往月锋山庄对峙恐生枝节,他赶紧说道:“他们二人的确是恶贼,先是要挟我带他们去月锋山庄,后又杀我寺中僧人,段施主若是不信大可找我寺中的僧人前来问明。” 段玄坤道:“了玄住持莫要急躁,你是高僧想来也不会撒谎,而这位唐少侠乃是名门子弟,而唐门与我月锋山庄乃是同盟,又为何要潜入庄内?或许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定。” 唐照眉道:“与你去月锋山庄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我那朋友现在何处?” 段玄坤道:“我们出来时,庄主也派了开阳剑客去捉拿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擒下,在庄中等候发落。” 唐照眉心想:“聂兄剑术高超不会轻易被擒,但对方乃是七星剑客,而且又是在月锋山庄之中,若是对方用上剑阵,只怕聂兄真难逃脱,索性与他一同去月锋山庄,也好在东宫庄主的面前撕破这老贼秃的假面具!” 心中拿定主意,唐照眉便拍了拍衣服的灰尘,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给段前辈一个面子,与这老贼秃同去月锋山庄对峙。” 段玄坤点头笑道:“那就有请了!” 了玄此时脸色阴晴不定,但段玄坤已然发话,他若不去岂非让人察觉出其中有猫腻?当即心中飞速思索应对之策,嘴上却说道:“好,老衲便与这贼人一同去月锋山庄对峙,相信东宫庄主会给我一个公平的裁决!” 三人说定,便一同出了孤山寺,往月锋山庄而去。 第四十一章:围攻孤山寺 春风拂面,午后闲懒的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燕子飞过,荡起一阵涟漪。 垂钓的人看着那水里的波纹一圈圈荡开,心情舒爽,只是那波纹不知怎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他定睛一看,忽地掀起一阵水花,吓了他一大跳,竟有一个人从水中钻了出来,那人跳上了岸,甩了甩湿透了的头发,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令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聂萧抖了抖耳朵里的水,喘了几大口气,他在水底憋了许久,一口气便游到了岸边,这是他从小神剑谷的深潭练出来的水性,想不到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的方向,也顾不得全身湿透,运起轻功向着城南飞去,他一边飞一边以内力蒸干衣物,当他来到目的地时,全身已经干了。 这是一座小院,大门显得陈旧,院墙斑驳,似乎已经很有没有人打理过,他敲了敲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便翻墙而入。 他还未落地,便有几根银针打来,聂萧侧身避过,只见花小星站在正堂的门口,手里握着两把暗器,盯着他。 聂萧赶忙道:“别动手,我没有恶意。” 花小星沉着脸道:“你们昨夜那番作为还不是恶意?” 聂萧道:“只怪你们没有坦诚相告。” 花小星道:“怎么没有?我们说的句句属实!” 聂萧道:“但你们没说那白玉骷髅头上记载着一种阴毒武功,而你要的匣子是万劫魔匣。” 花小星轻轻皱眉,说道:“所以你们就相信了玄的话,相信他是一个得道高僧?” 聂萧道:“我们也并不相信他,昨夜若非林兄手下留情,你能全身而退吗?” 昨夜唐照眉的确是故意放过了她,花小星自己心里也有数,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聂萧摊开双手道:“我刚才游了大半个西子湖累得慌,能不能让我进屋坐下喝杯水再慢慢说?” 花小星让开了路,但手中的暗器并未放下,她警惕的站在院内,等到聂萧坐在堂中喝完水后,才问道:“你怎么会游了大半个西子湖?” 聂萧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们昨夜假意相信了玄,帮他把老沙抓了,骗取信任,而我本来就有事情要去月锋山庄内寻一人,奈何之前没有门路无法进入,所以今早便让了玄以为少庄主东宫仰祈福为名带我进去,岂知了玄那老狐狸反咬一口,说我要挟他来山庄内要做采花贼,害得我被开阳剑客莫天律带人以七星剑阵困住,一番激战之后我奋力逃出,好在我水性不错,不然非要淹死在西子湖里不可!” 花小星听完之后,问道:“那林长生呢?他没与你们一同去?” 聂萧笑道:“看来你对林兄十分上心啊!” 花小星俏脸微红,嗔道:“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聂萧摇头微笑道:“怎么弄得我像你的犯人一样。”他耸了耸肩,说道:“我们觉得地道内的密室十分奇怪,觉得了玄不简单,所以林兄趁我和了玄去月锋山庄时留在寺内调查线索。” 花小星紧张道:“你去月锋山庄都被了玄阴了一把,林长生留在寺内岂不是更危险?” 聂萧道:“了玄应该也在寺内做了埋伏,不过林兄心思谨慎,武功又远在我之上,所以他定能逃出来。” 花小星眉头紧蹙:“你就不怕了玄煽动月锋山庄的人跟他一同去孤山寺围攻林长生?即便他的武功比我们都高,却也高不过七星剑客吧?就算一个七星剑客拿不下他,那两个三个呢?” 聂萧表情渐渐沉下,猛然起身道:“你说得没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花小星收了暗器,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两人马不停蹄前往码头,租了条船向孤山寺而去,才到一半,忽见一艘船从孤山的方向往月锋山庄行去,两人定睛一看,船舱内坐着三人,其中两人竟是了玄与唐照眉。 聂萧心中一惊,拿起宝剑就想要飞过去救唐照眉,却被花小星一把抓住道:“别着急,你看那林长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反而是了玄面色不太好看,说不定是他自愿去月锋山庄的!” 聂萧疑惑道:“为何他要与了玄去月锋山庄?莫非了玄骗他说我在山庄内出了事,要他赶紧前去?” 花小星摇头道:“若是了玄说你出了事,让林长生去找你,那又怎会是了玄面色难看,而林长生一脸淡定?依我推测,定是林长生做了什么事情,让了玄吃了鳖。” 聂萧转念心想:“船舱里的另外一人似乎是七星剑客之一,难不成是唐兄亮出了真实身份,所以才会如此?”接着便对船家说道:“船家,我们去月锋山庄。” 花小星却喊道:“不,我们还是去孤山。” 聂萧不解道:“我们为何还要去孤山?” 花小星道:“你现在是月锋山庄的通缉犯,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过去的好,我们且去孤山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弄清楚了再过去也不迟。”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孤山,走到半山腰时见到五六个月锋山庄的弟子将去往孤山寺的山路封锁,聂萧与花小星便从林中迂回,此时虽是白天,但两人轻功都很好,要从绕过这群普通弟子还是轻而易举。 此时的孤山寺的偏殿周围像是风暴过后的港湾,一片狼藉。四周的树木枝折叶落,殿顶瓦片也七零八落,看那月锋山庄的弟子不断从偏殿中搬运出僧人的尸体,放在殿前一字排开,数一数竟有四十二人。 月锋山庄的弟子们搬运完尸体之后便离开偏殿,去到了正殿之中,聂萧与花小星也趁机从暗处跳出,去查看尸体。 聂萧看到尸体皆是死于暗器,便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林兄所杀。” 花小星细细检查了一遍,说道:“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僧人。” 聂萧道:“何以见得?” 花小星指着这些尸体说道:“僧人长期光头,需要时常刮剃,所以会导致毛发粗大,且头皮较之常人更硬一些,而这些人的头皮柔软,毛孔并不粗,很明显是新剃的头。” 聂萧觉得有道理,又再检查了一遍后说道:“孤山寺里的僧人大多不会武功,但这四十二人皆肌肉健壮,虎口有茧,乃是长期练武才会有的,我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了玄雇回来围杀林兄的杀手。” 正在此时,两人忽然听到寺外传来交战之声,赶紧上到高处一望,只见三四十个蒙面人攻入孤山,月锋山庄的弟子顿时不敌,被杀得七零八落。 寺中留守的山庄弟子也只有十人,他们听到声音立刻奔出正殿查看,忽的漫天箭雨射来,当即射死了三个,剩下七人赶紧撤回正殿,将门窗紧闭起来。 只见那群蒙面人冲杀入寺,他们并未强攻正殿,而是烧起浓烟从熏烧,顿时呛得殿内的山庄弟子忍不出冲出来,只见那七人摆出“七星剑阵”,此时阵法一成,竟抵住了这三四十人的围攻。 忽见一蒙面剑客发话:“放箭!”这人穿着一身青衣,身材瘦高,乃是这一行蒙面人的首领。 一众蒙面人出手屠杀寺中僧人,众僧大部分不会武艺,皆无力反抗,而会武艺的一众僧人却也只能勉强抵挡,边打边撤向寺外,那青衣剑客看到众僧被杀,冷笑道:“如此便好!”又指挥着手下向月锋山庄的七人攻去。 那七名山庄弟子虽摆下了剑阵,但他们皆是普通弟子,一是武功不高,二是只知阵法基本不知其精深之处,三是对阵经验不足,十分紧张,所以只抵挡了片刻便被人冲散了阵形,眼看就要遭乱刀砍死。 聂萧再也忍不住,将宝剑抽出便跳入人群中,一众蒙面人见他突然杀到,皆是一惊,而花小星此时也动了手,她躲在高处发射暗器,当即射杀了几人,聂萧便趁机挥动宝剑,杀出一个缺口,让那七人往寺里逃去。 青衣剑客怒喝一声:“好大胆!竟敢来捣乱!”手中长剑刺向聂萧。 聂萧挡掉来剑,心想:“好狠的了玄,竟然雇佣杀手来屠杀自己寺中的僧人!”他身子一侧,向着对方手腕的穴道刺出一剑。 青衣剑客不作答,只是旋转手腕避开聂萧的剑,同时身子一俯,突然从背后刺出一剑,这一剑虽然来得刁钻,却还是让聂萧躲了过去。 只见聂萧身子一纵,反削出剑,双方兵器相碰,顿时将对方的长剑劈断,那青衣剑客一惊,脚步连连退,而聂萧却不放过他,直刺一剑追上,将他逼到一棵树旁,令他退无可退。 花小星跳落下来,与一众蒙面人打成一团,看她身形似鬼魅,前一秒还在面前,后一秒便去到了身后,她兜兜转转,屡建奇功,不多时,便干掉了八九人。 此时青衣剑客背抵树干,他正要向上翻起,却见聂萧手腕微微一动,剑锋一偏,改直刺为横截,剑身卡在他的锁骨上,用力一压,便将他按了下来,紧接着聂萧迅速点上对方穴道,将他擒了。 一众蒙面人见首领被擒,赶紧分散逃窜,而花小星也不手软,暗器连发,又射死了几人,但大部分还是翻墙逃了。 青衣剑客见手下逃走,当即软了下来,喊道:“两位莫要杀我!是了玄雇我们来的!” 聂萧扯下对方蒙面,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这是花小星走上来看了他一眼,不禁笑道:“你可是扪壁岭的余昆?” 聂萧疑问道:“你认得他?” 花小星笑道:“此人乃是余杭一带的匪人,专门以打家劫舍为生,时不时接一些杀手的活,去年被灵隐寺的相灵禅师给抓了,本以为被官府处死了,却不想竟逃了出来,还与了玄勾搭上了!” 那余昆咧嘴赔笑道:“原来女侠认得我,既然是熟人,便放我这一次吧!” 花小星道:“你带人杀了几名月锋山庄的弟子,又屠杀了这么多僧人,竟然还想让我放过你?可是还未睡醒,以为自己在做梦?” 余昆讨好不成,立刻沉下脸,道:“去了月锋山庄是死,被你们所杀也是死,还不如让我死得痛快些,来吧!一剑刺死我吧!”说罢便抬头闭目,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聂萧看了花小星一眼,见她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非死不可。” 余昆见有转机,立刻睁眼问道:“如何才能不死?” 花小星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便能保命,不然你逃到天涯海角,亦逃不过月锋山庄的追杀。” 余昆略微一想,点头答应道:“听凭吩咐!” 花小星露出一抹浅笑,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塞进了余昆的口中,并逼着他咽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青衣剑客 唐照眉随着段玄坤与了玄来到月锋山庄之中,众人一路前行,行至望月楼外,只见道路两旁各有九柄高达数丈的铁剑倒插地面,又在上空相交,形成一层层的门廊,各剑之间有粗大的铁链相连接,一直连到望月楼的楼檐上,又看山庄共有四条路可通望月楼,每一条路皆有此巨剑门廊。 望月楼共有三层,合围九百步,共高九丈,皆取九之极数,有至尊之意。 只见楼内好似殿堂,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宝剑,正面有九级阶梯通往高台,台上宝座乃是以九百九十九柄剑铸成,墙上又挂有九种月相的金属装饰,楼内两侧则是客卿之坐,椅子造型独特,每个椅背便是一种月相。 东宫藏锋早已在宝座上等候,此时坐在宝座上颇有王者之风。 段玄坤躬身道:“禀报庄主,方才我奉命随了玄住持前往孤山寺去帮他摆平他所谓的贼人,一经交手发觉对方竟会唐门主家的武功,因而将对方带回,请庄主断定。” 东宫藏锋看向唐照眉,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唐家人?” 唐照眉上前作了个揖,说道:“见过东宫庄主,晚辈唐照眉,家父乃是唐门门主唐空寻。”此言一出,段玄坤与了玄皆惊讶不已。 了玄指着他道:“小贼莫要胡说,唐门主可是你能乱认亲戚的?” 东宫藏锋摆摆手道:“了玄住持稍安勿躁,且待我好好询问一番。”接着又看向唐照眉问道:“你既然说自己是唐照眉,那我便问你,你们这一辈的主家孩子共有几人?男女皆算在其中。” 四大世家的乃是同盟,互相之间时常有往来,各个家主之间更是朋友,每隔一两年都会聚一聚,因此对互相的家事都有了解。 唐照眉微微一笑,说道:“一共十三人,男儿十一人,女儿两人。” 段玄坤微微皱眉,了玄则是叫道:“错了!唐门照字辈的男儿只有十人,何来十一人之说?” 东宫藏锋不动声色,道:“玄坤,你带了玄住持先去楼外稍候片刻,待我独自拷问此人。” 了玄露出得意笑容,跟着段玄坤出了望月楼,段玄坤出门时看了一眼东宫藏锋,两人以细微的动作交流了一番,那段玄坤微微眯眼,便将大门关上,退了出去。 东宫藏锋从宝座上站起,问道:“你可能够说出你这一辈所有人的名字?” 唐照眉笑道:“衣风雪静思红妆,鲲月鹏城烟织眉。” 东宫藏锋大笑:“哈哈!好,果然不错!”说着突然以内劲吸来墙上的一柄剑,剑身泛起一层清澈似水的剑气,抬手猛地一剑剑,射出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气。 唐照眉神色一凛,赶紧后退,手腕一翻,一柄质朴无华的飞刀便出现在他手中,这一刀他并未掷出,只是拿在手里,他停下了脚步,凝神静气,等待东宫藏锋的剑气来到。 当剑气与飞刀相触时,整个望月楼都震动了起来,宽敞的楼中回荡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楼外的段玄坤与了玄都吓了一跳,他们快步奔向望月楼,推开门时只见唐照眉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已经晕了过去,而东宫藏锋正在将手中的剑也已出现了裂痕。 东宫藏锋挥了挥手,对段玄坤说道:“将他关进地牢中。”段玄坤领命,将唐照眉带了下去。 了玄此时十分得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东宫庄主助老衲除掉此贼!” 东宫藏锋微微点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了玄住持今夜便在我山庄内留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再派人送你回寺。” 了玄笑道:“叨扰了。” 正在此时,一个山庄弟子匆匆跑来,半跪地上禀报道:“禀庄主!孤山寺遭恶人围攻,我庄内派去的弟子全被杀了,寺中僧人只有小部分撤出,此时已到达山庄中。” 了玄假装震惊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定是那两个贼人的同伙所为!” 东宫藏锋忙道:“快带路!” 当即,东宫藏锋与了玄便跟着那通报的弟子匆匆赶往众僧人落脚的院落,当他们到达时,见生还的僧人只有二十一人,了玄当即痛哭流涕。 这二十一人都会武艺,皆是了玄的心腹,了玄曾吩咐余昆屠杀寺内众僧时,若是遇上会武艺的便要放走,本来了玄以为云虚和云明八人也在其中,但此时不见他们,心内更是狂喜,可表面上还是做足了戏,放声大哭。 东宫藏锋正色问道:“各位师傅,你们可知是何人进寺屠杀?” 那云远走出人群中,说道:“回东宫庄主的话,那是一众蒙面人,带头的是个青衣剑客,但他蒙着面却不知长相。” 了玄哭道:“定是那两个小贼的同伙!” 东宫藏锋想了想,说道:“了玄住持,我记得今日挟持你来山庄的那个少年剑客穿的也是青衫,之前我命天律去捉拿他不成被他逃了,你觉得是否有可能是他?” 了玄本来并不知聂萧已经逃走,此时东宫藏锋如此一说,他便顺杆爬,不住点头道:“是了!定是那小贼怀恨在心!带了人去屠我寺僧!” 东宫藏锋道:“那少年是个采花贼,他见我那儿媳晚春生得动人,便想行不轨之事,好在天律带人及时赶到,阻止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却不想被他逃了之后他还敢带人去屠寺,真是令人可恨!”说完,便来回踱步,一掌拍在院内的假山上,将那假山拍得粉碎。 了玄见东宫藏锋动了气,心内大喜,便想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对着东宫藏锋嚎啕大哭道:“还请东宫庄主为我寺做主啊!小贼一日不除,那些被杀的亡魂一日无法安宁!” 东宫藏锋走过去扶住了玄道:“了玄住持还请节哀,此时发生在我月锋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有义务解决,况且那人心狠手辣,若是不除掉,将来必定危害江湖!所以请你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发出通缉榜,并派人去搜寻他的下落!” 了玄暗自发笑,表面却哭着说:“多谢东宫庄主大恩!我孤山寺上下定永记于心!” 两岸柳树成荫,一艘小船沿着岸边慢慢前行,十分悠哉,看那太阳渐渐靠西,已临近黄昏时分。 聂萧与花小星从船家手里租了条小船,由花小星掌舵,从孤山慢悠悠地划出,沿着岸边泛舟游湖。 聂萧坐在船头道:“我觉得那余昆不可信。” 花小星放下船桨,坐下道:“当然不可信,所以我才给他喂了颗药。” 聂萧问道:“那是什么毒药?” 花小星笑了起来,印出两个酒窝,她说道:“哪里是什么毒药,那只是颗治疗内伤的普通丹药罢了,我这么做只是让他害怕,不敢反我们的水。” 聂萧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可还真有你的!” 此时月锋山庄里开出五艘船来,其中三艘向着孤山而去,另外两艘则往余杭城里去,船上的弟子皆神情严肃。 花小星看到他们,便拍手道:“好戏快要上演了!” 黄昏之前,孤山寺被人屠寺的消息便传开了,就连官府也发了公榜,说是悬赏屠寺恶人,却并未附上画像,只说是个青衣剑客。一时间满城流言蜚语,各路人马纷纷在城中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青衣剑客。 聂萧与花小星也听说了此事,两人回到城南的宅院里,花小星写了一封信以信鸽传书给在城外待命的余昆。 当书信发出的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城门关闭之前,忽然有数十名身负长剑的青衣剑客匆匆入城,他们一入城便分散到各个坊里,引得月锋山庄派出大量人手四处捉拿这些青衣剑客,这一下真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 东宫藏锋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他笑了笑,也没有派人去做任何事情,只是转身前往东宫仰的院落,并告知众人在自己出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得来打扰他。 等到坊门关闭,日落西山之后,月锋山庄的子弟们已经抓到了四十多个青衣剑客,对方并不反抗,皆束手就擒,山庄弟子们便不断压着新抓到的青衣剑客去到了玄众僧落脚的院子里请他们辨认,弄得了玄等人十分烦躁,却又不能发作,顿时陷入了被动之中。 聂萧此时正喝着酒,他看向花小星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有何意图?” 花小星在院子里把玩着刚刚从墙头上摘下的一朵鲜花说道:“当然是混淆视听。” 聂萧不解道:“混淆谁?” 花小星摇头道:“你看起来聪明,其实却笨得可以,我们当然是要混淆了玄的视听。” 聂萧道:“了玄此时身在月锋山庄内,他若不想被怀疑便不能离开山庄,行动已然受到限制,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花小星轻叹道:“他虽在月锋山庄之中,却并不被动,这个通缉令一发出就已经证明林长生被月锋山庄认定是坏人了,而了玄如此做便是想引你上钩,让你冒险去救林长生。” 聂萧似乎明白了一些,说道:“但他不知道你与我已经联手,又串通了余昆,以为我还是孤身一人,所以有恃无恐,你让余昆派人扮成青衣剑客便是要让了玄知道我不止一人,让他心有忌惮,但这样岂不是也给了了玄另想对策的机会?” 花小星微微皱眉道:“我问你,了玄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与你们两人作对?你们只是两个过客而已,以他的身份完全不用理会你们,可他还是偏偏用尽狠辣手段来对付你们。” 聂萧凝眉道:“这一点我一直没想通,按理说了玄没理由与我们作对,他的地道中全都是存粮,而老沙也被他关了起来,即便我与林兄想调查他与贼匪的瓜葛而令他有所防范,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只需弄些小动作把赃物藏好,然后死不认账便可,但他不仅把月锋山庄牵扯了进来,还雇人屠杀了寺中的僧人,着实令人感觉奇怪。” 花小星轻笑一声,说道:“因为了玄想要脱身,他不但要脱离孤山寺,更要脱离一直与他合作的一干贼匪。” 聂萧不解道:“为何?他不是一直借此赚黑钱吗?” 花小星道:“了玄是个练武之人,你说,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什么是最有诱惑力的?” 聂萧答道:“绝世武功?”他微微一愣,叫道:“玄奘舍利!” 花小星道:“没错,就是玄奘舍利,了玄得到了一颗玄奘舍利,他想得到舍利中隐藏的功力,但无论是作为住持还是作为贼匪的合作对象都会影响他研究舍利的秘密。” 聂萧恍然大悟:“所以了玄索性设下一个假死局,他要先把事情闹大,然后借我们的手杀死自己,这样一来与他合作的那些贼匪便会真的相信他死了,这样他便可以带着舍利远走高飞,好好研究其中的秘密,而且还能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花小星笑道:“不错不错,一点即明,说明你还没有笨到家!” 聂萧不在意她的调侃,继续道:“但了玄难道不怕弄巧成拙,真的被杀了?” 花小星叹气道:“才夸你,你就又犯傻了,他既然敢这样做,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真的被你们给杀死!他现在一定在苦思冥想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救林长生反而还弄出一堆假的青衣剑客,我一想到他苦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着花小星便大笑了起来,笑声似黄莺鸣翠,悦耳动听。 聂萧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去救林兄?” 花小星转过身来,笑道:“明日一早还会有五十个青衣剑客入城,我们到时候便混在他们中间,让月锋山庄的弟子们把我们抓进去,而了玄今晚被弄得心烦意乱,定没有心思再来一一辨认,会让月锋山庄的人将这些假剑客全部集中一处,而月锋山庄行事想来温和,必定不会为难这些假剑客,所以等我们进去之后,便让他们开始捣乱,而我们就可以借机逃脱,去救林长生!” 第四十三章:潜入山庄 次日清晨,五十名青衣剑客在城门打开的第一刻便涌入城中,随即分散在各个坊里的酒楼铺肆之中。 花小星换了男装,戴着斗笠坐在一间酒楼里,没多久,便见到几个月锋山庄的弟子闯入进来将她团团围住,而她也不反抗,当即拿了剑起身,随他们一同前往月锋山庄。 了玄虽知道聂萧不在其中,但还是要不停地假装认人,弄得他昨夜烦躁不已,索性让月锋山庄的人将抓来的青衣剑客全都带到一座院落中,说是集中一处慢慢辨认,省得麻烦,可如此一来正好中了花小星的下怀。 此时花小星与聂萧都来到院落中,此时院中聚集了三十多人,月锋山庄以仁义为本,因此对这群人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在院落四周派了人看守,以免其中有人生乱。 花小星混在人群之中,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根响箭,向着天上一放,顿时咻的一声炸响,整个院子里的所有假剑客便同时拍桌而起,吵着闹着要离开,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聂萧与花小星对了一眼,双双去到院子的角落里,花小星的轻功十分高超,她先跳出了院墙,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让聂萧出来,而她之前在前往院落时,暗暗将路记住,当即带着聂萧去到了山庄弟子居住的地方,偷了两套月锋山庄的衣服,扮成了山庄弟子的模样。 这月锋山庄占地极大,又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若是不熟悉之人在里面乱走,很容易迷路,更别说寻找一个根本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地牢。 但花小星却偏偏不怕,她的武功虽然算不上很厉害,但她的轻功却极高,然而她的追踪术却比她的轻功还要高,故而她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并在这个犹如迷宫一般的月锋山庄里轻轻松松绕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聂萧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她能够从泥土与阳光的阴影,甚至风中知道附近有没有人,并且绝无失误,若不是聂萧亲眼所见,他或许不会相信,一个人竟能拥有如此神奇的技能。 两人兜兜转转间,便来到了一座极为精致的院落,聂萧听到那院中有极为动听的琵琶声传出,便知此地是那晚春夫人的住处。 花小星觉得好奇,对聂萧说道:“如此动听的琵琶声,究竟是何人弹奏?我们去看看可好?” 聂萧连忙阻止道:“别,我上次来这月锋山庄就差点栽在她的手里,所以我们别招惹她,快去寻找林兄的所在吧!” 花小星笑道:“哦?竟有如此事情?说来听听,反正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聂萧无奈道:“她是东宫仰的妻子,晚春夫人,虽生得一副沉鱼落雁之貌,但兴许是在这月锋山庄之中困得久了,有些发疯。我本来是受友人所托来给她送笛子,但怎知她偏要我带她离开,我不愿意她便哭,我当时正想去安慰她,却正好被开阳剑客莫天律撞见,以为我要轻薄她,而她却也对莫天律说我是采花贼,故而我被莫天律与他的七个弟子布下剑阵困了许久,好在我机灵,打了个出其不意才勉强逃脱,所以此人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花小星听了忍不住格格笑道:“也就你这才这么倒霉,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便不招惹她了!” 正当两人要走时,忽听那噼啪之声戛然而止,聂萧一惊,低呼道:“快走!她发现我们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晚春夫人抱着琵琶从院中飞出,看她目含秋波,对着聂萧说道:“你回来接我了?真是太好了!”接着又看向花小星,皱眉道:“这女子是谁?难道你有了我还不满足吗?” 聂萧见过红云与林灼儿的厉害,心中有了防范,将手搭在剑柄上,若是对方有恶意,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剑。 花小星看向晚春夫人,笑道:“好美的姐姐,你便是东宫仰的夫人,晚春么?” 晚春夫人瞟了一眼花小星,冷冷道:“是又如何,但我此时已经心有他属,只要这位聂少侠能够将我带出月锋山庄,我便是他的人了,你若是识趣便不要与我抢,不然我定要你死得很难看!” 花小星偷笑道:“不会不会,这笨瓜送给我我也不要,我的夫君一定要是个武功即高强,且心思缜密的聪明人!” 聂萧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调侃道:“就像林兄那样?” 花小星俏脸一红,叫道:“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就不怕我将你一个人扔在这迷宫里?” 晚春夫人听言,冷哼道:“哼,你不与我抢便是最好,你要走便走吧!这月锋山庄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他要离开有我带路便可。” 花小星灵光一闪,问道:“那你可知地牢何在?” 晚春夫人看向聂萧,不理会花小星。 聂萧心领神会,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去地牢里救我的一个朋友,你若是愿意带我们去,我们便带你离开这鸟笼!” 晚春夫人双眼一亮,惊喜道:“此话当真?” 聂萧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即,晚春夫人便带着聂萧与花小星向地牢走去,她乃是少庄主夫人,这月锋山庄便是她家,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阻挡别人在自己家里走动,因而聂萧与花小星跟在她的身边亦安全了不少,至少在别人看来,他们两人现在是晚春夫人的保镖。 月锋山庄中有天地水,三座牢房。 天牢在庄中最高的广寒塔中,里面的犯人皆是罪大恶极的恶徒,关在精钢铸造的牢笼里,像挂鸟笼一样挂在塔内,日夜有山庄弟子看守。 地牢是关押临时犯人的牢房,这些犯人大多都是帮官府临时看管,建在一栋石楼的地下。 而水牢则是月锋山庄最为重要的牢房,整个监牢由精钢铸造,沉在水底,大门需有三把钥匙同时旋转才能开启,其中一把由庄主亲自保管,里面关押的乃是月锋山庄的死敌,皆是江湖中成名许久的高手。 所以,聂萧与花小星推测唐照眉应该是被关押在地牢之中,毕竟唐照眉乃是受了玄之托而捉拿,与月锋山庄没有深仇,没有必要关入天牢与水牢中。 有晚春夫人做为掩护,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地牢处,那守门的弟子见晚春夫人来了,也不敢问什么,便放她进去,毕竟晚春夫人反复无常的性情在山庄内并不是秘密。 地牢中共有大牢房十间,单间牢房二十间,可关押一百二十名囚犯,颇为宽大。 牢房中关押着许多囚犯,大多蓬头诟面,一看到有人来便哭喊着求救,但见来人穿着月锋山庄的服装,却又立刻坐了回去,眼里尽是恐惧。 两个看管犯人的山庄弟子见来人是晚春夫人立刻起身作揖,看那晚春夫人捏着鼻子,皱眉问道:“昨日送来的犯人何在?” 两名山庄弟子面面相觑,摇头道:“昨日并未有犯人送来。” 晚春夫人不耐烦,将手一甩便走出了地牢,聂萧与花小星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同出去,等来到没人的地方,只见晚春夫人大口喘着气,一脸不悦的叫道:“臭死了!脏死了!” 聂萧说道:“林兄不在地牢,难道在天牢?” 花小星道:“按道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两人看向晚春夫人,见她虽然在生气,但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她摘下一朵花使劲嗅了嗅,又指着远处的高塔说道:“那就是天牢,我们快去!我已无法再忍受于此地多待一刻了!” 三人赶往天牢,晚春夫人是真的生气了,见她此时越走越快,最后竟用出了轻功,快速掠向天牢,引得路过的一众弟子纷纷驻足,但见是她之后却也不敢理会。 眼看天牢就在前方,这山庄的景色也忽然转变,本是一幅绿水青山的好景观,此时却变成了穷山恶水,的一副荒凉景象,枯树浑水,还有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腐臭味,让人怀疑这里真的是在月锋山庄之中? 正当三人走向天牢时,忽见一人从广寒塔中走出,那是七星剑客中的玉衡剑客,柳弦音。看他衣领半敞,一手将剑搭在肩上,一手拿着酒壶喝酒,头发有些凌乱,虽面目俊朗,却总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柳弦音老远就看到了晚春夫人,快步赶上来笑道:“这不是晚春吗?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晚春夫人微微点头,颇有礼貌的回道:“有劳柳叔叔挂心,晚春还不错,不知叔叔身体可还好?” 柳弦音大笑道:“哈哈!我当然好!我看你眉目间有些焦虑之色,可是为了小仰?” 晚春夫人美目含泪道:“夫君受人所害,晚春怎能不心痛?” 柳弦音道:“莫要伤心,我等七人此次回来便是为了小仰的事,我们已经查出小仰身上的蛊毒乃是铜鼓教所为,过两日便会启程去岭南丛林,为小仰讨要解药。” 晚春夫人拭了拭眼泪,躬身道:“晚春在此先谢谢叔叔了。” 柳弦音喝了口酒,看向聂萧两人道:“你二人看起来眼生,是归属于哪个院的?” 晚春夫人赶忙回答道:“他们是我夫君的亲传子弟,所以叔叔觉得眼生也不奇怪。” 柳弦音眯了眯眼,笑道:“小仰去哪里找了两个生得如此俊俏的弟子?这二人一男一女,莫不是一对?”月锋山庄也有不少女弟子,因此花小星此时穿的是女装。 笑了一阵,柳弦音又问晚春夫人:“对了,你来这广寒塔做什么?” 晚春夫人并不惊慌,微微一笑,说道:“听闻昨日父亲帮孤山寺的了玄住持捉来一个冒充唐门主家子弟的贼人,故而好奇想来一看。” 柳弦音挑眉想了想,说道:“这天牢乃是关押罪大恶极之徒的地方,我刚刚从里面出来,并未见到新的囚犯,莫不是关在地牢里?毕竟那人是帮了玄住持拿下的。” 聂萧与花小星皆是一愣,唐照眉竟也不在这天牢,难不成还会关到水牢中? 晚春夫人却显得淡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地牢看看,便告辞了。”说着向柳弦音行了个礼,带着聂萧二人转身离开。 三人还未走出几步,却听柳弦音叫一声:“且慢。”聂萧赶紧做好防范,将手搭上剑柄,此时柳弦音走过来对他说道:“你手中的似乎是柄好剑,可能借我一观?” 花小星向聂萧点了点头,聂萧便不妄动,将手中的卷浪宝剑递给柳弦音,对方一接剑,便唰的一声将剑拔出,看那阳光在剑身上流转,光彩熠熠,他又拿着剑后退几步,当即挥舞了起来,他出剑看似懒散,却隐藏诸多变化,脚步似不稳,却隐藏天罡之数。 柳弦音大笑道:“好剑,真是柄好剑!”唰的一声将卷浪收回了剑鞘,随手一掷便回到了聂萧的手中。 晚春夫人道:“叔叔已经观完了剑,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柳弦音道:“你带那女弟子去就行,我看这男弟子持剑的姿态颇为不错,气息又绵长,底子十分好!方才又看了他的剑,此时来了兴致,想留他下来指点一二。” 聂萧心中一凛,自己不会月锋山庄的剑法,若是留下来接受柳弦音的指点必定会立刻穿帮,到时候莫说要救唐照眉,只怕连自己都会被困。当即抱拳道:“弟子才学剑不久,不谙剑理,恐怕难以领悟前辈的剑招,所谓贪多嚼不烂,还是等弟子剑术入门之后再来向前辈请教吧!” 柳弦音听言,笑得更是开心:“哈哈哈!若是别人,听说我要指点他,恨不得学多一些,但你小子却拒绝了我!你心中无贪念着实是好!且告诉我你的名字。” 聂萧略微一想,说道:“弟子戚青蒿。” 柳弦音点头道:“我记住了,你且去吧!” 聂萧松了口气,随着晚春夫人与花小星转身而走,但没走几步,便看到那开阳剑客莫天律从外快步走来,聂萧看见是他赶紧低下头,就连晚春夫人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莫天律看到晚春夫人便过来抱拳道:“晚春夫人!” 晚春夫人也点头道:“莫叔叔。” 此时柳弦音走过拍着聂萧的肩膀笑道:“老莫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发现一个可造之材!” 莫天律眉头一皱,说道:“小子,抬起头来。” 聂萧心知瞒不住了,当即脚步一撤,将卷浪拔出,横在身前。 莫天律抽出开阳剑,喝道:“我方才走过来时就说怎的有些眼熟!果然是你这采花贼!”当即冲上前去,一剑刺向聂萧。 第四十四章:失手被擒 莫天律知道聂萧剑法高超,上次乃是自己轻敌才被对方逃了,这次一出手便是全力以对,此时开阳剑上泛起剑气,这一剑刺出,快如疾风,声势惊人, 聂萧亦不敢托大,宝剑挥舞也泛起剑气,矮身反劈迎面挡开了对方的来剑,正要刺对方下盘时,忽见一柄小剑呼的一声从开阳剑的剑柄末端飞出,来得又急又快,出其不意。 唰的一剑飞来,聂萧赶紧撤剑避让,却还是慢了些,胸前被那飞来的小剑划出一道口子,他赶紧回手一削,抵住了转向他咽喉的小剑,将它弹了回去。 聂萧将小剑弹开之后,立刻向后翻退,与对方拉开距离,只见莫天律将连着两剑剑柄的锁链一抖,小剑便呼啸而来,而他脚步不停,翻身抢上,横扫一剑,两剑分打聂萧上下两路。 聂萧连续跳跃,躲避两剑齐攻,手中卷浪宝剑轻轻一抖,向对方侧肋点去,这一剑出得蹊跷,角度十分刁钻。 莫天律毫不在意,右手开阳剑继续抢攻,左手一拉铁链,小剑立刻回防,他这一长一短的两柄剑,攻守兼备,配合他步步逼近的剑法,常令对手焦头烂额。 此时柳弦音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说道:“这少年剑法高超,竟连剑气都能使出来了!若真是我山庄弟子可该多好!” 花小星见柳弦音看得入神,便想偷偷发暗器助聂萧一臂之力,她双手才要背到身后,却见柳弦音手腕一转,玉衡剑连着剑鞘直飞而来,啪的一声钉在她身旁的枯树之上。 柳弦音看也不看她,说道:“莫要妄动,我的玉衡剑此时还未睡够呢!” 晚春夫人看到聂萧两人形势不妙,当即背叛,一步闪到柳弦音的身后带着哭腔道:“这两人胁迫我而来,说是不帮他们带路就要杀了我!” 柳弦音咧嘴一笑,道:“这女娃武功并不厉害,厉害的那个已经被老莫缠住了,所以你也害怕了。” 看场中两人打得激烈,不知不觉已过百招,却依旧不分高下。莫天律此时双剑齐出,猛攻而上,聂萧则以柔制刚,用的是玉城四剑里的“缠缠绵绵温柔乡,爱恨痴缠英雄冢”,再配上连山剑诀的艮势,招式连绵,好似起了大雾的山脉,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莫天律抢攻一剑不成,接连再攻,此时久攻不下,不禁说道:“好小子,竟然与我对了一百一十二剑亦不落下风!既然如此,且来尝尝这招!”说着便拉动锁链,脚步逆时针转动,小剑便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起来,带出阵阵劲风,吹得漫天烟尘。 聂萧立刻转变剑势成坤卦,以守为攻,以逸待劳,又配上玉城四剑中的“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顿时防得水泄不通。 只见两人兵器相撞时碰撞出漫天火花,又有剑气鼓荡,气浪一阵一阵的向外扩散,震得枯枝崩断,荒草贴地,也惊动了周边的一众弟子前来。 聂萧见引来了山庄的许多弟子,心叫不好,他这一分神,便让莫天律抓住了破绽,借着小剑的旋转之力,将右手的开阳剑一放,双手握着铁链,只见那两把剑不断旋转,卷起一阵旋风,顿时飞沙走石,漫天烟尘大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聂萧知道这一招不能硬接,赶紧转换剑招,看他身子向后翻跳,手中卷浪宝剑使出刀招,正是南宫家的“剑藏刀转式”中的防守招式。 卷浪宝剑与莫天律的双剑对劈了数剑,荡起的气浪令周围的一众山庄弟子心惊肉跳,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忽见莫天律双手握住两柄剑,猛然刺出,这一剑带着漫天的烟尘而出,剑气咆哮似凶兽怒吼,如金刚降魔。 聂萧心中大惊,此时已是无路可退,咬牙一剑迎上,顿时剑势大盛,乾坤两势合并而出,虚中又实,实中带虚,恍惚间令人摸不清这一剑究竟是攻是守。 两人迎到了一起,地面微微晃动,烟尘一卷,将两人包裹起来,众人只听“锵”的一声,两人双双从烟尘中冲出,互换了个位置,只见他们都不动,周围的一众山庄弟子皆摒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卷浪宝剑倒插地面,聂萧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 莫天律将小剑插回开阳剑的剑柄之中,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他不住摇着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此地。 周围的山庄弟子面面相觑,看到莫天律走了,又见聂萧已无力反抗,便一拥而上将他压住,并把他手里的剑夺了,交给柳弦音。 柳弦音轻抚卷浪宝剑,听那剑鸣清凉,不禁叹道:“真是令人惊叹!” 此时花小星见情况不妙,想要施展轻功逃走,但柳弦音对她早有防备,内劲一牵,玉衡剑反向而回,正好在她的穴道上,将她定住了。 “带他们去望月楼。”柳弦音抓住玉衡剑,又将卷浪剑插回剑鞘,接着转向对晚春夫人笑道:“你也随我们一同去作个证吧!” 时值正午,东宫藏锋离开了东宫仰所在的小院,漫步来到望月楼中,他推门而入,只见楼中已有几人在等候。 了玄看到东宫藏锋走进来,赶紧迎上去道:“阿弥陀佛,东宫庄主终于又见到你了。” 东宫藏锋笑道:“了玄住持,我们不过一夜未见而已。” 了玄说道:“老衲因孤山寺僧被屠杀一事坐立难安,好在罪首已被莫施主与柳施主抓住了,所以老衲才心急如焚想见你!” 东宫藏锋道:“稍安勿躁,且让我看看那个罪首再说。”说罢便往前走去,只见一旁的椅子上有一男一女被点了穴而无法动弹,正是聂萧与花小星。 东宫藏锋转向莫天律与柳弦音问道:“他们是你们两人抓到的?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柳弦音上前一步抱拳道:“禀庄主,我之前去天牢逛了一圈,出来时正好见到晚春带着假扮成庄内弟子的这两人说是要看看昨日的那个犯人,当时我并未起疑,然而就在他们要离开时正好被老莫撞见了,老莫认出这少年便是昨日闯入山庄内的采花贼,并与他打了起来,后来老莫将他打败,周围的弟子便将他拿了,而那少女要逃时被我点了穴道,因而才将他们双双拿下。” 东宫藏锋点点头,看向莫天律,见他神色低落,也猜到了个大概,又转向晚春夫人,问道:“你怎会与他们在一起?” 晚春夫人的眼睛瞬间泛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哭道:“今早我在院里弹琴,忽然见他们两人闯进来,因昨日见过这采花贼,所以我认得他,当时我吓坏了,正要喊人,却被他们捂住了嘴,威胁我带他们去牢房寻他们的同伙,我们先是去了地牢,并未找到人,后来又去了天牢,遇到了柳叔叔,我本来想求救,但那女子一直挨着我,我怕她突然对我动手,所以才未立刻说出实情,好在莫叔叔及时来到揭穿了他们,不然现在只怕我已遭了他们的毒手!”说完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此时柳弦音又说道:“庄主,此人方才与老莫交手时使出了南宫家的剑藏刀转式,或许与南宫家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东宫藏锋点点头,走到聂萧面前问道:“我记得你叫做聂萧,可有错?” 聂萧说道:“没错,在下正是叫做聂萧。” 东宫藏锋走上宝座,边走边说道:“昨日你自报姓名时我便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后来细细一想竟与我一个老朋友的义子同名同姓,本来以为只是巧合,但方才弦音说你晓得南宫家的绝学,却又让我起了犹豫。” 聂萧刚要说话,却见东宫藏锋摆了摆手,又道:“我问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知道吗?” 聂萧点点头,东宫藏锋便问道:“昨日你为何要假说你是了玄住持的侄亲?” 了玄急抢道:“这人色胆包天,想来对晚春夫人行不轨之事!” 东宫藏锋也不理了玄,向聂萧抬了抬头,示意让他说,便听聂萧说道:“我受友人所托,送一支玉笛给晚春夫人,但我与贵山庄并不相识,而且你们近来又出了些事情,恐拦我在门外,所以才拜托了玄住持带我来此。” 东宫藏锋又问道:“天律亲眼看到晚春坐在地上,而你正要俯身下去,可是要轻薄她?” 晚春夫人忙哭道:“此事千真万确,还请父亲替我做主!” 聂萧说道:“晚春夫人要我带她离开,我不愿,她便坐地而泣,当时我正想去扶她起来,却被莫前辈正好看见,因而误会了。” 东宫藏锋大笑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这整件事情都是误会,你也不是带人屠寺的剑客了?” 花小星开口道:“屠寺的人是余昆,我们将他擒了,他亲口说是了玄雇他去屠寺的。” 了玄怒道:“你莫要信口雌黄!我怎会雇人去屠寺!” 东宫藏锋问道:“余昆是何人?” 柳弦音道:“余昆乃是扪壁岭的恶人,之前被灵隐寺的相灵禅师抓住交给了官府,后来不知怎的让他逃脱了,此人武功不弱,但也算不上厉害。” 东宫藏锋道:“你说是了玄住持雇余昆去屠寺,可有证据?” 花小星微微一笑,看向了玄说道:“当然有证据。” 了玄心中咯噔一下,感觉不妙,当即叫道:“东宫庄主,莫要听她胡说!你这妖女!看老衲收了你!”说着运起玄冥鬼指就点向花小星。 柳弦音见状,立刻将腰间的酒壶掷出,啪啦一声砸在了玄脸上,接着又脚步一动,闪身而是,一手扣住了玄的手腕,笑道:“了玄住持,你这表现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了玄想抽回手,却无论怎的用力也挣脱不开,只得收了功力,柳弦音见他收了功力,这才松了手,并一步退后,站在了玄与聂萧二人之间,摇头道:“可惜了我的好酒。” 花小星得意笑道:“当时我二人正好在寺中撞见余昆带人屠寺,你们山庄派去的弟子并未死光,还有七人被我们救了,现在正在余杭城南的一间宅院里,他们可以作为人证。”又将详细地址说了出来。 东宫藏锋看了一眼莫天律,对方一抱拳,立刻出了望月楼,带着人往城南的宅院去了。 了玄顿时慌了神,暗暗后退,柳弦音见状便说道:“了玄住持不用担心,我们定会还孤山寺一个清白的,还请你暂坐。”说着便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山庄弟子将守住大门。 东宫藏锋轻轻弹指,凌空为聂萧两人解了穴道,并靠在椅背上说道:“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还请了玄住持稍等片刻,在下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第四十五章:大礼 钱塘江边景色如画,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太阳从水平面上露出头来,把水面染成金红色,清风吹起层层涟漪,顺着平静的江水缓缓流走。 马志成骑马而来,他的身材极为壮硕,脸上留着虬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后的那柄大刀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打了个哈欠,跳下马,骂了声:“这死秃子怎的又迟到!” 没一会,又有人来到,那是黄寒,他手里拿着柄剑,这柄剑名叫“寒风”,自从被黄寒得到之后,共杀了一百七十二人,其中有十二个孩童,九个妇女,还有三十六人是来抓他。 当黄寒和马志成见面时,两人都愣了一愣,他们两人认识,却不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因此他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站开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时,周宝玉和朱文墨也到了,他们是在路上遇到的,索性便一起来了。 周宝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长相,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少看,而是因为他的脸上有数不清的刀疤,这些刀疤的来历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在他脸上留下刀疤的人全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朱文墨永远都是一副文人的打扮,但他却没念过几本书,却总是喜欢念一些自己作的诗,而这些诗全都狗屁不通,不过但凡敢嘲笑他文采差的人,全都被他拍碎了脑袋。 最后来到的是廖超,他是个性情中人,不高兴时要杀人,高兴时也要杀人,手中的精铁棍也因此被染成了红色。 这五人都收到了了玄的信,说是有一单大买卖,信中虽没说是什么大买卖,但他们都与了玄合作多年,彼此之间十分信任,所以都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老地方。 当他们看到这一单大买卖找来的人不只有自己,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满,但又觉得兴奋,因为了玄从来都没有把他的五个伙伴全都叫到一起去办同一件买卖,所以可以看得出这件买卖的确是一件大买卖,而且是天大的。 可是当他们五人都到齐并且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依旧没有见到了玄出现,这时候他们便都不耐烦了起来。 马志成率先开了口:“那老秃子怎的这么久!” 朱文墨道:“做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或许他要念完经才来,你们看这江景,真是日出东方似蛋黄,水面波浪像面条!” 廖超吐了口唾沫,说道:“你要是没吃早饭就快滚去吃,莫在此说些狗屁不通的话来恶心爷爷!” 朱文墨很不高兴,他与廖超互瞪着眼,两人顿时杀气腾腾,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周宝玉此时走到两人中间说道:“一人少说一句,且等了玄来到,莫要为了一时之气误了大买卖。” 黄寒一直望着路的远方,忽然他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僧衣的人骑马而来,他指着那人淡淡道:“他来了。” 众人看着那马渐渐行来,停在他们的中间,却不见马上的人有动作,廖超忍不住上去一把掀开那人的斗笠,却发现这人竟是一个稻草人,这让在场五人皆是一惊。 马志成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上当了!”说着便翻身上马,他刚要催马而走,便听到从树林里传来风声,身下的马震了一下,便倒地而亡,他则猛地一跳,将身后大刀拔出。 朱文墨站在廖超的身边,狠狠道:“待会再与你算账!” 廖超冷笑道:“乐意奉陪!” 正在此时,林子里窜出了二三十人,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这五人从对方的衣服上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来人都是月锋山庄的。 “拼了!”马志成大吼一声,向月锋山庄的弟子们杀去。 段玄坤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挥剑与马志成打在一起,此时黄寒也跑上来帮忙,他们的寒风剑就如一阵寒风吹来,又快又狠,刺向段玄坤的心窝。 周宝玉、朱文墨与廖超则三个人一起对阵一个年轻人,这人长得太美,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子,这让正是唐照眉。 只见唐照眉脚步游走,见他随意挥手便有暗器从不同的方向打来,一时间弄得周宝玉三人有些狼狈。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响,竟是马志成的刀断了,他那硕大的身躯就像一片风中的枯叶般飘飞出去,又重重撞在树干上,紧接着被那些早在一旁准备好的月锋山庄弟子给抓住,用铁链锁了起来。 马志成的武功算不上厉害,但黄寒却不同,他身经百战,剑法狠辣,与段玄坤硬拼了一百招也不落下风。只见他的寒风剑与天璇剑撞在一起,忽感手臂一麻,惊讶对方力道怎的突然大增,他抬头一看,只见段玄坤在笑,这才知道,方才对方并为认真。 就在唐照眉将朱文墨打得吐血晕厥,廖超跪地求饶时,段玄坤也解决了黄寒,他以天璇剑硬拼而上,震得对方手臂麻软难当,就在黄寒转身想逃时,便被他追上拍出一剑,当将他拍到在地。 要说周宝玉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身上已经插了十来枚飞镖,却依旧屹立不倒,此时边打边退。忽见唐照眉打出了七星镖,他赶紧挥刀格挡,叮叮当当几声,挡掉了五枚,还有两枚却插在了他的肩膀和前臂。 周宝玉怒喝一声,以内力震落插在身上的飞镖,又再扑上,就连唐照眉也觉得这周宝玉是个狠角色,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难怪会弄得满脸的刀疤。 唐照眉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避过了来到,跳到他的身后对准后心击出一掌,将他打得扑倒在地,紧接着一步抢上,猛地一掌劈在他的脖子上,将他弄晕了。 话说此时月锋山庄的望月楼中,聂萧与花小星已经被东宫藏锋解了穴道,而了玄却被柳弦音逼坐在椅子上。 了玄坐立不安,他知道情况不妙,正当他脑子里飞速思考该如何逃脱时,一个通传的弟子奔了进来道:“禀庄主,段天璇顺利归来。” 东宫藏锋转身走上宝座道:“好!” 当即,段玄坤与唐照眉并肩而入,两人向着东宫藏锋抱拳作揖,唐照眉见楼中坐着聂萧与花小星,笑着向他二人点了点头。 紧接着由月锋山庄的弟子们压入五人,了玄一看,顿时慌了神,额头汗珠狂冒,只听柳弦音笑道:“了玄住持,这五人便是送给你的大礼!” 此时又见莫天律从楼外奔入,身后带着七名山庄弟子,正是昨日留守在孤山寺中的七人。 了玄结巴道:“这,这是何意?” 七名山庄弟子向前半跪地上道:“禀庄主,昨日我们守卫孤山寺,遭遇一群带人前来屠寺,弟子们武功低微,抵挡不住,眼看就要被杀,幸好这两位少侠出手相救,我们可以证明带人屠寺之人乃是扪壁岭的余昆,我们还亲耳听到他说是了玄雇他屠寺!” 东宫藏锋点头道:“好,我已知道,你们且下去好好休息一番。”七人俯首,退出了望月楼。 东宫藏锋看向了玄,沉声问道:“了玄住持,这是何故?” 了玄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赶紧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乃是出家人怎会做出如此邪恶之事?那余昆定是受人指使,污蔑于我!还请东宫庄主明察!” 此时唐照眉走上前对了玄说道:“那么这五人你可认得?” 了玄站了起来,激动道:“林长生,不是被抓了吗?为何能在此胡言乱语?” 段玄坤道:“因为他不是林长生,而是唐照眉。” 了玄震惊道:“昨日东宫庄主明明确认了他不是唐门中人,还打伤了他!怎的又会如此!” 唐照眉笑道:“我们若不这么做,怎能撕开你这只老狐狸的真面目?” 此时花小星在一旁看着唐照眉俏脸微红,心道:“原来他的真名叫做唐照眉。” 了玄打量着四周,心中一边构思逃脱的路线,一边强装镇定说道:“这五人我都不认得。” 那廖超瞪着眼睛想说话,奈何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半个字,段玄坤见他如此便伸手去解了他的哑穴,只听他骂道:“老秃驴!出了事就不认人了?亏我们几个与你合作这么多年!”接着又转向东宫藏锋道:“东宫庄主,我有与了玄交易的账本!你若是饶我一命,我便将账本交给你!” 东宫藏锋答应道:“好,只要你拿得出证据,我便饶你不死,其他四人亦是如此。” 这五人都是罪大恶极之徒,皆是官府重金悬赏的悍匪,此时东宫藏锋答应饶他们一命,连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敢隐瞒,一等段玄坤解开他们的哑穴,便立刻七嘴八舌的说着了玄的罪证。 了玄依旧抵死不认:“账本可以作假,他们的话信不得!” “那么你自己所做的账本,与收藏的赃物可能作为证据?”一个声音从楼外传来,了玄转身去看,只见说话的乃是云明,他们师兄弟八人正站在门外,后方还跪着了玄的二十一个心腹。 云明八人走入楼内,向东宫藏锋行了个礼,又从怀中掏出一本极厚的账本,义愤填膺道:“这本账本里记录了玄在何年何日何时何地与这五人进行过交易,之前了玄趁着有人来寺中盗钟的那几日命人将寺内地道里的赃物全部运走换成了粮食以掩人耳目,门外那二十一人都是了玄的心腹,他们知道赃物何在。” 了玄脚步偷偷后退,口中不停说着:“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都是伪证!伪证!”忽然脚步一动,窜出了望月楼,纵起轻功就逃,但这月锋山庄哪里是能让他轻易离开的地方,楼外的山庄弟子立刻布阵,以数个七星剑阵封死了他的去路,将他围在巨剑门廊中。 “小子,接剑!”柳弦音将卷浪宝剑扔出,聂萧反手一抓,唰的一声拔剑出鞘,立刻跳入阵中要与了玄决一死战。 唐照眉怕了玄以玄冥鬼指偷袭,便朗声提醒道:“聂兄小心,了玄已练成了玄冥鬼指。” 聂萧微微点头,提剑攻上,而了玄此时已经被对方道破了武功,便也不再隐藏,只见他手指竟在这骄阳烈日之下升起一层寒雾,手指泛起青黑色。 了玄带着森森寒气一指点出,指劲破空而出,遥击五尺之外的聂萧,只听“锵”的一声,聂萧以宝剑挡住指劲,顿觉手臂发麻,又有一股冰冷之感传来,心觉对方极为厉害。 聂萧宝剑一抖,用上了离势,剑如大火燎原,长驱直入,顿时漫天剑影攻出,虚实相连,照着了玄的头顶刺去。 只见了玄将身上袈裟掀起,不断旋转,一连接了聂萧数剑,又把手指隐藏在其中,等到对方招式一老,便猛点而出,直击聂萧左眼。 聂萧侧身翻飞,斜挑一剑,与了玄的手指拼在一起,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铛的一下,两人双双后退,瞬间又再扑上。 看场中两人斗得激烈,不自不觉已过三百招,也不分胜负,只见聂萧剑法精妙,虚虚实实,变化无穷,而了玄则是内功精深,加之玄冥鬼指阴狠无比,因而才斗得不分上下。 唐照眉于场边看得仔细,不禁道:“这了玄功力着实了得!” 花小星道:“聂萧会不会输?” 莫天律哼了一声道:“哼,他决不会输,你们看他打了这三百多招,却还未用上剑气,必定是有后手的。” 柳弦音笑而不言,之前莫天律与聂萧交手时他就在场,或许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看不出所以然,但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莫天律与聂萧两人互拼的最后一招随是莫天律胜了,却只胜在功力,他的剑招却是被聂萧给破了。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在功力上取胜并不算什么,在剑法上取胜才是真正的胜利。 此时聂萧与了玄已打到了五百招开外,这五百招一过,聂萧便自觉有些后力不济,这“混沌真元诀”威力虽强,但耗损极快,此时内力就快见底,剑劲也渐渐弱了下来,了玄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大喜,猛催内力快攻,很快便将聂萧压到了下风。 花小星在一旁看得紧张,不自觉的就拉上了唐照眉的手臂,叫道:“糟了!聂萧落入了下风!” 唐照眉偷偷看向花小星,只觉得她十分可爱,心里生出一股幸福之感,见他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搭上花小星的玉手,说道:“不用着急,聂兄的绝招还未使出来呢!” 第四十六章:终擒罪首 了玄一步抢上,左手打出三道凌空指力,右手无声无息从下方点出,直取聂萧丹田气海,只见聂萧以卷浪宝剑挡掉先来的三指,紧接着身子一缩,了玄的右手食指与他的下腹只有一寸距离。 聂萧贴地后滑,了玄紧追不舍,誓要将聂萧的丹田戳破。 忽然剑光陡起,了玄一惊,他并不知晓聂萧会使剑气,此时对方的剑气来得突然,惊得他赶紧收招,却还是稍稍慢了一些,右手食指指尖当即被削去一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他呲牙咧嘴。 了玄封住右手食指的穴道,止住了血,怒道:“好个小贼!偷袭算什么本事!” 聂萧笑道:“笑话!你我正在对决,何来偷袭一说?莫要废话,且吃我一剑!”说着便跳上天去,倒身一剑刺出。 了玄转身后退,他见聂萧在空中一剑刺来,只觉不禁大喜,心道:“这小子真是够笨,他的内力已不胜多少,此时才用出剑气更是耗损颇大,却又跳上天去攻我,你避无可避,且让我逼你与我拼内力!” 当即了玄左手食指,右手中指双双点出,而聂萧在空中的确是避无可避,但他并未想过要避,只见他剑势一转,使出了乾势。 顿时漫天剑影笼罩而来,好似银河倾泻,暴雨流星,惊得了玄一愣,又见聂萧这一剑霸气凌然,乃是玉城四剑的“登城一览万山矮,八方江河奔入海”。 只听“锵”的一声,了玄连退了几步,心中正在疑惑对方为何剑劲如此强盛,但见聂萧一落地立刻前滚,剑势转变巽势,如狂风袭来,挟带摧枯拉朽之力。 了玄以指向抗,又被击退了几步,此时聂萧剑势再转,成了艮势,剑招连绵不绝,令了玄产生有几人在对付自己的错觉,赶紧运起袈裟抵挡。 袈裟不停旋转,形成一个尖锥,与卷浪宝剑拼出阵阵火花,但那袈裟却还是不敌宝剑之锋,唰唰唰,变成了片片碎布,忽见了玄阴阴一笑,手指从袈裟中钻出。 眼看玄冥鬼指就要点中聂萧心口,花小星然不住惊呼一声,唐照眉却笑道:“莫慌,胜负即分了!” 聂萧嘴角上扬,坤势出剑,以守为攻,以柔克刚,顺着了玄的指力以宝剑接引向后一跳,对方当即脚步不稳,紧接着剑气大盛,宝剑反劈而出,似山川崩塌,大地凹陷,如有万钧之力,斩落而出。 只见手起剑落,鲜血飞溅,了玄左臂被齐肩斩断,他大叫一声,转身要逃,却被聂萧赶上一剑刺穿了右腿,当即扑倒在地,聂萧迅速赶上去点住他的穴道,并伸手在他怀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了地道密室的钥匙,与他胸前的那串大佛珠,此时一众山庄弟子扑上,将他拿下。 了玄的一众心腹见他被擒,赶紧磕头求饶道:“饶命啊!饶命啊!我们知道了玄将赃物藏于何处!还请诸位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将赃物献出,换取活命的机会!” 东宫藏锋道:“既然如此,天律你便带人随他们去将赃物取出。”莫天律领了命,带着十多名弟子压着了玄的心腹离开。 此时云明走上来道:“阿弥陀佛,多谢各位施主出手相助,除去了玄这个贼首!” 唐照眉笑道:“我早已说过会还你孤山寺一个清静。” 云明八人含笑向唐照眉深深鞠躬,又想东宫藏锋告辞,回孤山寺去了。 东宫藏锋见此时已了,将众人请回望月楼内。 东宫藏锋坐于宝座上,说道:“我们之前就已怀疑了玄与恶人有勾结,只是苦无证据一直没能将他拿下,今次若不是有三位相助,只怕还得让他继续祸害许久!” 花小星眼睛一转,叫道:“东宫庄主,那了玄曾经夺了我的一个宝贝,或许与那些赃物放在一起,那是一个上了奇门锁的匣子。” 东宫藏锋道:“既然那东西是你的,自然会物归原主,等到天律将赃物带回来,你再慢慢寻找不迟。” 花小星开心一笑:“多谢东宫庄主。” 段玄坤上前问道:“庄主,属下有一事不明,当时你询问唐少侠他们家中同辈的兄弟姐妹有多少人,他明明说错了,但你又是怎么会知道他真的是唐家人?” 东宫藏锋笑道:“江湖人都以为照字辈的男儿只有十人,实际上却是有十一人,你们虽不知,但我却是知道的。” 段玄坤讶道:“哦?竟是这样!” 唐照眉道:“至于还有一人是谁请恕我不便多说。” 段玄坤点头道:“此乃你家事,既不愿多说,我自然不会追问。” 东宫藏锋说道:“今夜就请三位在我山庄留宿,我与两位贤侄乃是第一次见,也好熟络熟络。” 段玄坤不解道:“两位贤侄?这位聂少侠也是庄主朋友的孩子?” 东宫藏锋道:“剑荡九州天下绝,神剑逍遥隐峨嵋。” 在场之人除了唐照眉与聂萧之外皆是一愣,只听柳弦音大笑道:“哈哈!原来是神剑谷的传人!难怪年纪轻轻便有此剑法造诣!” 段玄坤若有所思,忽然惊道:“你姓聂?!” 此言一出,就连柳弦音也笑不出来了,当年的止息山庄一战,月锋山庄曾去救援,东宫藏锋与七星剑客皆上阵参战,奈何被血刀门与军队拦截在城郊,因而无法入城。 不过戚沧海将聂夔的妻儿救走之事他们却是知晓的,如今听东宫藏锋说聂萧是神剑谷传人,当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聂萧上前,抱拳对东宫藏锋、段玄坤还有柳弦音皆深深拜了一拜,说道:“多谢各位前辈当年前去相救,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段玄坤看着聂萧不停道:“真是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唐照眉只知聂萧是神剑谷传人,并不知他是聂夔之子,因而也一头雾水,忽听东宫藏锋说道:“大家且先去休息一番,有什么话我们等到晚宴时再说吧!” 此时晚春夫人率先起身行礼道:“父亲,晚春便先回春风小筑了。” 东宫藏锋点头,那晚春夫人正要转身离开,却忽听花小星说道:“梨花带雨美人泪,琵琶凄楚空悲切。晚春夫人如此美人真是叫人怜惜。” 晚春夫人眉头一皱,转身道:“此话何意?” 花小星道:“我若带得你离开月锋山庄,你可会委身于我?” 晚春夫人一惊,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花小星轻叹道:“唉,也不知是谁说只要聂少侠能将她带出月锋山庄,她就是聂少侠的人了。” 晚春夫人恼羞成怒道:“莫以为在此胡言乱语便能安然离开!” 聂萧对着花小星摇摇头,低声道:“莫要再说了。” 花小星也不理他,只是继续说道:“夫人怀中的玉笛可还在?” 晚春夫人将叶无南的玉笛随身携带,此时听花小星这么一说,便下意识去摸,发现竟然真的不在了,她抬头一望,只见那支玉笛正在花小星手里,也不知何时被她偷了去。 花小星看她一副惊慌的样子,笑道:“莫急,莫急,这就还给你。”说着将玉笛一扔,晚春夫人立刻伸手接住,放回了怀中。 东宫藏锋看到这玉笛脸色变立刻沉了下来,他从宝座上走下来,问道:“晚春,你嫁入我东宫家已有十年了吧?” 晚春夫人点点头,心中忐忑,又听东宫藏锋问道:“我东宫家可曾亏待过你?” 晚春夫人赶紧摇头道:“山庄上下对我都十分尊重,夫君也对我很好,父亲更是将我视如己出,不曾有半点亏待。” 东宫藏锋道:“虽然仰儿待你很好,但你心中却还是想着别人。” 晚春夫人忙否认:“不,晚春心中只有夫君一人,绝无第二人!” 东宫藏锋叹道:“唉,你与仰儿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当年你虽在叶无南与仰儿之间选择了后者,可知道现在,你的心中却还是一直挂念着叶无南,如今仰儿身中蛊毒,你若真要离去,我不怪你,更不会为难你。” 晚春夫人瞪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东宫藏锋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小星瞅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是离开了这月锋山庄,你便能获得自由,大可去找你的心上人,去寻求自己的幸福。” 晚春夫人转过头来看向花小星,又转回去看向东宫藏锋,眼里泛起希望的光,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像鸟儿一般自由自在的飞翔于天空。 忽然,花小星话锋一转:“但你要想清楚,你一旦离开了这月锋山庄,你便再也不是少庄主夫人,再也不是晚春夫人,只不过是一个弹得一手好琵琶的,名叫晚春的漂亮女人罢了,再也没有人跟着你,伺候你,没人对你行礼,没人给你锦衣玉食,你要跟着你的心上人过苦日子,要帮他洗衣做饭带孩子,整日为了柴米油盐而烦恼,正因为这样你这沉鱼落雁的容貌也会很快老去,就像干掉的橘子皮,爬满皱纹。” 此时晚春夫人的眼里已经尽是恐惧,她所害怕的事情都被花小星一一说了出来,此时如发疯一般叫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花小星微微一笑,继续道:“但你若是继续留在这月锋山庄之中,你就能继续享受贵族般的生活,有人伺候你,给你用最好的布料最最好看的衣服,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人人都尊称你一声夫人,就连大名鼎鼎的七星剑客也要对你客客气气,再几年,你为东宫仰生下个一儿半女,你的身份将会更加的尊贵,你的夫君终有一日会成为庄主,那你便是庄主夫人,而等你们的儿子当上庄主之后,你便是庄主的母亲,到时候江湖中一提到月锋山庄便会想到一个晚春夫人,会说她嫁了个好夫君,生了个好儿子,终你一生将会受尽荣华富贵。” 晚春夫人听了她的话,竟痴痴的在笑,她越笑越疯,竟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的笑声中充满了悲伤,在这宽阔的望月楼中徘徊不散。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等到那回荡的笑声也渐渐消失之后,晚春夫人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春风似的微笑,向东宫藏锋说道:“父亲,我就先告辞回去了。”说罢便行了个礼,将怀中的玉笛往地上一摔,摔成了几断,看也不看便走出了望月楼。 东宫藏锋长叹一声,负手而立,顿时让人觉得他瞬间老了几十岁,他强振精神,朗声笑道:“让诸位见笑了!” 第四十七章:月下定终身 东宫藏锋与明月堂内设下晚宴招待聂萧三人,七星剑客正好都在山庄之中,因而一齐赴宴。席中其他人得知聂萧身份之后皆是大惊,又感叹当年未能杀入城中营救聂家人,因此唐照眉与花小星也得知了聂萧的身世,亦是惊讶无比。 聂萧是神剑谷传人,而唐照眉乃是唐门现任门主唐空寻之子,两人身份在江湖中都可谓显赫,七星剑客不是邀他们共饮,一来二去也能得这两个酒量甚好的年轻侠客有了酒意。 喝到兴头,东宫藏锋唤来舞姬助兴,看那十来个舞姬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身材婀娜,腰肢纤细,长得甚是水灵,虽比不上花小星这样的绝色,却也是市井中难得一见的美人。 天枢剑客洛天朗最为好色,此时竟趁着酒劲跑入舞姬之中一同跳起舞来,不是吃个豆腐,弄得舞姬们娇羞不已,堂内众人皆哄笑。 花小星看到这样的场景却不高兴,她找了个借口离席,唐照眉见她似有些不高兴,便也借口暂时离开,追了出去。 此时花小星在来到水边的长廊里,她将鞋子脱了,把一双玉足伸进水中,轻轻一撩动着。她抬头仰望,只见明月倒影在湖中,又见山庄外的石塔点亮灯光,火光透过月相形的缺口照在水中,又形成另一个真假难分的月影,此时双月辉映,真是美轮美奂。 花小星深吸了口气,西子湖的水气沁人心脾,令她舒服得伸起了懒腰。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唐照眉此时已来到她的身后。 花小星嘟着嘴说道:“方才洛天朗去调戏那些舞姬,你们却哄堂大笑,令我觉得不舒服,是不是男人都是这般德行?” 唐照眉在她身边坐下,道:“洛前辈那般实属不该,但也是喝到了兴头上所致,我方才跟着笑,则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你可原谅?” 花小星俏脸一红,赶紧把头低下,害羞道:“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干嘛要向我道歉......” 唐照眉道:“因为你不高兴,而我不希望你不高兴。” 花小星道:“我高不高兴与你有什么干系?” 唐照眉道:“当然有干系,你若是不高兴我便也会心里难过,但你若是高兴,我的心里便会多于十倍的开心。” 花小星娇嗔道:“花言巧语,不理你了。”说罢将脚从水里拿出来,想要穿鞋跑开。 只见唐照眉伸手一抓,将她两只小巧的玉足抓在手里,花小星双颊顿如火烧,叫道:“你干什么!” 唐照眉蹲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块锦绣手帕帮她轻轻的擦去脚上的水,并说道:“你的脚都是水,会将鞋袜弄湿,一个不注意还会着凉,你若是着凉生病了,我便会难过得要死。” 花小星捧着脸笑着,她轻咬下唇,显得极为娇媚,此时唐照眉帮她擦干了脚,又帮她穿好了鞋袜,抬头一望,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温柔道:“你真美。” 花小星整个人都酥麻了,她的心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顿时觉得有一阵舒服的晕眩袭来,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已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只剩下唐照眉。 唐照眉微微一笑,这笑容就像一枚暗器深深扎进了花小星的心里,只不过这枚暗器不是杀人的暗器,而是俘获春心的猛药。 “我已决定了,今生非你不娶。”唐照眉突然说道,他将自己最真诚的心意说了出来。 花小星几乎要窒息,要晕厥,她扶着栏杆羞道:“哪里有人这么直接的......” 唐照眉认真道:“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我都会守着你,疼爱你,绝不负你。我现在这样说,你或许会觉得很突然,很草率,但我的所言所语皆是发自真心,即便你不相信也不要紧,只要我相信就行了。” 花小星十分感动,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她长而翘的睫毛,湿润了她灵动如星的眼睛,唐照眉想帮她拭去泪水,她却忽然将双手伸开一把抱住唐照眉,极温柔的说道:“我信,我信,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信,只要你一生不负我,我便做你一生的伴侣,你若十世不负我,我便做你十世的爱人。” 月落日升,又是一日来到。 了玄多年来所积攒的赃物已全数运到月锋山庄之中,一经清点,铜钱百万贯,银铤有十万两,黄金有五万两,什么古董字画,宝石玉器,宝刀利剑更是数不胜数,在月锋山庄的校场里堆积成山。 而花小星想要的万劫魔匣自然也落入了她的手里,顺带将记载了玄冥鬼指的白玉骷髅头也拿了去。 聂萧看着眼前的金山银山,咬牙道:“这了玄着实可恶!竟赚了如此多的黑心钱!” 东宫藏锋道:“这些钱财我会将一部分上缴官府,另一部分则拿去救济穷人。” 聂萧拿出地道密室的钥匙交给东宫藏锋道:“东宫庄主,此乃孤山寺地道密室的钥匙,里面关着一个壮汉,曾与了玄有过交易,后来不知为何闹翻,我与唐兄施计将他弄晕后关到了密室中,此人武功高强,抱着三千斤的大钟还能施展轻功,还请东宫庄主派人去抓他的时候,小心一些。” 东宫藏锋接过钥匙道:“放心,我会派高手前去拿他。” 等到一切办妥,东宫藏锋又带着聂萧去到他平日练功的后山,指点其剑法,这东宫藏锋乃是江南第一剑客,剑法高绝,功力高深莫测,聂萧一听对方要指点自己,深感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客气,当即跟着他去到了练功的后山。 两人在那后山中练了一日,东宫藏锋传授了些剑法精要,着实让聂萧获益匪浅。 第二日一早,聂萧三人不愿多作打扰,便告辞了东宫藏锋,离开了月锋山庄。他们这几日为了了玄的事情在余杭城里东奔西跑都未能好好欣赏一番,此时诸事皆了,自然得好好游玩,当即便畅游了一番余杭城,将这江南暮春的美景收入眼里。 三人玩了一整天,身心愉快,回到客店时,聂萧才想起玄奘舍利的事情,他在擒下了玄时从他身上取下了一串大佛珠,其中有一颗又极为特殊,中间有一条细小的裂缝,若是不仔细观察实难发现。 唐门不但暗器厉害,机关术亦是独步江湖,这颗佛珠难不倒唐照眉,当即一摸,便将佛珠沿着细缝分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的玄奘舍利。 唐照眉与花小星都没见过这舍利,此时看到是颗丹药大小,透着清香的晶莹珠子,看上去着实不凡。 花小星拿着舍利在灯火下照着,说道:“这便是玄奘舍利?我现在若是将它吞了,你们两人便打不过我了!” 聂萧道:“这东西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又是尸体烧化之后留下的,你吃下去一定会闹肚子。” 花小星道:“也对,这玄奘舍利若是用来吃的,只怕早就被了玄给吃了,莫不是要以内力蕴养才能得到功力?” 唐照眉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拿过舍利放在桌上,说道:“聂兄说这东西并没有储存功力的效果,只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罢了!” 花小星抿了抿嘴道:“他说没有你就相信?” 唐照眉笑道:“当然相信,我们乃是知己好友,他不会骗我。” 聂萧拿出一个小盒子,将舍利放收进里面,说道:“多谢唐兄信任,这舍利的确没有任何神奇功效,不然我师公怎么不去吸收里面的功力,而是供起来?” 花小星道:“那两颗舍利三十多年前就被剑圣拿到你们神剑谷了,那时候连你义父都还只是个孩童,你怎知剑圣不是先炼取了里面的功力才供起来的?” 聂萧道:“我师公当年夺得了六颗舍利,将其中四颗交还朝廷?若是他真的想要炼取内力,为何不全都占为己有?” 花小星道:“或许他已经炼取了呢?” 聂萧又道:“玄奘大师圆寂时才六十二岁,怎可能每颗舍利里都有一甲子的功力,九颗舍利便是五百四十年的功力,如此传言跟本禁不起推敲!” 花小星道:“或许是玄奘大师遇到了什么奇遇,因而得到了这么多功力!” 两人越说越激烈,唐照眉看不下去,挥手道:“行了,都别争执了!无论舍利有没有神奇功效,都交由聂兄处置!” 花小星轻叹道:“他这么笨,不要半路弄丢了才好!” 聂萧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弄丢。” 唐照眉尴尬一笑,为了缓解气氛,他让伙计拿酒来,果然这酒一上来,两人便不再争执。 等到夜深之后,花小星渐渐不胜酒力,唐照眉将她送回房间休息,又回来找聂萧继续喝酒,两人本就性情相投,现在又经过了玄一事,更是视对方为知己,互相之间都不会隐瞒什么。 唐照眉推开窗子,让夜风吹入,此时已是暮春之末,天气渐热,白天阳光直射也颇为炎热,但这夜间还好有风,才显得凉快。 今夜月明星稀,唐照眉望着那月轻叹道:“记得小时候我娘时常在月下与我说故事,至今我还记得她跟我说过的所有故事。” 聂萧问道:“可惜我没机会听我娘说故事。” 唐照眉道:“是啊,我现在也没机会了。” 聂萧道:“怎么没机会了?” 唐照眉道:“在我八岁的时候她便离开了唐门,一去不回,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聂萧并不知道唐照眉的家事,听说他娘离开了唐门,引起他的伤心事,顿时感觉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唐照眉笑道:“是我自己提起的,聂兄莫要自责。” 聂萧扯开话题:“如今这江南我们也游玩了一些时日,唐兄还找到了意中人,不知接下来你要往何处去?” 唐照眉摇头道:“还不知道,反正不会回家,不知聂兄有何打算?” 聂萧道:“我打算前往神都,去凑凑会武的热闹。” 唐照眉摇头道:“如此我便不能作陪了,家里本来就想让我去参加会武,我也是因此才下定决心出逃的,若是我与你一同去神都,便等于自投罗网,一定会被家里人抓到!” 聂萧笑道:“唐兄与小星好好游玩便是,待得神都会武结束,若无其他的事情我便再去打听你的下落,跑去找你。” 唐照眉笑道:“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们再把策马扬鞭,把酒言欢!” 两人击掌为约,举杯痛饮。 第四十八章:枫林酒香 骏马驮着一个白衣美少年进了一片枫树林,枫叶在秋天才会变红,现在是夏天,所以此时的枫叶是绿色的,当太阳照下来的时候,地面斑斑驳驳,与其他的树林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 这里距离神都洛阳已经不远,若是不着急,三天便能到,若是快马加鞭,一天便足矣。 一间旌旗招展的客店坐落在枫树林里,就在道路的旁边,像这样的客店很常见,但很少有这样酒香四溢的。 少年嗅了嗅,那是好酒的味道,他索性下了马,走进店里。 店虽不大,但客人却不少。少年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和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拼了桌。 少年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打量着对方,但见对方一身青衫,英俊帅气,鼻高目深,似有些西域人的血统,再看他手边的那柄乌鞘的剑,即便不出鞘便能感觉到那是一柄好剑。 等到伙计将少年的酒菜送上来之后,他打算与对方聊会天,毕竟在同一张桌子吃饭,若是不说说话,实在显得尴尬。 正当少年想要开口时,客店的门外吹来一阵风,但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站在门口。 高的那人很瘦,颧骨高高隆起,黑眼圈很浓,一副病态,他穿着大了几号的黑色衣服,就像他披着黑色的被子一般,整个人都埋在里面。 矮的那人是个大胖子,五官却长得很不错,至少算得上清秀,但此时却被满脸的肉挤成了一团,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穿着小了几号的衣服,将浑身的肥肉都挤出来,令人疑惑他究竟是怎么将这件衣服穿上身的,甚至还有人会想,他若是与那瘦子将衣服调换过来,便合适了。 这两人没有理会热情的伙计,径直走向店里最中间的那张桌子,那里已经坐了四个人,旁边两张桌子的人也是与他们一伙的,所以这两人便等于面对着十二个人。 胖子的声音被他的肥肉挤压的很难听:“我们要坐这里。” 伙计跑过来赔着笑脸道:“客人,这张桌子已经有人坐了,要是不介意拼桌的话,角落里还有座位。” 正坐在那张桌子边喝酒的人对伙计说道:“他们很明显不是来吃饭喝酒的。” 伙计愣住了,柜台里的店家也抬起了头,又听那人说道:“他们是来找茬的。”这句话一说完,整个店里都乱了起来。 瘦子用粗哑的声音说道:“还不算太笨,但是我并不喜欢聪明人。”说着只见他的衣服下亮起一阵光,那说话的人便身首异处,脑袋掉在桌子上,眼睛瞪得老大。 剩下的十一个人同时拔刀站了起来,而此时客店里的客人们全都夺门而出,店家与伙计都躲到了柜台的后面。 一个身穿红衣,手里拿着两柄金刀,身高九尺,目若铜铃,满面胡须的汉子喝道:“你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胖子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几口,赞道:“好酒,好酒啊!只可惜你们再也喝不到了!”说着把酒壶一放,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细剑,他猛地跳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是不会相信一个至少三百斤的大胖子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只见胖子的行动如风,出手如电,几乎在同一时间里便刺穿了四个人的喉咙,等到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有三个人倒下了。 瘦子缓缓坐下,用酒杯倒了杯酒,慢慢地喝,边喝边说道:“你是九华山双龙寨的二寨主,人称血衣双金刀的卢浩。”此时对方的十二人里已经死了十一人,只剩下卢浩与那胖子在打斗。 那卢浩也不是个软柿子,一手青龙刀法着实厉害,刀风阵阵,气劲逼人,看他连斩十多刀,刀刀向着对方的要害砍去,只是对方动作太快,全都避了过去。 胖子打了这许久也不见气喘,他跳到横梁上笑道:“你的青龙刀法还行,只不过比起我的剑法却还差了不少。” 卢浩知道遇上的硬手,不敢大意,纵身一跃向胖子斩去,等对方跳下,便立刻使出一招“青龙探爪”,抢上一步,双刀横抹,再接一招“双龙出洞”,双刀直捅对方上下两路,中途还变换了轨迹,令人难以捉摸他究竟是要捅哪里。 可那胖子实在是灵活,轻轻一跳就越过了卢浩的头顶,反身一脚踢得对方向前冲了两步。 那瘦子一直坐在桌边冷笑,笑得阴恻恻的,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卢浩看。 卢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我究竟与两位有何仇怨?” 胖子尖声笑道:“你下了地狱问问冥王便知晓了。” 卢浩道:“我抵不过你们联手,只是想死个明白。” 瘦子笑道:“你莫是被打傻了?我一直坐在这里,何时动过手?” 卢浩道:“你虽未动手,但你一直在旁边盯着我,我怎知你不会突然出手?而我为了防你所以才无法全心全力与他交手。” 瘦子继续笑道:“这么说来,我要是保证不出手,让你全心全力与他打,你就有把握能胜他?” 卢浩将刀横在身前,傲然道:“那是自然,我的胜算没有九成也有八成!” 胖子听言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卢浩道:“未请教。” 胖子道:“我是唐门的唐入地。”唐入地乃是唐门中人,而唐门是天下第一的暗器世家,可这唐入地却偏偏喜欢用剑,而且还用得不错,但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另一项绝技,那便是遁地。 卢浩两眼瞪得老大,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他并不是怕唐入地,而是怕唐门,而且他也想不出自己何时招惹了唐门? 说时迟那时快,唐入地已经出剑了,他的剑比刚才还要快了三分,手腕一抖手中的细剑便拐了个方向,令卢浩赶忙提刀抵挡。 两人又斗了十来招,卢浩渐渐不敌,落入了下风,只见唐入地高高跃起,似一只肥鹅在空中打滚,挑出一剑在卢浩的后背开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卢浩心知不敌,身子一晃,卖了个假动作,挥刀反劈,脚步却向着门外奔去,而唐入地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身子一低,钻进地下,只见一个土包隆起,迅速前进。 唐入地后发先至,比卢浩更快的去到了门口,突然从土堆中跳了出来,唰的一剑便将卢浩的胸腹竖着划开,接着有横着划了一剑,把对方的胸骨给破出了个十字。 卢浩倒在了地上,满地都是他的血和内脏,极为恶心。 此时店里只剩下四个活人,店家与伙计已趁着两人打斗间逃了出去。 唐入地将剑上的血甩掉,又用剑指着角落里拼桌吃饭的两个少年,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跑?” 白衣少年笑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唐入地道:“我在杀人,难道你们不怕?” 青衫少年喝了杯酒,道:“我们为什么要怕?” 此时那黑衣的瘦子站了起来,他看到两人的桌上有一柄剑,就问道:“这柄剑是谁的?” 青衫少年道:“是我的。” 唐入地走过去用剑指着他说道:“什么剑?拿来我看!”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看”字才出口,忽见剑光陡起,唐入地的一只手已经落在了地上,而桌上的那柄乌鞘剑也已经回了鞘。 唐入地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大喊道:“我的手!你敢砍了我的手!你可知我是唐门的人!”唐入地一边喊叫着,一边偷偷掷出飞镖,那飞镖上碧光闪闪,显然是淬了剧毒。 青衫少年目光一瞥,剑光又起,毒镖竟然全数打回到了唐入地的身上。 青衫少年依旧坐在凳子上,说道:“你早已在两年前就因与强盗勾结而被逐出了唐门,今日却还敢自称唐门中人,像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唐入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也不知他说的什么,只见他一阵抽搐,毒发身亡。 那瘦子看到唐入地如此轻易就被对方所杀,心中不禁忐忑,赶紧说道:“我与二位无怨无仇,也并未向你们动手。” 青衫少年收回了剑,看向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将扇子一张,悠悠道:“你虽未对我们动手,但你却也是个该死的。” 瘦子一惊,忙问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年道:“你叫做徐欢,乃是陇右道有名的采花大盗,你为了练一种采阴补阳的邪门武功,短短一年间便**了五十二名良家女子,官府派人来抓你不成,想不到你却出现在这里。” 徐合被人道出了来历,心中一凛,将面色沉下去道:“你是不良人还是翊天卫?”说着两只大袖劲风鼓荡,看似不凡。 白衣少年道:“都不是,我只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无名小辈罢了。” 徐合身形一动,袖中伸出两只苍白的手掌,抓向白衣少年,并道:“那你死得却是有些冤!” 白衣少年将扇子旋转掷出,那扇子飞得并不快,徐合轻易就躲过,此时白衣少年已经站了起来,两手一分,以看似轻柔缓慢的手法接住了徐合那一双来得极快的手。 只见徐合被对方牵着走,白衣少年轻轻一拉一推,徐合的双掌绕了一个弯打向自己的胸膛,他一惊,赶紧猛吐内劲,身子一转,又将爪招攻向对方。那白衣少年接住扇子,在手中晃了一圈,反掌打出,与徐合对了一掌。 只见白衣少年身子一抖,另一掌击出,徐合立刻接掌,惊觉对方的掌劲与自己方才击出的一掌竟一模一样,且力量更大,顿时向后倒飞出去。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追上去对着半空中的徐合踢出一脚,正好踢在他的心口,只见徐合口吐鲜血,一落地便死了,尸身浮起一层暗青色,又见血管突显,乃是被阴寒内力打断心脉而死的迹象。 此时那青衫少年摇头起身道:“看来这酒是没法喝了。” 白衣少年转身笑道:“这位兄台想来是没喝够,我知道一个村子,就在十里之外,那里的酒极为香醇,你若无其他事情便与我同去喝个痛快如何?” 青衫少年抱拳一笑:“如此甚好,在下聂萧,不知兄台姓名?” 白衣少年将扇子一合,抱拳道:“在下慕容乐,幸会。” 第四十九章:初入神都 烈日高照,快马驰骋。 聂萧与慕容乐来到枫林外十里的村中,这里绿树成荫,小溪潺潺,在这炎炎夏日给人一种清凉舒爽之感。 还在村外,这酒香便已经令人沉醉,两人来到溪边的一座敞门小院前,酒香实在浓郁,聂萧一嗅,顿时来了精神。 两人进了院子,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坛好酒畅饮。 聂萧喝下一杯,只觉这酒闻起来浓郁,饮在口中却十分温和,缠缠绵绵,回味无穷,忍不住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慕容乐笑道:“聂兄是行家!一喝便知是杜康酒!” 聂萧道:“莫非此处是杜康村?” 慕容乐道:“杜康村还要往前走个二十来里,村中的好酒大多都是用以进攻,而此处却不同,这家店的主人本是杜康村的人,得以酿酒真传,见村中好酒都只供给达官贵族,索性便离开了杜康村,在二十多里外的路旁小村里开起了酒肆。” 聂萧不禁道:“这店家才是真爱酒之人!” 二人举杯共饮,喝了几杯后,聂萧突然问道:“聂兄可是要去参加会武的?” 慕容乐道:“只是去看看热闹罢了,并未参加,聂兄呢?” 聂萧笑道:“我亦是凑热闹的。” 慕容乐道:“既然都是凑热闹的,不如我们就一路同行,反正现在距离九月还有五个月,也不着急。” 聂萧道:“如此甚好,不过我得先去一趟神都,送东西,若是慕容兄不嫌麻烦,便一同去。” 慕容乐扇着扇子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像我这样的浪子去哪里都是去,有个朋友同行也好过独自一人!哈哈!” 两人说定,又继续饮酒,一直喝到晚上才各自回房,第二天一早便骑上马,往神都洛阳赶去,他们也不着急,走走看看,一边聊天一边赏景,用了三天才到目的地。 神都洛阳,本为唐朝东都,自女皇武曌登基之后,便改都与此,更都城名字为神都,是为武周国都。 五丈两尺高的城墙雄伟无比,宽阔的定鼎门有三扇大门,只开一扇,人们排队入城,即便是平常日子里森严的守卫也要逐个检查入城的百姓。 从定鼎门入城,最引人目光的不是宽阔气派的天门街,而是远处那高耸入云的通天宫,即便是在城的最南边抬头仰望,却也看不见那通天宫的顶端。 热闹的街道,华丽的建筑,坊市密布,犹若棋盘。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高鼻深目的西域胡人,个矮笑面的东海夷民,长相奇特的异国珍兽,价值不菲的番邦奇珍,这里汇集了五湖四海的人和物,百万人口熙熙攘攘,不愧为一国之都。 洛水从城中穿过,将神都一分为二,河面有三座桥,其中以天津桥最为有名。 每当明月高挂的拂晓时分,站在天津桥的小亭里低头望向水中,那皎洁而温柔的月,遍布水中,那种美,犹似仙境。 “红袖楼”就在天津桥南,依水而立。楼上的重檐飞角,遮挡着三层以外的风风雨雨,精致的细纹雕花,叫人赞叹。 在这里能听到绕梁动人琴瑟琵琶之声,就能闻到不知名的醉人熏香,更能看到身姿妙曼的女子扭动着腰肢飘飘起舞,似春风秋水,艳丽无边。 慕容乐一到神都便先来到了这红袖楼,他坐在椅子上,左拥右抱着两个妙龄女子,听着那莺莺燕燕之声,满面春光。 聂萧不像他那般好女色,只是在一旁喝酒,好在这红袖楼中的酒还算得上香醇,才让他放松了几分,没那么不自在。 聂萧喝着酒说道:“原来慕容兄喜欢这烟花之地。” 慕容乐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聂兄爱酒,我爱美色,你我都是风流之人。” 聂萧并不反感这烟花之地,只是他记得戚沧海的教诲,酒色财气乃是最为伤人之物。 酒是交朋结友的好帮手,排解苦闷的清泉,却也是穿肠的毒药,哀愁的丝线。 色是春的鲜花,夏的凉风,秋的明月,冬的雪景,但更是刮骨的钢刀,碎心的利箭。 财是行走天下的媒介,扶贫济弱的圣水,也是障目一叶,蒙心猪油。 气是寒风中的傲梅,石缝里的顽松,亦是惹祸的根苗,陷人的泥潭。 因而聂萧虽好酒却从不喝醉,虽爱美却从不浪荡,但对于钱财却看得太轻,好在他的钱带得够多,为人颇有傲骨,可稍显冲动,但好在也容易冷静。 慕容乐见聂萧若有所思,便问道:“聂兄在想什么?” 聂萧回过神来,道:“没什么,走神了而已。” 慕容乐笑道:“这么多美人儿在侧你还走神?莫不是心里已有他属?” 聂萧不禁回想,自从离开峨嵋山之后一路也遇上过不少好女子,先是在益州遇上的那温婉动人的木槿和才貌不凡却流落烟花之地的莺莺,后来是白帝城里歌声天籁为人神秘的红云与绝色美貌的林灼儿,到了余杭则遇上了聪慧娇俏的花小星和那貌可倾城却反复无常的晚春夫人,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美人,都是绝色,但聂萧对她们都无爱慕之心,或许是时候未到,尚未遇上真命。 聂萧笑了笑,起身道:“慕容兄,我想去城中逛一逛,看你这副享受的模样应该是不会与我同去的了,我申时再回来找你。” 慕容乐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们申时见!”说罢便大笑着一头栽入那烟花丛中。 神都中人口极多,即便是寻常的日子走在街上,看到的人也比一些小城集市里的人还多,好在道路足够宽敞,因而也不显得拥挤。 聂萧沿着洛水前行,看着那碧波荡漾,船行悠然,只觉心情舒畅,他一路行走,来到南市附近的修善坊中,此坊的居民大多数都来自西域,因而又另有一番风情。 一走入坊,便会闻到一股混杂的熏香味,这里的房子方正平矮,房顶平坦,与常日里见的那些重檐飞角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的西域人、胡人,他们有的皮肤白皙如雪,有的棕黑如土,他们喜欢佩戴金银饰品,一路走入,只觉来到了另外一个国家。 聂萧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景教的十字寺。 这景教来源于波斯,信奉天主阿罗诃,寺**奉之物并非神像,而是一个十字架,僧人的服装乃是一件深色袍子,上有十字架的刺绣,极为简朴。 本来女皇登基之后,这景教便遭受打压,一度接近灭亡,后有景教僧人募得巨资为女皇建造“天枢”,又将教义佛化,因而得到女皇支持,继续发展。 此时聂萧走进景寺的殿堂中,只见堂内墙上与天顶皆有景教神话的壁画,正中间挂着的巨大十字架,聂萧当即拜了一拜,他虽不信奉景教,却对各种宗教都十分尊重。 聂萧走向殿堂中的一个胡人老僧,恭敬道:“向大师请好。” 胡人老僧合十对聂萧说道:“愿阿罗诃保佑你,不知这位施主有何事?” 聂萧道:“不知大师可是阿瑞耳大师?” 胡人老僧道:“老衲正是。” 聂萧心喜道:“寒冬飞雪人不离。” 阿瑞耳打量了一下聂萧,对道:“仲夏复来采萧兮。”这两句诗乃是戚沧海留给聂萧用以联络的暗号,此时他与阿瑞耳一对,果然没错。 阿瑞耳当即将聂萧引到殿堂后的院中,在无人之处与他说道:“不知施主与戚施主是何关系?” 聂萧道:“在下聂萧,戚沧海乃是我的义父。” 阿瑞耳点点头,道:“原来是聂施主,戚施主曾与我提到过你们两姐弟,不想今日得以相见,施主果然气度不凡。” 聂萧抱拳,道:“过奖了!”接着又道:“不知我义父此时何在?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阿瑞耳道:“戚施主现下并不在神都之中,聂施主若是要见他,恐怕要等到会武之时。” 聂萧皱起眉来,心想:“这玄奘舍利乃是江湖中人竞相争夺的宝物,若是一直带在身上只怕夜长梦多,义父曾说过阿瑞耳乃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如我将舍利暂且交给他保管。” 当即聂萧便拿出装了舍利的小盒子交给阿瑞耳,说道:“还请大师帮我保管此物,待得我义父回来神都再转交给他。” 阿瑞耳也不问这是什么东西,接过之后将其收好说道:“放心,我一定将它保管好。” 聂萧开心道:“有劳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眼看将近申时,聂萧便起身告辞,阿瑞耳将他送出寺外,并告知若是有什么事情可随时来找他。 聂萧离开十字寺之后,正要去红袖楼找慕容乐,忽闻寺旁的一家客店中传来打斗之声,好奇之心便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只见那是一家装饰十分华丽的客店,门外栓着一排骆驼,门上的招牌用胡汉两种字体写着“四方客店”,此时店内正有两批西域人在打斗,一方戴着头巾,穿着长袍,手里拿着弯刀,另一方则是穿着短摆布衣,手里拿着圆盾和短剑,双方围着中间桌子上的一个铁盒,似乎是为了争夺那铁盒而产生的冲突。 打斗许久,双方互有伤亡,此时陷入了僵局,正在对峙时,忽见楼上走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年,看那少年高鼻深目,面容英俊,是个混血儿。看他表情冷酷,一双眼睛竟是紫色的,薄薄的嘴唇轻轻蠕动,慢慢说道:“你们打扰到我休息了。”说完便走到酒柜上拿了一坛酒,也不管现场的情况,拍开泥封就喝了起来。 打斗的两方人本就杀得眼红,此时见这少年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当即大怒,当头的四人齐齐向着那少年攻去。 “小心!”聂萧忍不住叫了一声。 少年抬头看了聂萧一眼,将酒坛一摔,从凳子翻上了桌面,抬脚一跳,避过了对方的齐砍,看那少年将斗篷一甩,露出腰间的刀,刀光陡起,只闻一声刀啸,少年便稳稳站在了地上。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齐攻少年的四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的同伴轻轻一推,这四人便倒在地上,这时鲜血才如喷泉般射出。 少年环视一圈,眼神冷若冰霜,本来杀气腾腾的两伙西域人顿时傻了眼,他们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也不知道,当即便慌了神,双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少年转过身,又从酒柜上拿了两坛酒,他缓缓走出客店,来到聂萧面前,将其中一坛酒塞到聂萧的手中,说道:“请你喝。” 聂萧有些发愣,只因方才这少年出刀之时,就连他也只是看到刀影一晃而已,其刀法之快,下手之准,令聂萧深感佩服。 少年见聂萧没有回应,眉头微皱道:“不喝?” 聂萧顿时回过神来,笑道:“怎的不喝?只是这里人太多,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喝。” 少年点头道:“好。” 两人当即施展轻功飞上屋顶,向着洛水的方向而去。 第五十章:黑影 洛水河面,碧波荡漾。天津桥上,人来人往。 聂萧与黑衣少年来到洛水边的一处高楼顶,遥望远处天津桥上车水马龙,而此处僻静,对比之下别有一番味道。 少年打开酒坛,喝了一口,又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 聂萧感觉这人表面看上去冰冰冷冷,应是个性格内向之人,便开口道:“在下聂萧,不知兄台姓名。” 少年转过来道:“黑影。” 聂萧觉得奇怪,怎的有人叫做这样的名字,便问道:“黑影?有趣的名字,是外号吗?” 黑影摇摇头道:“不是外号。” 聂萧点点头,又问:“黑影兄从何而来?” 黑影道:“昆仑山,你呢?” 聂萧道:“峨嵋山,你可是来参加会武的?” 黑影摇头道:“我是来杀人的。” 聂萧心中一凛,道:“杀人?你要杀谁?” 黑影看着聂萧的眼睛,看到他的眼中并无恶意,才说道:“李随风,你可认识?” 聂萧摇头:“不认识,不知你为何要杀此人?” 黑影道:“师门之命。” 聂萧并不知李随风是何人,猜想或许是与黑影师门有仇怨,便不再多问。他喝了口酒,只觉这酒味道腥涩苦浊,难以下咽,当即吐掉。 黑影看他将酒吐了,便问道:“为何要吐?” 聂萧喘了口气道:“这酒如此难喝,你怎能喝得下去?” 黑影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只要无毒,有何喝不得?”说着又喝了一口。 聂萧摇摇头道:“莫要再喝了,难保不会闹肚子,我们去找我一个朋友,再与他一起去找好酒喝。”黑影点点头,将酒坛放下,随着聂萧跳下屋顶,往那红袖楼去了。 黑影一入红袖楼,立刻浑身僵硬,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正对他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聂萧看他十分不自在,便让那女子去一旁,拉着黑影上了楼,进入慕容乐所在的房间。 此时慕容乐正赤身抱着两个风尘女子躺在榻上闭目休息,他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抬头望了望,见到是聂萧,便笑道:“聂兄来得正好,我正好饿得慌,咱们去吃饭吧!”边说边穿衣服,此时见黑影走入,愣了愣问道:“聂兄还带了个朋友来?” 聂萧说道:“这位是黑影兄,方才在修善坊相识。”又转向黑影说道:“这位是慕容乐,慕容兄,我与他在一个枫林酒店里相识。” 慕容乐站起身来,裤子也只一半,笑道:“黑影兄,幸会幸会!” 黑影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而已。 等到慕容乐结了账,三人便离开了红袖楼,往那有名的董家酒楼走去,这间酒楼里的酒菜闻名天下,许多达官贵人都来此用饭,日日爆满,遇上些特殊节日更是要提前订桌,才有得吃。 聂萧三人的运气还算好,而且他们来得早,此时董家酒楼里尚有座位,三人点了些特色酒菜,当即便吃喝起来。 这董家酒楼的酒菜的确是名不虚传,就连黑影这样无所谓好坏的人都感到有些惊讶,看他表情微微一变,随即又转回冷冰冰的模样,但见他筷子不停,便能说明他是十分钟意的。 慕容乐悠哉的喝着酒,还在回味方才的红袖楼中的云雨,聂萧见他如此,便调笑道:“慕容兄如此好美色,小心伤身。” 慕容乐也不介意,笑道:“烟花丛中死,做鬼也风流!无妨无妨!” 聂萧笑道:“慕容兄真是性情中人!” 慕容乐大笑,喝了杯酒,问道:“聂兄要送的东西可送完了?” 聂萧道:“已经送完了,不知慕容兄有何想法?” 慕容乐道:“听闻传说中的玄奘舍利出现在城外十五里的五鬼镇中,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总之引去了许多江湖人士,为了争夺舍利,众人展开多场大战,不少人都因此时而丧命,不知聂兄可有兴趣去凑凑热闹?” 聂萧一听是玄奘舍利,便问道:“你可知详细情况?” 此时黑影放下筷子道:“半个月前,五鬼镇同时出现了两颗舍利,众人尚未见到舍利,便已大打出手,五日前朝廷派了不良人与翊天卫前去调查,此时的镇子已是只许进不许出。” 慕容乐笑道:“哦?黑影兄也知道?” 黑影点头,他拿起酒杯喝酒,不再说话。 此时聂萧心中感觉奇怪,不禁想:“怎会有两颗舍利出现?江湖中流落的舍利共有三颗,一颗在红云和林灼儿那里,一颗我刚刚交给了阿瑞耳大师,即便再有舍利出现也应该只是一颗,难不成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发混乱?” 慕容乐不知聂兄在思考什么,问道:“聂兄在想什么?” 聂萧抬头道:“只是觉得此事有猫腻,这玄奘舍利乃是江湖至宝,一般来说得到了都会好好收起来,恨不得永远不被发现,但如今两颗舍利同时出现,又莫名其妙走漏了风声,只怕其中有诈。” 慕容乐点头道:“我亦是这样觉得,只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其中有猫腻,却还是一个个往里钻,想碰碰运气,毕竟两颗舍利便是一百二十年的功力,这样的诱惑对于江湖人来说怎能不大?” 黑影突然说道:“我想去看看究竟是谁在搞的鬼。” 慕容乐笑道:“黑影兄果然爽快!在下亦有如此想法!不知聂兄何意?” 聂萧嘴角一扬,道:“既然两位都要去,我又怎能独善其身?我们明日便去那五鬼镇看个究竟。” 三人碰杯,当即决定于次日前往五鬼镇,正当三人喝下杯中酒时,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人要懂得惜命,听我一劝,莫要去淌这趟浑水的好。” 三头扭头一看,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健壮汉子,一身红白相间的衣服,干净利落,眉宇间英气十足,浑身散发出一股豪爽之气,桌边立着一柄龙头吞口的刀,看起来十分沉重。 聂萧抱拳道:“敢问阁下是?” 汉子吃着菜说道:“看你三人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想必都不是笨蛋,莫要为了什么江湖传言而白白丢了性命才是。” 慕容乐笑道:“你怎知我们会因此而丢了性命?说不定我们运气好,得了那两颗舍利也说不定呀!” 汉子道:“言尽于此,你们若是不听,我也没办法。” 黑影打量了那汉子一番,细细一想,突然说道:“你是孙伯月。” 汉子看向黑影,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黑影摇头:“不曾。” 孙伯月道:“那你怎知我是谁?” 黑影摸了摸腰间的刀,说道:“因为我也是刀客。” 此时的聂萧与慕容乐皆有些发愣,这孙伯月乃是天下八大势力之一,洛阳“饮战府”的两大将之一,更是“天下四大刀客”之一,人称“七星龙王”,凭手中一柄七星宝刀纵横江湖,刀法高绝,功力莫测。 聂萧与慕容乐当即双双抱拳道:“原来是孙龙王,失敬!” 孙伯月点头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否会听我的话,不去五鬼镇送命呢?” 聂萧与慕容乐互看一眼,只听黑影道:“我们还是会去。” 孙伯月笑道:“哈哈,有意思!你们若是能够活着回来,便来饮战府找我。” 黑影歪着头道:“为何要去找你?” 孙伯月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方才笑道:“好!你有趣得很!你叫什么名字?” 黑影道:“黑影。” 孙伯月仔细看了黑影几眼,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住,又看了看他腰间的刀,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惊讶,说道:“你腰间的刀可能借我一观?” 黑影摇头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孙伯月道:“哦?那是何时?” 黑影道:“等我有把握打败你的时候。” 孙伯月神色一沉,浑身气势一变,顿时就好似一只张大了嘴的巨兽,只要轻轻一动就能翻江倒海,弄得四周的灯火都摇晃起来,而酒楼里的食客们亦感觉背后发凉,汗毛倒竖。 黑影却不甘示弱,将手搭在刀柄上,眼中充满杀气,但浑身的气息却收敛得一丝不剩,就像一头藏在树丛中将要捕猎的黑豹,更似黑夜中的影子,无声无息,你明明看得见他,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孙伯月突然拍桌大笑起来,那股无比霸气的压迫感顿时消散,只见他拍手笑道:“哈哈!好!那我便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你莫要提前死了才是!”说罢便拿了刀,起身离开。 等到孙伯月走远了之后,黑影才将手从刀上拿开,慕容乐眨了眨眼,喝了杯酒说道:“黑影兄好魄力!那可是七星龙王孙伯月!恐怕江湖中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不多!你就不怕他刚才对你动手?” 黑影道:“不怕。” 夜深,月挂当空。 聂萧还未睡,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既兴奋又担心。 兴奋的是,江湖之中卧虎藏龙,一路走来见到许多高手,心感不枉此行。 担心的是,玄奘舍利重现世上,有人暗中搞鬼,只觉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 夜色渐深,睡意袭来,已不容得他多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看这江湖究竟有多凶险。 第五十一章:五鬼镇 “五鬼镇”位于神都城郊以西十五里处,虽偏离了大路,但依旧人来人往,极为繁华。 五十五年前,五鬼镇还只是一个隐藏在林中的偏僻小村,但一位奇人异士来到此处,花了五年的时间将地形与周边环境一一改造,将整个村子布成一个“五鬼运财局”,引来了财运,因此这座偏僻小村也渐渐发展成洛阳周边最为繁华的小镇。 镇上有一栋占地极大的五层高楼,名为“五鬼楼”。此楼建造在村中的五鬼位上,此楼的第三层没有门窗,常年中空通风,以此引生气,化煞气,构成五鬼局。 自从五鬼镇传出了玄奘舍利的流言之后,短短半个月间便有六十二人因此而死,朝廷当即派出兵马封锁镇子,许进不许出,又派出不良人与翊天卫,一暗一明的调查此事。 此时聂萧三人已来到了镇上,只见镇上行人寥寥,已看不到那曾经繁华鼎盛的模样。 慕容乐边走边看,不停掐扎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等三人来到那五鬼楼时,他表情一变,忍不住叫道:“难怪会出这样的事情,这五鬼镇乃是个困局,四面的地形使得流出的气转了一圈又回转过来,造成只进不出的状况,只能保五十年的财运亨通,五十年一过便会倒大霉!” 聂萧看向慕容乐,疑惑道:“慕容兄还懂得看风水?” 慕容乐道:“懂得一二,看来这五鬼镇已是劫数难逃了!” 黑影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率先走进了五鬼楼中。 这五鬼楼乃是镇上的交易地,任何东西都能在楼中自由交易,一楼可交易所有货物,二楼只交易珍品,三楼中空通生气化煞气,四楼用以拍卖,五楼只交易稀有之物,平日里此楼人声鼎沸,堪比神都城里的南北西三市。然而此楼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地下层,专门倒卖黑货,出售消息,只有特定人群才知道如何进入。 三人来到楼中,只见此时在楼中做生意的人十分稀少,不似平日里那般热闹,零零散散的几个摊子摆在空旷的楼中,摊贩们无精打采的撑着脑袋发呆。三人直接走向一个挂了鬼字招牌的柜台,这是五鬼楼东家的柜台,除了中空的三楼,每一层都有一个,由当时建立五鬼镇的奇人晚年所收的五个弟子掌管。 一个面白无须,细缝眼的青衣高瘦男人坐在柜台后面,他是曹大鬼,乃是一楼的总管,也是五鬼镇创建人的大徒弟。 曹大鬼看到聂萧三人走来,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三位有何贵干?” 聂萧上前道:“我三人听闻五鬼镇繁华无比,五鬼楼中更是有天下最为珍奇的货物,却不知为何如今却是这番萧条模样?” 曹大鬼冷冷道:“这位少侠何必明知故问?有谁不知这镇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萧不动声色道:“我三人刚刚从外地来,的确不知此地出了什么事。” 曹大鬼打量了一下三人,看他们神态自若,又想到朝廷封锁了镇子,阻止消息向外扩散,要是真从外地来的即便不知道也不奇怪,当即转了态度,笑道:“原来三位是从外地来的,不知三位想要买些什么?” 黑影抢话道:“买个消息。” 曹大鬼睁了睁眼,问道:“买消息?怎么个买法?” 黑影道:“山龙廉贞有向,水龙巨门有水。” 曹大鬼微微一笑,点头道:“三位请跟我来。”转身引路,带着三人往楼梯走去。 慕容乐在后面低声道:“想不到黑影兄还懂得五鬼镇黑市的暗号!” 黑影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这个曹大鬼上了楼。 四人一路来到三楼,此时只觉八方来风,吹得呼呼作响,慕容乐掐指道:“煞气盘旋,生气充盈,四面风来,煞化生流。” 曹大鬼看了他一眼,并为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根钥匙插进了位于三楼正中间的粗大铜立柱中,不一会只见那立柱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可容五人围站的空间,曹大鬼看向他们,示意三人进去。 待得三人站定,立柱关闭,地面迅速下降,能够听到一阵嘎啦嘎咖的齿轮转动声,片刻之后,立柱再次打开,三人已来到了地下。 鬼字柜台就在不远处,一个身着土黄色衣服的矮个子男人向他们挥了挥手,这人是李三鬼,他的眼圈很黑,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或许是长期待在地底的原故。 等到三人走来,李三鬼便幽幽问道:“你们要买什么?” 聂萧与慕容乐看向黑影,李三鬼也看着他,等了一会,只听他说道:“要买两个消息,先是一个叫做李随风的人。” 李三鬼想了想,说道:“五十贯。” 聂萧与慕容乐一听,当即震惊,同时道:“一个消息五十贯?” 李三鬼冷笑道:“嘿,没钱也敢来黑市买消息?” 黑影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两颗鹌鹑蛋大笑的金弹子扔给李三鬼,对方接过金弹子便咬了咬,确定是真的之后,便说道:“这两颗弹子价值远超两个消息了!” 黑影道:“无妨。”聂萧与慕容乐又是一惊,想不到黑影身上有如此宝贝,出手又如此阔绰,心中纷纷猜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李三鬼将金弹子收好,说道:“李随风,陇右道长空门的高手,轻功卓绝,使长短两柄快刀,曾是不良人,后因受重伤而退出,现化名为李无巽,居住于洛阳陶化坊中,此人右眼已盲,胸口有一道刀伤,可凭此辨认。” 黑影点点头,已牢记心中,他接着说道:“第二个消息,玄奘舍利。” 李三鬼一惊,将两颗金弹子拿出放在桌上,沉声道:“你还是给我五十贯钱吧!这第二个消息我不知道。” 黑影道:“我不要这个,我要消息。”说着将斗篷掀开,右手搭上刀柄。 李三鬼也不怵,冷道:“敢在我这里动手的人,都已看不到太阳了,我劝你还是老实些。” 黑影也不废话,只见刀光一闪,鬼字柜台顿时分成了两半,李三鬼的衣服也被划开,却未伤及他分毫。李三鬼已当场愣住,只因他跟本没有看到对方是如何出刀的,吓得他本就苍白的脸顿时没了血色,浑身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一旁的慕容乐亦是心惊,心觉好在自己与黑影是一起的,这样的敌人着实恐怖。 黑影冷冷道:“第二刀,你死。” 李三鬼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将胸一挺,叫道:“来吧!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只见黑影眼中升起杀意,聂萧赶紧一步抢上,拦在两人中间,黑影不禁皱眉道:“你要拦我?” 聂萧摇头道:“我怎么会拦你,只是怕你将他杀了,就问不出消息了。” 黑影点点头,后退一步,聂萧微微一笑,转身将李三鬼敞开的衣服拉好,说道:“命只有一条,要懂得珍惜,那舍利乃是至宝,能者得之,你空守着消息,却也夺不到舍利,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若是将舍利的消息告诉我们,等我们夺得了舍利之后便让我这位朋友帮你们化解五十年的死局,如何?“说着便指向慕容乐。 慕容乐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你们的师父以困局困住五鬼财气,让财气只进不出,只可保得此地五十年的繁荣,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这舍利无缘无故出现在五鬼镇上便能说明你们镇上的财运已转为霉运了,但此局也不是没得救,只需稍作更改便能够化解,你们在此地多年,应该不想看到自己半生的辛劳毁于一旦吧?” 李三鬼想了许久,问道:“你真能化解这死局?” 慕容乐笑道:“那是自然,我从小便研究风水奇门,八卦易数,旁人或许解不了,但我却绝对有把握!” 李三鬼咬了咬牙,挣扎许久,问道:“好吧!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乐轻笑,当即将这五鬼镇各处的阵法要点全都说了出来,就连当年那奇人是如何布阵,如何建楼,如何让五鬼运财局是如何只进不出,都详细说了一遍,而李三鬼身为那奇人的弟子,自然也研究风水奇门之术多年,一听便知真假,再加之慕容乐所说的话中点出了他们五人苦思多年也不明白的地方,当即便相信了他。 李三鬼抱拳道:“少侠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实为高人!我便将那舍利的消息告诉你们吧!那舍利的消息乃是半个月前出现在镇子上的,乃是由几个白衣女子传出,她们四处散播消息,引得江湖中人前来,那两颗舍利曾出现过一次,乃是在一个剑客身上,那人在酒楼中喝多了酒,大叫着自己身怀玄奘舍利,一开始众人都以为他在说胡话,岂知他突然将两颗丹药大小的珠子拿出,那珠子晶莹剔透,还传出一阵清香,当即便有人认了出来,引得众人哄抢!”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后来那酒楼中引发了一场混战,舍利最后被一个中年道士夺走,但那道士受了重伤,跑不快,在镇子中心被人拦住,在他被杀之后,人们并未在他身上搜到舍利,因而众人又将他剖开,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众人便觉得应该是被他藏了起来,而那道士一直都在镇上,所以舍利也应该还在镇子里,接下来的几日人们搜遍了镇子的每一寸地方,期间有不少人发生了冲突,此事惊动了朝廷,便派了军队来封锁镇子,又派了不良人与翊天卫来进行调查。” 聂萧听言,不禁皱眉道:“这么说来,那舍利并无人知晓在何处?” 李三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别人或许没有一丝头绪,但我李三鬼却知道些消息!不良人与翊天卫都曾来问过我,他们是朝廷的人,我不敢隐瞒,却也没有说实话,但三位有能力帮我们解开困局,我便将这独家消息告诉你们!” 三人都看着他,静静听他说的:“那中年道士在逃跑时已将舍利吞下,但人们在他体内并未发现舍利,因而说明这舍利是假的,真的舍利其实在那几个白衣女子的身上,我查到她们一直都在镇北五里处的林子里,本来我想去碰碰运气,岂知镇子被朝廷封锁了,让我没办法离开。” 聂萧问道:“此话当真?” 李三鬼点头道:“千真万确!我还等着你们帮我们解开困局,怎敢骗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李三鬼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当即放了他,原路返回,又去到镇子上的客店里落了脚,商量该如何离开镇子。 第五十二章:突起事端 聂萧三人在镇子的客店里落脚,此时三人围坐在聂萧房中,桌上摆了一坛好酒,几个小菜,他们打算边吃边聊。 慕容乐率先开口道:“你怎知我懂得破解五鬼镇困局之法?” 聂萧道:“方才我们入镇时你一路掐算,有说得头头是道,我虽不懂风水异术,但却知道一个道理,既然能摸清别人的阵法,就一定能破解,就像武功也是如此,自己已懂得的武功,自然知道其弱点在何处,知道如何寻找破绽。” 慕容乐点头道:“有几分道理。” 此时黑影抬起头来问道:“我们何时离开?” 慕容乐道:“你想到离镇之法了?” 黑影道:“强攻。” 聂萧道:“我们若要强行离开,这些封锁镇子的军队虽拦不住,但翊天卫却不能小觑,一但我们被发现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会以为我们已经得到了舍利,到时候不止江湖人会来追杀我们,就连朝廷也会放榜抓我们,到时候便麻烦了!” 慕容乐道:“若是我们趁夜出去呢?” 聂萧道“我们入住客店时做了登记,许多人都知道我们的样子,夜间又有人在各个客店房屋四周守着,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发现,就算逃了,他们也知道我们叫什么,长什么样,一样会被追捕。” 慕容乐皱眉道:“如此守卫森严,看来朝廷对于玄奘舍利是势在必得啊!” 聂萧道:“那是自然,圣上崇佛,又与玄奘大师颇有交情,自然是对其舍利颇为上心的。” 黑影沉默许久,突然道:“李三鬼怎知道人吞下假舍利?” 聂萧与慕容乐被他这一点醒,顿觉李三鬼的话似乎有猫腻,之前他抵死不说,后来慕容乐答应帮五鬼镇转变风水,他便将消息全盘托出,理由虽看似充分,但此时细细一想,他的话中有太多经不起推敲之处。 慕容乐拿出扇子,边扇边说道:“首先,李三鬼是如何知道传出舍利消息之人是几个白衣女子?就算他消息灵通,查出了来源,但他又是怎的知道那道人吞下的舍利是假的?再来就是那几个女子为何要用假舍利骗人?李三鬼如何知道真的舍利还在她们身上?而她们几人为何会藏在距离镇子如此近的林子里?朝廷既然派兵来封锁镇子,定会搜索周边,她们怎会不被发现?”经过黑影一语点醒,慕容乐指出了李三鬼话中的一些奇怪之处。 聂萧心中沉思:“之前听李三鬼描述,那假舍利与真舍利似乎极为相似,想必这作假之人定是见过真舍利的,说不定那最后一颗真的舍利便在他的手中,只是这些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以假舍利骗人来这五鬼镇之中?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此时一切都无头绪,而且又被困在镇中,实在不知从何查起!” 正当三人苦思此事该如何下手调查时,客店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铠甲碰撞之声,黑影当即起身去推窗查看,只见客店已被军队重重包围起来,也不知是为何。 黑影转头说道:“客店被包围了。” 慕容乐惊道:“怎么回事?” 聂萧凝神静听,只闻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拿起剑,说道:“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突然,房门突然被人打破,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要冲入进来,只见黑影行动如风,将桌子一脚踢向门口,又一步抢上,将桌子挡在门边,把士兵们挡在门外。 “竟敢反抗!杀无赦!”士兵长官大喝一声,士兵们一听,当即就将挡在门边的桌子劈烂,冲了进来,举刀便砍。 三人也不迟疑,立刻反击。黑影动作最快,但他并未出刀,只是飞起一腿就将身前的士兵踢飞出去,便撞倒了后面的几人。 聂萧抽出卷浪剑,朗声道:“我等犯了何事?” 此时走廊的士兵长官喊道:“你三人今早可是去了五鬼楼?” 聂萧道:“不错,我们是去了五鬼楼。” 士兵长官道:“那就没错!方才李三鬼前来报案,说你们杀了五鬼楼的曹、张、汪、朱,四个东家,朝廷已经发出榜文,五鬼镇在封锁期间即便是江湖人士一样不得与人动手,你们却还敢明目张胆的杀了镇上的四个东家,简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众将士听令,速速将这三个贼人拿下!” 三人一听,皆是心中一凛,想不到李三鬼竟会诬陷他们,却不知其他四人又是怎么死的?但此时不容得他们多想,士兵已然冲了上来。 这群士兵并不是三人对手,十几人几乎是在呼吸间就被三人击倒,他们只将士兵打倒,并不杀伤,三人见门口一空,立刻冲了出去,一路且打且退,冲出了客店。 此时店外早已布下数十名士兵将去路封死,只听一声令下,对方箭雨袭来,好在三人武功都不弱,各自挡掉了挡掉了十多支箭,一齐施展轻功跳上了屋顶。 弓箭在后方不断射来,三人边躲边逃,眼看就要去到镇外,忽见三个身着银色软甲的人跳了上来,他们乃是翊天卫,与寻常士兵完全不同,都是身怀武艺的好手。 三人分开,各自找上一个翊天卫,只见聂萧前冲时,一剑刺出,此时他正在逃命,以求最快速度解决对方,一上来便使出了剑气,在配合巽势猛然出剑,惊得对方脚步一顿。 只听“铿”的一声,卷浪剑一剑劈断了对方手中的长枪,聂萧脚步不停,跳起回身一剑,唰的一下,剑气破开软甲,将对方挑落地面。 聂萧一击得逞,抬头望向慕容乐与黑影,只见慕容乐身子一侧,身形晃动极快,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拉一放,便将对方扔出了老远。再看黑影,打得更是轻松,刀光一闪便将对方连兵器带软甲全都劈断,接着转身一个后踹,将对方踢下楼去。 三人打败拦截的翊天卫,立刻跳出了镇外,马不停蹄地冲入了路边的树林之中。 三人跑了许久,一直逃出了十里地,在遇到一个山坡之后,又兜转着藏在树林之中,确定将追兵甩掉才停下。 慕容乐坐在树枝上,不忿道:“那李三鬼竟敢诬陷我们!这困局我是不会帮他解开了!” 聂萧靠着树干说道:“他求你解困局是假,杀人诬赖却是真的。” 黑影四处张望着,又抬头观察着附近的树木,慕容乐见他如此,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黑影指着树,说道:“这些人很小心,她们怕被人发现,赶路皆用轻功,但还是在树上留下了痕迹。”他从树枝上取下些许泥土,很显然不是动物弄上去的。 聂萧走过来说道:“李三鬼说白衣女子在镇子五里外果然是骗我们的,此处距离五鬼镇起码有十里。” 黑影指着林子深处说道:“她们就在不远的地方。” 慕容乐从树上跳下,将扇子一合:“走!咱们去找找她们的晦气!” 话说此时神都定鼎门前人来人往,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骑马而来,他下马入城,腰间挂着一柄剑,剑鞘是木制的,散发出阵阵香气。 此时正是中午,烈日正浓,行人纷纷躲在阴凉的地方,男子牵着马来到陶化坊中,他四处望了望,将那栓在一间酒楼的门外,当他走入酒楼时,目光正好与一个瞎了右眼的中年男人对上。 男子走了过去,坐在中年男人的对面,他为自己倒了杯酒,只嗅不饮,对方此时正盯着他,一言不发。 男子轻轻一笑,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中年男人道:“哪里有人到处看别人胸口的?我是个男人还好说,若我是个女子,你也这样说话吗?” 男子将酒放在桌上,道:“会,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这样说。” 中年男人道:“你若是与一个女子这样说话,只怕会被抓进牢里。” 男子笑道:“我一般不会对人这样说话,除非那人的胸口上有一道刀伤,而他的名字又正好叫做李随风。” 中年男人眉头微皱,说道:“你认错人了,我虽姓李,但不叫做李随风,我叫做李无巽。” 男子继续笑道:“不管你是李随风还是李无巽,总之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李随风沉声道:“你从哪里来?” 男子道:“关外。” 李随风脸色一变,警惕道:“你是来杀我的?” 男子摇头道:“不,我是来救你的。” 李随风眉头一皱,说道:“何意?” 男子道:“有人要杀你,所以我就来救你,趁着那人还未找到你,我劝你跟我走,若是走得迟了,恐怕你就要死了。” 李随风笑道:“哈哈!这世上想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来一个我就要逃一次,恐怕这辈子我都不得安生了。” 男子道:“这么说,你不用我救?” 李随风道:“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经厌倦了四处奔波,不想再走了,有人要杀我,那就尽管让他来,我可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杀死的人。”说着拿起男子放在桌上的酒杯,仰头要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男子出剑了,他的剑像一只孤雁,带着鸣啸而出,精准无比的刺在李随风手中的杯子上,将那杯子顶了出去,啪的一声嵌在远处的柱子上,杯中的酒却已全都在他的剑上。 只见男子又取了个杯子,同时将手中的剑一斜,剑上的酒液全都流入了杯中,一滴都没有留在剑身上。 李随风拍手道:“好剑,好剑法!” 男子将酒杯放在之前的位置,不差分毫,他悠悠道:“若是这一剑是刺向你的,你有几成把握能够接下?” 李随风略微一想,说道:“七成。”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要杀你的人,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接下我这一剑,但若要我接他的刀,却只有五成的把握。” 李随风神色一凛,道:“那人有这么厉害?” 男子道:“十分厉害。” 李随风抱拳道:“敢问阁下姓名。” 男子收了剑,点头道:“在下雁无痕。” 李随风一惊,道:“斜阳剑客雁无痕!” 雁无痕笑道:“正是在下。” 李随风心中有些慌了,他好不容易才退出了不良人,退出了江湖,舒服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年,却来了个如此厉害的人要杀自己,此时此刻他早已没了之前的淡定,连忙问道:“我与你并不相识,为何要来救我?” 雁无痕道:“因为你曾是不良人,虽然你已退出了组织,但组织却没有忘了你。” 李随风道:“你也是不良人?” 雁无痕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现在还是不需要我救吗?” 李随风当即起身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雁无痕起身说道:“你现在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行装,趁着要杀你的人还没来,赶紧与我一同离开。”他又拿起桌上的酒嗅了嗅,接着把酒倒回了酒壶中,把酒杯也放回了原位。 第五十三章:假舍利 由黑影带路,聂萧三人深入树林之中,这片林子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三人走了许久,终于望到了一座隐藏在林间的小屋。 三人分散开来,从三个方向包抄而去。 还未到门前,忽听一阵铃铛声响,聂萧与慕容乐双双低头一看,竟是自己踢中了那几个白衣女子埋在长草中的绳子,绳子绕着屋外围了一圈,上有数十个铃铛,只要触中一处便会齐齐响起,此时二人踢中绳子打草惊蛇了。 “该死!”慕容乐骂了一声,当即纵身冲向屋子,忽见有暗器打来,看他手中扇子一张,随手就将暗器打落。 正在这时,屋中跳出六个白衣女子,看她们皆姿色不俗,慕容乐当即笑了起来,出言调戏道:“竟是几个美娘子,却让我如何舍得下手呢!” 六个女子手中皆持着长剑,斥道:“好个登徒子!吃我们一剑!” 慕容乐身子一侧,冲入众人间,脚下踩着精妙的步法在六名女子之间左躲右闪,口中却依旧不停:“你们若是拿得下我,莫说吃你们一剑,就是吃十剑也是可以的!” 聂萧在一旁听他如此说话,不禁叹气摇头,忽见他身后刺来一剑,凶险万分,不禁朗声叫道:“慕容兄小心!” 慕容乐哈哈一笑,身子一低,堪堪避过来剑,同时伸腿一挑,正好点在身后那女子的手腕上,当即将她手中的剑挑飞出去,接着翻身下腰,以扇子点中了那女子的穴道。 此时正面一剑袭来,左右也各有两剑同时刺来,只见慕容乐将扇子插在腰间,双手一分,手上荡起一刚一柔的两股气劲,竟将这五柄剑聚拢到一起,又双手一翻,将她们的剑推了回去。 慕容乐以左手中的柔气带着五人向后飞退了几米,接着右手刚气一拍,那五柄长剑齐齐崩断,五名女子也顿时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此时聂萧与黑影一同抢上,迅速出手将地上的五人穴道封住,以防她们逃跑。 慕容乐将扇子拿出,撩起身后那女子的下巴问道:“你们几人武功平平,幕后定还有主使之人,究竟是谁让你们散播玄奘舍利的消息引来众人争抢?”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也不回答。 聂萧向地上的另外说道:“只要说出幕后主使是谁,我们就放了你们,绝不为难你们。” 其中一人叫道:“我们技不如人,要杀就杀吧!我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慕容乐转身一笑:“这么说来,还真的有一个幕后主使者?” 那女子一愣,怒道:“卑鄙!竟如此套我们的话!休想让我们再发一言!” 黑影突然将手搭上刀柄,只见刀光一闪,身边一棵腰粗的树被一刀斩断,惊得这六名女子瞪大了眼睛,此时听黑影冷冷道:“不说便死。” 若要说人不怕死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是六个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她们此时内心挣扎,既怕死,又不想出卖幕后主使,急得满头香汗。 过了许久,其中有一人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我说!” 其他人看向她,却也没有出言阻止,毕竟她们也不想死,只是不想自己说出而已,此时有人愿意先说,自然乐意。 那女子说道:“是李三鬼让我们这么做的!” 聂萧疑惑道:“李三鬼要你们这么做的?” 那女子接着道:“没错,半个月前我们去五鬼楼找他买消息,他突然问我们想不想赚一笔大钱,我们答应了,他便拿了两颗假的玄奘舍利给我们,让我一直带在身上,又让我们在这里藏好,说是等上几个月便会给我一人一千贯!” 慕容乐道:“一人一千贯,这李三鬼出手可真大方啊!” 聂萧问道:“他除了让你们拿着假舍利在此等候就没有别的了吗?” 那女子想了想,说道:“没了,但他不止雇了我们,还雇了另外两批人!” 慕容乐问道:“你如此轻易就将他供了出来,难道不怕他不给钱?” 那女子道:“钱算什么?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慕容乐点点头:“说得没错,你可知另外两批人在何处?” 女子正在回想,另一个女子却先忍不住开了口:“一伙好像在南边,另一伙好像在西边。” 此时慕容乐身后的那个女子说道:“南边的那伙人是群强盗,有十来人,西边的是两个通缉犯,武功比我们要高得多。” 慕容乐转身将身后那女子的穴道解开,接着又将扇子旋转飞出,绕着地上那五名女子转了一圈,最后当扇子回到他手里时,那五人的穴道也解开了。 六名女子的穴道一解,当即施展轻功逃走,其中一人临走时从腰带中扔出两颗圆珠子,聂萧伸手一接,竟是两颗假的玄奘舍利,只见那两颗舍利与真的舍利极为相似,只是略微轻些,香气亦浮于表面。 慕容乐凑上来道:“这便是假舍利?” 聂萧点点头:“是的。” 黑影伸手拿过舍利,放在鼻下嗅了嗅,眉头微皱道:“这是石灰,遇水就化,但会产生极大的热量,烧伤体内。” 聂萧道:“这样便能解释为何那道人吞下舍利之后即便被人剖开也找不到了,只是那李三鬼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即便他手中有一颗真的舍利,也该低调的藏好,不该如此张扬,弄得人尽皆知吧!” 慕容乐用扇子轻轻敲着脑袋道:“五鬼死了四个,只剩李三鬼,说不定是因为他们分赃不均,内斗了起来。” 聂萧摇头道:“若是分赃不均他们早该打起来了,为何偏偏要等我们去找他之后才动手?他们四个死时,距离我们离开五鬼楼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黑影捏碎了两颗假舍利道:“我们回去找他。” 慕容乐道:“此时镇上戒备森严,方才是翊天卫轻敌,只派了三个弱手来对付我们,他们此时知道了我们的厉害,定会有所防范,莫说要回五鬼镇,就连此处也是不可久留之地。” 聂萧道:“我同意黑影兄的提议,若是现在不回去抓住李三鬼,若等他逃跑,之后便想找也找不到了!” 慕容乐叹气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奉陪了!但是解决李三鬼之后你们可得陪我去喝花酒!” 聂萧哈哈一笑,黑影依旧面无表情。当即,三人施展轻功,绕离了原路,选择林子作为掩护,向五鬼镇掠去。 此时此刻李三鬼正在五鬼楼的顶层,他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能好好享受正午的阳光,他倚靠在窗边,火辣的烈日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但他却很享受,他深吸一口空气,只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虎背熊腰,身着银甲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喝着酒,他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粗壮的脖子上露出一小部分的猛虎刺青。 男人叫做彭跃涧,乃是翊天卫十大指挥使之一,亦是此次参与封锁五鬼镇的翊天卫的总指挥,他与李三鬼待在顶楼隔音最好的房间里。 彭跃涧声音低沉粗厚,他看向李三鬼说道:“你这次找来的三个替死鬼还不错,帮我引开了不良人的注意。” 李三鬼躬身道:“能为彭指挥使效力,是我李三鬼的荣幸。” 彭跃涧轻笑一声,道:“若不是副统领对我起了疑心,我也不必弄这一出闹剧。” 李三鬼道:“彭指挥使接下来有何打算?” 彭跃涧靠在椅背上,椅子发出吱呀的惨叫声,他冷哼一声道:“此时距离会武还有五个月,我要在这段时间里将舍利的秘密弄清楚,到时候莫说是副统领,就连大统领我也不放在眼里!” 李三鬼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一闪而没,并未被对方发觉,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提前恭贺彭大统领一统翊天卫,横霸江湖!” 彭跃涧大笑起来,笑声传出门外,在空荡的五鬼楼中回荡不休。 聂萧三人偷偷潜回了五鬼镇,此时正午刚过,天气稍显闷热,三人低着头,不断躲避着巡逻官兵,来到大门紧闭的五鬼楼后。 三人抬头望了望五鬼楼,此时门窗皆闭,若要进去只能攀墙上到三层,但五鬼楼建造得十分特殊,当所有门窗关闭时就如一个光滑的铁桶,毫无落脚之处,而五鬼楼每一层都有三丈高,若想上到第三层,便得至少一跃六丈高,如此高度只怕连聂萧在孤山寺遇到的老沙都无法做到。 慕容乐问道:“二位平地起跳有多高?” 聂萧想了想道:“两丈多些,平飞能有七八丈。” 黑影道:“差不多。” 慕容乐将扇子一张,说道:“在下有一计,我们三人同时起跳,在最高点时当作踏板让另外两人继续向上,第二人到达最高点再作为第三人的踏板,这样一来第三人便能上到第三层,然后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另外两人拉上来。“ 聂萧与黑影点头赞同,又听慕容乐说道:“小弟轻功稍好些,能一跃将近三丈,因而有我来做最后一人是最好不过的。” 黑影道:“我做第一人。” 聂萧道:“那我便是中间的了,却是幸苦黑影兄作为我们两人的踏板了。” 黑影点头道:“无妨。” 当即三人找来几根麻绳绑在一起,足有七八丈长,足够他们使用,只见慕容乐将绳子盘在腰上,与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纵身而起。 三人上到两丈三的时候黑影低声换一声:“来!”聂萧与慕容乐便踏在他的肩上向上一跃,黑影稳稳落地,看着两人继续向上。 聂萧与慕容乐已来离地五丈的地方,聂萧低头让慕容乐踏上,只见慕容乐轻松到达三层,紧接着他立刻将腰间的绳子一甩,缠在聂萧身上,使巧劲一拉,便将他拉了上来,接着两人又将绳子放下,黑影拉着绳子踏墙而上,也终于来到三楼。 三人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庆祝,忽听身后传来鼓掌声,他们一齐转过头去,只见身着银甲的彭跃涧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并道:“好轻功,好方法!” 聂萧将手搭在剑柄上道:“阁下何人?” 彭跃涧道:“我是个翊天卫。” 黑影沉声道:“猛虎刀,彭跃涧。” 彭跃涧笑道:“不错,你认得我!” 黑影看向他腰间的刀说道:“我不认得你,我只认得刀。” 彭跃涧将腰间的刀缓缓拔出,只见那是一柄寒铁铸造的宝刀,刀身暗含红光,乃是有玄铁的成分,他将刀轻轻一抖,刀啸如猛虎咆哮,震慑人心。 彭跃涧将刀横在身前笑道:“你们谁先来送死?” 第五十四章:黑色的光 风呼啸,杀气盘旋。 黑影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不住飘荡,腰间的黑鞘刀散发出阵阵杀机,与他身上的其实融为一体,令人动容。 慕容乐低声道:“对方不易对付,我们分三路包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黑影道:“我要独自试试他的刀。” 慕容乐想劝他,却被聂萧拉住低声道:“让他去,我们在一旁掠阵。” 黑影向聂萧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刀柄上。 彭跃涧打量了黑影一眼,说道:“你腰间的刀还未出鞘便已杀意森然,着实是把好刀!” 黑影道:“你若杀得了我,这把刀便是你的了。” 彭跃涧大笑道:“哈哈!那这把刀便已经是我的了!出刀吧!让我试试它的锋!” 黑影率先动了起来,他足尖一点,便似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在中途时将身子一转,身上的斗篷张开,好似一只黑色的天鹅展翅欲飞。 彭跃涧的刀已经来到,只见他横扫一刀,在空中带出“呼”的一声,又见黑影将身前滚,不但避过了刀,还来到了彭跃涧的面前。 然而黑影并未出刀,只因彭跃涧的刀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他要是不躲,便会被斩成两段,所以他脚步一退,向后滑出了一丈。 彭跃涧轻声一笑,刀招大开大合,旋身一刀劈下,带着极强的劲力而来。 黑影横向一闪,避开来刀,回身一脚踢出,啪一声被对方挡住,此时对方刀招又到,黑影借力向上飞起,在空中时身子一缩,一转,又躲过两刀,才一落地,彭跃涧的刀又紧追而来,一连劈出十多刀,逼得黑影连连后退,一直推到楼边,险些摔落,好在他轻功不错,将身子一扭,向着旁边一滚,避过了。 此时彭跃涧一路追着黑影打,而黑影一直在躲闪,时而以腿招还击,两人越打越快,不知不觉已过了百招,只见彭跃涧大刀前突,刺入了黑影的斗篷之中,又一挑,将他的斗篷掀飞出去,黑影向后一滚,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彭跃涧抓着黑影的斗篷一扔,笑道:“我们已打了百余招,你一直躲躲闪闪,不敢出刀,莫非是怕了?” 黑影道:“我的刀只在该出鞘的时候才会出鞘。” 彭跃涧道:“那么何时才是该出鞘的时候?” 黑影道:“快了。” 彭跃涧冷笑一声,提刀攻上,他的刀招直来直往,大开大合,但其中又蕴含着多种变化,环环相扣,刀刀相连,加之他的功力深厚,大刀挥舞间虎虎生风,极为厉害。此时他抢攻而上,想是要快些结束战斗,刀上泛起一阵刀气,荡得四周的大风不断呜鸣。 聂萧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不禁将彭跃涧与月锋山庄的莫天律比较起来,这两人一个是剑客,一个是刀客。一个剑招巧妙,一个刀招凌厉。聂萧只觉二人相差应该不远,若是让自己与这彭跃涧单打独斗,只怕打到最后自己的招式或许能胜,但对方功力实在太强,最终落败的必定还是自己。 慕容乐神色紧张道:“糟了,风从虎,云从龙,此时狂风大作与彭跃涧相互呼应,占了天时地利,他的刀劲只会越来越强!我们是时候出手了!” 聂萧道:“莫要着急,黑影兄似乎在酝酿什么,我们做好动手的准备,且再看看。” 此时黑影似在强忍着什么,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神色万分严肃,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却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彭跃涧刀招越来越密,刀影重重,封死了四面八方的去路,逼得黑影无路可退,此时彭跃涧猛地跳起喝道:“小子受死吧!”一招“白虎跳涧”猛然劈出,刀气催得石制地板板不住震动,向四周裂开缝隙。 慕容乐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冲去,聂萧也跟着上前,但两人才来到一半时,彭跃涧的刀已经落下了。 乌云聚拢而来,将阳光遮挡,天空阴沉了下来,气压沉沉下降,空气中带着一股水气,似一场大雨即将袭来。 刀光将黑影紫色的眼睛照亮,闪出妖异的光芒。 金铁相交之声传荡四方,与天边忽然炸起的雷声互相碰撞,惊得镇子里的人纷纷抬头张望,只见五鬼楼上落下两个人来,那中空的三楼轰隆一声倾倒,掀起漫天烟尘。 聂萧与慕容乐被巨大的气浪冲出五鬼楼,两人在空中扭转腰身,聂萧稳稳落地,慕容乐则立在枝头上。 漫天的烟尘笼罩了整个五鬼楼,什么也看不清楚,在此之前,两人却看到了一抹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东西能够反出白光这并不稀奇,但黑色的光却是没人能够描述的,这种光太过诡异,令人难以置信,你甚至会去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道光,但那刺眼眩目的感觉却在告诉你,那的确是一道光。 等到烟尘渐渐散去,聂萧和慕容乐隐约看到那已经变为顶楼的三楼上有两个人,方才的冲击使得五鬼楼的门窗大开,两人二话不说便跑了上去,当他们来到三楼时,看到了黑影与彭跃涧。 此时的彭跃涧半跪地上,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已经抬不起来,嘴角流着血,五内翻腾极为难受,已受了内伤,而他那柄使引以为豪的宝刀也断成了两截,一截落在他的脚边,另一截却不知落到了何处。 黑影则半跪地上,他的手已经离开了刀柄,那把黑鞘的刀静静的藏在刀鞘中,像是从来也没有出来过。此时黑影的前方的地面与他的衣襟都已经被他所吐出来的血给浸湿了,但他穿的是黑衣,因而看不出来,看来他受的伤不轻,但他的眼中却满是兴奋。 彭跃涧看到聂萧与慕容乐上来,立刻后退,施展轻功跳下五鬼楼,连他的半截宝刀也不要了,因为他不知道这两人有多强,若是都与那黑衣的少年刀客一般,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为了保命,他选择了逃走。 镇子上的士兵与翊天卫纷纷闻声而来,他们看到彭跃涧从五鬼楼上跳出,眼里带着些许惊慌,不禁都愣住,他们知道彭跃涧有多厉害,平日里又是有多嚣张,能够让他惊慌而逃的人,该是有多可怕。 虽然心里害怕,但翊天卫们还是硬着头皮冲进了五鬼楼中,因为他们不敢不听彭跃涧的命令,此时他们甚至有些羡慕那些士兵,至少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跑进来围攻强到连彭跃涧也害怕的敌人。 可是当翊天卫们小心翼翼地搜索完残存的五鬼楼之后,他们终于放下了心,这栋楼里半个人影也没有,聂萧与慕容乐早就带着受伤的黑影隐藏在烟尘中逃走了。 此时此刻,距离神都洛阳城郊以西十里的地方。 雁无痕与李随风骑着马走在路上,方才的雷声惊得马儿驻足,两人抬头望了望,只见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将至。 雁无痕说道:“我们去前方的五鬼镇避雨。” 李随风道:“五鬼镇被朝廷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即便你是不良人,不负责参与调查其中的事件,亦无法通行。” 雁无痕道:“那我们便从林子里走。” 李随风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就像以前每次将要面对强敌时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心中自嘲:“李随风啊李随风,你怎的越来越胆小了?”他摸了摸放在马鞍下的双刀,双腿一夹,催马前行。 大雨倾盆而来,闪电划过天空,带来雷响。 林子里茂密的树枝虽无法完全遮挡雨水,却也聊胜于无。聂萧三人在一棵大树下躲避,黑影此时已服了伤药,并无性命之忧。 黑影正在运功疗伤,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身子,却又被内力迅速被蒸干,如此反反复复,竟升起了一层水蒸气,将他笼罩在其中,看上去颇有一副高人的样子。 慕容乐回想着方才黑影的那一刀,心中嘀咕若是那一刀是斩向自己,又有几层把握能够接下?至少不会像彭跃涧那般还能够迅速地逃命。 聂萧此时也如慕容乐一般,在心中想着方才的那一刀,这样的一刀太过惊艳,让聂萧打心底佩服。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喷鼻的声音,聂萧与慕容乐立刻警戒起来,他们透过密集的雨水定睛一望,只见是两个骑马的人缓缓走来,一个是白衣的剑客,另一个是布衣的中年汉子。 这两人正是雁无痕与李随风。 那两人也发现了聂萧三人,雁无痕看到聂萧与慕容乐一副警惕的样子,便朗声道:“前面的朋友,我们是过路的行人,此时雨大,进来避雨,并无恶意。” 聂萧与慕容乐见对方不似说谎,便互看一眼,点了点头,由聂萧说道:“既然如此便请过来吧!我们这里的枝叶茂密,能挡得住大半。” 雁无痕与李随风来到树下,此处的雨果然小了许多,他们看到被白雾笼罩的黑影,李随风不禁问道:“这位兄台可是受伤了?” 慕容乐看着他们道:“并不是受伤,只是他喜欢在雨中练功,说是对他所练的功法有好处。” 李随风点头道:“原来如此,今日得见一门在雨中修炼的奇功,深感大开眼界!” 雁无痕与李随风将马栓好,坐在另一边。 此时雁无痕突然问道:“三位要去哪里?” 聂萧回答:“我们要去神都,奈何雨势太大,看不清前路,因而来林中避雨,你们呢?要去哪里?” 雁无痕道:“我们要去南方。” 慕容乐接话道:“此时江南的荷花刚开,美不胜收啊!” 雁无痕笑道:“只可惜我们不去江南,不然定要去欣赏一番。” 慕容乐听出对方的口音,便问道:“听兄台的口音,可是来自关外?” 雁无痕道:“不错,在下正是从关外而来,兄台可是去过关外?” 慕容乐笑道:“只是去过陇右一带而已,在下慕容乐,不知兄台姓名?” 雁无痕想了想,答道:“在下斜阳,不知另外两位兄台如何称呼?” 聂萧道:“在下聂萧,至于我的另一位朋友,还是等他练完工自己说吧,反正这雨一时半会也下不完,你那边的另外一位朋友又如何称呼?” 李随风道:“在下李无巽,神都人士。” 聂萧与慕容乐一听这名字当即一愣,双双看向黑影,只见此时黑影猛地睁眼,嗖的一声跳起来,去到了李随风的面前,冷冷道:“你是李随风?” 黑影身上的白雾渐渐散去,雁无痕看到他,心中一惊,猛推李随风一把,大叫道:“快逃!这便是要杀你的人!” 第五十五章:雨中刀光 大雨滂沱,雨水落在刀上,弹出滴滴答答的哀歌。 李随风向后翻滚,瞬间便抽出了那两把已多年未用的刀,横在身前。 雁无痕拿着剑拦在他与黑影中间,叫道:“怎么还不逃?” 李随风道:“你来救我,我不能让你为我涉险!要走一起走!” 雁无痕道:“单是他我便没把握能够对付,再加上一旁还有两人,你若此时不走,便无机会了!我会尽力拖延,快走!”说着猛推李随风。 黑影一言不发,脚步一动,只见刀光一闪,又听“铿”的一声,雁无痕倒退三步,却惊觉这一刀不似之前那般厉害,又想到方才见黑影在运功,想必是对方有伤在身。 雁无痕曾与黑影在关外见过一面,当时他得知黑影要来杀李随风,便与他动起手来,岂知对方只是一刀,便将自己打得手臂麻软,摔倒在地。 雁无痕发觉黑影身上有伤,便后退几步,说道:“他有伤在身,刀劲小了不少,我们此时应该能逃。” 话音刚落,只见聂萧与慕容乐已经起身,他二人分散开来,将雁无痕与李随风的退路堵住,虽然他们不知李随风与黑影有何仇怨,但黑影是他们的朋友,即便不出手,却也该帮他拦一拦。 雁无痕见聂萧与慕容乐行动迅速,气势凛然,心想这二人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只恨方才没来得及逃走,以至此时陷入了困境。 李随风道:“我并不认识你,为何要杀我?” 黑影道:“师门之命。” 正要动手时,却又听雁无痕突然叫道:“只恨我们人少,今日即便被你们杀了,亦不服气!” 黑影淡淡道:“他们不会动手,我一个对你们两个。” 雁无痕道:“此话当真?” 黑影点头道:“当真。” 雁无痕低声对李随风道:“我们二人联手对付他,或许有胜算!” 李随风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与他拼了!”说罢,当即冲了出去,双刀一挥,斩向黑影。 雁无痕亦不耽搁,利剑斜刺,后发先至,竟超过了李随风,刺向黑影面门。 黑影不慌不忙,将头一歪,避过来剑,嗖地一脚踢出,李随风此时来到,双刀一架,帮雁无痕挡住了来腿,两人双双一退,只见此时黑影的刀还在鞘中。 雁无痕手腕一抖,手中宝剑画圆,在雨中散出重重剑影,雨水被真气荡开,剑光犹如一轮明日照耀,这一剑看似直刺,却又似斜劈,还似反挑,角度刁钻,虚虚实实难以分辨,蕴含诸多变化。 聂萧看了心中也忍不住赞叹:“这一剑着实精妙,与玉城四剑的第一招‘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这一剑是攻招,玉城四剑的第一招是守招,此时受他启发,这一招或可攻守兼备!” 李随风也不闲着,猛地拔地而起,头下脚上,双刀挥舞得水泄不通,将那密集的雨水全都阻挡在外,如一个绞肉的机器旋转而出。 这两人使出的皆是变化繁杂的招数,虚实结合,以假乱真,以求令对手眼花缭乱,趁机斩杀,此时二人一上一下,将黑影的退路全数封死,看起来颇为凶险。 黑影依旧不动声色,只见刀光一闪,以简破繁,无论对方是虚是实,只一往无前,刚猛勇进。 只见雁无痕连连后退,手中宝剑脱手飞出,插进其身后树干中。李随风则双刀崩断,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上插着断刀,口中鲜血吐个不停。 而黑影本就有伤在身,此时牵动了内伤,又是一口血吐出,他也不管,只是轻轻一抹,强忍着内伤,走向已经半死的李随风。 黑影低头问道:“你有什么遗言?” 李随风强撑着问道:“我只想知道杀我之人是谁?” 黑影道:“只是黑夜中的一个阴影。”手起刀落,李随风卒。 雁无痕的手还在颤抖,他瞪着眼睛道:“你可知你杀的是谁?” 黑影看向他说道:“李随风。” 雁无痕道:“你可知李随风是谁?” 黑影淡淡道:“无论他生前有何身份,死后也只不过是一具即将腐朽的尸体。” 雁无痕冷笑道:“你可知道翊天卫大统领李残轩?” 聂萧一听李残轩之名,立刻上前问道:“李随风与李残轩有何干系?” 雁无痕转向聂萧道:“李随风乃是李残轩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平日虽无甚往来,但终究血浓于水,你的朋友杀了李随风,李残轩定会为其报仇!到时候不止他要死,你们两个也逃不了!” 李残轩与聂萧有灭门深仇,此时一听黑影所杀之人乃是李残轩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即大笑道:“哈哈!李残轩又如何?终有一天我会连他也杀了!” 雁无痕一惊,不住后退道:“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慕容乐将扇子打开道:“我们只是三个无名小卒而已,但你却是鼎鼎大名的斜阳剑客雁无痕,今日你如此轻易便败在我朋友的刀下,只怕传出去你将会名声扫地!” 雁无痕又是一惊,忙道:“你怎知我的身份!我已用了化名!” 慕容乐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去过陇右吗?你在陇右一带的名声也不小,我方才看到你的剑便认出了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想名声扫地,便于我们做个交易。” 雁无痕咬牙切齿,但他此时受制于人而不敢发作,只得狠狠道:“什么交易?” 慕容乐笑道:“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李随风死时你并不在他身边,并不知道是谁杀的他,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被李残轩盯上,而你也能保住名声,最多只会被人说你疏忽了而已。” 雁无痕十八岁出道,八年间历经数十战,好不容易在关外与陇右一带闯出了名声,他向来不可一世,自觉剑术高超,虽未臻一流高手之境,却也相差不远,亦可与天下英豪一争长短,但今日与李随风两人联手也打不过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若是传了出去,他多年累积的名声将毁于一旦,此时一番斟酌,虽心中不愿低头,却也无可奈何。 雁无痕叹了口气,将插在树干上的剑拔下,收回剑鞘中,咬牙道:“我知道了,今日是我疏忽,让李随风独自一人待在野外,回来时他以被人杀了,凶手也早已不见踪影!”他只觉耻辱,双手紧紧握住,连指甲都扣进了肉里。 慕容乐将扇子一合,插回腰间,笑道:“便是如此!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说罢,三人转身离开,留下憋怒的雁无痕与李随风的尸体于林中。 大雨瓢泼,将林子里的血水都冲得淡了,忽闻雷声炸响,雁无痕怒吼同起,惊得林间避雨的鸟儿展翅而逃。 雨停的时候已是黄昏,天空架起彩虹,横跨天际。城中积水汇集在一处,流入地下的水渠,又进入洛水之中,掀起阵阵金色的浪花。 红袖楼中莺歌燕舞不停歇,慕容乐甚是欢乐,他坐在浴桶里,喝着酒,身后有娇媚的女子帮他按摩肩膀,只觉舒爽,一扫之前的阴霾。 聂萧不需人伺候,一边洗着澡一边想着关于李三鬼的事情,之前在五鬼楼中因彭跃涧的出现而没能找到李三鬼,他此时想必早已逃远了,究竟那最后一颗舍利在不在李三鬼的手中,而李三鬼又为何要设下这个古怪的局来引人注意?彭跃涧的又怎会出现在五鬼楼中?是否代表李三鬼所做的一切其实与翊天卫有关? 聂萧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十分混乱,正在此时黑影推门而入,他在隔壁的房间里运功疗伤,此时才过一个时辰便见他过来了,但看他面色尚算可以,应该是暂无大碍了。 黑影一进来,便有两个风尘女子要去帮他更衣,但见他双眼一瞪,那两名女子当即后退,吓得差点哭了出来,还好有慕容乐赶紧说了几句话逗笑了她们。 黑影走到第三个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感觉正好,便自行脱了衣服走进去,只见他肌肉发达,线条分明,引得房中的一众风尘女子媚笑不停,又见他身上有不少纵横交错伤疤,皆是陈年旧伤,应该是儿时所受,也不知他曾经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如此。 慕容乐出手阔绰,拿出钱财分给屋中的女子,让她们先出去,等到她们全都离开并关好门之后,慕容乐才说道:“看来这舍利一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聂萧皱眉着头说道:“恐怕我们三人会因此事而变成通缉犯。” 慕容乐叹道:“就算如此那也没办法,谁叫我们要去凑这个热闹,想必是李三鬼见我们武功不错,所以才选了我们当替罪羊。我们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要被朝廷通缉,被江湖中人追杀,惹得一身腥,要是早知如此便该听那孙伯月的话!” 聂萧想了想,说道:“看来我们得去一趟长安了。” 黑影与慕容乐看向聂萧,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又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去兴教寺,交还舍利,这样便能摆脱通缉与江湖人的追杀。” 慕容乐道:“我们哪里有舍利交给兴教寺?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黑影道:“继续说。” 聂萧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有一颗舍利。” 慕容乐猛地站起,弄得水花飞溅,大叫道:“什么?你有一颗?!” 叫声引来了门外的风尘女子,以为是喊她们进来,但她们才推门而入,便见慕容乐扔了一贯钱过去,道:“没事没事,关门出去。”便拿这钱开心的将门关上。 不止慕容乐吃惊,就连黑影也有些动容,他说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萧道:“慕容兄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要来神都送东西?” 慕容乐立刻道:“你要送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舍利?” 聂萧点头道:“不错,我本来是要将舍利交给我义父的,只是他此时不在神都,因此我便将舍利暂时交给他所信任的一个朋友暂时保管,当我送完舍利出来便遇上了黑影兄。” 慕容乐坐回浴桶道:“天哪!那可是江湖至宝!玄奘舍利,三十多年前引发天下群雄争抢的宝贝!你就这样轻易交给别人了?就不怕那人私吞了?” 聂萧道:“不会,那人乃是得道高僧,不会私吞舍利。” 慕容乐靠在桶边叹道:“若是我得到了一颗舍利,别说义父,就算是亲爹我也不会给他,聂兄如此孝顺,你义父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黑影白了一眼慕容乐,正好被他看见了,便摊手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黑影不理他,问道:“你义父是谁?” 聂萧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些挣扎,戚沧海曾告诫他不得随意告知别人自己的身份,但自从他离开峨嵋山以来,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几乎都知道自己是神剑谷的传人,但细细回想,每次表露身份似乎都是在必要的情况下,一时间令他颇为苦恼。 慕容乐见他不说话,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禁问道:“你义父不会是江湖中的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又或者是朝廷里的某个大官?” 聂萧欲言又止,慕容乐继续道:“我猜你义父肯定说过不得随意说出自己的身份吧?但此事关乎我们三人性命,并非随意,你若是不告诉我们,我们怎敢跟一个身怀至宝的人冒险跑去长安还舍利?” 聂萧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们三人虽然认识不久,但颇为投缘,且都不是恶人,自己早已将他们当作真正的朋友,对于朋友应该坦诚些,所以他打算说出来。 未等聂萧说话,慕容乐又道:“这样吧!咱们三人此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无法独善其身,我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性格相投,所以大家也不要藏着掖着了,我们年纪都是十七八岁,若不是名门子弟哪里会有这么高的武功?所以我猜黑影兄的师门亦不简单,不如大家坦诚相待,将自己的来历都说出来,毕竟咱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生死之交了!” 黑影略微一想,点头道:“可以。”随即便于慕容乐一同看向聂萧。 此时聂萧也不再矫情,张口说道:“我是神剑谷传人,义父乃是戚沧海。” 第五十六章:潼关客店 慕容乐惊讶道:“你是神剑谷传人?!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聂萧点了点头,与慕容乐看向黑影道:“黑影兄呢?” 黑影正色道:“昆仑鬼域,魔刀,正是家师。“ 此言一出,聂萧与慕容乐皆骇然,昆仑鬼域乃是天下第一神秘的江湖组织,四大鬼王皆是当时顶尖高手,想不到黑影竟是魔刀鬼王的徒弟,难怪刀法如此厉害。 慕容乐叹气道:“想不到两位来头如此大!真是吓煞我也!” 黑影道:“到你了。” 慕容乐抿了抿嘴,似乎对于自己的身世有些不屑,一脸鄙夷的说道:“我是太原府潜龙庄庄主,慕容远之的庶子,他从小待我与我娘不好,因而我娘一去世,我便离了家,我这一身武功皆是叔父慕容允之所传授,与慕容远之没有丝毫干系。” 聂萧心想:“慕容家乃是江湖四大世家之一,与唐门和月锋山庄齐名,庄主慕容远之更是被称为“河东第一高手”。慕容家精研奇门易学,难怪慕容乐对于风水之术如此了解,但听他说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又见他神色不悦,应该没假。”当即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有些关系的。” 慕容乐一愣,随即笑道:“没错没错,我叔父慕容允之与你义父和师叔乃是结义兄弟,算起来我们也是干亲戚!” 聂萧沉吟片刻,又道:“其实不止于此,我父亲乃是江淮大侠聂夔,亦是你叔父的结拜兄弟。” 黑影与慕容乐又是一惊,此时慕容乐叹道:“今日惊吓之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想不到,想不到!” 黑影说道:“天下五杰其中四人皆与你们有关系,看来你们非要传承他们的衣钵不可。” 慕容乐转头看向黑影讶道:“黑影兄竟然也会开玩笑?真是稀奇了!” 黑影微微一笑,这是他与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只见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不常有此表情,他虽然笑得僵硬,但也因此表明他已将二人当成了真心的朋友。 忽见慕容乐突然将水扬起,弄湿了聂萧与黑影的头发,两人一愣,却也不介意,相视一眼便以水还击,当即三人便打起了水仗,犹如孩童一般玩闹了起来。 一场大雨将天空洗净,今夜皓月当空,晴朗无云。 破晓时分,聂萧三人跳出坊墙,偷偷跑到天津桥中间的亭子里,只见此时明月正在头顶,俯身一望,只见无论向何处看去,皆能见明月照耀,可谓美轮美奂,顿让三人拍手叫好,慕容乐忍不住跳上亭顶,大声唱起歌来,他这一唱,便引起了巡逻官兵的注意,立刻提着灯笼跑来。三人见状赶紧施展轻功逃走,却又故意放慢脚步,带着几个官兵沿着洛水边跑了许久,最终大笑着翻入其中一坊,又兜兜转转回到了红袖楼。 等到太阳升起,坊门一开,聂萧三人便离开了红袖楼,去往修善坊中的十字寺,找阿瑞耳要回玄奘舍利。 那阿瑞耳果然是个可信之人,自聂萧将盒子交给他,他便再也未动过,只是将其藏于大殿的十字架之后,此时聂萧前来讨要,又二话不说交还给他,此时正是清晨,阿瑞耳又留三人一同吃了早饭,知道他们要去长安,便叫人牵了三匹好马来,送给三人。 话说,聂萧三人告别了阿瑞耳,便直接离开了神都,往长安的方向策马而去。他们此次有要事在身,并未一路游玩前进,又担心朝廷与江湖中人的追捕,所以一路避开城市,昼伏夜行,因而速度不快,用了三天才来到潼关。 这潼关乃是长安与神都两大都城互通的必经之地,此处地势险要,是历朝历代必争之地,素日里有重兵把守,来往商客皆需接受盘查,而潼关的关口狭小,只容得一车通行。 此时三人的通缉榜已经发出,他们若过潼关必定会被认出,但若要绕道,则需从风陵渡北上绕过三河交汇处,此路甚是危险,一路上有许多官兵,极为容易被认出,而往南需翻越秦岭,路行崎岖,快马无用,且秦岭一带多有绿林,不但用时更长也容易节外生枝。 因此三人便在距离潼关十五里处的一家客店落脚。 此店乃是前后几十里唯一的客店,因此生意十分好。聂萧三人将马交给伙计,戴着斗笠走进店内,此时乃是清晨,如此早便来投宿的人并不多,但店家在此处开店多年,深知一般在清晨来的人基本都是身上带有通缉或是被人追杀之辈,他并不想多事,因而并未仔细观察三人长相便帮他们开了房间。 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直到黄昏时分才起身,聂萧点了酒菜,让伙计送到房中,黑影与慕容乐不多时便推门而入。 睡了一天,三人饥肠辘辘,风卷残云般吃完饭菜,此时坐在聂萧房内边喝酒边商量该如何过潼关。 聂萧拿出一张之前从阿瑞耳处得来的地图,此地图十分精细,就连何处有兵营驻扎都标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阿瑞耳是从何处得来。 聂萧指着地图道:“潼关周边有数万士兵,关口常驻几百人,来往之人都要接受盘查,你们都去过陇右一带,无论是从东向西还是由西至东,都经过潼关,且说说是怎样的情况。” 慕容乐想了想道:“我是两年前经过的潼关了,当时是跟着商队过去的,关口的盘查并不严,大多时候都是做做样子。” 黑影道:“前月我刚从关外而来,潼关把守确实不严。” 聂萧道:“虽说不严,但我们三人一同过去只怕太过招摇,我想若是能分散行动,各自寻找商队过关是再好不过。” 慕容乐玩着扇子道:“这样太过浪费时间,待会我们便下去寻找有没有人多的商队,我们给多些钱财,让他们行个方便就好,商队来往各地,早就习惯了收留逃亡之人过关,毕竟这也是一条生财之路。” 三人说定,打算下楼去找找有没有人多的商队,正当他们在大厅里晃悠时,忽见客店大门被人闯开,一个长得十分英俊的少年冲了进来,但见他此时浑身是伤,头发凌乱,又神色紧张,似在被人追杀。 店家立刻向伙计使了个眼色,当即那伙计便呼喝一声,顿时从后院冲出七八个拿着棍棒的大汉拦住那少年的去路。 伙计道:“我店不收留生事之人,还请郎君出去。” 少年气喘吁吁道:“我被人追杀,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客店!还请好心收留一下,我身上有钱,绝不会白吃白住。” 伙计看了一眼柜台里的店家,见他摇摇头,只好转头道:“我们乃是小店,经不起折腾,你在往前三十里就有村子了,去那里藏身吧!” 这家店开在潼关前,时常会遇到一些亡命之人,若是低调前来便会像对待聂萧三人一样大开方便之门,但若遇到这少年一般一眼就能看得出有麻烦的人却是不会收留的。 少年不愿离开,还在央求,那伙计已不耐烦,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那七八个大汉挥挥手,他们顿时就将少年围起来,要“请”他出去。 看那少年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分明是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但此时这群大汉将他围起来,他却也不退缩,双拳一握,架势一摆,将要反抗。 大汉们也不迟疑,提着棍子便扑上,只见那少年虽已十分虚弱,但其攻底却不差,脚步轻摇便躲了过去,反手一拳,当即打得其中一人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少年身子一晃,避过身后呼啸而来的棍子,侧踢一脚,正中一人胸口,啪的一下将那人踢飞出去,撞在其他人身上,当即倒了一片。 或许是身上的伤势被牵动,少年刚想上步出拳,忽见他身子一顿,停了下来,然而就是这一顿,给了那群大汉机会,棍子一捅,一砸,将他掀翻在地,紧接一拥而上,乱棍击打。 那少年抱着头缩成一团,也不见他喊叫,只是咬着牙挨打,此时聂萧看不下去,从楼上跳下,伸手一拉,就摔飞两人,接着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棍子,以棍为剑横扫一圈,打落了其余大汉手中的棍棒。 聂萧护在少年身前喝道:“难道要打死人了才肯罢手?” 那群大汉在此待得久了也是有些眼力的,见聂萧只是随手一招便打落他们所有人的棍子,便知他惹不得,当即后退,而此时店家赶忙走来,笑道:“少侠息怒,少侠息怒,我的人出手没有分寸,实在是该死!”接着转向大汉们道:“还不快道歉!” 大汉们乖乖向着聂萧和地上的少年抱拳道歉,紧接着脚步不停,往后院去了。 店家又转回来笑道:“少侠应该知道,我们店只是间小店,惹不起事,也不敢惹事。” 聂萧看了一眼慕容乐与黑影,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去寻找商队,接着自己便将那少年搀扶起来,对店家说道:“让他去我房中,若有人找他便来通知我,有何事端我们去外面解决,绝不为难你。” 店家听聂萧如此说,立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 聂萧搀着少年上楼,并道:“让人送些吃食上来,我晚餐没吃饱,要多吃点。” 店家哈哈一笑,当即吩咐厨房准备东西去了。 第五十七章:受伤少年 聂萧将少年带到房中,把他身上的衣服脱掉检查伤势,其外伤有剑伤、有刀伤、暗器之伤,但好在都未伤及要害。而内伤却要严重得多,五脏六腑被三种不同的劲力所伤。 第一种是横冲直撞的拳劲,力可开碑,伤及肝胆。第二种是回荡盘旋的指劲,四处乱窜,伤及脾肺。最后一种是入侵之后连环爆开的掌劲,炸得一片狼藉,伤及经脉与心脏,最为严重。 聂萧惊觉一个受了如此严重内伤的人是如何能够活下来,还一路逃到了这间客店,而且又与一群大汉周旋,直到此时此刻依旧生命力顽强。不容得多想,聂萧立刻将伤药取出,以水化开喂给少年,接着又盘膝而坐,以真气助他运功疗伤。 一般来说,内功分有五行阴阳之行属,但神剑谷的“混沌真元诀”却不同,其内力修炼之后不含任何属性,最为清纯,因此可包纳百川,与任何属性的能量相结合,剑气便是因此才得以存于丹田之中,所以以此功法助人疗伤是最好不过,不会存在内力相克产生排斥,也不会因内力行属相同而行功过度。 少年的内伤着实严重,聂萧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才将他各处脏腑经脉的伤给压下,如此便算是保住性命了,只是在伤势恢复之前不能动用真气,不然会让好不容易稳定了的伤势再度爆发,到时候就会入堤坝崩塌,无可挽回。 黑影与慕容乐早已回来,二人在房中为聂萧护法,桌上的饭菜也早就凉透,此时少年口中吐出一大口淤血,只见聂萧缓缓收功,脸上满是疲倦。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他此时虽面色苍白,但眼神却是比起之前那涣散濒死的样子要好了许多,他虚弱的说道:“多谢恩公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聂萧起身道:“别叫恩公,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见你有难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你且先好好睡一觉,我们就在隔壁的房间,等你睡醒之后便敲敲墙壁,你若是饿了桌上有饭菜,虽然凉了却还能吃,渴了房里也有水。“ 少年此时虚弱无力,点了点头,便躺在榻上睡了,聂萧帮他盖上被子,与黑影和慕容乐两人去到了隔壁的房间。 三人来到黑影的房中,本来聂萧助少年疗伤一夜是有些疲倦的,但见桌上放着一坛酒,便立刻来了精神,笑着走过去将封泥打开,深吸一口酒香,道:“这酒不错,来来来,我们喝几杯再说!” 慕容乐笑道:“聂兄是有酒就有精神!” 三人落座,喝了几杯酒之后聂萧果然精神一振,也不见丝毫倦色了。 此时聂萧问道:“怎样?昨夜可有找到合适的商队?” 慕容乐摇头道:“这客店里的来往客店虽多,但并没有人多商队,皆是三五人的小商队,不过我们已分别找了三个商队,且已经与他们谈好了,今日中午便有一支会离开,另外两支则是在明日早晨与中午离开,看来我们得分开过关了。” 聂萧点点头道:“分开就分开吧,大家警惕些就是,若是被发现了也不要强行冲关,迅速逃离再回头寻找机会过关就是。” 黑影道:“隔壁那人怎办?” 聂萧道:“我们有要事在身,无法照顾他太久,听他的口音乃是关中人,与我们并非同路,留些钱财给他傍身就是。” 日照正中,慕容乐换了套商队的衣服,在脸上简单的乔装了一番便随着商队出发,聂萧与黑影不放心,便骑马远远跟了过去,看到慕容乐成功的过关才安心返回,心里对于明日过关也多了几分把握。 聂萧救回来的少年一直睡到黄昏才醒来,口渴肚饿,爬起来一看,桌上的菜竟还有温度,想是聂萧中途帮他换过一次了,心中十分感激,当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等他吃完只觉得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舒服的叫了一声,又想起聂萧三人在隔壁,便穿上一套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物,走了出去。 此时聂萧与黑影正在房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虽然如此,但两人并不觉得尴尬,毕竟黑影性格如此,也不能强迫他像慕容乐那般连珠炮般的说话。 敲门声响起,黑影起身开门,见来人是救回来的少年,便让他进来,那少年一进来,便跪在地上道:“诸位救我于危难之中,在下感恩戴德!待得我来日洗刷冤屈,再作报答!” 聂萧将他搀扶起来,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兄台不必如此。” 少年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便问道:“我记得你们是三人,怎的此时只有你们两人?” 聂萧道:“我的另一个朋友有事先走了,我们明日也会离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里面装了不少金银钱财,又道:“这些钱你拿着,足够你逃亡使用了。” 少年接过钱袋,眼眶一红,强忍着眼泪感激道:“多谢!还请两位告知姓名,将来我好报答!” 聂萧本不想留名,但黑影却抢先说道:“黑影。” 少年看向他,点点头,记在心中,又看向聂萧,此时聂萧才无奈叹气道:“在下聂萧,提前走了的那位叫做慕容乐,不知你如何称呼?又为何落难?”既然已经说开了,索性便问个清楚。 少年道:“在下李旭,家师乃是岐州凤鸣山庄庄主莲继龙。” 聂萧微微一凛,抱拳道:“原来是关中神掌莲庄主的高徒,既然你是莲庄主的弟子,又为何会落难至此?”莲继龙乃是舒横空的师弟,虽然武功不如舒横空,却也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在关中一带颇有盛名。 李旭神色悲痛道:“我师父被人杀死了!” 聂萧惊讶道:“你师父乃是关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何人杀得了他?” 李旭道:“正是我的三位师兄!他们下毒害死了师父,被我撞破,想要杀我灭口,我一路逃窜,本来已无路可退,幸好四师姐与五师兄相助,我才死里逃生!” 黑影走过来坐下,问道:“你要去何处?” 李旭道:“听闻我师伯在南方,虽不知准确地方,但我还是得去找他。” 聂萧心觉李旭不似歹人,且觉得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因此之前才会出手救他,此时他既然说要去南方寻找舒横空,而自己又知道舒横空所在,便告知道:“前个月我曾在渝州见过舒大侠,并与他一同解决了些事情,他暂住在渝州城后山的竹林中,你若赶去,应该还能见到他。” 李旭一愣,当即拜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聂兄竟与我师伯认识!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渝州城找他,让他为我师父报仇!” 三人正在房中交谈,忽闻店家敲门道:“少侠,楼下来了一伙人,说是要找你昨日救下的那名少年。” 李旭一听,惊道:“定是我师兄追来了!想不到这么快!” 聂萧说道:“李兄莫要惊慌,既然我救了你,便不会撒手不管,你此时有伤在身,千万不能动用真气,且让我下去帮你打发了你的师兄。”接着又转头对门外的店家朗声道:“让他们稍等,我这就下去。” 黑影起身道:“让我去吧。” 聂萧摇摇头,将手搭在黑影的肩膀上,说道:“你在此守着李兄,让我下去便可。” 李旭忙道:“聂兄不可,我的三位师兄武艺高强,你一人恐不是敌手!” 聂萧晃了晃手中的剑,笑道:“你的师兄武艺高强,我的剑法亦不差,放心便是。”说着便推门而出,走下楼去。 李旭想追上去叫他,却被黑影拦住道:“放心,他不会输。” 此时聂萧走下了楼,来到客店的大厅中,只见厅内站了三个男人,一个高高大大凶神恶煞,一个斯斯文文颇为儒雅,还有一个面黄肌肉目似豺狼,而客店外还有火光晃动,一眼望去大约有二十来人在外等候。 聂萧刚来到厅中,那个拿着精钢铁棒的高大男人便指着他叫道:“呔!快将那欺师灭祖的叛徒交出来!不然莫怪爷爷手下无情!” 聂萧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这位兄台性子如此火爆,着实不太好,不如先坐下来喝杯酒去去火,可好?” 高大男人大吼一声,提着铁棒当头砸来,似有千钧之力。 聂萧脚步一侧,反手出剑,“铛”的一声劈在铁棒上,只觉棒上劲力十足,震得卷浪宝剑微微颤动,聂萧心中一凛,身子腾起,避开横来一棒,越过了那高大男人,回身一剑刺出,中途临时变招,刺向对方左手的剑,顿时转向刺向对方的右臂。 高大男人前进一步,将铁棒向后一送,堪堪接住聂萧的来剑,紧接着转身一扫,势如猛虎,却还是被聂萧避开了。 高大男人提棒再打,一连打出了十来下,皆被聂萧避开,他此时恼怒不已,大叫道:“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与我硬碰硬!” 聂萧这一番试探,便得知对方力气虽大,但速度不快,当即翻身落到他的面前,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正面相碰!” 此时李旭与黑影在楼上透过窗子观看,李旭见聂萧要与他师兄硬碰硬,忍不住叫道:“万万不可与我二师兄硬碰硬!”他这一叫,引来了另外两人抬头,只见那黄面男人阴阴一笑,纵身往楼上而去。 但聂萧岂会让他得逞,脚步一动,使出巽势,这一剑快疾如风,将那黄面男人拦截下来,而那高大男人则趁机提棒攻来,猛地一棒砸下,势如开山。 聂萧神色一凝,卷浪宝剑上泛起剑气,转身一削,只听“铿”的一声,高大男人手中的精钢铁棒应声而断,他也一个没站稳,向前猛冲,撞烂了楼梯的栏杆。 李旭与其三个师兄见聂萧使出剑气,皆是一惊,此时那儒雅男人起身道:“兄台剑术高超,实在令人佩服,在下赫连傲,敢问兄台姓名。” 聂萧自然不惧,立剑毅然道:“在下聂萧。” 此时那高大男人突然跳起来,双拳齐出,劲力与空气摩擦间发出隆隆声,并大叫道:“老子是叔孙弥!小子且吃爷爷一拳!” 第五十八章:退敌过关 惊觉劲风扑面生疼,聂萧向前一翻,并挑出一剑,只听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那叔孙弥的双拳竟练得犹如钢铁般坚硬,此时聂萧借力后退,叔孙弥快步跟上,又是一拳打来。 叔孙弥这一拳又被聂萧侧身避过,只打在桌子上,顿时木屑横飞,而那黄面男人不声不响从后方摸上,双手食指齐点,指间竟带着亮起一点光,指力凌空而发。 聂萧心中一凛,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指法,只觉双指一刚一柔,两股劲纠缠一起旋转而来,他不敢托大,当即使出剑气,以玉城四剑的“登城一览万山矮,八方江河奔入海”迎击,只见剑尖正要与指力相撞时,那指力竟然在空中拐弯,绕着剑身向着聂萧突来。 聂萧心叫:“好厉害的指法!”当即剑招一变,使出了“缠缠绵绵温柔乡,爱恨痴缠英雄冢”,内力一荡,卷浪宝剑拱曲起来,紧接着手腕一抖,剑身将指力牵引到一旁,嗖地一下,向着那叔孙弥甩去。 黄面男人没想到竟有这一着,赶紧大叫道:“老二快运功抵挡!” 叔孙弥一惊,立刻将马步一沉,身上肌肉瞬间隆起,衣服被内劲撕破,浑身浮现一层铜色,那指力也刚好在此时来到,只听“锵”的一声,荡出似大钟敲击的嗡嗡声,震得四周桌椅晃荡,然而叔孙弥却毫发无伤,只是胸前肌肉凹陷一块,他一吐气,便立刻恢复原状。 “铜钟金刚体!”聂萧认出叔孙弥的武功,此功练成后刀剑难伤,拳脚不侵,且有极强的反震力,乃是由“佛门金钟罩”衍化而来。 叔孙弥道:“小子见识不错!”说着便与那黄面男人一左一右向聂萧攻去。 此时楼上的李旭紧张道:“糟了糟了!我二师兄与三师兄一起出手,只怕聂兄有危险!不如黑影兄下去助拳吧!” 黑影摇头道:“他没问题。” 只见三人在大厅中大打出手,叔孙弥与黄面男人,一个刚猛强攻,一个取巧远击,这两人功力皆不若,此时联手,互补缺点,配合无间。 聂萧亦不示弱,以连山剑诀与对方周旋,看他剑势转换自如,攻守兼备,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这一交手,不知不觉间便打了一百五十余招,依旧不分上下。 忽见聂萧高高跃起,剑气浮现,剑势呈乾势,再配合经过改良的“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顿时剑影重重,如漫天花雨,银河倾泻而来,封死了叔孙弥与黄面男人的退路,惊得两人倒吸凉气。 只见叔孙弥将身子护住黄面男人,全力运气铜钟金刚体,看他身上似刷了一层漆,铜光闪闪。 此时一旁的赫连傲也坐不住了,脚步一动,赶紧去到叔孙弥身后,双掌向着他背脊一拍,那叔孙弥身上的铜色当即大盛,听叔孙弥大吼一声,犹如大钟鸣响,令躲在楼中观看的客人们皆捂耳,屋外的一众人也纷纷退后。 唰!剑光落下,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气浪肆虐,将厅内桌椅掀翻。只听叔孙弥惨叫一声向后飞出,赫连傲与黄面男人同时伸手将他接住。紧接着聂萧宝剑又到,赫连傲运掌猛推,掌劲排山倒海而来,与聂萧的剑气打在一起,再荡起一道气浪,两人双双后退。 此时叔孙弥躺在地上,勉强坐起便是一口血吐出,但见他胸口一道剑痕深深凹陷,虽未破出外伤,却令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黄面男人呼喝一声,屋外之人便闯入进来将叔孙弥抬走,又齐齐散开,将聂萧围住,忽听楼上传来动静,只见黑影推开房门而出,看他杀气凌然,令人心惊肉跳。 见到聂萧还有帮手,黄面男人当即在赫连傲耳边低语道:“他一人就已经如此难对付,此时又来了个一看就知不简单的刀客,此时形势不妙,不如暂且撤退,再做打算!” 赫连傲点了点头,把手向后一挥,那些将聂萧围住的人立刻退出门外,又听他说道:“好,今日的事情我赫连傲记下了,改日再来讨教!” 此时聂萧将剑一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改日再会!”说罢,便看着赫连啊与黄面男人退出门外,带着他们的人骑马走了。 这时,二楼的客房纷纷推开门窗,传来一阵鼓掌声,又有赞叹不停,那店家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笑道:“少侠好武艺!好武艺呀!” 聂萧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两块银铤放在店家手中,道:“这些钱足够赔偿了吧?”店家欢笑着送聂萧上楼,又让伙计赶紧准备好酒好菜,送到他们的房中。 李旭见聂萧安然回来,兴奋道:“聂兄武功高超!我若是有你这么厉害便不怕他们了!” 聂萧道:“你三个师兄武功皆十分厉害,特别是那赫连傲,方才我以剑与他的双掌相拼,只觉其掌劲之强,令人惊骇,若我对上的人是他,胜负也难料!” 李旭咬牙道:“赫连傲是我大师兄,他就是杀我师父的主谋!” 聂萧问道:“那黄面汉子是谁?他的指法甚是怪异!” 李旭道:“他是我三师兄方雄,用的指法乃是飞星指,指尖可发光用以迷惑敌人,左右手一刚一柔,指力可在空中移位,令人防不胜防。” 聂萧点点头,方才他已领教过飞星指的厉害,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十分厉害。 李旭道:“我能够逃出来全靠了四师姐与五师兄,不知他们两个现在如何,还有我那小师妹,她被大师兄三人蒙骗了,以为是我杀了师父......”说到小师妹,李旭的表情十分沮丧,似乎对她很是在意。 聂萧道:“你三个师兄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若是独自前往渝州城,只怕还没走出几十里就会被他们抓住。” 李旭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竟牵动了伤势,不住咳嗽起来,聂萧赶紧扶他坐下,输了到真气给他,才令他稳定下来。 聂萧想了想,说道:“不如你随我们一同去长安,等我们的事情办完,再护送你从陇右入蜀。” 黑影点头道:“可以。” 李旭本就走投无路,此时聂萧等人愿意帮助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当即拜道:“那就先谢过二位了!” 次日一早,聂萧便向商队提出要带上李旭同行,而昨夜聂萧以一敌三的风采已成为客店众人津津谈论的话题,他此时提出要多带一人同行自然是好说话的,当即给了他们两套衣服换上,往潼关行去。 此时并非战乱时期,虽潼关有重兵把守,但盘查并不严厉,聂萧随商队过关之前便在脸上简单易容了一番,此时看到通缉榜上果然有他们三人,心中却还是有些紧张,却也庆幸不是三人一同行动,不然十分容易被发现。 官兵将商队的货物打开随意看了一下,又把每个人都晃了一眼,便开路通行,放他们过去了。 聂萧心中欢喜,随着商队过了潼关又一同向前行了三十里才与他们告别,与李旭两人在路边等候黑影。 两人等到未时,果然见到黑影随下一个商队来到,三人汇合,向这华阴城外的村庄而去,他们与慕容乐说定在此见面。 话说慕容乐正在华阴城外的一座小村里喝酒,他此时觉得十分无聊,不禁喃喃道:“以前我也是一人独行,怎的就没感觉无聊呢?看来这朋友的确是个挺重要的东西!”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忽见一个红鼻老者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慕容乐抬头望了望四周,这店中的客人虽不少,却也没有满座,怎的这人偏偏要来与自己坐?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红鼻老者拔开随身酒葫芦的塞子,顿时酒香四溢,清甜无比,令人忍不住朝他看去。 慕容乐坐直身子,问道:“老丈,你这是什么酒?怎的如此香?” 红鼻老者仰头,将酒隔着一段距离倒入口中,只见那酒液呈琥珀色,乃是极好的酒才会呈现的颜色。 慕容乐对于酒并不怎么执着,有得喝就喝,没得喝也无所谓,不似聂萧那般见到酒就会精神大振,但这红鼻老者的酒实在太诱人,令他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红鼻老者喝了两口,又将塞子塞回去,笑道:“嘿嘿!这是百年的九酝春!” 慕容乐惊道:“百年的九酝春?你可别骗我!” 红鼻老者道:“我为何要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 慕容乐咽了咽口水道:“老丈的酒可售卖?” 红鼻老者赶紧将酒葫芦抱在怀中道:“不卖不卖!老汉就剩这一葫芦了!就算是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卖!” 慕容乐眼睛滴溜一转,又问道:“那老丈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找来跟你交换。” 红鼻老者瘪了瘪嘴,说道:“老汉倒是有个想要的东西,若是你能拿来,我就愿意交换,只是那东西不太好找......”他顿了顿,又摇头道:“算了算了,那东西你肯定找不到的!不换了,不换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慕容乐哪里会放过他,赶紧追上去拉住他道:“你先说是何物,说不定我真能找来给你呢?” 红鼻老者皱眉道:“你真能找来?” 慕容乐道:“很有可能!” 红鼻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其实那东西说难找也是看人的,但我看你应该很轻易就能弄到,说不定现在身上就有哩!” 慕容乐一听,顿时起了疑,向后退了两步,道:“算了,我不换了,不过是壶酒罢了。” 红鼻老者微微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又笑道:“嘿嘿,好警觉的小子!既然已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将那两颗舍利交出来,老汉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慕容乐向四周一望,只见酒店里的客人全都站了起来,纷纷拿出兵器,将各处的出口都堵了起来。 慕容乐打量了一下红鼻老者,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腰间的扇子拿出来,边扇边说道:“你可是江湖人称‘酒疯子’的褚成?” 褚成点头笑道:“你能够认出我,说明你知道我的厉害,若是想活命便乖乖把那两颗舍利交出来吧!” 慕容乐朗声笑道:“哈哈!其实你们都被骗了,以为我们从五鬼镇夺了两颗舍利,但其实我们只有一颗而已。” 褚成正色道:“什么?只有一颗?你莫以为我是好欺骗的!” 慕容乐道:“我问你,五鬼镇里的五鬼楼,有谁没死?” 褚成答道:“当然是李三鬼。” 慕容乐又道:“李三鬼是负责什么的?” 褚成道:“负责交易黑货,兜售消息的。” 慕容乐将扇子一合,说道:“一个专门以兜售消息为生的人,无论什么消息,都会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当我们拿到舍利的时候,并不是传闻中的两颗,而是只有一颗!那么我问你,另外一颗究竟是谁夺走了呢?” 褚成皱眉道:“你是说李三鬼也拿了一颗?” 慕容乐点头道:“不错,李三鬼拿了一颗,但他为什么只拿一颗?” 褚成想了想,说道:“因为他担心自己若是把两颗都拿了,会被人怀疑,若是留下一颗的话,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们拿了两颗,都会来追杀你们,而忽略掉他!” 慕容乐将扇子在手中一拍,叫道:“对!就是这样!” 褚成两眼微眯,点头道:“这李三鬼果然够狡猾!”接着又看向慕容乐道:“哼!莫以为李三鬼拿了一颗我便会放过你!快将舍利交出,别再废话!” 慕容乐叹气一声道:“你却不觉得只有我一人在此,有些奇怪?通缉榜上写的明明是三个人。”慕容乐猜测这褚成应该不是一路跟踪过来,而是自己在村中落脚时被他无意中发现的。 褚成不解道:“那又如何?” 慕容乐摊手道:“其实舍利并不在我身上,我们为了保险起见分头行动,舍利在我另外一个朋友的身上!” 褚成不信,喝道:“天下间哪里有愿意将这种至宝放心交给别人保管的人?分明是你拿了之后,甩下另外两人而逃!莫要再废话!快将舍利交出来!不然我们便动手了。” 慕容乐点头一笑,却开始数起了这间酒店里有多少人,褚成不明所以,问道:“小子在玩什么花样!” 慕容乐笑道:“我在数你们有多少人,这样才能算出我要多久才能把你们全都打趴,刚才我数了一下,你们一共有一十二个人,要打趴你们大概需要十息。” 褚成听言大怒,大喊一声:“小子猖狂!且吃我一掌!”说着便运掌拍出。 第五十九章:长安郊外 第一息。 慕容乐将身子向身后的刀客飞去,脚步不停,后发先至,一脚踢出,将其中一人踢飞出去,撞在另一人身上,接着两人又一起撞在墙上。 只见慕容乐借力跳至空中,似一只展翅的白鸟,伸手抓住扇子一张,随着身子旋转一圈便有三人应声而倒。 第三息。 慕容乐避开了褚成的双掌,伸手一拉,将他向前一送,侧旁的刀客此时斩来,慕容乐立刻翻身,将扇子一抛,打中一人,接着双手一翻,手心劲力顿起,各吸来一人。 第六息。 慕容乐双手抓着吸来的两人当作兵器,以巧劲带着他们团团旋转,伸手一放,接住扇子,这两人便似陀螺般转出去,又各自放到了一人。 第九息。 慕容乐飞起回旋一腿,踢掉两名刀客的刀,双手齐出,在两人的脸上迅速打了一巴掌,将他们打得横飞空中。 最后一息,褚成盛怒之下,一掌猛推而来,慕容乐叫一声:“来得好!”单掌迎上,只见慕容乐身子一抖,另一手的扇子挥出,褚成立刻接掌,却惊觉自己的掌力竟从扇子上反弹回来,且力道更大,顿时倒飞出去。 慕容乐一步抢上,在褚成落地前将他腰间的酒葫芦夺了过来,拔开塞子一嗅,忍不住便喝了一口,赞道:“十息夺来九酝春,奇珍异宝亦不换。果真是好酒!”说罢便塞好塞子,向门外走去。 褚成捂着胸口咳出血来,抬头道:“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慕容乐瞪了褚成一眼,他虽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慕容远之的儿子,此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店。 慕容乐骑着马来到大路便,正把玩着手里的酒葫芦,觉得颇为重手,细细一看,才发觉竟是玄铁铸造的,只是在外面包了层葫芦皮而已。 “是慕容兄!”慕容乐听见有人在叫他,便抬起头来,只见聂萧三人正在不远处,向着自己赶来。 聂萧三人来到近前停下,还未说话慕容乐便将酒葫芦扔了过来,说道:“猜猜这是什么?” 聂萧拔开塞子,酒香立刻飘出,惹得一旁的黑影都有些不淡定,催马走了过来。 黑影歪着头问道:“这是什么酒?” 聂萧二话不说,先喝了一口,看他表情陶醉,无法自拔,黑影忍不住,将手中的马缰一甩,把葫芦勾了过来,也喝了一口,惊得他神色一愣,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慕容乐伸手夺走酒葫芦,叫道:“别和光了,这可是百年九酝春!”说着也喝了一口,他还没来得及赞叹,又被聂萧抢走了,三人抢来抢去,不一会便喝了大半。 此时传来李旭的笑声,聂萧才想起还有一个人,顿时不好意思,将酒葫芦递了过去,但又想到李旭身上有伤,又有些犹豫,但李旭却不客气,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内伤,接过手里就是一大口,甘醇清甜的酒液流入喉中,又觉回味无穷,后劲绵柔,当即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慕容乐看到李旭也在,就问聂萧:“这不是你救回来的那人吗?他怎的也跟来了?” 李旭催马过去,将酒葫芦的塞子塞好,还给慕容乐,接着抱拳道:“在下李旭,多谢慕容兄相救之恩,今生定不会忘!” 慕容乐摆摆手笑道:“莫要谢我,要谢就谢聂兄!” 当即,聂萧将为何将李旭带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慕容乐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此时黑影问道:“这酒怎么来的?” 慕容乐哈哈一笑,将自己如何遇到褚成,又如何诬赖李三鬼拿了一颗舍利,还有怎么酒都细细说了一遍,聂萧听言,当即拍手笑道:“慕容兄果然机智!本来我还在想我们只有一颗舍利,即便送到了兴教寺,别人也会觉得我们还私藏了一颗。此时却好!被慕容兄这一番巧语,借着褚成等人的口传出李三鬼拿了舍利,引得众人去追他,也算是出了口气,还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慕容乐笑道:“既然如此,那这剩下的小半葫芦酒便当作是我立功的报酬了!” 众人放声大笑,但李旭却在一旁笑不出来,他听到聂萧三人身怀舍利,只觉惊讶,不禁问道:“你们要将这至宝送去兴教寺?却为何不用来提升功力?” 聂萧微微一笑,说道:“只因这东西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神奇,只是一颗普通的舍利,与其他高僧的舍利并无太多不同之处!” 李旭讶然,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 过了华阴,再有两天的路程便能到达长安,然而四人在这两天便能走完的路上故意兜转了五天,遇上了三批想要来抢舍利的人,他们故意造谣李三鬼拿了一颗舍利,又只是将抢夺舍利的人打倒,并不杀伤,以借他们的口将消息传出去。 因此,只是短短五天的时间,李三鬼拥有舍利的消息,便已传遍整个关中。 聂萧等人眼看目的达到,便在长安城郊外的一座繁华小镇上落脚,他们打算明日再前往兴教寺归还舍利,此时慕容乐又怂恿其他们去镇上的青楼喝花酒,说是提前体验一下长安的脂粉味。 三人拗不过他,说好只是去喝酒而已,慕容乐满口答应,拉着三人去到了青楼之中。 按照慕容乐的步骤,自然是要先洗澡的,四人各自换好了衣服来到早已准备好了四个浴桶的房间中。 此时慕容乐享受的躺在水中,叫了几个长得漂亮的风尘女子来帮他按摩,一脸享受的模样,好似要升天一般。 黑影依旧不习惯,皱着眉看他:“为何你爱来这里?” 慕容乐想了想说道:“那我问你,为何你的话这么少?” 黑影沉默片刻道:“性格如此。” 慕容乐拍手笑道:“没错,这也是我的答案!就像聂兄喜欢喝酒也是如此!” 黑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聂萧则摇头笑道:“莫要听他胡说,爱喝酒与性格有何干系。” 此时李旭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聂萧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李兄怎么了?” 李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习惯罢了。” 慕容乐道:“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你以后比我更喜欢来!” 李旭尴尬一笑,将头沉进水中,他此时心烦意乱,只有如此才好些。 又过了一会,忽见李旭从水中站起道:“诸位,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一下。” 聂萧道:“李兄内伤还未恢复,应该多休息才是,你先去吧,待会我与黑影兄洗完了便去找你。” 李旭抱拳,离开了房间。 慕容乐等到李旭离开之后,便说道:“这几日与李兄相处下来,只觉得他是个闷葫芦,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聂萧道:“他突遭大变,师父被师兄害死,又被诬赖成凶手,自然心情不会好。” 慕容乐转移话题道:“明日送完舍利我们便解脱了,话说我还未去过蜀地,一想到接下来要送李兄去蜀地,心里还是颇为期待的。” 黑影点头道:“我亦如此。” 聂萧喝了杯酒,叹道:“我才从蜀地出来不久,谁想转了一圈竟又回去了!真是世事难料!” 等到他们洗完澡之后,才知道何谓世事难料。 慕容乐送走了聂萧与黑影,独自留在房中继续享受,此时聂萧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看向黑影,只见他眉头皱起,似乎也有同感,二人便加快了脚步往李旭所在的房间走去。 二人推门而入,却不见李旭在房中,聂萧那本来好好挂在架子上的衣服,此时却掉落在地上,他心叫一声不好,立刻快去上去捡起衣服,并查看舍利是否还在。但他这一模,却摸不到口袋里有东西,当即将衣服翻过来再找。 黑影一步抢上便推窗跳出,也不管身上只围着浴巾,迅速翻上青楼的屋顶,向着远处张望,忽见李旭正骑着马向西狂奔,已在两里之外。 “他逃了!”黑影迅速跳下,经过窗口时对着聂萧喊了一声,接着便纵到了马厩里,立刻骑马去追。 聂萧只觉懊恼,想不到李旭竟会盗走舍利,不禁怒火中烧,出离愤怒。他迅速穿上衣服,拿了剑就往慕容乐处奔去。 此时此刻,慕容乐正在与几名风尘女子玩蒙眼抓人的游戏,这时聂萧正好闯开们,慕容乐一下便扑上去,大笑道:“哈哈,抓到你了!”摸了几下觉得有些不对,便道:“咦?你怎的这么高?肌肉这么硬?” 聂萧大怒,一把揪下慕容乐眼上的布,沉声道:“李旭带着东西跑了!” 话说黑影拍马猛追,此时虽是黑夜,天空星月昏暗,难以看清前路,但黑影是来自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昆仑鬼域”,而杀手最基本的素质之一,便是要懂得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偏偏黑影又是这一项的佼佼者,因此要在黑暗中视物跟本不成问题。 黑影能够暗中视物,但李旭却不行,他知道有人在身后追他,因而不敢慢上半分,但他又看不清前路,心中十分害怕。 两人一前一后追出了数里路,只见李旭因看不清前路,操马不当,导致速度渐慢,而黑影则是越来越快,此消彼长,眼看两人只剩前后不到一丈的距离。 黑影暴喝一声,刀光轻闪,李旭身下的骏马瞬间被斩成前后两截,因刀速太快,那匹已被斩断的马还向前奔了几米才分开,李旭也因此被甩出马背,重重摔在地上。 李旭这一摔,伤上加伤,当即内伤爆发,口吐鲜血,但他却不死心,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向前爬,口中还不停地喃喃道:“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黑影催马来到李旭前方,挡住去路,冷冷道:“舍利还来。” 李旭突然大笑起来,笑容狰狞,笑声带着怨恨,他转过身子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昏暗的月亮,从怀中摸出装舍利的盒子,道:“我死了之后,能否请你们帮我杀了我的三个师兄?” 黑影道:“不能。” 李旭轻轻摇头,叹息一声,突然面露狰狞,将盒子打开,大叫道:“那你们便剖开我的肚子去找这舍利吧!”说着便迅速抓起舍利扔入口中,囫囵吞下。 第六十章:走火入魔 黑影已将衣服穿好,此时与聂萧和慕容乐正围着躺在榻上濒死的李旭,听着他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 慕容乐感觉气氛尴尬,便率先开口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聂萧握着剑一言不发,只是怒气冲冲的看着李旭。 黑影道:“杀了剖开。”说着就要动手。 慕容乐赶紧拦住黑影,说道:“别急,看看情况再说。” 聂萧深呼吸,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说道:“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他知道舍利的事情。” 慕容乐打着圆场道:“不能怪你,我们也没有防备他,还是我们经验太浅,容易相信人,才着了道。”说完看向黑影,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黑影却只是,点头道:“是的。”但见慕容乐白眼一翻,摇了摇头。 夜已深,青楼依旧热闹,慕容乐百无聊赖的坐在门边,看着楼下的莺莺燕燕,不禁叹息,心中虽想投入温柔乡,奈何李旭生命力顽强,愣是没死,只得干坐着等。 慕容乐打了个哈欠,他再也受不了,猛地起身道:“看他如此痛苦,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好!” 黑影点头同意,两人看向聂萧。 聂萧虽生气,但他却不想李旭死,可对方偷了舍利,自己又不想救他,顿时陷入矛盾之中,此时慕容乐与黑影都说要杀他,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慕容乐看出聂萧犹豫不决,当即走到李旭身边道:“既然如此,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吧!”说着便抽出腰间的扇子,向李旭的心脉点去。 聂萧此时想拦却已经拦不住了,慕容乐的扇子已经点上李旭的心口。 本来只是随手一招的事情,但此时慕容乐却面露惊讶,聂萧与黑影看到他表情不对,立刻上前查看,却听慕容乐大叫一声:“快闪开!” 聂萧与黑影双双散开,只见李旭的心口浮起一层气,将扇子碾得稀巴烂,慕容乐赶紧松手,迅速后退,身子似个陀螺一般在屋内乱转,带着一股澎湃的气劲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弄得七零八碎,最后看他双掌齐齐拍向窗子,砰的一声,窗子那面的墙整个崩塌,一道惊人的掌力继续向前推出了两丈才消散。 慕容乐当即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两步,聂萧伸手扶住才稳下,又见他嘴角有血,不禁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慕容乐缓了口气,说道:“他身上突然出现一股巨力,若不是我反应快,用上了阴阳倒转,只怕要受重伤!” “阴阳倒转”乃是慕容世家之绝学,可反弹内劲、借力打力、化力卸劲、以劲力吸附沾粘物体、倒转阴阳之气、蓄力反震,练至精深处还可转移周身穴道,攻守兼备,乃是一门极为神奇的武功。 聂萧知晓“阴阳倒转”的厉害,却不想慕容乐还是受了伤,此武功可化卸比自己要强许多劲力,慕容乐的内力与自己在伯仲间,如此看来,方才从李旭身上传出的劲力,乃是极为强悍。 聂萧愣道:“怎会如此?” 李旭浑身发烫,聂萧三人隔着他有几米远,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好似盛夏时的正午烈焰,令人难以喘息,若不是外墙被打崩,整间屋子将会犹如蒸笼一般。 慕容乐伤势不重,此时稍稍运功便已无大碍,他惊道:“莫不是玄奘舍利?” 聂萧摇头道:“不可能,玄奘舍利并无特殊效果,怎会,怎会......”说到此处,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起来,若说李旭身上的异象不是来自玄奘舍利,那又如何解释他身上那股澎湃的内力从何而来? 方才墙壁崩塌的动静引来了青楼的鸨母,她一推门,只觉热浪扑面而来,当即大叫着仰面摔倒,引得四下起身围观。 黑影眼神一凛,指着李旭道:“看他身上。” 只见李旭身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那些才结痂的外伤迅速脱痂,长出新肉,就连疤痕也没留下,这时李旭全身通红,他发出一声长吼,只听那吼声震得整个青楼晃动,聂萧三人心觉不妙,立刻跳出楼去,抬头一望,那房间已着了火。 火势很快便蔓延开,青楼里的人纷纷逃出,黑影身形一动抢进门中,只见李旭眼神迷离,正在已经逃空了人的青楼里晃荡,他走过何处,何处便燃起大火。 黑影不多想,身子前冲,刀光亮起,“铿”的一声巨响,气浪激荡而起,只见黑影倒飞着撞破墙壁而出,看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地,只觉五内翻腾,十分难受。 “他已走火入魔!”黑影吐了口气,将气息理顺。 李旭从楼中狂奔而出,带着一路的火向着南面而去,聂萧三人即刻追上,隔着百步距离追了一路,追到几十里地之外,遥看东方泛起鱼肚白,将要天亮,却见李旭越发狂躁起来。 聂萧三人决定一齐出手将他拿下再说,只见三人分向三面包抄而去,李旭似发觉了他们转身一掌拍出,掌力隔着两丈的距离扑向慕容乐。 慕容乐运起“阴阳倒转”,只觉对方掌力不似方才自己受到的那般强劲,硬生生接住其掌力,身子转了十来圈便卸掉了,他继续前进,并大叫道:“他的功力不纯熟,发挥不全,我们速战速决将其拿下!” 聂萧点头,卷浪宝剑升起剑气,剑势呈巽势而出,如疾风袭来,将地面的长草吹得向两边倾倒。 一剑刺来,李旭出拳迎击,这一拳之力极强,开山裂石不在话下,眼看要与剑尖相撞,忽见聂萧剑招一变,剑势一转,以离势攻出,横扫一剑,颇有大火燎原之势。 李旭神志不清,反应不够快,被聂萧一剑扫在身上,却不见有伤,只是晃了一晃,乃是因为其内力自动防护,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护体真气。 黑影赶到,一刀斩出,李旭内劲一吐,激起一阵气浪,将聂萧与黑影双双震飞。此时慕容乐一脚踢来,正中心口,他足尖顶在李旭心口,身子似旋风般旋转,两人相交之处顿时冒起烟来。 聂萧跳起,以乾势攻出,剑影重重,如一张大网笼罩而来,慕容乐即刻弹开,李旭怒吼一声,强悍内力逼得聂萧剑招偏离,紧接着横摆一拳。 好在聂萧反应够快,将重心一沉,落在地上堪堪避过这一拳,看他身子前扑,宝剑直刺,虚实相交,颇有舍生忘死之感,用的乃是峨嵋剑法中的杀招“金顶舍身”,逼得李旭向后退了一步,然而此时黑影已悄无声息来到其身后,看他手臂青筋隆起,怒喝间出刀,唰的一声破开了李旭的护体真气。 慕容乐又是一腿补上,足尖顶入破开的护体真气中,内劲一吐,将李旭踢得向前冲了几步,黑影又是一刀,但护体真气却快他一步合上,只震得李旭一个踉跄。 聂萧的使出艮势,宝剑连绵不绝,专点李旭气门,叮叮当当点了十来剑,点得对方气海翻腾,脚步一顿,此时三人趁机一齐攻上,誓要将他拿下。 隆!李旭双手一张,内劲狂放,将聂萧三人皆弹飞出去,地面震动,狂风乍起,将四周的长草荡得连跟而起,远处的树枝折断,被大风带到空中盘旋。 此时太阳升起,东方传来的第一道阳光射在李旭的身上,只听他一声狂吼,传荡四野,看他全身青筋鼓涨,表情狰狞,似再也受不住体内澎湃的内力,只见从他下腹丹田的位置不断有真气膨胀流动,在他体内乱窜。 李旭当即跪倒在地,眼球充血,脸上的血管浮现,极为恐怖。 聂萧三人爬起身来遥遥望着他,知道他已承受不住,将要被内力冲破身体而亡,只怕那肆虐的真气将会摧毁附近的一切。 “阿弥陀佛!”聂萧三人正想逃时,忽闻一声佛号传来,三人向南面望去,看见一个法相庄严的老僧从远处而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呼吸间便越过三人,来到了李旭身边。 聂萧忍不住叫一声:“大师小心!” 只见老僧一手盖在李旭天灵,一手抵住其丹田,口中在念动经文,此时老僧周身亮起金光,在阳光的照射下,身后竟浮现出一个莲花虚影,直令聂萧三人惊得当场愣住。 李旭渐渐平静下来,体内的真气不再乱窜,肤色也恢复原样,看他此时气息平稳,静静睡去。 老僧合十道:“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聂萧三人惊讶这老僧轻描淡写便将李旭体内的真气拨乱反正,化解了他将要爆体而亡的危机,此人功力深厚,着实令人惊叹。 此时三人走上去,向老僧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敢问大师法号。” 老僧道:“老衲普光,诸位施主,有礼了。” 聂萧三人又是一惊,这普光法师乃是玄奘大师的上首弟子,得玄奘大师真传,乃是玄奘大师一众弟子中译经最多之人,乃是当世的大德高僧,虽已年过古稀,但依旧神采奕奕。 聂萧恭敬道:“原来是普光大师,失敬了,若无大师出手,只怕我等皆要遭难。”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万物复苏,方才的一切混乱归于平静,普光法师对三人说道:“三位施主可否帮老衲将地上这位施主抬回兴教寺?我们回寺中再慢慢聊。”说罢微微一笑,甚是慈祥,转身向着南方那隐约可见的兴教寺山门而去。 第六十一章:兴教寺 兴教寺位于长安城外三十多里处,乃是法相唯识宗的祖庭之一。于总章二年由当时还是皇后的女皇武曌下令修建,以供奉玄奘大师之灵骨舍利。并封为“大唐护国兴教寺”。 聂萧几人随着普光法师来到兴教寺中,将李旭暂时安置在厢房中,并派人悉心照料。 此时众人在后院的一间殿中,此处乃是普光法师平日精研佛法之处,殿内有佛像菩萨像,又堆了许多经书,其中有许多是正在翻译的。 聂萧三人将从五鬼镇开始,直到昨夜李旭盗走舍利吞下后走火入魔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告知普光法师。 普光法师听完之后,说道:“阿弥陀佛,此事曲折,当真是幸苦三位了。” 聂萧道:“大师不必客气,将玄奘大师的舍利送回本就是应该的,只可惜现在却被李旭吞下了,只是有一事我想不通,还请大师指明。” 普光法师道:“聂施主请说。” 聂萧道:“这三十多年来,流落江湖的三颗舍利几经转手,相信很多人都试过以不同的方法想得到所谓的一甲子功力,但据我所知,玄奘大师的舍利之中并未有这种奇效,但不知那李旭吃下舍利之后,为何会如此?” 普光法师道:“聂施主的疑问,老衲答不上来,但方才在那位李施主体内肆虐的内力的确与先师的一模一样。” 聂萧困惑不已,听慕容乐道:“或许舍利中真的存有功力,只不过需要某些特定的情况或者体质才能吸收?”他也不确定,只是胡乱猜测。 聂萧道:“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能每颗舍利中都有一甲子功力?众所周知玄奘大师去世时也不过六十多岁。” 慕容乐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呀!” 聂萧语塞,事实的确摆在眼前,这便是让他最为困惑的地方。 普光法师此时又道:“两位施主稍安勿躁,先师少年时期便有奇遇,一路西行取经路上更是奇遇不断,不但精通三法藏,武功更是非凡,只不过他晚年时有心魔,一直醉心于译经便是为了以佛力压制心魔,直到圆寂前的一个月才终堪破一切,将心魔剔除,得以涅槃成正果。” 聂萧点头道:“我也曾听义父说过,说玄奘大师的武艺不在我师公之下,甚至还要更为高强,这么说来,玄奘大师多次奇遇,以至于内功修为惊世骇俗,只是九分之一便抵得上普通人六十年的修为?”聂萧不禁心想,若真是如此,那么玄奘大师的武功真可谓强得可怕。 普光法师道:“那李施主得到了先师的功力乃是他们之间因果,如此算来他亦算是先师的隔世传人,又被老衲所救,也算是有缘,至于三位的难处也不必担心,你们将李施主带来我寺亦等于将舍利送还,我会派人上报朝廷,就说你们三人前来送还舍利,以解你们的困难。” 听到普光法师如此一说,三人心中当即轻松了许多,此时慕容乐又问道:“那么大师打算如何处置李旭?” 普光法师笑道:“兴教寺又不是大牢,我也不是判官,如何谈得上处置?待得李施主的伤势痊愈,他想走想留我都不会阻拦。” 慕容乐看向聂萧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聂萧沉默许久,他虽生李旭的气,但对方盗走舍利也有苦衷,而且舍利本来也是要送还兴教寺的,此时普光大师都已发话,自己更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他与李旭虽相识不久,但心中对他报有有名的好感,因而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慕容乐摇了摇头。 此时事情已了,普光大师看向黑影,说道:“黑影施主腰间的刀可否借与老衲一观?” 黑影轻轻摇头:“不可。” 普光大师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施主听我一言。” 黑影点头,普光大师便道:“此刀并非凡物,我与你相隔数尺,刀又在鞘中,我便已能感受到其中蕴含一股魔性,此刀是为不祥,不可多用,亦不可用其多造杀业,不然魔性反噬,将会对你不利。” 黑影表情并无变化,并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他只是淡淡道:“好意心领了。” 普光法师想了想,觉得不妥,便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佛珠,道:“此乃老衲的佛珠,已随我数十年,虽不是什么宝物,却也因长年累月在寺中熏陶,沾染了佛性,此时便赠予你,算是老衲的一份心意吧!”只见那串佛珠之上有光华流转,佛光熠熠,颇为不凡。 黑影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伸手结果了佛珠,将其带在脖子上,并道了声谢。 此时普光法师起身道:”老衲待会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诸位是想在寺中等待李施主转醒,还是另有他事要办?” 聂萧道:“不知李旭大概多久能醒?” 普光法师道:“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毕竟他受了先师内力侵袭,经脉受损,再加之他先前就有伤在身,能活下命来已是万幸了。” 聂萧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多做打扰,还望大师在李旭醒后记得提醒他去渝州城找舒横空舒大侠。” 普光法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聂施主宅心仁厚,善哉善哉!” 当即,三人便告别普光法师,离开了兴教寺,向着之前落脚的小镇行去,他们刚走出没几里,便见有寺僧骑着快马奔出,那僧人向他们招呼了一声,说是去长安通知朝廷玄奘舍利送还的消息。 三天后,朝廷公榜昭告天下,三名少年侠士将一个玄奘舍利送还兴教寺,并第一时间撤销三人的通缉榜。 消息一出,立刻引得江湖之中流言四起,玄奘舍利消失三十多年又再从现江湖,却被三个小子送到了兴教寺,有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人则佩服三人定力,总之三人因此声名大振,而李三鬼手中还有一颗舍利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有心之人蠢蠢欲动,四处打听李三鬼的消息。 话说那神都洛阳的归德坊,此坊位于长夏门旁。房内有一种满青竹的宅院,每当没吹便能听到竹林晃动声响,院落古朴淡雅,长廊九曲,方圆十丈的池塘之上建有亭台,可于其中投食喂鱼,四周皆有竹子,于院中安坐,令人心平气和。 此时亭中正坐着一个白发男子,看他细眉凤目,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只觉优雅,此时他闭目抚琴,琴声徐徐,似春风拂水,如林间阳光,令人神思飘荡。 忽地琴弦崩断,惊得水中游鱼四散,此时从外匆匆奔来一银衣男子,半跪道:“禀大统领,有一自称雁无痕之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细长的凤眼精光内敛,颇为不凡,他被方才的断弦弄得心神不宁,此时又听有人求见,忽生不祥之感,便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雁无痕便被这一个包裹走入进来,对着男子作揖道:“在下雁无痕,见过李大统领!” 这白发男子正是翊天卫大统领李残轩,自从止息山庄一役败于戚沧海之手后,便废寝忘食的练功,誓要一雪前耻。借着翊天卫的势力,李残轩收集了天下数十门奇功,又将这数十门奇功一一钻研,去其糟粕留存精华融合为一门至强武学,于八年前的神功大成之日瞬间白头,至此成为天下顶尖高手,五年前曾以五百招击败昆仑鬼域四大鬼王之一的万鬼幡,近年来他又潜心修炼,武功更甚从前,自觉已超越戚沧海,只在南宫剑圣一人之下。 李残轩正在投喂鱼群,也不看雁无痕,淡淡道:“斜阳剑客雁无痕,我若没记错你应该是不良人。” 不良人与翊天卫皆隶属朝廷,两者虽皆有江湖人士组成,却有不同之处。 不良人由官府征召充任侦缉逮捕犯人的江湖人士,多为更接近于后世的赏金猎人。 而翊天卫则是直接听命于女皇武曌的江湖组织,受命暗中调查大小官员,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将会第一时间上报给女皇,一旦有证据在手,可提前逮捕,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还执行收集情报,暗杀等,一切女皇武曌无法公开进行之事,平时女皇无命令时,由大统领全权掌管,可自行任命属下,大统领享从三品,可自由出入皇宫,一切开销由官方负责,类似明朝的锦衣卫与清朝的粘杆处,但又有许多不同之处。 此时雁无痕将身上的包裹打开,放置于地面,道:“大统领可认得这东西?”只见包裹里装着两柄断刀,正是李随风的兵器。 李残轩表情微微一变,一闪而没,说道:“我若没看错,这是我异母兄弟,李随风的兵器。” 雁无痕道;“正是,我今日前来正是要告知大统领,李随风已死的消息。” 李残轩眼神一凛,看得雁无痕汗毛倒竖,那眼神就像两支冷箭般,似乎可射穿人的灵魂,顿叫他浑身一软,冷汗直流。 雁无痕赶紧抱拳道:“大统领可知道因玄奘舍利而被通缉的三名少年?” 只觉风起,李残轩在眨眼间便来到了雁无痕的面前,动作之快令对方跟本就无从反应,他伸手以内力吸气地上的断刀,抵在雁无痕的咽喉道:“有什么话便一次性说完,本统领没有心思与你磨蹭。” 雁无痕吓得几乎失魂,哪里敢怠慢,立刻说道:“前几日我与李随风刚刚出城,却遇上暴雨,我们在林中躲雨,遇上了三个少年,他们似乎与李随风有什么仇怨,便出手杀了他,对方武艺高强,我也不是敌手,但他们不知为何没有杀我,还将我放了。” 李残轩靠近雁无痕,手中的断刀已经扎破对方的皮肤,渗出血来,但雁无痕却不敢动,听李残轩声音带怒道:“上一次下雨已是十天前的事情,为何这么久才来告知?” 雁无痕紧张道:“我去了长安,请求不良帅派人为李随风报仇,但组织说李随风早已退出了不良人,且此事乃是江湖仇杀,不归不良人管,因此我此时才来告知。” 李残轩将刀扔在地上,一声呼唤便有三名翊天卫鱼贯而入,只听李残轩朗声道:“传我命令,翊天卫全体搜索送还舍利的三人下落,一旦遇见立杀无赦!” 三名翊天卫领命,当即纵身而起,跃出了院墙去通传命令。 第六十二章:长安鬼市 长安,十一朝古都,第一个被称为“京”的城市,是无数人魂牵梦萦的地方。大唐政治与经济的中心,亦是世界最大的城市,虽女皇武曌将国都转至神都洛阳,但长安的繁华却依旧如昔。 雄伟壮观的城墙守护着这座千年古城,从明德门进入,便是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宽一百五十米,道路两旁的槐树挺拔,似卫兵般威武。 城中共有东西两市,里坊一百零八,布如棋盘,星罗密布,再加之上百万户的人口,更有无数天下八方来往之人,这座伟大的城,无可比拟。 东贵西富,南虚北实。说的便是长安的人口分布。 长安城北人口密集,东北的里坊皆是达官贵人的宅邸,西北的里坊则汇聚天下商客,因西市最为繁华,所以西北有许多来自各国的商贾居住,被称为富人云集之地。 南边的里坊大多是平民百姓居住,人口亦不少,但大多居住与中心地带或是向北偏移,以至于东南与西南的某些坊中无人居住,甚至成为墓地。却也因此催生出全国最大的黑市,更是有许多牛鬼蛇神藏身其中。 平康坊乃是长安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一入坊门,东边的三条巷子便是风尘女子聚集之地,三巷又分南、中、北,南巷与中巷皆是叫得出名号的青楼,里面的风尘女子甚至不乏容貌艳丽之辈,而北巷则是低等的青楼,大多数风尘女子姿色普通,身怀的才艺也不如其他两巷。 按照慕容乐的性子,来到天下闻名的长安城,自然要去天下闻名的平康坊,之前他曾数次路过长安城,但都因有事在身而未能入城,这次身无他事,又来到了城内,无论如何也要去平康坊,聂萧与黑影也未来过长安,心中漫无目的,索性便陪他去了,再想该如何好好逛逛这长安城。 三人来到平康坊的一间颇为热闹的青楼中,一进去,便觉得长安的风尘女子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容貌姣好之辈大有人在,花容月貌者亦能见到数个,顿时让慕容乐春心荡漾。 慕容乐向来出手阔绰,身上带的大多都是珠宝,常见的通宝却不多,此时鸨母见他扔来几颗明珠,顿时媚笑着将三人从人多杂乱的大厅带入安静的包间,又叫了七八个姿色上好的风尘女子供他们挑选。 聂萧与黑影对看一眼,摇头道:“我们便算了,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拿上来便是,至于其他的,慕容兄自己挑吧!” 慕容乐也不客气,大手一挥,便将这些女子全都留下,当即又拿出几个宝石扔给鸨母,那鸨母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安排酒菜去了。 等到酒菜上齐,慕容乐已经玩得不亦乐乎,聂萧与黑影皆是一副无奈表情,索性不理他,喝自己的酒。 正喝着,慕容乐从众人间冒出头来笑道:“这长安城就是不同,真是繁华!繁华啊!” 聂萧笑道:“你就只来了个平康坊,又如何知道长安城有多繁华?” 慕容乐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青楼是最能体现此城是否繁华富饶的地方!越是繁华富饶的地方,这里的风尘女子就越漂亮!” 聂萧道:“歪理就你懂得最多!” 慕容乐起身道:“来来来,奏乐起舞,待我喝上几轮再与你们玩。”说着从怀中掏出些珠宝,分发给众女,她们接过珠宝,便喜滋滋的去到一旁起舞奏乐。 聂萧喝了杯酒,问道:“一直都见你出手极为阔绰,你从家出来时究竟带了多少珠宝?” 慕容乐避开那些女子,低声道:“我离开潜龙庄时身上并没多少钱,一路帮人做保镖护卫赚了些钱,到了陇右之后遇上了一伙摸金人,跟着他们下了个墓,分了不少珠宝。” 聂萧一惊,叫道:“什么!这些珠宝竟是你盗......”说到此处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盗墓得来的?” 慕容乐点头道:“没错,因此我才花得如此心安理得,丝毫不觉得心痛。” 黑影低声道:“可是祁连山的那件案子?” 慕容乐道:“哦?黑影兄也知道?” 黑影道:“可知你们惹出了大祸?” 慕容乐神色一沉,道:“什么大祸?” 黑影道:“那墓在祁连派禁地中,听说有祖师宝剑藏于其中,祁连的南北两宗因祖师宝剑被盗而分了家。” 慕容乐惊道:“竟如此严重?!” 聂萧正色道:“祁连派乃是陇右大派,与长空门、崆峒派、万剑山庄,并称陇右四大派,祁连派因地域原因一直是边关将士对付吐蕃的一大帮手,你们这次盗墓弄得祁连派分家,只怕会影响边关安定。” 慕容乐想了想,道:“我们打开主棺时的确发现了一柄剑,但那剑拔不出鞘,而剑鞘又锈迹斑斑,怎么看也不像宝剑。” 聂萧道:“你有所不知,祁连派的北宗较为强势,多年来占据掌门位置,一直主张协助边关退敌,而南宗则一直主张不理战事,潜心修炼,两宗因此早有间隙,此次祖师宝剑只是一个分裂的借口而已,现在祁连派一分为二,只剩北宗独力协助边关。而我朝向来与吐蕃多有战事,如此一来恐会生变!你可还记得那柄宝剑是谁拿了?” 慕容乐顿时没了玩乐的心请,当即遣散了房中的风尘女子,脸上皆是内疚的表情,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仔细想了许久,突然抬头道:“是一个叫做陆长远的人。” 黑影道:“他是有名的黑货贩子。” 聂萧道:“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去长安南的黑市打听打听,说许会有线索。” 黑影摇头道:“不,我们去鬼市。” 长安黑市,位于长安城南的青龙坊,此处可遥望美轮美奂的曲江池。坊中挂了黑灯笼的铺子便是属于黑市的店铺,可进行黑货交易与买卖信息,但若想要买到更为了不得的东西便需要等到晚上,只因在地底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黑市,因只有夜间才能进入,因此被称之为鬼市。 次日中时,聂萧三人便马不停蹄来到了青龙坊,此时虽是白天,但坊中行人甚少,街头偶尔可见几个老弱病残的乞丐。 街道的正中间有一颗老槐树,树下只有一个乞丐,黑影走过去扔了七枚通宝,那乞丐便缓缓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间酒楼。 聂萧与慕容乐不明其意,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道:“要进入鬼市之人得在白天去到指定地点等候,等到晚上会有引路人出现带我们进去,待会到了地方跟着我做,别问。” 三人当即顺着乞丐所指,来到了一间三层的酒楼中,这间酒楼从外看上去并无异样,只是占地比寻常酒楼大了两圈。但走入其中,便感觉像是入了贼窟一般,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皆是身上有功夫之辈,大多不与人说话,一看到有人进来便齐齐望过来,眼神不善。 酒楼里只有一个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男人坐在一个大柜台后面,只见柜台上摆满了黑白相间的碗,碗中装有酒。 黑影二话不说拿出三枚通宝放在一个黑色的碗里,先将半碗酒倒在地上,然后又连着通宝将剩下半碗喝进嘴里,接着又吐回碗中。 聂萧与慕容乐见状也依样葫芦,此时那男人起身问道:“忘川河边谁人来?” 黑影答道:“瑶池血涌万鬼哀。” 那男人一惊,赶忙恭敬地递上三个黑色的绸带,道:“三位请上三楼!” 三人便转身上了楼,此时聂萧与慕容乐见大厅里的人都在看他们,似要将他们的样子牢牢记住。 等到三人来到三楼,只见这一层只有寥寥几桌人,大多数桌子都空荡荡的,他们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包间,引得那几桌人皆是一惊。 三人在包间里落座,此时四下无人,慕容乐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可以说话了吗?” 黑影点头,此时聂萧与慕容乐才松了口气,问道:“方才究竟是什么意思?” 黑影一边帮两人倒酒一边说道:“酒是入门酒,钱是买路钱。” 慕容乐又问:“这三层楼又分别是什么意思?” 黑影道:“一层是尸,二层是灵,三层是鬼。” 聂萧问道:“这包间和那暗号呢?我见柜台里的人听到暗号便是一惊,放我们进包间的时候,外面的人也是一惊。” 黑影举杯,三人一起喝了一杯后,他才说道:“长安鬼市是昆仑鬼域创办的,这包间只给我们的人坐,暗号便是告知身份。” 聂萧与慕容乐甚至惊讶,想不到这长安鬼市竟是昆仑鬼域创办的,难怪别人如此吃惊。 黑影又道:“一层的人是白带子,二层的人是绿带子,三层的人是红带子,带子颜色越深能够买到的东西就越多。” 聂萧拿出手中的带子看了看,道:“而我们是黑色的带子,可以买到其他人买不到的东西。” 黑影点点头,又倒了杯酒。 夜晚降临,青龙坊里变得极为安静,就连灯火也没有,之凭着远处曲江池传来的灯光能够勉强看清外面的路。 此时有人轻轻敲门,三人起身出去,只见是几个身材婀娜的女子,但她们都戴着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面具,只露出两个眼睛与一张嘴,面具的脸颊上涂了两团鲜红色的晕,极为诡异。 酒楼中并没有灯火,只有这几名女子手里提着的白色灯笼照亮前路,他们三人离开时,酒楼里已经没了其他人。 聂萧三人随着这几名女子在青龙坊里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排水渠,她们将水渠的入口打开,走了下去,乘着小船前行。 长安城的地下排水渠十分发达,最宽的地方可容船行,青龙坊的这一处便是如此,他们顺着水流前行,经过了一处亮着幽光的入口,继续前行,来到另一个专为贵客准备的入口才下了船。 当门打开,一条亮着昏暗灯光的下行道路出现,三人继续前行,走了许久终于豁然开朗,只见此处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街道宽敞,各种稀奇物品摆满了店铺与摊子,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简直与白天那地面上的市集一般无二。 第六十三章:老不死 灯火通明的鬼市里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副热闹的光景。鬼市的建筑与地面不同,利用了空间高度以木板搭建上层,一共建了三层,呈环形结构,每层都有店铺与酒肆。 鬼市虽然建在地底,但这里并不觉得憋闷,但也看不到通风口在何处。 很显然,鬼市的入口不止青龙坊的那间酒楼,这里人声鼎沸,光是在此进行交易的人都有几千人,这还不包括维护治安的面具人。 黑影虽然看似熟门熟路,但他也是第一次来,与聂萧和慕容乐一样,感觉大开眼界,他们三人在市中逛了逛,只见到处都有兜售古董字画,珍稀药品,陪葬珠宝,宝刀宝剑,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兽。 慕容乐四处张望着,叹道:“昆仑鬼域可真是厉害,竟能建出一个如此宏大的地下黑市!” 聂萧笑道:“看着琳琅满目的货物,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买些东西了!” 黑影道:“若要买东西,便去三层,那里的东西最好。” 慕容乐拍手道:“哈哈!那我们找到陆长远便去三层看看有什么可买的!” 当即,三人便在鬼市中兜兜转转寻找陆长远,他们找遍了一层,又去找二层,接着到第三层,逛了将近两个时辰,都不见踪影,此时已是半夜,正是鬼市最为热闹的时候,许多买卖完东西的人都到酒肆中喝酒,欢笑怒骂声四处皆起。 正当三人找不到陆长远,想要去消息贩子处买个消息时,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矮小老者笑着走了过来,他一身粗布衣衫,肩上用竹棍挑着个鼓鼓的口袋。 老者走到三人面前道:“三位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老头儿这里有。” 聂萧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者道:“老头儿这里也有人卖。” 慕容乐道:“你是人口贩子?” 老者笑道:“嘿嘿!我什么都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不卖的!” 黑影转眼看向他说道:“你是老不死?” 聂萧皱眉道:“你这话有些过了吧?” 老者大笑:“哈哈哈!老头儿就是老不死,老不死就是老头儿!” 黑影道:“他是鬼市里最神秘的卖家,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能弄到。” 老不死道:“老头儿看见你们兜转了许久也没有买东西,更没有卖东西,这黑市里的人都是来做买卖的,从没见过逛街的,所以老头儿便下来问问,你们究竟想买卖些什么?” 聂萧道:“我们想找个人,方才兜兜转转便是要找他,寻之不见便想去买个消息,却正好遇上了你,前辈既然什么都卖,那我们也懒得去别家了,便在你这里买吧!” 老不死点头道:“行,你们想买谁的消息?” 慕容乐道:“你可认得陆长远?” 老不死一听这名字,瞬间变了脸色,笑容也没了,拉着脸问道:“你们找他做甚?” 聂萧道:“只是想从他那里买一柄剑。” 老不死的脸色沉得更深,幽幽道:“可是一把怎么也拔不出,鞘上满是锈的古剑?” 慕容乐忙道:“正是,正是!你见过?” 老不死看着三人许久,突然脸上的表情阴转晴,又恢复了原来那般笑容,道:“那柄剑在我这里,他已经转手给我了,你们若想要,便跟着我来吧!”说罢便转身向着三层走去。 慕容乐喜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聂萧心里忽生不祥,便道:“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三人跟着老不死来到了三层最里面的一间大木屋,一走进去便看到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此时慕容乐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叫了起来:“这可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 老不死得意道:“那幅是伪画,真迹已经被人买走了,老头儿花了十年的时间辗转各地才终于找到了真迹,卖了个值当的好价钱!” 慕容乐细细观察着这幅伪画,只觉与传说之中的真迹一模一样,不是精深此道的行家难分真假,心中不禁赞叹画这幅伪画的画师,画工之精,堪称一流。 老不死挥了挥手道:“快进来,你若是喜欢那幅画,待会再卖给你,我们先把古剑的买卖给解决了。”说着便带三人走向里屋。 里屋十分大,这里陈列了许多东西,一看就知道都是些了不得的东西。 老不死捧了个剑匣出来,道:“你们要的可是这个?” 慕容乐走上去接过剑匣,打开一看,竟喷出一阵毒烟,令他猝不及防,当即就浑身麻软,倒在地上。 聂萧赶紧扶住慕容乐,黑影则一步抢上想要抓住老不死,但他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见老不死早就退到了墙角,将烛台轻轻一转,整面墙便转了过去。 黑影道:“我去追。”说着便也将烛台转动,追了过去。 聂萧赶紧封住慕容乐的穴道,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解毒丸,希望能够给他暂时压制毒性,此时慕容乐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聂萧将他扶正道:“别慌,我助你运功逼毒!” 正要开始时,屋外便闯进来了两个人,他们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聂萧将慕容乐向后一送,靠在墙边,手腕一抖,卷浪宝剑唰的一声出鞘。 这两人武功诡异,一个似蛤蟆趴在地上,一个如蛇身子不停左右游摆,他们不止武功像,就连长得也像,一个肚子圆鼓鼓,满头疙瘩,一个则手脚细长,脸面尖长。 二人出手刁钻,劲力阴狠强劲,加之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时间竟将聂萧逼入了下风。 蛤蟆男猛地跳起,双手双脚齐齐发力攻出,聂萧下滑而过,反手一剑刺出,蛤蟆男立刻转身用肚子接剑。聂萧只觉刺在了棉花上,柔柔软软,无处发力,正要回剑时,蛇男突然刁手攻来,又疾又猛。 聂萧赶紧侧身一避,蛇男的刁手便打在硬木的墙上,顿时打穿了一个洞,此时蛤蟆男又来,肚子发出咕噜声响,整个人团成一团滚来,好在聂萧反应迅速,起身一跳,看着对方撞破了墙壁。 对方武功古怪厉害,聂萧也不再犹豫,当即剑气浮起,以离势横扫一剑,犹如烈火侵袭,惊得蛇男赶紧缩手,身子往地面一贴,避开来剑,紧接着身子一扭,竟快速游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柄碧油油的短剑,刺向聂萧。 聂萧抬脚连避,纵身一翻,想要刺对方背脊,忽闻一声蛤蟆叫,那蛤蟆男便从外面飞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对钢鞭从左右分击而来。 宝剑连点,却觉对方钢鞭之上劲力极大,只堪堪点开两寸而已,聂萧来不及多想,抬脚踢在对方肚子上,借着反震的力道上了高处,此时身子倒转,使出了乾势。 一招“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攻出,顿时满屋剑影,令人眼花缭乱,烛火被劲风吹灭,但剑光却不灭,唰唰唰几剑,便刺伤了对方。 只听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怪叫,忽地从屋外打来数枚毒镖,聂萧剑招未老,正好以此招接下对方的暗器,就在他分神接暗器时,蛤蟆男与蛇男分左右齐齐攻来,两人内劲叠加,将聂萧打得退后两步。 此时又见毒镖来到,聂萧只能向旁闪避,但他这一避,却见一张白丝大网从屋外飞快打来,他迅速挑出无数剑花,但那大网却中途转向,一把罩住了慕容乐。 聂萧想要去救慕容乐,却被蛤蟆男与蛇男拦住,两人又再叠加内劲齐攻,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猛了几分,聂萧立刻后撤,以坤势抵挡。 “铛”的一声,三人皆向后退了一步,此时慕容乐已经被拉出了屋外,蛤蟆男与蛇男见状立刻后跳,又见蛤蟆男掏出一个烟弹扔在地上,顿时整个屋子烟雾弥漫。 当聂萧闭气冲破烟雾跑出屋子时,蛤蟆男与蛇男已经不见了踪影,慕容乐也不知被他们带到了何处,而方才的打斗声引来了维护治安的面具人,此时十多个面具人来到,将聂萧团团围住。 话说黑影追踪老不死而去,墙的另一面竟是一个下行通道,黑影想也没想便滑了下去,一路弯曲下滑,最终从鬼市一层的闹市中出来。 黑影左右一望,只见老不死就在前方不远处,他立刻施展轻功追上,忽见老不死嘿嘿一笑,拐入了一条巷子里。 巷子左右共有八扇门,不知可通往何处,此时老不死已钻出了巷子的另一头,黑影正想追上去,却见其他的们齐齐打开,跳出八个人来,这八人四个拿刀四个拿剑,竟是两组四胞胎。 黑影也不啰嗦,上前便是一刀,他的刀极为强劲,此时一刀斩出,对方便变了脸,拿刀的四胞胎一齐接住这一刀,同时那拿剑的四胞胎便从两旁攻上,剑招皆不相同,配合起来却又相得益彰。 黑影脚步一点,向后滑开,此时四剑从上下左右攻来,逼得他一路后退,正当他要出刀时,拿刀的四胞胎也来到,四把快刀分别斩向他的左右手,让他没法出刀。 这八人配合无间,攻势如暴雨一般袭来,丝毫不给黑影喘息的机会,此时老不死早已不知逃到了何处,黑影心中一怒,踏墙而上,从高空中斩出一刀。 刀气横扫,气浪狂卷,惊得下方八人将兵器架在一起抵挡,只听“铿”的一声暴响,震得巷子里嗡嗡作响,八人手中的兵器齐齐崩断,脱手飞出。 那断裂的刀剑被弹飞到鬼市里,惊得市集上的人一阵惊呼,那八人手臂麻软,迅速滚入了巷子两旁的八扇门里,而此时着面具人赶到,将巷子两头堵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鬼市主管 聂萧被十多个面具人团团围住,对方也不说话,直接攻上。 只见对方一剑刺来,聂萧挥剑挡开,侧身上步横剑而出,动作之快令对方一惊,此时一旁援手来到,两人出剑架住其宝剑去路,但聂萧剑招忽变,手腕一翻,宝剑点在对方两人的剑上,叮的一声将他们震退。 “此人厉害,一起上!”三个面具人向后一跃,招呼众人要一起围攻而生。 此时聂萧忽然想到白天时得到的那条黑色绸带,脚步一点,跳上屋顶,从怀中抽出带子挥舞,一众面具人抬头见到聂萧手中拿着黑色带子,当即放下武器,恭敬的下跪。 聂萧松了口气,从屋顶上跳下,心想:“这黑色带子果然管用。”但他只知这鬼市里按照带子的颜色来区分人物的身份,却不知他这条黑色带子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鬼市分三层,对应的带子也有三种颜色。拥有白带子的人只能在一层活动,拥有绿带子的则能去到第二层,拥有红带子的人可在三层之中随意走动交易。 昆仑鬼域之人来这鬼市里得到的却是黑色的带子。鬼卒是黑白相间的带子,高一级的鬼吏是黑绿相间的带子,再高一级的鬼使是黑红相间的带子。 而拥有纯黑色带子的便是鬼将了,鬼将只在四大鬼王之下,比如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昆仑十二鬼,便是这一级别,他们可随意调动鬼市的官方资源,比鬼市的主管还要高级。 因而这群面具人比鬼卒的等级还要低,是昆仑鬼域中最为低级的存在,此时见到聂萧手中拿着纯黑色的带子自然是要下跪的。 一众面具人不停额头拜道:“小的们不知是鬼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聂萧不知他们口中的鬼将是何意思,但见他们如此惊慌失措,心想大可利用一下,便清了清嗓子,故意沉声道:“不知者不罪,都起来。” 面具人们不停道谢,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站了起来,聂萧见他们站起来,便问道:“我要找两个男人,一个大肚癞痢头,长相如蛤蟆,一个则身材瘦高,面孔似蛇,你们可见过?” 面具人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人说道:“他们是主管的客人。” 聂萧道:“哦?主管的客人?可知他们在何处?” 面具人道:“他们应该在主管的院子中。” 聂萧道:“且带我去。” 面具人们不敢不从,当即引路带着聂萧往鬼市主管处行去。 鬼市占地有两坊之大,分三层,乃是需要进行黑市交易之人的可行动地。而在一层的最南面,却有一条外人不可随意进入的区域,此地有两座相邻的宅邸,其中一座较为朴素,是一众面具人平日的住处,另外一座装饰华丽的宅院,则是鬼市主管的居所,这里到处都镀了金,镶嵌了宝石,虽富丽堂皇,却不免让人觉得这里过于庸俗。 聂萧来到此处,心想这鬼市主管的品位着实不怎样,虽然人人都爱金银珠宝,但也不必将住宅的所有地方都用黄金与珠宝来装点。 鬼市主管在昆仑鬼域中的等级乃是鬼使,他听闻有鬼将要来找自己,便匆匆迎了出来。此时他正站在门前,只见那是一个肥头大耳,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顶级料子做的衣服,身上手上戴满了金银珠宝,又见他用妆粉将脸涂得极白,用口脂将嘴抹得极红,加之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柔之气,令人感觉极不舒服,就像个穿戴了许多陪葬品的贵族尸体一般。 此人名为朱宝财,绰号“爱财如命”。他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大家都只知道他是鬼市的主管,所以都称呼他为朱主管。 此时朱宝财看到聂萧走来,便露出笑容,用他那尖细的嗓音说道:“属下不知鬼将亲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聂萧之前问过一个面具人这主管姓什么,此时朱宝财走上来,聂萧便点头道:“早就听闻朱主管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宝财笑道:“鬼将真会说笑!来来来!请进,我们进屋再说!” 两人进到大堂中,当即就有面具人端上瓜果酒水,朱宝财笑呵呵的问道:“不知鬼将可否给我看看身份鬼牌?让我确认一下?” 聂萧顿时懵了,他哪里有什么证明身份的鬼牌,但此刻不能露陷,当即伸手进怀中摸了半天,脑子则飞快转动,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去。 朱宝财见他摸了半天也没把鬼牌拿出来,心中起了怀疑,正想发问,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喝:“朱主管!老头儿有事找你!” 来人正是老不死,他一踏入大堂便看到了聂萧,当即一愣,还未等他说话,聂萧便猛地站起身指着他道:“就是你!竟敢对本鬼将下毒!快快将我的朋友交出来!若是乖乖听话还可饶你不死!如若不然定叫你走不出此地!”聂萧虚张声势,企图蒙混过关。 老不死愣在原地,看向朱宝财道:“朱主管,他是你们的人?” 朱宝财并未忘记鬼牌的事情,缓步走到聂萧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鬼将,还请亮一亮鬼牌,以免产生误会。” 聂萧心知这一关是混不过去了,当即脚步一点,向着门外掠去。 朱宝财冷笑一声,将几枚通宝当作暗器打出,这些钱来得极快,聂萧不得不顿足躲避,他这一停,大门便关了起来。 老不死去到朱宝财身后,叫道:“这小子是为了那柄剑来的!” 朱宝财眼神一凛,道:“你想要那柄剑?” 聂萧见对方似乎对这柄剑十分看重,虽不知究竟为何,但也猜到了这柄剑定有不凡之处,他略微一想,说道:“我不知你们说的是什么剑,我只是来找陆长远买东西的!” 朱宝财冷笑道:“陆长远已经死了,你要想找他买东西恐怕得下去找他,且不说你为了什么而来,单是假扮鬼将这一条,便够你死一百次了!” 聂萧赶紧后退两步,将怀中的黑色带子拿出来道:“我可没假扮,是你们的人看到我这条带子便下跪叫我鬼将,我哪里知道你们内部的称呼?还以为鬼将是对有黑带子的人的尊称!” 朱宝财微微眯眼,沉声道:“好个油嘴滑舌的小子!你这带子怎么来的?” 聂萧将带子绑在腰上,并道:“这是白天进酒楼时你们的人给的,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被老不死毒倒,被他的人给抓了,还有一个去追老不死,只怕是追丢了。” 老不死摸着胡子道:“追我的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聂萧笑道:“你太小看他了,只怕死的是你的人。” 朱宝财的耐心不好,此时再也不愿听他们废话,双手一扬,只见漫天的通宝打来,在灯光下显得金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 聂萧纵身跳起,手中宝剑连挥,无数剑影护身,将漫天通宝全都打落在地,并上步刺出一剑,剑招凌厉迅捷,似迅若流星,又猛如疾风,这一剑乃是以巽势搭配玉城四剑中的“星耀长空破天阙,上登碧落下黄泉”。 朱宝财向后一退,他虽肥胖,但速度却不慢,眨眼就退到了大堂的主座边,操起架子上的一对金瓜锤砸来。 老不死见两人开打,便偷偷向着后院而去。 此时聂萧与朱宝财打得不可开交,只见朱宝财金瓜锤大开大合,一锤刚落下,另一锤便紧随来到,竟将这锤招用出了剑法的轻灵感。朱宝财一锤落下,劲力十足,地面顿时凹陷开裂,劲风激荡,将周围的桌椅全都吹得东倒西歪。 聂萧避开了这一锤,心觉对方内力深厚,招式精妙,不敢托大,立刻使出“缠缠绵绵温柔乡,爱恨痴缠英雄冢”再配合艮势,以柔克刚,剑招连绵不绝。 两人一刚一柔,互不相让,打得大堂一片狼藉,缠斗了许久,不知不觉已过百余招,忽见聂萧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圈,从身下削出一剑,这一剑用上了剑气,打得朱宝财有些猝不及防,唰的一声便把其中一柄锤连头削断。 朱宝财有些惊讶,但他却毫不迟疑,肥厚的手掌将锤柄一放,手腕一翻,打出的掌力犹如山峰崩塌,雄浑厚重。 聂萧一惊,赶紧回剑,以坤势格挡,但对方这一掌来得极快,剑势尚未完全转换便以来到,只听啪的一声,聂萧飞退出去,借力上了房梁,只觉五内翻腾,但好在他躲得及时,才未受伤。 朱宝财眉头一皱,他手心身上被聂萧的剑气划出了一道口子,虽伤得不深,却令他大为火光,看他将另一只金瓜锤掷出,逼聂萧下来,同时脚步不停,双掌齐齐拍出,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聂萧跳下横梁,迎头出击,一招“登城一览万山矮,八方江河奔入海”配合离势,如天火燎原,肆虐而来。 两人一记硬拼,猛然掀起一道强劲气浪,震得门窗房梁不住晃动,朱宝财脚下的汉白石地面也承受不住龟裂开来。惊得大堂中的一众面具人脚步不稳,纷纷后退。 此时大门露出一条缝隙,聂萧趁机向后空翻,一剑挑开大门,跃了出去,他逃到院中,正好遇见了刚刚从外闯入的黑影。 未等聂萧落地,朱宝财就已经追了出来,此时他高高跃起,双掌猛推,掌风隔空推出三尺,誓要将聂萧击毙于掌下。 忽见刀光一闪,朱宝财大惊,赶紧撤掌,施了个千斤顶落地,却还是被黑影这一刀斩中头顶发髻,刀气催得他头皮又麻又疼,惊出一身冷汗。 朱宝财一落地,立刻向后翻滚,站定之后才看清黑影,此时心中还有余悸,不禁摸了摸头顶,惊觉头皮已破,心想方才若是慢上半分,只怕已人头落地。他喘了口气,怒道:“何方小贼胆敢偷袭我!” 黑影冷冷道:“你可认得?”说着便将一块通体漆黑但有血光隐现的玄铁牌扔了过去,只见那玄铁牌的一面刻着一个长角的恶鬼,另一面则刻着一个鬼字。 朱宝财看到这块牌子,当即惊道:“这是魔刀殿的鬼将牌!” 第六十五章:宝藏传说 朱宝财紧张得满头大汗,将黑影的鬼牌恭敬的捧还。在昆仑鬼域之中等级森严,即便是之高一级,亦不能有丝毫不敬,不然一旦被上报,将会有比死还惨的下场。 黑影收回鬼牌,冷冷道:“老不死何在?” 朱宝财赶忙道:“应该在后院中!属下去将他找来!” 聂萧道:“让他把我们的朋友交出来,还有解药。” 朱宝财不敢不从,连声允诺,匆匆往后院奔去。 聂萧与黑影便走进大堂中,此时满地狼藉,也无处落座,两人只好站着等,但等了许久却也不见朱宝财带着老不死回来,聂萧心觉不妥便道:“怎的如此久,我们去后院看看。” 黑影点头,随即两人便往后院而去,在后院寻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小花园里找到了朱宝财,此时他坐在地上,聂萧与黑影立刻赶过去查看,只见他中了毒,浑身麻软无力,与慕容乐的症状一样。 聂萧赶紧封住朱宝财的穴道,又拿出解毒丸让他服下,接着黑影一掌拍在他后心,灌了一道真气过去,这才让他缓了过来,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朱宝财虚弱道:“多谢鬼将相救,多谢少侠相救。” 聂萧帮朱宝财把脉片刻,道:“这毒与慕容兄中的一样,只能让人失去行动力,但需有解药才能解。” 黑影道:“老不死何在?” 朱宝财喘了几口气,说道:“方才我在此找到他,让他随我出去,但他忽然出手偷袭,将我毒倒,此时已逃了。” 聂萧问道:“你可知他会去哪里?” 朱宝财道:“他在鬼市中有八个窝,还请鬼将调遣面具人前去捉拿,莫让他逃了。” 黑影点头,当即转身离开花园。 聂萧又问:“方才说到那柄剑的时候你的表情立刻变化,那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朱宝财抬眼看着他,道:“你真不知晓?” 聂萧道:“不知。” 朱宝财叹了口气,道:“既然老不死背叛了我,那我便告诉你吧!那剑名为太阴剑,相传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晚年时所造。欧冶子曾在两块天外陨石中分别发现了太阳精金与太阴神铁,本想将两者融合铸造一把绝世无双的宝剑,奈何两物天生相生相克,难以融合,欧冶子只好分开铸造,打造了太阳剑与太阴剑。这两柄宝剑出世时惊天动地,引发连续九日的日月同辉,欧冶子认为这两柄剑太过强大,便将它们埋藏起来,后来秦国统一天下,被秦始皇所得到。” 说到此处,朱宝财停下来喘了几口又接着道:“秦始皇死后,将自己陵墓隐藏,线索便分别藏于这两柄剑中,在日月同辉时,将双剑相交,便能知晓秦皇陵墓所在,而这两柄剑更是打开陵墓的钥匙!” 聂萧疑惑道:“竟有如此传说,为何我从来未曾听说过?” 朱宝财道:“关于秦皇陵墓的传说世上有千千万万,其中真真假假有谁能知?因而大部分传说失传也属正常。” 聂萧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还要派人去盗祁连派祖师的墓?” 朱宝财笑道:“既然知道阴阳双剑真的存于世上,又为何不试一试真假?要是真的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假的却也权当证明了这个传说不实吧!” 聂萧叹道:“人心贪念,着实可怕!” 朱宝财道:“你若知秦皇陵墓里有什么东西便不会这么说了?” 聂萧笑道:“不管秦皇陵墓里有什么,我都不感兴趣,千年传说,能有几分真实?” 朱宝财摇头:“也罢。”此时黑影带着几个面具人回来将朱宝财带回房中休息。 黑影已下令让所有面具人去捉拿老不死,并在抓到老不死之前,整个鬼市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当即,聂萧与黑影离开了朱宝财的宅邸,跟随着面具人四处搜查老不死的所在。 话说此时慕容乐被蛤蟆男与蛇男抓走,关在一座牢房中,牢中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陆长远。 慕容乐此时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全身麻软提不起力气,丹田被毒性封住,无法动用一丝内力。 多了许久,忽闻门口响动,慕容乐转头一看,只见老不死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来,隔着牢笼叫道:“你们真是昆仑鬼域的人?” 慕容乐心想:“这黑市乃是昆仑鬼域的地盘,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定是黑影兄亮了身份,不如就顺着他的话说。”当即嘴角一扬,笑道:“让我猜猜,你现在定是进退维艰了吧?” 老不死面色难看,他虽本事不小,关系四通八达,但此地乃是别人的地盘,而且外面又到处都在搜捕自己,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慕容乐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你虽对我们又是下毒又是动手,但你并不知我们的身份,所以只要你帮我解毒,我保证出去之后放过你,而且我们的交易还可以继续。” 老不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慕容乐又道:“那柄剑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但对于我们却有大用,你以后若还想继续在江湖上混,那就可要想清楚了。” 老不死皱眉问道:“难道昆仑鬼域已经得到另外一柄剑了?” 慕容乐虽不知老不死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早已留了个心眼,便顺着他的话说道:“看来你也知道一些事情,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瞒你了,另外一柄剑已经被四大鬼王所得,你若识趣,便该知道如何去做。” 老不死退后一步道:“四大鬼王都参与进来了?我不信!” 慕容乐冷笑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若一不小死在了你这里,你将活不过三天,不只是你,你的朋友,家人,也都要为我陪葬。” 老不死混迹江湖多年,并不全信慕容乐的话,但此时形势至少已能说明他们三人是昆仑鬼域的人,而且其中有一人至少与朱宝财同级别。 正在此时,那两对四胞胎走了进来,方才他们与黑影一战之后便分头躲了起来,见到街道上到处都是要抓老不死的人,便赶到了这个连朱宝财都不知晓的藏身地。 老不死见他们来到,便问:“你们拦截的那人死了吗?” 两对四胞胎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老不死看到他们的表情便明白了,又见他们都未带兵器,便问道:“你们的兵器呢?” 他们叹气,一同说道:“被那人一刀斩断了。” 老不死惊讶道:“一刀就斩断了你们八人的兵器?” 慕容乐此时拍手笑道:“哈哈,他没杀了你们已是手下留情了!” 这八人皆是老不死一手培养出来的,他深知这八人的武功如何。若是单个拆开来论,虽算不上高手,却也是好手,若是八人一齐上阵,那便极强,就连自己也不是对手,但此时却被那黑衣少年一刀打败,怎能不震惊。 此时从暗处走出一个女子,她便是之前在屋外以暗器偷袭聂萧,并发网带走慕容乐之人,看她身材极好,长相妖媚,打扮得像个风尘女子,十根纤长的手指上戴着精美的铁指甲,肩后还有一个蜘蛛刺青。 蜘蛛女轻摇着腰身说道:“我们知道一条离开的路,不过那条路不太好走,但一定能出去。” 老不死赶紧道:“只要能保命,就算是狗洞我也愿意钻。” 此时蛤蟆男与蛇男从屋外走入,说道:“我们救你出去,难道就没些好处吗?” 老不死不悦:“我已付过钱给你们了!” 蛤蟆男道:“那只是雇我们为你杀人越货的钱,却不包括救你的。”他说话时,肚子里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老不死黑着脸道:“你们想要什么?” 蛇男大笑道:“嘻嘻嘻,你知道我们要什么。”他将极长的舌头伸出来,在空中呈波浪形晃动。 老不死生气了,他咬着牙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此时那两对四胞胎立刻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蜘蛛女娇笑道:“你们这八个废物手里没了兵器,却还这么嚣张?”说话时,她便已将左手背在身后。此时说完,看她玉手微张,四根铁指甲便偷偷地弹出,打向那两对四胞胎。 自从蜘蛛女一出来,慕容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他看到她偷偷打出暗器,此时便出言提醒道:“多美的指甲,怎的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两对四胞胎顿时警觉,赶紧拉着老不死向旁一撤,只见那四根铁指甲突然弹出,从其中四人的耳边掠过,钉在门板上。 蛤蟆男怒目道:“小子找死!”说着便抽出钢鞭打断了牢房的木栏杆,接着就要冲进去杀慕容乐。 蜘蛛女却突然叫道:“且慢!这小子细皮嫩肉,正合适姐姐的胃口,我要留他下来,慢慢玩死他。” 慕容乐不但不怕,反而还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此时蛇男说道:“莫要再废话连篇,老不死,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两对四胞胎护着老不死道:“主人莫要答应他们!” 蛤蟆男呱的一声怪叫,手中钢鞭突然打出,此时这两对四胞胎手中没有兵器,不敢硬拼,只得纷纷散开,奈何这屋子里待了太多人,一个闪避不及,当即就有一人被钢鞭击中手臂,咔嚓一声骨头折断。 蜘蛛女抢上一步,出手如电,左手扣中一人肩膀,用力一抓,便将他的一层肉抓了下来,伤口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老三!”受伤的是用剑四胞胎中的老三,其他三人赶紧扑上,一齐向着蜘蛛女攻去。 蛇男阴冷一笑,那柄淬了剧毒的短剑反手挑出,找上了用刀的那四胞胎,看他手腕连翻,唰唰几剑便伤了一人,伤口立刻就流出黑血,散发出阵阵恶臭。 众人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斗了起来,慕容乐见状赶紧把身子挪到墙角,以免被殃及,老不死一脸怒色,冲到中间大叫道:“停手!我答应你们!” 蛇男冷笑道:“早这么说就不用浪费力气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扔给被他刺伤的那人道:“涂上去就行。” 老不死受制于人,但他又不想死,只好答应对方的要求,他此时气得胡子不停颤抖,沉着声音说道:“快带路!” 蛇男点点头,率先走出了屋子。 此时慕容乐还在牢中,老不死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小子是对方的人,可用来当作人质。”说罢便跟着蛇男走了出去。 第六十六章:追击 当聂萧与黑影闯开老不死在鬼市里的第八个窝,并还是扑了个空之后,局面顿时僵持下来。这鬼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五百面具人齐齐出动,将这鬼市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老不死的影子。 聂萧问身边的面具人头领:“鬼市有没有隐藏的出口?” 头领想了想答道:“鬼市的五个出口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封锁,并无其他可离开之处。” 聂萧沉思道:“这就奇怪了,老不死一伙连同慕容兄一共有十三人,这么多人怎会突然凭空消失?” 此时距离天亮不到半个时辰,若是天亮时还找不到老不死,继续封锁出口的话只怕会引起在鬼市里做买卖众人的不满,这些人且不说有多少高手,单论人数便有几千人,一旦群起反抗,只怕场面难以收拾。 “谁说没有其他出口?”忽闻一人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是一个坐在街边酒肆中喝酒的男人,粗略一看三十来岁,但细看却应该更大,他五官立体,剑眉星目,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身蓝灰色的云纹长衫,颇为潇洒。 黑影走过去道:“你是何人?” 男人想了想,道:“你们可以叫我慕老五。” 聂萧走来问道:“慕前辈,方才你说鬼市还有其他出口?” 慕老五眉头一皱,说道:“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怎的叫我前辈?” 聂萧一愣,随即道:“那么慕大哥可否带我们去你所说的出口?” 慕老五喝了杯酒,笑道:“不错,这样才对!”说罢便站起身来,将钱摆在桌上,又从腰间拿出一把扇子,边扇边走出了酒肆。 众人跟随慕老五来到他所谓的出口,聂萧与黑影都不禁皱眉,那一众面具人更是觉得被玩弄,当即忍不住拔出兵器将他团团围起。 面具人头领用刀指着他道:“你莫不是老不死的同伙,故意引开我们的注意,好制造机会让他逃脱?” 慕老五将扇子一合,指着面前的排污沟说道:“这排污沟可容人弯腰前行,向前数百米便是长安城的沟渠,那里更是宽敞,且直通城壕,是逃跑的最好路线。” 聂萧转头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头领道:“的确如此,但有谁会钻进这污臭不堪的排污沟里?” 黑影道:“为了活命,又有何妨?” 头领一时语塞,当即派人去沟口查看,只见那沟中污秽不堪,满是垃圾屎尿,却还是在沟边的野草上发现了些血迹。 聂萧道:“看来老不死等人真的从这里离开了,但此处怎会有血迹?难道是慕容兄受了伤?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慕老五拉住聂萧道:“等你们从大路追过去,他们早就跑远了,我看这血迹还未干,想必他们刚走不久,此时从这排污沟里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聂萧觉得有道理,他并不害怕弄脏,黑影更不忌讳这些,两人当即就跳下排污沟,瞬间一股臭气弥漫而来,令人头晕脑胀,几欲作呕。 慕老五也跳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香炉,在里面放入一些晒干的草点燃,顿时冒出袅袅烟气,颇为熏人,他举着香炉走到前方说道:“排污沟里恐有瘴气,点燃仁草熏烧可防瘴气。”这仁草一烧,虽然熏人,但果然将瘴气隔绝在外。 聂萧与黑影便跟着慕老五前行数百米,穿过了这污秽不堪的排污沟来到长安城的沟渠中,此时豁然开朗,没了瘴气的威胁之后慕老五便灭了仁草。 聂萧喘了口气,对慕老五抱拳道:“多谢慕大哥相助,接下来便由我二人自行前往便是,你无谓陪着我们涉险。” 慕老五笑道:“无妨无妨,我这人最爱凑热闹管闲事,跟着你们去,待会你们要是与老不死动起手来,我这几下子的功夫或许也可以帮点小忙。” 聂萧与黑影互看一眼,点了点头,觉得即便不让这慕老五跟着他也会自己跟来,当即也不再多说,答应了慕老五的要求,三人一同展开身法往前方掠去。 鬼市本就在城南地下,距离城外不算太远,因此并无岔路,一路直行就可出城,此时聂萧与黑影为了慕容乐的安全着想,已用上了全速,但还是被慕老五甩开了一段距离,聂萧心中不禁对这慕老五起了防范。 三人离开沟渠来到城壕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含着露水的晨风轻吹,聂萧深吸了几口气,顿觉舒爽。 慕老五首当其冲,跳上了城壕,在对面发现了一排向西的脚印,他挥手叫道:“他们往西去了。”说罢便向西奔去,身法之快,就像一支离弦的飞箭。 聂萧与黑影紧紧跟上,一直追出了两里地,才遥遥望见老不死一行人在前方,只听聂萧暴喝一声,惊得老不死等人停下,他迅速抽出卷浪宝剑,杀了过去。 老不死见来人是聂萧,赶紧拉着慕容乐向前快步奔去,边跑边喊道:“你们说好要保我性命,现在敌人杀到,快去阻他!” 蛤蟆男与蛇男见识过聂萧的武功,知道他的厉害,此时也不废话,当即拿出兵器围攻而上。 聂萧跳在空中,施展乾势,剑影密布,虚虚实实难分真假,如天网撒来,将蛤蟆男与蛇男笼罩在其中。 蛤蟆男身子缩成一团,双脚往地上一蹬,嗖地一声向前扑出,迎着漫天的剑影,打算以力破巧。而蛇男则趁着蛤蟆男攻上时脚步向前一滑,想要冲出剑网。 聂萧腰身向后一翻,剑招立改,蛤蟆男从他面前飞过,此时他一剑向下,以巽势疾刺蛇男。只听“叮”的一声,蛇男挡开聂萧来剑手中毒剑贴着掌心旋转而出,左手亦不闲着,拐了个弯以刁手打向聂萧太阳穴。 蛤蟆男呱的一声,从天空俯冲而下,手中钢鞭猛砸而来。 此时聂萧被两人夹在中间无路可退,只见他不慌不忙,在空中使出坤势,以守为攻,宝剑一横,卡住蛇男手中的毒剑,并用膝盖挡住刁手,此时蛤蟆男来到,聂萧顺势将身子一翻,稳稳落地,蛤蟆男收不住势,“碰”的一声撞在了蛇男的身上。 剑气升起,聂萧回身以离势刷出一剑。也是那蛤蟆男眼疾手快,将手中两柄钢鞭一掷,挡掉了聂萧的一半剑劲,接着赶紧鼓起肚子迎上,接住了聂萧的这一剑。 此时黑影来到,看见聂萧占了上风便没去理会,直接越过他们,朝着那两对四胞胎攻去。 两对四胞胎中有三人受了伤,此时又没有兵器在手,哪里是黑影的对手,赶紧散开,闪到了蜘蛛女的身后。 黑影站在蜘蛛女面前道:“让开。” 蜘蛛女媚笑一声,竟让开了路,惊得那两对四胞胎一愣,而黑影见他们没有阻拦,便要继续往前追,岂知刚奔出没几米,忽觉身后有一丝杀气袭来,赶紧蹲下,只见几枚毒镖悄无声息飞过,打在前方的石头上。 此时蜘蛛女已经攻来,她手上的铁指甲在黎明的阳光下闪出炫目的光。 黑影刚要出刀,怎知蜘蛛女的指甲瞬间脱手飞出,逼得他下腰避开,紧接着,蜘蛛女长腿猛起,向着黑影下身狠狠踢去。 砰!黑影以刀鞘挡住这一脚,翻身斩出一刀,只见刀光一闪,蜘蛛女向后一滑,她雪白的胸脯便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若不是她避得快,这一刀便已了解了她的性命。 蜘蛛女气急败坏,怒吼一声旋身发出暗器,顿时漫天暗器如雨点般打来,黑影迅速出刀,以不变应万变,在暗器雨中破开一条路,冲了出去。 那蜘蛛女一惊,此时想要逃却已来不及,黑影抬起一脚,正中她胸口,将她踢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聂萧突破了蛤蟆男与蛇男的围攻,只见蛤蟆男四个肉球般弹飞,撞断了路旁的树木,他看到蜘蛛女就在身边,当即将她抄起,带着她一起逃了。 蛇男见同伴逃走,也想跟着逃,却被聂萧追上,一剑刺穿了肩膀,钉在地上,任他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来。 话说此时老不死已带着慕容乐逃出了很远,慕容乐虽身上无力,但一直没消停过,一直喋喋不休,似个苍蝇般的在老不死耳边东拉西扯,惹得老不死大怒,要出手点他哑穴。 正在这时前方忽传来一阵笑声,老不死如惊弓之鸟,顿时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却不见人影,心中顿时慌了。 慕容乐说道:“你完了!是四大鬼王来了!你猜猜是谁?” 老不死心神不定,被慕容乐这一吓,竟冒起了冷汗,他抓着慕容乐,向前方朗声道:“不要装神弄鬼!不然这小子死定了!” 忽闻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是怎么被老不死擒住的?” 老不死惊觉对方功力强劲,以内力说出的话语竟能让人分不清方向。 慕容乐虽不知对方是谁,但很明显不是老不死一边的人,当即便道:“他在一个匣子里放了毒粉,我一打开就中了毒,所以被擒!” 那人叹气道:“唉,你这么冒失,以后怎么在江湖混?若不是有你那两个朋友,只怕你已经被他杀了。” 慕容乐道:“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我才敢放心去开匣子,因为我知道我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救我。” 那人道:“你这狡辩,没半分说服力。” 慕容乐道:“说了这么久,你究竟出不出来救我?” 那人又道:“我何时说过要救你?” 慕容乐道:“那你为什么拦住老不死?” 那人笑道:“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慕容乐嘿嘿一笑,当即腰身一翻,从老不死的挟持下脱离了出去,老不死大惊道:“你怎还能动?” 慕容乐手里扔出一个瓶子,笑道:“你这毒还真是厉害,我闻了解药却还是浑身麻软。” 老不死道:“你何时偷走我的解药?” “就在我们说话,弄得你心神不定时。”那人的声音在老不死身后响起,惊得老不死赶紧回身拍出一掌。 只见来人正是慕老五,他将扇子一张,便轻易接住了老不死的这一掌,接着手腕一抖,老不死的掌力竟加力反弹了回去,将老不死击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不死一口鲜血吐出,他捂着胸口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却又忍不住道:“慕,慕容允之!” 第六十七章:慕容允之 此时聂萧与黑影来到,他们看见老不死躺在地上,便双双走过来,又见慕容乐活蹦乱跳,想是毒已经解了。 聂萧当即抱拳道:“多谢慕大哥相救!” 慕容乐笑道:“什么慕大哥?他是我叔父,慕容允之!” 聂夔、戚沧海、独孤风、李释与慕容允之并称“天下五杰”,这五人不但皆江湖顶尖高手,更是结义兄弟。其中要数这慕容允之最为放荡不羁,他生性风流,喜欢游走四方,曾去到欧洲的法兰克王国与英格兰七国,精通各地语言,见闻颇广。 聂萧与黑影得知慕老五便是慕容允之,心中不禁一震,没想到竟能在此偶遇一个江湖中的传奇人物,当即双双抱拳。 慕容允之摇摇扇子笑道:“不必弄这些繁文缛节,先办正事。”他此时与慕容乐站在一起,无论是行为动作,性格表情或是长相气质都极为相像,若说这两人父子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聂萧点头,走到老不死面前,用剑指着他说道:“太阴剑何在?” 老不死捂着胸口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们若想得到那柄剑,便要答应我不能杀我。” 黑影冷道:“还想讨价还价?” 这时,老不死手下的两对双胞胎来到,他们看到老不死受伤倒地,当即不顾一切就要冲上来拼命,但他们还未跑出几米,只见慕容允之将手中扇子一掷,旋转着飞了出去,任凭他们八人如何躲避,那扇子始终绕着他们转,一口气将他们的穴道全都封住,顿时动弹不得,接着那扇子又原路返回,他这一手巧劲功夫简直出神入化,令人咋舌。 老不死见状便叫道:“莫要杀他们,只要你们放过我们性命,那柄剑老头儿双手奉上。” 慕容允之笑道:“不错,这也算是门好交易。” 老不死道:“想不到连慕容允之都与昆仑鬼域联手了,看来这传说应该是真的了。” 慕容允之道:“别误会,我只是听说你抓了个姓慕容的小子,所以才想跟来看看,岂知看到你抓的竟是我这不争气的侄儿,所以才出手救他。” 老不死道:“这么说来,是慕容家与昆仑鬼域联手了?” 慕容乐上前道:“非也,我慕容乐是我慕容乐,他慕容世家是他慕容世家,不要把我们混在一起说。” 老不死一头雾水,正想整理脑中的信息想个所以然时,却听聂萧说道:“其实我们要这柄剑并非为了什么秦皇宝藏,而是为了祁连派。” 老不死听言,便更为疑惑,问道:“是祁连派雇你们来找剑?” 聂萧看了一眼慕容乐,又转回来说道:“这把剑是慕容兄与陆长远一同潜入祁连派祖师之墓盗回来的,而祁连派南北两宗也因此分家,此时边关局势动荡,吐蕃若是得知此事恐会趁机发兵,因此我们想趁着吐蕃未有动作之前将太阴剑还回祁连派,促使两宗复合,齐心协助边关将士对付吐蕃,以保边关太平。” 慕容允之拍手道:“好!你有如此侠义之心,实乃你辈之榜样!” 老不死愣道:“这么说来并不是昆仑鬼域窥觊秦皇宝藏?” 黑影摇头,算是回答他了。 老不死将身一躺,喘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你们去拿剑吧!” 慕容乐怀疑道:“就这么简单?之前你还为了那柄烂剑对我们下毒动手呢!” 老不死道:“之前不知你们是谁,我又想得到秦皇宝藏,所以才会如此,现在受制于人,虽心中不舍,但为了保命又怎敢顽抗?” 慕容乐道:“你不是想搞什么花样吧?” 慕容允之笑道:“若是不算这次,他已栽在我手里三次,在谁面前搞花样也不敢在我面前搞。”老不死瘪了瘪嘴,无奈翻了个白眼,侧头望向远方渐渐升起的旭日。 老不死将太阴剑放在长安城西市的一间铺子里,当众人来到铺子时,只见那柄剑就毫无避讳的立在墙角,看起来毫不起眼,慕容乐上去检查了许久才确定是真的。而按照老不死的说法,越是遮遮掩掩的藏起来就越容易被人找到,而越是放在显眼的地方就越不会有人注意,况且太阴剑的剑鞘满是锈迹,如此一把剑,又怎会有人想要来买? 众人离开西市之后,便找了家酒楼喝酒,此时还是早上,酒楼里没什么人,索性便上了二楼,包下整个露台,打算喝个尽兴。 只见众人一坛接一坛的畅饮,到了中午,便已是满地酒坛,慕容乐摇晃着脑袋叫道:“不行不行,再喝我就要醉了,且让我休息一下!” 慕容允之道:“你小子酒量这么浅,平日里又如何能跟他们喝个尽兴?” 聂萧笑道:“他恨不得时时泡在烟花丛中,哪里有心思与我们喝酒?” 慕容允之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女人与酒乃是必不可缺的!若能两者皆精才行!我看你们也应该多去去青楼,而他则应该跟你们多喝酒!” 聂萧与黑影对看一眼,总算知道慕容乐平日里的歪理是从哪学来的了,只好无奈一笑,举杯邀酒。 又喝了许久,店里的酒都被他们喝了个精光,伙计跑来说若还想继续喝便得稍等,等他们从酒窖里把酒搬出来才行,因此几人这才暂时停下休息。 除了慕容乐抱着酒坛呼呼大睡之外,其他三人皆未醉,只是有了酒意而已。 慕容允之看向聂萧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你不但传承了父亲的侠义之心,也传承了母亲的酒量!” 聂萧一愣,道:“你知道我父母是谁?” 慕容允之笑道:“你这眼睛鼻子耳朵,都生得与你爹娘极为相像,我是你爹的结义兄弟,一眼便认出来了,还有你那剑法,我又怎看不出是神剑谷的?当年二哥将你带回神剑谷,我也是知道的。” 聂萧反应过来,心想:“是了,慕容允之乃是父亲与义父的结义兄弟,他们定是极为要好的,若说认不出那还真不应该。” 此时慕容允之问道:“我二哥此时在何处?” 聂萧道:“本来听说他在神都,但我去到之后却寻不到他,此时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慕容允之点头道:“他向来都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聂萧问道:“之前听义父说前辈已乘船出海离开了中原,不知你是何时回来的?” 慕容允之道:“叫什么前辈?我与你父亲还有义父都是结义兄弟,你该叫我五叔才对!” 聂萧微笑道:“五叔。”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慕容允之点头道:“这便对了!我半年前刚刚回来,无所事事便到处逛逛,不想却在鬼市遇到了你们,的确是巧!” 慕容允之说完便看向黑影,望了一眼他腰间的刀,问道:“你是魔刀鬼王的徒弟吧?你师父对你可真是好!” 黑影眼神一凛,道:“你认得我师父?” 慕容允之道:“当年我们与四大鬼王可没少交手,虽然如此我们却也不是敌人。” 黑影道:“也曾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慕容允之大笑,此时伙计将酒搬了上来,又将原来的空酒坛搬走,慕容允之反手拍醒慕容乐,叫道:“莫要睡了,快起来喝酒!” 慕容乐一边抱怨一边坐起身,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地上又堆满了酒,不禁叫道:“天哪!怎么又来了这么多!” 慕容允之塞了碗酒过去,说道:“别废话,快喝!我们喝到黄昏时分就去平康坊!” 慕容乐一听要去平康坊,顿时就来了精神,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笑道:“终于说到重点上了!” 众人大笑,继续豪饮。 话说聂萧三人与慕容允之一直喝到日落,慕容乐一看太阳西下,便叫着要走,慕容允之与他性情相同,当即结账,带着三人往平康坊而去。 四人来到平康坊中,聂萧与黑影不好这一口,因而只是在一旁陪着,看他们叔侄两不亦乐乎的与十多名风尘女子玩着游戏,两人都不禁摇头。 次日早晨,聂萧与黑影早早起床,两人昨夜和衣而眠,并不似慕容两叔侄那般放纵,他们才推门而出,便见到那两人春风满面的在大厅里吃早饭,还不停聊着昨夜的事情。 聂萧与黑影坐下,慕容允之便立刻道:“你们二人着实不解风情!浪费了大好青春!” 聂萧笑道:“你们尽兴就好,莫要在意我们。” 黑影喝了碗茶,淡淡道:“以后还是别多来的好。” 慕容乐道:“为何?” 黑影道:“我们每次来这种地方总会弄出些麻烦事情。” 慕容乐一想,还果真如此,无论是在神都,在长安郊外,还是在这平康坊中,他们总是会遇上些麻烦事。 慕容允之笑道:“行走江湖若不遇上些麻烦事又有什么意思?以你们三人的武功,放在江湖中也算是高手了,哪里还怕什么麻烦?” 黑影不语,低头吃早饭。 过了一会,聂萧突然问道:“五叔接下来要去哪里?” 慕容允之道:“当然是去祁连派。” 慕容乐喜道:“叔父也要与我们一同去?” 慕容允之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这祁连派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们三人初出茅庐,他们又怎会听你们的?我正好要去陇右办些私事,便顺道将这事情给解决了。” 聂萧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五叔了。” 慕容允之道:“莫要谢,我还有件事情需你们替我跑一趟。” 聂萧抱拳道:“悉听吩咐。” 慕容允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枚玉珏交给聂萧,说道:“你们替我将这封信送去神都的定王府,交给太平公主,你们到了府前先递上玉珏,自会有人带你们进去,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平公主,不可经过旁人。”他说时极为严肃,没有丝毫轻浮,想必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聂萧接过信与玉珏,正色道:“五叔放心,我们一定办好此事。” 第六十八章:天地人 洛河水流汩汩,天津桥横跨两岸市井。天枢立于桥北,庄严肃穆。抬头遥望通天宫与天堂一前一后,宛若双峰入云,雄伟壮观,令人心生敬意。 聂萧三人一回到神都洛阳,便马不停蹄地向天津桥南的尚善坊而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在其中。 安定郡王武攸暨为女皇武曌的侄儿,太平公主第二任丈夫,其人谨慎怕事,从来不敢过问太平公主之事,甚至对于公主在外豢养男宠之事也只当作不知情,但也因其性格所致,令他远离宫中斗争。 安定王府本为太平公主府,在两人成婚之后,武攸暨获封定王,后又改封安定郡王,因而太平公主府也将牌匾换为了安定王府。 此时聂萧三人来到坊中,远远便望见那门廊宽阔高大,汉白玉阶梯洁白透亮,左右各有一个威严肃穆的大石狮子,门前粗柱雕龙画凤,重檐飞角上的鸱吻更是栩栩如生,门框上的安定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们正要催马过去,却忽闻风声乍起,惊得马匹驻足不前,原地嘶鸣乱转。 黑影沉声道:“注意,有杀气。” 聂萧立刻拔出宝剑严阵以待,忽见道路两旁跃出数十名身着银甲的翊天卫,将前后去路统统封死,又从其中走出两名级别较高的翊天卫,朗声道:“三个小贼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三人不知何故,他们在五鬼镇的通缉榜早已撤销,此时怎的还会有翊天卫出来拦路? 聂萧定马问道:“不知我三人犯了何事?是官府的公事,还是江湖的私事?” 那两名高级别翊天卫中的长须男人说道:“乃是私事。” 聂萧又问:“我们何时得罪过翊天卫?” 另一个手持双手重锤的大汉说道:“数日前你等是不是在城外树林中杀了个人?” 聂萧三人心中一凛,猜到定是那雁无痕将李随风被杀的事情告知了李残轩。慕容乐不禁低声道:“雁无痕是个好面子的人,他定是将事情美化了一番。” 长须男人道:“大统领下了通缉令要杀你们,想不到你们却还敢回神都来送死!若是识趣的便乖乖下马受死,还能得个痛快!” 聂萧低声道:“对方人多,且又是在城中,于我们不利,安定王府就在不远处,我们强行冲破前方,去王府门前求援。” 长须男人与重锤大汉见他们似在商量战术,便朗声道:“还想顽抗不成?快上!速速将他们拿下!” 一声令下,街道上的一众翊天卫当即分出人来攻上,他们三人一组,当头之人持盾,中间一人拿刀,最后那人持长刀,行以战阵合围而上。 聂萧三人见对方扑上,立刻从马上跳下还击,只见对方训练有素,一见他们攻来,立刻架盾抵挡,在他们还未近身时,长刀便猛扎而出。 翊天卫与一般的江湖武人不同,他们不但皆有武艺在身,而且严格按照军队战法训练,此时一经配合,十分厉害,九组人围成一圈,攻防合一,相辅相成,丝毫不露缝隙,将聂萧三人困在圈中。 聂萧宝剑连挥,奈何对方防得严密,盾牌又是以精钢铸就,即便用上剑气也难以造成大面积破坏,此时他只能以守为攻,以坤势抵挡,不让对方收拢包围。 慕容乐与黑影亦是进退维谷,黑影虽然刀招凌厉,但也无法强行突破,他找上一组,另一组便夹击而来,令他难以全力出击,而慕容乐的武功则是占了个巧字,此时遇上硬抗硬上的翊天卫便难以发挥威力,只能不断卸开对方的攻击,自保而已。 那长须男人与重锤汉子说了一句,便向后走去,来到人群后方一面目清癯的男人的身边躬身道:“禀报指挥使,我们已经将那三人困住,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呢拿下。” 这人是翊天卫十大指挥使之一,名叫赵乘云,擅使枪矛,武功在十大指挥使中可排进前五,功力精深,乃是极为厉害的高手。 赵乘云骑在马上,轻笑道:“如此的三个小子竟能将彭跃涧打伤?看来他那指挥使的位置怕是要坐不久了。” 双方打了许久,陷入僵持,哪一边都攻不进,但聂萧三人知道,他们总会有力气用尽的时候,而对方人数占了优势,一旦不敌还可补充替换,如此慢慢耗下去,迟早要被对方拿下。 聂萧与对方拼了一记,借力跳上空中,来到黑影与慕容乐身边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慕容乐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说着挥手格开长刀,反震一掌在盾牌上,逼退来敌。 黑影连踢三脚,打得对方一组人连连后退,看他左突右冲,连连出刀,斩得一人手中盾牌稀烂,内伤吐血,眼看就要得逞,却又被一旁顶上来的另外两组人给逼了回去,而那被打伤的盾牌手立刻被人拖走,瞬间就有人顶上来替换。 聂萧出剑帮黑影挡开一组人,接着两人又退回了阵中心,此时三人背靠背,形势已然渐渐不妙。 慕容乐道:“我们不能各自为阵,必须配合,不然怎也逃不出去。” 聂萧手腕一翻,劈开来敌,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慕容乐道:“我们就借对方的组合进行一番变化,三人一组可看为天地人三才,我们三人构成一个三角势,天位观察形势,做为后方辅助,地位主防守,随人位而动,人为主攻,勇力猛进,三位可随意切换。” 聂萧点头道:“那我们便就依此法而行。” 黑影身子前冲,沉声道:“我主人位。” 慕容乐紧随其上道:“聂兄主天位,在后方策应,随时听我指挥!” 当即,三人呈三角阵势,以黑影主攻,看他刀招连发,只攻不守,全力出击,一刀便劈得对方脚步不稳,此时侧边一组来到,慕容乐双手画圆,抵挡掉对方的攻击,聂萧则跟在以离势不断横扫,驱赶想从后方扑上的翊天卫。 只听慕容乐叫一声:“天人转换,天继接地。”三人阵势瞬间变化,聂萧后空翻而上,以一剑乾势替换黑影,剑影笼罩而下,惊得本就被黑影劈得脚步不稳的三人连连后退。 黑影回身一刀斩出,刀光一闪,驱赶后方来人,紧接着脚步一点,向着慕容乐的方向而去,同时又出两刀,挡退了左右两边攻来的翊天卫。慕容乐则在后方双手不断画圆,将劲力全部纳入怀之中。 “人地转换,继天换人。”聂萧与黑影脚步交叉,瞬间换位,两人同时出手,不但挡住了攻击,还将前方的三人打得溃散,当即出现了一道缺口,紧接着黑影脚步一撤,身子一转,去到了慕容乐的位置上,而慕容乐则双掌一摆,回身猛推一掌,将方才纳入怀中的力道全都放出,只见前来替换缺口的翊天卫还未来得及摆好阵势,便被这一掌的劲力推出一旁。 慕容乐赶紧叫道:“趁现在!”当即施展轻功跳出了包围,接着便是黑影向后一滑,飞退而出,聂萧宝剑一挥,剑势一转,巽势刺出一剑,“铛”的一声打在对方的盾牌上,借力翻了出去。 对方看到三人逃出困阵,皆是一惊,想不到他们这么快便从这几近完美的困阵中逃了出来,当即纷纷提刀攻上。此时困阵已散,三人丝毫不惧,在人群中穿梭,猛攻前行,眼看就要去到路口,逃出包围。 “哪里走!”重锤汉子突然跳起,手中重锤砸下,惊得三人纷纷跳开,只听轰隆一声响,地面都微微晃动,当即砸出了一个大坑。 此时长须男人飞入阵中,不禁道:“竟能这么快就从困阵中逃出!” 聂萧三人也不废话,立刻攻上,只见聂萧飞身而起,一招“星耀长空破天阙,上登碧落下黄泉”刺向长须男人,对方神色一凛,脚步迅速后退,赶紧抽出腰间的刀,身子一扭,挥剑一挡,堪堪避开。此时聂萧立刻以巽势回抽一剑,“铿”的一声与对方兵器相撞,打得对方连退几步。 再看那重锤汉子与慕容乐对上,他手中重锤连砸,却怎的也碰不到对方的衣角。慕容乐看准来锤,双手一挥,以柔克刚,带得对方脚步不稳向前冲了几步,接着一脚出,好在那汉子反应快,立刻俯身避过,不然定要被他踢得扑倒在地。 黑影一刀扫出,快之绝伦,当即溅起一阵血雾,倒了五六人,接着他一步抢上,正要再出刀时,忽见人群之中杀出一柄玄铁长枪,好似一条黑龙直入,“叮”的一声与黑影的刀碰在一起,只见黑影借力向后飞退,落在聂萧与慕容乐的身边。 来人正是赵乘云,看他身着亮银甲,手持玄铁枪,英姿飒爽,眼神凛然,身后披风无风自动,一副高手气派。 赵乘云见长须男人与重锤汉子还想再战,便挥手道:“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且退下。” 两人虽不服,但赵乘云已下了令,不得不从,当即双双后退,去到一旁掠阵。 聂萧看了他一眼,说道:“玄铁枪?你是‘盘蛇枪’赵乘云?” 赵乘云轻笑道:“不错,有些眼力。” 聂萧一凛,心想:“这赵乘云乃是十大指挥使之一,排名还在那彭跃涧之上,此时又有众多翊天卫包围,甚是凶险!但安定王府只在十丈之外,我等全力一搏,应该有希望!” 当即,聂萧低声道:“此人十分厉害,我们得一同对付他,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黑影上次在五鬼镇中与彭跃涧交手时所受的伤尚未痊愈,此时虽无什么大碍,但若让他使出在五鬼楼中的那一刀却是万万做不到的,他知晓自己的情况,略微一想便道:“东西在你身上,我们掩护你出去。” 慕容乐也赞同道:“不错,我们掩护你。” 聂萧不禁一愣,他本想与两人一同闯过去,怎知他们却想要为自己作掩护,护自己逃离,心里顿感温暖,只觉得这两个朋友没有交错,但他又怎是会扔下朋友自己逃走的人?便摇头说道:“要走一起走,我们全力与他拼了,就不信到不了王府!” 慕容乐拉住他道:“聂兄听我一言,这赵乘云不是易与之辈,我们为你制造机会,逃去王府,你再请公主来救我们,公主与你师叔关系匪浅,你去求救,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赵乘云突然发笑道:“你们商量这么久可商量出该如何对付我了?”他将玄铁枪往地上一杵,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 黑影冷哼一声,一马当先冲出,紧接着慕容乐轻轻拍了拍聂萧,也紧随其上,向着赵乘云攻去。 第六十九章:太平公主 看那赵乘云挺枪直刺黑影胸前,来势汹汹,黑影脚步一顿,转身避过,忽见长枪一抖,似长蛇游击,枪头竟弯曲回来,刺向黑影后背。 黑影向前一滚,拉近距离,这长枪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贴身,此时黑影轻易靠近赵乘云身前,场边众人不禁惊呼一声。然而赵乘云并不在意,看他将枪向上一抬,枪头扎入土中,身子借力而起腾上空中,接着反手一挑,玄铁枪由下而上迅速扎向黑影。 此时慕容乐来到,双手抱圆,掌中生出一股柔劲,对方枪头扎入其中,只觉得入如棉絮,无处着力,赵乘云面色微微一变,后手转动枪杆,枪成螺旋突刺而出,以点破面,当即便将慕容乐的柔劲给破了。 慕容乐双手连运气劲,抵着旋转的玄铁枪连连后退,只见他身子一晃,终于将枪身逼向旁边,从衣角旁划了过去,但赵乘云岂会如此轻易撤招,一拍枪身,枪头再次转向,朝着慕容乐的后劲猛刺。 刀光一闪,黑影出刀挡开刺向慕容乐的枪头,紧接着两人赶紧后退拉开距离。 此时赵乘云回枪而立,说道:“你们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武艺,实属难得,只可惜令不可违,不然我也不愿杀你们。” 慕容乐对聂萧低声道:“聂兄快走,这厮十分厉害,我们恐拖不住太久!” 黑影也不言语,再次冲上,看他面色沉凝,紧紧握住刀柄的右手青筋鼓起,身上黑衣无风自鼓,气势惊人。 赵乘云双眼一瞪,来了精神,挺枪而上道:“好气势!”玄铁枪抖动出无数枪花,顿时枪影重重,此时阳光正烈,那黑红色的枪杆上泛出炫目的光芒,宛如孔雀开屏,惊艳无比。 黑影暴喝一声,刀啸震耳,刀光大盛,颇有劈山破峰的之势,而慕容乐也紧随其后,左右手运出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两道气,猛地从黑夜身后跃出,他后发先至,双掌一推,此时掌力与刀气同时击出,声势浩大。 砰!三人这一击荡起大风,地面泥沙飞起,青石地板寸寸裂开,激得众人向后退步,此时正是聂萧逃脱的好机会。 聂萧看了黑影与慕容乐一眼,一咬牙,纵身而起,此时长须男人与重锤汉子看到他要逃,立刻双双跳起,聂萧大吼一声,剑气荡开,乾势使出,用上了全力,惊得拦路的两人心生退意,赶紧转攻为守,但迟迟也不见聂萧的剑招来到,二人这才知道上了当,抬头一望,聂萧已将要冲出包围圈。 嗖地一声,劲风从聂萧身后扑来,又快又急,令他不得不挡,只见他回身一剑,卷浪宝剑与玄铁枪撞在一起,传出嗡嗡响声,聂萧被这一枪给截停了脚步,此时一众翊天卫围上,又将去路堵死。 方才一击,黑影与慕容乐双双后退,赵乘云的枪法实在太强,两人合力攻之也不是对手,此时赵乘云迅速回枪反刺,一枪拦下了聂萧,破坏了三人的计划。 赵乘云冷笑道:“我可同意你走了?” 黑影叫一声:“走。”继而再上,慕容乐立刻从旁游击包围,两人分两路进攻,想要继续拖住赵乘云。 聂萧赶紧回身冲入人群中,但那长须男人与重锤汉子立刻带人围上,与他斗了起来。 此时两组战斗拉开,赵乘云枪法高绝,功力精深,每一枪都有裂石之力,黑影与慕容乐丝毫近不得身,越打越被动,而聂萧虽不惧一众翊天卫,但对方人多,又有两个高手拖住他,令他难以脱身,眼看逃脱的希望越发渺茫,形势越发不利。 正斗得火热,忽听前方传来厉喝:“何人胆敢在安定王府前斗殴!” 众人停手,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道路尽头缓缓驶来,说话之人是开路的卫兵,看架势应该是王府之人。聂萧似看到了希望,立刻掏出玉珏大喊道:“在下有要事求见太平公主!此乃信物!” 马车旁立刻有卫兵附耳到马车窗边,接着便策马来到前方道:“将信物呈上。” 赵乘云见形势不妙,立刻收枪上前道:“我是翊天卫指挥使赵乘云,在此捉拿要犯,惊扰了安定王与太平公主实在该死!这三人乃是我翊天卫的要犯,狡猾至极,不可轻信!” 此时卫兵已经拿了聂萧的玉珏呈给马车中的人,不一会,只见马车帘子掀开,走出一个女子,赵乘云一惊,当即命众翊天卫下跪,并道:“末将不知公主出行,冲撞了公主,还请恕罪!” 这人便是太平公主,此时聂萧抬头望向她,只见她一身华贵服装,容貌绝丽,美艳不可方物,特别是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好似能勾人神魂,只一眼便能让人倾倒。她保养得极好,肌肤犹如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般细腻嫩滑,丝毫不像结了两次婚,生了四个孩子的人。 太平公主手里拿着玉珏,说道:“这三人我要了。” 赵乘云神色为难,道:“这......末将恐怕无法交差......” 公主卫兵立刻喝道:“大胆!竟敢违逆公主,该当何罪!” 太平公主轻挥玉手,让他退下,并道:“你回去告诉李残轩,这三人被我请回府上作客了,若想要人便让他亲自来找我。”说罢便看向聂萧三人道:“跟着马车走,随我回府。” 当即,太平公主坐回马车中,翊天卫不敢阻拦立刻散开,只得眼睁睁看着聂萧三人离开,今日一番功夫全都白费了。 此时聂萧三人跟着马车来到王府,聂萧将慕容允之的信亲自交给太平公主,公主接过信之后便让仆人领着三人先去后面等候,自己更衣之后再来。 只见这王府之中气派非凡。亭台回廊环绕,厅堂殿宇庄严,松柏植道,花草芬芳,楼阁高起,层层叠叠。建筑的一砖一瓦,一木一梁皆由能工巧匠细细考量,精美而大气。 仆人领着三人来到一间厅堂,梁木立柱皆由上好的木材制作,保留原木色,古朴大气,堂内桌椅案几亦是雕工精美,制作精良,又有许多架子,上面摆了古董字画与各类书籍。 三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他们来到这王府之中却只觉耳目一新,寻常富贵人家完全无可比性。 仆人很快便送来瓜果茶水,皆是当季的新鲜果品,那仆人又道:“三位是公主贵客,若有需要就请吩咐,我们就在堂外不远处候着。”说罢便退了出去,将大门轻轻关闭。 此时三人坐在椅子上,回想方才的危急情况,顿有死里逃生之感。 慕容乐拿起果子边吃边,赞叹道:“这王府就是与平常人家不同,连仆人都长得比别人的漂亮,更别说那太平公主,简直是天下绝色啊!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聂萧道:“你就只知道看人家漂不漂亮,待会公主来见我们时,你可得收敛一些,莫要失了礼数。” 慕容乐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黑影神色有些不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聂萧看他这般样子便问道:“黑影兄,你可还好?” 黑影点头道:“我在想赵乘云。” 慕容乐调笑道:“你想他干嘛?莫不是与他打了一架发觉喜欢上人家了?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癖好!” 黑影白了他一眼道:“与他交手让我觉得自己有太多不足。” 聂萧点头道:“不错,我们三人的武功虽不弱,但遇上真正的高手时却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慕容乐耸了耸肩,道:“对方可是翊天卫的指挥使,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流高手,我们能跟他斗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上次黑影兄还打败了彭跃涧呢!” 黑影道:“当时我已重伤无力,彭跃涧却只是轻伤,他轻敌,我才得胜。” 聂萧道:“等送完信后我打算趁着会武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番近来所体会的武学经验,若能精进一番便再好不过。” 黑影看向聂萧道:“我与你一起。” 慕容乐无奈道:“你们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还能如何?只能跟你们一起了,只不过我们被翊天卫追捕,需寻个地方藏身!” 聂萧皱眉道:“只怕我们一离开王府就会有翊天卫的人来抓我们,还得先好好计划该如何逃出神都才是。” 忽闻门外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道:“三位不需担心,只要有我在,李残轩不敢动你们。” 大门打开,只见太平公主款款而入,她已换了身闲适的衣服,此时看上去更为亲和,但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三人立刻起身抱拳道:“见过公主。” 太平公主坐在椅子上,身形婀娜,令人目光难以移动分毫,慕容乐更是看得呆了,好在聂萧暗中用手肘撞了撞他,让他回过神来,这才没让他失了礼数。 太平公主轻声道:“三位请坐,还不知三位姓名?”她看向聂萧,眼中似有一丝媚意。 聂萧也看到了她的眼神,心中一凛,正色道:“回禀公主,在下聂萧。” “在下慕容乐。” “黑影。” 三人报完名字,太平公主突然轻轻一笑,那笑容比花更娇媚,迷得人心里乱颤,她轻轻笑道:“不必这么拘束,我是个随性的人。” 慕容乐眼睛一亮,笑道:“也不是拘束,实乃公主风采迷人,令我们神魂颠倒。” 聂萧一惊,瞪着眼看向慕容乐,但听太平公主咯咯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道:“好个嘴甜的小子,你姓慕容可是与慕容允之有什么关系?” 慕容乐抱拳道:“慕容允之正是我叔父。”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道:“难怪你也是这般油嘴滑舌,定是与他混得多了。”接着又转向聂萧,柔声道:“你呢?看你英俊不凡,定也是有些来头的。” 聂萧抱拳道:“我是神剑谷的弟子。” 太平公主一愣,赶紧问道:“你是谁的徒弟?” 聂萧道:“戚沧海乃是我义父。” 太平公主似松了口气,随即恢复笑容道:“原来是戚二哥的义子,难怪气宇轩昂,俊美不凡。”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黑影,她还没问,黑影便道:“我来历平常,并无特别。” 太平公主见他不想说,便也不追问,她站起身道:“既然你们都是故人的后辈,那我就更不能让翊天卫伤害你们,我有一所别院在旌善坊中,你们可去那里暂住。” 三人互看一眼,都觉得这时避开翊天卫追捕,并暂时安身的最好去处,当即一齐抱拳躬身道:“多谢公主收留!” 太平公主伸出玉手扶住聂萧的手,只觉她的手犹如丝绸般嫩滑,令聂萧打了个冷颤,不禁抬头,此时二人四目相对,只见太平公主目含秋波,嘴角带着娇媚的笑。 第七十章:狂风剑诀 太平公主的别院坐落在旌善坊中,与洛水只有一墙之隔,坐于院中楼中便能欣赏洛水风景,因而此处景色极好,每日可遥望天津桥人来人往,看天枢之壮观,实在惬意。 别院并不小,装饰精致而奢侈,院落更是布局精妙,四季皆有花开,皆有绿树,池塘蜿蜒似河流,其水流动,绕行一周,有分有许多岔道,水中游鱼甚是快活。 太平公主特意派了十多名仆人前来照料聂萧三人衣食起居,按照贵族标准招待,十二时辰候命,满足三人一切需求,可谓是无微不至。 此时三人已在别院中居住了十日,已经渐渐适应,不再拘束。 正是清晨,院中传来刀啸剑鸣之声,慕容乐敞这睡衣从房中出来,两眼惺忪,满是睡意。他看到聂萧与黑影在院中练武,打了个哈欠走上来道:“你们日日晨起练武,弄得我被迫早起。”抬头看看天空,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花瓣树叶上还沾有露水。 聂萧用剑将一块石头挑向他,慕容乐还未全醒,此时见到石头打开,赶紧侧身避开,此时黑影纵身而来:“接我一刀。” 慕容乐顿时转醒,赶紧施展轻功跳上院中的小楼,他才一起身,黑影的刀便斩了过来,空中发出一声快刀划过的尖啸,惊得慕容乐顿时全醒了,站在楼边的栏杆上叫道:“慢着慢着,你们好好练武就是,我不多话了。” 聂萧跳起,一剑刺出,并笑道:“别想偷懒,快来与我们一同练。” 两人当即在院中追这慕容乐打起来,他们三人几乎日日如此,别院中的仆人们开始时还以为他们起了争执,听到吵闹声都纷纷跑来劝架,但见他们每日都这样,便知道是开玩笑的,便也见怪不怪了。 三人一直打到早饭做好,仆人前来通传时才结束,走去饭厅用饭。 此时三人坐在桌边吃着早饭,这王府教导出来的仆人所做的早饭十分精细,比之外面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且日日都有不同花样,吃得三人连连称赞。 慕容乐边吃边道:“清晨练武之后再吃一碗细磨的胡麻粥与蒸饼,感觉这一整天都会神清气爽!” 聂萧笑道:“若不是我们练武吵醒了你,只怕你此时还在睡,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慕容乐道:“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此时出门在外,便得靠你们鞭策我。” 黑影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可否消停一会。” 慕容乐做了个鬼脸,想要伸手去抢黑影手中的蒸饼,忽见黑影将手一放,搭在刀柄上,慕容乐立刻认怂,嬉笑道:“开个玩笑,莫要生气,不闹了,不闹了。” 日头渐高,不知不觉将至正午,聂萧与黑影正坐在院中练功,慕容乐则与几个年轻的女仆扑蝶戏耍,忽见一个仆人匆匆来报,说是太平公主驾到,三人当即整理一番去到前厅迎接。 太平公主依旧美艳动人,她来到厅中落座,与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才进入正题。 太平公主的随从搬来来三口大箱子,她指着箱子道:“本宫知你三人武艺不凡,因而特命人取来了一些武功图谱与秘籍,希望能够助你们修炼。”说着她的随从便打开箱子,只见三口箱子中装满了武功谱图书卷,手笔甚大。 武功秘籍对于江湖人来说是最好的礼物,三人不客气,拜谢收下,接着太平公主又先让黑影与慕容乐先行离去,单独找聂萧到偏院的书房中说话。 两人来到书房,太平公主屏退左右关上房门之后,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交给聂萧道:“这本剑谱或许对你有用。” 聂萧接过剑谱一看,封页上书“狂风剑诀”,不禁问道:“这是我师叔留下的?” 太平公主点头道:“不错,这是便是独孤风自创的狂风剑诀,我想你与他皆出自神剑谷,应能助你提高。” 聂萧当即翻开剑谱,只见其中并没有招式图形,只有一句句的心得道理,旁人或许不知其意,但聂萧却惊觉奥妙非凡,想不到二十年前的独孤风就已领悟无招之境,这剑谱之中所写皆是如何窥敌先机,以剑意破敌,无招胜有招之法。 聂萧再次拜谢太平公主,这本剑谱的价值对于他来说远远比那一箱武功秘籍要来的大得多。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尽是媚态道:“只要你高兴便好。”她走上前去,轻抚聂萧的脸,留下一股牡丹的香气。 聂萧心惊,立刻后退,太平公主却不以为然,媚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太平公主道:“我对你十分看好,不仅年轻英俊,而且武功出众,你若有意入朝,我可相助。” 聂萧道:“多谢公主抬爱,但聂萧乃一届江湖武夫,并无入仕之心。” 太平公主靠近聂萧,在他轻声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幽香传来,令聂萧心中慌乱,赶紧再后退,却不想已退到了墙边,再无可退。 聂萧低头道:“在下心中无求,对于公主的厚爱只能心领了。”他赶紧将狂风剑谱双手放在桌上,以示心意。 太平公主看着他,面上带着玩味的笑意,退后道:“将剑谱收起来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便不会再要回来,既然你意如此,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我确实看好你,希望你能尽快领悟剑谱中的深意,到时候便不需我的庇护便能对付翊天卫。” 聂萧松了口气,拱手道:“聂萧定不服厚望,再次谢过公主。” 太平公主点头,转身离开,临走时又道:“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便让人来王府通传就是。”说罢便走出了书房,离开别院。 是夜间,四下安静,月上高空。 聂萧于院中观摩“狂风剑诀”,只见剑谱开篇写道:“风无形,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淫谿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飓熛怒......无孔不入,又以阴阳之息流转,天地之气溥畅,故而进退不知其向,出入无常,或万里不息,或须叟而过......是实,却飘散不见其踪,是虚,而确有所感,故虚实真假,存与不存,皆由心由意而发。” 第一篇乃是总纲,说的是何为风。接着第二篇才以风喻剑,如何将剑势剑意化作风,无孔不入,不拘泥于招式与变化,一旦出剑却又包含无穷变化,所有招式都蕴含其中。 第三篇则说如何料敌先机,以快打慢,或以慢制快,何为动静结合,先发该如何制人该,后发又如何先至,意在剑前是如何,剑在意前又是如何,此般种种,皆是势与意,毫无招式可言。 最后的第四篇则更为深奥,论剑气、剑意与剑势的结合,气本就是风,化自身为气,又化气为剑,掌控气,掌控风,掌控自身,催动天地阴阳之气,人剑合一。 在这最后一篇之中多是理论,就连当年的独孤风也未能达到,还在修炼之中,却不知这二十年之后,他又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独孤风自李贤被杀之后便消失,无人知晓他去了何方。此时聂萧想起江湖中有传言,说是六年前独孤风曾出现在神都,在明堂大火之后便又再次消失无踪,但江湖传言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因而也不再去想。 聂萧看了一遍这本“狂风剑诀”,只觉获益良多,当即拿起剑试着按照书上之言练习,看他随意出剑,剑势凌厉,但总是摆脱不了招式与变化,每每刚有些起色便又被招式带走,顿时陷入死结之中。 聂萧自语道:“师叔的狂风剑诀讲究无形,却不知义父的烈火剑诀又讲究什么?他们二人都是当世的顶尖剑客,定然各有千秋。听说他二人当年同时创出各自的剑诀,只可惜我的剑术境界不够,未能学到义父的烈火剑诀,不然也不至于有秘籍在手也难以领悟。” 他又苦思许久,希望能领悟其中深意,便又拿起剑在院中练习起来,不知不觉便是月渐偏西,街上传来五更天的鼓声,此时他才惊觉已经这么晚,当即收了剑与剑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将近午时,聂萧才起身,他昨夜练剑练得太晚,以至于睡过了头,此时推门而出,只见慕容乐与黑影正在院中拆招,周围满是各门各派的秘籍,想来是在参考这些秘籍图谱练功。 此时两人见到聂萧出来,便停了手,慕容乐擦了擦汗,走过去道:“你昨夜练到什么时辰?怎的现在才起床?” 聂萧道:“五更天。” 慕容乐讶道:“你这可真算得上是废寝忘食了!” 聂萧拍拍他,笑道:“那也是为了给你做榜样!” 慕容乐哈哈一笑,随着他一同走回院中,黑影看着他道:“这些秘籍不错,够我们研究一阵。” 聂萧昨日并未仔细看过太平公主送来的三口箱子里究竟有哪些秘籍,此时他低头一望,只见有各种内功心法、轻功步法、拳脚掌指、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皆包罗其中,更有不少江湖中失传了的武学残本,且皆是原本,并非手抄本,此时才觉得这太平公主实在大方,又感觉自己武学见识着实不足,心感惭愧。 三人当即各自寻找秘籍观摩,看完之后便互相切磋,寻找破解之法,并去其糟粕留其精华,融入自己所学,几日下来顿觉视野开阔,武学见识大大提升。 不知不觉,三人便将其中一口箱子里的武学全都看了个遍,将大部分武功都一一拆分破解,又各自选出自己心仪的武功,打算一边修炼一边研究下一口箱子里的武学。而聂萧也未放下对于“狂风剑诀”的修炼,每日悉心研究,希望能早日领悟其中深意。 第七十一章:洛水伊人 端午节,又称端阳,始于先秦。古人视此日为恶,因而初时是以祭祀避恶,直至汉时依旧是以此为主题,一直到隋时才渐渐改变为逢凶化吉之意,人们欢庆节日,大摆筵席。 端午时节艾菖疯长,人们便将采摘艾草与菖蒲挂在门口以招福驱邪辟五毒,人人食棕,沐兰汤,以至街头巷尾皆是粽叶与佩兰之香,更有辟兵缯、配香包、喝雄黄酒等习俗。 正是端午节,聂萧三人早早起床,今日洛河有竞舟赛,这是全国各地每年此日都会进行的比赛,百姓在河道旁围观助威,十分热闹。 三人喝了碗雄黄酒,以驱毒辟邪,雄黄酒味道呛辣,且不能多喝,一碗下肚,当即浑身热辣,慕容乐更是一脸苦色。 等他缓过神来,不禁道:“我最怕就是喝这雄黄酒了,又臭又辣,实在难闻!” 今日聂萧心情大好,坐在藤椅上道:“我可有与你们说过,今日是我的生辰?” 慕容乐喜道:“原来今日是你的生辰!都说端午是恶日,这日出生之人亦是恶人,你怎的却恰恰相反,总是一副侠义之心!” 聂萧笑道:“我就只当作你在恭维我了!” 黑影的脸上也明显带着喜悦之色,说道:“今夜为你庆生,不醉不归。” 聂萧大喜道:“好!不醉不归!” 此时虽距离午时尚远,但河边已聚拢了不少人,人们早早来到占个好位置以观看竞舟赛,此时隐约可听到宫中传出的奏乐声,乃是女皇在通天宫前住持祭祀仪式,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灾祸不来,流年顺利。 而民间的祭祀也随着宫内祭祀的开始而开始,街道坊里之间无论是僧道胡教,还是民间自发,皆在举行仪式,聂萧三人也出了门,随着人群去祭祀,接受主祭的兰汤,除去晦气。 随着鼓声响起,竞赛的舟船下水试船,此时已接近午时,洛河边人山人海,三座横跨水面的长桥更是堆满了人,连走都难走。 此时聂萧被人群冲散,无奈与黑影和慕容乐分开,他随着人流过了桥,来到了北岸,看他表情也颇为无奈,但也是第一次见到数十万人一同观看竞舟的盛况,因而也觉得好奇兴奋。 人实在太多,聂萧被挤得难受,此时趁着一个空档,赶紧施展轻功跳了出去,去到岸边人相对较少的地方才缓过气来。 参赛舟船于天津桥下一字排开,岸边人群皆屏声以待,只听鼓声忽起,如雨点般落下,人群欢呼,声势浩大,看那船上健壮的水手们随着船尾的鼓手的鼓点全力划动船桨,那一艘艘长条形的舟船宛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刺,在水面留下一道道荡漾的水波。 聂萧看得起劲,忽见前方一群人包围成圈,将一个紫衣的蒙面少女护在中间,此时人群正在最兴奋的点上,发生了推挤,弄得人们脚步不稳,不断有人落水。 只见那蒙面少女目中带着惊慌,不断躲避,突然脚步一滑,惊呼一声就要落水,而本来护在她身边的那群人此时被人群挤压,伸不出手去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水中摔去。 聂萧看到了一这一幕,他见那蒙面少女眼中带着惊慌之色,便猜她应该不会水,当即纵身而起,此时他研究“狂风剑诀”许久,虽未能领悟其深意,但也有了些心得,轻功涨了不少。 只见他如一只大雁张开双臂,御风前行,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去到了岸边,一翻身便将那少女拥在怀中,继而足尖点在刚刚从水中游出的一人头上,二次发力而起,向着远处掠去。 蒙面少女发觉自己未落入水中,心中庆幸,但觉耳边风声猎猎,她便睁眼,只见面前是个俊美无比的少年,当即一愣,此时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不禁让她心如鹿撞,面红耳赤。 聂萧带着少女一路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此时两人站在新中桥头,清风拂过,将少女的面纱吹落。 只见那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少女,美得难以形容,什么倾国倾城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她的美艳与旁人不同,娇媚中又带着无比的清纯,令聂萧惊震不已,如幻似真,宛如一帘幽梦,只觉这样的美貌不该出现在世上,或许就连天上的仙女看到她也只能望而兴叹。 此时正在洛水河边,河水荡漾,清风吹拂,不禁让聂萧想到了曹植的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聂萧见过许多绝色女子,却没有一个能望其项背,此时此刻不禁看得呆了,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里只装得下她的模样,其他的全是一片模糊,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除了她的呼吸,鼻子也只能嗅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那少女似乎也呆了,他们二人四目相对,此时此刻好似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即便无言,却也能会其意。 一只蝴蝶从两人面前飞过,惊醒了他们,此时二人皆面红耳赤,羞得说不出话,纷纷转身,低头踌躇了一会又同时转回来想说话,目光再次相交,又令他们复而低头。 最后,还是那少女先开口说了话:“谢,谢谢你救了我。” 聂萧不敢看她,紧张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没,没,没什么......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少女见他这般模样竟忍不住噗呲一笑,她的笑好似能融化万年寒冰,令聂萧心脏狂跳,血气狂涌。 少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萧忙抱拳道:“在下聂萧,聂是三耳聂,萧是艾萧的萧。”他介绍的极为清楚,生怕对方不记得。 少女点点头,将他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聂萧鼓足勇气问道:“敢问姓名!” 少女轻声道:“我叫裹儿,包裹的裹。” 聂萧痴痴道:“裹儿,这名字真好听。” 裹儿又笑了起来,犹如一道春风吹入聂萧的心中,他看着她笑,忽觉这竟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无论什么神功秘籍,美酒财权都无法与之相比。 裹儿背着手在聂萧的面前来回踱步,她莲步轻摇,身姿完美至极,忽见她突然转过来,歪着头问道:“你住在哪里?” 聂萧道:“住在旌善坊的太平公主别院。” 裹儿惊讶道:“难不成你是太平公主的面首?” 聂萧赶紧摇头解释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家长辈与太平公主是旧识,因而来到神都拜访公主之后她便好心让出别院给我们暂居。” 裹儿点点头,微微笑道:“你的武功好像不错,是来参加会武的吗?” 聂萧道:“并没有参加,只是来看看,凑凑热闹而已。” 裹儿突然靠近聂萧,顿时让聂萧又再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听裹儿问道:“你会记得我吗?” 聂萧连连点头,正色道:“记得,永远都记得!” 裹儿又笑了,笑得很甜,她低着头,小声道:“我也会一直记着你。” 她说得太小声,聂萧没听清,只问:“啊?你说什么?” 裹儿抬起头来,她看到远处跑来一群人,正是之前在岸边围着自己的护卫,她赶紧拔下头上的一根做工极为精美的金钗放到聂萧手中说道:“你要一直记着我,我会去找你的。”说完将聂萧一推,回头向他眨了眨眼睛,朝着前来找她的护卫走去。 聂萧看着她远去的倩影,呆呆站在原地,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渐渐回过神来,不禁怀疑刚刚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当他看到手里的金钗,这才恍然发觉这是真实的,此时脑海中全是裹儿的样子,挥之不去,也不愿挥去。 端午无雨,岁无灾。 竞舟赛结束,人们渐渐散去,节日的气氛依旧浓郁,人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或许是因为今日烈日普照,没有下雨的原故,今年的端午节似乎也格外的热闹。 聂萧一边想着裹儿一边乱逛,到了黄昏时分才发觉天色已晚,匆匆赶回了旌善坊的别院,他一进门,就看到黑影与慕容乐在等他。 黑影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他回来了。” 慕容乐点了点头道:“我看见了,你别激动。”他看到聂萧手中握着金钗,便嘴角上扬,露出笑容道:“聂兄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聂萧一愣,赶紧将金钗收入怀中,慕容乐笑道:“看你这副花痴样,定是遇到令你心动的女子了!快来与我们说说!” 聂萧脸红了起来,惹得慕容乐大笑道:“哈哈!你竟然害羞了,你这娇滴滴的模样,比平康坊里的小娘子更令人忍俊不禁啊!” 黑影拍了一下慕容乐的背,说道:“莫要捉弄,且听他说。” 聂萧坐下,喝了杯水缓了缓神,才说道:“今日我被人群挤到了北岸,正观看竞舟时,忽然发生了推挤,我见有一女子将要落水便去救了她,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她的面纱掉落,我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说到此处他便停了下来,脑海中又浮现裹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慕容乐见他停下,便催道:“莫要发花痴,继续说。” 聂萧继续道:“她叫裹儿,美得令人窒息,我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的美,那一刻我就像曹植见到了洛水女神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们互相问了名字,她临走前将头上的金钗留给了我。” 慕容乐急道:“那你可问了她家住何处?” 聂萧摇头道:“没有。” 慕容乐拍着大腿道:“聂兄啊聂兄,你看上了人家怎的不问对方家的地址?这神都人山人海,你又该去何处寻她?” 聂萧又道:“但她问了我的。” 慕容乐眼睛一亮,笑道:“哦?她竟问了你的住处?这厢好!看来她也是看上你了!你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定能结成眷侣!兄弟我就等着和你的喜酒了!” 黑影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聂萧心中十分喜悦,但嘴上却说道:“别胡说了!你们不是说要为我庆生吗?可准备好酒菜了?”当即哄然而起,赶着两人去内厅,吵着要喝酒。 此时新月升起,皎洁明亮,聂萧转头望去,只觉那月牙好似裹儿笑时的眼睛,迷醉人心。 第七十二章:李裹儿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聂萧站在楼上眺望洛水北岸,念着诗经里的诗句。 慕容乐与黑影在院中研究武功,此时他抬头望向聂萧,摇头道:“现在是夏天,哪来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你想心上人想到痴了吗?快下来与我们一同研究这些武功。” 聂萧跳下楼来,叹道:“已过了三日,她怎还不来?” 慕容乐翻白眼道:“自从端午之后你们隔日便见一次,但你还是没问出她姓什么,住在哪里,裹儿虽然是天仙也比不上的绝色美人,但来历不明,聂兄可得担心些,莫要被勾跑了魂,出什么事才好!” 黑影放下手中的秘籍道:“他说得没错,你该留个心。” 聂萧叹息,拿起一本秘籍席地而坐,他虽表面上在看,但心中却在想慕容乐所说的话,这裹儿的确来历不明,自从端午节之后她每隔两日便来找自己一次,二人感情升温极快,但对方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着实有些古怪。 将近黄昏时,忽见一个仆人匆匆跑来通传道:“门外有人要见聂少侠。” 聂萧心喜,马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大门跑去,来到大门之前又停下来整了整衣服,这才去到大门,只见见门外停了辆马车,赶车的与开路的皆是蒙面的女子,看起来十分神秘,还未等聂萧开口询问,便见马车的帘子一掀,一个紫衣少女便走了出来,她摘下面纱,露出惊世容颜,看得慕容乐与黑影都愣了神,聂萧则是万分欣喜叫道:“裹儿!” 来人正是裹儿,她快步走到聂萧面前,娇羞道:“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开口便道出了想念。 聂萧立刻将她迎进门,慕容乐与黑影看到她便向她打招呼,而裹儿则是一脸傲色,只点了点头而已,便随着聂萧往后花园去了。 此时慕容乐对黑影皱眉道:“我觉此女定不简单,看她的目中无人并不是别人的那种故意不想理你,而是一种骨子里的高傲,似乎天生就该如此,气质中隐隐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感觉,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够拥有的。” 两人往练武的院子走去,边走慕容乐边说道:“她身上穿的衣服极为精致华美,料子乃是市面上跟本见不到的最上等丝绸,首饰更是精美绝伦,而且我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些太平公主的影子。” 黑影点头道:“她们眉宇之间有些相像。” 慕容乐惊道:“她不会是李氏宗族之人吧?” 黑影正色道:“很有可能。” 话说聂萧与裹儿去到花园之中,两人坐在亭子里看着鱼儿游弋,心里十分快活。 忽然裹儿看向聂萧,问道:“你可喜欢我?” 聂萧心跳不已,不住点头道:“当然喜欢!” 裹儿又问:“喜欢我什么?若是算上今日,我们见面也不过六次,莫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喜欢?” 聂萧答不上来,只能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一闭眼就都是你的影子,或许这便是一见钟情吧......” 裹儿甜甜一笑,说道:“你可知我身边有多少王公子弟围着我转?人人都想得到我,却不过是因为我的美貌与身份,但我看得出你没有说谎,而我对你的感觉亦是如此,就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我甚至连你的家世都不清楚。” 聂萧说道:“你若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我是神剑谷的弟子,戚沧海的义子,南宫剑圣的徒孙,还是,还是......”若按照朝廷的角度来看,止息山庄乃是乱党,而自己则是乱党余孽,他这样的身份一旦说出,恐怕会吓跑对方。 裹儿似乎并不在意聂萧未说完的话,只是微微讶道:“没想到你是戚沧海的义子,难怪那天能够救我。” 聂萧怕她追问,便赶紧反问道:“那么你呢?我只知道你叫做裹儿,连你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知道。” 裹儿直了直身子,神色凌然道:“既然我与你情投意合,便不再瞒你,你且听好了!我父亲乃是庐陵嗣圣,苍龙之长,未来明君,东宫太子!” 聂萧震惊不已,当即连连后退几步,又听裹儿继续说道:“而我则是太子最为宠爱的女儿,安乐郡主,李裹儿。” 聂萧大惊道:“你是太子的小女儿安乐郡主?那太平公主便是你的姑姑?” 裹儿抬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聂萧只觉犹如晴天霹雳,他本以为裹儿只是某个朝廷大官的女儿,岂知乃是皇室,而且还是太子的女儿,他二人身份悬殊,一个是皇族郡主,一个是乱党余孽,又怎的能够在一起?当即觉得心痛不已,胸闷气窒。 裹儿见聂萧神色不对,便上去柔声道:“你怎么了?我虽是郡主,但你也不必如此惊慌。” 聂萧缓了口气,说道:“你我身份悬殊,我配不上你......” 裹儿笑道:“你是剑圣的徒孙,等同于江湖中的王公贵族,又怎的配不上?我父亲最为疼我,我若去求他将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聂萧又惊道:“别开玩笑,你可是郡主,我只是个江湖武夫,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太子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裹儿道:“我本是要住在皇宫里不得离开半步的,但我和父亲说宫里太闷,求他让我出宫,我只磨了他几日,他便允许我可以隔天出宫,在神都城里自由玩耍,这样的事情他都轻易答应了,我说要嫁给你,就算比较困难,却也挨不住我磨上半年吧?” 聂萧摇头苦笑道:“你如此天真,真是令人怜爱!你乃是皇室子弟,要嫁的人不是王公子弟,也是当朝重臣,就算太子答应你,女皇也不会答应。” 裹儿一愣,秀眉微皱道:“说得也是,我皇奶奶定然不会同意,这该如何是好?” 聂萧此时心里凉了大半,好不容易遇上自己心爱的女子,却不想对方竟是个郡主,一时间悲伤不已,满脸皆是痛苦之色。 过了许久,裹儿突然跳起来,拉着聂萧的手喜道:“我有办法了!” 聂萧不抱希望,问道:“什么办法?” 裹儿道:“你去参加会武,夺得魁首,到时候加官晋爵,身份便不同了,到时候你我里应外合,还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聂萧一想,此法或许可行,若不试一试必定会抱憾终生,当即起身道:“好!那我就去参加会武,夺得魁首之后再来娶你!” 裹儿心花怒放,投入聂萧怀中,此时她不是郡主,只是个对情人撒娇的小女人,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天色已晚,太阳已经开始落山,街上传来催行鼓的声音,人们纷纷赶着回家,聂萧抬头望了望,便道:“裹儿,此时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裹儿抱着聂萧不放,娇羞道:“今夜我不想回东宫,要与你在一起。” 聂萧也是热血少年,此时情人拥抱在怀,又说出这番话,怎能不让他热血沸腾,当即低头吻了下去。 夜空晴朗,月朗星稀。初尝春风,好似美酒开坛,宛如鲜花绽放,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第二日一早,裹儿趴在聂萧怀中久久不愿起身,还是昨日与她一同前来的宫女再三催促,说是再不回宫就会被太子发现,她才极为不情愿的起了床,又与聂萧耳鬓厮磨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到聂萧送走裹儿,回到院中时,便见慕容乐翘着二郎腿坏笑道:“恭喜聂兄,抱得美人归,一夜春宵感觉如何?” 聂萧摇头微笑,也不作答,慕容乐见状便笑得更欢了,此时黑影收了刀,擦了擦汗走过来问道:“你知道她的来历了?” 聂萧点点头:“她是安乐郡主。” 自言一出,惊得慕容乐眼睛瞪得像是要掉出来一般,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叫道:“那个以刁蛮任性出名的太子小女儿,安乐郡主?” 聂萧皱眉道:“她的刁蛮任性只不过是太过天真,不谙世事而已。” 慕容乐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可是止息山庄剩下的最后一人,若是这个身份被女皇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你竟敢与她的孙女搞在一起?” 聂萧道:“你们不说,我义父不说,还有谁知道?” 黑影道:“你有何打算?” 聂萧捡起地上的一本秘籍道:“我要参加会武,夺得魁首,迎娶裹儿!” 阳光正烈,忽见大片乌云飘来,天空瞬间变暗,闻远方雷声滚滚,似一场雷雨将要袭来,三人抬头望去,心中各有预感,这场雨来势汹汹,似乎不会轻易停下。 此时此刻,一白一红两匹骏马正向着神都而来。 白马上骑着一个少女,清丽无双,美艳动人,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好似春天的嫩叶,令人迷醉。 红马上则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红衣似火,黑发如瀑,容貌俊美,气质温雅。乍一眼看过去,他好像很年轻,但仔细一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沧桑,令人难以猜测年纪。 绿眼少女心情大好,指着两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问道:“义父快看,那可是通天宫与天堂?” 红衣男子微笑道:“不错。” 绿眼少女又道:“不知萧儿是在长安还是在神都,那么久不见,我可想他了!” 此时雷声传来,红衣男子抬头看了看满天的乌云说道:“看天色应是要下雨了,我们入城再说。”两人策马前行,向着神都而去。 第七十三章:绿眼少女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空一片漆黑,好似世界末日一般。大雨犹如帘幕,使眼前的一切尽是迷蒙,什么也看不清,望不明。 这场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雷电虽已停止,但雨势却不见小。 屋里的灯光晃晃悠悠,戚离百无聊赖地拨着灯芯,弄得光线忽明忽暗,她撑着下巴,那双绿色的大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窗外,期盼这场雨能快些停。 敲门声响起,戚离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连蹦带跳的跑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红衣似火,黑发如瀑的男子,这人英俊不凡,温文儒雅。 他是天下闻名的剑客,被称为剑圣之下第一人的“剑狂”,戚沧海。 十一年前,戚沧海路过长安西市,在一间肉铺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个被绑成大字型的八岁女孩,她躺在一张脏兮兮的床上,腿间带着血污,一双绿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就像死了一般。 当烈火剑气穿透肉铺老板的胸口,大火将他吞噬,烧成灰烬时,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她似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大哭着让戚沧海去救她的弟弟。 然而当戚沧海来到长安城南的一个满是荒坟的坊里时,只看到了几只鼓着肚子的野狗,和一枚碎裂的玉珏。 从此,女孩便成为了戚沧海的女儿,她依偎在戚沧海的怀中,只求不离不弃。 戚离开门看到戚沧海归来,便高兴了起来,叫道:“义父,你回来了!” 戚沧海微微一笑,说道:“出来吧,该吃晚饭了。” 他们在景教的十字寺里落脚,此时来到饭厅,阿瑞耳请他们来到长桌一同吃饭,只见景僧们在吃饭前将手牵在一起念念有词,念完之后才开始吃饭,景僧不食肉类,与只吃素菜与面食,与中土佛教徒基本相似。 阿瑞耳做将面饼分发,问道:“戚施主此次回来神都打算待多久?” 戚沧海道:“要留一段时间,或许要到会武结束再走,叨扰大师了。” 阿瑞耳笑道:“无法,戚施主在我寺住多久都行,不必见外。”顿了顿,想起聂萧的事情,便又道:“此前你的义子聂萧聂施主来找过老衲,本来给了个盒子,让我交与你,但之后他又取走了。” 戚沧海道:“原来如此,那东西是玄奘大师的舍利,他已与朋友带去兴教寺归还了。” 阿瑞耳点头道:“前些日我进宫面圣,无意间听闻翊天卫要捉拿聂施主,说是他杀了一个叫做李随风的人,翊天卫在尚善坊拦截他与他的朋友,但被太平公主救下,之后便不知去向。” 听到此言,戚离惊呼道:“为什么翊天卫要抓萧儿?” 戚沧海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道:“李随风乃是翊天卫大统领李残轩的异母弟弟,萧儿杀了他,李残轩自然要派人拿他。” 戚离道:“那萧儿会不会有危险?” 戚沧海道:“此事并非公事而是私事,翊天卫即便再大胆也不敢在太平公主的手底下抢人,他们此时应该无事。” 戚离担心道:“我还是不放心,义父能不能去找找太平公主?你与她不是旧识吗?” 戚沧海摇头道:“我与太平公主见面只会尴尬,还是不去为好,你若不放心,等明日雨停了就去太平公主在洛阳城的几座宅院转转,他们或许会暂住在那边。” 戚离点点头,戚沧海看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莫要再担心,快吃饭吧。” 大雨在第二天的中午才终于停下,炎热的天气也因此变得凉爽了不少。吵闹的蝉又在不停地叫唤,地面的积水倒映出碧空如洗的蓝天,一道彩虹从天边升起,横跨神都而过。 戚离出了门,她的心情很好,深吸口气,让清新的空气充满整个肺,顿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向着洛水边行去。 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与她的眼睛连成一色,此时她就如一片翠绿的叶子,在人山人海的神都城里欢快的飘荡。 太平公主在神都里有几座宅院,除了现在所居住的安定王府与聂萧三人暂居的旌善坊别院之外,在城南的正平坊中有一宅,新中桥南的道德坊中亦有一座别院。 长夏门大街的两旁种满了槐树,意为踏槐而上,举试夺魁。此时戚离正走在街上,边走边看,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而路人也因其美貌而纷纷转头去看她,不时有人看得忘我,撞在树上,或是与对面的人对撞,弄得她不住发笑。 忽见三个衣着不凡的世家子弟从旁插出,拦住戚离的去路,他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其中一人率先走上前来说道:“小娘子要去何处?” 戚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与你何干?快让开路。” 那人笑道:“还是匹烈马!真是合我胃口!” 戚离不想理会他们,想从一旁绕过他们,但见他们拦住去路,嘴里不停的说着些调戏的话语,顿时令她反感至极,正想出手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却忽闻路旁有人大喝一声:“大胆贼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戚离循声望去,只见那是一个面若桃花,英俊潇洒的男子,他一身墨色衣衫,戴着平式幞头,面又怒色,遥指那三个世家子弟。 那三人也不惧,挺胸道:“你是何人!敢管我们!” 那人走过来,将戚离护在身后道:“我乃殿中侍御史崔湜!若是识趣便快快将路让开,并向这位娘子道歉,不然我定抓你们去官府!” 那三人大笑道:“我们乃是公子!你一个从七品上的小官也敢管我们的事!”说着一把将崔湜推到在地,伸手抓向戚离。 戚离冷哼一声,看她玉手微张,挥手间极为优雅,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力道极大,且速度之快令人无从反应,只见她搭上一人手臂,轻轻一拨便将对方的手肘弄脱臼,接着脚步轻摇,眨眼间就到了另外两人面前,双手一扶,那两人的手肘亦是应声而脱,当即疼得三人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断了,断了,断了!我的手断了!”三人抱着手大喊大叫,引来路人围观。 戚离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叉腰道:“三个大男人当街哭哭啼啼也不觉得害臊!你们的手没断,只是脱臼了,去找个大夫帮你们驳回就行!”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戚离不想惹麻烦,赶紧拉起崔湜的手道:“快走,不要惹麻烦!” 崔湜被戚离拉着向前跑,他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十分美丽,心中不自觉的一番悸动,等到两人跑到前方人少的地方停下时,他已满面通红了。 戚离转身看他,歪着头道:“你怎么跑这么一会就脸红了?平日里定是缺少运动!” 崔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此时戚离摇了摇头,说道:“我该走了,你也办你的事去吧!” 崔湜忙道:“我待会没事。” 戚离道:“没事就没事,你想去哪就去哪,我要去办我的事了。”说着便要走。 崔湜赶紧跟上去,戚离发觉他跟在后面,便停下来道:“你这人跟着我做什么?” 崔湜愣了愣,说道:“那个,在下崔湜,敢问芳名!” 戚离眨了眨绿宝石般的眼睛说道:“我叫戚离,还有什么事吗?” 崔湜想了想道:“我那三个世家子弟不死心,派人来纠缠你,所以想跟着你,以免你出事。” 戚离笑了,笑得如二月的阳光,三月的春风,她笑着说道:“我的武功很厉害,不怕他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崔湜不死心,又道:“我不放心,反正我左右无事,还是跟着你吧,你要去哪?” 戚离无奈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我要去道德坊找我弟弟。” 崔湜见对方没有拒绝自己,便走上去道:“神都城我很熟悉的!我带你去!”说着便走到前方带路,戚离心想自己人生地不熟,有个人愿意带路也是好的,当即跟着他往前走去。 两人来到道德坊的太平公主别院,崔湜一愣,问道:“这里是太平公主的别院,你弟弟是里面的下人吗?” 戚离白眼道:“你弟弟才是下人!我弟弟可是个剑术高超的少年侠客!是太平公主的客人!” 崔湜点了点头,他虽是小官,但也听闻许多王公贵族都会招揽些江湖人士为己所用,便猜想戚离的弟弟应是这类江湖人士。 戚离让崔湜在此等她,自己上前去询问聂萧在不在这座别院,岂知守门的卫兵并不客气,二话不说便将她喝退,戚离虽生气,但她也不能乱动手,只能嘟着嘴回来。 崔湜见她碰了钉子,便笑道:“你将你弟弟的名字告诉我,我去帮你问,我乃朝廷命官,他们不敢对我大呼小叫。” 戚离没办法,只得将聂萧的名字告诉崔湜,让他去问,他这一去,便先报上来历,那卫兵果然没有为难他,只是告诉他此别院并无住人。 崔湜回来告知戚离聂萧不在此处,戚离便点了点头道:“看来让你跟着我还是有些用处的,走吧,我们去旌善坊的别院问问。”当即叉着腰向前走去,崔湜跟在后面只觉她十分可爱,令他心动不已。 洛水河边清风轻抚,湛蓝的天空倒映在宛如镜面的河水中,令人心感宁静。 戚离在洛水边走走停停,时而跑到河边去看看游鱼,崔湜怕她摔下去赶紧去拉她,时而又跑到路上蹦蹦跳跳,崔湜则担心她被人撞到,手忙脚乱地护在她身前,等到他们来到旌善坊的时候,崔湜已累得不行。 戚离看着崔湜摇头叹道:“你该好好补补身子了,才走了这么点路你就累成这样,还不如路上的花甲老人来的精神!” 崔湜也不反驳,只是傻傻发笑,虽然只是刚刚相识,但只要看到戚离在笑,崔湜便觉得十分开心。 二人来到别院前,询问了聂萧,得到确定的消息,卫兵当即便去通传,此时戚离得知聂萧在此,高兴得跳起来,并对崔湜说道:“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怎能如此这么容易就找到弟弟!” 崔湜笑问道:“那我们今后可是朋友了?” 戚离点头道:“当然!你是我在神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崔湜心中喜悦,笑得合不拢嘴,他看向戚离,越看越觉得好看,不知不觉便在心里烙下了一块印记。 第七十四章:重逢 大门打开,出来的并不是聂萧,而是慕容乐,他一看到戚离便呆了一下,当即跑回门内用最快的速度将头发与衣服整理了一遍,再次走出来时,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慕容乐摇着扇子走过来,对着戚离拱手道:“在下慕容乐。” 戚离问道:“聂萧呢?” 慕容乐直起身子,看着那一双犹如绿宝石般的迷人眼睛,说道:“我若是没猜错,你应该是聂兄时常提起的姐姐,戚离。” 戚离高兴道:“不错,还会向朋友提起我,算我平日里没白疼他,他人呢?” 慕容乐道:“聂兄说要闭关几日研究一套剑诀,此时正在房中,不过不打紧,姐姐且先随我入院再说。” 戚离笑道:“你怎么也叫我姐姐?” 慕容乐笑道:“聂兄与我情同手足,他的姐姐我自然也要叫姐姐,但你若听不习惯,我可以叫别的。” 戚离道:“你这人说话有些意思,莫叫我姐姐,叫我离儿就好,走吧,带我们进去。” 慕容乐微微一笑,将戚离与崔湜引进了别院,带着他们来到客厅内,又吩咐仆人送上瓜果糕点。 三人坐落,戚离四处张望着,赞道:“公主的别院就是不同,十分气派!” 慕容乐点头道:“那是自然,听闻这里的房屋皆是由宫中御用的匠人所设计建造,工艺非凡。” 崔湜乃是殿中侍御史,专门负责纠察朝仪,因而得以时常出入宫中,虽见过皇宫朝堂的建筑,但并不能随处乱走,因而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御用工匠所建造的非朝堂建筑,此时细细一看,工艺精湛,各处设计相辅相成,十分巧妙,也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匠心独特!” 慕容乐的心思一直放在戚离的身上,并未多注意崔湜,此时听到他说话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便抱拳道:“在下慕容乐,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崔湜拱手道:“在下殿中侍御史,崔湜,幸会。” 慕容乐客气道:“原来是崔御史,幸会。” 此时忽闻阵阵刀啸传来,震得厅堂嗡嗡作响,戚离惊讶道:“好强的刀气!” 慕容乐道:“那是我与聂兄的朋友,黑影兄正在后院练武,离儿姐姐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戚离当即起身虽慕容乐去后院,崔湜不感兴趣,但他却不想就如此离开,便也跟了上来。 此时黑影正在练刀,看他出刀极快,只见刀影不见刀形,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虽都是极为普通的基本功,但由他使出却觉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慕容乐唤了黑影一声,他便转过头来,见到有旁人来到便拿汗巾擦了擦汗,走了过来,此时他与戚离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只觉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何处见过,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但绝不是男女之情。 慕容乐介绍道:“这位是聂兄的姐姐戚离,旁边的这位是殿中侍御史崔湜。” 黑影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戚离,脑中不断思考究竟在何处见过她。 崔湜见黑影如此,便有些不高兴,轻咳了一声,但见黑影无动于衷,他又继续咳了几声,此时戚离转过头来说道:“崔湜,你要是不舒服便先回去吧!今日谢谢你了!” 未等崔湜说话,慕容乐便抢道:“我看崔御史面色不太好,不如我着人送你回去?” 此地虽是太平公主别院,但公主借给聂萧三人居住,也就等于他们三人是此处的临时主人,此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崔湜也不是不知趣的人,只好顺着话说道:“我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此时有些犯困,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打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慕容乐抱拳道:“既然如此,崔御史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崔湜心中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当即便于三人道别,离开了别院。 看到崔湜走了,慕容乐便笑道:“你们看够了没有?我可不会假装咳嗽。” 黑影回过神来,赶紧向后退开,他摇着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戚离。 戚离看向慕容乐道:“崔湜不是坏人,你不该赶他走。” 慕容乐笑道:“离儿姐姐说得是,不如我们现在去找聂兄可好?”戚离点点头,便随慕容乐向着聂萧闭关的房间走去。 此时聂萧正在房中研究“狂风剑诀”,他既已打算要参加会武,便得用一百分的心思来提升武艺,此次参加会武之人卧虎藏龙,若不能将参悟“狂风剑诀”,只怕没有丝毫夺得魁首的希望。 剑光闪动,屋子里点满了蜡烛,聂萧正尝试着以剑气引导屋内空气的流动形成风,将蜡烛吹灭。只见宝剑上的剑气不断波动,一剑刺出,剑气激昂,气劲强悍,将屋内的拉住吹得全部灭掉。但这只是剑风与内劲激荡,并非以剑气带动气流而形成的风。 聂萧又再将蜡烛一一点燃,他已按照剑谱上的步骤去做,但就是无法达到所需的效果,苦思冥想也不知究竟何处出了问题,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希望能够灵光一闪,突然醒悟。 戚离还未走到房门前便感觉到了剑气,不禁惊喜道:“萧儿已经领悟出剑气了?”并加快了脚步,来到闭关的房门前。 忽觉剑气一盛,门窗震动,又闻剑鸣,继而剑气消失。戚离在门外惊讶不已,心觉这剑气之强盛,极为厉害,当即便忍不出猛地推门而入。 此时聂萧正在思考问题所在,忽觉有人闯入,下意识刺出一剑,而戚离没有准备,不禁惊呼一声,好在慕容乐跟在她身后,赶紧出手将她推开,这才避免了被聂萧误伤。 聂萧看到慕容乐,赶紧撤剑,愣道:“慕容兄,你怎的突然闯进来?” 慕容乐无奈指了指门边道:“不是我。” “吓死我了,差点就被刺中了!”戚离在门边拍着胸脯说道。 聂萧认得她的声音,立刻跑出来一看,果然是戚离,当即兴奋不已,叫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姐弟相见喜不胜收,两人又许多话要说,慕容乐知趣,便主动退下,留他们二人在此叙旧。 话说聂萧与戚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好,平日里戚沧海时常外出,便剩他们二人互相照顾,虽不是亲姐弟,但更胜亲姐弟。自从去年前戚离随着戚沧海离开神剑谷之后两人便再没见过,此时一见面便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互相说着自己离开峨嵋山之后的见闻,不知不觉便将近黄昏。 “我与义父解决了黄河水匪的事情之后便来了神都,然后听说你被翊天卫追捕,但又被太平公主所救,因此我便来找你了。”戚离与戚沧海去了不少地方,中途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给聂萧听。 聂萧惊喜道:“这么说来,义父也在神都?” 戚离道:“当然,我们现在就住在阿瑞耳大师的寺中。” 聂萧起身道:“如此甚好!太平公主将师叔所写的狂风剑诀送给了我,此剑谱太过深奥,我难以领悟其中奥妙,正好可以让义父指点!而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他。” 戚离道:“事不宜迟,我们此时便去吧!义父若是知道你成长了这么多,一定会很高兴的!” 黄昏已至,太阳渐渐向着山后躲去,洛水金光灿灿,鱼鹰掠过,抓起一尾大鱼当作晚餐,只在水面留下一圈圈荡漾开的波纹。 聂萧与戚离一回到十字寺便看到了正在院中树下静坐冥想的戚沧海,他感觉到有人来,便睁开了眼睛,只见聂萧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来,激动而兴奋地拜道:“孩儿拜见义父!” 戚沧海甚是高兴,他将聂萧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瘦了些,也高了些。” 父子二人一番寒暄,聂萧又将一路上的见闻说给戚沧海听,提到舒横空与慕容允之时戚沧海都问了他们的近况,最后说到太平公主所送的“狂风剑诀”时,戚沧海却叹息了一声,似乎勾起了他对独孤风的思念。 聂萧今夜便留在十字寺中与戚沧海和戚离好好一叙,正是月挂高空时,三人在庭院的树下落座,聂萧便说起了自己与李裹儿的事情。 聂萧正色道:“孩儿已有了意中人。” 戚沧海含笑,戚离却开心得跳起来叫道:“是谁家的女儿这么有福气?” 聂萧苦笑道:“要说福气也是我有福气......但却不知这福气究竟是好是坏。” 戚沧海看出聂萧忧心,便道:“但说无妨。” 聂萧叹道:“她是太子的小女儿,安乐郡主。” 戚沧海微微皱眉道:“安乐郡主?” 戚离讶异道:“可是那刁蛮出名的安乐郡主?” 聂萧点头道:“正是,我与她身份悬殊,所以孩儿想参加会武,夺得魁首,这样才有可能。” 戚沧海叹道:“世事难料,也罢,你既已决定,那便不能负了人家,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武功进步了多少。” 聂萧一听戚沧海要试自己的武功当即便起身,只见两人拉开距离,聂萧将卷浪宝剑持在手中,而戚沧海则负手而立,并未拿剑。 戚离立刻退开,去到一旁观战。 风起灯晃,树叶沙沙而响,蝉声戛然而止。 只见聂萧一动,出手便是全力,剑势如虹,剑气似浪。巽势起手,中途转为离势,一剑由下往上跳出,直向戚沧海咽喉而去。 戚沧海不动声色,足尖轻点,便从容向后而去,忽见聂萧剑招一改,使出“缠缠绵绵温柔乡,爱恨痴缠英雄冢”,以艮势击出,剑招连绵不绝,柔中带刚。 戚沧海点了点头,面带赞许,侧身一退,避开了来剑道:“将绝招使出来。” 聂萧眼神凌然,跳上空中只见他以乾势用出“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此时剑气一盛,宛如天罗泄斗,暴雨流星。 戚沧海脚步停下不多也不闪,只将右手剑指伸出,看他手指蒙上一层红光,炽热无比,烧得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他一指轻点而出,虽看似平平淡淡,无声无息,但实则威力十足。 聂萧身子倒转,转乾势为坤势,他的剑意大盛,恍恍惚惚间坤势中又蕴含了乾势,此时攻守兼备,虚实相交,实则虚虚则实,令人难分真假,只觉天塌地陷一般。 铮!以两人为圆心荡起一道强劲无比的气浪,摧枯拉朽向四周肆虐而去,忽见戚沧海左手轻轻一挥,这股气浪顿时像是撞上了墙壁一般,只能延伸到两人身外两丈的距离,方才还被气浪吹得衣裙飞舞的戚离此时连一丝风都感觉不到,可见戚沧海功力之强悍。 聂萧在空中翻了几圈落在距离戚沧海一丈的地方,他已用了全力,却还是不及戚沧海这轻描淡写的一指。 此时戚沧海忽然朗声道:“萧儿看好,这是连山剑诀的后三势。”只见他脚步一动,整个人的气质猛地一变,犹如天神下凡,威猛无比,剑指向前一点,带着催动剑气嗡嗡作响,好似雷声。 聂萧避不开,赶紧运转坤势抵挡,只觉对方这一剑刺来自己手中宝剑不住的颤抖,手臂发麻,竟是剑势带出的震荡之力。当即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紧接着戚沧海身子一旋,剑指又再点出,这一剑来时犹如溪水涓涓,怎知一点到聂萧剑上,顿成大江巨浪,而且力道一浪接一浪的炸开,打得聂萧又再连退,当戚沧海撤剑之时,却又有一股细如雨丝的剑力分散而来,顿将聂萧打得摇摇晃晃。 戚沧海最后一剑来到,这剑势并不是一击而收,而是出剑之后继续向前推进,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力沉无比,犹如深陷泥潭,慢慢下沉,你越挣扎,便陷得越深。聂萧顿觉无力,靠在了树干上。 戚沧海散了剑气道:“这便是震、坎、兑三势。连山剑诀以艮为首,兑为尾,前后呼应相辅相成,八势可随意转换,连绵不断。” 聂萧感受着方才的三势剑势,此时心中空明,不自觉的闭着眼挥起剑来,看他从艮势起手、接着是离势,再而巽势,乾势接连坤势,前五势一气呵成丝毫无间断。 忽见他双眼一睁震势使出,剑气震动嗡嗡作响。一剑劈出之后便刺出一剑,乃是坎势,这一剑忽弱忽强,弱时如溪水绵绵,强时似江河奔腾。紧接着他翻身慢慢推出一剑,举轻若重,似慢实快,宛如沼泽之地,危险重重。 聂萧终于领悟了八势连山剑诀,此时只觉灵台空明,剑意畅通,境界又再上了一层。他长啸一声,畅快无比,当即跪下道:“多谢义父指点!” 戚沧海微笑将他扶起道:“起来吧,此时已夜深了,莫要打扰别人休息。” 聂萧抬头一望,惊觉月亮已高挂正中,此时已是子时三更,再看向戚离,她已靠在一棵树边睡着。他这才醒悟,方才自己一番领悟竟用了两个时辰,只是自己沉浸其中,不知时间而已。 第七十五章:市集冲突 朝阳初升,大地一片清明。 戚沧海立于屋顶之上,头顶真气凝聚成球,只有鸡蛋大小,凝实无比,有红光攒动,乃是剑气。 “混沌真元诀”的最高层次便是将天地行属归于混沌,以成一体,练成至体。戚沧海以火入剑,因而可御火,极为神奇。 太阳完全升起,此时戚沧海犹如一道熊熊烈火漂与空中,腰间锟鋙剑出鞘,剑气冲霄,宛若真神。 聂萧不知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但依旧感觉无比震撼,只觉得戚沧海与太阳融为一体,极为耀眼,令他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太阳,哪个是戚沧海。 戚沧海收了功,缓缓飘下地面,看他脸上浮着一层金光,渐渐收敛而去,此时他容光焕发,令人心生崇拜。 聂萧不禁说道:“义父的功力精深,令我羡慕不已!” 戚沧海道:“等你以天地行属入剑之后也能如此,不必羡慕。” 聂萧拿出“狂风剑诀”交给戚沧海道:“这是太平公主给我的狂风剑诀,上面记载了师叔的剑道,我研究许久却始终不得其意,还望义父指点。” 戚沧海将剑谱推回去说道:“剑之道需悟,而非学,若只是学,最终不过能得其意而不得其髓,就像连山剑诀,我们只能领会其意,而悟不得其髓,只因这是先人的剑道,而并非我们自己的剑道,所以无论是我的烈火剑诀还是师弟的狂风剑诀即便你学了也无法达到我们这般,你此时已生出剑气,并学完了连山剑诀,该是时候寻找自己的剑道了。” 聂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自己虽然领悟了连山剑诀,但自觉依旧难以在会武上夺魁,想尽快寻求剑道路径,便拱手道:“还请义父指点!” 戚沧海道:“寻求剑道无从指点,只能从心出发,需靠你自行领悟,机缘到时便到,机缘未到时也强求不得,只能自然而然,切忌心急,不然走火入魔一切皆废。” 聂萧焦急道:“孩儿知道了,但此时距离会武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我又该如何提升?” 戚沧海皱眉道:“自你第一天习武开始我便告诉你,练武不可求快,只能精研细磨,下足苦功才可得之,你此时为了安乐郡主急于求成,只会弄巧成拙。” 聂萧知道自己的确急于求成,心中也知错,但他不想失去李裹儿,此时心中郁闷,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戚沧海看到聂萧满脸苦恼,也有些于心不忍,摇头叹道:“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传你一套我自创的指法。”聂萧心想这指法定也是了不得的武功,当即聚精会神。 只听戚沧海说道:“这套指法名为诛天指,只有三招,分别是惊天、灭神、戮仙。以你的资质与功力,三个月的时间将成第一招融会贯通没有问题。”当即戚沧海便将诛天指传授给聂萧,而聂萧资质极好,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用了一个时辰便领会了三招的用法。 自从聂萧学会了诛天指之后,他每日刻苦修炼,又不停钻研太平公主所带来的三口箱子里的武功,以求能够了解更多对手的武功。而安乐郡主依旧隔日便来留宿,两人简直犹如新婚夫妻一般甜蜜恩爱,给予聂萧更大的动力去钻研武学,因此进步颇为神速。 不知不觉便是七月,戚沧海帮聂萧递交了参加会武的名帖之后便暂时离开了神都,说是有事要办,而戚离则留在神都,索性搬入了别院中与聂萧三人同住,此举令慕容乐高兴坏了,日日绕着戚离转,而崔湜也不时前来寻找戚离。 然而就在中元节之后的两日,安乐郡主终于被太子发现其留宿宫外,好在她能言善辩才蒙混过去,但也因此无法隔日便出宫来找聂萧,只能七日一来,且无法留宿,却也因此给了聂萧更多用功练武的时间。 神都会武在九月初九于端门外举行,此时已是七月下旬,神都城中已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江湖人士,因此神都城内的巡防力度也加强了许多,以防有人趁乱闹事。 这日慕容乐正陪着戚离在南市闲逛,两人正走着,忽见前方行来一个熟面孔,正是崔湜,他向着二人挥手,慕容乐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拦下道:“原来是崔御史,怎么这么巧?” 崔湜与慕容乐不对付,瞟了他一眼之后便看向后面的戚离笑道:“离儿娘子,好久不见啊!” 戚离向她打了个招呼,此时注意力被街边脂粉店吸引,便走了进去。 崔湜想追上去,却被慕容乐拦住,崔湜皱眉道:“慕容乐,你要做什么?” 慕容乐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崔御史家中已有一位漂亮的妻子,和连女儿都有十岁了,怎的还对离儿纠缠不休?” 崔湜沉声道:“这又与你何干?” 慕容乐扇着扇子道:“离儿是我好朋友的姐姐,而我的好朋友此时醉心于武学,无从分心,而我作为好朋友,便需代为照顾,不但要让她吃好喝好玩好,还要为她赶走身边的狂蜂浪蝶。” 崔湜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她,便要追求她,如何不得?虽然我家中已有妻子,但我大周律法又有那一条规定男子娶妻之后就不能再追求别人?男人三妻四妾属于正常,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说着就要推开慕容乐,但他哪里推得动慕容乐,他这一推反而被慕容乐暗暗运功反震,连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摔倒。 崔湜怒道:“你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慕容乐摊手,朗声道:“我一直站在这里,何时有过动作?市集里这么多人都能为我作证,大家说说,可看见我对他动手了?” 街上众人纷纷为慕容乐说话,弄得崔湜十分没有面子,看他涨红了脸,几欲发作,此时慕容乐走过去说道:“崔御史不是江湖人,还是不要随意推搡人的好,若是遇上些心狠手辣的,只怕你已经死了。” 崔湜大怒道:“你敢威胁我?” 慕容乐凑过他耳边低声道:“就算我威胁你,你又能如何?”说着就将扇子抵在崔湜的胸口,当即让崔湜一愣,不敢言语。 紧接着慕容乐放开崔湜,向后退了一步笑道:“崔御史好像还有事情要忙,既然如此还请崔御史走在街上时小心些,近来城里来了许多江湖人士,莫要磕碰了才是。” 崔湜丢尽了脸面,当即待不住,甩袖而去,慕容乐看他离去便抱拳大笑道:“崔御史慢走,改日再叙!”说罢便要转身往脂粉店走去,却忽闻冷笑声起,慕容乐听这笑声极为熟悉,不禁一愣,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这小杂种也学会教训人了!”一个身着靛蓝衣衫的青年站在街对面笑道,他语气刻薄,眉宇之间与慕容乐有些相像,但更多了一份纨绔子弟的感觉。 慕容乐转过身,面色十分难看,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对方,只是咬着牙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那青年走过来,对着慕容乐说道:“小杂种翅膀硬了,见了我竟也不打招呼吗?” 慕容乐憋着怒气,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二哥......” 这人正是慕容乐的二哥慕容礼,他拍了拍慕容乐的肩膀道:“听闻你这段日子做了些了不得的事情啊,又是送还舍利,又是被翊天卫通缉,现在江湖上谁不知你慕容少侠的大名?我可受不起你叫我一声二哥!”边说手上边暗暗使力,捏的慕容乐肩膀生疼。 此时戚离从脂粉店里走出,看到这一幕,她怎会看不出慕容礼正在用暗劲,当即将手中的脂粉砸向慕容礼,并大喝一声:“放开他!”接着脚步一闪,玉手轻扬,拿向慕容礼的手腕。 慕容礼抬手挡开飞来的脂粉,此时戚离已搭上他的手腕,正要发力将他的关节弄脱臼,岂知慕容礼手腕一抬,弹开了她的手,紧接着一掌向戚离的面门拍出。 慕容乐一惊,立刻侧身起肘,撞向对方心口,慕容礼眉头一皱,足尖一点向后退开,慕容乐并未跟上,此时慕容礼已经退出了几米,冷哼道:“哼,小杂种的翅膀果真是硬了,都敢对我动手了!” 戚离骂道:“你才是杂种,你全家都是杂种!” 慕容礼双眼一瞪,不怒反笑道:“哈哈!竟让一个女子为你出头,真是丢脸,果然和生你的那贱人一样下作!” 慕容乐听到此,再也忍不住,喝道:“侮辱我可以!不能侮辱我娘!”说着便将手中扇子飞出,脚步紧随其上,与慕容礼动起手来。 只见两人双手画圆,互相推掌,越退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忽见慕容礼脚步一收,身子一低,双掌猛地脱离出来,一刚一柔向着慕容乐的两肋拍去。 慕容乐身子一侧,脚步不退反进,抢开了对方中门,紧接着双肘一落,向着慕容礼头顶狠狠砸去,此时慕容礼赶紧收掌,向上一抬,顶住了慕容乐的手肘,同时手掌一翻,借力腾空而起。 两人一上一下,对了一脚,双双向后退了一步,此时还要再上,忽听一声暴喝传来:“都给我住手!” 二人当即停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街口,这人一身墨色衣衫,英俊不凡,与慕容乐两人也长得颇为相像。 慕容乐一惊,不禁道:“大哥。”此时慕容礼冷笑一声,偷袭一掌拍在慕容乐后心,只见慕容乐强行忍住,内里猛吐,将慕容礼震开。 “在闹市中打架,更何体统!”男人走了过来,怒瞪慕容乐与慕容礼,他是两人的大哥,慕容远之的嫡长子慕容宇。 此时慕容乐嘴角流血,戚离赶紧跑过来,拿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接着怒目瞪向慕容礼说道:“他是你弟弟,怎能这样对他!” 慕容礼也不理她,此时慕容宇看向慕容乐说道:“你眼里可还有慕容家?” 慕容乐低头不语,慕容宇便又道:“会武之后随我们回潜龙庄向父亲请罪。” 慕容乐咬着嘴唇不说话,戚离想开口骂对方,却被慕容乐拉了拉袖子阻止了,慕容宇看了一眼戚离,说道:“这是我们慕容家的事情,无关之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戚离气不过,甩开慕容乐的手,怒道:“我不管你们什么慕容家,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伤害了我的朋友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慕容宇傲然道:“那么你想如何?” 戚离冷冷道:“我要你们道歉,不然今日别想离开这市集!”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时,就听到城内的卫兵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何人在市集中斗殴!” 慕容宇收了气势,看向慕容乐道:“今日暂且放过你,改日再与你计较!”说着便与慕容礼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戚离本想追上去,却被慕容乐拉住道:“算了,别追了。” 此时卫兵来到,他们也只是虚张声势,将街上的人赶到路旁,便草草了事,戚离转头对慕容乐说道:“他们这么欺负你,你怎还忍得了?” 慕容乐苦笑道:“我早已习惯了,走吧,陪你去买脂粉。” 戚离气鼓鼓道:“我哪里还有心情买脂粉?”说着便向着市集出口走去。 第七十六章:会武榜单 “气死我了,下次若让我见到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戚离气呼呼地来到后院,坐在树下抱着手叫道。 慕容乐跟在她后面,一脸尴尬。 聂萧与黑影在院中练武,此时见他们这副样子,便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戚离道:“方才我们在南市闲逛,我去脂粉铺里买东西,他在外面和偶遇的崔湜讲话,不知怎么的,出来时看到他正被一个人欺负而不敢还手,我便上去帮他,然后对方侮辱了他的母亲,他才发火动手,打到一半又来了一人,那人凶他,他也不敢还口,我要帮他他还拦我,真不知平日里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去哪了!我和后来那人快要打起来,但卫兵来了没打成。”她已经气得有些语无伦次。 聂萧算是听懂了,看向慕容乐问道:“慕容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他认识的慕容乐是不会轻易吃亏的,就算打不成也要在口头上占些便宜才行。 慕容乐坐在一旁叹道:“唉,我也不瞒你们,那两人是我的大哥和二哥。” 戚离叫道:“既然是兄弟为什么还要欺负你?” 黑影走过去拍拍慕容乐的肩膀道:“但说无妨。” 慕容乐点头道:“他们两人是我父亲的嫡子,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所生,而我母亲是庄内的舞姬,直到去世都没有得到名份,因而我只能算是个私生子......” 戚离道:“私生子又怎样?也是你父亲的血脉,也是他们的兄弟啊!” 慕容乐苦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像我这种世家的私生子,地位甚至比一个下人还不如,从来都没有人会正眼看你,生病了得自己想办法去找大夫,吃喝也得靠自己,平日里还总是被人克扣物资,冬天的时候连取暖的炭火都不够,所以就连庄内的普通弟子也能欺负我,更别说我那两个哥哥了,这些年要不是我叔父偶尔回家来接济我们,只怕我早已死了。” 说到此处,慕容乐顿了顿,抬头望着院墙许久才接着道:“自打我懂事以来就只见过我父亲三次,第一次是我小时候,他路过我与我娘的院子,我娘隔着窗户告诉我这是我爹,第二次是他五十大寿,我隔得远远的望见他,最后一次是我娘死的时候,他只是过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所以我恨极了他,我帮我娘戴孝三年之后便离开了潜龙庄,本想与他们断了一切瓜葛,岂知今日却在市集上遇见了他们。” 众人听完之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慕容乐平日里总是一副浪荡模样,本以为他是个从小穿金戴玉的世家公子,不曾想他却过得如此凄惨,着实叫人叹息。 慕容乐见众人都不说话,便转了表情,笑道:“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我与你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也幸好遇上了你们,让我日日都如此开心。” 戚离眼眶泛红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的两个哥哥把你带走!” 聂萧放下手中的秘籍道:“只要我还拿得了剑,就护你到最后一刻!” 黑影点头道:“我亦如此。” 慕容乐心内感动,眼眶一热,只觉眼泪快要流出,赶紧闭眼抬头,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便痛快喝一场可好?” 聂萧笑道:“好!索性今日不练武,就只陪你大喝一场,不醉不归!” 黑影道:“如你所愿,不醉不归。” 当即众人便唤仆人去买来二十坛好酒,四人围坐在桌边开怀畅饮,慕容乐本以为戚离是个女子酒量不深,岂知她的酒量比自己还好,喝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也不见丝毫醉态,最后先醉倒的当然还是慕容乐。 八月初一,是会武上交名帖的截止日。五日后,朝廷放出榜单,前来参加之人高达一千两百人,其中有大小门派六百四十个,占了会武人数的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则皆是自愿递上名帖参与会武的江湖散人,几乎容纳了整个江湖的大部分高手,如此规模的盛会可谓是前无古人。 神都会武共分初赛、复赛、皇城赛与殿前赛。初赛分别在城内定鼎门大街、天津桥南、新中桥南与建春门大街,长夏门大街这五个地点摆下擂台,每个擂台为一组,每组两百四十人,分六场比赛,两天比完,每场共四十人混战,最后站在台上之人获得优胜,进入复赛。 初赛之后,休息两日开始复赛,共三十人,需夺得藏在神都城中的十面旗子,每人最多只能取一面旗,午时开始,申时结束,最终夺得旗子之人进入皇城赛。 皇城赛于九月十五开始,在则天门前举行,十人抽签对战,决出五名优胜进入殿前赛,然而晋级皇城赛的十人无论胜负皆有赏赐。 九月二十日在通天宫前举行殿前赛,届时女皇武曌将亲临观看,五人需在规定时限内夺取放置于场中间的明珠,夺得明珠之人将是此次会武魁首,若在时限内无人夺得明珠,便由女皇钦定胜者。 最终优胜者将会得到女皇御赐名号,并封赐官爵,且能够向女皇提出一个要求,而其余四人也会得到女皇封赏,虽不能与魁首的赏赐相比,却也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好处。 此时榜单已经放出,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皆去围观,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江湖八大势力派出的参赛之人。 江湖第一大势力的朱雀宫派出之人乃是翼宿燕风行,只知此人三十来岁,功力高深,轻功绝顶,但没人知晓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功,用的是什么兵器,只因与他交过手的人都已下了地狱,因此他亦被人揣测为朱雀宫中除了那神秘的朱雀宫主之下第一高手。 接着是翊天卫,派出之人乃是十大指挥使之首方天候,此人武功极强,所有兵器都能使得十分好,且武学知识渊博,甚至常常在与人对敌时可用对方的武功将对方击败,江湖传言其武功已在翊天卫副指挥使王啸林之上。 乾坤帮派来的乃是四大护法之一的无名,此人乃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被帮主子虬收为养子,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为江湖青年高手中的佼佼者。 四大世家中的东宫家弃权不参与会武,乃是因为庄主独子东宫仰毒伤未愈,而唐门派出的则是“狂风暴雨”唐照风,此人三十出头,武功高深莫测,只是为人低调,甚少离开蜀地,因而只有蜀地武人才知晓其有多可怕。 南宫世家派出的是家主长子南宫羲,二十五岁,天资极高,深得家主南宫寻欢之真传,手中的巨阙剑与凤羽刀皆是古剑名刀。 慕容世家派来的则是慕容乐的大哥慕容宇,身负慕容世家三大绝学,亦是青年高手中的顶尖人物。 地狱道派来的是一个叫做肖梦的青年,无人知晓其来历,但从姓氏上看,或许与已逝的地狱道宗主肖黮有些关系。 饮战府参与会武者乃是“七星龙王”孙伯月,乃是“天下四大刀客”之一,是此次会武魁首的热门人选。 昆仑鬼域并未派人参加会武。 八大势力中的最后一个乃是苏州血刀门,派来的是少门主申屠羁云,其父申屠奔雷乃是与孙伯月齐名的“天下四大刀客”之一,传言申屠羁云武功不在其父之下,两年前便已代替其父掌管血刀门事务,此次若是能在会武之上大放异彩,回去之后必能够继承其位。 除了八大势力之外,最令人瞩目的便是聂萧,单是神剑谷这三个字便让人望而生叹,众人此前只知他是送还玄奘舍利之人,且被翊天卫发布江湖通缉令之人,此时一看他竟是神剑谷传人,当即纷纷猜测其武功究竟有多高。 这日正是榜单公布的第二天,聂萧难得休息一日,打算独自上街闲逛一下,他正走在街上,忽见前方有人围成一团,又听到有打斗之声传来,心想有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神都街头打架?当即跑上去一看究竟。 只见那人聂萧也认得,乃是李旭的师兄叔孙弥,他带着二十来人将一个戴斗笠之人围在中间,那人身上已受了伤,眼看就要不敌。 叔孙弥大喝一声,一拳打出,那戴斗笠之人赶紧躲闪,堪堪避过,但斗笠却被拳风吹飞,露出了面容。 聂萧一愣,那人正是李旭,心想他吃了玄奘舍利得了极强的功力,怎还敌不过叔孙弥?打算先在一旁看看情况再说。 李旭气喘吁吁,丝毫不像身负一甲子功力的高手,看他嘴角流血,应是之前被叔孙弥打中而受了伤。 此时又见叔孙弥一拳扑来,势如猛虎下山,将李旭逼到了角落,而那群包围的弟子一见他靠近,立刻用刀剑刺他,逼得他不得不往回跑,但这一跑便怎的也躲不过叔孙弥的拳头,当即砰的一声正中他格挡在身前的双手,身子犹如脱线风筝般倒飞而出,越过了人群,重重摔在地上。 聂萧见状心觉奇怪,但见李旭不像是假装,便当即大喝一声跳入人群,拦在叔孙弥面前,而此时又有另一人同时发声大喝,那人站在人群之外,乃是一个身着团纹紫衣的英俊少年,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卫兵。 叔孙弥见到聂萧先是一愣,继而看到卫兵来到,便立刻带人撤退,此时卫兵冲上,追着他们往远处的街道奔去。 紫衣少年将李旭扶坐起来,此时李旭口吐鲜血,面色苍白,聂萧立刻上去,先喂了颗伤药,接着又渡了几道真气给他护住经脉脏腑,这才保住了他。 李旭虚弱道:“原来是聂兄,上次我那样对你们,你却还救我,如此大度实在让我无地自容!” 聂萧摇头道:“你现在身受重伤,别多说话,我带你回去疗伤之后再慢慢说。” 此时那些卫兵匆匆跑回来,告知追丢了,那紫衣少年便气道:“可恶!这群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绝不能姑息!去让人画下他们的画像,发榜通缉!” 卫兵领命,转身办事去了,此时那紫衣少年又转向聂萧问道:“这位兄台可还好?” 聂萧道:“性命无碍,但内伤颇为严重,我要带他去我暂住的别院疗伤。” 紫衣少年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带他去疗伤,莫要耽误了!” 聂萧见对方如此热心,心觉此人不错,便道:“在下聂萧,未请教兄台姓名。” 紫衣少年道:“在下李隆基,快走吧!有什么等救了人再说!” 第七十七章:密谋 话说聂萧将重伤的李旭带回太平公主的别院时,他已经昏迷过去。院中的慕容乐与黑影一看到他便双双皱起眉头来,慕容乐当即便走上来道:“这不是李旭吗?怎么伤成这样?” 聂萧道:“不知为何他的武功不进反退,我刚才探查了一番,他的功力极弱,就像一个刚刚习武不到一年的人。” 慕容乐讶道:“怎么回事?” 聂萧道:“不知,但他此时受了重伤,我虽护住了他的性命,但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成为废人。”说着就要将李旭带进房内为其疗伤。 慕容乐拦住聂萧道:“会武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你养精蓄锐,让我来帮他疗伤吧!”他伸手接过李旭。 聂萧点头道:“那就幸苦你了。” 慕容乐咧嘴一笑,将李旭带入房中疗伤。 此时戚离走过来问道:“那人是谁?” 聂萧想了想说道:“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方才被人打伤,好在有这位李兄及时带来卫兵吓退了敌人。” 戚离看向李隆基,只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气度非凡。而李隆基看到戚离却是不禁一愣,只觉眼前这女子十分美丽,特别是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更是米人神魂。 李隆基不禁道:“好美的人儿!” 戚离摇头一笑道:“本以为你有所不同,却还是如此。”说罢便转身走了。 李隆基想叫住她,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便转头看向聂萧问道:“她是谁?” 聂萧道:“她是我姐姐,叫做戚离。” 李隆基喃喃道:“戚离,究竟是弃而离之,还是不弃不离?” 聂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问:“李兄你在说什么?” 李隆基摇摇头:“没什么。” 此时黑影走过来,抬了抬头,李隆基见他神气内敛,威武不凡,顿觉此人不简单,当即抱拳道:“在下李隆基,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黑影道:“黑影。”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相王三子,楚王李隆基?” 李隆基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既然被道破,便不隐瞒,点头道:“正是。” 聂萧一惊,没想到他竟然是相王李旦的三子楚王李隆基,当即抱拳道:“原来李兄是楚王,失敬了!” 一般来说平常百姓并不知晓皇室宗族子弟姓名,因而聂萧并不知李隆基便是楚王,但黑影所在的昆仑鬼域乃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情报网极大,因而知晓宗族子弟的姓名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李隆基道:“无妨,你们住在我姑姑的别院里,可是她的手下?” 聂萧道:“我们并非太平公主的手下,只是家中长辈与公主有些交情,因而公主将别院暂时让给我们落脚。” 李隆基想了想道:“对了,你叫做聂萧,可是那个神剑谷的传人?” 聂萧道:“正是在下。” 李隆基点头道:“如此便说得过去了!”他顿了顿,接着笑道:“今日有幸认得你们,甚是开心!我们年纪相仿,大家也不必拘束,不必将我当成什么楚王,就当作一个普通人就好!” 聂萧心觉这李隆基颇为不错,并没有皇室子弟的架子,也算得上是平易近人,顿时对其生出好感来。 此时黑影打量了一下李隆基,见他脚步沉稳,气韵绵长,似身怀武艺,便问道:“你会武功?” 李隆基笑道:“当然会,若不精武艺又如何能够安我李氏河山?” 聂萧道:“李兄心怀大志,令人佩服。” 随即,三人走入院中小亭内继续谈笑。 次日清晨,李旭终于醒来,他迷迷糊糊从榻上坐起,想到昨日是聂萧救了自己,便心觉惭愧,立刻扶着墙起身,他此时身体虚弱,头重脚轻,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好这时聂萧推门进来,一见他要摔,立刻伸手扶住。 聂萧问道:“你要去哪里?” 李旭低头道:“我心中惭愧......” 聂萧道:“所以你便想一走了之?” 李旭赶紧摇头道:“不是一走了之,只是我无颜面对你们......你们当时不但救了我,还打算送我入蜀寻找师伯,但我却偷了舍利,负了你们......” 聂萧轻叹,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道:“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有你的苦衷,若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许也会如你一般。” 李旭抬头看向聂萧,心中感动不已,眼泪当即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聂萧的手。 聂萧安慰了他几句,等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问道:“你吃了舍利,得了相当于一甲子的功力,为何你的武功不进反退?” 李旭道:“当日我吃了舍利之后便觉得全身犹如火烧,很快便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时已在兴教寺的厢房之中,普光大师留我下来养伤,待得伤好之后,我觉犹如新生,浑身内劲充沛,心觉力量无比,当即便运功试了一把,果然功力大涨,凌空掌力可击碎丈外巨石。” 李旭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我告辞了普光大师,打算去找我三个师兄报仇,第一次遇上他们的时候我大胜而归,本想杀了他们为我师父报仇,但体内真气突然反噬,全身气血逆行,当即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发觉体内真气减少,本以为是身体没能适应的原故,后来我的功力每日递减,越来越弱,不到十天我所得到的一甲子功力便消失无踪,并且功力还在不断消失,令我心中慌乱不已,又生了去蜀地找师伯的念头,但在途中又再次遇到我的三个师兄,他们一番试探,发觉我功力弱了回来,便一路追杀,我被他们逼得向东逃命,心想神都城内人多,是藏身的好地方,便来到神都,岂知昨日又在城中遇上的二师兄,幸好遇上了你,不然我定要被他杀死!” 聂萧道:“这么说来,你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功力变弱?” 李旭摇头道:“现在连我自己练出来的内功也快没了,或许这便是对我忘恩负义的惩罚吧!” 聂萧叹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便暂时在这里住下吧!此处乃是太平公主的别院,你的三个师兄即便再大胆也不敢闯进来。” 如此,李旭便在别院中暂住下来,虽然聂萧已原谅他,但黑影与慕容乐却对他还心存芥蒂,平日里也不怎么理他,而李旭也知道自己曾对不起对方,因而也觉得别人如此对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自从李隆基因李旭与聂萧等人相识之后,几乎每日都会来找他们聊天,从江湖轶闻到朝政之事无所不谈,时而还会询问众人一些关于国家民生的想法,聂萧、黑影与慕容乐三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于国家政事却不太懂,反而是李旭对此颇有见地,常常能够说出一些令李隆基颇感意外的话语,至于戚离对李隆基并无好感,因此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怎么待见。 李隆基来得多了,自然会遇上李裹儿,虽平日里无甚往来,但两人始终是堂姐弟,忽然遇见都觉得十分震惊,但见多了两次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正是八月底,距离神都会武开始还有十来天,参赛众人皆摩拳擦掌,进行着最后的准备,而聂萧的武功在这几个月之间有大有长进,不但精熟了“连山剑诀”,更将戚沧海传授的“诛天指”的第一招练得融会贯通,第二招亦能使用,第三招却无法发挥该有威力,至于“狂风剑诀”,自从戚沧海告诉他剑道只能悟而不能学之后,便不再钻牛角尖,因此反而对此剑谱的领悟更深了许多。 这日聂萧正在花园中独自静坐,忽见一仆人前来耳语:“太平公主请少侠今夜子时前往王府一叙,还请少侠从后门进府。” 聂萧心觉奇怪,便问道:“公主有说是何事吗?” 仆人道:“公主没说是何事,但公主说只能聂少侠独自前去,而且不要告诉其他人。” 聂萧心生不祥之感,让仆人退下,猜测公主究竟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不禁心想:“自公主上次送给我狂风剑谱之后,甚少前来别院,只是每个月派人循例送来东西而已,今夜唤我一人前去,恐怕是有事情要让我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到夜晚将近子时之时,聂萧趁着四下无人,离开别院,偷摸着翻过坊墙,一路躲避街上诸多的巡逻卫兵去到了安定王府后门。 当他来到时,只见后门紧闭,他略微一顿,便翻入了墙内,才一落地,便见前方走出一个提着灯笼的侍女向聂萧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跟她走。 聂萧随着侍女在王府中兜转几圈,来到一间屋前,屋内有灯光,侍女向他点了点头便退下,聂萧当即推门而入,看到太平公主身着薄纱,以极为诱人的姿势坐在房中。 聂萧一愣,想要退出房门,却听太平公主说道:“你此时若是走了,只怕今后再也见不到裹儿。” 聂萧心中一凛,不知太平公主怎会知道他与李裹儿的事情,深吸口气,便走了进去,并将门关上。 太平公主莲步轻摇而来,身上带着一股令人迷醉的牡丹香气,她来到聂萧面前问道:“你可觉得我美?” 聂萧不敢看她,只是低头道:“公主国色天香,美丽不可方物。” 太平公主柔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敢看我?” 聂萧运气静神,缓缓抬头,此时他内心犹如一片静湖,波澜不惊。但见太平公主将薄纱一松,完美身姿当即展现眼底,又见她轻扭腰身,竟使出了一种神奇的媚功,令聂萧顿时把持不住,热血冲脑,赶忙低头退到了柱子边。 太平公主媚笑道:“这世上又有谁能抵挡得住我这素女玄功呢?”说着便走到榻边将榻上的衣服披上身。 聂萧松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境。 太平公主走到桌边坐下道:“你可知我为何深夜找你来?” 聂萧长呼一口气,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说道:“定不是为了拿我来试功。” 太平公主笑道:“我倒是想拿你来试功,但又怕被你义父知道了,饶不了我。” 聂萧问道:“那么公主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呢?” 太平公主道:“你可知张氏兄弟?” 聂萧道:“公主所说的可是那张易之与张昌宗?” 太平公主道:“张昌宗乃是我推荐给我母皇之男宠,他又荐其兄张易之入宫一同侍奉,岂知他二人入宫之后忘恩负义,近来更是趁我母皇年事已高,欲把持朝政。” 聂萧皱眉道:“公主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太平公主道:“二张将我母皇迷得神魂颠倒,近来似乎要对我李氏与武氏动手,今日他们诬陷皇太孙李重润与魏王武延基夫妇诽谤他们,导致母皇大怒,正欲调查他们问罪。” 聂萧道:“所以公主想让我怎么做?” 太平公主沉声道:“我知你与你那两个朋友皆是高手,所以我想让你们明夜潜入二张府中将他们给杀了!” 聂萧心中一凛,问道:“公主为何要找我们?” 太平公主道:“只因你们三人武功高强,而且你们深居简出,甚少人识得你们,再加上你与裹儿关系,所以此事必须你们来做。” 聂萧后退一步抱拳道:“在下无心参与宫中争斗,还请公主恕罪!” 太平公主冷笑道:“重润乃是裹儿的长兄,你心上人的长兄受人诬陷将要被治罪,难道你也无动于衷?” 聂萧皱眉不言,又听太平公主说道:“你若是帮我办成了此事,我便帮你向母皇与太子提亲,将裹儿嫁给你,到时候即便你得不到会武魁首一样能够抱得美人归。” 聂萧听言,心中一震,他虽武功大进,但要面对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依旧不够看,对于此次会武,心中并无底气,但此时太平公主说可帮自己提亲,这便不同了。太平公主乃是女皇武曌最为宠爱的孩子,与太子李显的兄妹关系更是融洽,若是有她做媒,想必能成事!但若刺杀失败,只怕会连累许多,因而聂萧心中纠结不已,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太平公主看聂萧若有所思,便道:“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明日午时我会去别院,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也不迟。”说罢轻轻一笑,起身离开了屋子。 第七十八章:张氏兄弟 张易之住在天津桥南的积善坊里,此坊内住的全都是些达官贵人,有当朝重臣,王公贵族,李隆基五兄弟的“五王宅”亦在其中。 这夜,张易之正在家中与张昌宗饮酒,兄弟二人丰神俊美,如花如玉,风度翩翩,颇有晋时美男之风。 只见厅中摆着一个大铁笼,笼内有一只肥鹅蹒跚徘徊,笼底有炭火将笼子烤的炙热,正中间有一盆调好了酱汁,那肥鹅被烤得浑身发烫,四处乱跑,但因脱水口渴,又忍不住去喝盆里的酱汁,肥鹅不停乱叫,羽毛都被烤的松散掉落,肥鹅将会烤至表里皆熟,才死去。 张氏兄弟坐在桌边听着肥鹅的惨叫,又看到它那痛苦而滑稽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极为残忍。 此时聂萧三人身着夜行衣,蒙面潜入府中,他们趴在房顶,搬开瓦片向内窥看,看到这一幕纷纷忍不住摇头。 聂萧看月挂正中,四下无人,觉得是下去刺杀两人的好机会,正想跳下去,却被慕容乐一把拉住道:“等等,难道你们不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吗?” 聂萧问道:“如何蹊跷?” 慕容乐分析道:“太平公主说让你来杀二张是为了邵王李重润与魏王夫妻,但二张诬陷了他们三人,而且圣上已经在调查此事,即便杀了二张也不能挽救他们,只能让他们三个更快的被定罪,所以公主并不想救邵王三人,只是找个借口让你来除掉他们而已。” 黑影道:“他们三人是生是死全凭二张一句话,若真要救他们便不能杀二张。” 聂萧此时才想通这道理,拍着脑袋道:“都怪我,现在只要一提到能让我娶裹儿,我便昏了头,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情竟然都想不清楚!” 慕容乐叹了口气,道:“聂兄若再继续被情爱冲昏头脑,只怕你会干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 聂萧点头道:“好在有你们在我身边,不然我可能真的犯下大错!” 慕容乐想了想,说道:“看来太平公主既不想救邵王三人,也不想二张活着,似乎还想拉我们做垫背。” 聂萧讶道:“你说公主想拉我们做垫背?这有何好处?我们可都是她故人的晚辈!” 慕容乐皱眉道:“聂兄啊聂兄,你怎的这么糊涂?当年你师叔虽与她有旧情,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清纯懵懂的女孩?我们与她利益无瓜葛时,她自然会好好招待我们,可此时我们与她有了利益瓜葛,情况却不同了!” 聂萧道:“我们与她有何利益瓜葛?” 黑影道:“你与郡主。” 聂萧一愣,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与安乐郡主身份悬殊,若两人只是做个情人,求个鱼水之欢便罢了,但此时他们两人情投意合,甚至说出了嫁娶之言,而太平公主做为长辈,又怎能容得自己的侄女做出这等自贬身份的事情?因此才对自己动了杀心。 慕容乐道:“你与郡主之事毫无遮掩,连李隆基也有些微词,太平公主又怎会毫不介意?如今我们真可谓是进退两难!” 聂萧满脸苦色道:“为何要弄得如此复杂,我只不过是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而已。” 慕容乐叹道:“要怪只怪你的心上人是帝王之家的女儿吧!” 黑影突然将两人向下一压,做了个嘘的手势,只见此时有人走入院内,三人定睛一望,来人是个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看他一身紫金袍子,又能随意出入张易之宅邸,定不是一般人。 三人继续趴在房顶窥看,只见那人跨入门内,拱手笑道:“五郎,六郎,我来晚了!抱歉,抱歉!” 二张起身笑道:“三思兄来得正好,这肥鹅刚刚炙好,就等着你来咧!” 黑影趴在屋顶上道出这人身份:“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落座,与二张一同饮酒,品尝刚刚炙好的肥鹅,三人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喝了几杯酒之后,武三思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张昌宗见状便问道:“三思兄有何事?但说无妨,你与我们兄弟二人不必见外!” 武三思笑了笑,先敬了杯酒,这才说道:“昨日二位揭发了邵王李重润与魏王武延基的恶事,不知你们想治他们个什么罪?” 二张互看一眼,张易之沉下脸,冷笑道:“嘿嘿,看来三思兄今夜前来是另有他意啊!” 武三思略微一惊,赶紧道:“五郎莫要误会,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张昌宗歪着脖子问道:“那么三思兄觉得该如何处置?” 武三思一愣,打量了一番二人,此时厅内气氛压抑,令武三思心中惊慌,他深吸了口气,拍桌而起道:“他们无辜诽谤二位与圣上,其罪当诛!” 二张微微点头,再次露出笑容,只听张易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去向圣上请求赐他们自缢!” 武三思拿起酒杯走到厅中间指着那只冒着香气的肥鹅道:“自缢太过便宜他们,只可惜圣上进来不愿意用酷刑,不然定要将他们像这只肥鹅一般,活活烤死才行!” 张昌宗拍手笑道:“三思兄够狠,够狠啊!既然自缢不够狠,那便杖杀吧!打得肉裂骨断,血肉模糊而死!” 武三思面色有些发青,却还是点头笑道:“六郎的主意不错!杖杀甚好!杖杀甚好!” 张昌宗笑道:“只可惜武延基那貌若天仙的妻子李仙蕙了,可惜她生完孩子就要被处死,不能一亲芳泽!” 张易之摇头笑道:“诶,六郎,我们大可李惠仙被处死前去找她好好享用一番!” 张昌宗点头称道:“不错不错,还是五哥想得周到!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到时候等我们兄弟二人享用完了,再让三思兄也尽兴一番!” 武三思面色难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此时张昌宗邀酒,他不得不喝,当即跑上去陪着笑脸与二人碰杯。 此时在屋顶的聂萧咬着牙狠狠道:“这三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握着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慕容乐拍了拍聂萧的背说道:“聂兄不要冲动,我们先离开再说!”说罢,三人便隐藏在夜色之中掠出了张易之的府邸,又隐在阴影中向着街尾而去。 行至一半,聂萧突然停下脚步道:“不行,不能看着邵王与魏王被他们三个畜生害死!我们得去救他们!” 慕容乐道:“如何救得了?” 聂萧道:“将他们带出神都城外!” 黑影拦住聂萧道:“不可。” 聂萧急道:“如何不可?” 慕容乐道:“且不论他们不会跟你走,就算跟你走了,岂不是变成了逃犯?等于承认了诽谤之事。” 聂萧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黑影道:“静观其变。” 聂萧瞪着眼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慕容乐走过来,按住聂萧的肩膀道:“你如何救得了他们?宫廷争斗岂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我知你为人侠义,但此事不是我们更狗管得了的!你现在要是跑去带走他们,今后就再无可能与安乐郡主在一起,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赶紧回到别院,将离儿和李旭带走,太平公主的地方再也不能待了,若是继续待下去难保她会设计另外的事情引你犯错!” 聂萧表情难过,狠狠一拳打向身后的坊墙,将厚实的土墙打出一个大洞,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随着慕容乐与黑影回到别院中。 三人回到别院之后立刻叫醒戚离与李旭,让他们尽快收拾行装,接着又趁着天亮之前悄悄离开别院,往阿瑞耳的十字寺而去。 阿瑞耳见他们来到也并未多问,立刻让人打扫出几间屋子让他们居住,紧接着聂萧又写了一封信让慕容乐与李旭在天亮之后带去给李隆基,拜托他转交给李裹儿。 当两人来到李隆基住处之后,慕容乐将昨夜之事一一说出,气得李隆基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他虽是亲王,却在宫中说不上话,只能将这笔账暗暗记在心中。 午时刚过,皇榜便发出,说是邵王李重润与魏王武延基诽谤女皇,令杖杀于九月初三,武延基妻永泰郡主李仙蕙因有孕在身,延迟行刑于其产后。 皇榜一出,满朝文武骇然,有人不顾危险上表女皇,却惹得女皇发怒,只说谁再求情便处以极刑,这才令百官不敢多言,而张易之与张昌宗二人也因此更为嚣张跋扈,横行朝野。 正是九月初三,天降大雨,整个神都城内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李重润与武延基于正午时,被杖杀于端门外,围观者高达数千人。 雷声响起,李裹儿趴在聂萧怀中哭泣,那李重润是她长兄,而武延基之妻也是她亲姐,如何能让她不伤心。 聂萧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抱着她站在十字寺的高塔里,望着连珠似的大雨。 李裹儿低着头道:“我好害怕,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幽禁在房州的时候,回到那成天都要看人脸色的时候,那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祖母会不会哪天突然下令将我们全家都杀了。” 聂萧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别怕,有我在,从今往后都有我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李裹儿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水问道:“真的?” 聂萧轻轻拭去她的眼里,柔声道:“真的,我发誓!” 李裹儿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最近梁王时常来找我父亲与母亲,似乎想撮合我跟他的儿子,高阳郡王武崇训,而我父亲与母亲似乎也有意向,所以你这次会武一定要夺得魁首,不然我担心他们会将我嫁给武崇训。” 聂萧听到武三思的名字,眼中升起杀意,忽地天边亮起一道闪电,一道惊雷打在天堂的顶端,他望着那雷光正色道:“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第七十九章:神都会武 九月初九,重阳,戊寅。 宜祭祀、订盟、嫁娶、出行、会友。 忌破土、安葬、作梁、开市。 旭日东升,宫门大开迎八方之风,群豪汇聚于天枢广场之上。就在太阳完全升起,光芒普照大地之时,只见女皇现身于城楼之上,万民拜服,山呼万岁。 女皇已是古稀之龄,却依旧神采奕奕,丝毫不显老态,容貌宛如一个刚达中年的女人,肌肤娇嫩不输少女,龙额凤颈,威武庄严,不愧千古第一女帝。 她一挥手,全场皆静,当即有官员走出拿出诏书朗声念道:“朕今召集天下武人汇集于神都会武,以扬武风。今天下盛武,豪杰鹊起,前无古人。言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是以止戈为武,正也。因而武人因无畏、怀仁,乃称无敌也。是今,会武明义,择武人之魁,保国安民,惩恶扬善,以为表率。大足元年,九月初九。”诏书念完,群豪激奋,再呼万岁,女皇仰首张臂,接受万民朝拜。 神都会武开始,会场分为五个,分别已在定鼎门大街、天津桥南、新中桥南与建春门大街,长夏门大街搭好擂台。今日是初赛第一日,共有三场比赛,参加之人纷纷按照之前皇榜所公布的名单去到各自的擂台等候。 这场盛会引来了天下人围观,人人走上街头,拥挤在大街上观看比赛,因此朝廷派出重兵维护秩序,驻守在各个要道两旁,以防发生动乱。 聂萧被分到建春门大街组的擂台,场地搭建在南市附近的十字街口。 辰时一过,比赛立刻开始,四十名参赛武人各自施展轻功上擂台,有的拔足而起,有的奋力跳上,有的缓步走上,有的足尖轻点而飘然上台,各展神通以震慑对手。 聂萧等人站在台下观看。此时台上最为亮眼之人便是那来自乾坤帮的无名,他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冷酷,一身劲装,四肢修长,手中并无武器。无名站在擂台中央,气势一放,霸气十足,吸引数名敌人一齐攻他,刀枪棍棒,拳脚暗器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只见无名架势一摆,使出了乾坤帮帮主子虬的成名拳脚功夫“十八般兵器拳”,出拳似锤,劈掌如刀,起腿为鞭,弹指成镖,即使以一敌多,亦不落下风。 慕容乐把玩着扇子看了一阵,说道:“这无名武功高强,拳法变化多端,难怪年纪轻轻便位列乾坤帮四大护法,果然名不虚传!” 聂萧道:“擂台之上不乏高手,但无名却能在其中横行无阻,若是不出意外,这场比赛的优胜便是他了。” 黑影抬手指向擂台上的一个独臂男子道:“金风刀,王铮。” 众人向着黑影所指望去,只见一个手持金刀的汉子在人群中冲杀,他是来自关中的刀客王铮,看他刀法极为霸道,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与无名两人将擂台分成了两部分,二人各占一半,各自虐打对手,等着最后的相遇。 大半个时辰过去,擂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除了无名与王铮,其余几人皆是伤痕累累,此时这两人互相对了一眼,双双冲向对方,只听“铛”的一声,两人互相交击一记又立刻分开,向着对方本来的地盘杀去。 李旭是关中人,也曾听闻过王铮,此时见他如此厉害,只觉有些意外,不禁说道:“这王铮名气并不怎么响亮,想不到却这么厉害!” 戚离摇头道:“江湖之中有太多浪得虚名之人,却也有许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因而名气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武功的高低。”她与戚沧海离开峨嵋山之后,一路见过不少徒有虚名之人,因而有感而发。 王铮一刀杀败了面前的最后一人,无名也将眼前的最后一人打得重伤昏厥,此时此刻,擂台上就只剩他们二人进行最后的对决。 王铮横刀身前道:“不愧是乾坤帮的四大护法之一,武功之强,令人佩服不已!” 无名冷冷道:“若是怕了,便自己跳下擂台认输,不然被我打死便可惜了。” 王铮大笑道:“哈哈!我王铮从来也没怕过,倒是你,莫要被我一刀杀了,浪费了这一身好武功!” 无名冷哼道:“哼,废话连篇,还是手上见真章吧!”说着脚步一动,身形化作一道流影冲向对方。 王铮心中一凛,赶紧举刀相迎,看他上步转身,横扫一刀“金风掠地”,金光乍起直叫人难以直视。 忽见无名脚步一顿,俯身踢出一记扫堂腿,待得对方避过立刻掌刀劈出,“锵”的一声与王铮的金刀撞在一起,紧接着横摆一拳,犹如流星锤扫来,力道之大令王铮心中大惊。 王铮撤刀抵挡,借力向后退开,还未站稳便见无名箭腿踢来,又快又狠,一连在他的刀上踢了三脚,震得他差点握不住刀柄。 两人一交手,王铮便落了下风,此时打得有些束手束脚,却依旧与对方缠斗了上百招,此时忽听王铮怒吼一声,刀势一转,刀招一改大开大合,变得繁杂乱眼。 看王铮双手持刀,刀招变化只在方寸之间,逼得无名连连后退,此时无名表情微微一变,眼中多了几分杀意。 无名双手一合,夹住金刀,王铮立刻转动刀柄逼开对方合掌,忽觉无名内力一吐,一道霸道至极的内劲从刀身传来,震得旋转的金刀嗡嗡作响。王铮赶紧将刀往地上一拖,反手挑起,这才将劲力化解。 未等王铮有下一步动作,无名便跳了起来,双手张开,好似大鹏展翅,又如饿鹰扑食,唰的双爪落下,一爪抓在对方右手手腕,一爪抓在对方胸口,当即抓伤了王铮,令他胸口鲜血直流,手腕亦抬不起刀来。 王铮大惊,赶紧向后一滚,以左手持刀猛扫,但无名却不退反进,双脚轻跳避过来刀,接着箭腿在他手腕上一踢,金刀应声而落,此时王铮赶紧向后退,但被无名追上一脚踢在膝弯,顿时跪倒在地。 王铮赶紧挥手叫道:“我认输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铮话音刚起,无名的掌刀已经来到,唰的一下,王铮的脑袋从中间横削而破,半边脑子落在地上,半边脑子还顶在脖子上跳动,看那伤口平滑得如利刃斩过一般,惊得台下观众一片惊呼。 “第一场胜者,乾坤帮无名。”裁判朗声宣布获胜者,看那无名冷笑一声,缓缓走下擂台,混入了人群之中。 聂萧众人都看得清楚,那无名的掌刀乃是以内劲包裹手掌使出,却又不知是如何达到如真刀一般锋利的效果。 趁着清理擂台的空档,参加第二场比赛的武人都已来到了场边,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聂萧也拿着卷浪宝剑去到台边。等到擂台清理干净,裁判宣布开始,聂萧便回头笑了笑,足尖一点地,飞身上台,与众人战在一起。 李旭之前仔细看过了榜单,聂萧这一场比赛的对手之中有许多名门,他心中有些担心,不禁问道:“这场比赛里有十六个名门,两个大派,不知聂兄是否应负得过来?场上之人哪个对他比较有威胁?” 慕容乐扇子一张,笑道:“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李旭愣道:“果真?其中可是有万剑山庄与洞庭龙王帮的高手!” 戚离叉着腰笑道:“万剑山庄与洞庭龙王帮固然厉害,但萧儿更强!” 话说聂萧这几个月以来勤加苦练,武功大进,不止剑法境界提升,就连内功也强了许多,此时一上场,便如入无人之境,手中宝剑连连挥舞,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那剑花剑影好似烟火绽放,赏心悦目。 打了许久,四十人已去一半,聂萧不愿滥杀,所以只败不杀,却也因此引来了旁人的注意,当即便来了八人围攻。 这八人同时出手,有的攻他下盘,有的杀他上路,有的打他丹田,有的撞他侧肋,总之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看上去十分凶险。 聂萧不慌不忙,手中宝剑转攻为守,以坤势抵挡,当即剑影绕身,挡掉了对方的齐攻,接着身子向旁边一滑,以震势刺出一剑,当即打脱了两人的兵器,接连飞起两脚,将那两人踢下擂台。 剩下六人一惊,立刻分散开来,却见聂萧跳上空中以离势封住他们的退路,紧接着剑势再变,以乾势使出一招“似幻似梦银花开,繁华落尽还复来”,将三人笼罩在剑招之中,先是挑落了对方的武器,接着又以剑锋划破他们的衣服,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三人叹了一声,当即跳下擂台认输。 剩下的三人中,有两人手中无兵器,一人用剑,此时聂萧追上,以坎势攻出,剑势宛如大浪侵袭,遮云蔽日而来,惊得那两个无兵器之人连连后退,只有那剑客挺剑而上。 那剑客名叫张晨云,乃是陇右万剑山庄的代表,手中分金剑亦是宝剑,此时宝剑连出,顿时漫天剑影展现,虚实难分,宛如万剑齐出,声势非凡。 聂萧见到对方剑法非凡,忍不住叫道:“好剑法!”当即手腕一转,一剑缓缓刺出,乃是兑势。 这一剑看似犹如老牛拉磨一般慢悠悠,却蕴涵无穷变化,只见聂萧身子慢慢移动,手腕也缓缓转动,竟以毫厘之差避过了对方声势非凡的剑招,轻轻一点,正好点在张晨云的剑身上。 张晨云顿时大惊失色,只因这一剑似有万钧之力,想要撤剑却又撤不开,像是被对方吸住,而且越陷越深,难以自拔,逼得他无可奈何,只能松手弃剑。 聂萧微微一笑,剑招忽然变快,将落在半空的分金剑挑了起来,唰的一声插回张晨云腰间的剑鞘之中。 张晨云输得心服口服,抱拳道:“聂少侠剑法高绝!在下佩服!”说罢便纵身而起,跳下了擂台。 此时李旭在台下瞪着眼睛叫道:“聂兄的剑法竟已到了举轻若重的境界!” 聂萧听到李旭再说自己,转头一笑,却忽闻身后劲风扑来,接着有人喝道:“好小子!竟敢在对敌时分心!且吃我一枪!” 来人是洞庭龙王帮少帮主,人称“八百里蛟龙”的杨飞,其枪法已得其父真传,一手“云梦龙王枪”极为霸道。 此时杨飞一枪刺来,宛若游龙,让聂萧一凛,立刻跳起反手以巽势出剑,以快打快,以刚制刚。 两人在擂台上斗了起来,越打越快,那杨飞虽使的是长枪,但速度丝毫不落,此时银枪飞刺,留下道道残影,令人目不暇接。 聂萧对“狂风剑诀”的研究颇深,虽无法领悟其精髓,但其要义却已铭记于心,此时以巽势与人对敌,且越打越快,不知不觉间便使出了“狂风剑诀”。 聂萧周身掀起一道旋风,将其包裹在内,此时剑气浮现,激荡得四周风起,惊得台上台下之人皆望向他,看他手中宝剑已快得难觅踪影,招招制敌先机,压得杨飞不住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 聂萧剑意大盛,长啸一声,突然四周大风骤停,只见他剑势一转,变成震势,猛然一剑犹如惊雷劈下,刷啦一声,杨飞的银枪当即从枪头分开,再一路将枪杆分为两半,眼看剑锋就要落到自己头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宝剑停在杨飞头顶,剑气吹断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发髻斩断,此时他双脚发软,心惊肉跳,当即抱拳,二话不说退下了擂台,悻悻而走。 此时场上再无强手,剩下的十来人更不是他的对手,聂萧朗声一笑,跳入人群中收尾,宝剑挥舞打得众人心悦诚服,不一会便就只剩他一人英姿飒爽的站在擂台上。 “第二场胜者,神剑谷聂萧。”裁判宣布结果,当即引起一片掌声,只因聂萧整场比赛未杀伤一人,皆是打得对方心服口服,所以才令这一众围观之人由心佩服。 第八十章:李旭身世 第一日的会武直到将近酉时才结束,五组擂台的比赛皆十分精彩,优胜的十五人成为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聂萧得以顺利进入复赛,心中稍微松了口气,此时他收到李裹儿命人传来的口信,说这几日因会武需一直待在太子身边,因而无法抽身来找他,让他继续努力。 众人一同往修善坊的十字寺走去,一路都在谈论方才看到的精彩比赛,刚行至坊门,忽见一群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众人不知为何,立刻戒备。 只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走将出来,看着聂萧问道:“你便是那聂萧么?” 聂萧微微皱眉,说道:“在下正是聂萧,不知阁下何人?” 男子负手道:“我乃高阳郡王,武崇训。” 聂萧记得李裹儿曾说过,这武崇训乃是武三思之子,而武三思有意撮合他们两人,此时武崇训突然带人将自己包围,想必定是与李裹儿有关。 武崇训打量了聂萧几眼,说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聂萧上前一步道:“高阳王有话便在此说吧!” 武崇训眉头一皱,道:“你觉得我再与你说笑?” 聂萧微笑道:“在下也未在说笑。”他极为讨厌武三思,对着武崇训自然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武崇训指着聂萧说道:“信不信我让卫兵将你抓起来?” 聂萧双手一摊,笑道:“高阳王大可一试。” 武崇训怒目圆瞪,箭拔弩张,只见他将手一挥,一众卫兵就要扑上,聂萧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搭在剑柄上准备反击。 忽闻一声呵斥传来:“何人胆敢在大街上闹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是李隆基,他身后跟着一个清瘦文雅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小心。 武崇训看到李隆基来到便喊道:“三郎来得正好,我在此遇上几个乱党,正欲拿下他们!” 李隆基想聂萧眨了眨眼,走到武崇训面前说道:“崇训兄定是认错人了,这几人都是我的朋友,并非什么乱党。” 武崇训微微眯眼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李隆基点头道:“没错,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武崇训略微想了想,突然笑道:“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我先回府了。” 李隆基拱手道:“崇训兄慢走!” 武崇训向着那清瘦文雅的男人点了点头,又瞪了聂萧一眼,走过他身边时低声道:“我会来找你的,别想逃!”说罢便带着卫兵离开,消失在人群之中。 此时武崇训已经走远,聂萧上前对李隆基道:“今日多谢三郎相助!”他们早已混得熟了,因此李隆基便让聂萧等人称呼自己三郎。 李隆基道:“聂兄,你可知武崇训为何要来为难你?” 聂萧想了想道:“或是因为裹儿。” 李隆基轻笑道:“不错,他十分喜欢李裹儿,一有空就要入宫去找她,裹儿虽不喜欢他,但挨着武三思的面子也不好明确拒绝,因此武崇训一直纠缠不休,他今日来找你定是知道你与裹儿相恋,若被他知晓你们两人已经发展到肌肤相亲的地步,只怕他会发疯。” 聂萧笑道:“这么说来,他也算是个痴情之人了。” 李隆基收了笑容,眉头微皱道:“聂兄,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即便你得到了会武魁首也娶不了裹儿。” 聂萧疑惑道:“为何?” 李隆基道:“首先,我姑姑已经为了此事要设计害你,其次太子与武三思关系莫逆,最近似乎想要提亲,有这两人从中阻挠,再加上你们身份悬殊,你们是无论如何也没希望了,除非......”说到此处他便停了下来。 聂萧忙问:“除非什么?” 李隆基略微思考,最终还是说道:“除非你们两人私奔,但这样会让你们成为逃犯,终日担心被抓,而且裹儿应该不会愿意再过苦日子。” 聂萧顿时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此时,跟着李隆基一同来到的那男人正在与其他人说话,他们已互相介绍,这人乃是嗣雍王,李守礼,原名李光仁,乃是废太子李贤的次子。自从李贤死后他便被带回宫中幽禁,直至前几年,李显再度被封为太子之后才得以出来。因此说话总是十分小心。 李守礼看着李旭问道:“不知这位李少侠师承何门?” 李旭拱手道:“在下师承岐州凤鸣山庄。” 李守礼点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李少侠今年几岁?” 李旭觉得奇怪,怎的有人刚认识就问年纪的?但见对方并无恶意,便道:“在下文明元年生,今年十七岁。” 李守礼喃喃道:“文明元年,十七岁,时间刚刚好。”接着又问道:“敢问令尊与令堂何姓名?现今何在?” 李旭十分疑惑,却还是道:“我不知父亲是谁,而我母亲闺名薇儿,已在生我时难产去世。” 李守礼似乎很兴奋,不住的点头,向众人抱了个拳,便走到李隆基身边道:“三郎,我们走吧,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李隆基看到李守礼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觉奇怪,当即便告辞了聂萧等人,与李守礼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夕阳西下,秋风吹来一股混杂的清香,有茱萸的清香,有蓬饵糕的甜香,还有菊花酒的酒香,这才让众人想起,今日不单是会武的第一日,还是与家人重逢团聚的重阳佳节,聂萧与戚离想到,戚沧海此时应该已经回来,或许正在十字寺中等他们。 话说戚沧海早晨便已经回来,他在远处观看了聂萧的比赛之后便先回了十字寺,此时聂萧等人回到寺中,便看到他正与阿瑞耳坐在院中一边聊天一边品尝蓬饵糕。 “义父!”戚离快步跑了过去,她只要看到戚沧海就觉得开心。 戚沧海拿起一块蓬饵糕微笑道:“回来了,尝尝这糕,是我亲手做的。” 戚离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此时心里比嘴里感觉更甜。 众人走过来与戚沧海打招呼,李旭乃是第一次见他,便自我介绍道:“在下李旭,久闻戚大侠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戚沧海见到他,便是一愣,过了一会才恢复过来说道:“你母亲可是叫做薇儿?” 李旭大感奇怪,今日怎的人人都来问自己的身世?但见戚沧海直接道出了自己母亲的名字,又觉他们或许是旧识,便道:“正是,不知戚大侠如何知晓?” 戚沧海突然起身笑道:“这世上之事未必也太巧,我寻你十七年不见,却在今日遇上了!” 聂萧与戚离面面相觑,有些发愣,平日里的戚沧海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在除了聂萧母亲的忌日之外的日子里很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像这样的情况他们两个很少见到,不禁在心中猜测这李旭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旭亦是疑惑不解,这个江湖中的传奇人物竟说寻了自己十七年,越想越觉得想不通,便赶紧问道:“戚大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寻了我十七年?” 戚沧海深吸了口气,在将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说道:“我与你父亲母亲乃是旧识,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我本想接走你的母亲,岂知去到她所居住的地方却不见踪影,因而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听你们的消息,你母亲可还好?” 李旭惊讶道:“原来戚大侠认识我父母!”随即表情显得微微有些难过道:“我母亲生我时便因难产去世了。” 戚沧海一听,不禁叹道:“唉,造化弄人,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李旭摇头道:“我师父乃是凤鸣山庄庄主莲继龙,蒙他老人家收养,过得很好,可是前不久师父被我三个师兄所杀,他们还将此时嫁祸给我,一路追杀我,幸好得聂兄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 戚沧海点头道:“原来你就是萧儿所说的那个吃了玄奘舍利的少年,如今你已身怀一甲子功力,大可自行去找你那三个师兄报仇。” 李旭叹道:“戚大侠有所不知,我吃下舍利之后的确是功力大涨,但之后却遭反噬,此时一身功力已化作乌有,空有招式,而无内力,对付些普通人或许还行,若说要去报仇,却是不行。” 戚沧海眉头一皱,让李旭伸出手来,他当即查看李旭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他的真气游走到李旭丹田时,忽然发现一股极为澎湃的内力隐藏在深处,因为隐藏得太深,所以就连李旭自己也难以发现,若不是戚沧海功力精深,只怕也难以找到。 戚沧海收回手来道:“你的功力没有失去,只是藏了起来,此时缩成一团,正待在你的丹田之中。” 李旭一听,眼睛发亮道:“当真?” 戚沧海微笑道:“当真,只不过你若还是依照寻常之法修炼,恐怕无论怎么练都会被隐藏起来的功力所吸收,长久下去就会造成极大的隐患。” 李旭当即跪下道:“还请戚大侠指点迷津,让我恢复功力为师父报仇!李旭定当铭记大侠恩情,就算为大侠当牛做马亦在所不辞!” 戚沧海也没扶他起来,只是坐下道:“我虽有一法能让你恢复功力,但也无法一蹴而就,需要你自行慢慢修炼回来。” 李旭道:“只要能够亲手杀了那三个畜生,我便心满意足!无论要花十年还是二十年的时间!” 戚沧海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便拜师吧!”众人一惊,除了聂萧之外,齐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戚沧海。 聂萧在戚沧海说出李旭的功力会吸收新修炼的功力时,他便猜到戚沧海会说出要收李旭为徒的话来,只因他们神剑谷的“混沌真元诀”可容纳天下万物,亦可被天下万物所容纳,所以只有修炼这门功法才能让李旭恢复功力,因此聂萧并不感到意外。 李旭此时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戚沧海,又看了看聂萧,不知该如何是好。 聂萧上前一步笑道:“还不快磕头拜师!”他对李旭盗走舍利一事早已释怀,此时戚沧海愿意收自己的好友为徒,他当然不会阻拦。 李旭用力点头,当即向着戚沧海磕了三个响头,声声清晰入耳,继而抬头叫道:“师父!” 戚沧海点头笑道:“好,起来吧。” 戚离此时走上去将他扶起来,开心道:“今后你便是我与萧儿的师弟了!” 李旭心中感概万千,含泪叫道:“师姐,师兄!” 聂萧见他要哭,便调笑道:“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可是不行的!” 李旭点点头,用力将眼眶里的眼泪抹去,露出笑容。 然而一旁的慕容乐与黑影只觉事情发展得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特别是他们两人对于李旭辜负信任,盗走舍利之事还没释怀,所以也高兴不起来,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两个外人也不好多嘴,因而只站在一旁观看而已,却也没因为李旭入了戚沧海门下就对他改变态度,一如以往。 此时李旭突然问道:“师父,你是我父母的故交,那定然也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我师父他也说不知,因而我想问你,我父亲的名字。” 只见戚沧海长身而起,正色道:“你父亲乃是李唐皇室,高宗李治六子,当今女皇次子,废太子,李贤。” 李旭脑子顿时嗡地一声响,当即站不稳坐在地上,其他几人亦是震惊无比,怀疑自己是否有听错。 第八十一章:赔率 “我父亲是废太子李贤?!”李旭坐在地上喃喃道,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聂萧转过头去问戚沧海:“义父,你说的可是真的?” 戚沧海点头不语,此时李旭突然抬头道:“那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戚沧海看了李旭许久,才缓缓道:“被逼自杀,其中之事我亦难辞其咎,你只需记得,你父亲并没有想造反,而且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 除了戚沧海与李守礼,当年见证了李贤之死的人不是已死就是失踪,只要他们两人不说,这件事情的真相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秋夜微凉,灯火通明。 在这重阳节的夜晚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菊花酒香,聂萧、黑影与慕容乐三人坐在十字寺的高台顶上喝着酒,淡淡的菊花香在口中徘徊不散,让人越喝越清醒。 慕容乐躺在瓦片上,望着空中的繁星说道:“想不到李旭竟是李贤的遗腹子,戚大侠可有跟聂兄说过当年的事情?” 聂萧接过黑影递来的酒坛,喝了一口道:“没说过,义父只说过当时他有苦衷,不得以而站在了与我父亲对立的一面。” 慕容乐坐起来,惊讶道:“这么说来戚大侠与你父亲的失踪,还有李旭父亲的死都脱不了干系啊!聂兄对此心里是怎么想的?” 聂萧耸了耸肩道:“即便义父当年在废太子李贤一事上没有与我父亲站在一起,但我了解他的为人,他并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人,所以他说有苦衷,便必定是有苦衷的。” 慕容乐点头道:“戚大侠乃是人人称道的大侠,我也不相信他会出卖自己的义兄弟。” 黑影喝着酒道:“人心难测。” 慕容乐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黑影道:“兄弟义气在心中欲望的面前往往不堪一击,若我们极度反对聂兄与郡主的事情,此时此刻我们还能坐在此处饮酒聊天吗?” 聂萧顿时哑口无言,黑影与慕容乐算是他行走江湖以来最好的朋友,若是他们真的极度反对自己与裹儿在一起,自己会不会与他们翻脸?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想他便觉得有些后怕。 黑影接着道:“世上本无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此时此刻,在神都城的另外一边。 积善坊的五王宅是李隆基五兄弟的宅邸,他们兄弟五人因小时候常年被幽禁宫中,所以感情格外深厚,互相互助不分彼此。 此时兄弟五人正在厅中饮酒,此时嗣雍王李守礼也在,这李守礼因其父亲之事也长期被幽禁与宫中,因而与李隆基兄弟五人关系莫逆,在宫中时常常互相扶持。 李隆基兄弟五人皆擅音律,时常弹琴奏乐,今日乃是重阳佳节,更是少不了这一项活动,只见五人各自拿着乐器或弹或吹或敲,奏出的乐曲不逊于宫中乐师,可谓绕梁之音。 平日里李守礼见到这五兄弟如此,都是在一旁含笑观看,今日竟起身加入其中,他不善音律,也不会舞蹈,只能跟着五人身后拍手游走,此时五兄弟见他也加入进来,不禁更为欢乐,直到一曲终后,依然意犹未尽。 李隆基的大哥李成器乃是个才气过人,精通音律之人,年纪与李守礼相差只有几岁,因而两人关系也最好,今日见到李守礼如此开心,不禁问道:“守礼兄今日为何如此开心?” 李守礼平日为人谨慎小心,只有与五兄弟在一起时才能放松下来,他们关系莫逆,因而对于五人他从来也不隐瞒什么,当即便笑道:“今日我与三郎外出,遇到了他的几个朋友,我发现其中一人乃是我父亲的遗腹子!” 五人皆惊,李隆基赶紧问道:“守礼兄说的可是真的?” 李守礼笑道:“当然是真的,那人叫做李旭,与我父亲长得十分相像,当时我便询问了他母亲的名字,果然也与我父亲在巴州时的情人同名,年纪也对!” 李成器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同年出生之人更是多不胜数,守礼兄可别认错了才好!” 李守礼道:“他与我父亲长得十分相像,而且我与他是亲兄弟,身体里都留着我父亲的血,冥冥之中亦有感应,绝不会认错!” 李隆基正色道:“如果守礼兄没认错的话,李旭便是贤伯父的私生子,当时贤伯父为戴罪之身,若是被人知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子存于世的话,只怕那李旭会有杀身之祸,皇祖母绝容不得他!” 李守礼面色一僵,想到他的另外两个兄弟皆是在宫中被幽禁时遭害,只有他一直处处示弱才得以生还,当即为李旭担心起来,赶紧起身躬身抱拳道:“还请诸位兄弟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请受守礼一拜!”说着就要向五兄弟跪拜,好在李隆基眼疾手快,一步抢上去将他扶住。 李隆基扶住李守礼道:“守礼兄这是何苦,我们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这样客气?我们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他一表态,其他四人也纷纷点头称是,都说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如此,李守礼才作罢,当即感激涕零。 话说,神都会武初赛的第二日,同样精彩纷呈,参赛众人皆各展神通,看得台下的观众不住喝彩助威,可谓是高潮迭起。 没有任何意外,八大势力所派来的代表全部进入复赛。在初赛结束的当日,晋级的三十人便得到了复赛的地图。 他们需在午时从天津桥被的端门广场出发,可使用一切办法在城南八十一坊中寻找十面绣有武字,并盖有女皇玺印的旗子,并于申时前回到端门广场上交旗子。又每人限取一面,且只有递交了旗子的参赛者才能晋级下一轮会武。 初赛结束到复赛开始之间有两日的空闲,用于给参赛者休息与研究路线。而晋级的三十人,要么是名门大派之人,要么是声名显著的游侠,皆不是易与之辈。而会武规则之中允许参赛者使用一切办法去夺旗子,便等于可借用外力,所以人人都请来了帮手助战。 因为会武的关系,神都城里的各大赌坊纷纷以这次比赛设下赌局,三十名参赛者各有赔率,一时之间全城的人纷纷投注,支持自己心仪的参赛者。 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将这三十名参赛者的江湖事迹制成册子于市井中兜售,其中就连这三十人目前暂住何地也写了出来。 以至于引来了许多聂萧的支持者将十字寺包围得水泄不通,其中大部分都是妙龄女子,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求见,幻想着能与这个年轻俊美,且武功高强的少年侠客发生一段令人羡慕的故事。 慕容乐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了寺内,他一入院,便见到聂萧与黑影正在互相拆招练武,他整了整被人群弄乱衣冠,来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可知现在寺外被围了三层又三层?” 聂萧一边与黑影拆着招一边说道:“听声音便猜到了个大概。”寺外的喊叫声不绝于耳,着实打扰了寺中清静。 黑影转头问道:“赔率如何?” 慕容乐坐在小桌边喝了杯水,笑道:“聂兄的输赢赔率是五赔一,赔率相当的低,至于到达顺位,现在已排到了第六,提前到的赔率是一赔五,每提前一位就涨三,延后到的赔率是一赔三,每延后一位就减一。” 戚离坐在他旁边问道:“所以你买了什么?” 慕容乐笑道:“我买了六千贯,买你第五个到达,所以只要我们两人能帮你第五个送达旗子,我就能赢四万八千贯!” 聂萧问道:“要是我第四个或者第六个到呢?” 慕容乐摊手道:“那就连本金也没了。” 黑影退后,收了招数问道:“孙伯月与申屠羁云的赔率如何?”这两人皆是当世有名的刀客,黑影自然十分关注。 慕容乐想了想道:“孙伯月输赢二十五赔一,顺位第二,申屠羁云十二赔一,顺位第四。” 此时戚沧海与李旭传授心法完毕,从房里走将出来,戚沧海微笑问道:“前十的人都有谁?” 慕容乐道:“燕风行顺位第一,三十赔一;方天侯与孙伯月并列第二,都是二十赔一;‘漠北红袖’安飞儿顺位第三,十五赔一;申屠羁云顺位第四,十二赔一;南宫羲与唐照风并列第五,十赔一;聂兄与慕容宇并列第六,五赔一;无名顺位第七,一赔一;‘黄河游龙’张崖顺位第八,一赔三;肖梦顺位第九,一赔五;‘惊鸿剑客’公孙飞鸿顺位第十,一赔七。” 戚离听完之后惊讶道:“怎的差这么多?第一的三十赔一,第十的反而一赔七!” 慕容乐笑道:“若不这样,那些庄家哪里有钱可赚?你不知道,那顺位第三十名之人,赔率是五十赔一!” 戚离叹道:“这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戚沧海走上来道:“打赌赔率这东西不能当真,比武本就关乎天时地利人和,哪里能这样计算?不过这赌率榜单的前十之人也算排得中肯。” 聂萧收了剑,说道:“义父放心,我一定会进入下一轮。” 戚沧海点头道:“你的武艺虽大有长进,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位列前十的,各个都是不可小觑之人,只要你夺得旗子,便立刻转向端门广场,莫要恋战。” 聂萧抱拳道:“萧儿谨记教诲!” 第八十二章:激斗慕容家 秋高气爽,蝉鸣稀疏。红枫摇摆,碧波荡漾。 近午的阳光照射在高大的天枢之上,那刻满铭文的黄铜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晋级复赛的三十人零散的站在广场上。 为防作弊,各坊里要道皆安排了大量士兵驻守,以防有人提前寻找旗子,他们一直要守到午时才会撤退,届时比赛开始,无论参赛者之间发生什么争斗都与他们再无干系。 看那天枢的影子渐渐移动,缩短,就在影子缩成一圈之时,端门前突然放下四句诗,里面隐藏了十面旗子的所在地。 忽闻裁判在城楼上仰头大喊:“会武复赛,开始!”三十名参赛者随即散开,向着宽阔的天津桥掠去。 只见首当其冲的是燕风行与安飞儿,两人一前一后,一口气便飞到了天津桥中间的亭子,此时足尖轻点在亭顶,换了口气,便去到了桥南。 聂萧刚起步,便感觉身后有暗器打来,他将身子一翻,手中宝剑连鞘一挡,将暗器反弹回去,看到那发射暗器之人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抬手乱射,似乎在拼运气。 虽然聂萧不计较,但总会有计较的人,只见那地狱道的代表肖梦,眼神一凛,返身一爪抓出,手指上泛起一层绿芒,向着对方面门抓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聂萧听到有人在与自己说话,转头一望,来人是那“七星龙王”孙伯月,他向聂萧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恶意。 聂萧不在犹豫,当即跟着孙伯月向前掠去,来到桥中心时,便看见有人已经打了起来,只见那乾坤帮的无名以一敌三,将三个江湖游侠拦住,正斗得激烈。 此时慕容乐与黑影在天津桥南等待聂萧,当孙伯月冲出天津桥时,正好与黑影碰了个照面,两人当即擦出火花。 只见刀光亮起,两人硬拼一刀,黑影翻上董家酒楼的屋顶,而孙伯月则是脚步不停继续前奔,并朗声笑道:“小子别心急,今日不是你我分胜负的时候,未来有的是机会!” 黑影转头看到聂萧,向着他呼喝一声,聂萧便与慕容乐纵身而起,三人一路沿着屋顶向着长夏门大街中心而去。 聂萧三人计划先去到城南的中心地带,也就是长夏门大街与建春门大街的十字路口,那里地势开阔,周边有不少高楼,可观察远处动向。 “春夏相交南市边。”此乃端门上的第一句诗,三人推断前半句的“春夏相交”说的是建春门大街与长夏门大街相交之处,此地乃是十字路口,周边有温柔、思顺、道化与修善四个坊。至于后半句的南市边,因与南市相交的坊共有九个,只凭他们三个人想要寻遍九个坊不太实际,因而便选了前半句。 当散人来到十字路口时,此处已经有三批人在大打出手,三人不愿多理会,便想离开,岂知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行十多人将他们拦住。 来人是慕容世家的人,为首的自然是慕容宇,他看着慕容乐道:“你竟然帮外人对付自己的大哥,你可将慕容家放在眼里?” 慕容乐低头不语,他向来不敢在大哥面前多说一句,即便是现在,亦是显得唯唯诺诺。 聂萧将慕容乐轻轻拉到身后道:“别担心。” 慕容礼看到这一幕便故意挖苦道:“这个没用的小杂种也就知道拖后腿,以前拖我们慕容家的后腿,现在拖他朋友的后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完他身边的一众潜龙庄高级弟子皆大笑起来。 黑影冷冷道:“废话诸多!”他一步抢上,刀光一闪当即劈死了笑得最欢的一个高级弟子。 慕容家众人皆震惊,慕容礼指着黑影道:“你竟敢杀我慕容家的人!”说着便带人杀向聂萧三人。 黑影二话不说立刻冲上,与众人战成一团。 聂萧问道:“慕容兄,你打算怎么做?是与我们一同冲破你心中的黑暗,还是要继续沉浸在过去的苦难之中?”说完,拍拍慕容乐的肩膀,冲入人群中与黑影一同对敌。 慕容乐眉头紧蹙,不知如何作答,他从小便想得到慕容世家的认可,对于慕容宇和慕容礼的欺负永远都是忍气吞声,认为或许这样他们便会渐渐接受他这个弟弟。 却不想,他越是忍耐对方便越变本加厉的戏谑自己,久而久之慕容乐连该如何反抗都已经忘记,已经成了他们两个随意发泄的对象,因此在心中留下了阴影。 对于慕容礼时常出言侮辱的行为,慕容乐不时还会做出一些反抗,但慕容宇却让慕容乐打心底感觉害怕,他并不骂你,也不打你,永远都是冷眼相待,永远都是鄙视与不屑,这样的冷暴力比打骂还要伤人得多。 此时慕容乐看到聂萧与黑影正在与慕容世家的人打斗,他紧紧握拳,想让自己变得坚强些,但无论怎么努力,只要慕容宇在场,他就提不起反抗的斗志。 只见黑影出手毫不留情,他知道慕容世家的人一直如何对待慕容乐,此时心中愤怒,因此能杀就杀,看他连连出刀,刀刀毙命,晃眼间便已杀了六个人。 慕容礼大喝一声:“好狠的小子!吃我一掌!”说着便运起一刚一柔两股掌力,向着黑影打来。 黑影与慕容乐拆了几个月的招,对慕容家的掌法早就十分熟悉,此时对方掌力来到,只觉这慕容礼的功力似乎尚不如慕容乐精深,当即含胸避过来掌,反手一刀划出一道弧线,向这对方的右脸劈去。 慕容礼一愣,他这一掌乃是虚实结合,看似打侧肋实则打胸口,怎知对方竟能轻松避过,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身子向下一低,双手一合,全身真气瞬间收敛,突然又猛地点出一道凌空指力,乒的一声将黑影的刀挡开,接着脚步一滑,迅速向后撤开。 黑影收刀而立,他记得慕容乐曾说过慕容世家有三大绝学,分别是“阴阳倒转”、“归元神指”与“道化万生”,慕容乐只学会了“阴阳倒转”,而刚才慕容礼所发出的那一记极为强劲的指力应该就是“归元神指”。 慕容礼吓出了一头冷汗,此时心想:“到定是那小杂种将“阴阳倒转”中的招数告知了对方,不然这刀客怎会知道如何破解我的掌法!”当即向着身后的高级弟子呼喝一声,让他们来对付黑影,自己则向慕容乐掠去。 慕容乐忽见慕容礼杀气腾腾的向自己冲来,赶紧后撤,慕容礼自然不会放过他,猛地一跳,一记飞脚踢出。 慕容乐双手画圆,卸掉对方腿劲,两人当即打了起来。这慕容礼的功力尚要比慕容乐低上一筹,只是他比慕容乐要多会一项绝学,因而招式上比他更为精妙。 慕容礼与慕容乐也算是老对手,都知晓双方的招式习惯,此时慕容礼一上来便用出了“归元神指”,誓要杀慕容乐。而慕容世家三大绝学本就是互相克制,正好这“归元神指”便是“阴阳倒转”的克星。 “阴阳倒转”讲究的是卸力,运阴阳二气以巧劲借力打力,而“归元神指”讲究的是蓄力,将真气凝聚一点放出,可层次进攻,劲力发出之后亦可隔空控制劲力爆发,因而在对付“阴阳倒转”这类借力打力的武功时,可在对方进行力道转换时将指力爆发,从而让对方无从卸除。 此时慕容乐与慕容礼一交手,便被对方压制,他无法使用借力打力的功夫,只能以阴阳二气攻击,可这阴阳二气抵挡不住归元指力的分层攻击,一时间陷入了被动。 慕容礼占了上风,不断点出归元指力,逼得慕容乐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功,他心中得意,不禁出言讥讽道:“小杂种,怎么束手束脚的?莫不是没有吃饭?我方才看到街边有一盆狗食,不如你去吃了吧!” 慕容乐咬牙不言,慕容礼见他不说话,便又得寸进尺道:“你可记得你九岁那年的冬天,你和你娘的院子起了火,没了地方住差点冻死?没错,那火就是我故意放的,还有你们平时的物资也是我让人特意克扣的,现在想一想,当年没冻死你,真是可惜!” 慕容乐心中愤怒,当年若不是慕容允之恰好回家,他与母亲恐怕真要冻死,他也曾想过会不会是慕容礼做的,但苦无证据也就作罢,此时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当即大怒,猛催内力攻出。忽见他双手成爪,使出了一套龙爪擒拿手,乃是这几个月里从太平公主送来的三个箱子中学会的。 慕容礼惊觉对方招式改变,拼了命的向自己要害抓来,立刻闪避,但却慢了一步,胸口被唰的一声抓出三条血痕,他当即疼得面目扭曲。 慕容礼赶紧后退,只见他双手一分,指力分两路进击,逼退了慕容乐之后又连连出指猛攻,口中怒骂道:“你个小杂种竟敢伤我!就让我送你去地狱见你那贱人母亲吧!”说着双手一合,指尖气劲鼓荡,猛点而出。 慕容乐出离愤怒,双手抱圆,阴阳二气浮现,紧接着双掌全力推出,并大吼道:“不要骂我娘!” 话说此时聂萧与慕容宇斗了近百招也不见高低。那慕容宇功力深厚,比慕容礼不知高了多少,看他左手为拳,右手为掌,脚下亦不停歇,三种武功混在一起使用,攻势快速且密集,且每一种攻击方式皆有不同的运气方式,竟能无间切换,着实厉害。 看聂萧内力鼓荡衣袂自动,剑气凛然流光溢彩。手中宝剑不断换势,他的剑招虽极为朴实,但其中蕴藏无穷变化,已将玉城四剑融入所有剑招之中,可由心而动,随时变招。 这便是他苦修数月得来的结果,已与刚领悟剑气时大有不同,跟离开峨嵋山时更是天差地别,若是让他与莫天律再战一场,恐怕胜负将会扭转。 两人正斗得激烈,忽见一个人横飞而来,碰的一声响摔在二人中间,只见那人正是慕容礼,看他胸口凹陷,上有一红一黑两个掌印,此时细若游丝,受了极重的伤。 他们抬头一望,只见慕容乐肩头上被打穿一个血洞,嘴角流血,虽也受伤不轻,但相比慕容礼来说要好太多。 黑影见状,立刻连出几刀,杀出一条血路,而聂萧也趁机虚晃一剑从慕容宇的拳脚连攻之下脱身而出,与黑影一同去到慕容乐身边将他护住。 慕容宇看到慕容礼重伤濒死,只是狠狠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接着命人将他带走,此时他自知一对二讨不到便宜,便放出狠话:“这笔账我慕容世家记住了,改日再来向你们讨要!”说罢便带着剩下几人向着另外一边掠去。 第八十三章:拦路虎 慕容乐封住穴道止血,服下聂萧的伤药之后暂时稳定了伤势,他看到慕容宇带着人离开,不禁松了口气。 此时聂萧道:“不如慕容兄暂且休息,我与黑影兄去寻找旗子便是。” 慕容乐摇头道:“我没事,小伤而已。” 参加复赛的众人似乎都不着急寻找旗子,反而是各自寻找对手激战,此时众人在神都城中打得不可开交,放眼望去似乎到处都能看到正在打斗的人,好在朝廷提前封路做好了措施,这才没殃及平民百姓。 眼看时间已经过去四分之一,忽见燕风行大笑着从远处的坊里飞出,手中拿着一面迎风飘飞的赭黄色旗子,众人抬头一望,只见燕风行眨眼就到了极远的地方,下个瞬间便消失在视线中。 聂萧三人不再犹豫,赶紧向着位于十字路口右下的修善坊掠去,那里是十字寺所在,坊中皆是西域胡人居住,巷弄也较为复杂,很有可能有旗子藏在其中。 三人来访修善坊,正好看到“惊鸿剑客”公孙飞鸿与另外四个参赛者正在混战,他们几人一看到聂萧带人来到,当即停手看着聂萧三人。 慕容乐眼尖,看到斜上方的房檐下藏着一个匣子,上面还印着一个金色的武字,当即指着那匣子叫道:“聂兄快看!” 黑影迅速冲上前斩出一刀,并道:“你去拿旗子,这里交给我们。” 聂萧点头,纵身而起,正要伸手去夺匣子,忽觉有劲风袭来,侧眼一看,是那公孙飞鸿飞身一剑刺来。 聂萧抽出宝剑转身回刺,却见公孙飞鸿身形犹如一只鸿雁,优雅唯美,手中惊鸿剑上剑气逼人,想不到他也能使出剑气。 惊鸿剑来到,剑气荡漾四方,声势非凡,看他身子一扭,避过聂萧的宝剑,手腕一翻,剑势雷霆万钧,宛若一道闪电劈来。 聂萧翻身落在屋瓦上,转手以离势横削一剑,剑气大盛,以天火燎原对上公孙飞鸿的雷霆万钧。 “锵”的一声炸响,两柄宝剑撞出火花,双剑摩擦之声刺耳惊心,此时公孙飞鸿足尖点在屋瓦上,身子腾起,宛如飞龙在天,真神降世,荡出漫天剑影,似暴雨流星般打来。 聂萧发觉他的这一招与乾势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即以坤势接招,将卷浪宝剑挥舞得水泄不通,沉稳厚重,以逸待劳,以守为攻。 铛铛铛铛铛,一连串的兵器相交之声响起,只见公孙飞鸿一个后空翻向后退开,聂萧剑成坎势,如大浪袭来,惊得公孙飞鸿赶紧使出千斤坠落下地面去。 聂萧慑敌得逞,也不去追,反手一剑挑起藏在房檐下的匣子,稳稳接住,接着呼喝一声,让黑夜与慕容乐快撤。 三人立刻分散撤离,聂萧一边跑一边打开匣子,里面果然装着一面旗子,他心中高兴,一个纵身飞出了坊墙,正要转向去找黑影与慕容乐,忽见四面八方有铁网撒来,他赶紧运气剑气破开铁网,还没来得及落地,便有数十支飞箭从高处射来,惊得他赶紧沉身落地,身子一滚,躲在墙壁后面。 来人不是参赛者,而是一群卫兵,看他们的铠甲装备不似宫中禁卫,更似某人的私兵,此时聂萧被堵在一个巷子之中,前后都被对方封死,他刚想抬头看个清楚,便立刻有弩箭射来,嗖的一声从他耳边飞过。 “之前不是还很神气吗?现在怎么畏缩起来了?”聂萧记得这个声音,乃是高阳郡王武崇训,想不到他会借会武复赛的机会带人来围攻聂萧,看来他对聂萧这个轻敌是恨之入骨了。 聂萧靠在墙边朗声道:“高阳王,你我之间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容以死相拼的地步了吗?” 武崇训骑在马上狠狠道:“你竟欲对裹儿做龌蹉事情!幸好被太平公主及时发现,不然被你得逞了还得了?!来人,给我放烟把他熏出来!“ 聂萧故意与武崇训说话是为了确定他的准确位置,此时听到他说什么自己欲做什么龌龊事情,还被太平公主及时发现,看来是太平公主对他说了些什么,才会弄得武崇训一定要杀自己。 卫兵立刻将稻草点燃堆放在巷子的前后出口,顿时浓烟滚滚,充满整个巷子。聂萧微微一笑,内力一催,宝剑以巽势左右挥舞,配合对于“狂风剑诀”的领悟,掀起一阵风来,只见那风吹得巷子里的浓烟倒灌回去,弄得武崇训一众人等不停咳嗽。 此时正是机会,聂萧立刻翻身而出,武崇训惊觉聂萧跳出来,刚要大喊,却见聂萧宝剑挥动,唰唰唰几下就打得自己身边的几个卫兵兵器掉落,紧接着聂萧落在他身后伸手一点,将他的穴道封住,又迅速抓起马缰催马而逃。 两人向着坊外奔去,聂萧笑道:“高阳王也太不小心了,只带了五六人在自己身边守护。” 武崇训虽动弹不得,却还说得了话,当即冷哼道:“你敢挟持郡王,此罪当诛!” 聂萧吓唬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此时你落在了我手里,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武崇训一愣,不禁有些害怕,此时乃是会武期间,街道封路,所有百姓都不得离开房屋,整个神都城南空荡荡,要是聂萧真的要杀自己,只怕还真没人知道。 聂萧感觉到他在害怕,便说道:“你要我不折磨你杀你却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今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与裹儿,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武崇训一听到李裹儿,立刻炸毛道:“呸!你个淫贼!还亏裹儿当你是朋友,你竟想趁无人之时侮辱她!” 聂萧知晓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想:“定是那太平公主从中作梗,她知道武崇训一听到裹儿的事情便会乱了章法,所以让他来杀我。但太平公主又知道武崇训杀不了我,可我却能轻易杀掉武崇训,所以想用武崇训借刀杀人,让我背上谋杀郡王的罪名,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对我赶尽杀绝,着实歹毒!” 聂萧当即解开武崇训的穴道,跳下马说道:“我从没对裹儿做出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情,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她本人。太平公主想要杀我,因此才陷害我,想借刀杀人,你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便能将此事想通!此时是会武封道的时候,高阳王不该在街上游荡,我不为难你,你快回去吧!”说完也不理武崇训,直接纵起轻功远离了他。 武崇训骑在马上面色沉凝,他并不是一个傻瓜,只是对李裹儿太过上心所以才会如此,此时细细一想,只觉此时有蹊跷,但他并不知聂萧与李裹儿的关系,因而也想不通太平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话说,聂萧与黑影还有慕容乐在十字路口会合,他们此时已取得旗子,正要往端门广场赶去。刚来到距离天津桥南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就看见无名拦在前方,他已将杀死了五名参赛者,其中就有赌庄顺位排在第八的“黄河游龙”张崖,只见无名将尸体垫在身下当作凳子,腰带上插着两面旗子,脸上带着阴邪的笑容。 正在此时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从远处飞来,他是唐照风,他手里也拿着一面旗子,紧接着又来了个健壮男人,乃是血刀门少主申屠羁云,他也有一面旗子。 无名起身将张崖的尸体踢到众人面前,冷笑道:“你们都将会与他一般。” 申屠羁云笑道:“你觉得自己能够一人杀光我们五人?莫要太自己为是才好!” 无名摆出架势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只见唐照风轻笑了一声,将旗子放入怀中,也就在这一瞬间,七十二枚暗器发出,当他将手从怀中拿出来时,又有三十六枚暗器打了出去,在场之人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面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聂萧见识过唐照眉的“天罡灭魂”与“地煞夺魄”,当时虽然唐照眉没有用上真力,却也已是声势浩大,但此时这两招由唐照风发出,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这一百零八枚暗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掀起的劲风吹得四周飞沙走石地面震颤,发出的尖啸震耳欲聋如鬼哭神嚎,印证了“狂风暴雨”这个绰号。 无名心中大惊,赶紧运起“乾坤一气功”,只见他周身泛起一层围着他不停旋转的青气,看他拳脚不停拍打,身形不断躲避,施展浑身解数来接对方的招数,看他越打越快,眼中升起一股杀意,面上的惊骇之色也渐渐转变为疯狂的笑容。 唐照风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残影走进漫天暗器之中,忽见他来到了无名面前,不知何时右手已将要抵在对方的心口,一根细小的针就夹在他的中指与食指之间。 无名马步一沉,周身的青气大盛,唐照风的针就与他只有三寸的距离,一攻一守,看得人心惊肉跳,而漫天的暗器此时并未落下,绕着两人不停旋转,形成一道飓风,刮得地面开裂,路旁树枝折断,屋瓦乱飞。 “喝!”无名大喝一声,向后空翻,又滑出几米,地面石板被他一路冲开,而唐照风只是身子摇晃,向前踏了一步,将脚下石板塌得粉碎。 唐照风站直身子,负手道:“我可否过去?” 无名缓了缓,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拦不住你,过去吧。” 唐照风微微点头,施展轻功向着天津桥而去,此时无名看向申屠羁云,只见申屠羁云猛地向路旁的大树斩出一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宛如一轮血月,妖异邪魅。 大树晃了晃,树上叶子刷啦一声齐齐掉落,刀气并未劈伤树木外观,却将其内里的脉络全都破坏,因此那些树叶才会一齐掉落。 无名点了点头道:“你也可以过去。” 此时黑影似有些兴奋,他腰间的刀竟自己发出鸣啸,引得申屠羁云手中的刀也鸣啸响应。 申屠羁云转过身来看着黑影道:“你的是什么刀?” 黑影道:“摩醯首罗,掌生死之刀。你的又是什么刀?” 申屠羁云道:“阿鼻无间,司轮回之刃。” 两人气势大涨,似有两股看不见的气在互相对峙,忽然二人双双将气势一收,申屠羁云凛然道:“我记住你了,来日再见。”说罢纵身而起,往天津桥掠去。 第八十四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无名盯着聂萧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聂萧亮一亮绝招,然而聂萧并不愿多理会他,只是对黑影与慕容乐点了点头,径直向天津桥的方向走去。 无名抢步在聂萧的前方道:“我让你过去了么?” 慕容乐呛声道:“这路是你家的?” 无名冷笑道:“想要我去,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打败我,第二是让我知难而退。” 黑影眼神一凛,上前便是一刀,无名立刻向旁边跳开,箭腿踢出道:“三对一我也可接受。” 慕容乐紧随其上,以飞腿接下箭腿道:“那你现在可以开始想遗言了。”此时聂萧叹息一声,将宝剑出鞘,加入战阵之中,以三对一。 四人大打出手,无名拳脚功夫十分厉害,内功深厚,硬接了三人三十多招而不落下风。正当他得意之时,黑影旋身一刀劈向对方下路,无名收腿一跳,慕容乐此时双掌拍来,无名立刻抬手挡开,而聂萧宝剑来到,剑气扑面生疼,令无名心惊,立刻向后一躺,堪堪避开。 无名躺在地上一滚,立刻去到一旁,还未等他站起来,聂萧的剑已来到,剑势宛如奔雷,直劈而下,惊得无名忙催动护身真气抵挡。 看那宝剑刺在青色气墙上,将无名的身子一路向前顶去,来到路旁的树边时,剑气突然一盛,宝剑全力横斩而来,动作似慢实快,举轻若重,砰的一声震得无名五内翻腾,他赶紧箭腿连踢,逼开聂萧,一个鲤鱼打挺而起,又迅速向后退开。 此前无名与唐照风一战已受了些轻伤,现在又接了聂萧全力一剑,只觉气血凝滞难受不已,但他眼中战意此时却最盛,咧嘴一笑,又再冲上来。 黑影与慕容乐刚想冲上来,便见聂萧摇头,二人随即退开。 只见聂萧将卷浪宝剑往剑鞘里一插,右手剑指抬起,劲力扯动四周气流不住旋转,最终在他的指尖凝成一点寒芒,以一招“惊天”点向无名。 气浪以聂萧与无名为圆心向周扩散,飞沙走石,瓦叶飞旋,脚下方圆两米的青石地板寸寸开裂,无名周身青气大盛,聂萧只见寒芒刺眼,只听“波”的一声,两人同时后退。 “你可以过去了。”无名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神好似一匹饿狼。 聂萧抱拳,与黑影和慕容乐向着天津桥掠去。 慕容乐不时回头看向无名,不禁道:“那无名简直就是个疯子!” 聂萧道:“他的功力精深,若不是之前与唐照风打斗时受了些伤,只怕我那一指也制不住他。” 此时三人已来到天津桥前,慕容乐便道:“聂兄快去吧!我与黑影兄去董家酒楼等你。” 聂萧点头一笑,踏上了天津桥。当他来到端门广场时,见到燕风行、方天侯、安飞儿、唐照风与申屠羁云五人已先他来到了广场,此时他将旗子交给裁判,等裁判断定此物为真之后,他便以第六名的进入了下一场比赛。 不一会,便陆续有人来到,最后到达的是无名与肖梦,两人似乎认识,而无名之前多抢的一面旗子便给了他。 申时已到,端门上的大钟敲响,进入皇城赛的十人都已决出,按照到场次序分别是:燕风行、安飞儿、方天侯、唐照风、申屠羁云、聂萧、南宫羲、孙伯月、肖梦与无名。 其余二十人之中死者十二人,至于慕容宇,之前在与聂萧三人大战一场之后又遇到了孙伯月夺旗,因而未能晋级。 皇城赛与后日九月十五开始,众人需现在抽签决定下一场比赛的对手,裁判拿出一个木箱,里面放了十个写有金木水火土的木牌,抽到相同木牌者便是下一场的对手。 众人按照当场顺序抽签完毕之后,便由裁判朗声念出下一场的对决:“金字牌,方天侯对南宫羲;木字牌,唐照风对无名;水字牌,聂萧对肖梦;火字牌,安飞儿对申屠羁云;土字牌,燕风行对孙伯月。” 是夜,聂萧众人坐于十字寺的庭院之中,此时慕容乐还在为自己输掉的六千贯伤心不已,趴在桌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此时戚离走过去故意在他肩上的伤口轻轻戳了戳,疼得他当即跳起来叫道:“离儿姐姐,这时候你还要戏弄我?” 戚离笑道:“谁叫你一下子买这么多?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一笑,眼睛就弯成了两轮月牙。 戚沧海坐在聂萧身边说道:“地狱道的武功向来诡谲,虽从未听过肖梦这人,但你亦不能轻敌,他很有可能与已故的宗主肖黮有关系。” 聂萧道:“此前我曾留意过他,此人出手极为狠辣,步法变化繁杂,令人防不胜防。” 戚沧海顿了顿,突然问道:“今日武崇训是不是去找你麻烦了?” 聂萧讶异道:“义父怎知?” 慕容乐与黑影双双看向聂萧问道:“什么时候?” 聂萧道:“就是刚刚夺到旗子与你们分开的时候,我将他拿下之后便去找你们了。” 慕容乐道:“难怪等了你好一会,他究竟想做什么?” 聂萧道:“他受太平公主挑拨,要来杀我,但实际是太平公主是想让我杀了他,好让我被通缉,想不到她竟这般赶尽杀绝!” 戚沧海叹道:“当年的太平公主亦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想必是常年受到宫内斗争的影响而心性变化,殊不知她此时的做法与当年女皇阻止她与我师弟在一起时的做法几乎同出一辙。” 接着戚沧海顿了顿,又再说道:“萧儿你可有想过,要是你夺不到魁首又该如何?” 聂萧摇头道:“孩儿不敢想......” 戚沧海道:“安乐郡主与别的皇室子弟不同,她乃是太子最为宠爱的女儿,女皇亦对她十分喜爱,即便你夺得了魁首,也难与她在一起,更别说此时强敌环伺,你夺得魁首的机会并不大。” 戚沧海并非打击聂萧,而事实就是如此,聂萧也心知凭自己现在的武功要夺得魁首几乎不可能,单是无名他就没有把握能胜,更别提燕风行、安飞儿、孙伯月与方天侯几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了。 戚离见聂萧有些意识消沉,便走过来说道:“萧儿别灰心,万一你拿不到魁首,我们便陪你去抢人,绝不让你与郡主分开!” 聂萧知道戚离实在安慰自己,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笑笑而已。 此时戚沧海突然说道:“我明日有事要先行离开,你们在神都需处处小心。” 李旭此时抬头问道:“师父要去哪里?” 戚沧海道:“我收到消息,地狱道想趁着这次会武吸引全江湖的注意时来个大动作,此时已与南宫世家全面开战,他们笼络了铜鼓教的新教主,月锋山庄的东宫仰中蛊便是他们所为,此时七星剑客被困在岭南,我要赶去余杭与藏锋兄会合,一同去平息此次动乱。” 聂萧惊道:“想不到南方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义父放心去,我们在神都尽量小心谨慎。” 戚沧海点头道:“此时太平公主对你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我有朋友在神都,我已吩咐他待我照看你,有需要时他会出手帮助你。”接着又转向李旭道:“你已将混沌真元诀的心法口诀全部记住,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便请教离儿与萧儿,待为师解决南方的事情之后再回来细细指点。” 李旭道:“师父放心,旭儿会勤奋修炼。” 戚沧海看向黑影道:“若是见到你师父,记得帮我问声好,我曾欠他一个人情,他若有任何需要我必定第一时间赶到。” 黑影点头,算是回答了。 正在此时,十字寺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一会便见到阿瑞耳领着个戴斗笠的男人走了进来,众人只觉这人身形十分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忽见戚离用力一拍慕容乐的肩膀,弄得他吃痛大叫,又听戚离喊道:“这是崔湜!”来人将斗笠摘下,露出面容,果然是崔湜。 崔湜一看到戚离,便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道:“好久不见,可还好?” 戚离笑道:“哪里有多久,不过几日而已,你深夜来此有何事?” 崔湜似回过神来,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聂萧道:“这是安乐郡主让在下交给聂少侠的信,吩咐我一定要亲手送到。” 聂萧拱手道:“有劳崔御史了!”当即便打开信件看了一遍,他一看完,便愣住,坐到了凳子上。 李旭离他近,忍不住问道:“师兄,怎么了?” 聂萧道:“今日黄昏时分,太平公主随同梁王武三思向太子提亲,太子与太子妃已经答应见裹儿嫁给武崇训,择日上奏女皇,请其赐婚!” 慕容乐当即弹跳起来,问道:“郡主为何让你来送信?” 崔湜与慕容乐不和,不愿与他说话,转向聂萧说道:“郡主的侍女无法出宫,且知晓我与你们有交情,所以派我前来。” 崔湜感觉此事不妙,他不想过多参与,便抱拳道:“在下已将信件送到,便先回家了!”接着又转向戚离笑了笑,转身离开。 聂萧心绪不宁,脑子里好似涂了浆糊一般乱成一圈,跟本想不清事情,他双手紧握,关节喀啦作响,感觉心中别了一股怒火,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 戚沧海伸手在聂萧的膻中穴轻轻一拍,将一道纯净的真气送入他的体内,让他平静下来,此时聂萧松了口气,看向戚沧海道:“义父,我该如何是好?” 戚沧海道:“世上有太多强求不来的事情,你只需努力去做,若结果与你所期盼的不同,也不要去强迫自己,我只希望你能够三思而行,莫要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 秋风凉,月照几多愁。宫阙高台,伊人断肠,眺望灯火阑珊处。 此时李裹儿正在东宫之中,心中忐忑而慌乱,她不愿离开聂萧嫁给武崇训,却又不想私奔抛弃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正在此时,忽闻敲门声。侍女推开门,只见太平公主来到,她挥手让房中侍女退下,走到了李裹儿身后时,才被对方发现。 李裹儿惊了一跳,她对太平公主心怀不满,因而只是淡淡道:“姑姑,这么晚了怎的还来裹儿这里?” 太平公主走到一旁坐下道:“你心中定是在责怪姑姑阻拦你与聂萧在一起,是不是?” 李裹儿转过身去,她的眼睛有些红,似乎刚哭过,但她此时眼神犀利,仰头道:“我与聂郎情投意合,为何不能在一起?” 太平公主道:“当年我也曾像你这般天真过,可以为了一个心爱的男子不顾一切。” 李裹儿一愣,她也曾听闻过一些太平公主与独孤风的事情,便问道:“姑姑口中的心爱男子可是独孤风?” 太平公主微笑道:“你与聂萧像极了当年的我与独孤风的翻版,他曾为了我两度闯入皇宫,杀了无数高手要带我私奔,第一次我们逃了七日,后来他被百名高手围攻,命悬一线,我主动回宫才保得他一命,第二次是在我与薛绍大婚的前夜,我们没能逃走,他将此事怪罪在他师兄头上,怪他前来阻挠,但其实是我已不想与他走。” 李裹儿不解道:“你不是倾心于他吗?为何又不愿与他走?” 太平公主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有些狰狞,她突然停下,起身正色道:“我乃大唐公主,万金之躯,他一届江湖武人岂能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我若与他走了,将会变成一个普通妇人,洗衣煮饭,为了柴米油盐而愁,又怎能像现在这般如贵荣华?” 李裹儿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梳妆台上,这些话刺中了她心中的顾虑之处,她虽爱聂萧,却也不想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只因她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苦日子。 太平公主指着李裹儿道:“你是太子的女儿,是安乐郡主,未来将会是安乐公主!而他,只不过是峨嵋山神剑谷的一介武夫,你是要跟着他去峨嵋山整天面对着漫山遍野的猴子,还是要成为万人敬拜的公主?”你若真为他好,便不要再想着等他夺得会武魁首再请圣上赐婚,那样只会让他惹怒圣上,难保不会当场命人将他捉拿问罪!” 李裹儿心跳加速,想到聂萧被女皇问罪的场景便心中发慌,此时又听太平公主说道:“你与他注定只能有露水情缘,无法长相厮守,你若想不通,他必死无疑!” 忽地狂风乍起,吹得门窗大开,风声呼呼作响,惊得李裹儿似一个猎人弓箭之下惊鸟,她左顾右盼,慌乱不已,此时门外的侍女跑进来将窗户关上,待得她再抬头时,已不见了太平公主的身影。 第八十五章:皇城会武 皇城之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龙楼凤阁层层叠叠,高台玉阙鳞次栉比,宫城宽阔可纵马狂奔,天门威严令人心潮澎湃。抬头仰望,只见通天神宫目尽而不见顶端,雄伟壮阔,大气无比。 晋级会武皇城赛的十人跟随卫兵走入皇城之中,此战与则天门前展开,每场比赛限时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后依旧未分胜负便进行一人发招一人接招,一人一招,不可躲避,只能硬接,直至有一方倒下或是认输为止,先动手一方由抽签决定。 比武场地为则天门前方圆十丈之地,周边有四根铁柱拉起铁索为界,比武者若是落地出界便算输,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进行五场比赛,最后胜出的五人便可晋级殿前赛。 当日的复赛虽然外人不得出门,但众人皆是在街头对决,人们隔着坊墙登上高楼观看,众人的决斗都被一一记下,在坊间不断流传,聂萧更是声名大噪,支持者更是翻了几倍,因此在赌局中,他的赔率也翻了几倍,成为坊间认为能够进入前五的热门人选。 聂萧站在皇城之中,心里只有必须要晋级这一个念头,他已努力至此,仿佛希望就在眼前,无论什么阻碍也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进,此时他的战意大盛,虽已有意收敛,但还是被其他九人所察觉,特别是今日的对手肖梦,正如一头饿狼盯着自己。 此时在擂台之外的安全地带已聚集了许多达官贵人与王公贵族,聂萧望了一圈也不见李裹儿的身影,只看到李隆基正在远处向自己打招呼。聂萧心想她会不会在城楼上,便抬头一望,却也不见其踪影,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午时已到,烈日当头。 裁判朗声叫道:“神都会武,皇城赛,开始!”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响,皇城赛正式开始,第一场比武是抽到金字牌的方天侯对决南宫羲。此时两人进入擂台,各占一角,虽计时已经开始,但二人都未有任何动作,只以气势互相对峙。 看那方天侯,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身披银甲,背后负有长剑、战刀、短枪,各一柄,腰间别着一对金锏,右手持一柄长刀,左中持一块光如镜面的盾牌,盾边呈锯齿状,且开了刃,锋利无比,若是被其划中定会肠穿肚烂,分为两截。 南宫羲凝神而立,左手凤羽刀,修长弯曲,刀身隐有暗红色光芒,右手巨阙剑,厚重沉长,坚硬无比。 大概过了一刻钟,围观众人纷纷猜测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时,忽见方天侯率先出手,他脚步向前一掠,盾牌护身,长刀刺出,又快又猛,神色凌然,宛若战神。 方天侯的这一刀来得极快,却在距离南宫羲只有三步的距离时脚步一转,腰身一扭,刀势回旋斩出,气劲催得铁索不断晃荡。 南宫羲抬眼一瞥,刀剑二气浮起,左手凤羽刀挡住长刀,右手巨阙剑猛劈而出,“铛”的砸在盾牌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四周嗡嗡作响。 两人交击荡起的真气惊得观众一声惊呼,衣袂抖动,纷纷向后撤了一段距离。此时二人斗将起来,招式行云流水,劲力摧金断石,看得一众王公贵族不断拍手叫好。 转眼便是四百多招,二人依旧不分上下,方天侯的兵器换了又换,每一样都使得得心应手,眼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忽见方天侯将盾牌一搭,手中短枪被挡住,看不到出招轨迹,嗖的一下犹如一条毒蛇钻出,直杀向南宫羲的咽喉,同时盾牌击出,划向对方腰身。 南宫羲剑眉一动,巨阙剑劈出,凤羽刀直刺,乃是刀剑招式转换使用,看他一剑劈断了枪头,有一刀刺在盾牌上,借力而起,当他来到空中,只见刀气剑气一盛,将两把兵器合二为一,手腕旋转间掀起阵阵气浪,猛地劈下,这一招乃是南宫家的一式绝招“刀剑归一”,气势磅礴,威力无俦。 方天侯喝一声:“来得好!”将枪柄扔掉,双手持盾,看那镜面一般的盾面亮起耀眼光芒,顿时那盾牌便如一个风火轮般旋转起来,见他周身升起一层金光,向着南宫羲的绝招迎头而上。 砰!这一声巨响震得四周之人耳内嗡嗡作响,气血翻腾,荡起的狂风摧枯拉朽,将汉白石的地面震得粉碎,沙石漫天飞舞,吹得一众王公贵族身形不稳几欲摔倒,好在身后有训练有素的宫中禁卫扶住才没出丑,而那些禁卫也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能够扶住旁人。 一击过后,南宫羲落地不稳,打了个趔趄,方天侯看准机会飞身扑上,手中盾牌旋转而去,抵在南宫羲胸前不断将他向后逼退,最终将南宫羲逼到了铁柱边。 眼看退无可退时,忽见刀剑突起,向着方天侯打来,方天侯翻身而过,足尖点在巨阙剑上,左手中盾牌压制凤羽刀,右手一抬,一柄匕首从袖中滑出抵在了南宫羲的咽喉上。 二人无怨无仇不需以死相搏,只见南宫羲神情一黯,垂下手道:“在下输了。” 方天侯撤了盾牌与匕首,抱拳道:“承让。” 胜负已分,裁判走到场中朗声道:“第一场,翊天卫,方天侯胜,晋级殿前赛!”当即响起一阵如雷掌声,祝贺胜利者,也为二人的精彩比斗欢呼。 第二场是木字牌的唐照风与无名,二人在复赛时便有过交手,当时虽未尽全力,只拼了一招,但唐照风的功力却明显要胜过无名,因此二人一上场,便打了起来。 唐照风以快打快,暗器撒得犹如流星暴雨,银河倾泻一般,在阳光下闪出阵阵光芒,不但威力极强,而且也十分好看。 而无名则施展浑身解数,以奇招突击,他那“十八般兵器拳”本就是以奇险著称,此时他又刻意调整出手角度,显得更为刁钻。 二人越打越快,无名似被对方带住了节奏,虽然战意越发兴盛,但招式却渐渐被压制下来,但他身负“乾坤一气功”这门当世奇功,只要保住第一口真气不泄,便能后力源源不断,毋须担心内力不济,因而出手皆全力,一时之间也能与唐照风战成平手。 唐照风出手如电,暗器犹如天雨散花,漫天花雨,不但可攻,亦可守。一般来说暗器是以诡异奇巧击敌不备,以攻为守,但唐门的暗器却偏偏另辟蹊径,可发可收,即便是发出到半路亦能中途转向,而唐照风更是将此技巧练得出神入化,此时漫天暗器被其内劲牵引,绕着他周身浮空旋转,愣是防得水泄不通,叫对方难以攻入,着实精妙。 这一场打得比上一场更为凶险,观赏度也更高,引得众人不断拍手叫好,欢呼称道。 两人斗了六百多招,唐照风一直以守为攻,稳如磐石,而无名身上已有不少挂彩,但他战意极盛,眼中带着疯狂之意,打到后面干脆放弃了防御,一味进攻,打出了拼命的味道。 唐照风眉头微微一皱,挥手逼退无名说道:“你我之间可有仇怨?” 无名连环出腿,踢开周身暗器,道:“并无。”他一拳抢出,直取对方面门,却又被旋转的暗器拦下,无功而返。 唐照风道:“那你为何要与我拼命?”他脚步连动,躲避着对方的拳脚,双手一挥,便是天罡地煞两式绝招发出。 无名翻滚腾跃,周身青气大盛,掌力拳劲隔空而发,叮叮当当挡掉不知多少暗器,此时杀招来到,立刻向后一翻,沉腰坐马打出平平无奇的一记直拳。 唐照风心中一凛,感觉到他这一拳的劲力极为诡异,只一拳打出,劲力却变化了十八次,有刚有柔,有曲有直,有攻有守,有爆发而出也有层层叠叠的后劲,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劲风掀起,漫天暗器被这一拳给打散,宫中禁卫立刻持盾组成人墙挡在一众王公贵族前方掩护着他们后撤,噼里啪啦一阵暗器雨从天而降,惊得众人奔出了老远才算是安全下来,此时在向擂台看去,唐照风已经化作了残影,绕着无名旋转起来。 唐照风分出六个残影围着无名,令人难分真假,他问道:“你的这一拳叫做什么名字?” 无名方才的一拳泄掉了半口真气,此时看他周身青气黯淡不少,但战意却没有衰减一分,他邪邪一笑道:“翻天覆地三十六变。” 唐照风道:“我只感觉到了十八变,还有十八变呢?” 无名道:“还有十八变我没练成,不然方才那一拳,足以打败你。”他竟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尚未练成的绝招,令人颇感意外。 唐照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绝招。”说着脚步一停,那六个残影瞬间模糊起来,却不知他真身在何处。 无名忽觉头顶袭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抬头一望只见唐照风从天而降,伴随而来的还有声势浩大的暗器阵,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暗器在其中,也不知这么多暗器他是怎么带在身上的。 只见唐照风身子不断旋转,带动暗器阵一同转动,顿时形成了一个自上而下的龙卷风,那无数暗器迅速汇集一点,宛如决堤洪水般涌出,令人心惊胆战,叹为观止。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整个擂台周围顿时只剩下暗器呼啸之声,参赛的另外八人心中都不禁同时在想:“若是自己面对这一招,有几成把握能够接下?” 狂风骤停,唐照风犹如仙人一般翩然落地,无名浑身插满暗器,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唐照风已留了手,暗器的都避开了对方的要害,并刻意降低了暗器的杀伤力,但即便如此,无名依旧身受重伤而败。 此时的唐照风气息平稳,没有丝毫疲倦之色,他看向无名道:“这一招叫做狂风怒,比你那翻天覆地三十六变又如何?”无名已说不出话来,只是瞪了唐照风一眼便晕了过去。 “第二场,唐门,唐照风胜,晋级殿前赛!”全场爆发震天欢呼,对于唐照风的这一招“狂风怒”皆由心佩服。 第八十六章:惨胜 聂萧跨过铁索走入擂台之中,此时心如平湖,波澜不惊,他凝神静气,缓缓将卷浪宝剑抽出,只见剑气于剑身浮起,他将剑尖指地,把手微微向前伸出,双脚分前后,侧身而立,这一姿态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无懈可击。 肖梦站在擂台另外一角,面容冷峻清癯,看他双手十指升起一层碧幽幽的绿芒,忽然露出一个阴邪的笑容,双手猛地往地面一拍,汉白石铺成的地面当即向两边翻起,一股阴寒内劲向着聂萧冲击而来。 聂萧眼神一凛,将宝剑往地面一插,将那股阴寒内劲一分为二,接着拔剑跃起,化作贯日白虹,杀向对方。 两人拼斗在一起,只见肖梦双爪被内劲包裹,犹如钢铸,竟能与卷浪宝剑相拼而不伤分毫,他手中的绿芒乃是剧毒之气,若是被他抓破丝毫皮肤将会立时毒发,凶险无比。 肖梦的毒爪变化多端,出招不按常理,且看他一爪抓出,紧接着身子一转反手抓向聂萧腰身,待得聂萧后退,他一个前滚双爪齐出,来势汹汹,却在半路突然收招,纵身一跳,似一只猿猴在空中打了个滚,抓向聂萧后心。 聂萧赶紧向前抢出几步,紧接着对方又一个脚步跟随,步法弯弯曲曲不走直线,左晃右摆间连续避过聂萧的来剑,忽地一个翻滚,双爪连出,猛攻聂萧下路,当聂萧想用宝剑逼肖梦后退时,岂知他不退反进,并使出一招猴子偷桃,劲风催得衣襟飞扬,惊得聂萧向后空翻,并扫出一剑,这才避开了。 聂萧一边以艮势与肖梦缠斗一边想道:“这肖梦招招都打要害,步法诡异灵活,且内力深厚,竟能将柔软的双手化作钢铁一般坚硬,着实不好对付!”正想着,肖梦又毒爪连出,角度极为刁钻,好在聂萧早有防范,将身一收避了过去。 肖梦边打边嘲讽道:“听闻你的剑法十分凌厉,怎的一遇上我便束手束脚?莫不是怕了?” 聂萧心知对方在激自己,并不理会,索性剑势一改,使出坤势,以守为攻。看他双脚一定,将宝剑挥舞得水泄不通,剑招之中又有攻势隐而不发,肖梦看出其中端倪因而也不敢贸然上前。 两人一来一回打了三百招,虽看似惊心动魄,但双方皆无建树,陷入僵局之中。 眼看时间过半,二人又斗了上百招,相互之间展开抢攻,似乎都不像继续拖拉下去。 忽见肖梦双爪一扫,爪势变得更为凌厉,每每抓出皆有劲风呼啸,听上去好似鬼哭,此时他手上绿芒越发光亮,那毒气即便隔着几寸也令人感觉烧得皮肤火辣辣的疼。 聂萧亦不示弱,以离势连劈数剑,用的是南宫家的“剑藏刀转式”,此时在场边的南宫羲看到,不禁眉头轻抬,微微点头,似在赞聂萧这一招用得巧妙。 聂萧终于逼退肖梦,紧接着震势斩落,隐约间众人似听到一声雷响,放眼望去原来是擂台间的地面颤动所致。 肖梦看到这一剑来势汹汹,立刻双手一合,将剑夹住,只觉一股澎湃之气用来,当即将他的双手弹开,顿时中门大开,而聂萧看准这一机会,剑势一转,以巽势直刺,又快又狠。 只听“铛”的一声,宝剑刺在肖梦身上犹如刺在了棉絮上,聂萧一愣,差点中了一爪,还好他反应迅速,转身避过。 只见肖梦运力将上衣崩碎,露出健壮的上身,他身上的皮肤浮现一红一白两层气,乃是运转地狱道的“阿鼻真经”所致,此套功法与乾坤帮的“乾坤一气功”并称当世两大奇功,一经运转身体将会坚韧无比,神兵利器亦难伤,内力呈一寒一热,可纳百毒,修炼至高境界可炼成“寒热毒身”,即便站着让人打,也能够让敌人中毒。 “阿鼻真经”乃地狱道的至高武学,只有前任宗主肖黮与其师兄地藏王才会,想不到这肖梦竟然也会,众人此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肖梦朗声道:“别猜了,我便是地狱道的少宗主,已故的宗主肖黮便是我父亲!”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虽有人已经如此猜测,但经本人口中说出,却依旧令人震惊。 聂萧心想:“看来地狱道这次侵掠南方的行动应该已是谋划已久了,所以不惜代价的派出少宗主以吸人眼球!” 此时肖梦突然大吼一声,浑身肌肉鼓涨,红白两色真气左右二分,遍布全身,看他手上绿芒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这两色真气。 肖梦变爪为掌,使出了其父的成名武功“八寒地狱掌”与“八热地狱掌”,这两套掌法各有十八式,皆不相同,两者搭配使用威力非凡,此时一经使出,地面一边升起热浪,一边结出冰霜。 聂萧毫不犹豫,以巽势先发制人,配合“狂风剑诀”掀起一阵大风,将地面的碎石卷起,伴随其剑攻向对方。 肖梦双掌一番,左掌拍开来剑,右掌紧随其出,热浪扑面生疼,令聂萧顿觉呼吸不顺,立刻撤剑反挑,剑势成坎,剑气化丝,搭配“狂风剑诀”,顿如暴雨狂风,席卷而来。 肖梦发出一声厉啸,身子腾空而起,双掌齐齐劈落,这一寒一热两股劲力相交时升起一股白烟,那烟中有有毒,肖梦鼓气一吹,白烟便打在聂萧脸上,顿让聂萧头晕目眩,身子摇晃。聂萧咬牙强撑,脚步向后一滑,咬破舌尖以疼痛激醒自己,此时肖梦的双掌来到,看他人在空中,面目狰狞,好似一只恶鬼扑来。 聂萧立刻使出坤势抵挡,两人一连拼了十多招,肖梦已占了上风,原是聂萧中了迷烟之毒,神情恍惚,只能凭感觉出剑抵挡。 “受死吧!”肖梦一声暴喝,寒掌向聂萧胸口拍出。 聂萧恍惚之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前方袭来,继续以坤势防守,岂知他防得有些偏差,只将对方的来掌挡偏,最终还是啪的一下打中自己肩膀,顿时寒毒入体,向后飞退。 此时聂萧躺在地上,只觉浑身寒冷无比,像是在寒冬腊月时分赤身掉入了冰湖之中,但也将他激得清醒过来。 聂萧一睁眼,只见肖梦的热掌将要来到,他赶紧翻身而起,此时右边手已被寒毒冻住行动缓慢,索性便将剑往地上一插,左手剑指运劲拉扯四周气流形成一点寒芒,一指“惊天”猛然点出。 又是一阵飞沙走石,狂风呼啸,观众惊呼。肖梦向后退了两步,他惊讶对方指力竟然如此强盛,点得他手掌经脉凝滞,抬头一望,只见聂萧衣袂鼓荡,腾空而起,宛如飞仙降世,右手持剑刺来,剑势慢中有快,避无可避,这一剑一落下,肖梦顿觉不妙,却被其气劲拉扯无法逃脱。 砰!肖梦迎掌而上,当他拍中卷浪宝剑时,忽觉脱离,竟是聂萧撒手弃剑,此时聂萧左手剑指之上的劲力,拉扯着四周气流形成一个螺旋气团,猛地一指凌空点出,那螺旋气团旋转而出,正好击中肖梦胸口,只见肖梦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撞断铁索,摔出了擂台之外,已爬不起来。 聂萧用左手捡起落在一旁的卷浪宝剑插回剑鞘中,他的右手此时已经抬不起来,赶紧封住穴道以防寒毒扩散。 裁判跑到擂台中朗声道:“第三场,神剑谷,聂萧胜,晋级殿前赛!” 这一战聂萧只能算是惨胜,若是没有戚沧海传授的“诛天指”他必败无疑,方才一番激斗之后又连续使出“惊天”与“灭神”两指,此时他的内力已快要见底。他无心理会身后观众的喝彩,摇摇晃晃走到场边打坐疗伤。 聂萧正运功疗伤,只觉这寒毒十分厉害,蚀骨附髓,已经深入经脉骨髓之中,若不赶紧逼出只怕性命堪忧,但此时聂萧内力不足,无力逼毒。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忽觉一股精纯的纯阳内力灌入,他睁眼一看,来人竟是南宫羲,他刚想说话,便听南宫羲说道:“不要说话,专心逼毒。”聂萧点点头,借用南宫羲传来的纯阳内力去化解逼出寒毒。 江湖之人通常只修炼一种内功,除非你功力高深,已将原来的功法臻至化境,不然只会贪多嚼不烂,两头皆练不好,而且内功心法各有行功发觉,若是乱练恐会走火入魔,所以一般来说江湖中人都只练一套功法。 然而这南宫世家之人却从练功之日起,便同时修炼两套功法,一套名为“太虚意绝”,一套名为“南离真气”,这两套功法同时修炼不但不会走火入魔,拉慢修炼速度,反而相辅相成,可令修炼者事半功倍,而其中那套“南离真气”便是至刚至阳的纯阳内功。 南宫羲功力深厚,“南离真气”又是寒毒的克星,他助聂萧运功将近一个时辰,便将大部分寒毒祛除,剩下的寒毒也被封锁起来不会继续扩散,此时两人收功起身,发觉最后一场比武也到了尾声。 聂萧舒了口气,右手又恢复了原本的灵活,虽然还有些余毒未清,却已经不碍事,他与南宫羲毫无交情,对方却肯耗力帮助自己,不禁心中感觉,当即抱拳道:“多谢南宫兄相助之恩!聂萧没齿难忘!” 南宫羲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聂师弟言重了,我南宫家与你神剑谷乃是世交,你师公便是我二爷爷,如此算来我们也可算作是师兄弟,因此我叫你一声师弟不过分吧?” 聂萧笑道:“羲师兄所言甚是!”对方待他十分亲切,让聂萧心生好感。 此时擂台中正在进行最后一场比武,乃是燕风行对阵孙伯月,两人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此时只见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场边观众不停呐喊助威,但两人的对决在聂萧几名参赛者眼中看来却并非如此。 二人看似打得激烈,实则都只出了不到五分力,招式看似凶险,但都留手甚多,如此一看,这两人跟本就没有认真在比试,纯当作一场互相拆招的表演而已。 当两人打了一千三百多招时,限定的半个时辰也到了,两人要进入互相接招的环节,在此时若是有一方主动认输便算另一方胜利。 此时观众们都屏息以待,这两名大高手究竟谁才更厉害,只见燕风行与孙伯月互相眨了眨眼,两人走到擂台中间猜起拳来,顿叫在场众人大跌眼镜,最终燕风行出了个布,输给了孙伯月的剪刀,燕风行只好摇头大笑,跳出了擂台之外,裁判便宣布孙伯月获胜。 至此,皇城赛结束,晋级殿前赛的五人分别是:方天侯、唐照风、聂萧、安飞儿与孙伯月,并于五日后的九月二十,在通天神宫前,进行最后的会武决赛。 观众散去,口中还在不停谈论今日的五场比武,李隆基向着聂萧走来,恭喜他晋级下一场比赛,而聂萧便将身边的南宫羲介绍给他,三人边聊边向皇城外走去,正走着忽见走在前方的方天侯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们。 南宫羲以为他是要找自己便走上去道:“今日与方兄一战令在下受益匪浅,小弟在此恭喜方兄晋级下一场比赛!”南宫羲并未将胜负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这次参加会武只是个体验而已。 方天侯道:“南宫兄武艺非凡,在下今日只是侥幸获胜而已。”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聂萧,此时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方天侯是来找聂萧的。 聂萧心中一凛,他是翊天卫发布江湖通缉令的对象,而方天侯是翊天卫十大指挥使之一,此时对方来找自己绝不是来打招呼的。 只见方天侯走到聂萧面前沉声道:“五日后,你将会死在我手中。” 南宫羲与李隆基听了都是一愣,然而聂萧并不怵,嘴角一扬,笑道:“那么在下便等着领教方指挥使的高招了!” 方天侯道:“好!有胆色,我们五日后见!”说罢便大笑转身,向着皇城外走去。 第八十七章:荷花钗,平安扣 鸿雁哀鸣,秋叶凋零。 已是深秋时节,放眼放去遍地落叶枯黄,颇有悲凉之感。 一袭绿衣穿街过巷来到波光粼粼的洛水河边,戚离那绿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往来的船只匆匆而过,不知她此时在想些什么。黑影扶刀立于其身后,一言不发,他向来话少,此时与戚离独处更是一路无言。 聂萧需养精蓄锐,慕容乐则有伤在身,二人都不便出门,李旭为了报仇日日苦练因而也是深居简出,只有黑影无事傍身,陪同戚离在神都城中闲逛。 戚离捡起一块石子扔向河面,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十多下才沉入水中,她将一块石子塞到黑影手中问道:“你会吗?” 黑影摇摇头,但还是走到水边试了试,他一扔,石子便沉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惊得水面上的水鸟扑扇着翅膀逃开。 戚离笑道:“你真的没玩过吗?” 黑影点头不言,戚离便做了个示范道:“这得用巧劲,不能用蛮力,要让石子旋转起来,削着扔出去,肩膀带动手臂到手腕,就像打暗器一样,你再试试。”说着又塞了一块石子给黑影。 黑影点点头,似懂非懂,他按照戚离的说法将石子打出,只见那颗石子带着啸声而出,直接越过了宽阔的洛水河面,打进了对岸的树干中。 戚离捧腹大笑道:“哈哈,你这一下只怕能打死人了。” 黑影微微摇头,竟罕见的露出微笑,戚离看到便说道:“你应该多笑,别总是这么深沉。” 黑影点点头,沿着河岸坐了下来,他与戚离待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感,这种感觉跟聂萧还有慕容乐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戚离拔了跟芦苇坐在他的身边问道:“你的家在哪?” 黑影向着西北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昆仑山。” 戚离也像那边望去,只看到高大的天堂与通天神宫,她又问道:“那里好玩么?” 黑影摇头道:“不,但景色尚可。” 戚离微微一笑,嘴角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她又问:“有机会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黑影想了想,轻轻点头道:“有机会的话。” 戚离将身子轻轻靠在黑影肩上,眯着眼睛道:“我不喜欢神都城,这里事情太复杂,人也太多。” 黑影愣了愣,嗅到了戚离的发香,那是一股淡淡的荷花香,令人感觉平静安逸,他将眼睛闭起来,仿佛看到了昆仑山那一望无际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黑影在风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只是这股血腥味被一股清甜的花香给遮盖,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是闻不出来的。 他一睁眼,看到河面上有一艘船,船头站着一个俊美的白衣青年,他的腰间带着一柄鞘上镶满了宝石的七尺长剑。 黑影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戚离惊醒过来,抬头看到黑影正望向河面,便顺着他看过去,就看到了船头的白衣男子,不禁问道:“他是谁?” 黑影道:“一个熟悉的人。” 白衣男子像一只白鹤,身形优雅的越过水面而来,他看了一眼戚离,又看向黑影笑道:“好久不见了。” 黑影点点头,似乎很高兴,此时白衣男子看向戚离问道:“她是你的女人?” 戚离赶紧站起来,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们只是朋友。” 白衣男子眯着眼笑道:“朋友也分很多种,不知道你是哪种?” 戚离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好朋友,不是坏朋友,你呢?你又是谁?” 白衣男子道:“既然你是他的好朋友,那我就是白虹。” 戚离问道:“若我是坏朋友呢?” 白虹道:“那我就是人骨车。” 戚离愣住了,想不到面前这让竟是昆仑鬼域四大鬼王之一的人骨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黑影道:“不要吓她。”接着又转头对戚离道:“他是我师兄。” 戚离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忙道:“你师父不是魔刀鬼王吗?人骨车应该与你师父同辈,又怎会是你师兄?” 白虹笑道:“因为以前的人骨车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成了人骨车,所以我即是魔刀鬼王的徒弟,又是人骨车。” 戚离耸耸肩,不想继续追问,对于别人的家事她一向都没有太多兴趣,此时黑影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吧。” 未等戚离说话,白虹便道:“不必,我只是路过而已,听闻你在神都城所以便顺道来看看你,现在也看完了,我得走了。” 黑影问道:“你去哪?” 白虹道:“当然是回昆仑山,我不像你,可以自由行走江湖,我是个杀手,杀完人之后得回去交差。” 黑影道:“我总有一天也会是。” 白虹笑道:“我希望你永远也不是,行了,我得走了,你要是有空就回去看看师父,他最疼你,自然也最挂念你。”说完便对戚离微微一笑,转身飞回了船上,又向黑影挥了挥手,那船便自动前行,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 待得白虹走远了,黑影才转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戚离摇了摇头,道:“我们去市集逛逛!”说着便拉起黑影的手向市集走去。 南市是神都城最为繁华的市集,汇集天下物品,南来北往的客商皆在此交易,新鲜玩意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 戚离拉着黑影在市集中逛来逛去,这里看看那里望望,十分开心,当他们路过一个首饰摊的时候,黑影突然停下脚步。 戚离凑过去看了看,摊子上皆是精致的首饰,男女皆有,她笑着问道:“黑影少侠看上了什么?” 黑影拿起一根荷花玉钗道:“这个,应该适合你。” 戚离看了看,甜甜一笑道:“那你帮我戴上。” 黑影捧起玉钗,轻轻地插在戚离的发间,这一刻他的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似乎住进了什么东西,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只看得清那个头戴玉钗的窈窕少女。 “好看吗?”戚离歪着脑袋问道。 黑影向来不善于表达,他此时只觉得戚离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但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呆呆地点点头。 此时摊主笑眯眯地说道:“这位郎君真是好眼力,这钗子戴在你夫人的头上实在是美极了!” 黑影顿时感觉心中慌乱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却听戚离笑道:“我们是朋友,摊主你看走眼了呢!” 摊主打着马虎眼笑道:“我虽看错了二位的关系,但你戴这钗子的确很美,这可是假不了的!” 戚离微笑不语,她在摊子上看了一眼,看到一块平安扣,拿起来在黑影的胸前比了比说道:“你送我钗子,那我便送你平安扣,望你能平平安安活到一百岁,一辈子也遇不到比你厉害的对手。” 黑影接过平安扣,心中荡起涟漪,脸上露出了俊朗的笑容,戚离看到他笑,便道:“对嘛!你就应该多笑!” 两人付了钱,又再市集上逛了几圈,知道黄昏时分才离开,返回十字寺。 秋夜凉,菊花在夜风中轻轻摆头,天空中的月照得地面一片光亮。 黑影独自坐在屋顶,将戴在胸前的平安扣拿出来,洁白的玉璧宛若明月,他微微一笑,似乎看到了戚离的笑脸。 “真是奇了怪了!黑影兄竟然会一个人躲起来发笑!” “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规定不许一个人躲起来笑呢?” 黑影转过头去,原来是聂萧与慕容乐,他赶紧将平安扣收好,轻咳一声,收起了笑容。 慕容乐来到黑影身边坐下,用没伤的肩膀轻轻撞了撞他,问道:“你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黑影有些不自然,又轻轻咳了一声,此时聂萧从身后拿出酒来,笑道:“秋夜寒冷,黑影兄莫要着凉了,我这里有些酒,一起暖暖身子可好?” 黑影赶紧接过酒说了声:“好。”立刻拍开封泥,猛灌了几口,酒液顺喉而下,让他冷静了许多。 慕容乐挑了挑眉毛说道:“莫不是黑影兄有心上人了吧?” 聂萧忙接话道:“可是真的?” 黑影也不回答,又喝了几口,这次喝得太急,呛得他咳嗽起来,此时慕容乐与聂萧对视一眼,齐声道:“原来如此!” 黑影结巴道:“别,别乱说。” 慕容乐调笑道:“还不承认,说话都结巴了,我们何时见过你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快说,快说,这样我们才好为你去说亲啊!” 黑影眉头一皱,瞥了慕容乐一眼,他抬头一望月亮,又隐约看到了戚离的影子,此时心中慌乱,赶紧将目光放空,凝神静气。 聂萧摇头笑道:“你现在不说,我们以后也会知道的,不急不急,我们有的是耐心!”说着便哈哈一笑,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 慕容乐似乎还不想放过他,刚想说话,便见黑影翻身跳下屋顶道:“总是将李旭晾起不好,我去叫他。”说着一溜烟钻进院中,去拍李旭的门。 第八十八章:明珠争夺战 日月当空,乾坤昭昭。 神州大地自古以来便是以男人为尊,帝王将相皆为男儿,直至武曌的出现,终将历史改变,以女儿之身登上大宝,成为华夏千古唯一女帝。 此时武曌现身于通天神宫之前,百官跪迎,山呼万岁,看她一身赭黄袍,头顶高髻,龙睛凤目,自是一派帝王模样。 武曌与那太平公主有七分相像,虽没有妩媚之感,却多了端庄大气。她保养得极好,肌肤娇嫩,看上去最多不过四十岁的模样,哪里像个将近八十岁的人。 “平身。”武曌声音清亮,自有威严于其中,众臣齐声拜谢,随即起身。 武曌坐在龙椅上道:“今日是会武的决赛,朕亲自前来观看,晋级者五人何在?且上前来与朕看看。” 当即聂萧五人走上前方,一齐拜见,又听武曌让他们抬起头来,而后武曌打量了五人一圈,不禁点头道:“五位皆气度不凡,果真都是英雄豪杰!今日朕心愉悦,待会你们五人无论输赢皆有赏赐,眼看时辰快到,且下去准备吧!” 百官退到一旁,空出偌大地方给五人作为比赛场地,此时裁判命人搬来一个石台,又将一颗鹅蛋大小的明珠摆放于石台之上,继而朗声道:“今日你们五人需在场中争夺这颗明珠,不可离场,离场者便算弃权。比赛以香计时,当香烧完之后明珠在何人手中,何人便是此次会武之魁首,可亲手将明珠献给圣上!” 接着裁判命人拉起铁索,围出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场地,并在一旁点燃一根高大粗长的香,这根香可燃一个时辰,待得香一点燃,他便朗声大叫开始,五人当即奔入场中进行争夺。 只见安飞儿身法最快,晃眼间便见她飞到了石台边,正要伸手去拿时,忽见唐照风的暗器带着尖啸而来,逼得她撤手,此时聂萧来到,以宝剑将明珠挑上空中,将要去夺,方天侯的盾牌便旋转来到,此时孙伯月出刀一劈,将盾牌挡回去,起脚一踢,把明珠踢上高空。 五人围着石台乱战起来,唐照风游走不定,暗器漫天飞舞,封锁其他四人去路,可安飞儿却丝毫不惧,两条水袖挥舞起来,翩若惊鸿,一条将暗器挡开,一条向着空中的明珠而去。 孙伯月喝一声,七星宝刀升起澎湃刀气,猛地斩向安飞儿的水袖,旁人本以为他能将水袖斩破,岂知那水袖柔柔软软,轻轻一荡,竟将七星宝刀弹了回去。 此时方天侯找上了聂萧,完全不理会空中的明珠,似乎斩杀聂萧才是头等大事,将魁首的争夺抛至一旁。看他一手拿盾,一手持刀,身子似个陀螺般旋转连劈,招招夺命,可劈山裂石,劲风呼呼作响。 聂萧接了一招,只觉虎口发麻,继而不敢硬接,不断后退躲避,正退到场边,猛将身子旋转跳起,堪堪避开来刀,只听咔嚓一声,手臂粗的铁索应声而断。 方天侯将战刀往地上一插,摘下腰间弹弓,连发三颗铁弹子,带着破空之声而来,聂萧立刻以坎势接招,剑势绵软,以柔克刚,将三颗铁弹子接下。 说时迟那时快,方天侯短枪来到,唰的一声将聂萧肋下衣服刺破,若不是他躲避及时,只怕这一击就要将他刺死。聂萧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使出坤势抵挡,剑气围绕周身,以守为攻,与方天侯的短枪和盾牌打得难分难解。 此时再看争夺明珠的三人,正战成一团,明珠落下又被抛上空中,起起落落,愣是无人能得,看那孙伯月一刀横扫千军,避开安飞儿的水袖,猛地将刀往地面一劈,霸道无比的刀气顺着地面分两个方向而去,一道攻向唐照风,一道攻向安飞儿,碎裂的地板浮在空中好似两条石龙,被刀气牵引着向二人打去。 这一招“双龙出洞”取两路齐攻,乃是以刀气与内劲做为牵引推动石龙,声势浩大,惊得文武百官不住惊叹。 只见安飞儿美目一凛,立刻将两条红色水袖挥舞得水泄不通,好似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当刀气与石龙来到时,她将水袖向前一放,砰的一声巨响,当即掀起狂风,吹得百官东倒西歪,御前侍卫立刻持盾护住武曌。 再看唐照风一边,他放出漫天暗器杀向石龙,叮叮当当一阵响,只见那石龙与暗器碰撞时炸出无数火星,上百暗器众将石龙瓦解,而地上的刀气则被他猛地一跳,避了过去。 此时那道刀气继续前进,聂萧惊觉刀气来到,立刻后空翻避过,方天侯则冷哼一声,将手中短枪往地面一插,啪的一声挡住了刀气。 此时武曌挥手招来身边的张易之与张昌宗说道:“五郎六郎,你们看好何人?” 张易之道:“回圣上,五郎觉得那方天侯不错,他乃是翊天卫指挥使,精通百般兵器,手中的盾牌更是十分厉害。” 武曌点点头,又看向张昌宗问道:“六郎你呢?” 张昌宗想了想道:“那孙伯月也不错,他是天下四大刀客之一,功力高强,此时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武曌晃了一眼,看向聂萧,问道:“那人是谁?年纪轻轻便能晋级决赛,相比来头也不小。” 张易之道:“那人名叫聂萧,是剑狂戚沧海的义子,此前送还玄奘大师舍利于兴教寺的便是他,只不过他杀了李残轩的弟弟,被翊天卫下了江湖通缉令,他好像与太平公主也认得,听闻他之前便住在公主的别院之中。” 武曌道:“哦?神剑谷的人?难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我看他不错。”张易之与张昌宗深知武曌心意,当即互看一眼,露出笑容。 此时场上正斗得火热,众人各自施展浑身解数以夺取明珠,只是聂萧一直被方天侯拖住,要抵挡对方的攻势便已用尽全力,并无余力去争夺明珠。 聂萧此时手臂麻软,被方天侯一番猛攻死死压在下风,此时忽见方天侯冷笑一声,将手中长剑向自己掷来,聂萧侧头一闪,又见对方的盾牌旋转着撞来,那盾牌边缘皆是锋利锯齿,若是被打到定会被分尸当场。 聂萧赶紧向后猛退,那知对方盾牌来得极快,他不得不用卷浪宝剑抵挡,这一挡便觉虎口生疼,即便有剑气与内力双双发力也扛不住,只听锵锵锵几声,聂萧脚步不稳,当即被对方打得向后飞出,“砰”的一声撞烂了石台。 方天侯一扑跟上,正要以盾牌的锯齿取聂萧性命,忽见孙伯月七星宝刀来到,铛的一声劈在他盾牌上,登时手臂发麻,赶紧向后退开,怒瞪孙伯月道:“你做什么!” 孙伯月笑道:“大家抢夺明珠各自出招,难道我就不能对付你吗?”说着提刀而上,杀向方天侯。 此时安飞儿与唐照风见孙伯月找上了方天侯,赶紧双双跳起去抢夺空中的明珠,他们二人一个水袖强绝,一个暗器无双,在空中打斗起来,顿如天女散花,叫人眼花缭乱。 唐照风手指微动,暗暗打出几根细小的针,混入漫天暗器之中,顺着劲风无声无息去到安飞儿身后,忽听安飞儿大叫一声,当即摔落地面,看她嘴角渗血,乃是受了内伤。 安飞儿将内力一震,赶紧将细针逼了出来,若是再迟上一会,那些细针便会深入经脉血管之中,造成后患无穷。 唐照风一把将明珠夺在手中,此时安飞儿一声厉叫,水袖一分,身后分出数条红丝带,看她美艳的面容此时表情狰狞,周身浮起一层暗红的真气,整个人宛如一只火箭嗖地一声冲上空中,丝带一卷,将唐照风的手脚捆住,两条水袖带着红光打向唐照风胸口。 唐照风一惊,赶紧转动身子,周身暗器被其牵动着旋转起来,迅速形成一道龙卷风,向安飞儿打去。 此时飞沙走石,已看不清安飞儿与唐照风的战况如何,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紧接着便是漫天的暗器与红色碎布落下。文武百官用尽目力想去看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安飞儿与唐照风双双坠下,两两摔在地面皆动弹不得。 明珠从唐照风手中滚落,正要滚到聂萧身边,此时聂萧才刚刚缓过劲来,他转眼一瞥,立刻将明珠拿起,但还没捧得热乎,就见方天侯将地上的短枪掷来,打落了明珠。 此时孙伯月空翻一跳,一刀又将明珠挑飞空中,并笑道:“这明珠还在高高在上的好!” 方天侯来到,将手中盾牌一分为二,左右各持一半施展开来,招式大开大合,直劈聂萧头顶,而聂萧则赶紧往地上一滚,宝剑以震势劈出,“铛”的一声挡开来盾,紧接着孙伯月七星宝刀横插进来,左右一抖,便将两人弹开。 三人一番乱战,孙伯月似有意偏袒聂萧,却又不让他夺得明珠,一时之间三人打得难分难解,看得场边一众文武百官心惊肉跳,激动不已。 此时计时的大香已经过半,正是午时三刻阳光最烈的时候,方天侯将手中盾牌一转,借着阳光闪出两道耀眼的光芒,刺得聂萧与孙伯月纷纷一顿。方天侯看准机会,双盾齐出,孙伯月挡得快,只想后退了几步,而聂萧稍慢了些,手中宝剑当即脱手飞出,人也摔倒在地。 “去死!”方天侯将盾牌砸向聂萧,此时他避无可避,劲风压面生疼,眼看已是必死的局面。 聂萧躺在地上心中一片绝望,脑海中浮现所有认识的人,此生经历所经历过的事情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变换,最后闭上眼时,看到的是李裹儿那倾国倾世的笑脸。 第八十九章:封赏 方天侯的锯齿盾狠狠砸下,聂萧闭目等死,此时他眼前浮现李裹儿的笑脸,心中尽是不甘,只恨自己武艺不精,不但辜负了裹儿,还送了性命。 忽听方天侯一声喊叫,锯齿盾重重嵌入聂萧脸旁一寸的地面,聂萧猛一睁眼,只见躺在地上的唐照风虚弱地笑道:“十郎让我代他向你问个好。”他口中的十郎便是唐照眉。 方天侯拔下腿上的飞镖,正要用另一半盾牌击杀聂萧,却见孙伯月宝刀斩来,逼退了他,聂萧赶紧翻身而起,他死里逃生,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衫,此时只觉心脏狂跳不已。 孙伯月缠上方天侯,两人刀来盾往,互不相让,此时方天侯猛地运劲,盾牌上泛起一层水波似的银光,他动了真火,边打边道:“你为何要屡屡阻我杀他!” 七星宝刀亦泛起一层青光,刀势排山倒海,犹如海啸般席卷而出,只听他轻笑道:“在圣上面前杀人可不太好啊!”说着一刀扫出,刀气纵横,在地面留下深深地刀痕。 聂萧努力平复心情,他自知不是方天候与孙伯月的对手,当即捡起宝剑,又跳起接住明珠,在空中使出“狂风剑诀”,宝剑挥舞,剑气大盛,掀起阵阵大风吹向场边的大香,想要提前结束这场比赛。 方天侯与孙伯月发觉聂萧在动手脚,立刻反扑而去,孙伯月刀招一挑,将明珠夺来,方天侯则径直杀向聂萧,三人当即又混战起来,他们此时靠在赛场边缘,打斗时掀起的劲风亦刮得四周风起,引得那大香迅速燃烧起来。 聂萧不断出招去夺孙伯月手中的明珠,但孙伯月武艺高超,怎会让他轻易得逞,只见孙伯月宝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叫聂萧难以突破,而方天侯此时又向他猛攻,因而他无法一边防御方天侯一边去夺明珠,只能收手,全力抵挡方天侯。 孙伯月瞅见方天侯身侧有破绽,趁着他正在对付聂萧,立刻一刀挑出,这一刀气势如虹,刀身青气大盛,宛若青龙出水,将地面震得炸裂开来。 方天侯一惊,赶紧回盾抵挡,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方天侯向后连退几步,顿时气血狂涌,此时聂萧宝剑以兑势全力攻来,举轻若重,力若千钧,“铛”的一声劈在他另一边的盾上,又震退了他半步,紧接着聂萧运起“惊天”点出,一点寒芒直扑方天侯面门而去。 方天侯心叫不妙,立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箭,微微挡住“惊天”一瞬,同时赶紧将头一歪,聂萧的指便擦着他的脸而过,只留下一道血痕。 聂萧一指点空,来不及撤身,被方天侯催劲抬盾横拍,“锵”的一声飞撞在铁索上,差点就掉出了赛场,好在他轻功不俗,用脚一勾便将身子拉了回来,此时一落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孙伯月追踢一脚在方天侯盾上,又将他踢得后退两步,紧接着将手中七星宝刀飞掷而出,劈向场边的大香,咔嚓一声大香应声而断,刀气将香炸得四散,接着孙伯月以内劲将宝刀吸回刀鞘之中,将手中明珠高高举起,昂然大笑。 文武百官与裁判皆是一愣,没想到孙伯月还有这一招,纷纷看向武曌,只见武曌微微一笑点头,裁判当即领会,跑入赛场中朗声道:“比赛结束,胜者饮战府孙伯月!” 禁卫上前将铁索撤掉,孙伯月便捧着明珠下跪,朗声道:“草民孙伯月,夺得明珠献上,望圣上万岁平安!”文武百官也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此时聂萧只觉心如死灰,愣在原地,等到裁判过来推他,他才惊醒,转头一看众人都跪成一排,当即便匆匆赶过去下跪。 武曌命人接过明珠,从龙椅上站起,张开双臂道:“众爱卿平身。”等到众人起身,便接着说道:“朕方才观看会武,心中激昂,我大周有如此能人,实是我国之幸事!今日虽是孙伯月夺得魁首,但你五人皆是当世豪杰,都有封赏,你五人上前听封!” 当即五人上前一步,听武曌挥手道:“封会武魁首孙伯月为威武候,食邑百户,赏良田千亩,黄金两千两,于神都内置侯爵府,并赐号七星苍龙。你身为魁首,可向朕提出一个请求,只要合理,朕必满足于你。” 孙伯月叩谢恩赐,并道:“臣此时尚未有请求,望圣上容臣回去想想。” 武曌点头道:“好,待你想好再来告诉朕。” 紧接着武曌看向其余四人道:“封会武五甲方天侯为天盾伯,食邑五十户,赏良田三百亩,黄金五百两。”方天侯叩谢恩赐,转头瞥了一眼聂萧。 武曌又道:“封会武五甲聂萧为神剑伯,食邑五十户,赏良田三百亩,黄金五百两。”聂萧叩谢,心中却高兴不起来,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才能与裹儿在一起。 武曌再道:“封会武五甲唐照风为神风伯,封会武五甲安飞儿为红袖君,等同伯爵,二人各食邑五十户,各赏良田三百亩,黄金五百两。”两人一同叩谢。 封赏完毕,武曌命百官散去,自己则在众人簇拥之下返回皇宫。 会武结束的消息传出,朝廷发出公榜宣布结果,聂萧也因此一战成名,数月之前他还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此时摇身变为了会武五甲,御封神剑伯,天下无人不知其名。 虽然如此,但聂萧却高兴不起来,他心中纠结着裹儿的事情,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只觉得堕入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 戚离等人早就在宫外等候,此时看到聂萧悻悻而归,便知他未获得魁首,当即迎上去不断安慰,而聂萧此时心情低落,虽知道他们是好意,但也觉得心烦,便道:“各位,让我独自冷静一下吧,抱歉了。”接着一抱拳,正想离开,却见穿着郡主华服的李裹儿站在天津桥北。 聂萧快步奔上,却见李裹儿神情有些不对,眼神冰冷,表情冷漠,他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李裹儿说道:“原来是聂少侠,听闻你获封伯爵,恭喜啊!”她的语气就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聂萧愣道:“裹儿,你生气了吗?”他以为李裹儿是因为他没夺得魁首而生气。 “裹儿也是你能叫的吗?”此时武崇训突然出现,快步走过来瞪着聂萧。 李裹儿看到武崇训便笑了起来,就像以前他看到聂萧那样的笑容,眼里尽是柔情,聂萧看到她这样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慌乱不已。 武崇训伸手去搂李裹儿,她却不躲,反而微笑着靠近他怀中。李裹儿看向聂萧道:“聂少侠保重,本郡主要回东宫了。”说着便从聂萧的身边走过,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聂萧不明所以,正要伸手去拉住她,却被武崇训抢出一步,插进二人之间,只见武崇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聂萧耳边说道:“不怕告诉你,前天晚上裹儿便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你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说罢便一把将聂萧推到桥头的栏杆上,转身去追李裹儿。 聂萧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顿时天旋地转,忽觉胸口气淤,忍不住一口血喷出,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也没看到李裹儿回头望他一眼。 落花流水皆无情,昨夜春梦了无痕。 当聂萧从床上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他从床上爬起,只觉身子疲乏,不自觉忽然想到李裹儿,顿觉心如刀绞,此时有人推门而入,他抬头一望,原来是戚离。 戚离看到聂萧一连苦色坐在床边,赶紧跑过来问道:“萧儿,你怎么了?” 聂萧缓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睡太久,有些头晕。”他不愿将心中苦闷说出,只是敷衍过去。 当聂萧与戚离走出房间,来到院中时,只见慕容乐正靠在院中的大树下哼着小曲,黑影与李旭则在一旁练武,他们一看到聂萧出来,便全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 聂萧笑道:“我只不过是受伤晕倒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聂萧为何会气急攻心而晕倒,却又都不敢提李裹儿这三个字,聂萧看他们这样,摇了摇头,摸摸肚子道:“我饿了,可有东西吃?” 戚离叫道:“有!你等会!”当即便让李旭跟她去厨房给聂萧弄吃食。 聂萧与黑影还有慕容乐走到树旁的石桌坐下,聂萧问道:“我睡了多久?” 黑影道:“三日。” 聂萧惊讶道:“这么久,难怪觉得身子疲乏!” 慕容乐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前天张易之亲自来请你,说是让你醒来之后去他府上一叙。” 聂萧皱眉道:“张易之?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慕容乐摇头道:“没说,不过我觉得他定没安什么好心,不去也罢。” 聂萧想了想道:“他是女皇身边的红人,他都亲自上门邀请了,我若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我们现在已经有翊天卫和太平公主两个敌人,无谓再多得罪一个,我还是去吧,走一步看一步。” 黑影与慕容乐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不再阻拦,此时聂萧又问道:“城里现在如何?” 慕容乐将扇子张开,一说到现在的神都城,他便来了劲:“现在神都城中,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庶民百姓,谈论的都是你们五个,特别是你,风头甚至超过了魁首孙伯月,都说你少年有为,许多人都想与你结交,纷纷找上门来,幸好有我们在,都帮你挡在门外了,此时只怕还有不少人在寺外想要求见呢!” 聂萧摇摇头,又问道:“这几日翊天卫与太平公主可有什么动向?” 慕容乐道:“翊天卫撤销了我们的江湖通缉令,应该是忌惮你伯爵的身份,至于太平公主,很长时间没听说她有什么动静了,毕竟现在李裹儿已经与武崇训......”说到此处黑影赶紧伸手捂住他嘴,,慕容乐自知说错了话,慌张的向聂萧看去。 只见聂萧神情黯然,叹了口气道:“我要去东宫找裹儿,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乐拉开黑影的手道:“聂兄三思啊!皇宫可不是说闯就能闯的地方!” 聂萧正色道:“放心,我不会硬闯,不过却得要麻烦一下李隆基了。” 第九十章:绝情 一辆马车从五王宅中驶出,顺着大路往北而行,穿过天津桥去到皇城之中。 李隆基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装扮成随从的聂萧说道:“聂兄,且再听我多嘴一句,李裹儿绝不会愿意与你私奔的,待会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你要被问罪。” 聂萧点头道:“三郎好意我心领了,即便她不跟我走,我也要问个究竟,我意已决,莫要再劝。” 李隆基轻叹,坐回马车之中。 此时马车已到达东宫,李隆基在宫门前下车,他带上聂萧与另外两个随从入宫,借口是来看望太子,他乃是太子侄儿,叔侄叙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聂萧跟随李隆基进入东宫,只见宫内殿宇楼阁端庄大气,有苍松环绕四周,石灯沿路五步一盏,路旁遍植花草,此时乃是深秋,便是各色菊花绽放,散发醉人香气,又见远处有假山湖水,亭台廊桥皆精致雅观,尽显皇家风范。 李隆基入殿面见太子李显,此时聂萧在殿外的房屋中等候,他见引路之人离开,便向李隆基的两个随从打了个招呼,当即纵身而走。 聂萧小心翼翼绕开大路,在树林之间前行,遇上无法避开之人便低下头,对方不是卫兵也不会过多理会他,若是真遇上卫兵就立刻转身返回,寻找可隐藏之地。 这一路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却也没找到李裹儿住在何处,却不经意间来到了后厨,他挂在房檐下偷听,希望能够从中厨房里那几个宫女的口中知道李裹儿究竟住在哪里。 “近来安乐郡主与高阳王走得很近啊!之前还听别人说她与那会武中名声大噪的聂萧有私情,如今看来只是谣传罢了!” “你可不知道,前两日我送东西给郡主,听到她房中有娇喘声,你们猜猜是怎么一回事?” “不会吧!难道是与高阳王?” “对了!就是与高阳王!那可是大白天,我在门外听得心都酥了,现在想想也是怪羞人的!” “天哪!这样说来,他们好事应该近了吧?” “快乐快了,上次梁王就已经来提过亲了,只是还未对外公开,说是等待合适的机会请圣上赐婚呢!” “行了,我给郡主送糕点去,有话今晚再聊!” 聂萧听得肺都要气炸,满脑子都是要杀人的念头,他看到那宫女走出来,便远远跟上去,一路来到一座富丽雅致的院落,当即翻墙而入,躲在角落里等到那宫女出来之后,才跳出来,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李裹儿与她的随身侍女皆吓了一大跳,那侍女刚想要叫,便被聂萧出手点晕了过去,此时他将脸上的易容抹去,露出真容,李裹儿看到他便是浑身一颤,随即却又恢复了过来。 聂萧一脸怒色,沉声问道:“你与武崇训的事情可是真的!” 李裹儿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又如何?” 聂萧紧紧握拳,咬着牙问道:“为何?” 李裹儿轻笑道:“我与他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如何不能在一起?” 聂萧忍着怒气,再问:“那我们呢?” 李裹儿起身来到聂萧面前,以戏谑的语气道:“只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你一介武夫如何配得上我堂堂郡主?” 聂萧感觉头脑发胀,晃了晃脑袋道:“那你又为何让我去参加会武争夺什么魁首!” 李裹儿笑得夸张,走到屋子中间将手一挥,笑道:“觉得好玩,所以才让你去,岂知你真的去了,本以为你会死在会武之上,怎知却被你得了个五甲,还获封公爵,着实出乎本郡主意料。” 聂萧无处发泄,当即气急攻心,又是一口血喷出,喷的李裹儿脸上满是血污,他此时眼中带着恨意,瞪着眼睛睚眦欲裂。 聂萧忽然大笑起来,他从怀中拿出当时在洛水初见李裹儿时她放到自己手中的金钗,看着手中的金钗,眼泪便忍不住涌出,他缓缓抬头,将金钗放在桌上,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当我做了一场美梦,此时梦醒了吧!”说罢便转身推门而出,纵起轻功消失无踪。 李裹儿想要追上去,却忍住了,此时她只觉肝肠寸断,心中郁苦无比,当即抓起桌上的金钗坐地悲恸哭泣,却又不敢哭得大声,生怕被太子与太子妃知晓,而无从交代。 是夜,聂萧独坐楼顶眺望皇宫,他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因而众人也不敢上去打扰,只能在院中围坐着。 李隆基还在,他早就料到聂萧去找李裹儿不会有好结果,但想长痛不如短痛,便带他去了东宫,此时看到聂萧这般惆怅,却也不知做得到底对不对。 李隆基转头看向李旭,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便走过去问道:“李兄,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李旭点头道:“但问无妨。” 李隆基问道:“不知令尊姓名?” 李旭一愣,问道:“为何突然要问我父亲的名字?” 李隆基道:“只是好奇而已,并无别的意思。” 李旭警惕道:“我父早亡,母亲难产而死,因而不知父名。” 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在下唐突了,还请见谅。” 李旭道:“哪里,三郎言重了。” 此时李隆基以为李旭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觉得既然不知那便最好,这样便不会被女皇盯上,二叔李贤便多保留了一些血脉于世。 眼看夜深,李隆基告辞而归,他走到半路时,忽见一白发银衣男子从南边缓缓走来,他赶紧命车夫停马,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翊天卫大统领李残轩。 李隆基知道聂萧等人与李残轩的恩怨,心想:“糟了,这李残轩半夜外出,又向着修善坊而来,只怕是要找聂兄几人的麻烦!”当即让一个随从去通知聂萧等人李残轩要来让他指引他们前往李守礼的府邸,接着让车夫调转车头向着李残轩而去。 马车在李残轩面前停下,李隆基掀开门帘道:“夜晚寒冷,李大统领要去何处?” 李残轩看到李隆基,便拱手道:“原来是临淄王,在下觉得心中烦闷,所以出来逛逛。” 李隆基笑道:“哦?你居住的坊中不能逛吗?怎的非要到大街上?大统领可知我朝有宵禁之说?待会要是被巡夜的卫兵发现那可就不好了!” 李残轩微笑道:“多谢临淄王关心,在下又圣上赐予的免禁牌,可深夜上街,卫兵若是拦我,我便将牌子亮给他们看就好。” 李隆基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们相遇便是有缘,若大统领不嫌弃,便上车来,随我一同回王府饮酒作乐如何?” 李残轩道:“临淄王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从不饮酒,所以不得不拒绝了,此时夜已经深,临淄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李隆基继续纠缠道:“我不着急回去,听闻大统领精通音律,我亦对音律有些研究,作有些曲子,想请大统领去评鉴评鉴。”未等李残轩说话,他又接着道:“大统领若是再推脱,那便是不给本王面子了,反正你也无事,索性便去我府上听曲,我们也好熟络熟络!” 李残轩的目力极好,此时向着远处的修善坊望了一眼,只见几个身影从坊中跃出,他神情一凛,指着那几个身影便道:“我望见那边有人翻墙而出,莫不是盗贼宵小?此地乃是天子脚下,这些贼人也忒大胆!临淄王快快回府,莫让贼人对你不轨,在下且去捉拿贼人,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也不等李隆基回话,当即脚步一动,便似一支利箭般飞了出去。 李隆基心叫不好,立刻让车夫调转车头,向着聂萧几人的方向追去。 话说聂萧几人从修善坊中逃出,向着李隆基随从所指引的李守礼宅邸而去,李守礼的府邸在城西的修文坊中,此时几人全力施展轻功奔逃。 众人逃到半路,忽觉气氛不对,黑影当即停下脚步叫道:“有杀气!”话音刚落,李残轩便出现在前方,五人立刻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李残轩负手而立,气势非凡,他将头轻轻抬起,问道:“是谁杀了李随风?” 黑影不惧,上前一步道:“是我。” 慕容乐与聂萧立刻抢上黑影身旁齐声道:“是我们!” 李残轩微微眯眼,点头道:“好,很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下去陪他吧。”他说话间虽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一股极强的压迫力,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众人死死抓住,令他们紧张起来。 只见李残轩身形一动,好似一道闪电,眨眼间就来到了三人面前,他依旧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黑影反应最快,当即出刀,只见刀光一闪,黑影身子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撞在不远处的坊墙上,荡起大片尘埃。 慕容乐与聂萧几乎同时出手,但两人的招数还未来得及完全发出便也与黑影一般倒飞着撞在了坊墙之上。 没人看见李残轩究竟是如何出手,只是听到风声呼啸,三人便飞了出去,此时李旭与戚离对看一眼,双双冲向李残轩。 李残轩看也不看他们,抬手一点,凌空指力分两路而来,瞬间将两人穴道封住,让他们动弹不得,只听他说道:“此时与你们无关,不要多事。” 聂萧三人从尘埃中跳出,分攻李残轩上中下三路,却听李残轩冷哼一声,右手一拍,先将慕容乐拍飞,接着踢出一脚封住了黑影出刀,并将他踢退,随后左手手指轻点,“啵”的一声,聂萧当即向后翻飞,落在高处的房顶上,只觉五内翻腾。 此时戚离虽动不了,却还说得了话,她大叫道:“聂萧乃是御封神剑伯,你竟敢伤他!可将朝廷放在眼里?” 李残轩弹指而出,将戚离与李旭的哑穴也封了,正要走上去继续动手时,忽听一声马嘶传来,他转头一望,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抬起蹄子踩来,李残轩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了。 来人正是李隆基,他骑在马上道:“李大统领,我们又见面了!” 第九十一章:兄弟相见 李隆基纵马而来,挡在李残轩与聂萧几人的中间,此时他将马定住,朗声道:“李大统领,我们又见面了!” 李残轩瞥了一眼聂萧几人,确定他们不会撇下戚离与李旭逃走才转向李隆基说道:“临淄王,大半夜的在城中奔马,如此恐会扰民,若是被圣上知晓了,只怕会降罪。” 李隆基道:“我这马儿被打斗声惊了,挣脱了车辕,因而我跳上马背将其驯服,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大统领。不过若要说圣上降罪,我驯服惊马只会受奖,但某些人大半夜于神都街头私斗,却说不准了。” 李残轩也不怕,只道:“方才与临淄王分别是我也曾说过,是看到有贼人,因而才来捉拿贼人的。” 李隆基假装看了聂萧几人一眼,笑道:“李大统领说他们是贼人?” 李残轩道:“半夜越过坊墙而出,难道不是贼人?” 李隆基正色道:“宵禁规定,闭坊之后不得百姓随意离开坊区进入大街,除官府公办或有免禁牌者,又或婚丧吉凶事与疾病请医者可与武候铺申请上街,但这只用于百姓。身有爵位者可自由出入坊间,于京城之地,王公侯三爵可自由出入坊间,伯子男则只需告知武侯铺,或巡逻卫兵。这聂萧乃是御封神剑伯,带着几个随从上街,即便是越墙而出,也不犯罪,只需与街上的巡逻卫兵打声招呼即可。” 正在此时,巡逻的卫兵匆匆赶来,他们方才听到打斗之声,所以循声而来,此时十多名卫兵将街道前后包围,火光晃动,只听他们喝道:“何人半夜于大街斗殴!” 卫兵长官带人上前,看到李隆基、李残轩与聂萧三人,不禁一愣,身为巡逻卫兵的长官他自然认得这三人,当即抱拳道:“原来是临淄王、神剑伯与翊天卫大统领,末将不知是三位在此,多有唐突,请恕罪!” 未等李残轩说话,李隆基便朗声道:“误会而已,你们既然来了,便帮我护送神剑伯与他的随从前往嗣雍王的府中。” 卫兵长官不敢多问,当即去到聂萧等人身边,但见戚离与李旭丝毫不动,又看向李隆基,此时聂萧指着李残轩道:“还不快快解开他们的穴道!” 李残轩抬头看向李隆基道:“临淄王为了他们,可值得?” 李隆基昂然道:“当然。” 李残轩点点头,挥手凌空一点,接了戚离与李旭的穴道,随即聂萧等人便跟随卫兵往李守礼的府邸而去。 当聂萧等人来到李守礼的府邸时,李守礼也颇感意外,但一经聂萧解释,他便明白过来,立刻为众人安排房间休息。 此时众人都已入房休息,李旭正在房中走来走去,他知道这里乃是李贤曾经的王府,虽然从未来过,但心中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忽闻有人敲门,李旭开门一看,原来是李守礼,他赶紧将对方请入房中,此时二人坐在屋中,他们都以为对方不知道李旭的身世,因而都不知从何开口。 二人同时想说话,却又都顿了顿,又推让对方先说,推来推去不禁双双大笑起来,最后开始李旭先开口道:“曾听人说,太子李贤乃是个才思敏捷,文武双全之人,又待人谦逊,为世人所褒扬,只可惜无法一睹其风采!” 李守礼点头道:“先父的确是个英明之人,我记得幼时他时常教导我兄弟做人需谦和宽厚,要知礼义廉耻,更要对父母长辈孝顺,对朋友诚信,于我来说是个慈父。” 李旭心里挣扎不已,十分想当场说出自己的身世,与这唯一的亲哥哥相认,但他知晓自己乃是私生子,若是对方不认岂不是尴尬?又想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只怕会给李守礼带来麻烦,所以只要将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守礼心中亦是如此想,此时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这一刻似心有灵犀,各自心中突然觉得似乎对方早已知晓,但又不能确定。 过了一会,李守礼突然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十分亲切,此时更是觉得相见恨晚,你若愿意,我们便结拜为兄弟,可好?” 李旭心中大喜,虽然只是结拜兄弟,但亦能够以兄弟相成,乃是求之不得,此时对方提出,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对着李守礼一拜,叫道:“大哥!” 李守礼目中似有泪光,将李旭扶起,不住点头道:“好啊!今后你便是我弟弟了!” 这兄弟二人本就是亲兄弟,迫于无奈不敢相认,此时以义兄弟相称,却也算是个安慰了。 次日一早,李隆基便来到了李守礼的宅邸,此时与众人在堂中会面。 李隆基说道:“想不到昨夜李残轩竟会亲自动手,只怕这神都城你们是不能再待了!你们昨夜似受了伤,可要紧?” 聂萧摇头道:“我们的伤并无大碍,劳你费心了!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得先去会会张易之兄弟。” 李隆基惊讶道:“为何要去找他们?” 慕容乐道:“会武结束之后,在聂兄晕倒的那几日里,张易之曾亲自前来邀请聂兄去他府上一叙,却不知他究竟有什么阴谋。” 李隆基正色道:“二张权倾朝野,就连太子与梁王都要巴结他二人,聂兄若要去赴会,可得堤防再堤防!” 聂萧道:“三郎放心,我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神都,此时南方正受地狱道侵袭,我们已经做好打算要前往南方助战,所以无论他们如何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受他们蛊惑。” 正值午时,张易之与张昌宗下朝回府,此时聂萧早已在府中等候,二人一听聂萧来到,便立刻换了衣服,来到厅中会见聂萧。 此时二人信步而入,张易之朗声笑道:“终于能与聂兄一叙!” 聂萧起身拱手道:“见过麟台监,见过司仆卿。” 张昌宗大笑着走上来,搭着聂萧的肩膀道:“聂兄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二人五郎六郎便可。” 聂萧不动声色,问道:“不知二位召在下来府有何事?” 张易之坐在椅子上,笑道:“聂兄说笑了,我二人是请你来,怎能用个召字?不知聂兄的伤可好了?” 聂萧点头道:“多谢关心,已好得七八成了。” 张昌宗请聂萧坐下,自己则陪坐一旁,他将聂萧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聂兄气度不凡,风采照人,容貌更是不在我二人之下啊!” 聂萧眉头微皱,心生不详,他的预感向来准确,猜测这二人定没安什么好心,此时又听张易之说道:“聂兄必定知道,我除了是麟台监,也是奉宸令,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此次请聂兄前来,便是想请你入奉宸府为奉宸内供奉。” 聂萧心中一凛,这奉宸府的前身乃是控鹤监,对外以招纳才子之名,实则专门寻找面容英俊,身体强健的男子侍奉武曌,说白了便是武曌的后宫。当年因狄仁杰上书控鹤监有辱圣上威名因而取消,但武曌却又大笔一挥,建立了奉宸府,乃是换汤不换药,依旧是武曌的后宫,只是多了个修纂文集的名头,掩人耳目而已。 此时张易之与张昌宗二人邀聂萧加入奉宸府侍奉武曌,定是看上了他长相俊美且武艺高强,如此一来,聂萧又多了一项非得离开神都的理由。 聂萧心知若是当场拒绝,恐会惹怒二张,当即假装考虑,过了一会才说道:“还请二位给在下时间考虑,毕竟我只是一介武夫,才学浅薄,若是贸然加入只怕会贻笑大方。” 张昌宗拍着聂萧的肩笑道:“聂兄有所不知,圣上在命人修纂完三教珠英之后,又想修一部江湖武录,你剑法超群,由你担任剑术一册的主修是最好不过了!” 聂萧心想:“这二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修纂江湖武录岂是说修就修的?武功与文学不同,诗词歌赋写好之后公布出来才能为世人所知,才能获得盛名,而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籍却都是珍藏起来绝不外传的,看来他们是非要拉我下水不可了,得赶紧脱身,离开神都!” 张易之见聂萧久久不答,便道:“六郎不要着急,聂兄说要考虑,便让他考虑,既然如此,那我们三日之后再去拜访聂兄,不知聂兄此时可还是住在修善坊的十字寺内?” 聂萧心想:“不能连累阿瑞耳大师与李守礼。”当即说道:“我们在十字寺叨扰太久,已经离开了,打算在城中的客店中落脚。” 张昌宗说道:“哪里用那么麻烦,五郎的宅院与我的宅院都有大把空房间,你们直接搬过来就好,也省得我们再多跑一趟!” 张易之立刻接话道:“不错,聂兄不如就直接搬过来,这样我们也好进一步熟络!据我所知聂兄一行加上你一共四人,三男一女,可对?若是没错,我现在便派人随你去接人。” 聂萧心叫不好,但又庆幸对方不知道李旭的存在,或许因为李旭深居简出的原故,他略微思考一番,决定冒一次险,当即起身躬身抱拳道:“如此,那便叨扰五郎了!我这就去将他接过来。” 二张对视一眼,当即派了二十多名护卫随聂萧去接人,这些护卫说是接人帮忙搬东西,实则是为了监督,以防聂萧搞鬼。 聂萧带着一行护卫来到天津桥南的董家酒楼,他让众人在楼下稍等,那些护卫便将董家酒楼团团包围起来,引得路人纷纷围观,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聂萧上了顶楼,在一处包间里掀开屋顶偷偷溜了出去,以他的轻功,绝不会被这群武功平平的护卫所发现,他一出来,直接飞身而走,向着李守礼的王府掠去。 第九十二章:阴谋 “收拾东西快走!张易之要逼我入奉宸府!”聂萧从李守礼府邸的后墙翻入,此时除了李隆基已经回府,其余众人都在厅中,看到聂萧一进来便大喊大叫,皆愣了愣。 慕容乐跳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聂萧喝了口水道:“来不及解释了,趁着他们还不知我们在嗣雍王府,赶快出城!” 黑影二话不说立刻奔到屋外,翻上最高的楼顶去观察情况,戚离则与李旭双双回屋收拾细软,好在他们行李不多,随便一包便能带走。 李守礼有些反应不过来,忙走过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聂萧道:“多谢雍王收留我们,但此时形势危急来容不得多说,嗣雍王只需记得,若有人问你我们的下落,你就说我们从未来过你处!还请嗣雍王派人去三郎处告知一声!” 李守礼点点头,他看到李旭背着行李奔出来,心中颇为不舍,便上去紧紧握住李旭的手说道:“兄弟一路走好,以后若是回来神都,便来我这里住,住多久都没问题!” 李旭点了点头,此时聂萧等人已经走出了大厅,戚离正在叫他快些跟上,李旭看了看李守礼,又看了看聂萧几人,一咬牙,心一横,将手中的行李扔给他们道:“我不走了,我要留在神都!” 聂萧眉头一皱,心想张易之不晓得李旭的存在,他就算留下也无所谓,当即便拿出“狂风剑诀”交给李旭道:“既然师弟要留下,那我也不拦你,这本剑谱是师叔的狂风剑诀,留给你参悟,义父曾说过,别人的剑道只能领会其意,不能悟其髓,因而你修炼此剑谱时不可钻牛角尖。” 李旭接过剑谱道:“我记住了,师兄师姐保重!” 戚离转头道:“旭儿保重!你若要找我们,便去岭南的南宫世家!” 随即李旭告别了聂萧几人,留在嗣雍王府中。 此时聂萧四人戴着斗笠绕开大路往城门方向而去,忽见张易之府中之人骑马奔过,先他们一步去到了城门,与守将交头接耳之后,守将突然下令严查出城之人,四人知道此时无法出城,当即转身返回了小路。 戚离低着头问道:“城门被封,我们该怎么办?” 聂萧想了想,问道:“你们的水性如何?” 慕容乐惊道:“你不会让我们从洛水游出去吧?” 聂萧点头道:“不错,我们跳入洛水中顺水而出,只是不知你们二人水性如何。” 慕容乐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水性差得很,能游起来已经不错了,若在水流湍急的洛水中,只怕会没命!” 黑影亦是摇头。 聂萧陷入沉思,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能够离开,而张易之的人只怕找不到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说此时正在神都城的一间高档酒楼中,两个青年正坐在露台上喝酒,这两人都是因会武而声名大噪之人,身着劲衣的是乾坤帮四大护法之一的无名,身着黑袍的是地狱道少宗主肖梦,两人在会武结束之后并未离开,而是选择在神都城中逗留。 无名看到张易之府中之人在大街上来回奔走,冷笑道:“你猜猜他们在做什么?” 肖梦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瞟了一眼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说道:“他们在做什么,与我何干?” 无名道:“听闻昨夜李残轩与聂萧在街上打了一架,是临淄王出手救了聂萧。” 肖梦听到聂萧的名字便顿觉不爽,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捏爆,冷冷道:“李残轩竟杀不死一个聂萧?” 无名道:“不是杀不死,只是还没来得及杀,临淄王便冲出来施救了。” 肖梦道:“这个聂萧运气实在太好,这么多人都在帮他!” 无名轻轻一笑,喝了杯酒说道:“人不能一辈子靠运气,依我看,他的好运就快要到头了。” 肖梦侧目道:“怎么说?” 无名指着街上的人说道:“那些行色匆匆的,都是张易之与张昌宗的人,以他们的权势,要抓个人何必这么大阵仗?” 肖梦接话道:“除非那个人是个武功高强,且极为狡猾之辈,但他们为何要与聂萧过不去?” 无名耸肩道:“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们若是把握好这个机会抓住聂萧,并将他交给张氏兄弟,这样我们两家便能绕过翊天卫入主神都,你可为地狱道打开北上之门,而我也能为乾坤帮的发展做贡献。” 肖梦想了想,说道:“此计不错,但我们并不知道聂萧在什么地方,如何抓他?” 无名嘴角一扬,笑道:“这便要靠翊天卫了。” 肖梦不解,问道:“翊天卫?你刚刚才说李残轩昨夜失了手,而且翊天卫向来不理会宫中权贵的事情,只听女皇一人调遣,李残轩将聂萧几人的事情归为了私事,已经撤销了江湖通缉令,又如何能让他们来搜索聂萧行踪?” 无名笑道:“翊天卫里与聂萧几人有过节的不止李残轩一人,还有之前在五鬼镇上弄丢了舍利的彭跃涧。” 肖梦道:“且说说情况。” 无名道:“此前玄奘舍利在五鬼镇出现,被聂萧三人夺走了这件事情江湖已是人尽皆知,但人们并不知道其实五鬼镇里的舍利是假的。” 肖梦惊讶道:“假的?” 无名点头道:“其实那李三鬼是我们的人,我们制作了数颗假舍利,先让李三鬼将舍利出现的消息卖给彭跃涧,待他夺得假舍利之后,我们又暗中派人将彭跃涧夺得舍利的消息放给翊天卫副统领王啸林。这个王啸林一直都不喜欢彭跃涧,因而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李三鬼怂恿彭跃涧干脆将舍利的消息公之于众,而正好身在五鬼镇的彭跃涧便顺理成章的负责此事,此时计划便已经成型,只等着合适的替死鬼来引开所有人的注意。” 肖梦想了想,疑惑道:“但五鬼镇的假舍利有两颗,聂萧等人只夺走了一颗,剩下的那一颗呢?” 无名接着道:“彭跃涧一开始夺得的假舍利只有一颗,是李三鬼擅自怂恿彭跃涧对外说有两颗,他为何这样做,我们也不知晓。总之只要替死鬼一旦夺得假舍利,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本来彭跃涧出门阻拦替死鬼离开只是做做样子,好让王啸林打消对他的怀疑,这样我们便能借彭跃涧作为跳板入主神都,岂知聂萧三人真的打败了彭跃涧,而且并将一颗真舍利交给了兴教寺,还将李三鬼变成了众矢之的,而彭跃涧也因此受到责罚,留职察看,被关在家中不得外出,使得我们入主神都的计划失败。” 肖梦冷笑道:“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料到聂萧有一颗真的舍利带在身上,而且还被李三鬼给摆了一道,他一开始怂恿彭跃涧放出有两颗舍利的消息时,便应该已经打算好要破坏你们的计划了!” 无名冷哼道:“哼,这李三鬼自从彭跃涧被聂萧三人打败之后就没了踪影,不然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肖梦拿了个新杯子,倒了杯酒道:“且说回如何利用翊天卫搜索聂萧。” 无名点了点头,说道:“此时彭跃涧已经被放出,李三鬼拿了他的假舍利逃走,但他并不知舍利是假,以为聂萧三人交到兴教寺的舍利才是他夺得的,因此彭跃涧狠聂萧三人入骨,之前聂萧有太平公主庇护,他没办法对他们下手,后来在会武期间因聂萧成为热门人物所以也无法下手,但此时会武已经结束,而且张氏兄弟正在全城搜捕聂萧,你说,若是彭跃涧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以翊天卫的能力,若要认真调查,聂萧又怎能藏得住?” 肖梦露出笑容道:“想必你们有眼线安插在彭跃涧的身边。” 无名笑道:“不错,翊天卫高层之中只有彭跃涧是个笨蛋,也只有他身边才能安插得了眼线。” 肖梦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无名举杯道:“接下来就等消息,到时候我们趁着彭跃涧与聂萧几人斗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手一举将聂萧拿下!” 肖梦与无名碰杯而饮,笑道:“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你们这个盟友,并没有找错!” 无名阴沉一笑,眼里闪过一道不善的光。 通济、淳和与广利三坊围绕西市成一圈,于神都城西南角中,乃是城中最为偏僻之地,此地居民也较为贫苦,房屋瓦舍多有破漏,与长安城城南的某些坊里几乎相同。 聂萧四人躲藏在通济坊的一间废屋中,此时已是夜晚,坊间无人,只有风声呼啸,杂草丛中不时也会传来窸窣声,显得此地颇为荒凉。 戚离坐在火堆前,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想起了儿时在长安城中,所经历的种种苦难,一双绿色的眼睛里尽是恐惧之色。 聂萧坐在戚离身边安慰着她,他还记得小时候,戚离刚刚来到神剑谷时,每到晚上无人之时便会如此,必须要有人陪伴,不然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就会看到她脸上挂着泪痕,蜷缩在被子里发着恶梦。 黑影看到她这个模样,便也走过去坐在她身旁,他看着火堆轻声道:“我以前也很怕这种又荒凉又黑暗的地方。” 戚离看向他问道:“那你是怎么克服的?” 黑影道:“师父告诉我,若我便是黑暗,黑暗便是我,那便不需害怕了。” 戚离皱眉道:“可我不是黑暗。” 黑影说道:“那便要寻找光明。” 戚离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黑影轻轻将刀拔出,聂萧与慕容乐都是一惊,他们与黑影相识许久也未曾看见过他的刀,此时他竟为了安慰戚离而将他那把视作生命的刀给拔出鞘,供她观看。 只见那是一柄通体黝黑的刀,刀锋、刀身与刀背都是黑色,即便在火光照耀下也不会反射出光芒,也不知究竟是何材质铸造。 黑影将刀放到戚离手中说道:“我本来以为我做到了,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我才发觉之前我所找到的光,并不是我要的光明,是那个人让我看到了真正的光。”戚离的样子在他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来,没有丝毫移动。 正在这时,破屋的大门被人闯开,黑影眼神一凛,当即抓起刀飞身劈去,只见刀光一闪,门板被劈得粉碎,却没有劈中闯进来的那人,只因那人在黑影出刀的瞬间就已经去到了火堆旁,此时正坐在聂萧与戚离的对面。 众人一愣,只因他们都认得这人,他是在会武时因猜拳输给了孙伯月而遭淘汰的燕风行,只见他咧嘴笑道:“你们待在这种地方,是在等着别人来抓吗?” 第九十三章:出城 燕风行突然来到,此时坐在火堆前,一边烤着火一边说道:“通济坊地处偏僻,人人都会觉得躲在这里安全,难道你们能想得到,别人就想不到吗?” 聂萧等人一听,只觉燕风行说得有道理,此时又见他没有恶意,便稍稍安心了些。 燕风行起身道:“走吧,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稍微安全的地方。” 当即众人跟随燕风行离开,黑影在最后面殿后,清理众人所留下的痕迹,燕风行看了不禁点头,称赞他不愧是昆仑鬼域训练出来的人,首尾收拾得干净。 众人轻功都不弱,此时又是夜晚,趁着夜色飞檐走壁,翻墙过院如入无人之境,来到大街之后却见巡逻的卫兵多了不少,看穿着与平时的巡夜卫兵似乎稍有不同,细细一看,便认出他们是张氏兄弟的手下,好在众人有燕风行带路,绕着圈子躲了过对方的视线,一路向着城北而去。 过了新中桥,来到桥头的玉鸡坊中,此地有不少青楼,他们兜兜转转,来到其中一个院落之中,燕风行先入内付了钱,包下一间中间有隔断的大房,又点了不少酒菜,然后让聂萧搂着戚离假装情侣低着头走入。 时常会有偷偷私会的男女会以这种方式包下青楼的房间,因而鸨母并未上心,又见黑影与慕容乐戴着斗笠跟在后面,便将他们二人当作了护卫。鸨母还与燕风行在屋外客套了几句,最后才拿着钱开心的走了。 慕容乐一进房间便叹道:“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方法,今日可真是学到了!” 燕风行吃喝着桌上的酒菜说道:“这法子并不好,万一被鸨母识破了就不好收场,好在有我在,帮你们蒙混了过去。” 聂萧抱拳道:“多谢燕大侠相助,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躲在通济坊中的呢?” 燕风行笑道:“因为我有一个能记住天下间所有的气味的狗鼻子,我与你见过面,所以记住了你的味道,来来来,快坐下,听你义父说你嗜酒如命,此时有好酒在,还不赶快坐下喝酒?” 戚离惊喜道:“原来义父所说的朋友便是你!” 燕风行点头笑道:“别人的忙我可能不会帮,但戚沧海的忙我却不得不帮,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徒弟在神都遇上麻烦,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对了,你们的师弟呢?” 聂萧道:“张氏兄弟不知道我师弟的存在,因而他留在了他应该在的地方。” 燕风行喝了杯酒,笑道:“你小子心眼不少,竟还提防我,也罢,你不说我便不问了,我们且碰一杯!”聂萧听言觉得有些尴尬,但燕风行此时邀酒碰杯,只在瞬间又化解了尴尬。 众人举杯同饮,过了一会戚离眨了眨眼,问道:“燕大侠,你可有办法送我们出城?” 燕风行笑道:“办法倒是有,只看你们敢不敢冒这个险。” 慕容乐看了聂萧一眼,调笑道:“只要别让我从洛水游出去就行。”聂萧也不在意,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 燕风行大笑:“哈哈!当然不会!”随即放低声音道:“现在不止张氏兄弟在找你们,翊天卫的彭跃涧也在找你们,所以此地并不安全,明日天一亮就得离开,不然翊天卫绝对会第一时间冲进来将你们包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方法很简单,你们明日到长夏门前闹事,那里是南门,距离翊天卫总部很近,所以翊天卫绝对来得比张氏兄弟要快,聂萧有爵位在身,他们不敢当街动手拿你,你提出去城外一战,以彭跃涧的脾气绝对会答应,这样一来你们便能安然出城了。” 戚离惊讶道:“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出了城也逃不掉啊!到时候张氏兄弟的人与翊天卫的人一联手,我们更是插翅也难飞了!而且万一引来了李残轩,我们更是死路一条!” 燕风行笑道:“所以说是冒险啊!李残轩我去拖住他,决不会让他来骚扰你们,此时江湖通缉令已撤,除了彭跃涧之外其他的指挥使应该不会来为难你们,我已安排了人在城外接应,但若想逃走,还得靠你们自己。” 聂萧想了想,问道:“燕大侠觉得成功的机率大概有几成?” 燕风行扯下一个鸡腿,在戚离面前晃了晃,见戚离摇头,他便自己吃起来,他边吃边计算着,等他吃完鸡腿后,将骨头往桌上一扔,说道:“大概只有四成,但你们若是继续留在城内,被翊天卫抓到的机率是十成。”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大概只有四成的成功率,心中皆没有底气,正在犹豫时,忽听黑影说道:“若有万一,我来殿后。” 燕风行举杯道:“还是你最有胆色!我敬你一杯!”当即便与黑影碰杯同饮。 剩下三人同时点头,聂萧道:“别说什么殿后,要走我们一起走!” 燕风行笑道:“这便对了!接下来且仔细听我说,要牢牢记住!” 随后,众人细听燕风行的计划,纷纷牢记心中,接着又喝了一会,各自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的冒险。 鸡鸣三遍,天将亮。 此时东方旭日初升,聂萧几人纷纷离开青楼院落,去到了大街,趁着街上人少,他们迅速来到了长夏门,此时燕风行已经离开,只剩聂萧四人一字排开,立于门前。 城门缓缓打开,等待出城的人排队而出,将要论到聂萧四人时,忽听一声暴喝,只见一群翊天卫从远处奔来,带头之人果然是彭跃涧,他立功心切,且又与聂萧几人有仇怨,因而来得特别之快。 聂萧唰的一声将宝剑抽出,门前百姓见到有人动武当即乱成一团,城门守卫立刻严阵以待,将大门封堵起来。 黑影一步抢上,只见刀光一闪,便与彭跃涧拼了一刀,此时彭跃涧手中的宝刀已经重新铸好,虽然外观看上去并无差别,但无论是锋利还是坚硬都比原来降了一档,再加上黑影这几个月以来武功大有进步,此时两人一记硬拼,竟也不分上下,谁也没占到便宜。 彭跃涧横刀而立,冷哼道:“哼,小子武功有进步!上次是我轻敌才让你打断了我的刀,今日我绝不会在放过你们!纳命来!”说着便要举刀杀上。 忽见聂萧一剑横来,朗声道:“我乃神剑伯聂萧,你敢在神都城中对我动武?”此时翊天卫已经四人团团包围,粗略一看,来人竟有三四十个,阵仗不小。 彭跃涧一愣,想起聂萧得了会武前五甲,此时已是御封的神剑伯,顿时犹豫起来。 聂萧微微抬头,说道:“彭跃涧,上次我们与你未能分出胜负,我看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出城比试!” 彭跃涧将刀一摆,笑道:“哈哈!你们当我是三岁幼童么?放你们出城岂不等同于放虎归山?” 聂萧道:“你大可让手下先出城摆好阵势围困我们,还是说其实你上次已经被我们打怕了,不敢与我们动手?” 彭跃涧怒道:“好!我今日便亲手斩了你们!来人,你们去城外布好困阵,莫要让他们逃了!” 翊天卫面面相觑,但彭跃涧乃是指挥使,不得不从,当即分开大门守卫,出城布阵,过了一会,彭跃涧便道:“请吧!” 聂萧四人互看一眼,向城门走去,但此时守门卫兵并不放行,彭跃涧见状便喝道:“快快让路,不然我便一刀劈了你们!”卫兵们都听说过彭跃涧,心中也觉得害怕,又觉得有翊天卫的高手在,这四人定逃不了,当即便让开了道路,放聂萧四人出城,彭跃涧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放松。 四人一出城,立刻交换眼色,只听慕容乐大叫一声:“天黑啦!”未等彭跃涧一众反应过来,忽见官道两旁冲出十来匹马,马尾上绑着扫帚,顿时弄得烟尘四起。 彭跃涧朗声道:“一队布阵,二队杀马!”说着便劈出一刀,将面前的一匹马拦腰斩断。 一众翊天卫也不慌乱,当即分成两队,一队分散开杀马,一队组成三人一组的阵势向着聂萧四人包围而来。 此时聂萧四人也行动起来,慕容乐呼喝一声,立刻组成天地人三才阵,戚离也加入进来,站在游击的天位,而聂萧与慕容乐则分左右站地位,黑影主攻人位,此时防御更为全面,当即冲杀入对方阵中。 烟尘漫天,令人视线受阻,聂萧四人与一众翊天卫缠斗,身后传来马匹的惨叫声,血腥味一下子便散开,不出一会,便已满地是马尸,此时彭跃涧暴喝一声,猛地一刀劈来。 聂萧与慕容乐一齐出手抵挡,只见聂萧在前,以坤势接招,慕容乐站在他身后双掌运力照着聂萧后背一拍,一阴一阳两股力立刻灌来,剑气大盛,“铛”的一声将彭跃涧的刀挡掉。 彭跃涧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顿时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两步,此时聂萧立阵跳出,巽势连环刺出,逼得彭跃涧赶紧抬手接招。 也亏得彭跃涧武功高强,竟接住了聂萧的一轮猛攻,此时身子回稳,两人激斗起来。 慕容乐一边指挥着阵形转换一边观察着四周,眼看烟尘要不了多久就会渐渐散去,形势慢慢于他们不利起来,忽闻神都城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慕容乐猜想是张氏兄弟来到,当即灵机一动,朗声大叫道:“你们终于来了!快来帮手!” 彭跃涧听到慕容乐的叫声,又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以为他们真的有帮手,当即虚晃一刀逼开聂萧,指挥着杀马的翊天卫向后杀去,并转身跳起猛劈一刀。 只听惨叫声传来,彭跃涧定睛一看,地上之人竟穿着士兵服装,众翊天卫皆是一愣,然而此时聂萧已经回到三才阵中,与黑影共站人位,刀剑齐出,一轮狂风暴雨似的猛攻打出了一道缺口,四人见到有路可走,立刻纵身而起,越过了包围圈,全力奔逃。 第九十四章:追兵 彭跃涧惊觉自己杀死的是张氏兄弟手下的卫兵,立刻下令停手,紧接着带人追上。此时聂萧四人看到后面有人在追,立刻按照昨夜计划好的,分散逃入路旁树林之中,各自绕路前往龙门石窟碰头。 话说黑影向东逃窜,逃了一阵忽听身后马蹄声起,又觉杀气阵阵,当即急停转身,正好与彭跃涧四目相对,只见二人眼神皆充满战意,彭跃涧猛然跃起,宝刀举过头顶狠狠斩下,刀气凛凛,惊得那匹从卫兵手中夺来的快马斜身摔倒。 气劲纵横,四周树木不住摇晃,地面沙石飞卷而起,二人一记硬拼,继而分开,等到风停的瞬间,又再双双冲前一步,同时出刀。 “锵”的一声,火花四溅,黑影向后退了半步,彭跃涧则感觉虎口微麻,心惊黑影进步之大,着实出人意料。 彭跃涧为山西彭家之人,使一手“五虎断门刀”,此刀法讲究力势刚猛,身法矫健,是为天下极具盛名的刀法,练习者不少,易懂难精,能将此刀法练至最高境界者当时只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彭跃涧。 只见彭跃涧虽刀招大开大合,但脚步腾转挪移极为灵活,较之上次在五鬼楼中大有不同,或是因为之前他轻敌,并未用上全力的原故,而这次他誓杀黑影,因而一上来便是全力出击。 宝刀翻飞,忽见彭跃涧身子向前一扑,同时宝刀翻转横劈,使了一招“猛虎出闸”,来势汹汹,只觉劲力之强,足可分金裂石。 黑影向后一仰,宝刀迎面掠过,刀气吹断他的几根头发,逼得他面门生疼,赶紧转身一个后蹬,踢在对方刀上借力后退。 彭跃涧高高跃起,喝道:“今日莫想再故技重施,吃我一刀!”使出五虎断门刀的一式绝招“虎啸生风”,这一刀劈落,只觉刀气森然,有万钧力气,明明只是一刀,却分出了漫天刀影,封锁所有退路,刀啸之声宛如猛虎咆哮,一道旋风拔地而起,声势惊人。 黑影眼神一凛,内劲催鼓只见手臂青筋隆起,唰的一声刀光乍起,由下至上划出一条弧线,嗡的一声地面竟颤动起来。 这一刀两人皆拼上了全力,彭跃涧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越过了黑影稳稳落地,黑影则缓缓转身,此时两人皆觉手臂酸麻,谁也没占到便宜。 黑影率先行动,但见他脚下的泥土瞬间沙化崩塌,竟是方才两人拼刀的劲力所致,顿时凹陷出一个三尺方圆的大坑。 二人大打出手,惊得林中鸟兽惊逃,树木一棵接一棵的被劈倒,不过数十招的时光,这片林子已空出了一大块,满地的断木残枝,场面惊人。 此时聂萧已经逃出了十里地,距离龙门石窟已经不远,已能望到石窟所在的高壁,他正要加快脚步时,忽见道路前方站着一黑袍之人,那人他当然认得,正是在会武时败于自己手下的肖梦。 聂萧停下脚步,只见肖梦将黑袍一脱,双手泛起红白两气,眼中尽是杀意,明显来者不善。 肖梦幽幽笑道:“嘿嘿,你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跟我走,还是要我出手将你打残再捉你回去?” 聂萧掂了掂手中的卷浪宝剑道:“手下败将,何敢言勇?” 肖梦面色一沉,冷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着便脚步一动,掠上前来。 聂萧平举宝剑,内力一吐,剑鞘当作暗器飞出,阻了一阻对方,紧接着纵身而起,乾势使出,剑气大盛,顿时漫天剑影而出,一出手便是全力。他心知对方十分厉害,上次自己以奇招险胜,这次对方对自己有了了解,只怕胜负难料。 肖梦也不惧,一寒一热双掌齐出,迅速拆解聂萧剑招,两人衣袂鼓荡,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 聂萧剑势一转,震势劈落,风声中似有雷声,荡得肖梦双掌一颤,当即中门大开,紧接着巽势刺出,肖梦则将胸口一挺,以寒热之气护身接招,却见聂萧身子一沉,一字马落地,向着对方裆部反挑一剑,惊得肖梦赶紧后退。 此时聂萧旋身而起,坎势刺出,剑势宛如大浪淘沙,洪水决堤,“铛”的一声刺在了对方胸口,打得肖梦连连后退,紧接着兑势跟上,削出举轻若重,力有千钧的一剑。 肖梦一惊,赶紧双掌合十夹住宝剑,随即内力一催,震得宝剑嗡嗡作响,拉偏了剑路,只见寒热二气相交升起白雾,他趁着雾气迅速欺上,右掌一拍,热浪迎着聂萧面门而去。 聂萧惊觉热浪来袭,立刻催动“狂风剑诀”,剑气似旋风般缠绕周身,此时宝剑已经脱出肖梦手掌,他立刻手腕翻转,挽出朵朵剑花,脚步不停向后飞退,拉开了距离。 二人有来有回,惊险万分,此时又再扑上,各自施展本领,皆不留手,打得劲风四起,地面震颤。 两人打到四百多招,依旧不分上下,他们交过手,因而都互相对对方的武功有所了解,肖梦一直提防着聂萧的“诛天指”,令他没有机会聚力出指,而聂萧忌惮肖梦的寒热双毒,一直不与他欺身缠斗,此时两人已陷入僵局之中,就看谁先出现失误,被对方抓住破绽。 正在此时,聂萧忽然感觉到树丛晃动之声似有些不对,虚晃一招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肖梦抢攻,只见肖梦一掌拍来时,身后劲风乍响,然而聂萧早有准备,翻身一躲,便闪到了一旁,此时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无名。 这无名此前一直藏身在树丛中,打算寻找机会一击将聂萧拿下,还好聂萧警惕,识破了他,不然被他偷袭成功,定要身受重伤。 聂萧攀在树枝上笑道:“原来是无名兄,看来你这隐匿的功夫还未练到家啊!” 无名扬起嘴角阴笑道:“聂兄的警觉性堪比猎犬,令人佩服!”言语中带着嘲讽之意。 聂萧也不生气,正要说话,忽闻东边传来一阵巨响,惊得林中飞鸟四起,小兽奔逃,此时肖梦与无名也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聂萧发现对方分神,立刻趁机纵起轻功而走,一个肖梦就与他打得不分上下,若是再来个无名,他必败无疑,因而不敢恋战,只能逃跑。 肖梦与无名发觉聂萧要逃,立刻追上,他二人轻功不弱,没一会便看到了聂萧在前方,此时鼓力一追,又拉近了一段距离。 聂萧回头一望,只见二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立刻催动“狂风剑诀”,按照剑谱中的御风一篇而行,当即脚下生风,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便将二人远远甩在了后面,又接着树林阻挡对方视线,东转西绕,将他们甩开了。 肖梦与无名在林中转悠,发觉已追丢了聂萧,此时肖梦大怒,一掌将身边的树木拍得断裂,叫道:“他的轻功怎会这么厉害!” 无名眉头皱起,思考了一会,说道:“肖兄莫急,此地距离龙门石窟不远,我猜他应该是去了那里,我们此时返回大路赶去龙门石窟,定能赶在聂萧的前头到达,我二人埋伏好,等他一到,便全力将其拿下!” 肖梦用力点了点头,当即与无名返回大路,全力向龙门石窟而去。 此时慕容乐与戚离已经来到了龙门石窟,二人在约定好的大陆舍那像龛下碰头,只见那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等了一会,戚离还不见聂萧与黑影来到,便来来回回的踱步,秀眉紧蹙,一脸焦急之色,慕容乐看她着急,便说道:“离儿姐姐莫急,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戚离焦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彭跃涧十分厉害,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够对付得了!” 慕容乐微笑道:“那彭跃涧的宝刀曾被黑影兄打断过,此时聂兄与黑影兄的武功都大有长进,更不惧他!” 戚离点了点头,却依旧不放心,她站在崖边眺望,只盼聂萧与黑影能够早点到来。 正在戚离张望时,忽见两个身影冲入龙门石窟之中,她赶紧叫道:“慕容乐,你看那两人好像有些面熟!” 慕容乐放眼一望,当即认出,惊讶道:“那是地狱道少宗主肖梦与乾坤帮四大护法之一的无名,他们两人怎会在一起?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龙门石窟?” 戚离道:“肖梦曾败在萧儿手中,会不会是他怀恨在心,想趁机报复?” 慕容乐皱眉道:“很有可能,不过无名又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戚离道:“别想了,我们偷偷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便要往肖梦与无名的方向而去。 慕容乐赶紧拉住戚离道:“别着急,你这样贸然过去只怕会打草惊蛇,我们装扮成石窟的雕刻工匠再过去!” 此时正是中午,工匠们都去吃午饭,因而房中没有人。戚离与慕容乐便潜入房中找了两件工匠的外套披上,并取了两个斗笠遮挡住脸,又拿了雕刻工具向着正在石窟中寻找藏身之地的肖梦与无名走去,想要听听他们两人究竟有什么阴谋。 第九十五章:逃离神都 戚离与慕容乐低着头来到肖梦与无名附近,只见他们二人轻轻一跃,跳上高处的一座佛龛,躲藏在佛像身后。 无名侧头向外望了一眼,确定聂萧还没来到,便对肖梦说道:“聂萧几人分散而逃必定会选择在龙门石窟见面,这里是深入石窟的必经之地,我们在此埋伏最好不过。” 肖梦冷冷道:“若不是为了入主神都要将聂萧交给二张,今日我就想将他杀了!” 无名道:“虽不知二张为何要抓聂萧,但他落到二张手中定没有好果子吃,少说也要脱几层皮,未来我们还有大把机会杀他,肖兄不要着急才是。” 戚离与慕容乐假装在雕刻石壁,实际却是在听他二人说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戚离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理会慕容乐的阻拦,取下腰间的软鞭抽打过去,并怒道:“你们两个小贼,竟想对萧儿不利!吃我一鞭!” 肖梦与无名一惊,赶紧跳开,只见那佛像被鞭子抽中,应声而碎,此时戚离抛下斗笠,手中软鞭宛若一条黑龙,带着呼呼风声卷向对方。 肖梦手上浮起绿气,出手挡开鞭子,阴沉道:“你是何人!” 无名打量了戚离一眼,说道:“他是聂萧的姐姐。”正说这便使出箭腿像戚离打去,忽见一顶斗笠飞来,他翻身将斗笠踢开,只见慕容乐站在戚离身边,手里拿着扇子正盯着他。 慕容乐摇着扇子讥讽道:“想不通你们两个大男人怎能联手欺负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真是没有半点廉耻!” 无名记得慕容乐,冷笑道:“就算是二对二,难道你就觉得有胜算吗?” 戚离双手一甩,从袖子中滑出两柄短剑,杀向肖梦与无名道:“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看剑!” 只见戚离双手分使两套剑法,招式精妙,攻守兼备,但她功力远不及肖梦与无名,此时又是以一敌二,一出手便落了下风,一旁的慕容乐见状赶紧跟上,将无名拦了下来,逼着他到一旁去打。 肖梦与戚离过了十多招,发觉对方剑法虽然精妙,但内功不济,当即变爪为掌,以刚克繁,看他左手寒掌猛然击出,掌风好似深冬寒风,刮得戚离娇嫩的俏脸生疼,白皙的脸庞顿时红了一片。 戚离惊觉对方掌力强劲,自知抵挡不住立刻仰面后翻,堪堪避开,紧接着将手中双剑交叉一挑,挡开了肖梦的手臂,运起轻功跳上高处,以软鞭远击,那鞭子发出咻咻之声,不断炸响。 戚离的鞭子乃是戚沧海以蛟龙筋鞣制而成,又以千种草药浸泡数年,打在身上极痛,所以即便破不了肖梦的寒热二气,却也能给他吃些苦头,因此肖梦只能不断躲避,一时间也难以靠近。 再看无名与慕容乐这边,两人打得火热,无名拳脚功夫令人目不暇接,内力比慕容乐强了不少,但慕容乐有“阴阳倒转”这门绝学在身,一时之间也不落下风,奇招连出,与无名斗了个平手,此时两人打了奖金五十多招,亦不分上下。 无名此时心想:“千算万算竟忘了这两人,若是继续这样斗下去,只怕伏击聂萧的计划会落空,但这慕容世家的绝学十分厉害,竟能反弹内劲,令人防不胜防,且让我试试他能不能接得住我这一招!” 只见无名向后一退,沉腰坐马,突然一拳崩出,慕容乐立刻双手画圆接招,只觉这一拳竟有多种变化,忽功忽守,忽曲忽直,忽刚忽柔,根本无从反弹。这拳劲层层叠叠一共爆发了十八次,慕容乐当即接不住,连连后退,一连退了十多步才靠着不断转换的步法将拳力卸掉,只觉五内翻腾,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受了内伤。 无名这一拳正是“翻天覆地三十六变”,他这一拳以强劲的内劲加变化之力破了慕容乐的内劲反弹,顿时心中大喜,继而扑上,又想再发一拳。 戚离看到慕容乐受伤,赶紧把软鞭抽向无名,阻了他一下,接着纵身而起去到了慕容乐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慕容乐舒了口气道:“没事,我还撑的住,但这家伙实在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戚离神色凝重,她知晓自己之所以能跟肖梦打这么久,全靠了这根鞭子的特性,若是凭真本事打,只怕早就被对方拿下了,此时慕容乐受了伤,自己也不是对手,顿觉进退维谷。 正在这时,忽觉大风起,众人转头一看,正是聂萧与黑影双双来到,聂萧一剑横来,挡在戚离与慕容乐的身前,而黑影则是缓缓走来,他此时面色苍白,明显受了伤,但似乎还有一战之力。 无名惊觉黑影竟也来到,心中猜想:“莫非彭跃涧也败给了他?”当即觉得形势不妙,立刻退到肖梦身边低声道:“形势不妙,我们快撤。” 肖梦也不是傻瓜,他心中虽然不忿却也看得懂形势,当即怒吼一声,跟着无名转身飞走。 聂萧向着远方望了望,确定肖梦与无名远离之后,才松了口气。 只见黑影走石壁边坐下,当即开始运功疗伤,他虽然没有外伤,但内伤颇为重,好在方才已经吃了药,护住心脉,不然难以走到这里。 至于彭跃涧却也好不到哪去,此时在一片狼藉的林子里打坐运功,他的宝刀再次断成两截,他与黑影斗打得两败俱伤,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此时此刻,燕风行正在李残轩的府中饮茶,他一边看着李残轩煮茶,一边用手逗弄池子里的游鱼。 李残轩将茶分好,送到燕风行的面前说道:“这已经是第二十二碗茶了,喝完之后你该去找他们了。”他知道燕风行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燕风行咧嘴一笑,道:“你既已知道,为何还陪我在这里喝茶?” 李残轩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你我相识多年,难得来找我,我又怎能不招呼你?” 燕风行点点头,端起刚煮好的茶便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直吐舌头,等到他恢复之后,才说道:“你不是要杀他们吗?” 李残轩淡淡道:“我已试过了,但没杀成。” 燕风行挑眉道:“所以呢?” 李残轩放下茶碗,看着燕风行道:“他们杀李随风一次,我杀他们一次,大家已经扯平,只是李随风技不如人,而且运气不好被他们杀死了,而他们几人运气却不错,没让我杀死。” 燕风行不禁大笑道:“不愧是李残轩,依旧如此冷血!” 李残轩不怒反笑,嘴角一扬,微笑道:“你且去吧,莫再赖在我这里。” 燕风行将茶吹了吹,一饮而尽,随即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李残轩突然抬头说道:“对了,你可是要去南方对付地狱道?” 燕风行转过身来,想了想道:“不一定,已有不少高手去了南方,少我一个应该也不要紧。” 李残轩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你走吧,以后有事没事最好都别来找我,我看到你便觉得心烦。”他的话中带有玩笑的语气。 燕风行却皱眉道:“你想让我帮你约战戚沧海?” 李残轩不置可否,燕风行叹了一声:“也罢,你们二人始终会有一战,若真到了那日只怕我不是要为你收尸,就是要为他收尸。”他摇了摇头,纵身而起,飞出了府外。 话说在那陇右之地,敦煌莫高窟中。 一个青年画师正在石壁上作画,只见他大笔挥舞,描绘出满天神佛,那画像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飞天婀娜,金刚怒目,菩萨慈悲,魔鬼狰狞。真可谓妙手生花,令人惊叹不已。 忽地大风吹起,漫天黄沙。莫高窟中的工匠画师皆睁不开眼睛,纷纷奔入屋中躲避,却只有这青年依旧顶着风沙提笔狂挥。 待得风沙散去,众人走出屋时,只见他已画好了一幅金刚降魔图,他按着风沙的轨迹运笔,借着风吹将染料吹开,众人此时一看,只觉壁画中的人物都似活了过来,那金刚怒目圆瞪,手中宝剑指着地上的魔鬼,抬脚一踏将魔鬼踩在足底,此时阳光普照,似在为金刚降得魔鬼而庆贺。 青年将笔一放,众人突然醒来,他们之前都陷入了幻觉之中,此时还有人双脚发软,心跳如雷。 众人叹道:“吴道玄,你的画技真是越来越高了!竟能让众人陷入幻觉之中!” 青年便是吴道玄,二十多岁,面容清癯,文雅俊朗,他微微一笑,说道:“哪里,还差的远呢!” 一个老画师说道:“你年纪轻轻便已是莫高窟一众画师之中技艺最高之人,来日定成就非凡!” 吴道玄抱拳笑道:“那道玄就先谢过先生吉言了!”说罢将袖子一放,走向莫高窟深处。 吴道玄从小就聪明伶俐,善于观察周边事物,他在这莫高窟中已经待了快两年,发现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留意的事情,那便是每逢月出之夜,都会传来一阵叫声,那叫声似从地底传来,尽是愤怒。 刚开始时,吴道玄不知这叫声从何而来,便去询问别人,别人都说是野外的狼嚎,但吴道玄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叫声似人声,因此令他胡思乱想,夜夜噩梦,不禁觉得是否是从地狱中传来的声音。 此时吴道玄正坐在高崖上吃着午饭,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月夜时分的叫声,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当他起身想要去找个人多的地方时,一转身,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吴道玄心中一惊,当即脚下打滑,向后仰倒摔下高崖,只见那人抬手一挥,吴道玄便觉得身下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回了崖上。 他大口喘着气,心中庆幸,此时忽听那人问道:“你可见过一个红色的骷髅头?” 这人问得奇怪,吴道玄不禁抬头一看,只见这人身高九尺,高鼻深目,头发微卷,乃是个西域人,他一身黑底红纹的衣服,那红纹乃是火形,特别是胸口,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吴道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前辈可是在问我?” 西域人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吴道玄见这人气度不凡,目中蕴含精光,猜他定是个武功高手,想必方才便是对方救了自己,当即拱手道:“多谢前辈相救!在下吴道玄,敢问恩公姓名。” 西域人道:“这里的人都说你知晓不少奇怪的事情,你可见过一个红色的骷髅头?” 吴道玄想了想,说道:“红色的骷髅头?在下并未见过,但我倒是知道一件别人都不在意的怪事!”不知为何,吴道玄觉得对方或许能够为他解开叫声的困扰。 西域人看了他一眼,道:“且说。” 吴道玄道:“每逢月出之夜,这莫高窟中便会传来一阵满是愤怒的叫声,别人都以为是狼嚎,但我却听出这声音似从地底传来,所以便猜想,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地狱不成?” 西域人微微眯眼,问道:“满是愤怒的叫声?” 吴道玄点头道:“没错,而且是从地底传来的!” 西域人似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只见他双眼闪过一道精光,突然说道:“应该是了!待我今夜去探个究竟!”说罢,他便纵身而起,从这数十丈的高崖跃出,御风而飞。 吴道玄惊讶得合不拢嘴,看着那西域人渐渐消失在远方。 第九十六章:小霸王 大足元年十月,女皇武曌离神都入长安,大赦天下,改元长安。 大雾迷蒙,寒冷的晨风在岭南的山中吹拂,晨露打湿了道路,不断有水珠从树叶上滴下,若是落入领口之中便会令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南宫世家坐落于猫儿山下,漓水江边。坐拥美景,仿若世外桃源。 南宫集便是南宫世家世代居住的地方,集里有上千户人家,大部分都姓南宫,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职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集上还会有“街天”,也就是赶集日,那时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会聚集在这里,繁华程度比一般的小城还要高。 南宫世家的人便居住在由三座山庄组成的大山庄中,依山傍水,可观四季景色。 漓水旁的山庄名为“太虚剑庄”,住在这里的人乃是南宫家剑宗之人,专修剑法,宗主为南宫游,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太虚剑法”,内功高深,可御水而行。 猫儿山下的山庄名为“南离刀府”,住在这里的人乃是南宫家刀宗之人,专修刀法,宗主是南宫壁,其所练的“南离狂刀”纵横岭南,无出其右者,内功深厚,懂得神行之术。 而在两大山庄之间,依山傍水的山庄名为“刀剑山庄”,为主家之人所居住,刀剑双修,庄主南宫寻欢更是被誉为岭南正派第一高手,乃江湖顶尖之列,为人敬仰。 南宫寻欢之妻乃是乌浒人大族宁氏族长之女,膝下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南宫昊,不到三十,却已尽得其真传,乃江湖一流高手;次子南宫羲,乃是青年高手,于此次神都会武中大放异彩;长女南宫柔,嫁与岭南黄峒蛮黄氏族长的长子为妻;至于其三子南宫宓,今年十二岁,虽天资聪颖,但因其母溺爱,因而性格顽劣,时常纠集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四处捣乱,因而被人称之为“小霸王”。 话说此时正是地狱道在岭南一带掀起江湖动乱之时,南宫世家之人个个备战,准备随时出击对付地狱道,然而南宫寻欢三子南宫宓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日日游街窜巷,今日又与一群好友离开了南宫集,四处游荡。 因南宫宓身份显赫,所以在一众纨绔子弟中被尊为首,他大摇大摆走在官道上,身后跟着七八个纨绔子弟,再后面又有他们各自的随从,一行二三十人,浩浩荡荡的将整个官道占满。 正走着,忽见前方有山贼打劫,南宫宓突然来了兴致,招呼众人冲上去,将山贼与被劫的商人团团围住,令那两方人马皆是一愣。 南宫宓仰着头朗声道:“何人胆敢在此拦路打劫?” 山贼一行也有十来人,此时瞅见他们皆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个个穿着锦罗绸缎,又没几个佩带兵器,便猜他们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即翻转,拿着兵器对着他们。 头领模样的山贼扛着大刀骑在马上笑道:“今日真是走运!刚遇上一队肥羊,现在又有一队更肥的送上门来!”众山贼大笑,向着南宫宓等人靠近。 南宫宓突然抬手大叫道:“你们是哪个寨子的?竟然连我也不认得?” 山贼头领拍胸说道:“小子听好了,爷爷们是飞狸寨的!”这飞狸寨在附近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他们虽是山贼,却只劫财不害命,有时遇到穷苦之人甚至还会出手相助,因此才得以幸存,没被南宫世家派人剿灭。 南宫宓问道:“你是寨主?” 山贼头领昂然道:“那是自然!” 南宫宓眼睛一转,说道:“看你人高马大,武功好像不错,你可敢来与小爷比试比试武艺?你若输了从今往后便跟着我混,拜我做大哥,你可敢?” 山贼头领双眼一瞪,想了想道:“你若输了呢?” 南宫宓笑道:“我若输了便不反抗,随你处置,你看可好?” 山贼头领当即将手中大刀扔给手下,并跳下马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输定了!” 南宫宓走上前去问道:“你不用兵器?” 山贼头领道:“我怕一刀将你劈死了,不好跟你家里要赎金!” 南宫宓嘴角一扬,轻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可别后悔!”说着脚步一动,率先出手。 山贼头领打出一拳,他的拳头有南宫宓两倍之大,此时一拳打出,拳风呼啸,声势不小。只见南宫宓微微一笑,以掌为刀劈在山贼头领的拳面上,只听山贼头领吃痛大叫,赶紧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 山贼头领手背肿起,不住发抖,心中惊骇对方怎的如此厉害,正当他心中想时,南宫宓便已来到,右手剑指直取其左眼,惊得山贼头领赶紧向地上一滚,狼狈的去到一旁。 一众纨绔子弟拍手叫好,气得山贼头领吹胡子瞪眼,当即跳起拿过大刀劈向南宫宓,却见南宫宓不以为然,脚步轻轻一侧便避过了去,紧接着抬手在山贼头领拿刀的手腕上一劈,顿时将对方手软,大刀便拿不住落下。 南宫宓伸脚一撩,大刀便去到了他的手中,未等山贼头领有所动作,便用刀将对方拍得脚步不稳,半跪在地,并笑道:“你输了,还不赶快拜我做大哥?” 山贼头领哪里服气,向他狠狠打出一拳,却被南宫宓将刀柄一落,挡住了他的来拳,紧接着一步跟上反一拳打在山贼头领的脸上,顿时鼻血崩出,牙齿崩断,仰面倒在地上。 南宫宓一脚踏在山贼头领的胸口,用刀架住他的脖子道:“服输了吗?” 众山贼见自己的寨主被打败,立刻向冲上前救他,忽听山贼头领喝止:“都别动!”接着他躺在地上道:“我周大辉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你要杀要剐就快些吧!只是我这帮兄弟,他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迫于生计才跟我来做山贼,所以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们!” 众山贼听到周大辉帮他们求情,心中动容,当即忍不住热泪盈眶,纷纷叫道:“大哥都不怕死,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敢杀我们大哥,我们就跟你拼命!” 南宫宓摇头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他?一开始我就说过,他若是输了以后便跟着我混,拜我做大哥!” 周大辉一愣,此时看到有生机,立刻抱拳道:“不知少侠姓名?” 南宫宓将刀一撤,笑道:“听好了,小爷名叫南宫宓!” 周大辉一惊,说道:“小霸王,南宫宓?” 南宫宓点头道:“不错,你还知道我的外号!” 周大辉是个识时务之人,立刻爬起来单膝跪地,抱拳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飞狸寨的寨主!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众山贼都是岭南人,都知道南宫世家的威名,况且此时周大辉都拜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拜,当即放下武器,拜南宫宓为大哥。 南宫宓得意大笑道:“不错不错,今日竟得了个寨主来当!只不过飞狸寨太难听,得改个名字才好!” 周大辉当即起身道:“大哥绰号小霸王,不如便改名叫做霸王寨如何?” 南宫宓一听,觉得这名字不错,便取用了此名,接着他便走向那被拦截的商队,此时商队东家走出来,不停道谢,一连说了许多好话,却见南宫宓叉着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南宫宓道:“既然我已经是寨主,那这一票还是要劫的!你们将货物留下便走吧!” 商队众人面面相觑,却又见周大辉一众山贼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当即叹了口气,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南宫宓情绪高涨,登上货车朗声道:“今后你们跟了我,我也不能辜负你们,从今往后,谁敢跟你们过不去便是跟我过不去!我有菜吃绝对不会只让你们喝粥,我有酒喝也绝不会让你们喝水!” 山贼们群情激昂,高呼南宫宓的名字,接着又听他说道:“小的们,快将货物运回寨中,且带你们的寨主回寨看看!”众人七手八脚的搬起货物,南宫宓则带着自己的纨绔子弟朋友与周大辉向山中走去。 话说南宫寻欢与一众江湖侠士正在“刀剑山庄”中研究应对地狱道的对策,忽见手下来报,说是又有侠士前来助阵,南宫寻欢立刻派其刚刚从神都归来不久的次子南宫羲前去迎接。 此时南宫羲带人出门相迎,只见来者四人,三男一女,正是聂萧一行。 南宫羲一见来人是聂萧,便高兴的迎上去道:”原来是聂师弟!快快请进!“当即带领众人进入山庄,去往会议厅拜见南宫寻欢。 聂萧等人拜见了南宫寻欢,又各自介绍了一番,此时南宫寻欢高兴道:“聂贤侄真是不愧是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获得了会武五甲,今次有你几人相助,真可谓是如虎添翼啊!” 戚离上前问道:“南宫世伯,不知我义父在何处?” 南宫寻欢道:“山南战线人手紧缺,你义父去那边坐镇了。” 戚离点点头,似有些失望。 南宫寻欢道:“几位舟车劳顿,我让羲儿带你们去休息可好?” 聂萧道:“南宫世伯不必客气,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助战的,不着急休息。” 南宫寻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几位过来一同商量对策!”随即将几人带至作战地图前,与群侠一同商量对策。 第九十七章:打赌比试 地狱道乃江湖八大势力之一。雄踞岭南,其本部深藏于瘴气密布的丛林之中,无人知晓其准确位置。 起初地狱道并非邪派,而是一群来自天竺的苦修僧人,他们宣传佛法,导人向善,告诫人们若是作恶,死后便会堕入地狱道,永不超生。 后来这一群僧人收养了一名弃婴,这名弃婴浑身长满肉瘤,外形极为恐怖,因而儿时时常受人欺负,僧人们便将自己所会的武功传授于他,让他能够自保,并希望他在神功大成之后接替他们继续在岭南一带弘扬佛法。 众僧归天之后,已经长大的弃婴便在岭南一带传教,但因其相貌丑陋,且岭南一带的各个部落皆有自己的信仰,因而对其十分排斥,加之他本就性格孤僻,渐生心魔,堕入魔道。 相传他在众僧埋骨之地建了一座佛寺,专门收留遭到摒弃排斥之人,自称阎魔罗阇化身,建立地狱道的前身“万魔寺”,并率领麾下众人四处杀人,将本身的一身神功与当地的毒蛊功法融合,创出“万魔神功”,晚年时收了三个弟子,但这三人天资不似阎魔罗阇那般绝世无双,无法全部领悟,但也已是当时的绝顶高手。 在阎魔罗阇死后,他的三个弟子因争夺宗主之位而将万魔寺一分为三,其中以二弟子肖绝天资最高,领悟了一半的“万魔神功”,创出“阿鼻真经”,建立地狱道,并打败了他的两个师兄弟,虽将万魔寺统一,却依旧沿用地狱道之名,只是将本部搬回了万魔寺之中。 现地狱道大长老地藏王乃是肖绝之徒,一心辅佐肖绝之子肖黮发展地狱道,只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便一举成为南方江湖中的一大霸主,自肖黮死后,地藏王便代管地狱道,此时的地狱道在他手中已经发展为江湖八大势力之一,公认天下第一邪派。 地狱道高手众多,除了地藏王之外,还有八大地狱主,他们抛弃了原名,以八大地狱为名,分别是等活、黑绳、众合、叫唤、大叫唤、焦热、大焦热与无间。这八人功力高超,皆是江湖一流高手,齐名朱雀七宿与翊天卫十大指挥使。 地狱道多年以来一直被江湖侠士打压,限制其发展,困于岭南之中,而地藏王便偷偷布局,将势力慢慢渗透各个门派之中,如今岭南大部分门派皆被其收买,江南与山南诸地亦有他们的秘密分舵。他们趁着会武之时,让各地势力同时发难,十日内便铲除了大小门派两百余,弄得长江以南的江湖一片腥风血雨。 自地狱道发难以来已有月余,许多江湖一众侠士纷纷投入作战,将地狱道野火燎原般的北侵之势压制下来,但依旧胜少败多,只因小门派不敢得罪地狱道,而大门派又有许多坐山观虎斗之人,再加上参战的朱雀宫并未尽全力,因此弄得战局不稳,甚至地狱道一方还占了上风。 话说那南宫宓随着周大辉一众山贼来到山寨中,他将所有山贼召集在聚义堂内,一一点名,最后发现整个山寨总共不到三十人,顿时浇灭了他一半的兴致。 周大辉看出南宫宓表情有些不对,立刻走到他身边朗声道:“今后,我们一切都以大哥马首是瞻!要将我们霸王寨发展成岭南第一大寨!” 众山贼面面相觑,但听周大辉如此说了,便也纷纷附和,此时南宫宓坐在稍显破烂的寨主大椅上翘着二郎腿,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带来的那群纨绔子弟则纷纷抱怨这里无聊,喊着要走。 忽然南宫宓脸上露出笑容,他见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正在抱怨,便说道:“你们想走便走吧,我现在是寨主,可不能随便离开!”那群纨绔子弟听到他这么说,赶紧起身道别,他们从踏入山寨的第一刻起便嫌弃这里又臭又脏,此时能够,当然恨不得瞬间离开。 等到一众纨绔子弟离开之后,就只剩下南宫宓与周大辉一众山贼,他们大眼瞪小眼,等着南宫宓发号施令。 只见南宫宓站上桌子说道:“寨子太过破旧,又没个旌旗招牌什么的,而且物资不齐也少,实在有损我霸王寨的威名!这样又如何能发展壮大?你们将寨子打扫一番,我与二当家去采购些物资,订做些兵器回来!”说着便拉上周大辉往山寨外面走去。 周大辉心中高兴,他们一伙人向来过得清贫,此时遇上了个玩心甚重的世家子弟,实在是求之不得,他手底下那帮兄弟依旧只听他的,南宫宓不过是个挂名的寨主,等到他哪天玩腻了,没了兴致,自然会走。所以,为了吃饱穿暖,即便陪他玩玩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南宫宓与周大辉并未回到南宫集,他们若是在南宫集上采购物资定会被南宫世家的人给发现,因而他们前往最近的临源城进行采购。 二人在城中购买了酒水粮食,又订做了兵器、旌旗与牌匾,等到一切结束,就已经是黄昏时分。南宫宓看时间已晚,赶紧和周大辉告别,急匆匆往家里赶去,他虽整日游荡,但家里严格要求他必须每日在日落前回到家中,不然等着他的就是长达十天半个月的禁足。 南宫宓一进门便遇上了慕容乐,此时太阳正好刚刚没过地平线,他一边喘一边扶着慕容乐说道:“好险好险,差点就要完蛋了!” 慕容乐看他这样,不禁问道:“这么狼狈?难道是遇到打架输了差点没逃掉?” 南宫宓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看向慕容乐道:“小爷打架从来就没输过,反倒是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嘛!” 慕容乐摇着扇子笑道:“我的确不怎么厉害,但要对付你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南宫宓叉腰道:“大言不惭,你可敢跟我比试比试?” 慕容乐道:“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南宫宓眼睛一转,笑道:“我若是输了便做你的跟班,反之亦然!”他见慕容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便以为慕容乐是想借着这次地狱道大战而搏出位的江湖小卒,因而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又想,此时霸王寨中正好缺少人手,索性将他弄过去,充充人数也好。 当即,慕容乐便与南宫宓来到了山庄的一处小练武场,这里是南宫宓专用之地,平日里除了他几乎没人会来,所以也不用担心被父亲或是两个哥哥发现而遭骂。 只见南宫宓摆开架势,左手掌刀右手剑指,侧身而立,慕容乐便笑问道:“你不用兵器?” 南宫宓道:“对付你,还用不到小爷出兵器,你的兵器是那扇子么?” 慕容乐将扇子插回腰间,又将双手背在身后道:“我的兵器便是这一双手,既然你不用兵器,那我也不用,这样才显得公平。” 南宫宓顿时觉得被羞辱,冷哼一声,率先冲了上来。 只见南宫宓掌刀劈出,又急又猛,一下子便来到了慕容乐身前,而慕容乐则不慌不忙,脚步按照八卦方位而动,轻松避过对方的连环掌刀,忽见南宫宓剑指从下方来到,他足尖一点,便绕着南宫宓转了一圈,去到了他的身后。 南宫宓眉头一皱,回身以剑指横扫一圈,紧接着掌刀扑上,来得出其不意,以为这样便能那些对方。 岂知慕容乐微微一笑,身子拔地而起,南宫宓的招式连他的衣角也未碰到,当即一惊,却已晚了,此时慕容乐的右腿已经弹出,啪的一下踢在他手肘上,顿觉酸麻,立刻剑指刺出,直取对方肋下。 慕容乐向后仰身避过,同时足尖一勾,踢向慕容乐手腕神门穴,忽见南宫宓怒喝一声,内劲爆发,将他的腿弹了回去,此时南宫宓左手已经恢复,掌刀狠劈慕容乐足三里。 慕容乐身子一转,堪堪避过,猛地一弯腰,倒钩一脚踢在南宫宓背上,当即将他踢得向前冲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要摔倒在地,好在前方有放兵器的架子拦住,南宫宓伸手一撑,才稳住了身形。 慕容乐笑道:“怎样?认输了吗?” 南宫宓不服气,拔出架子上的刀剑,使出“剑藏刀转式”,一剑横劈而来,剑上附着了内力,带着呼呼劲风而来。 慕容乐道:“既然你拿了兵器,那我也不客气了。”当即右手伸出,内力运于指尖,使出龙爪擒拿手,用力在剑身上一敲,震得长剑嗡嗡作响,紧接着一步抢上,右手出击快如闪电,往南宫宓手腕一扣,夺下了他的剑。 此时南宫宓左手的刀刺来,慕容乐以长剑一挡,身子旋转欺上,手肘一抬,撞在南宫宓的肩膀上,同时长剑一压,将对方的刀死死压住,手腕一翻,再放开手中长剑的瞬间点上了南宫宓的穴道,将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慕容乐哈哈一笑,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道:“你输了,今后便是我的跟班。” 南宫宓不服,叫道:“我只是一时疏忽,这次不算,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再打过!” 慕容乐轻摇扇子笑道:“堂堂南宫世家三少主南宫宓,说话不算话,若是传了出去你可要被人笑话了!” 南宫宓一愣,问道:“你怎知我是谁?” 慕容乐道:“猜的,你长得和你父亲像极了,眼睛鼻子如同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哪里能猜不到?” 南宫宓道:“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你胆敢跟客人胡闹,如此顽劣,还想让人放开你?!”南宫寻欢一步跨入练武场,他那俊朗的面上带着怒气,径直走到南宫宓面前,瞪着他。 南宫宓最怕南宫寻欢,当即不敢说话,此时慕容乐起身道:“南宫庄主,方才我们只是闹着玩,请不要责怪!” 南宫寻欢极为客气,抱拳道:“犬子顽劣,骚扰了慕容少侠,还请不要见怪。” 慕容乐赶紧回礼道:“南宫庄主言重了!我们真的只是闹着玩而已,还请高抬贵手,不要责罚他!” 南宫寻欢点了点头,出手将南宫宓的穴道解开,南宫宓不敢多言,立刻跪下,一副老鼠见了猫的表情。 南宫寻欢瞪着南宫宓道:“人家为你求了情,还不赶快道谢!” 南宫宓老老实实向慕容乐道谢,此时南宫寻欢还有事务在身,与慕容乐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练武场,并未责罚南宫宓。 等到南宫寻欢走远了,南宫宓才松了口气,坐在地上道:“还好你帮我求情,不然我定要被禁足!” 慕容乐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笑道:“毕竟你是我的跟班,若不为你求情岂不是显得我太无情?” 南宫宓皱眉道:“不如我叫你大哥吧,跟班也太丢脸了,我好歹也是刀剑山庄的三少庄主啊!” 慕容乐将扇子一张,笑道:“行,就当我吃点亏,你就叫我大哥好了!现在大哥肚子饿了,要去找我那几个朋友吃饭,你若有兴趣便跟着来吧!”说罢,便大笑起来,摇着扇子走出了练武场。 第九十八章:闻笛声,悟剑道 南宫宓跟着慕容乐来到他们一行人在山庄中暂住的院子,这里靠近漓水,能够听到漓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此时虽然已是初冬,但岭南向来四季如春,四周景色依旧一片郁郁葱葱。 慕容乐来到院中时,众人看到他带着个少年一同进来,便询问了一番,本来南宫宓还想敷衍过去,岂知慕容乐丝毫不给面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经润色,活灵活现,说得是天花乱坠,引得众人大笑。 正在此时,院外也传来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山庄的下人送来了晚餐的饭菜,跟着一起来还有南宫羲,那笑声便是他的,他双手各提一坛好酒笑道:“我这弟弟就是爱胡闹,也只有慕容兄这般精明之人才能降服他!” 南宫羲为人随和,平日里对南宫宓也十分宠爱,此时南宫宓见来人是他,便松了口气,撑着下巴道:“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南宫羲道:“我与聂师弟在神都一见如故,他们此时来到,我又怎能不做陪?”说着便将手中的两坛好酒摆上桌。 聂萧一见就便来了精神,立刻打开一坛,只觉酒香浓郁,其中又有着桂花的清香,他当即忍不住倒了一杯来喝,只觉醇香厚重,回味清甜,一时之间口中尽是桂花的香味。 聂萧精神大振,问道:“这是什么酒?” 南宫羲道:“这是加了桂花的岭南瑞露,以猫儿山中的漓水源头之水与本地的稻米和特制草药,再加入仲秋时节刚刚开花的桂花一同酿造,酿好之后再装入陶瓦缸中,放在石山岩洞内存放,这样便能提高酒的醇和与芳香,这两天酒放在岩洞中已有七八年,因而香醇无比。” 众人听得口水都要流,当即倒酒同饮,一杯下肚,果然觉得香醇无比,不住夸赞。 正谈笑间,戚离去夹桌上的一碟白豆腐,筷子却直接将豆腐夹烂,黏稠在她的筷子上,她微微皱眉道:“这豆腐是不是坏了?” 南宫宓笑道:“这是豆腐乳,乃是用黄豆作为原料磨制成豆腐,待其霉化发酵后再加入各种佐料一同腌卤,十分好吃开胃,只是有些咸,要一点点的吃,你尝尝筷子上的便知了!” 戚离将信将疑,舔了舔筷子上沾着的腐乳,只觉又香又辣,辣中又带有甜味,数种材料的味道于一瞬间迸发而出,在口中翻滚,回味无穷。 戚离捂着嘴惊叫道:“这东西的味道好奇特!竟有数种味道同时绽放,着实好吃!” 南宫宓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桂州一带的特产!人们大病初愈没有胃口时,便将乳腐配上米粥,能刺激食欲,令人恢复得更快!” 众人在这一大桌特色佳肴与美酒的陪伴之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月挂高空。 夜已深,众人皆睡。只有聂萧坐在屋顶无心睡眠,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忍不住去想起李裹儿,虽然人家对他绝情,但他却无法控制心中的思念,而且越是离得远,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去想。 月光照在漓水的水面上,映出群山倒影,美轮美奂,宛如仙境。 都说这桂州山水美不胜收,温婉秀丽。聂萧望着这美景,却更加思念李裹儿,仿佛又再看到了他们初遇时的场景。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笛声,清婉悠扬,令人心神通畅。 聂萧舒了口气,李裹儿的影子在他脑海中渐渐散去,伴着这笛声闭上眼,只觉心境空灵,说不出的舒服。 漓水潺潺而过,不疾不徐,四周的山川树木静静而立,不发出半点声音,聂萧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乎此时闭着眼也能够看到四周的一切,无论是清风拂过还是碧水轻游、是昆虫慢爬还是树木摇晃。 聂萧忍不住跳出院外,来到漓水边,他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水气令他精神振奋,猛地睁眼,双目之中似有电光,只见他唰的一声将卷浪宝剑抽出,顺着心中的莫名感应随意出剑。 剑气呲呲作响,剑势时而急迫时而缓慢,时而沉重时而轻扬,他只觉得此时此刻与大地还有这江水三位一体,剑路按照水流的动向与大地的脉络而行,剑招似有似无,十分微妙。 忽地宝剑向着水面一劈,竟掀起一道大浪,地面隆隆作响,此时月光大盛,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上泛起一层白光。 此时此刻聂萧的剑势之中似将月光、大地还有江水融为一体,丹田之内的混沌之气竟自然流转起来与那三者互相呼应。 剑气大盛,亮起一道纯净无比的白色,与那月光无二,乃是太阴之光,此时以月之***之阴与大地之阴,三气融合为太阴之气,缓缓流入聂萧丹田之中,剑气化无属为太阴。 聂萧顿觉浑身精力无限,宝剑一挥,以太阴剑气激荡四周,剑势凌厉无比,水面结出一层薄冰,地面更冻得满是冰霜,这一刻人剑合一,以太阴入剑,悟出其自己的剑道。 聂萧将剑一收,气势内敛,静立不动,体会着这剑道的精深奥妙,过了许久,他双眼缓缓睁开,一道精光敛入其中。水面薄冰与地面冰霜瞬间融化,一切又再恢复寻常,那月光依旧明亮,漓水依旧温婉秀丽,大地依旧厚重深沉。 聂萧心中大喜,没想到竟在这一刻领悟出了自己的剑道,多亏了那笛声使他心境空灵,此时回过神来,那笛声已经听了,想去寻那吹笛之人却也不知从何寻起。 次日一早,南宫寻欢着急暂住在山庄内的一众江湖侠士与会议厅中,加上聂萧四人,此时在“刀剑山庄”中待命的江湖侠士共有二十四人,他们全都是自发而来,其中有成名许久的高手,也有籍籍无名的少侠,无论是真心助战还是为搏出位,他们的目标皆是地狱道。 经过连日的打探与策划,南宫寻欢打算将这二十四人分为四组,去进行一次突击,他们将兵分四路,前去偷袭四个地狱道暗中部署在岭南道边界附近的中转点,并藏身其中埋伏地狱道后续的支援。 聂萧四人连同两名江湖侠士将前往桂州与巫州的地狱道中转点,这里是连同江南道与岭南道的一处要地,经探子回报,中转点内常驻人数有八十人,其中有不少高手,需要十分谨慎。 四人领命,当即与其他两人骑马离开,他们在占领中转点之后将会以飞鸽传书通知南宫世家,届时南宫世家将会立刻调派人手过去驻守,阻断后续支援。 与聂萧四人同组的另外两人乃是江南一带的侠士,一个叫做楚明,使一柄长剑,乃是近一年才出道的少年侠士,武功不弱,另一个则是人称“青衣铁掌”的郭青,掌力浑厚,成名已久。 六人骑着马离开了南宫集,一路向北往巫州而去,来到两州交界处的灵川时,已天黑了,此时城门已关闭,众人便在城外的客店里落脚。 这家客店不大,大堂里只是十张桌子,且每张桌子都坐了人,因而显得有些拥挤。 聂萧六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着其余九桌人,那些人皆带着兵器,同桌之人互相之间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各自吃饭喝酒,整个大堂里的气氛都显出一种莫名的压抑,似在等待着某种契机,再一举爆发。 楚明低声道:“诸位可感觉到不对?” 慕容乐接话道:“简直就像暴雨将来,令人浑身不舒服。” 郭青指向那九桌人说道:“那人乃是衡州回雁派的掌门何通,那人是潇湘飞剑林晓峰,那人是辰州夸父门的掌门朱飞,那人是巫州神鹤宗的宗主梁飞云......”他说出了每一桌中身份最高之人的来历,皆是江南道的成名高手。 戚离道:“你们说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聂萧喝了杯酒,说道:“我看他们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若没猜错定是在等人。” 楚明讶道:“什么人会令这么多成名高手如临大敌?” 正当众人说话间,忽地大门被人推开,门外的寒风倒灌入内,那九桌人同时转头望去,看到来人瞬间跳起来,纷纷将兵器拔出,严阵以待。 只见从店外走进来两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阴恻恻的在笑,另一人则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材婀娜,五官精致,只是右脸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破坏了她本该美丽的容貌。 少年冷笑着环视了一圈,对女子说道:“看来我们的桌子被占了。” 女子面无表情道:“那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少年望向聂萧六人问道:“你们与他们是一伙的吗?” 郭青的脸色在两人走入的瞬间就变得煞白,此时听到对方问话,赶紧抱拳道:“我们只是路过的,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女子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待会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刀剑无眼,只怕我们一个不小心,将你们也杀了。” 郭青连连点头称是,也不管其他五人,立刻起身跑上了二楼躲起来,弄得聂萧五人一头雾水。 那回雁派掌门何通怒喝一声:“今日我们这么多人对付你们两个,即便你们的武功再厉害也不是对手!若是识趣便乖乖滚蛋!” 女子看了他一眼,冷道:“你们若将那东西交出来,我们自然会走。” 夸父门掌门朱飞握了握手中的斧子,说道:“莫要与他们废话!我们一起上,将他们两个碎尸万段!”当即便带头冲上去,跟着他一起上的还有另外两桌人,此时十二个人同时冲上,杀向对方。 只见那少年舔了舔嘴唇,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影冲入人群中,看他手上戴着铁手套,十指成爪,起手间便杀了两人。此时朱飞大斧劈落,少年不躲不闪迎面而上,双爪一分,大斧应声而断,接着闪电出手,用力一抓,朱飞的头颅便与身子分了家,咚一声滚落地面,鲜血似喷泉般喷得到处都是。 第九十九章:人形何首乌 朱飞的头颅滚落在地,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虽说夸父门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只一个照面便被对方秒杀,而且杀人者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此场景足以令人震惊。 聂萧一桌的楚明亦是震惊不已,屁股已经离开凳子想要逃上二楼去,却见慕容乐用扇子拦住他,说道:“你是若此时逃,必死无疑。”楚明一愣,又坐回了凳子上,不敢动弹。 聂萧仔细观察了一番,发觉那少年手上的拳套不是普通的铁拳套,指尖镶嵌有金刚石,乃是世上最为坚硬的东西,再加上少年的武功本就厉害,内力一催,便可削铁如泥,而朱飞则是急于抢攻,且他的大斧不适在这般狭小的地方施展,速度慢了许多,因而才被对方一招杀死。 此时冲上去的那群人纷纷后退,却见少年不依不饶,连环出手,眨眼间又杀了几人,当即满地鲜血,客店店主吓得魂都飞,晕倒在柜台后面。 女子叫住少年,此时她看向众人道:“若不想死,便将东西交出来。” 潇湘飞剑林晓峰此时看出了少年铁手套上的端倪,大叫道:“大家不要怕!这小子手上有金刚石,内力一催便可削铁如泥,我们小心点不要碰上就好!”说着便跳了出来,挥舞着长剑与少年斗在一起,当即便有数人跟上,在这狭小的客店中齐斗那少年。 神鹤宗宗主梁飞云对何通说道:“何兄我们若不反击必死无疑,莫要再迟疑!”说着便带人冲上。 此时少年一人独斗十多人,看他脚步腾挪,双爪翻飞,招式狠辣快绝,对方虽有意不与他硬碰硬,奈何这场地太小,十多人一齐出手跟本施展不开,而这少年身形小巧灵活,在人群之中穿梭自如,不过数十招便已杀了一半的人。 忽见一个人头飞来,眼看要落在聂萧一行的桌上,慕容乐立刻用手中扇子一拍,将人头拍了回去,那少年见有人头飞来,以为他们五人也是这九桌人一伙的,便一个闪身抢出,猛地一爪向着他们抓来。 只见刀光一闪,少年露出惊骇之色,赶紧将手一收,铁拳套被劈成两截落在地上,还好那少年收手快,不然双手定要与那铁拳套一般。 少年怒道:“你们不是说与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慕容乐起身道:“是你先对我们动手的。” 少年道:“我见你们将人头抛过来!” 慕容乐笑道:“难道要眼睁睁让人头落在我们桌上,当作加菜吗?” 正在二人说话间,何通出手了,他的长剑犹如一条长蛇带着呼呼风声而来,此时梁飞云与林晓峰亦同时出手,三人齐攻少年身后,皆用出了十成十的力道。 女子脸色一变,立刻叫道:“小心身后!” 少年与慕容乐争得面红耳赤,发觉身后有敌人袭来时已经晚了,他瞪着眼向前冲了一步,却依旧没有拉开距离,眼看就要被对方刺死时,又见刀光乍起,对方三柄长剑应声而断,那三人也纷纷向后倒退。 何通站稳了脚步,心痛自己的宝剑被人斩断,指着出刀相救的黑影怒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影道:“过路人。” 何通道:“既是路人为何要多管闲事,救下这人?你们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慕容乐笑道:“我们不在意你们是什么人,也不在意他们是什么人,但方才这少年在与我说话,你们贸然出手偷袭他,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朋友气不过,出手斩断了你们的剑。” 此时林晓峰抬头望了一眼,他之前曾去神都观看了会武,因而认得聂萧的样子,此时一眼便认了出来,当即问道:“那位少年剑客,可是神剑伯聂萧?”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他们虽未见过聂萧,但会武五甲的名号却都是知道的,此时皆看向聂萧。 戚离笑道:“没想到萧儿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 聂萧起身,走到人前抱拳道:“在下正是聂萧,与几个朋友途经此地,并不知道诸位有何恩怨。” 林晓峰上前道:“聂少侠,这两人乃是湘西尸魔的弟子,乃是邪道中人,千万不能放过!” 站在门边的女子突然说道:“难道正道中人就能随便抢夺别人的东西?” 湘西尸魔乃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不属于任何势力,一身“僵尸玄功”十分厉害,传闻他以活人练功,心狠手辣。 梁飞云道:“笑话,那人形何首乌乃是天生地长,怎的就是你们的?” 此时众人见有聂萧一众高手在场,便纷纷叫嚣起来,他们觉得聂萧乃是出自名门正派,绝不会站在对方那边。 少年冷笑道:“我们在那山谷中守了半年,你们一来就群起而攻之,如同强盗一般,还敢说自己是正道,真是笑死人了!” 何通道:“长在野外的东西当然是能者得之,你们两个杀了我们几十人,若不是我们逃得快,只怕早就被你们杀死了!” 聂萧几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知晓了个大概,此时聂萧插话道:“且让在下问一句,你们双方要那人形何首乌各自要用来做什么?” 何通道:“衡山派掌门六十大寿,我们想拿这人形何首乌前去与他祝寿!” 聂萧看向少年与女子,只听那女子道:“我师父于半年前被地狱道的地藏王带人打伤,需要用这人形何首乌疗伤,不然必死无疑。” 梁飞云叫道:“湘西尸魔为非作歹,死了也是好事!” 少年听到梁飞云这样说正欲动手,却被慕容乐拦下,此时聂萧又问道:“你师父于半年前被地藏王打伤,为何还能支撑到现在?” 女子道:“我师父身负僵尸玄功,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进入假死状态吊住性命。” 梁飞云又道:“果然是邪魔歪道!死不足惜!” 少年再也忍不住,身子一低,从慕容乐身边钻过去,紧接着飞扑抓向梁飞云,对方众人也立刻扑上,两方又打了起来。 门口那女子也待不住了,她脚步一动,带起一阵阴风,双掌拍在两人身上,只见那两人向后飞出,一落地便满面乌黑,中毒而死。 此时客店之中乱作一团,连墙壁也打出了一个大洞,屋外的寒风呼呼灌入,屋内灯光不住摇曳,血腥味被这风一吹,显得更为浓烈。 聂萧看不下去,抽出卷浪宝剑扑上,只见剑气陡起,屋内温度骤降几度,卷浪宝剑上亮起一层白光,唰的一剑劈在墙壁上,当即整面墙被冻出一层冰霜,继而碎裂崩塌,惊得众人立即停手,纷纷向后退开。 戚离、黑影与慕容乐三人亦是吃惊,他们对聂萧的武功可谓十分了解,此时聂萧使出的这一招他们从未见过,皆愣了愣。 慕容乐不禁道:“这招这么厉害,怎么从未见他用过?” 聂萧心中也是吃惊,他未料到这太阴剑气竟然如此厉害,瞬间就冻结并击垮了整面墙,他暂且压下心中喜悦,沉声道:“人形何首乌何在?” 何通是这一伙人的首领,人形何首乌由他随身保管,此时他被聂萧这一剑吓得心惊肉跳,赶紧从怀中拿出人形何首乌毕恭毕敬的交给聂萧。 聂萧接过人形何首乌之后,看向女子与少年问道:“你们师父怎么会与地藏王发生冲突?” 那女子道:“前两年地藏王邀我师父加入地狱道,我师父不愿,并出言讥讽,因而地藏王心生怨恨,他们两人因此结仇,半年前我师父坏了一件地狱道的好事,因此地藏王便带着黑绳与叫唤两大地狱主围攻我师父,他老人家寡不敌众被打成重伤。” 聂萧听完之后久久不语,心中思量着什么,何通等人见聂萧有所犹豫,便叫道:“聂少侠万不可听信妖人之言!湘西尸魔拿活人练功,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死有余辜!” 少年冷笑道:“说我师父拿活人练功,你可亲眼看见了?” 梁飞云怒道:“这还用亲眼看见吗?你师父恶名昭彰,人尽皆知!” 聂萧抬手喝道:“都别吵!这人形何首乌是你们的了!”说着便将人形何首乌扔给了少年,对方接过人形何首乌查看了一番,确认是真的之后便双双抱拳道谢。 何通大吃一惊道:“聂少侠你这是何故啊!” 聂萧道:“你们都是潇湘一带的正派人士,不出力抵挡地狱道北侵便算了,还为了庆祝衡山派掌门的六十大寿而抢夺别人早已等着成熟的人形何首乌!真是妄称正派!” 他看了少年与那女子一眼,说道:“你们走吧,有我拦着他们不敢怎么样!”少年与女子对聂萧躬身一拜,当即转身离开,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何通等人自然不服气,顿时跳脚叫道:“聂萧!今日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们都会铭记在心!” 聂萧见那女子与少年已经逃远了,便向后撤了一步,让开道路笑道:“聂某随时恭候!请吧!” 众人怒目以待,却又奈何不了他,只能骂咧咧的离开,悻悻而走。 待得何通一干人等离开之后,慕容乐几人才走上来问道:“你方才那一剑是什么招数?怎的从未见过?” 聂萧收剑笑道:“我在刀剑山庄之时夜观漓水,与明月、江水还有大地三者生出的“太阴之气”发生共鸣,悟出了太阴剑道!” 戚离高兴得跳起来,笑道:“恭喜萧儿,悟出了剑道,若是义父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慕容乐笑道:“聂兄天赋过人,你悟出了太阴剑道,从此之后便不用再忌惮翊天卫了!” 黑影面上也有喜悦之色,点头道:“恭喜。” 正在众人恭喜聂萧时,楼上突然传来响动,众人抬头一望,原来是那郭青,他露出头来问道:“他们都走了?” 此时瘫坐在凳子上的楚明叹了口气道:“都走了,快下来扶我一把,我的脚已软了!” 第一百章:寨主登位之日 天刚亮,南宫宓便匆匆离开了“刀剑山庄”,这几日他一直在忙霸王寨的事情,将本来破破烂烂的山寨弄得似模似样,今日乃是他的“寨主登位大典”,因而早早便出了门。 正当南宫宓骑着马将要离开南宫集时,忽见集子的牌楼下站着一人,他定睛一看,赶紧跳下马来,走过去说道:“爹,你怎么也这么早啊?” 南宫寻欢负手而立,剑眉一皱,沉声问道:“一大早你要去哪里?” 南宫宓回答道:“我见天气不错,就想骑马到处去逛逛。” 南宫寻欢冷哼一声:“哼,我且问你,两天前你可在集子十里外的官道上遇到了一支商队?” 南宫宓心中一凛,赶紧否认:“没,没有,孩儿没有遇到什么商队!” 南宫寻欢眼睛一瞪,喝道:“还敢否认!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南宫宓当即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此时他心中忐忑,不知南宫寻欢究竟会如何惩罚他。 南宫寻欢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便踢在南宫宓身上,将他踢得滚出老远,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弹。 此时集上已经有人,纷纷隔远观望,南宫寻欢走上去一把将南宫宓拎起来怒道:“你想当山大王?想当山贼是吗?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拦路打劫!我南宫家的脸面全都让你丢尽了!为何不学学你两个哥哥,勤练武,多读书?总是纠结一群纨绔子弟横行霸道!我南宫寻欢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说着一巴掌抽在南宫宓脸上,打得他鼻血直流,又滚出老远。 集子上的人听到此言,皆惊讶不已,那南宫宓平日里虽然顽劣,但还不至于为非作歹,想不到他竟敢拦路打劫,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南宫寻欢望了一眼集子上的人,接下马匹缰绳将南宫宓捆绑,倒吊在南宫集的牌坊上,又取来马鞭边打边骂:“让你做小霸王!让你拦路打劫!” 南宫宓疼得眼泪直流,却一直咬着牙一声不吭,此时集子上的人越来越多,南宫世家也有人跑了出来,但他们都不敢为南宫宓求情,只能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南宫羲带着其母宁青萍来到,只见那宁青萍身材婀娜,容貌秀美,皮肤细腻,丝毫不像个年过四十岁,已生了四个孩子的中年妇女。 宁青萍看到南宫宓被倒吊着毒打,心疼不已,当即拔出南宫羲的凤羽刀,纵身而起,先是向南宫寻欢虚晃了一刀,接着反手一劈将南宫宓救下搂在怀中,此时南宫宓浑身是伤,已经有些迷糊,看到母亲来到,便虚弱道:“娘,你终于来救我了......” 宁青萍抱着南宫宓怒瞪南宫寻欢道:“你为何要这样打他!” 南宫寻欢见妻子来到,赶忙向后退了几步,语气也柔和下来:“他拦路打劫,抢了商队的财物,还占山为王,建了个什么霸王寨,无异于山贼土匪。” 宁青萍将南宫宓带到南宫羲身边,让他照顾,又将凤羽刀插回去,接着转头说道:“什么拦路打劫占山为王!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都是游戏心态,当不得真!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当众毒打他!你打我儿子,我也要打你!”说着便提拳而上。 宁青萍的家族乃是岭南乌浒人的大族,家中有私兵,从小耳独目染亦会些拳脚功夫,此时她连环出拳,又扫出一腿,又快又狠,用的是乌浒人世代相传的武功,以简单狠辣著称。 南宫寻欢乃是当世顶尖高手,宁青萍又怎是他的对手,被南宫寻欢轻易避过,反手一抓扣住了她的手腕道:“青萍,我们回家再说可好?” 宁青萍道:“你打我儿子时怎的没想到要回家再说?”说着手腕一翻,挣脱出来,扫出一记高腿。 南宫寻欢抬手一拦,将宁青萍的腿力卸掉,她当即脚步不稳,摔倒在地,南宫寻欢一惊,赶紧要去拉她,却见她一脚踢开南宫寻欢的手,用乌浒语骂道:“别那灭蒙!你竟然敢还手!” 南宫寻欢挡掉她的腿招,说道:“别骂脏话”接着将她一把拉起来,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宁青萍动弹不得,大叫道:“放开我!不然我就咬舌自尽!” 南宫寻欢对南宫羲说道:“送你母亲回家去。”说着在宁青萍后颈轻轻一点,将她点晕了交给南宫羲,带回“刀剑山庄”。 南宫寻欢环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接过被他打得浑身是伤的南宫宓与南宫羲一同走回了“刀剑山庄”。 霸王寨中此时一改破烂肮脏的样子,焕然一新,只见那聚义厅宽敞明亮,寨内四处飘舞着绣有霸王二字的旌旗,寨门也重新修整了一番,一块大牌匾挂在寨门上,“霸王寨”三个描金大字气势如虹,乃是临源城里书法最好的先生所写。 此时已临近中午,周大辉等人在寨门前等待南宫宓,他们左等右等也不见南宫宓来,便有些不耐烦,一个山贼问道:“大哥,你说那南宫宓会不会睡过头了?我们要不要去南宫集找他?” 周大辉心想:“南宫宓的玩心不会这么快就过,更何况今日乃是重头戏,他更不会想错过,只怕是昨晚兴奋过头睡不着觉,今早又起不来床,不行,若是他错过了今日,只怕会兴致全无,到时候我们可就没油水捞了!”当即大手一挥,带着几个手下下山,往南宫集赶去。 等到周大辉几人来到南宫集,已经是正午时分,他们马不停蹄直奔“刀剑山庄”,在门口被守门弟子拦下:“来者何人?” 周大辉抱拳笑道:“在下是你们三少庄主的朋友,今日本来约好午时之前见面,但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索性便来贵庄问问,他是不是尚未起床?” 几个守门弟子打量了周大辉几人一番,看他们皆是些精壮汉子,身上穿的又都是粗布衣衫,与南宫宓平日里的那些朋友完全不同,当即起了疑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进去问问。” 周大辉点头笑道:“在下周大辉,有劳了!” 今早南宫宓被打的事情闹得不小,因而守门弟子留了个心眼,直接跑去告知南宫寻欢有南宫宓的朋友来找,又将周大辉的名字与外貌描述了一遍,南宫寻欢一听,便猜想有可能是山寨里的那群山贼,当即派人去将他们抓了回来。 周大辉几人武艺平平,而且对方又是南宫世家的弟子,他们不敢造次,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待得他们被带入山庄送到了大堂时,就看到南宫寻欢坐在主座上瞪着他们。 南宫寻欢轻喝一声,声音中带了内劲,震得周大辉几人心惊肉跳,当即趴跪在地上求饶。 南宫寻欢沉声道:“你们几人可是霸王寨的?” 周大辉的手下吓得不轻,连连点头称是,让周大辉想编借口都来不及,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祈求老天保佑自己能够活命。 南宫寻欢又问道:“你们寨子一共多少人?” 未等周大辉说话,他的手下又一五一十将所有情况都吐了出来,他中途想阻拦他们,却被南宫寻欢隔空一指,点住了穴道,又动不得,又说不得。 南宫寻欢得知了大概情况之后,当即派人前去霸王寨抓人,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霸王寨上下二十八人全都跪在了大堂之中。 南宫寻欢负手而立,环视了他们一圈,说道:“你们有手有脚为何不好好谋生,要当山贼抢劫财物?” 一个山贼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又没有什么本事,所以才走上了歧途,望南宫庄主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说完之后,一众山贼便不停磕头,只有周大辉动弹不得,他此时心中认定自己这一伙人必死无疑了。 南宫寻欢冷哼一声道:“哼,没有本事?你们都是精壮青年,总有一身力气吧?不然如何当得了山贼?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们指条路,是生是死还得靠你们自己。” 众山贼一听,欢喜不已,以为南宫寻欢要放过自己,当即喜极而泣,却又见南宫寻欢拍了拍手,让人搬来了一个大缸,从缸里取出一条比手指还粗的蛊虫,吓得他们面无人色。 这些山贼都是岭南人,都听过蛊毒的传说,知道蛊毒的厉害,此时又纷纷磕头求饶,许多人磕得头都破了。 南宫寻欢道:“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此时我们正与地狱道交战,人手紧缺,需你们充当一支奇兵去对付地狱道。”说着便让庄内弟子将蛊虫在他们没人手臂上咬了一口,种下蛊毒。 南宫寻欢接着道:“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解药,并收你们为山庄的外门弟子,但你们若想逃跑或是背叛,大可试一试,我这蛊毒会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发作,届时将会肠穿肚烂,全身化脓而死,你们也是本地人,应该知道想解蛊虫之毒,必须用专门的解药,所以别妄想有侥幸。”说罢便让庄内弟子将他们带出山庄,说是明日会派人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 一众山贼心中绝望,周大辉更是脑袋一片空白,只恨自己贪心,害得这一票兄弟全都遭了殃。 第一百零一章:闹鬼 南宫宓挣扎着睁开眼,一直守在旁边的宁青萍看到他醒来立刻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的说道:“怎么样?身上是不是很疼?” 南宫宓受的受的皮外伤,但还是假装道:“哎哟哎呦,可真是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宁青萍看到儿子疼成这样,心里一着急,眼泪就流了出来,南宫宓见状赶紧坐起来说道:“娘你别哭,孩儿和你闹着玩的,已经不疼了!” 宁青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戳了戳南宫宓的额头道:“你再敢吓我,下次你爹把你打死了我也不理!” 南宫宓凑过去搂住宁青萍的手臂,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娘有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见了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又怎么舍得不理我呢?” 宁青萍破涕为笑道:“油嘴滑舌的!”说着让南宫宓坐好,自己走去将桌上的药端过来让他喝。 南宫宓接过药闻了闻,只觉呛鼻,但见宁青萍叉着腰,无可奈何之下便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苦,似乎还带着一股回甘。 宁青萍坐下,正色道:“宓儿,你是不是真的拦路打劫了?” 南宫宓盘腿坐在床上挠头道:“算是,也不全是......” 宁青萍道:“那你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都说给娘听,若是你爹冤枉了你,我再去找他算账,但若是你做错了,还得亲自去给别人赔礼道歉才是!” 南宫宓点了点头,当即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又将自己降服了周大辉一众山贼,让自己当寨主,并打理山寨上下的事情全都说了个遍,宁青萍听完之后,眉头紧蹙,猛地站起生气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竟敢这么无法无天!” 南宫宓见宁青萍生气,赶紧跪在床上道:“娘,我知道错了,孩儿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宁青萍教训道:“货物是商人的身家性命,没了货物钱财,拿什么养家糊口?这次我也不能帮你了!你爹已经派人将货物寻回还给了人家,还亲自赔礼道歉了,你现在赶快起床,跟我去会议厅像你爹认错,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 南宫宓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是过分了,也不敢多话,立刻起身穿衣服跟随宁青萍去会议厅找南宫寻欢。 此时南宫寻欢正与南宫羲还有剑宗宗主南宫游在会议厅中商量战事。 南宫游指着作战地图说道:“现在山南道战事吃紧,地方门派有一半都投靠了地狱道,只有三分之一的门派愿意与我们联手,剩下的三分之一则不敢得罪地狱道,一直袖手旁观,大少庄主带去的人只有两百个,朱雀宫也只派了一百多人参战,由舒横空与长孙雁领头,至于江湖游侠虽有数十人,但高手寥寥,可说只有戚大侠一人独力支撑。” 南宫寻欢点头道:“我派了那二十七名山贼去山南前线与昊儿碰头,这二十七人到时候将会佯装成高手引开地狱道侧路大营的注意,而昊儿则会趁机杀入,一举拿下侧路大营,届时战事便能缓和下来,等到聂世侄等人攻破中转点,切断敌人的后续支援之后,我们便可一鼓作气将山南战线拿下!” 正在此时,只见南宫宓从门外闯入,气呼呼地大叫道:“你们竟让我的朋友去送死!” 南宫寻欢喝道:“放肆!谁允许你茫然闯入!” 南宫羲赶紧走过去拉着南宫宓道:“别惹爹生气,快跟我走!” 此时宁青萍走了进来,南宫寻欢皱眉道:“青萍,你怎么将他带过来了?” 未等宁青萍说话,南宫宓便甩开南宫羲,冲到南宫寻欢面前跪下道:“爹,你不能让我的朋友们去送死啊!他们都不是坏人!”南宫宓说要当寨主虽是玩心大发一时兴起,但他却已将周大辉等人当作了朋友,况且飞狸寨众人本来便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徒,因此他才会为他们求情。 南宫寻欢怒道:“莫不是我昨日没打够?你竟还敢来为这群山贼求情?山贼之流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怎敢说他们不是坏人?!” 南宫宓道:“他们的山寨原来叫做飞狸寨,虽有打劫,但从不杀人,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却还时常救济穷苦,如此行事,怎是坏人?他们武功平平,若是充当奇兵引开敌人注意,逼死无疑!” 南宫寻欢冷哼一声道:“哼,我意已决,你莫要再来纠缠!”说着看向宁青萍道:“青萍,将他带走吧。” 宁青萍点点头,与上来劝南宫宓离开,但南宫宓却不依不饶,闹得南宫寻欢心中烦躁,侧眼一瞪,出手在他脖上按了一下,弄晕了他,这才让宁青萍带走了。 话说聂萧一行此时已经穿越灵川,来到巫州。 巫州以巫山巫水而得名,地处岭南、江南与黔岭三地之交界处,地狱道于此地安插的中转点乃是四个中转点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高手也最多。 据南宫世家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地狱道的中转点暗藏于龙标山下的镇子里,但究竟暗藏在何处,还需他们自己去寻找。 镇子名叫龙伏镇,坐落于山脚下,四面皆是树林,只有一条官道贯通,此地距离龙标城二十多里,镇上只有百户人居住,来往商客络绎不绝,也算是繁华。 聂萧六人在镇上人最多的客店落脚,顺便分头打探消息。 正是午时,人们在主街上来来往往,店铺摊子人流不小,商人之间互相交易,显得繁忙,而小路上的人则悠闲来往,因常居人口不多,因而大多都互相认识,走到哪里都能见到有人互相打招呼。 聂萧拿着剑走在街上,看到大街中心的大树底下正坐着个管理治安的小吏,便走过去与他搭讪。 聂萧来到小吏身边说道:“这镇子看起来是个好地方啊!” 小吏看了一眼聂萧道:“待个几日倒是无妨,却不合适待得太久。” 聂萧点头笑道:“我看此处民风淳朴,人们相处其乐融融,怎的不适合待得久?” 小吏道:“少侠有所不知,这里看似商业繁华,邻里祥和,但一到夜晚,即便在坊中,也无人半个人敢出门!” 聂萧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小吏叹了口气,摇头道:“与你说说也无妨,其实这龙伏镇风水不好,时常闹鬼,一到夜里便经常鬼哭狼嚎,十分渗人!” 聂萧问道:“可有找风水师来看过?” 小吏道:“怎么没有?但那些风水师都说此处风水甚好,乃是龙标山的龙腹之地,在水曲之中,乃是富贵之象,所以这镇子才有络绎不绝的行商,但却无人能够解释为何会时常闹鬼。” 聂萧又问道:“这闹鬼的事情是从何时开始的?这鬼可有伤人?” 小吏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一年前,每隔一两天都会闹一次鬼,虽无伤人,却也十分吓人啊!这闹鬼的事情越传越邪乎,现在镇子里的人都已经被吓怕了!” 聂萧点了点头,又与小吏随便聊了几句方才离开,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回到客店里,与其他人交换打探到的消息。 众人都听说了闹鬼一事,这镇子似乎除了闹鬼并无异样,而慕容乐精通风水,他方才在镇上转了一圈,也说此地乃是富贵之象,并无恶相。 众人苦无线索,陷入僵局。 楚明突然说道:“此地环山,四周都是树林,那闹鬼之声会不会是山风呼啸引起的?” 慕容乐道:”镇子地势开阔,四周虽是树林,但山势并不足以导致山风发出鬼哭之声,况且这里闹鬼是一年前才开始的,于此说不通。” 戚离问道:“为何官府与不良人不来调查闹鬼事件?” 郭青道:“这鬼又没有伤人,镇子里也没出命案,官府与不良人哪里有这么多工夫来管这些闲事?” 聂萧轻轻敲着桌子说道:“我觉得这闹鬼之事与地狱道一定拖不了干系,为何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一年前开始闹?时间正好足够地狱道在此扎根,进行战前部署。” 黑影道:“闹鬼时间有迹可循,必是人为,方才有人说今夜会闹鬼,我们且先观察一夜。” 众人赞同,当即便待在客店中等着太阳落山。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便是黄昏,镇上的人好似避难一般赶紧收拾东西匆匆往家里赶,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之时,街上别说人,就连猫狗一类的动物也不见半个。 按理说此时时辰尚早,或许会有人来店中饮酒,店家不到三更天是不会闭门的,但客店却早早关门,只允许住客在店内活动,还提醒外人商客不要夜晚外出。 子时刚至,街上便传来了一阵哭声,听上去极其凄惨,又伴随着山中狼嚎,却是十分渗人。 聂萧六人在屋中细听,此时楚明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道:“这声音真是可怕啊!若是我的话绝不会继续留在此地居住!” 聂萧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与黑影还有慕容乐听了一会,同时抬头说道:“哭声有古怪!” 郭青虽是老江湖,但武功并不如他们,不禁问道:“有什么古怪?” 聂萧道:“我方才凝神静听,只觉这声音忽大忽小,但一直都未间断,所以便更为仔细的听,发觉声音之中暗带一股内劲,似能摄人心神,让人不自觉的从心中产生恐惧,你们将真气在足厥阴肝经中运转。” 当即戚离、郭青与楚明按照黑影的说法运功,顿觉那鬼哭之声不再恐怖,不禁称奇。 慕容乐道:“足厥阴肝经主惊吓,一般来说,以声波吓人的功法都是侵人此处,所以运功护住便能防御。” 黑影还在听那鬼哭,忽见他眼中闪过一道光,当即推窗跳出,并道:“跟我来!” 第一百零二章:寻觅鬼迹 黑影掠出窗外,循着哭声一路狂奔,他从小接受昆仑鬼域的杀手训练,隐匿身形、听音辨位、黑暗视物、探踪索迹、毁灭证据等,皆是基本功,因而能够从细微的声音中找出来源方向,并进行追踪。 此时他听出鬼哭之声来自镇子中心的一间店铺,他来到店铺外时,这哭声果然最大,立马一脚踢开了门,闯了进去。 鬼哭神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厉叫,黑影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当即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是一阵扑面生疼的劲风袭来。 屋内无光,却见刀光一闪,刀啸清亮,砰的一声店铺内飞出一人重重摔在地上,此时聂萧等人赶到,只见那人双腿被齐膝斩断,正用手在地上飞快的爬行,他一看到聂萧等人来到,反手甩出数枚暗器。 叮叮当当一阵响,暗器被全部挡掉,那人还想继续逃,却见黑影一步抢出,“锵”的一声又是一刀斩出,把那人的左手劈断,紧接着一脚踩住他的右手,另一脚将那人的下巴踢得脱臼,并沉声道:“老实交代,给你个痛快。” 楚明与郭青不晓得黑影来历,只觉得他手法太过残忍,只是不住摇头,不忍去看。 聂萧追上来问道:“你为何要装神弄鬼?” 那人瞪着眼啊啊啊的叫唤着,黑影瞥了他一眼,抬脚将他右肩膀踢断以防他乱来,接着说道:“沾血,写。” 那人表情痛苦,用手指沾了血在地上写:“你们都要死!”写完立刻将手腕一抬,用一柄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插穿了自己的脑袋。 黑影皱眉道:“我疏忽了。” 聂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怪你,是敌人太过狡猾。” 此时戚离走过来看了那人一眼,说道:“他就是这间店的店主,我白天时曾见过他!” 正说话间,忽闻四周鬼哭声起,众人立刻戒备,只见四周冒出许多幽绿色的鬼火,向着六人迅速飞来。 聂萧冷哼道:“哼,装神弄鬼!”宝剑出鞘,剑势如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白光,一剑就洞穿了三个鬼火,发出叮叮叮三声响,定睛一看原来是三枚涂满了磷粉的飞镖。 六人各自挡下许多鬼火,皆是涂了磷粉的飞镖,只听黑影叫一声:“在屋顶!”众人纵身飞上,发现了一群穿着黑衣,躲藏在屋顶的人。 众人展开乱战,对方人数只怕是有三四十人,此时戚离向后一翻,取出腰间长鞭,带着劲风抽打而出,噼啪一声,便将一人打落,接着长鞭连续挥舞,接连又有数人落下。 楚明与郭青的武功不弱,此时两人一左一右各自跳上屋顶,楚明手中长剑飞刺,招式简单明了,以快取胜,郭青则双掌翻飞,刚猛霸道,震得屋顶瓦片不停炸裂。 此时众人都在打斗,慕容乐却拿着扇子四处游走,专门跑到被打下地面的黑衣人身边揭下他们的面罩,他一连揭了七八人的面罩,印证了他心中所想之事,这些黑衣人全都是白天见过的镇上居民,看来是地狱道的人混迹在普通居民之中,以防被人发现,再弄出闹鬼的事情让人不敢在夜间出门,这样就能方便地狱道的后续支援在夜晚来自中转交接。 慕容乐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当即假装受伤,惨叫了一声:“啊!我中招了!” 聂萧立刻跳到他身边,发现他并没有事,刚想发问却听他低声将推理说出,又让聂萧也假装受伤。 当聂萧也大叫着自己中了飞镖时,黑影与戚离便发觉不对,赶紧过去,而楚明与郭青二人又拦不住对方,被这群黑衣人给逃了。 聂萧站直身子沉声道:“我们是假装的,黑影你去追,找到了对方的藏身地就回来通知我们!” 黑影点了点头,纵身而起,身形瞬间隐藏在了黑夜之中,就连聂萧与慕容乐也无法发现其踪迹。 话说黑影一路远远跟着这群黑衣人,进入了龙标山中,在林子里绕了两圈又下了山回到镇上,由此可见对方十分警惕,他们一路奔到镇子的角落,看到身后的确无人跟踪才松了口气,走到不远处的宅院里换了常服各自回家,只剩一人未出来。 黑影在外埋伏了许久,忽见宅中烛火熄灭,立刻欺身而上,贴在阴影中来到门外,他细细聆听,并未听到屋内有呼吸的声音,便推门而入,见屋内果然没人,便开始寻找机关,最终在榻下发现一个隐藏的地道,他在进入地道之前跑到门外劈断了一棵小树,当作留给聂萧等人的记号。 此时聂萧五人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黑影回来,楚明与郭青便提出要去寻找,聂萧觉得他二人的武功抵挡不住地狱道的高手,便说是以防地狱道的人会以商客作为人质,让他们两人回去保护客店的商客,二人点头,立刻转身回了客店。 戚离见他二人走远了,便说道:“你担心他们两人武功不够,被地狱道的人杀了?” 聂萧道:“他们的武功不弱,但若对上真正的高手却远不够看,这里是四个中转点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高手定然不少,不必还他们丧命。” 慕容乐此时将扇子一收,说道:“以黑影兄的个性,他很有可能自己追进敌人老巢里去了,我们赶快去找他,别让他身陷险境才好!”说罢,三人转身离开,向着镇子中心而去。 此时黑影沿着地道一路前进,发觉道路一直下行,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底部,此处豁然开朗,乃是一座可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四周有通道通往不同的地方,黑影便随着脚印继续追,发现这里设施齐全,如同一座宅邸。 那黑衣人来到一座小院之中,院中种满了草药,建有鱼池,池中鱼儿自由自在。只见黑衣人来到院中的小亭前向着亭中正在饮酒的三个人半跪禀报道:“镇上来了六个闹事的,武功高强,属下们不是对手!” 其中一人转过身来说道:“可知道他们的来历?”这人是个唇红齿白,面容阴恻的男人,穿着宽大的袍子,没有头发,眉毛与睫毛也没有,看上去有些诡异。 黑衣人道:“尚不知。” 无毛男人道:“去查,若是无关之人,你们便低调小不要声张,若是联军的人便立刻来禀告。” 黑衣人领命退下,此时黑影挂在院外的通道顶端听得一清二楚,他偷偷观察亭子里的三人,此时另一人也站了起来,只见那人是个高大的健壮男人,身侧放着一柄人高的巨剑。 最后还有一人,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不能确定,黑影便往前滑了一段距离,希望能够看得清楚些,却见那最后一人突然惊觉,将手中的酒杯飞掷而来。 黑影翻身落地,避开酒杯,此时他被对方发现,便不再隐藏,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内,那无毛男人与健壮男人皆是一惊,此时最后一人也转过身来,黑影当即认出了他。 “幽镜鬼。”黑影道出了对方的名字,这人乃是昆仑十二鬼之一,与花妆鬼同为其师兄人骨车白虹的手下。 幽镜鬼骨瘦嶙峋,身材纤长,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飞,但实际上他的武功极高,绝对不比曾与黑影打成平手的彭跃涧要弱。 此时无毛男人与健壮男人正要动手,却听幽镜鬼喊道:“且慢,他是我们的人!” 无毛男人一听,当即松了口气,朗声笑道:“阁下能够无声无息的接近,定是鬼域的高手,看阁下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我若猜得没错,阁下应该是魔刀鬼王坐下,昆仑十二鬼之一的不动鬼!” 幽镜鬼笑了笑,走出来道:“他并非不动鬼,而是魔刀鬼王的徒弟,黑影。” 无毛男微微张眼,说道:“哦?原来是魔刀鬼王的高徒,失敬!” 幽镜鬼走到双方中间向介绍道:“这位是地藏王坐下的剑叶林地狱主,林桑。后面那位是襄阳城天剑门的掌门左雷。”林桑与左雷向黑影抱了抱拳。 那林桑乃是地藏王的五大弟子之一,乃是次于八大地狱的五大近边地狱之主,此人满身都是武器,武功高强,诡异莫测。 幽镜鬼问道:“你怎会在此?难不成是人骨车请你来的?” 黑影看向他,问道:“他也参与了此事?” 幽镜鬼皱眉道:“你竟不知?难不成方才通报里说的闹事之人便是你?” 黑影点点头,幽镜鬼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此?” 黑影道:“特意来剿灭此地。” 林桑一惊,问道:“幽镜兄,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黑影将手搭在刀柄上,冷冷道:“不想撕破脸便让开。” 幽镜鬼又后退了一步,看似有些犹豫,还未等他说话,那左雷便暴喝一声,提着巨剑冲来,看那剑上隐隐有雷光闪现,乃是其独门内力所致,声势极为惊人。 黑影丝毫不惧,上前一步,便是一刀。 只听“锵”的一声,左雷向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稳,而黑影却面不改色,抢上一步,继而又是一刀劈出。 左雷惊骇,赶紧运劲抵挡,两人再拼一记,左雷只觉黑影的这一刀比方才那刀更强,打得他虎口微麻,赶紧后撤步,避其锋头,游斗起来。 幽镜鬼对于黑影的武功亦是知晓一些,本以为他与左雷会势均力敌,怎知一刀便分出了高下,心中惊讶黑影进步之大,令人咋舌。 左雷与黑影打了数十招,此时已被死死压制在下风,眼看不敌,忽见林桑脸色一沉,将衣袍一挥,十多枚飞轮打出,逼黑影向后一翻跳,救下了左雷。 第一百零三章:刀斩地狱主 林桑将衣袍挥舞,无数利刃从袍中猛然刺出,刷啦刷啦一阵响,将黑影胸前衣服划破,好在黑影反应迅速,脚步后退刚好避开,不然胸口定要被利刃刺得血肉模糊。 林桑的衣袍中藏满了利刃,可近攻也可远射,加之衣袍极大,挥舞起来乱人眼球,出招时看不到他的动作,往往防不胜防。 黑影打起十二分精神反扑,此时以一敌二,不能硬拼,只能取巧。看他在地上连续翻滚,绕着对方也不出刀,只是偶尔踢出一脚,又借力翻开,找不到机会决不贸然出刀。 此时幽镜鬼在一旁看得仔细,这黑影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记得他离开昆仑山时,武功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厉害,也不知他这半年多怎会进步如此之快,心中暗暗赞叹。 要说黑影武功进步之快,也全亏了彭跃涧与太平公主。在五鬼镇时,黑影拼着重伤将刀法提升了一个境界,后将太平公主所送的三口箱子中的武学研究了个遍,又日日与聂萧还要慕容乐两人拆招,取长补短,武功精进之快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况且他的武功本就比聂萧与慕容乐要高,这半年来的收获并不比聂萧要小太多,因而此时也可算作跻身一流高手之境。 三人在院中打了一会,惊动了这地宫中的其他地狱道之人,他们纷纷奔出来将院子团团包围,粗略一看大约有五六十人,再加上镇子上的二三十人,这个中转点的人数已将近百人了。 只见黑影看到左雷有一个破绽,也不管对方是真的破绽还是故意露出的,脚步往地上一点,身子似飞箭冲出,手臂青筋鼓起,猛地一刀破空而来,刀气凌然直接将左雷劈得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刀斩出,要夺他性命。 林桑怎会让他得逞,衣袍旋转而出,利刃似漩涡般转动,带出的风中带着一股阴寒之气,正是“阿鼻真经”中的寒毒内力,此时全力出手,宛如一只冰雪中的怪兽张着大嘴咬来。 黑影的刀斩到一半便撤了回来,身子一纵跳出了战圈,此时林桑收不住手,一招打在左雷的巨剑上,“铿”的一声巨响,那巨剑应声而断,左雷躺在地上来不及躲闪胸口被那旋转的利刃绞得稀烂,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死了。 林桑惊觉自己杀错了人,当即大怒,大袖一挥,无数利刃打向黑影,只见刀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漫天利刃纷纷落下,紧接着黑影一脚踢在墙上,像个壁虎似的贴上了地宫的顶端,又趁着众人发愣时一个纵身跳出了院子,迅速向外奔逃。 将至出口时,忽见一极为高大的男人立于出口前,那人双手合十,穿着僧衣袈裟,浑身呈铁色,面无表情。他一看到黑影跑来,立刻瞪大双眼,口中一声咆哮,一道音波炸出,震得地宫不住晃动。 黑影一惊,立刻反手劈出一刀,他被这音**得向后滑出几米,只觉五内翻腾,极为难受。 这铁和尚便是地藏王的大徒弟,铁柱山地狱主法浊,此人功力之深不在八大地狱主之下,一身“阿鼻真经”的寒毒内力高深莫测,身上的铁色便是因此而来。 林桑带人追到,看到自己的大师兄将黑影拦截,心中松了口气,不禁冷笑道:“嘿嘿,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法浊瞥了一眼林桑,冷冷道:“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若不是我及时回来,岂不是让他逃了?” 林桑低头不语,他向来害怕法浊,即便是当着众人面前训斥自己,他依旧不敢回半句嘴。 黑影缓了口气,严阵以待,刀鞘中的刀发出嗡鸣,手臂青筋高高隆起,神色沉着,已准备好了全力出手,而法浊感觉到他的气势大盛,不禁眯了眯眼,不再理会林桑,而是将双手一分,掌心朝外升起森然寒气。 正在两人要动手时,幽镜鬼突然从人群中奔出,朗声道:“法浊兄且慢!” 法浊看向幽镜鬼,微微抬了抬头示意他说话,幽镜鬼便道:“他是魔刀鬼王的弟子,绝非敌人,这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说清楚可好?” 黑影此时气势最盛,一双紫色的眸子泛起妖异的光芒,丝毫不理会幽镜鬼的话语,只见他抢出一步,握着刀柄的手臂缠绕着一圈黑气。法浊见状心中一惊,内力一催,掌心寒气更盛,迎着黑影猛地推出。 整个地宫的灯火瞬间全灭,众人似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光,那是一道黑色的光,众人疑惑不解,为何会有黑色的光,又怀疑看到的究竟是光还是别的东西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震得所有人都脚步不稳,接着便是一股摧枯拉朽的劲风乱卷,吹得四周一片混乱,这一刻犹如天崩地裂,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中。 当震动和狂风停止下来之后,有人跌跌撞撞的爬起,去将火光点亮,只见四周一片狼藉,法浊愣在原地,半截手掌落在地面,胸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连胸骨都被破开,隐约能够看到正在跳动的心脏。 林桑大叫一声:“快传大夫!”当即纵身而上将法浊的穴道封住止血,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冲向药房。 幽镜鬼则是惊讶万分,如何也想不到黑影的这一刀竟有如此威力。 当即身份较高的地狱道高手率领手下杀向地面,几乎倾巢而出,他们猜想黑影应该伤得不轻,此时若不将他杀了,必定后患无穷。 聂萧等人正在龙伏镇中寻找黑影,刚看到那棵被劈断的树,正要进入宅院查看,忽觉地面一阵晃动,不禁一愣。 慕容乐叫道:“糟了,定是黑影与对方打起来了!” 戚离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他!”说着便抢先冲入院中,一脚踢开了房门。 聂萧与慕容乐跟进来,他们发现榻褥有动过的痕迹,便将其掀开,果然发现一个暗门,聂萧二话不说将门拉开,三人一同冲了进去。 正当他们来到一处拐角时,听到一阵脚步传来,三人惊觉,同时跳出,看到来人是黑影这才松了口气,只见黑影面白如纸,脚步虚浮,一看到他们三人当即支撑不住晕倒过去。 聂萧接住他,只觉他浑身似冰块般冷,说道:“他受了伤,我们先离开再说!”三人当即带着黑影转身逃走,戚离留了个心眼,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撒铁蒺藜,以防追兵。 当三人带着黑影回到地面时,便看到镇上有火光,又听到杀喊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原来地宫不止有一个出口,地狱道的人兵分几路上到地面,见人就杀,要将整个镇子屠光,寻找黑影的下落。 话说此时一匹枣红快马来到灵川与巫州的交界之处,马上之人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快马加鞭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从南宫集来到了巫州,要前去阻拦南宫世家暗中派往山南前线的一支奇兵。 这少年正是南宫宓,他醒来之后便偷了南宫寻欢的坐骑踏风马向着山南道而去,他虽不知周大辉等人的行进路线,但要从桂州前往山南道,必经过黔岭,因而他一路向北,沿路而来。 正当南宫宓想要继续催马狂奔时,身下的踏风马却怎么也不愿意走了,它虽是宝马,但也需要休息,已经连续奔跑了三百多里路,若是平常的马早就累瘫,加之桂州与巫州之间的山路颇多,也只有它这种宝马才能如此快速的来到这里。 南宫宓无奈,四下望了望,看到前方有一间客店便牵着马走了过去。 这间客店的一层墙壁破了一大片,此时大门紧闭,南宫宓便牵着马从破损的墙壁走了进去,此时店家与伙计看到他牵着马进来,赶紧跑过来叫道:“你怎么能牵着马进来?” 南宫宓道:“我见这墙破了这么大一块,以为此处已经荒废了。” 店家吩咐伙计将马带出去,南宫宓道:“它是宝马,要喂最好的草料,而且一定要喂足了!”说着将一贯钱扔到伙计手中,算是打赏。 南宫宓看了看四周,见地上还有些血迹,便按了按腰间的刀剑,问道:“你们这里是黑店?” 店家气愤道:“怎么会是黑店!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南宫宓指着地上的血迹和那面破墙道:“不是黑店怎么会有血迹,墙壁又怎么是破的?” 店家叹气,苦道:“因为之前有一伙人在我这里闹事,双方打起来死了不少人,而那面墙是个少年弄破的。我当时晕了,后来听伙计说,他一剑就把墙给打烂了,我觉得他在吹牛,你说怎么可能有人一剑就能打烂墙壁的?” 南宫宓道:“那是你没见过高手,别说一面墙,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打起来,将你这店推平了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店家摇头,他是个普通生意人,并不会武功,因而不相信也不足为奇,况且江湖上能做出这种程度事情的人也不多,所以他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宓这时才感觉肚饿,坐下来让店家煮些东西来吃,此时已是半夜,厨子早就睡了,店家看他年纪小,不忍心饿着他,便亲自下厨煮了碗面给他,边看着他吃面边与他聊天。 店家道:“我也有个与你一般年纪的孩子,看到你便让我想到他了。” 南宫宓问道:“那你对他严厉吗?我爹就对我十分严厉,稍微不对就骂。” 店家道:“我在外开店做生意,每个月才回家一两天,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便少,他娘又对他溺爱,以至于那小子十分顽劣,若不趁着我回家的时候好好管教,万一他学坏了该怎么办?” 南宫宓道:“那你打他骂他时可有想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店家道:“做父母的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打在他身疼在我心啊!只怪我没本事,不能时时在他身边,不然也不至总是严厉管教,他现在不明白,但长大之后便会感激我管他,没放任他走上歪路!” 南宫宓想起南宫寻欢,想到自己平日里的确是顽皮了些,也不知自己的父亲与这店主是否想的一样? 南宫宓将面吃完,擦了擦嘴笑道:“多谢店家为我煮面,可真好吃!” 店家笑道:“吃饱了便上去休息吧,上楼左转第二间,那间房是干净的。” 南宫宓点了点头,走到楼梯时又看到了那面破掉的墙,不禁问道:“我想问问,那个打烂墙的少年长得什么样?我好奇这样的高手是一个怎样的人。” 店家道:“挺高,比我要高半个头,一身水色长衫,长得十分俊,似有些西域人的血统,好像叫什么聂少侠。” 南宫宓一愣,赶紧道:“是不是叫做聂萧?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店家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叫做聂萧,他们一行六人,五男一女,似乎要去龙标山一带,准确的我就不知道了!” 南宫宓抱拳道谢,心中大喜,他想:“若是能够找聂大哥几人相助,就不怕救不回周大辉他们了!”当即跑上楼休息,打算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便赶去龙标山寻找聂萧一行。 第一百零四章:大战龙伏镇 聂萧几人赶回客店,看到店内商客死伤不少,此时楚明与郭青已将其余的人全都送上了二楼,正堵着楼梯与地狱道的人打斗,然而对方之中有武艺不错之人,因而楚明与郭青身上都有几处挂彩。 聂萧拔剑跳入战阵中,剑势宛如月轮横空,剑影绰绰犹如月光洒地,用的是他领悟的太阴剑道,剑意如诗,惊艳众人。 宝剑挥舞似轻描淡写,却举轻若重,动静结合,快慢随心,看那剑光闪动间便打到了几人,解了楚明与郭青的危机。 慕容乐将黑影带到楚明身边让他照看,自己则与戚离一同跳入战阵中,此时客店里有二十来个地狱道之人,他们要尽快解决,以免拖得太久对方的援手赶来。 聂萧反手一剑,劈倒一人,来到郭青身边道:“快带楼上的商客下来,我们一起杀出去!”郭青毫不犹豫当即便上楼招呼众人下来。 戚离的挥动长鞭逼退众敌,慕容乐双掌翻飞借力打力,两人将出路扫清,聂萧便率先冲了出去,他让戚离与楚明还有郭青带客店里的人先走,又让慕容乐跟着自己去救镇上的人。 此时镇上的人全都醒来,纷纷逃离镇子,往官道跑去,地狱道的人便守在镇口阻拦,见人就杀,已是满地尸体。 聂萧与慕容乐来到镇口,冲杀敌人,为镇民杀开一条血路,紧接着二人又分头向着镇上有火光的地方而去,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地狱道之人与其他小门派的弟子不同,他们个个武艺精湛,其中时常掺杂着几个好手,以聂萧的武功之高,剑法之精妙也难以迅速铲除。 巽势加上“狂风剑诀”使得聂萧身法与剑速大大提升,他在敌阵中不停冲杀,已经干掉十多人,但见敌人向着他包围而来,并使出了阵法将他困在其中。 地狱道之人以二十四人组成阵法,内外两层将聂萧包围起来,这阵法呈四面包围之势,六人一组,不停变化,脚步诡异莫测,看似毫无章法实际却是配合默契,一经施展顿时让人感觉棘手。 聂萧被困在阵中无法突破,回头一望,只见慕容乐从远处飞来,他在空中俯瞰这阵法亦是觉得十分玄妙,但此时没时间给他想破解之法,只能强行一试,从外围与聂萧一起向着同一点突破。 岂知这阵法早有安排,慕容乐一来,阵形便立刻散开,聂萧见状想赶紧突破,却听慕容乐叫道:“别动!”但聂萧的动作比慕容乐的嘴巴要快,眨眼间就跳到了慕容乐身边,还没等他们两人来得及逃,阵法已经转换了方位,将他们困在其中。 慕容乐皱眉道:“你太心急,不然我在阵外或许能窥破此阵的变化,指引你出来,现在我们都被困于其中,想要出去不容易!” 聂萧边打边道:“抱歉,是我的错,你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慕容乐避开对方来招,不停游走道:“天下阵法都以八卦奇门之法为基础,我方才在空中观望,见这阵形似以复卦为基,但我没看得仔细,无法确定。” 聂萧剑气纵横,想要强攻出去,但对方配合极好,见到他的剑气扫来立刻转换阵型避开,同时又能反击将他逼回去。 慕容乐道:“强攻无用,我们得寻找阵法的破绽,如果这阵真是以复卦为基,那我们便以逸待劳,于阵中不动。” 聂萧沉下气来,与慕容乐背靠背而立,看着这阵法不停左右来回变化,每七次小变之后就会有一次大变,继而反复,奥妙无比。 慕容乐观察了一阵,说道:“反复其道,七日来复,果然是以复卦为基,你且跟着我,我们需一左一右,绝不可分开!” 当即,两人左右并排而立,分别对付左右两边各自的敌人,绕着中心不停反复,就是不强攻出去,渐渐两人脚步与对方重合,前后左右反复不停,似融入了他们之中。 慕容乐道:“是时候了,跟着我来,千万不要着急。” 二人脚步不停,手上招式也不停抵挡着对方,越走越深,竟然反客为主将对方的阵法带得紊乱,慕容乐双掌画圆,猛地一拉将两人拉倒,聂萧看准机会一剑扑上,与慕容乐抢入了那两人的位置,接着脚步一转,跳出了阵外。 聂萧喜道:“慕容兄对阵法的研究实在精深!佩服!”此时对方阵法被破,两人急攻而上,将阵形冲得四散。 慕容乐连环出掌,打倒一人,并笑道:“我从小便钻研奇门易数,自然懂得多些!” 聂萧将剑在空中传了一圈,太阴剑气在空中留下一轮光圈,荡得四周敌人纷纷倒退,他连出数招,将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三人逼得无还手之力,紧接着跳上空中,剑势一转,使出了乾势,当即杀伤了那三人。 聂萧一击得逞,立刻对慕容乐道:“镇上的人还未走光,我们再进去救人!” 慕容乐拉住他道:“此地不宜久留,龙伏镇上百户人你如何救得完?莫要继续耽搁,不然等对方的大将出来,我们想走都难。” 聂萧挥剑劈退敌人道:“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况且我们的任务就是捣毁此地的中转点。” 慕容乐起脚踢飞一人道:“你一人能杀得了几十人吗?我们暂且撤退,去到安全地方再慢慢商量对策!快与我走吧!” 正说时,忽觉一股寒气袭来,二人转头一望,见到林桑出现,他将衣袍一挥,数十利刃旋转飞出,聂萧二人立刻躲避,并挥舞宝剑将利刃挡下。 林桑板着脸,沉声道:“你们与那黑影是一伙的吧?” 聂萧昂然道:“是又如何?” 林桑怒道:“是就拿命来!”他身形一动,衣袍迎风飘舞,漫天利刃带着阴寒内劲如暴雨梨花一般倾泻而来。 聂萧提剑迎上,太阴剑气陡起,剑光大作,宛若游龙而出,一步踏出,脚下生霜,寒气凛然,与空中明月遥遥相应。 两人斗在一起,激荡出阵阵寒气,聂萧剑气呲呲作响,此时剑意大盛,取月光与大地之气,手中剑招由心而发,似有招似无招。 只见林桑衣袍挥舞,利刃旋转而来,在空中发出涡涡之声,与卷浪宝剑碰撞间炸出点点火花,一时之间也不过下风。 慕容乐在对付其余地狱道之人,心中想道:“聂兄新领悟的剑势极强,这太阴之气异常寒冷,令人感觉刺骨麻髓,果真不同凡响!”他使出龙爪擒拿手,一连将数人关节拉脱臼,内劲一放便对方全都摔飞出去。 聂萧与林桑斗了近百招,看那林桑越攻越急,衣袍舞动得似一只黑色的蛾子,利刃不断缠绕着周身刺出,阴寒内劲不断催发,想要快速拿下聂萧,但聂萧却丝毫不惧,稳扎稳打,此时窥破一处破绽,立刻虚晃一剑跳上空中。 只见那明月与宝剑剑相互辉映,剑尖颤抖似一道流星袭月,林桑来不易躲闪只见眼前剑影闪过,整个世界瞬间陷入黑暗,当即捂着眼睛大叫起来,身上利刃乱舞,身边的手下纷纷遭殃。 聂萧正要一剑解决林桑性命,忽见侧边闪来一道寒光,他赶紧回剑后撤,定睛一看是个满面病容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来人正是幽镜鬼。 幽镜鬼抬手在林桑的颈后一拍,将他拍晕过去,并对聂萧二人说道:“今夜便这样吧,地狱道派来的两位地狱主皆伤在你们手中,此地便算是被攻陷了。” 地狱道众人收了手,带着林桑向着远处掠去。 聂萧眉头微皱,问道:“你是什么人?” 幽镜鬼道:“我是昆仑十二鬼之一,虽不是朋友,却也不能算是敌人,好生照顾魔刀鬼王的徒弟,山南道的战事莫要再来插手,不然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 慕容乐走过来,说道:“你想吓唬我们?” 幽镜鬼道:“我言尽于此,若你们一意孤行而丧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说罢向后一退,藏进了阴影中,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 此时镇上的火势越烧越大,呼救之声不停传来,再容不得聂萧与慕容乐继续耽搁,二人当即奔去火场救人。 一场大火将龙伏镇烧得几乎全毁,上百户人只逃出了不到七十户,剩下的人要么被地狱道所杀,要么被大火吞噬,聂萧与慕容乐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只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黑影虚耗过度,内伤不轻,需尽快找个清静的地方疗伤,因而戚离便带着他先行前往龙标城,待得大火完全扑灭之后聂萧等人再去城中与他们会合。 好在龙伏镇周边有水源,众人齐心协力取水灭火才终于在天亮前将火势控制下来,没让大火蔓延到龙标山中,此时望着一片焦黑的龙伏镇,想起昨日还是一片繁荣的景象,聂萧等人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若不是他们前来,这龙伏镇也不会遭此大劫。 郭青行走江湖多年,看的事情多,便安慰道:“镇子可以重建,但地狱道却不能不除,我们这次虽是惨胜,却也让地狱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算为江湖做出了贡献。” 楚明有些担心道:“地藏王的两个徒弟都受了重伤,他会不会因此大怒而全力出击山南道报复?” 慕容乐道:“哪能说全力出击就全力出击?有南宫世家坐镇岭南,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冲动。” 聂萧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走吧,我们去龙标城,等南宫世家派人来接手。” 第一百零五章:山南战事 一场雨带来了初冬的寒冷,在岭南潮湿的气候里显得有些刺骨。雨后的太阳依旧躲在云层后面,好让这天气更为阴冷。 一只信鸽飞入“刀剑山庄”,南宫羲拿着聂萧传来的好消息匆匆告知南宫寻欢,这几日山南道一连传来了几次坏消息,地狱道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襄阳一带,亏得有真武派带领附近的侠士抵抗,才得以将地狱道的扩张速度拖住。而岭南道一带的战事也不乐观,由于铜鼓教全力牵制南宫世家,弄得岭南一带的诸多分堂烦恼不已。 得知聂萧等人攻破了中转点,南宫寻欢甚至高兴,当即回信并派人前往交接,信中还顺便拜托聂萧等人帮忙留意南宫宓的行踪,此时距离南宫宓离家出走已有三日。 话说南宫宓已经到了龙标城,他听说了龙伏镇大火的事情,此时正满街打听此事,但传闻有许多不实之处,甚至连闹鬼太凶,而导致天火驱邪这样的传说都已经在流传。 多番打听之下,南宫宓找到了几名当晚在龙伏镇中住店的商人,经他们一说,终于才了解了事实,这些普通人以为放火杀人的只是山贼流寇,并不知是地狱道,但他们却都知道是聂萧等人出手相救才得以幸存,又见南宫宓在寻找聂萧等人的下落,便将他们六人的落脚地告诉了他。 此时聂萧等人正在客店中休息,黑影伤得不轻,而且他之前与彭跃涧在树林一战时所受的伤尚未完全复原,此时新伤加旧伤叠加在一起,令聂萧与慕容乐轮番上阵为其治疗了两日才堪堪将他的伤势稳定下来,至少一两个月之内不能再与人交手。 南宫宓来到聂萧一行落脚的客店时,他们皆十分惊讶,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乐走上去调笑道:“你怎么来了?难道想一直做我的跟班不成?” 南宫宓白眼道:“谁要做你的跟班,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慕容乐笑道:“既然你不是来找我们的,那就请便吧。” 南宫宓道:“不过正好遇上了你们,却也可以找你们帮忙!” 聂萧问道:“这里距离南宫世家数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宓不打算将实情告诉他们,怕他们不会出手相助,便想好了个借口,此时假装叹气道:“唉,事情是这样的,我爹暗中派出了一支奇兵去山南道前线,让他们吸引地狱道侧翼主营的注意,好让我大哥可以趁虚而入一举击溃他们侧翼主营,但我无意中发现那支奇兵中有敌人的奸细,虽提醒我爹,但他并不相信我,因而我担心会生变,所以一路追了出来,还未找到那支奇兵就先遇到了你们。”他的话中有真有假,加之他说得极为真诚,完全不似在说谎,因此聂萧等人便被他蒙骗过去。 慕容乐尚有些疑心,便问道:“你是如何发现奇兵中有奸细?” 南宫宓道:“我认得南宫集附近的一伙山贼,我去找他们的时候看到那人在放信鸽,好奇下便偷偷将鸽子打了下来,发现了他写给地狱道的信,我将那信交给我爹,他不但不相信,还说我扰乱军心,打了我一顿!” 慕容乐点了点头,以他对南宫宓的认识,结交山贼的举动的确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便转头对聂萧说道:“虽然他说得不像假的,但南宫庄主并不是个糊涂之人,若是奇兵中有奸细,他应该能察觉,所以我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聂萧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觉得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反正地狱道的中转点已毁,我们留人在此交接即可。” 黑影知道聂萧想让受伤的自己留下来,便道:“我的追踪术能够派上用场。” 楚明与郭青二人对视一眼,他们自知武功与聂萧几人相差甚远,深入敌营的事情绝对无法胜任,当即自动请命留在龙标城内等待南宫世家的人前来交接。 众人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骑马离开,他们一路向北往地狱道的侧翼大营出发。 在聂萧一行离开龙标城的第二天,南宫寻欢的飞鸽传书便来到,信中将南宫宓的事情说得清楚,楚明与郭青这才知晓他们上当了,但此时聂萧等人已经走出很远,而他们又要留在此处等待交接,因而没法将实情相告。 唐门因门主唐空寻突然暴毙,因而并未参战,所以地狱道便不去惹唐门,绕开了巴蜀一带的唐门势力范围,直取襄阳一带,其左翼势力在房州。所以聂萧等人便需向北离开黔岭一带,穿越陕州到达房州,但这一路皆是两方势力紧张作战之地,所以这一趟路并不好走。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位于均州与襄州一带,乃是道教名山,被列为道教的洞天福地之一,自汉代起便是修道之人的避世修炼之地,山中道观无数,因而常有信徒游人来此游山问道。 真武派位于武当山南岩,信封道教真武神。门中弟子虽不多,且门派低调,但因真武派向来以侠义著称,因而受到江湖侠士的尊崇,此时乃是山南侠士对抗地狱道的大营所在,亦是山南江湖的最后一道防线。 南岩乃是一座峭壁,四周古木郁郁葱葱,山岭之间紫气萦绕,眺望远方可见险峻雄伟的山峰,嶙峋兀立的怪石,一切宛如仙境,立于山中有云雾飘飞,好似身在云中,一眼望不到山底,给人一种睥睨群山之感。 山门依悬崖而建,有数千级阶梯,可见一边是松柏耸立,灵猿翻腾的山岭,一边是深不见底的高崖,一路上行便可见到高大宏伟的山门,栩栩如生的蛇龟雕像立于门前,让人心生敬仰。 真武派分为蛇龟两宗,蛇宗以剑术与轻功见长,因而时常可见其宗门弟子在峭壁之上攀爬腾跃,站在山崖边缘互相过招。而龟宗则擅长剑盾,讲究稳扎稳打,其宗门弟子较之蛇宗弟子虽招式不如其精妙,但内力却更为深厚。 真武派掌门名为玄阳子,乃是个道骨仙风的中年人,五十出头,一身“玄武神功”高深莫测,手中斩魔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乃是当世神兵,其为人正派,刚正不阿,乃是山南北部江湖的尊首,一呼百应,无人不对其钦佩。 此时玄阳子正站在南岩崖边,戚沧海与他并肩而立,二人正眺望远方,谈论着地狱道之事。 玄阳子眉头紧蹙,愁道:“地狱道八大地狱主中有三人皆在襄阳,他们笼络了太多门派,人数是我们的三倍之多,着实不妙啊!” 戚沧海说道:“玄阳兄不必太过担心,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便不用害怕,对方人数虽多,但大部分皆是笼络来的地方势力,而我们则都是自发而来的联军,士气比对方要高,只要我们将敌首拿下,他们便不战而败。” 玄阳子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一方的高手不多,而且此时山南道联军各自为阵,分成三派,一派是我们山南北部的地方门派,一派是游击前线的南宫世家与其同盟门派,一派是守多于攻的朱雀宫与各地门派,这三派虽说是联军,但并未有人能将三者凝聚成一股,因此山南战事才会节节败退。” 戚沧海道:“玄阳兄说得不错,山南道一分为三的确不妥,我之前与东宫世家一同作战,江南一带虽有袖手旁观者,却不影响联军作战,他们连成一线,以东宫世家马首是瞻。” 玄阳子叹道:“唉,山南道没有四大世家那样的大势力,离得最近的唐门则因内务而不参战,因此才会导致群龙无首!况且南宫世家与朱雀宫皆是江湖中的大势力,若想领导他们,谈何容易!” 戚沧海道:“玄阳兄在山南一带受众人敬仰,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是作为统帅的上佳之选,不如便由戚某牵线,推举你做山南道的盟主如何?” 玄阳子忙摆手道:“戚兄万万不可如此!在下才疏学浅,且真武派向来与世无增,难当大任!反倒是戚兄你与各路人马都有交情,且武功绝顶,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盟主!” 戚沧海谦虚道:“戚某乃是闲云野鹤,哪里能做这盟主?” 玄阳子道:“戚兄就不要再谦虚!你神剑谷与南宫世家可说是半个同门,而朱雀七宿又都与你交情匪浅,你若不当这个盟主还有谁能当?” 戚沧海犹豫道:“这个,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玄阳子露出笑容,似看到了戚沧海带领群雄击退地狱道的场面,当即拍拍戚沧海的肩膀笑道:“我们便如此说定,你不可再推辞了!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山南道各路人马前来召开联军大会,到时候我们山南北部群侠皆会推举你做盟主!”说罢转身向着真武派的山门而去。 戚沧海看着他离开,轻轻摇了摇头,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只是眺望着远方的山峰,也不知他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火烧仓库 聂萧一行从巫州出发,一连穿越辰、溪、施、陕四州,第五日便到达了地狱道侧翼大营所在地,房州的房陵城。 “纵横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有如房屋。”房陵乃是楚文化发源之地,此处地势险峻,山林密布,宛若囚笼,因而自古以来便是朝中要员的流放之地,现今太子李显,当年便被流放此地。 地狱道的左翼势力便以此地作为根据地,大营便在房陵城中的百草门。 百草门是房陵一带最大的门派,因神农尝百草的典故而得名,他们自称为神农传人,垄断了房陵一带的药材生意,距离房陵城不到百里的神农架更是被他们视为圣地,常年派弟子驻守,不允许外人深入。 地狱道以百草门做为左翼大营,以八大地狱主之一的大叫唤地狱主坐镇,率领六百名地狱道兵卒与一众投靠地狱道的门派继续向外扩张。 聂萧一行五人低调入城,他们听闻了江湖联军要召开大会选举盟主的消息,得知大会将在两日后召开。 此时各路人马已纷纷赶往武当山,这样一来便造成联军防线在一定的程度上放松了不少,但众人齐聚武当山却也给地狱道在房陵与襄阳两地的主营造成了压力,担心他们会在大会结束之后直接出击,届时他们将会面对上百个门派势力的人手,因而地狱道这几日在不断调派人手增援两处前线大营,以防生变。 慕容乐观察着街上来往之人说道:“城中到处都是地狱道的人,看来他们对这次联军大会十分忌惮啊!” 聂萧点头道:“联军的人为防地狱道半路拦截,所以都是成群结队的行动,而地狱道投鼠忌器,也不敢乱来,所以在联军大会的消息传出之后山南道的战事便消停了下来,双方也很有默契的不为难对方,默认停战。” 南宫宓插话道:“却不知我父亲派来的奇兵在何处?” 聂萧道:“此时房陵城中遍布地狱道一方的人,他们为防联军突袭增调了人手,你父亲派来的那支奇兵便暂时派不上用场,应该是去南宫世家的大营报道了。” 南宫宓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上庸的南宫家大营吗?” 聂萧道:“既然此时停战,那么奇兵中的奸细便掀不起浪,我们今日便在房陵落脚,留意些消息,明日一早赶去武当山,我义父在真武派中,到时候请他帮忙揪出奸细会更有说服好。” 南宫宓并不知道南宫寻欢给周大辉等人下了蛊毒,此时听聂萧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想着到时候有戚沧海帮忙,周大辉等人便不用去送死了。当即心情愉快起来,跟着聂萧几人寻找客店落脚。 是夜,房陵城中惊起一片喧哗之声,聂萧推窗而望,只见远方火光大盛,立刻穿衣出门,一出来便遇上了慕容乐与黑影几人。 慕容乐道:“起火的方向好像是百草门附近,我们去看看?” 聂萧点头,当即便要与慕容乐赶去查看,此时黑影也想要去,戚离便赶紧拉住他道:“你有伤在身不能动武,别去了!”黑影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与戚离还有慕容乐待在客店中。 大火惊动了城中许多人,卫兵纷纷提水救火,聂萧与慕容乐在屋顶上飞掠,看到四周不断有江湖人士飞出,想来皆是地狱道的人。 起火之地乃是百草门的仓库,那里有无数药材,此时经大火一烧,顿时药香味与烧焦味混杂一处,升起滚滚浓烟。 前方传来打斗声,二人立刻加快脚步,也不知在这停战期间是谁突袭敌军大营,当他们来到近处的屋顶时,便看到一男一女正与地狱道众人厮杀,他们出手狠辣,招招夺命,聂萧二人定睛一看,便认出了这两人正是湘西尸魔的两个徒弟。 慕容乐讶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聂萧道:“湘西尸魔被地狱道所伤,想必他们二人是来报仇的。” 慕容乐道:“那我们要不要下去救他们?” 聂萧环视了一圈,只见那两人已经被重重包围,对方有七八十人,若是贸然冲下去救人,只怕人没救成,他与慕容乐也要栽进去。 聂萧皱眉道:“敌人太多,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慕容乐打量着四周,忽然拍着聂萧说道:“跟我来!”二人当即纵身跳到对面的屋顶上,顺着路向外奔去。 他们两人蒙上面,分别寻上附近巡逻的地狱道之人开战,故意将打斗拖延许久,专门与对方拼兵器,弄得金铁交击之声传荡,让仓库前包围的敌人以为那两人还有同伙,当即分出一半的人出来支援,此时聂萧与慕容乐再迅速解决那几个巡逻的敌人,拔下地狱道的衣服披在身上返回仓库前,混入敌方的包围之中。 此时仓库前只剩三十多人,大大减轻了救人的压力,聂萧纵身而入,剑气纵横冲杀一轮,紧接着又混入人群中,慕容乐再从另一边跳出来偷袭,而他们两人又穿着对方的服装,当即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湘西尸魔的两个徒弟见有机可趁,立刻飞出了包围圈,而聂萧与慕容乐也趁乱而逃,留下那三十多人自乱阵脚。 聂萧与慕容乐跟着二人一路奔逃,来到城中的一处偏僻巷子里,他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蒙着面的聂萧与慕容乐,一副戒备的姿态。 聂萧二人反应过来,赶紧接下蒙面,对方一见是聂萧,惊讶道:“恩公!怎么是你!” 聂萧道:“我才要问,你们怎么这么大胆,赶来烧百草门的仓库!” 少年道:“百草门是地狱道的人,地狱道打伤我师父,我们自然要来坏地狱道的事!” 聂萧无奈摇头,问道:“你们的师父吃了人形何首乌之后如何了?” 女子抱拳道:“得恩公相助,我师父的伤已经稳定,无性命之忧!今夜又得恩公相救,我们两姐弟感激不尽!”说着便与少年一同向聂萧拜了一拜。 聂萧赶紧拉住他们道:“不必如此!你们也别叫我恩公,直呼我名字便可,倒是我还不知你们的姓名是什么,该如何称呼?” 女子道:“小女姓落,排行第二,恩公......聂少侠叫我二娘便是。” 少年道:“我叫朽月。” 此时慕容乐去到巷子口张望了一下,转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可有藏身之地?” 落二娘点头道:“二位请随我们来。”接着便带着聂萧二人往巷子深处走去,在小路中兜兜转转一阵,来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破屋。 落二娘道:“我们便暂时藏身于此,这里虽然破漏,但藏得极深,一般人很难发现。” 慕容乐抬头望了望,这里四周都是高楼,被遮挡得很好,即便是白天也难以见到阳光,虽然散发着浓浓的霉味,但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此时聂萧问道:“你们怎么会来房陵城?” 朽月靠在墙边说道:“我们得知房陵有一具千年尸王,打算将其起出拿去给我师父练功,得知百草门成为了地狱道的大营,所以我们便先来找找他们的晦气。” 慕容乐惊讶道:“拿千年尸王来练功?这么说来你师父的僵尸玄功采集的并不是以活人的生气,而是死人的尸气?” 落二娘点头道:“正是如此,只不过我师父从来不把那群所谓的江湖侠士放在眼中,因而从来不澄清。” 聂萧与慕容乐对视一眼,皆心想:“虽然不是拿活人练功,但盗尸也是大罪。”他们摇摇头,也不去多说。 朽月抱着手问道:“那你们又怎会在此?” 慕容乐想了想,说道:“我们是联军的人,来房陵查探消息。” 朽月顿了顿,突然道:“联军是地狱道的敌人,我们也算与你们站在一条线上,你们联军可会收我们这种奸邪之人?”朽月有加入联军抵抗地狱道的想法。 聂萧一愣,随即说道:“只要是真心对付地狱道的,联军应该都不会拒绝。” 落二娘皱眉道:“你要加入联军?千年尸王与师父怎么办?” 朽月道:“我先与你将尸王起出来,你带回去给师父,我要留下来对付地狱道,为师父报仇。” 落二娘知道朽月脾气倔强得很,因而只是摇头叹气,也不劝他与自己回去。 聂萧说道:“两日后联军将会在武当山召开大会,你若想加入便要跟我们一起去武当山。” 朽月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去起出尸王,我们午时在城外东边二十里处见面。”聂萧与慕容乐也不打算多留,当即告辞了二人,沿着小路返回。 此时城中一片混乱,二人并不担心地狱道的人,飞身上了屋顶一路向客店返回,行至半路,聂萧突然说道:“落二娘与朽月虽然行事乖张,但他们的武功不弱,加入联军也是一件好事。” 慕容乐道:“就怕联军的人觉得朽月是湘西尸魔的徒弟不肯让他一同作战。” 聂萧说道:“现在联军人手紧缺,哪里还会挑挑拣拣,应该恨不得多来几个高手助阵才是!” 慕容乐耸了耸肩道:“希望是吧!” 第一百零七章:武当大会 聂萧几人起了床,等了一会才退房,此时距离午时还有大段时间,他们并不着急,又在城中逛了一圈,打探了一番才离开。 都说这房陵城乃是左翼势力的大营,但经昨夜落二娘与朽月一闹,便显出了问题。城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如防范松懈,配合混乱,甚至不如龙伏镇的中转点,不禁让聂萧等人产生了怀疑。 众人骑马出门,此时聂萧骑在马上心中思索着房陵城的问题,戚离看到他眉头紧锁便催马上来问道:“萧儿你在想什么?” 聂萧转头一看,说道:“是姐姐啊!我出神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黑影从戚离旁边赶上来说道:“她问你在想什么。” 未等聂萧回答,前方的慕容乐便回头说道:“他在想房陵城既然是地狱道左翼大营,为何连应对敌袭时会如此手忙脚乱。” 聂萧点头道:“不错,知我者莫过慕容兄也!” 慕容乐道:“其实我昨晚就这么觉得了,落二娘师姐弟与我们能在逃出来全因敌人自乱阵脚,若他们如同龙伏镇的那群人一般,就算再多给我们两个人也逃不出去。” 戚离疑惑道:“地狱道既然如此一盘散沙,却又为何能够打得联军节节败退?” 慕容乐笑道:“不是地狱道一盘散沙,而是房陵城里的人这样而已。” 他将马放慢,来到聂萧身边又接着道:“我猜这房陵城并非他们真正的左翼大营,至少此时已经不是了,现在的房陵城只是一个诱敌的幌子!先抛开其他门派的增援不说,单说城中地狱道的兵卒,他们的武功还不如龙伏镇中的敌人,不像长期在前线战斗的高手,所以我推测大叫唤已经带着精兵偷偷撤出了房陵城。” 戚离又问:“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聂萧被慕容乐这么一说就给点醒了,他接话道:“联军大会在武当山召开,地狱道觉得大会结束之后联军势必会从中路与左翼中选择一个大营进攻,地狱道中路大营有三名地狱主坐镇,联军攻打的机率较小,而左翼大营只有大叫唤一人坐镇,因此他们便偷偷从房陵撤离,或许埋伏在附近,等到联军前来攻打左翼大营时再与中路主营两面夹击,将联军困死在房陵城中!” 戚离惊道:“好狠的计谋!” 黑影道:“兵不厌诈,无计不狠。” 聂萧道:“所以我们得前往武当山告知联军此时,以防他们中计。” 说到此时,众人抬头一望,忽见南宫宓反方向策马而回,他来到众人面前停下马叉腰抱怨道:“我跑出了半路发现不见你们便又回来了,你们的马实在太慢了!” 慕容乐笑道:“不是我们慢,是你太心急了,现在距离午时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不用着急!” 南宫宓道:“我不是想快点到武当山嘛!我从来都未见过什么江湖大会呢!” 慕容乐开玩笑道:“看来你这个世家公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嘛!” 南宫宓抿嘴不言,一脸无奈,众人见状不禁大笑,继续策马前行。 等到午时,众人来到约定地点时,便看到朽月已经在路旁等候,却并未见到落二娘。 朽月听到马蹄声便睁开眼,打量了众人一圈,发现多了个生面孔,便指着南宫宓道:“这小子是谁?” 南宫宓见对方无礼,当即挺胸说道:“你才是小子呢!小爷乃是南宫世家三公子,刀剑山庄三少庄主南宫宓是也!” 朽月冷笑道:“嘿嘿,原来是南宫家的二世祖,幸会。”言语中尽是讽刺之意。 南宫宓气得瞪眼,双手已经搭上了刀剑,却被慕容乐拉住道:“朽月跟你开玩笑呢!哈哈!”南宫宓瞪了朽月一眼,给慕容乐一个面子不去计较。 聂萧无奈,问道:“你师姐呢?” 朽月翻身上马道:“她与尸王在一起,白天不便行动。” 戚离不解道:“为何白天不便行动?” 黑影道:“湘西赶尸,需夜间行动。” 朽月看向黑影,说道:“你懂得不少。” 黑影道:“知晓湘西三大奇术之人并非只有你们一家。” 朽月微微眯眼,也不说话,只是阴恻恻的笑了笑,接着便催动胯下骏马,率先向北而去。 从房陵城到武当山距离不远,不过百多里,聂萧一行午时出发黄昏便到,他们将马安置在山脚的村子里,徒步上山。 山中松柏茂密,随时初冬却依旧郁郁葱葱,看那怪石嶙峋,草长过膝,正走着忽见一只野兔奔过,继而前行,山势变得陡峭起来,石阶几乎笔直,此时抬头一望,只见那夕阳映得天空一片红,山岭巍峨,峰回路转,山风吹动云雾飘荡,又见河水荡漾,水流潺潺,真如仙境。 众人来到南岩时太阳已经落山,星月之光洒落山间,照得山林一片清明,看那真武派依山而建,殿宇楼阁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四周古树成林,清幽寂静。 几个守门的道士见到聂萧一行人来到便拱手道:“无量观!不知几位施主夜间而来有何贵干?” 聂萧抱拳道:“在下聂萧,听闻江湖联军在此举办大会,便与朋友一同来到。” 道士道:“原来如此,不知施主可有请帖?” 聂萧道:“在下没有请帖,但我义父戚沧海戚大侠应在贵派之中,还劳烦道长代为通传一声。” 道士点了点头,请聂萧几人稍等,又与自己的师兄弟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去通报,不一会便见那道士返回,请聂萧一行人进去。 此时真武派中住满了各地而来的掌门,众人正在各自厢房中休息,道士带着聂萧一行穿过周边种满了梧桐树的广场来到后院的厅中,厅内亮着灯光,道士便请他们进去。 戚沧海与玄阳子正在厅内说话,聂萧等人一进来,戚沧海便站了起来,面上带着微笑。戚离一看到戚沧海便奔了过去,搂着他的手叫道:“义父!” 戚沧海与众人打过招呼,又互相介绍了一番,戚沧海与玄阳子得知朽月乃是湘西尸魔的徒弟之后脸上也并未有异色,众人将地狱道在房陵城里的事情告知二人,又互相问了几句话,眼看夜深,玄阳子便命人带他们去了厢房休息。 正是半夜,聂萧听到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站着戚沧海,他赶快将戚沧海迎进来,二人在房中的桌边落座。 戚沧海微笑着打量了一番聂萧,点头道:“我若没有看错,你应该已经领悟了自己的剑道!” 聂萧开心道:“义父如何知晓?” 戚沧海道:“领悟自我剑道之人乃是人剑合一,剑意通达,举手投足皆蕴含其剑意,因而我能够看出。” 聂萧道:“孩儿在岭南时感受月光、江水与大地之息,领悟了太阴剑意,此时剑心通明,太阴之气已融入剑气之中。” 戚沧海眼睛一亮,说道:“哦?太阴剑气?着实出乎意料!” 聂萧问道:“义父为何这么说?” 戚沧海喜道:“阴分太阴与少阴,太阴为坤艮,你在江北感悟大地之息便是坤阴,刀剑山庄乃是山水之间,因而亦又艮阴,因而你已得到最初的太阴,而你同时又感月光的乾之阴与江水之阴,一经领悟便得九阴其三,怎能不出人意料?” 聂萧问道:“九阴?何为九阴?” 戚沧海道:“九阴乃是五行之阴,乾坤之阴与阴阳之阴。” 聂萧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孩儿的剑道并不完整。” 戚沧海笑道:“哪里有人一开始就能领悟完全的?剑道之路其远,不可见尽头,我的烈火剑意亦为臻至完全,所以你不必介怀,剑道在与心,不可强求,你能一举领悟九阴之三已经高过当年的我不知多少了!” 聂萧开心不已,说道:“孩儿记住了,多谢义父!” 父子二人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说,此时一说便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便已天亮,阳光透过窗户射入,二人才发觉太阳已经升起,不禁相视一笑。 此次前来真武派参加联军大会的各门派势力掌门多达百人,好在真武派够大,厢房够多,此时众人聚集在广场上,分东西南三面而坐,北面是玄武大殿,玄阳子乃是主持大会之人,他在大殿中上香之后,转身走出,站在广场上的巨大玄武像前。 玄阳子望了一圈,三派人马都按照各自位置而落座,东边的是南宫世家一派,为首之人是南宫昊,后方有三十多个门派掌门;西边的是朱雀宫一派,为首的是舒横空,后方亦有三十多个门派掌门;而南边的则是山南北部的三十多个门派掌门;至于各地前来的江湖游侠则坐在各自支持的势力身边,此时一眼看去,三方人马势均力敌,且互不相让,大有竞争之意。 玄阳子隐隐不安,他虽料到今日必有一争,却又不想看到群侠内斗,心中不住叹息。 正是正午时分,阳光突破山中云雾直射而下,将初冬的微寒驱散,照得真无广场上一片清明。 玄阳子看了看时辰,点上香火,上前朗声道:“地狱道横行无忌,祸害江湖,一个多月以来以狂风扫叶之势北侵,幸而我等江湖之人联手抗击,才未让他们继续席卷。江南道以东宫世家为首,已将地狱道势力压制在袁州以南,且连连告胜,大有将其赶回老巢的势头,而岭南道则有南宫世家为首,力挽狂澜牵制其主力与最大的同盟势力铜鼓教。然而我山南道却节节败退,如今只剩北部五州,且对方势头正盛,局势于我等不利!” 玄阳子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山南道无人率领群雄,大家各自为战,难以团结统一,因而才会沦落至如今局面,今日贫道请各位来便是请大家共同推举一个可担当大任,率领群雄击退地狱道的盟主,还望各位暂且放下互相间的恩怨,投票推选盟主!” 众人虽早知来此的目的,但还是议论纷纷,忽见汉阴剑派掌门石菖起身道:“若是众人心中各有人选又该如何?” 玄阳子道:“那便将票数最多的几人选出来,比武争夺,能够当上盟主之人不但要受人敬仰,武功亦不能差,因此比武选盟主合情合理!” 群雄高呼赞同,玄阳子向戚沧海点点头,当即派人发下笔纸,让群雄将心中人选写下,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箱子中。 第一百零八章:山南道盟主 一只白鹤落在真武广场之上,它沿着场中绕着圈,好奇的看着这一群江湖人士,不时停下梳理羽毛,继而又继续绕场,似一个检阅士兵的军官。 当众人写完心中支持的盟主人选之后,那白鹤仰头长唳一声,展翅而飞,只留下几片纯白的羽毛。 南宫宓一直躲在慕容乐身后,生怕他大哥南宫昊发现,他猜想南宫寻欢一定与南宫昊说过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要是此时被发现,自己的谎话绝对会被揭穿。 慕容乐看到他不停躲闪,便问道:“你怕被你大哥发现?” 南宫宓低声道:“嘘,别叫我名字,要是我被发现了他一定会把我送回桂州的!到时候我定要被我爹扒一层皮不可!” 慕容乐突然心生感慨:“唉,要是我爹也如此就好了!” 南宫宓惊讶道:“你喜欢你爹打你啊?你真变态!” 慕容乐摇头不语,他不想多说。 众人挨个上前投票,聂萧、黑影与慕容乐三人乃是江湖中有些名声的后起之秀,因而也各自得到了一票,此时南宫宓便躲到了戚离身后。 百多人的投票并不记名,由真武派的弟子唱票记录,最终选出票数最多的四人进行比武。 最后得票数最高之人乃是戚沧海,南宫昊次之,舒横空与玄阳子亦进入了其中。 舒横空率先起身大笑道:“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戚老弟,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交手,不如便在此处过过招如何?” 戚沧海笑道:“舒兄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 此时舒横空看到他身边的聂萧,便道:“小子,近来可好?” 聂萧起身抱拳道:“多谢舒大侠关心,晚辈好得很!不知舒大侠近来如何?” 舒横空道:“就那样吧!” 聂萧微笑问道:“怎的没看到骰子?” 舒横空叉腰道:“我把他留在渝州城了,跟地狱道交手太过危险,他那两三下拳脚还不够人塞牙缝的!”从舒横空的话中能够听出他对骰子还是颇为关心,说明他没有后悔收这个徒弟。 接着舒横空走上场中间,朗声道:“也客套完了,来吧!咱们活动活动!”说着便将双掌抬起,全身骨骼发出一串爆豆般的响声,看他掌上真气滚滚,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戚沧海微笑而起,一步踏出只觉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改变,从一个文雅的男子变成了一个散发着狂傲之气的大侠,他眼中傲气凌人,颇有睥睨天下之感。 舒横空与戚沧海皆是当世顶尖高手,两人一战必定惊天动地,场边众人立刻纷纷后退,以防待会两人打起来真气鼓荡殃及池鱼。 此时玄阳子抚着胡子点头,南宫昊则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忽见舒横空率先动手,“穿云崩天掌”猛劈而来,震得空中嗡嗡作响,地面不住晃动,这第一掌便如此声势惊人,令人骇然。 戚沧海不动声色,右手剑指一点,一道烈火般炽热的剑气隔空射出,空气被热浪烧得不住颤抖,场边众人隔着数十步亦能感觉到这一剑的热,皆惊讶万分。 两人这一击对上,掀起的劲风摧枯拉朽,地面青石板寸寸开裂,气浪打在身上宛如有人用拳头在打,功力较弱的当即受不住,纷纷后退,攻力较深得已是觉得心惊肉跳。 此时黑影重伤在身无法抵挡,好在有聂萧挡在他身前才没让他内伤发作,而南宫宓的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幸有慕容乐拉住他,并运转“阴阳倒转”帮他卸力。 南宫宓拍着胸脯叫道:“吓死我了!这么厉害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一时间也忘了要躲,正好被南宫昊看到。 南宫昊目光射来,南宫宓忍不住一激灵,尴尬一笑挠着头看向对方,南宫昊则无奈摇头,此时舒横空与戚沧海正在大战,也没有心思去理他。 说时迟那时快,舒横空与戚沧海已经斗在一起,两人出手如电,片刻便斗了数十招,招招声势浩大,激荡起的真气惊得在场众人的心一起一落,不停惊呼。 只见舒横空一掌拍向戚沧海肋下,同时另外一只手打向戚沧海面门,两道劲力隔空呼应,真气叠加暴响,宛若惊雷。 戚沧海向后一退,周身剑气大作,猛地燃烧起来,那火焰缠绕着他的身体,却不烧伤他分毫,只见火焰旋转而上,猛地升起一道火柱钻天而起。 舒横空的掌力击中火柱,当即火焰四散,似流星雨般向四周飞射,场边众人不敢托大,当即各自使出本领躲闪。 戚沧海一挥手,四散的火焰瞬间消失,紧接着脚步抢上,剑指连点,漫天燃烧的剑气射出,而舒横空神掌连拍,将剑气格挡拍开,噼里啪啦一阵四周便燃起了火来,好在场外的真武派弟子早有准备,立刻取水灭火,才免了一场大火。 舒横空双掌一合,跳上空中道:“我们再打下去非要将此处拆了不可!不如最后拼一招,定胜负如何?” 戚沧海剑指向着聂萧身边的座位一指,他的锟鋙剑当即飞入他手中,只见他足尖轻点,飞上空中道:“我也正有此意,舒兄,请注意我这一剑了!” 舒横空哈哈一笑,合十的双掌猛然推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猛地击出,天空中的云雾被他的双掌带的变化了形状,整个真武广场都在不住颤动,四周树木更是剧烈摇晃,玄武大殿屋顶的瓦片全都碎裂,加上地面碎裂的石板,全都纠结成一团,随着他的掌势向着戚沧海攻去。 戚沧海红衣鼓荡,长发飘飘,手中锟鋙剑燃起一团烈火,猛地向天一指,天空竟出现了异象,烈火将整个天空映成一片红,这一剑刺出时周围得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众人甚至感觉浑身发烫,连空中飘飞的枯枝也燃烧起来。 风停云散,真武广场一片狼藉,众人都惊得嘴巴合不拢,没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也没人再觉得自己武功高强不可一世,他们与这二人完全无法相比,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一个婴儿与一个壮汉,或者是一只昆虫与一个成人。 戚沧海与舒横空都安然无恙,没人知道究竟是谁赢了,忽见戚沧海将锟鋙剑插回剑鞘中,他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文雅的气质,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微笑不语,而舒横空则叉腰大笑道:“哈哈哈!今日算是我输给你半招,这盟主之位我便不与你抢了!”说罢便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两人的交手中,未反应过来,玄阳子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第一场已经结束了!”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又听到真武派的场证说是戚沧海胜了,这才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 此时玄阳子已经走上场中,他手持斩魔剑,看向南宫昊道:“南宫少侠,请吧!” 南宫昊起身,却没有将兵器拔出,只是走到戚沧海面前道:“戚大侠武艺超群,在下佩服,愿意奉戚大侠为山南道盟主!” 玄阳子一愣,随即便将斩魔剑收回,说道:“贫道也愿意奉戚兄为山南道盟主!” 当即,群雄激昂,高呼戚沧海之名,将他奉为盟主,他们在见识过戚沧海的绝世武艺之后打心底对他佩服,此时人心所向,士气大振。 聂萧与戚离开心不已,戚离当先扑上去拉着戚沧海的胳膊喜道:“恭喜义父成为盟主!” 聂萧也不落后道:“恭喜义父成为盟主!” 戚沧海微笑点头,走到场中朗声道:“论武功舒兄不在我之下,论人品玄阳兄更为正直,论才情南宫少侠也是青年翘楚,所以戚某今日能够侥幸当上这个盟主,纯属侥幸!多谢各位抬爱!今日戚某在此发誓,必将地狱道赶出山南,还我山南江湖一个安定!” 众人欢呼,纷纷涌上去祝贺戚沧海,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鹤唳,原来是那只白鹤去而复返,此时在空中盘旋鸣啸,似也在祝贺。 正当广场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戚沧海身上时,南宫宓便想趁乱逃走,他前脚刚抬起,身后便传来了南宫昊的声音:“三弟,你要去哪里?” 南宫宓僵住,转过身来尴尬笑道:“大哥,好久不见啊!” 南宫昊走过来问道:“你怎么在此?爹娘可知道?” 南宫宓一愣,心想:“原来大哥并不知道我离家出走的事情,也不知爹为何没有告诉他!” 南宫宓立刻变脸,正色道:“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南宫昊疑惑道:“找我?有何事?” 南宫宓当即便将对聂萧等人说的那番谎话再说了一遍,南宫昊听完之后不禁皱眉道:“近日并没有从家里来的援军,更没你说的那支什么奇兵。” 南宫宓愣住,不禁叫道:“什么?没有?”他开始担心周大辉等人是不是在半路遇上了地狱道的人,又或者南宫寻欢将他们派往了其他的地方去送死。 第一百零九章:岭南狼 岭南的丛林瘴气弥漫,即便已是初冬,但依旧潮湿闷热,叫人难以忍受。 一支二十七人的队伍在丛林中缓慢前行,他们用砍刀劈开前路的荆棘,时刻注意着四周,以免有毒蛇出没。 周大辉抬头望了望天空,只知道现在是黄昏,却看不清太阳的位置,不禁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在丛林中迷了两天的路,只怕还没等到蛊毒发作就会先死在这满是瘴气的丛林中。 在南宫宓离家出走之后,南宫寻欢便命人截下周大辉一行,改变了他们的任务,让他们深入岭南丛林去寻找并偷袭铜鼓教的所在地。但周大辉这二十七人武功平庸,偷袭铜鼓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周大辉突然停下脚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将手一挥,所有人便安静了下来。 林中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忽见一匹狼缓缓走出,紧接着四周枝丛晃动,只见数十匹狼从草丛中钻出头来,将他们二十七人团团包围。 “大,大哥!我们该怎么办!”一众山贼惊慌不已,他们将兵器紧紧握住,已吓出一身冷汗。 周大辉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几步与其他人靠在一起,叹道:“恐怕我们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唉!都怪我,若不是我,兄弟们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群狼呲牙咧嘴,正要向周大辉等人扑去,忽听一声呵斥,狼群立刻止步,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的男人从林中走出,他穿着乌浒人的服装,腰间别着一个铜鼓与一柄刀。 周大辉等人当即松了口气,不禁双脚发软,皆坐倒在地。 男人打量了他们一眼,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周大辉看到了他腰间的铜鼓,知晓对方乃是铜鼓教的人,略微一想便回答道:“我们是路过的,在丛林里迷了路。” 男人顿了顿,指着远处说道:“一直往那边走,不要转弯,看到一条小溪之后就一直顺着水走,遇到岔路时选左边那条,然后继续顺着水走,你们就能看到一个村子,村民可以带你们离开山里。” 周大辉思考了一会,一咬牙,站起身说道:“我们是南宫世家派来的!” 男人神色一凛,将腰间的刀抽出来,并吹了一声口哨,那狼群听到哨声,立刻又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周大辉将兵器一扔,跪地叫道:“南宫世家给我们下了蛊,逼我们来探查你们的所在地,然后再偷袭你们,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救救我们!” 男人戒备道:“你们是敌人,为何要救你们?” 周大辉道:“我们是被逼的!只要你们愿意救我们,我们就帮你们对付南宫世家!” 男人想了想,说道:“将兵器都扔掉,然后用绳子把手绑上,我去叫人,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便转身跳进了丛林中,让狼群帮忙看管周大辉一行。 “大哥,我们真要背叛南宫世家?”山贼不禁问道。 周大辉脸色一沉,说道:“你们都不想死吧?南宫世家不给我们活路,为何还要帮他们?他们对我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对他们不义,这都是他们逼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兵器扔在地上,拿出绳子自缚。 话说戚沧海夺得了山南道盟主之位,群雄提出应该对襄阳城发起总攻,将地狱道的大营一网打尽,群情激昂,纷纷向戚沧海请命愿做先锋打头阵。 玄阳子见场面一阵乱哄哄,便运起内劲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盟主说话。”声音宛若洪钟,响彻山岭。 群雄安静下来,只见戚沧海对玄阳子点了点头,上前几步道:“众所周知,房陵乃是地狱道的左翼大营,而我义子聂萧与其好友昨夜刚从房陵而来,他们在房陵与地狱道之人交过手,发现房陵的敌人武功微弱,作战毫无章法,犹如散沙。因此推测地狱道左翼大营中的精锐已经撤离,我们若是此时去攻打襄阳城,只怕会中了对方的埋伏。” 南宫昊走出来说道:“我们一直都在与地狱道左翼作战,近几日停战期间也发现对方调派了大量人手集中在房陵一带,想不到竟是用来掩人耳目!” 戚沧海道:“所以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各自回营,等我飞鸽传书再行动。” 群雄纷纷称是,当即回屋收拾行装,各自返回门派中,只有舒横空与南宫昊被留了下来,戚沧海将他二人召至偏殿,另有商议。 此时南宫宓在真武派里来回踱步,正在担心周大辉等人的安危,但他心知若是将事情从实说出,只怕聂萧等人不但不会帮自己去找人,还会将自己送回家里,因而心中烦躁不已。 正在南宫宓烦恼时,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大惊一望,竟是一只手爪从后面扣住了自己的咽喉,他沉浸在思绪中,竟然连有人靠近也未发觉。 “我这样大摇大摆走来,你却也没发现,真是丢尽了你们南宫家的脸。”来人是朽月,他将手一撤,向后退开。 南宫宓之前便对朽月不满,如今对方又无缘无故来惹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将腰间的刀剑拔出,攻向朽月。 只见朽月冷笑一声,脚步一转,避开了南宫宓的刀剑,轻轻一跳便跃上了高处的石头,并说道:“聂萧让我来找你,想不到你却这么暴躁。” 南宫宓沉着脸说道:“这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说罢便将刀剑一收,向着后院行去。 南宫宓来到后院,只见聂萧等人正与南宫昊在一起,他一愣,刚想转身逃走便被南宫昊飞身过来拉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南宫宓咧嘴一笑道:“突然尿急,现在又没有了,嘿嘿!” 南宫昊问道:“你这次出来,爹娘可知道?” 南宫宓眼珠滴溜一转,说道:“当然不知道,爹不相信援军里有奸细,所以我才独自跑出来提醒你的!” 南宫昊看他神色镇定,不似说谎,便道:“我曾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说是将要派来一支奇兵,助我攻打房陵,中途我离开了大营,一直在前线作战,因此也不知他们是否来到,但他们若是来到必定会有人前来报告,所以那支所谓的奇兵或许在中途就被你所说的奸细给灭了吧!” 南宫宓见蒙混过关便赶紧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 南宫昊道:“既然你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我,就算到时候那奸细来到我也会防范,明日我离开武当山时你便与我一同走吧!” 南宫宓一听,赶紧后退笑道:“我就不与你走了,你要对付地狱道,我就不去打扰你了!”说着就跑到了慕容乐身边。 南宫昊皱眉道:“他们有要务在身,你莫要去拖累人家!” 南宫宓不解,抬头问道:“你们有要务在身?” 此时慕容乐笑道:“方才戚大侠派我们去岭南援助你们家对付地狱道本部与铜鼓教,你要是跟着我们,就等于要回家了!” 南宫宓一惊,向后退了几步道:“算,算了吧!我还是不跟你们走了......”他一想到回家之后要面对南宫寻欢的怒火,顿时感到一股寒意。 南宫昊眼睛一亮,抱拳道:“那便劳烦聂师弟你们送我弟弟回家了!” 南宫宓心觉不妙,立刻拔腿要逃,但慕容乐哪里会让他逃走,伸手一抓将他扣住,只听聂萧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会将他送回南宫世家,昊师兄放心!”南宫宓这回算是弄巧成拙,无路可逃了。 次日一早,聂萧一行六人便告别了戚沧海等人向岭南出发,他们按着原路返回,数日之后便回到了桂州境内。 南宫世家虽然大部分力量都在岭南,但他们一家要对付地狱道与铜鼓教为首的一众门派,也是颇有些吃力,所以派往山南道的战力只有南宫昊所率领的两百余人与一干江湖游侠。 而此时山南道已经有戚沧海为领袖,山南道士气大振,已然不惧地狱道,所以他才会派聂萧等人前往岭南缓解南宫家的压力。 当聂萧一行回到了桂州境地,已经是黄昏。岭南山路多,夜路难行,他们便在附近山中找了个猎人临时的居所落脚,此时已经入冬,并非狩猎季,因而屋中并无人居住。 慕容乐从外走入,问道:“你们可见到南宫宓那小子?” 戚离回答道:“之前他与黑影还有萧儿去了河边,说是要捉几条鱼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聂萧与黑影一人提着几尾鱼边说边往院子里走,慕容乐感觉不对劲,立刻走出屋子问道:“南宫宓呢?” 聂萧疑惑道:“他说肚子疼,便回来了,是不是在茅房?” 慕容乐心觉不妙,赶紧向着茅房走去,在茅房边的马棚看到了正在喂马的朽月,便对他问道:“可见南宫宓?” 朽月点点头,指着远处道:“二世祖刚才骑马往那边走了。” 慕容乐惊道:“那你为何不阻他?” 朽月轻笑道:“是走是留是他的自由,我为何要拦他?” 慕容乐知道多说无益,立刻跳上高处的树顶张望,奈何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山中又无灯光,跟本寻不见南宫宓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