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约定之日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新历一百零四年── <中央大陆,海德城> 这是一座人口规模与兴荣程度都仅次于各王国的大城,不过因现今中央大陆上的国家大多属于“城市国家”,仅少数几个国家有复数以上的城市。 因此海德城虽然只是一座独立城市,不属于任何国家却已富裕到俨然可以自成一小国,甚至在整个中央大陆……不,或许连同其他四个大陆在内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海德城之所以能有此番繁荣的成就,最重要的就是“地点”和“交通”,使海德的贸易相当发达。 在皇灵历时期,古香格里拉王国有着“被神所祝福的国家”的美称,威震四方,被公认是最为强盛的王国,直至皇灵历末期的“大浩劫”,大地剧烈变动,原先相连的大陆被迫分开,形成中央、东、西、南、北五大陆,不仅许多国家灭亡,就连古香格里拉王国都凭空消失在那崇山峻岭之中。 在大浩劫后,那些长久居住于此的异种族,彼此之间冲突也不断增加。 “成为与异种族和平共存的理想国度”……也只不过是个痴人说梦的想法,到如今也只有少部分的国家或是城镇,能接受异种族的存在── 海德城的西区是住商混合,但是以住宅居多,仅有少部分的店家。 在西区有一家名叫“First meet”的酒馆兼旅店,店内美丽的老板娘坐在吧台内与下楼觅食或准备离开的客人热情地打个招呼,同时不断往楼梯张望着,不过就是没看到她想看到的人。 当送走最后退房的旅客,大厅再没有任何客人后,被熟客们公认是镇上脾气最好的老板娘也终于有点不耐烦,水润动人宛若上好珍珠般的黑色杏眸本应清澈见底,此时却夹杂着隐隐不平的焦躁。 “你说那孩子怎么还不下来呢,苍?” 她向坐在窗边悠闲地吃着早餐,翘着二郎腿看早报的丈夫抱怨,柳眉微蹙,嘟着丰润的樱色朱唇,看着像是在同人撒娇似的妙龄少女,原先的美丽中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波伊兹,你就别那么心急嘛!那ㄚ头有哪一次不赖床的,即使是在这种日子也绝不会出现例外,除非天上下红雨。” 这个语气悠哉,看报纸的动作也很悠闲的年轻人.苍,是这家店的现任店主。 虽然就他和老板娘这种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样貌,如果不特别说明的话,估计没人看得出来他就是老板,可能说了也没有谁会相信…… 青年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唇角微翘看着似笑非笑,很引人注目。 在他的右耳上,佩戴着一枚耳骨夹,青铜色泽,约半个小拇指指节宽,在白色的灯光下时不时闪着光。 最叫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是那对宛如桃花似的随便一转都能勾动人心的狭长眼眸,如缓慢坠落的夕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却能够灼烧人似。 只不过……此刻这样一双勾人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报纸,另一手还拿着热腾腾的奶茶,他身上还穿着朴素的白色上衣与黑裤。 这副悠闲的模样,与其说他是老板,倒不如说是在享受早餐时间的客人还多了几分说服力──哪怕他周身正散发着那种看似随性平和,却如大海那般深不见底,让人难以完全放下警戒的气息也是一样的。 见丈夫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波伊兹既没有指责他也没有更加的不高兴,只是抬手轻轻地拢了拢耳边垂下来的银色发丝。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便恢复了平时那份从容不迫的样子,没有半分几秒前的不耐。 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接道:“确实,要心急也不是我该心急。” 听到妻子的这番话,如夕阳般的橙色双眸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移开报纸。 他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接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那ㄚ头很快就会下来的,马上。”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楼上先是传来一阵乒乓乱响,让人听着就觉得像是拆屋的恐怖声音,随后便是一个匆促凌乱的跫音快速地接近二楼的楼梯。 不过,在接近楼梯口的那瞬间,急促的脚步声却莫名消失了。 …… 在听见足音消失的同时,耳边也传来物体在阶梯上“咚咚咚”的声响,然后没几秒之后就传来一声“砰”的重响,其速度之快,波伊兹只能看见一个残影从二楼滚至一楼──顺带扬起滚滚烟尘。 看到烟尘弥漫的那一刻,苍还一边翻着报纸,老神在在的说:“嘛,这也是常有的事了,嗯……话说回来,楼梯和地板是不是没有仔细擦干净啊?”真不晓得他是在看着哪里说这种话。 从那一时无法散去的烟尘中,传来一个女声中气十足的喊着“痛──死──了──”这种不文雅又拖得老长的悲鸣,这是因为足音的主人连走路都省了,直接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 波伊兹温柔地向趴地的姿势不怎么文雅的女儿道早──即使她已经比预定时间还晚起了──好意的装作没见到对方摔得五体投地的糗样。 大约是觉得太过羞耻还是什么的,烟尘都散了,少女的脸仍是贴在地板上死活不肯爬起来,过了几秒之后,才从脸部与地板接触面传来一个比刚刚那个抑扬顿挫还拖得老长,却清晰无比的呼痛声相比,非常模糊不清的声音。 “早、早安,波伊兹妈妈、老爹……” 这名少女是酒馆夫妇的养女,名叫“缇菈”。 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她,其实再过四个月就要满十八岁,有着一头柔顺光滑的栗色长发,发尾有些微鬈,一双色泽温润如顶级蜂蜜般的琥珀色眼眸,形似典型桃花,清新可爱的长相还有些尚未退去的婴儿肥,乍看之下还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 虽然只是养女,但少女秀气的五官,却依稀与身为养父的老板有几分相似,此外也同样拥有琥珀色系的双瞳与相似的眼形。 这让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会认为他们真有血缘关系,且三人也经常被客人误以为是兄长嫂嫂带着妹妹在经营店面。 那头长发原先被扎成高马尾好端端垂在脑后,无奈因为主人的笨手笨脚,现在倒像一条真正的马尾巴,缇菈只得乖乖的坐好让波伊兹将头发重新梳理好。 即使对方依旧将半张脸埋在报纸里不作声,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听见声音,但是依照缇菈对他的了解,单看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就能知道这没良心的父亲绝对是在憋笑。 小嘴因为生气而变成了茶壶状,从茶壶口处还可以听见有声音在骂道:“臭老爹,没良心,不叫我起床也就算了,还笑我,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不过可别只怪我一个人啊,波伊兹也没有叫你,而且是你自己改不掉赖床这个坏毛病的不是嘛!” 听到女儿的抱怨,苍很干脆的止住笑声,放下报纸后那张英俊的脸倒是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剑眉一挑,语气很不以为然的回答。 ──虽然比起从大清早就在忙着招呼客人的波伊兹,只是坐在那里吃早餐看报纸,跟普通客人没两样的他确实是闲了点。 “这真的不能全怪我,我这阵子可是忙到在三天前才终于能回家看我心爱的老婆和宝贝女儿,好不容易能偷空喘息一下,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缇菈被苍的这些话堵得完全无法回嘴,虽然她经常会因为神经大条和在某些方面会特别固执的性格,总是表现得像是一个厚脸皮的人。 不过,即使神经再粗、脸皮再厚,她也胜不过自家老爹那张堪比铜墙铁壁的脸皮啦!简直像张敲不破的面具似的…… 第2章 约定之日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话又说回来,她自己其实也相当清楚,赖床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无奈她家老爹的耳朵好得简直不像人,立刻瞪大那双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眸,向她喊冤。 “什么失踪!我那是去工作!一个小小的兼职而已,不是失踪!”瞧瞧那副神情、那种语气,无辜的活像是女儿给他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世道上哪有一个退役的酒馆老板会把店里工作都丢给妻女跑去做兼职,而且一工作起来就是失踪十天半个月,甚至到半年? 耸耸肩,对此话不予置评,做女儿的很不客气的回问:“那你到底是去做什么兼职啊?用得着大半年不回家吗?” “嗯,此乃机密,天机不可泄漏,你说呢?” 嘴上说是机密,可是看看他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倒像是在说“我偏不告诉你”似的。 ——有时看着,会觉得这张脸其实还挺欠打。 不过她也知道继续追问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只要苍不想说,他就会用这么神秘的态度敷衍了事。 不管怎么试着撬开他的嘴逼问都是没用的,软硬都不吃……说不定还会为了给出一个“答案”而开始胡言乱语。 看着这对开始争锋相对的父女俩,波伊兹莞尔一笑,宠溺的捏了捏宝贝女儿的圆脸。 “好了,你爸爸有工作是真的,要体谅他。” “是——可是波伊兹妈妈,可不可以别再捏我的脸了?” 缇菈轻抚方才被捏过的地方,虽然手劲不大,但是脸颊总是被这么捏的话,会让她觉得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偏偏苍又笑嘻嘻的凑过来,学着自家老婆的动作迅速的往女儿的脸捏了一把(虽然很快就被拍开了)。 “ㄚ头你说这什么话,那是因为看你的脸颊肉肉的很可爱,你看那些附近的爷爷奶奶、叔叔啊姨,哪个不是每次见到你就直呼『好可爱』、『好想捏捏』什么的,这代表你多有人气啊!” 嗯,他家女儿的脸,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好。 “我还没说你呢,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还老是跟女儿吵。”波伊兹不高兴地看向丈夫。 真是……言语上的斗争才刚结束,这回又开始动手动脚,不是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吗? 但是看看她家丈夫与女儿的相处情形,怎么觉得说是上辈子的“仇人”还比较贴切,就算是养父女关系也没这么差吧。 因着波伊兹的这番话,缇菈好不容易忍住,才没给她家老爹一个很不孝的白眼,顶多也只是多瞪了几眼——因为苍很听老婆大人的话,乖乖闭上嘴,重新看起他的报纸……虽然看的地方好像从缇菈下来前就一直没变过,依旧停在那一页。 重新整装好,为了避免自己丢三落四的坏习惯在这么重要的一天出岔子,缇菈有些不放心和波伊兹还与再三检查了行囊,随身腰包、宝贝弓箭以及用坚韧的皮革制成的,装有箭矢的束口袋。 终于一切备妥之后,已经耽误到预计中的一点时间,不过好险波伊兹有顾及到女儿经常在重要时刻出乱子的迷糊蛋性格,所以在计算时间的时候也把这个考虑进去。 不过,尽管时间真的还很充裕,缇菈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背好行囊就急急忙忙地往外冲,因为在去目的地之前,她还得到一个地方去找“人”,而这两个地方有点不短的距离,所以她必须尽快,谁知道会不会又因此而延误真正的约定时间。 缇菈一向以优秀的体能为自己引以为傲的优点,所以这时她就活用了这个长处,才一转眼人就已经冲出大门,马不停蹄的直往大街另一头冲,徒留大门上叮当响个不停的铃铛声与追出门外却只能目送她远去的父母。 第3章 约定之日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唉……女大不中留,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我的宝贝女儿就这么被拐了。”苍揽着心爱的老婆,露出一脸哀怨的表情,说话的语调活像是被抛弃的深闺怨妇。 其实这种话,由一个经常就“人间蒸发”的失踪人口说出来,大概也没什么人会同情,而且真正有资格抱怨的,应该是他旁边那位,老是独守空闺还要辛苦养一个迷糊又淘气的女儿,又得顾店的老板娘才对。 做妻子的语气平静的责备丈夫,可是看向对方的黑眸却是温柔如水。 就是再不舍又如何?青年耸耸肩,只得附和着爱妻的话:“不过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啊。” 波伊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安慰他,“……放心吧,你不总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心爱妻子说出自己的至理名言,苍一脸感动的点头,“那是当然,毕竟她可是我们的女儿!” 波伊兹先是拍拍苍的肩,接着——“好啦,悠闲的早餐时光也过了,亲爱的,上次你答应过我兼职多久下次在店里就待多久,这六个月里你就好好负起一下身为老板应尽的职责吧。” 这么说着的同时,还露出一个在众人眼里应该非常美丽灿烂的笑容,可是话里的内容对于苍来说,却相当残忍。 完全没想到妻子接下来会是这句话的苍怔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往后那些水深火热的日子。 “啊……起风了呢,亲爱的。”将随风飘舞的鬓边碎发拢至耳后,波伊兹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道。 在海德城的西边有几条街的距离外,有一条需要在上头搭建木桥才能通过的河道。 原本只是条流经西城边的小河,为了避免在大雨时,河水仍会暴涨的这个灾难,而在两侧距离河水建了一段小土堤,还在上面种植不少树木可供孩子们游憩。 这片大陆上有不少没有兴建城墙的城市,海德城刚好就是其中一个,所以越过这条河后就是外面,那里少说也有十几户农家,光是每天为了生计甚么往返的人先不在话下,也有不少的旅行者也会途经这条河进城。 所以当这条河水量逐年丰沛时,居民便盖了这座小木桥以利通行。 “阿奇拉!阿奇拉——!” 现在正值炎炎夏日,即使尚未到正午时分,毒辣的阳光仍是毫不留情的摧残着大地,走在路上都会有种路面在熊熊燃烧,扭曲了视野,仿佛一股热浪正朝自己席卷而来的错觉。 为了让经过这座桥的人有个短暂的余荫能够小憩一会儿,海德城在这座河的堤上种植许多茂密繁盛的大树,供人可以乘凉片刻; 因此此刻某人在河堤放声呼喊的举动,恰恰好引来不少过路人以及正在乘凉休息的人频频侧目,不约而同加速离去。 喊了半晌也不见自己想见的名字主人,她歪头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自己喊得不够大声,于是双手圈在嘴前做喇叭状,拉长音继续大喊:“啊——奇——拉——!” 只是,不晓得是在害羞,还是因为某个人的蠢样,被呼唤名字的主人迟迟不肯现身,以至于缇菈在丢了将近一分钟的脸之后,河堤上还是只有她一人,也不见任何生物的踪影——因为其他路人早已闪得离她远远的。 奇怪,不在吗?会去哪了呢……啊!难、难道是被拐卖了? 可是至今为止不是都好好地放养在这儿的不是嘛! 还是说迷路…… 起初缇菈只不过是这么单纯地思考着,结果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陷入自己的妄想中。 “看你这副表情,肯定又是在胡思乱想吧。”一个温和颇有几分磁性,此时却略带无奈的声音从缇菈上方传来。 “我才没胡思乱想!若不是被拐卖了,当初老爹哪会把他带回来?!我才不相信老爹真踩了狗屎运呢!” 一听到“胡思乱想”这四个字,缇菈想也不想的立刻反驳,不过有鉴于自己的确是在胡思乱想,所以说得有点心虚。 “等等你说谁被拐卖?!”原本显得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中气十足,但是依旧温和,并没有生气的成分存在。 只不过一个物体随即砸在缇菈的脑袋上,同时一声“哎唷!”也被砸出来。 其实要说疼倒也不疼,缇菈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着了,就连旁边经过的寥寥行人也被突然掉下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好险她是那种即使受到惊吓时,也会因为惊吓过度反而表现不出反应,顶多是因为错过尖叫时机,只能慢半拍的在心里尖叫,真的叫出来的次数极少。 要不方才被突然一砸的那一刻,早就开嗓了——虽然她早在自己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就出尽洋相——所以刚才发出声音的人绝对不是她。 待她迅速平复受惊的心灵,连忙低头将头上的不明物滚到地上,定眼一看,那个物体有着圆滚滚的外表,还有宛若黄水晶的金黄色泽。 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咧? 这不是她正在找的“人”嘛! 第4章 约定之日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阿奇拉,原来你还在啊!刚刚是在树上吗?” 缇菈伸手捧起那颗只有她一只手掌大小的球体,仔细一瞧,那圆滚滚的黄色身躯上还有一双灵动的金色大眼睛…… 实际上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魔兽“水晶宝宝”,是因为球一般的体态以及如水晶般的光泽,虽然没有毛发,但是表面摸起来相当柔软舒服,而且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是可爱的不得了,在老弱妇孺之间相当受宠。 ——另外,还具有很高的实用性价值。 因为魔兽与其他种族相比,虽然种类数量并不算多,却也不是各个都很珍贵。 其中水晶宝宝的价值,除了极其稀少之外,最大的原因便在于它的特性:能吸收与自己相同属性的自然元素,在吸收一定的量之后便可将其形成结晶化。 水晶宝宝所形成的是相当高级的魔法结晶,所以它们对于魔法使再适合不过的契约宠物,不过很难带着到处走倒是另一大缺憾。 缇菈正喜孜孜的捧着自家的水晶宝宝,忽而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很好听,就如同中提琴轻快却不显高调,略为低沉一些,又空灵得像是直接回响于脑海之中。 “原本是在小憩的,结果被吵醒了。”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在抱怨眼前的少女音量太大干扰到他休息。 偏偏某个不太会看状况的饲主根本没听出来阿奇拉的埋怨,只是一个劲的叙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期待多久之类的,完全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就连珠炮的说个不停,直到手掌被电了一下才知道适可而止。 阿奇拉是雷电属性的水晶宝宝,平时就因为放养的关系,本来就难以蓄积能量,偏偏有人一开启兴奋状态就没完没了,他才不得已的放了一点点体内的电流,好提醒眼前这位小姐自己的存在。 毕竟水晶宝宝没有四肢,虽然可以飘浮却飘的不快,高度也不能太高(否则会被当成禽类的食物),或是勉强靠自己滚来滚去、跳上跳下。 但是说真的,到底没有比有四肢的生物来得灵活,这也是水晶宝宝为什么数量会这么少的原因,因为它们在野外根本就难以生存。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无法令人忽视的因素存在。 先不说整个身体的范围也就那么一丁点儿大,圆滚滚的表面上除了眼睛以外什么都没有,一整个皮肤光滑的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滑溜溜的错觉。 而且若不是大大的眼睛镶在那儿的话,把它们拿起来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这样仔细的检查之后,大概一个不小心就会正反分不清…… 鉴于以上研究中所产生的问题,还有水晶宝宝本身已经够少见的,以至于根本没人能看出来这种生物是要怎么繁衍后代的。 因此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所以能随便在野地就找到一个的人,也算是踩了狗屎运。 本来嘛,两年前的某天,疑似踩到狗屎运的苍,居然从外头把这个小家伙带回来当作礼物的时候,那明亮圆滑的金黄色外表让缇菈一看到就爱不释手,名字“阿奇拉”也是这么定下来的。 缇菈身为饲主,却总是不小心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宠物……不仅在想带出去时经常给忘在家里,早上起来都会踩到前一晚被自己踢下床的阿奇拉,自己也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太软了)。 有次还差点把他当靶子射——尽管饲主已经一再强调过,那是因为阿奇拉被鸟给叼走,想要救他结果射歪的缘故。 ………… 这些情况在阿奇拉来到“First meet”的一年间经常发生,为了避免新家人提早荣登极乐世界,这才把阿奇拉养在这种危机四伏又常常能量不足的户外,至少在遇到危险时还能拿电流自保,也好过惨死在饲主手下……或是脚下。 顺带一提,阿奇拉是公的喔! 尽管外表上实在看不太出来,也找不到可以证明的地方,声音通常也很难拿来当作依据,不过水晶宝宝的确是有公母之分——前提是它们有说自己的性别,而且没骗人的话。 明晃晃的水晶宝宝双眼写满“担心”两个字,不免忧心忡忡的看着缇菈,“我说,你真得晓得冒险者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吗?而且你要加入的还是苍玄门的冒险团。” 即使距离大浩劫已过了两百多年,但在现今这个仍算是混乱的局面,有两个职业还是挺赚的,那就是“佣兵”和“冒险者”——不过前者多半以从事打打杀杀类的血腥工作,后者则是到危险地带“寻宝”以完成委托。 中央大陆甚至还为这两个职业,专设了不分国界的“佣兵公会”和“冒险者公会”,提供无归属的佣兵和冒险者接受委托。 阿奇拉口中的苍玄门,其实是指隶属于一个名为“苍玄门”的神秘组织。 神秘,是因为集结不少职业者的大杂烩组织,涉猎的范围太广泛,影响力也难以评估,所以正确地来说,应该称为“苍玄门的冒险团”——不过有鉴于名称太长(而且很老套!),所以就直接拿组织的名字顶替。 在三年前,十四岁的缇菈与来自苍玄门的某个人订下了约定,从对方那里获得了现在手上的这把长弓,并在对方的建议下,前往位于海德城的分部,为的就是在极其严苛的老师指导下,三年之内完成苍玄门的冒险者训练。 而今天,就是那三年之约的期限。 缇菈也如愿获得那名严苛老师的认可,成为苍玄门成员以及冒险者的正式资格,并得以前往位于萨芙特王国境内的城市“爱普莉城”的大本营——其实是不是大本营还不晓得,只是听说唯一已知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分部就在这里,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就是总部。 “呃,姑且还是知道的,毕竟老爹和波伊兹妈妈过去都是它的一员,还有妈妈也是,其他的就是苍玄门是采小组制度……嗯,大概就是这样。” 缇菈的亲生母亲过去是苍、波伊兹在苍玄门的同僚,也是推荐身为自由冒险者的他们加入苍玄门冒险团的前辈。 她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十六年前带着刚过两岁的女儿从外地来的,过世时也才刚在海德城待不到两年的时间,不仅身份背景相当简单,甚至可说是神秘,更不晓得还有没有什么亲戚在或是老家在什么地方之类的。 唯一已知的亲属也只有父不详,在她死后成为孤儿的年幼女儿。 根据左邻右舍的说法,当时还不满四岁的缇菈曾离开了海德城约莫一年左右的时间,听说是被什么人送到教会所属的一间孤儿院。 后来她便被买下这家店面并办妥了手续的苍夫妇收养,才不至于变成永远无家可归的小孩,着实幸运。 “唔唔……算了,反正本姑娘秉持的原则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之后再说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苍的原则吧……话说你这三年来到底是在干嘛?不知道的话是不会顺便询问一下你的老师吗?! 缇菈完全没注意到阿奇拉诡异的脸色,当然更不可能听到他心里的吐槽。 其实阿奇拉也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缇菈是那种“好奇心有多大,忘性就有多大”的人……所以即使她确实有问过、她的老师也有回答,经过三年的时间本人早就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说少女的前途……还真是令人堪忧呢。 第5章 恭喜毕业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想要知道海德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中心广场,顾名思义,就是位于海德城正中心的广场。 这里被大家公认是城内最大的广场,而它之所以比城内的其他广场还要来得热闹,除了占地两百公尺见方之外,不仅定期召开的市集规模极大,又因为是西住宅、东商业的分界线,所以人口反而最为密集,商会、拍卖行的密度也是最小的。 不过,由于海德城本身的占地面积就非常广阔,中心广场又不偏不倚的处在中间,不论是从东西南北哪边走来都是要花上一点时间和体力。 尤其现在正值酷热的七月天,等太阳的位置到九十度的直角时,这一段说不上短的路就会成为炎热的地狱。 以至于当一人一兽花了不少的时间抵达在目的地时,早已汗流浃背,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浑身湿黏黏的感觉也相当不好受——这个感觉仅限负责走路的那个人,圆滑滑还被抱着走的水晶宝宝可是一点都没这个困扰。 抹了一把几乎是在洗脸的汗水,缇菈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似是想起什么的,突然一脸感慨的对着阿奇拉说:“啊!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刚到这里的时候,现在要毕业,一想起来就突然觉得有点怀念呢。” 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对于缇菈的话,阿奇拉很难得的感到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个在生活细节上常常记不住东西,大事情也总是记不清全部还经常思维大跳跃(就像现在这样)的饲主印象深刻。 “也不算是啦,只是……你想想看,苍玄门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啊,我觉得即使是分部,房屋也该是那种奢华大气还有点神秘的感觉,因为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真正看到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副样子呢!” 瞅着眼前这个说是破烂也不为过,几乎快被两边的豪华建筑所发出的耀眼光芒给隐蔽的屋子,缇菈脸上居然还露出怀念的笑容。 ……确实说到神秘,也有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过那是在抱持了与残酷的事实差距过大的期待之后。 “不过眼前的这个,让我觉得挺有神秘感的,所以那时就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了。”缇菈笑得有些傻兮兮地说。 你好歹也迟疑一下啊……而且这也不是神秘,是可疑吧? 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宠物过于震惊的眼神,少女满面笑容地接着说道:“然后就被请出来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而且姑娘你那样已经算是擅闯民宅了喔。 “虽然外表长这样,但是里面干净到包准你吓一跳喔!”缇菈边说边推门而入,将阿奇拉的表情变化无视得相当彻底。 这三年间从未来过苍玄门分部的阿奇拉——其实他的活动范围不大,基本上只有第一年是过着“家里”与“河边”这样两点一线的生活,之后两年都是在河边度过的——原本以为屋内的景象会跟屋外看到的表象相差,没想到却是…… “真的有点吓一跳的感觉呢,因为从外面那种情形还真看不出来里面会是这个样子……这样能算正常吗?” 被缇菈随手放在鞋柜上的阿奇拉检查了自己的周遭环境,发现空间稍微小了点,一进门入眼的就是客厅,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一点都没有外面那种摇摇欲坠的样子来得有冲击性,指示同时把两者放在脑袋里就很不协调。 “就是啊,你也觉得虚有其表对不对?”感觉上应该很生气的话,缇菈却是用着很兴奋的语气将它表现出来。 “虚有其表……是这样子用的吗……”这个过于直接的形容词让一向温和委婉的阿奇拉听了,也不禁满头黑线。 “是吗?”对自己措辞是否适当并不太注意的缇菈,很熟练也很不淑女的踢掉鞋子,打算就这样换上室内拖鞋。 “鞋子不摆好会显得你很没礼貌的,缇菈。”阿奇拉用着有点严肃的语气做出了苍绝对不会做的事:叮嘱女儿要有礼貌有规矩。 ——这通常是波伊兹的工作,因为某个当父亲的只会搞失踪。 ………… 对此缇菈连说了好几个“是”,用极其散漫的语气敷衍自家魔兽,在察觉到某个极其细微的声响时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长弓一横,才勉强挡下突然袭来的“长弓打击”。 瞧,多么娴熟敏捷的动作与反应,从脱鞋到格挡前后只花了五秒,显然是有练过。 话说……哪来的弓?阿奇拉还没从这个问题中反应过来,下一秒又是一把长弓,打在了正为成功防守而自得意满的缇菈头上。 “唔……我都要毕业了,您怎么还来这一招,已经三年欸,温妮莎老师,三年!请您换点别的方法打招呼行不?” 嗯嗯,好险没肿起来,应该不会变笨吧? 挨打的缇菈发出一声悲鸣后,摸摸可能被打肿的部位,嘴上还不忘顺便抱怨一下。只是,她虽然是向方才突然从眼前冒出来的女子抱怨,可是却一心二用地只在乎自己会不会变笨。 “鞋子。”被称为温妮莎老师的女子忽略了缇菈的抱怨,纤纤玉手指着刚被她随意脱在玄关的鞋。 “一再跟你说过多少回,鞋子给我摆好,难道你在老娘这些年不厌其烦的细心指导下所学到的礼貌,全都在今天还给老娘了,啊?” 纵使阿奇拉觉得他已经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但还是不自觉地一阵颤栗,估计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的缘故。 从女子的这些话可以听得出来,这三年间缇菈在老师这儿没少被揍、呃,被偷袭,原来之前那个好身手是这样练出来的。 不过缇菈不是来学箭术的吗?怎么还包管礼仪?这位女老师显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把长弓当棍子使(一般人也不会这么做的吧!),而且身手挺好的,真不愧是苍玄门的人。 是说……这个才叫作虚有其表吧?但是仔细瞧瞧,对方真是一名标致的美人儿。 绑成长长马尾的红色长发,宛若燃烧的烈焰般衬着雪白的肌肤,就连双眸也是美丽高雅的绛紫色,炯炯有神,大红色的旗袍完美贴合着火辣的高窕身材,目测大概比缇菈还高尚约莫一颗半的头。 倘若忽略她那个与道上老大如出一辙的架式,以及那个大姐头似的“自谦词”——她本人真的管这叫谦虚——那就是如假包换、表里如一的大美女。 然后说出这种话的她,马上就得到了一顿弓箭伺候。 从阿奇拉的视角来看,眼前所见根本是一片大红,简直像在燃烧一样,而事实上,这名女性也确实在“燃烧”,只不过是怒火中烧。 “是是,老师的谆谆教导学生永志难忘!然后请容学生介绍一下,这是阿奇拉,是我的宠物,应该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吧!”对于老师陈腔滥调的训斥,缇菈立刻祭出了杀手锏:转移话题,还很夸张地摆出军礼。 第6章 恭喜毕业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意识到自己在除了这位不受教的学生以外的人面前失态,即使对方只是只小小的魔兽,温妮莎仍一改刚才的语气和态度,露出亲和有力的笑容,“小女子失礼了,让您见笑,您好,小女子是温妮莎,这个据点的负责人。” 她也已经是一个年纪不小、咳咳,是一个阅历颇丰的人,过去也有过那么几次见到水晶宝宝这种魔兽,所以她对阿奇拉的反应与态度才会只有这样:老师见家长的情形。 受到如此礼遇的阿奇拉,也表现出“家长见老师”的态度,很客气地回答:“老师请别那么客气,我们家缇菈这些年受您关照不少,老师对于学生本来就该严厉点——” 他们之间这种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应该像是“三方会谈”(老师、家长、学生)的景象,落到被撇在一边的缇菈眼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种疑似相亲的气氛是怎样?……老师你没男人追也不用欲求不满到这地步吧?!还是说只要是公的都可以?而且阿奇拉你用“我们家缇菈”这种词,说得好像是我的长辈似的,比老爹还像! 看着眼前如此诡异的情景,缇菈不禁在心里吐槽自己老师的态度、抱怨阿奇拉的用词,还在言语上偷偷贬低自家老爹。 但是她也很清楚,老师在对待学生和外人的态度,两者之间的差别待遇已经不足以用“严重”来形容的,所以心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不满的。 这是真的,毕竟这几年下来她对此都已经大彻大悟的说。 ………… 才聊到一半,温妮莎发现她家学生在旁边就只是傻愣愣的站着听他们说话却不做任何动作后,便不客气地下指示:“你也别傻站在那里,还不快去把鞋子放好。” “知道了。”再次夸张地做了个敬礼的动作,伸手准备把鞋子摆正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真是的,这算什么为人师表,指使人做事还用这种像大姊头的语气……”一个不怎么强烈的疼痛窜上手腕。 看着缇菈突然倒抽一口气又握着手腕的动作,阿奇拉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是扭到了吧。 她连忙将疑似受伤的手藏到背后,“才、才不是扭伤,只是刚刚挡住老师那一下的时候,忘了提气出来,所以手有点麻……呃!” 果然,温妮莎一听立刻勃然大怒:“你看看你看看,老娘教你的你果然全忘了!提炁是为了避免在射箭时发生箭矢不足或是在以弓进行格挡却不慎使弓身断裂的情形,凝聚鱼体表的炁会成为我们的保护,也可用于攻击——─” 她骂着骂着,话讲到一半反而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课来。 世间一切万物的“生命根源”,皆来自于每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灵魂所溢散出来的能量是气息,会在生命体内不断循环。 少部分的气息会自然而然地在体内凝聚,形成一种肉眼可见的有形气体,即为“炁”; 炁在超过身体能负荷的范围之前自然溢出,散发到生命体外与存在于自然中的气息结合。 当有智慧的生命开始学习修行与冥想,便能够不再依靠身体本能,而是凭借自我意识与精神力将这份能量提取、凝聚成炁后,进一步将之转化两种性质不同的力量,即“魔力”和“灵力”,也是普通人在透过修练后最容易获得的两种能力。 虽然两者都是靠着“精神”催动炁以及后天的环境影响才形成,但是对自身或是周遭的影响却大有不同。 魔力是能够将精神延展至发散到身体之外的炁,进而控制自然中各种元素的“外在”力量;灵力则是能使炁与自然的气息结合,再收敛至体内以改变体质、强化肉体或性质的“内在”力量。 影响外在与内在的这两种力量,即形成这世间的两种系统“发”与“敛”,七大种族与其底下的氏族分属于这两种系统。 每个种族乃至于个别的生物,其体内“炁”都能转化成魔力与灵力,只是比例上的不同,哪个比例占得多即属于哪个系统; 七大族中唯独人族是个大特例,在经过修行后,有部分的人体内的炁能够自由转换,因此同属两个系统。 所有异能者,他们的能力也都是先以“炁”为根本,再以这两种力量为第二段的基础演变而来。 上头提到的这些,都是在缇菈拜师成功后,温妮莎在第一次上课中发现她连这点常识也没有时,就连同箭术也一并教给她的。 而说到拜师的经历,那辛酸、痛苦的过程还真是足以让印象颇深的当事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身为当事人的缇菈,在第一次拜访的时候,却反被对方直接请出去——实际上那是因为她没礼貌,一不小心就犯了人家的忌讳才遭受此种不人道的对待——以至于拜师什么的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但是缇菈说什么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何况自己的诚心都还没拿出来呢! 她可不甘心就这么直接打道回府,像这种非常时候,就必须要发挥自小她老爹就教给她的独门秘技:死缠烂打……呃,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应该是“厚着脸皮装可怜”才对。 尽管她脸皮的厚度是比照神经粗细以及固执程度办理的,所以估计永远都达不到她老爹那种盖世无双的程度,但也算差强人意吧。 ——这是波伊兹得知自己女儿被人家拒绝之后,在给她建议时顺便作出的评语。 于是一固执起来,脸皮厚度就强得没话说的缇菈,就此展开无期限的拜师之旅,反正她自己也没别的事可做。 天天准时来温妮莎这里报到,像个橡皮糖似的黏着她,对方走到哪就跟到哪,活像母鸡带小鸡似的,毕竟没有人跟踪会做得像她这么正大光明的。 一直到过了一个月,终于让温妮莎松口应允收她当学生一事,而记性不太好的缇菈很难得的,竟然记住了那一天,温妮莎终于答应教她时的那个时刻: 彼时的温妮莎默默地转过身,原本总是充满灿烂笑意的面庞,此刻是面无表情看着一脸无辜的缇菈,而后者则用着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瘪着小嘴回望着她。 两人如此这般深情的对望,此一奇景引来了周遭无数行人的旁观,直到温妮莎再也无法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终于自暴自弃,放弃一直以来的优雅。 “好啦好啦!教你就是,教你就是了,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行不行!上厕所也就算了,不要连老娘去相亲约会什么的都要跟啊!” 就这样,缇菈费时一个月的时间,顺利的拜师成功。 第7章 恭喜毕业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其实主要是因为她这个超高瓦特的光芒实在太过刺眼,导致原本就是单身的温妮莎,在这一个月内即使相过无数的亲也仍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行情还明显暴跌不少。 不过这其中最大也是最主要的因素是,她经常被跟踪自己的缇菈激得露出本性,以至于相亲或约会对象因此落荒而逃。 可能就是因为缇菈害她至今依然“名花无主”,甚至有演变成一种永远的缘故……温妮莎原本对待熟人和学生的态度已经不是很好,到了缇菈这里就变得更加严厉。 ——所以说,这个拜师过程该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其实应该是另一位当事人吧? 而不晓得是因为之前经历过了一个月的种种磨难带来难以抹灭的印象还是太害怕老师这些年对自己的教育洗礼——估计是后者,被折磨的人应该是温妮莎才对——即使再怎么迷糊健忘,缇菈是怎么也不敢忘记温妮莎教给她的那些。 只是神经大条的她偶尔还是会犯迷糊,一高兴起来就啥都不管不顾了,所以才会吃了方才那一击,现在又只得自知理亏而乖乖挨上一顿训。 面对这种情况,阿奇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要是擅自插嘴的话好像也会一起被骂,所以他很干脆的眼观鼻、鼻观心……就是装聋作哑,全当不知道,做得相当熟练,看得出来常干这种事。 好不容易等到温妮莎骂完——其实是一个音乐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打断她接下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要讲述的历史故事,缇菈趁着她转身后才夸张地舒了一口气,同时朝阿奇拉挤眉弄眼,意图用眼神来质问对方为什么对自己见死不救。 只可惜宛如老僧入定般的阿奇拉根本没看见。果然这对主人与宠物之间是完全不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而背对着他们的温妮莎当然也没发现,她正忙着看看是谁联络她呢。 在一闪一闪并发出音乐的物品是一根白色水晶柱,露在基座外的八角型柱长仅十公分,只见那根水晶柱被她点了一下后,乐声随即暂停,而白色光芒也不再一亮一灭,接着传入众人耳里的是一个宏亮的嗓音,粗犷却相当豪爽的声音,音量可不小。 缇菈和阿奇拉可以拿自己的眼睛发誓,即使温妮莎此刻是背对着他们,他们也仍然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熊熊烈火,不用看她的脸色也知道对方大概是踩到地雷了。 果不其然,那个禁忌的词汇一出,温妮莎开口就先飙出几句少儿不宜的话,后面两人只好自动过滤前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才听到比较正常的话。 “死狐狸!老娘告诉你,你敢再叫这个名字一次,管你人有多远,老娘也照样可以一箭就毙了你,你信不信!”虽然这内容好像也不适合给小孩子听。 但是很显然的,温妮莎似乎只是口头警告而已,因为这个犯她忌讳的人明显并不将这个警告放进心底——不然也不会明知故犯,还一犯再犯——这点从温妮莎的话就能听出来对方是惯犯,可是这人却还活得好端端的。 以缇菈对自己老师的了解,其箭术以及定位能力据说是苍玄门内最优秀,可见温妮莎就只是说说罢……或者也可能是没成功?后面那种的可能性比较低一点。 “那种事不重要,先摆一边去,你不是说你家学生今天就可以来了吗?怎么我从凌晨五点就在送点这儿开始待命,可是等到现在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你是吃饱没事做还是想学守株待兔啊?现在还不到中午欸!为啥要从凌晨五点开始等…… “死狐狸,老娘的学生也才刚到……你觉得有人会像闹钟一样每天早上五点就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好像多躺个几秒就会浑身充满跳蚤似的吗?又不是你。” 缇菈敢说若不是对方看不到,温妮莎一定会干脆附赠个白眼——她这个人向来要挑衅从来都不来暗的,因为对方要是没看到的话也等于白做了,说不定还会出糗(这才是重点!)。 “总之那孩子现在还不行,等一下我就会让她过去,反正你都已经等了那么久,再等个半小时应该也没差。” 她说完自顾自地就关闭通讯,对方还没把“什么?!还要再…”给哀号完,话音就跟着暗下来的白光一块儿消失了。 阿奇拉在通讯结束后,疑惑的问:“等一下……?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给缇菈的吗?” “只是要给她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罢了,交代什么的等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告诉她。” 温妮莎瞥了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缇菈,就将客人晾在一旁,径自地走向摆在客厅角落的五斗柜里,探头进去在里头东翻西找。 由于那个小矮柜被她整个人背对着缇菈和阿奇拉的姿势给完全遮住,所以他们只听见翻找东西的声音噼里嘭啷响个没完没了,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被她给扔了出来。 缇菈司空见惯的干脆带着阿奇拉坐到客厅沙发椅上,很顺手拿起桌上应该是温妮莎之前打算喝的热奶茶,又顺便拿出一个空杯也为阿奇拉倒了杯之后,就这么坐下来,老神在在的喝着饮料欣赏某人忙碌的身影。 阿奇拉看着她这副模样,彻底无言……缇菈这样子跟苍还真是像,所以为人父母果然应以身作则,不然小孩子会乱学的,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好例子。 这样一说,苍本身就是个会行走的负面教材啊…… “唉……老师就是这样,用过的东西常随手乱放,久了连她自己也没能想起来之前把东西丢哪了。” 缇菈注意到阿奇拉奇怪的脸色,于是带着一脸“真是拿她没办法”的神情端着茶杯,用极其无奈的语气解释。 我可没问你这个,而且你自己不是也会随手把东西乱丢吗?还好意思说别人……呃,该不会这个坏习惯就是这么学来的吧?! 第8章 恭喜毕业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阿奇拉很少见的投以一个鄙视的眼神给自家女孩,按照他原本的性格根本是不会这样做的,来到缇菈身边后几乎快变了个魔兽似的。 好不容易温妮莎在扔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才终于找到想找的东西时,她已经耗掉不少宝贵的时间,缇菈也喝完第三杯正准备再倒一杯,阿奇拉倒是好心,他杯子里早凉了的饮料可是一口也没减少。 少女的动作猛地停滞片刻,而后才迟疑地、缓慢地晃了几下手中的壶,心中忽地涌现一个不祥的预感,让她冷汗直流。 眼角余光瞄到温妮莎似乎发现她想找的东西正要起身,她眼捷手快的把壶放回原位,同时把手上的空杯丢到茶几下,顺手拿桌上阿奇拉面前那杯奶茶放回原位来“掩”尸灭迹,一连串毫不拖泥带水的不出声动作可说是一气呵成。 勉强接住差点砸到脸上的凶器,缇菈拿起项链细细观察的同时,忍不住腹诽着“这又不是铁饼”。 但是等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大概五公分长的透明水晶柱时,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了,“老、老师,这、这该不会是……?!” 温妮莎这次就很不客气的直接赏了个白眼给自己的学生,“那个就是苍玄门的证明,以后就是你的了。” “果然是用六角型的啊……嗯?”被主人抱着的阿奇拉,看着摊在缇菈手心上的这个与银色链子由青铜相接的六角水晶,凭着魔兽能够感知咒语的本能说:“而且这上头好像还被施了第一个摸到水晶部分的人,就自动认其为主人,其他人都无法戴上它之类的咒语。” 那也不能用丢的啊……坏了怎么办?那样很不吉利欸! 缇菈握着那条项链在心中悲愤地喊道,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问题,学着乖宝宝的样子举手发问。 “老师,我记得我们城里的火车往东西南北的方向只有各一条线,而且只与附近的城镇接轨,中间最多只途经一些小镇子,那请问一下,我们要怎么去爱普莉城?” “问得好!你的这个水晶柱就是关键。” 缇菈纳闷地看着她的老师,好奇手中这个看起来根本就像个装饰品的东西是可以起到什么关键的作用。 “它是一个指定式的双向传送媒介,只要走到指定地方的传送点……它就会自动将你传送到另一个指定点,就像现在这样!不过因为相关的传送道具都太贵了,就连橙色水晶柱也很难买到,所以当初是用将传送的咒语公式刻上去。” 缇菈正疑惑着,就被温妮莎不由分说的给推到另一个角落里,让她站在一个奇怪图案上,不给她开口的时间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而且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居然还莫名的趾高气昂。 居然是用刻的?而且明明就是没钱,你为什么还可以那么一脸得意的样子……欸?!什么? 原本缇菈并没注意到温妮莎前面的话,还在她越说越得意的时候在还在内心吐槽对方到底是有多穷,直到心里话想了一半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脚下踩着的……涂鸦般的刻痕(?)正在发光,而自己和阿奇拉的身体开始逐渐消失。 缇菈沉默了半晌,这次没能忍住心里的激动,在消失的那一瞬间终于忍不住大喊:“……原来你只是在赶时间啊————!!!” 反观阿奇拉却是看着温妮莎和整个室内,在完全传送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想到奇怪的问题。 对了! 而且这大小、布置怎么看都像是只有一人生活的住宅…… 她用着从未对缇菈展露过的温和语气,轻声的自言自语道:“现在说好像已经迟了,你也听不到……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恭喜毕业,缇菈。” 非常可惜的是,这个难得一见的笑容并没持续很久。 因为温妮莎觉得口很渴,坐下来准备要喝奶茶的时候,才发觉它的热度已不再(奶茶凉了的话会变得不好喝),正拿起壶打算重新倒一杯时却又发现……那壶本来满满的奶茶已经空了,而茶几下躺着一个茶杯,下头垫着的棕色地毯上则是有块很可疑的污渍。 她顿时整个人脸色铁青,几秒钟后,外头的路人都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死ㄚ头,下次见面老娘绝对要剥了你的皮、抽你的筋——————!” 空间传送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所以当缇菈发现已经传送到目的地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嗯?怎么,感冒了?”阿奇拉关心的问。 缇菈揉揉自己发痒的鼻子,露出一个非常僵硬的微笑解释:“不,说不定是有人在想我……嗯,一定是波伊兹妈妈太担心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儿,老是叨念着我的缘故!绝对不会是老爹,因为他总是摆出那种明明说是担心,可根本就是在看好戏的态度!” 完全不敢想象温妮莎现在是如何咒骂自己、如何发泄脾气的缇菈,只能很没骨气的将这个突然的喷嚏,归为是母亲对自己的担忧和思念太过强烈的缘故。 第9章 春天之城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位于中央地区边缘地带的萨芙特王国,是中央大陆第一个非城市国家,也是五大陆上第一个体制转变的国家。 在皇灵历时期,她只不过是小小的公国,位于现今的中央大陆最西边,当大浩劫过后,若干国家都随香格里拉王国覆灭,仅少数国家熬过这一劫难之初,这个小国迁移至靠近中央地带的位置。 为求生存而小幅度的扩张未知领域,一马当先的改变体制,从公国转变为王国,其他四个大陆上幸存的大国为了这未知的时代,也纷纷改革国家制度。 除了王都“萨芙特城”之外,王国内还有两个同样有名的大城,分别是贝勒斯领的四月城.爱普莉城,以及法玛尔领的樱花城.撒库拉城。 她们都是在王国迁移过来前就已经有雏型存在的城镇,依附王国后在城主的带领之下日益茁壮,才发展成现今这般规模的繁盛光景。 萨芙特王国最大行政单位为“领”,除了作为王都的萨芙特城无所属的领之外,每个领都有一个主要的城市作为重心,城主们都是由王都那边从领内选定的,约莫五到十年会更替一次。 在城之下,还有分区域,再是单位相对较小的镇与村。 此外,萨芙特王国也是这个大陆上唯一一个继承“古香格里拉”王室血脉的国家,因为开国国王的祖母就是当时末代王室的成员,所以圣教会中有不少人认为她是正统的“新香格里拉”。 估计也正是因为背后有圣教会这个强而有力的支持,王国才能有如今的强盛吧? 而爱普莉这个只有东北方与森林紧紧相邻的次要城市,和西北边的萨芙特城之间只相隔着一片森林,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的距离。 只是似乎受到对方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城市规模的大小、商业的程度和人口数量与身为中央大陆主要都市之一的王城相比,明显低落不少。 不过她依靠着发达的农业与相关的买卖,远近驰名,因此也可以算是颇有名气的大城市。相反的,撒库拉城的位置是在离这两个城市更远的西南边,所以城市各方面受到王城的影响并不大,人口数量与密集度也很平均。 <中央大陆,爱普莉城> “你有什么感觉?” “老实说……没特别的感觉,你呢?”另一道温和的男音响起。 “我也没有,说真的。”某人看着眼前的情景,抽了抽嘴角,“只是觉得两者差就差在名称上的不同呗!” 说话的是刚从传送点出现的缇菈和阿奇拉。 一分钟前,他们就像赶鸭子上架般,被某个赶时间的大姐头硬是从海德城传送到这里。 当他们终于不觉得头晕后,对于自己身处的地方也看傻了眼,因为这个看起来仅比海德城的分部还大上一点的地方,看起来更加的简陋──好险不至于家徒四壁。 若不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突然冒出来,嘴里还大喊着“可终于等到你们啦!”这句话,而且脖子上也戴着那条与缇菈同样造型的透明水晶,估计他们会以为自己是误闯了谁家的仓库,打死也不会相信这里就是人们口中的“苍玄门的大本营”吧。 正确地来说,所谓的苍玄门“大本营”,其实只是因为这里的城镇中心,有苍玄门为统一管理各种行业,而设置的“统管处”。 它所拥有的各种行业,最高领导都是聚集在这个统管处,各种资料也都保存在这里,任何人加入它下头的行业,都必须领取有苍玄门标记的证明并到这里登记过个人资料。 至于为什么设立在这里,据说是因为这里的土地价格,是萨芙特王国所属的三座城中最便宜……非常现实的原因。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苍玄门为自家冒险团设置的独立据点,也就是冒险团的总部。 团内的成员除了可以寻找委托之外,有时需要打点装备或是进行特别训练也都是在这儿进行。 至于缇菈他们现在的所在地是,后头的仓库(还真的是在仓库),听到这个回答的缇菈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说这话的人。 ……真不晓得传送术式的设计者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把传送点的出入口设置在这个容易让人被误会是小偷的地方。 这些都是那个老头,自称是冒险顾问的“法克斯”,在领着他们前往主屋的时候同时告知他们的。 顺带一提,当缇菈发觉这个精力旺盛、老当益壮的老人家就是刚刚与温妮莎通话的人,问过他的名字之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还真的是一只老狐狸”。 三个地方要到主屋之间都各有一小段的距离,中间则会经过设有水井的中庭,不过从中庭这里是看不到外面,因为周遭有石砖砌成的矮墙,上头被施了防护机制的咒语,以免有宵小想入侵。 “法克斯爷爷,爱普莉真的是苍玄门本身以及底下冒险团的大本营吗?”缇菈问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吗……目前来说确实如此,就算说它不是,也没人知道真正的本部在哪里。”法克斯给了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 不过法克斯的回答却让阿奇拉想到方才来之前的疑惑,“说起来,为什么海德城的据点会那么简单?看起来不太像公共设施……而且人数也太少了吧?” “那么温妮莎老师也是这样子的吗?” “当然,小蝴、嗯,温妮莎她也是其中一位,在基础和进阶的冒险课程中,她的箭术是最优的,而专业训练中她选的也是箭术,所以她才会教你这些。” 她在心里吐槽得正欢,这边的阿奇拉觉得自己得替自己的主人虚心求教才是,于是又接着询问基础、进阶和专业训练是什么。 “那原本是我们冒险者的训练,现在苍玄门的其他成员也会参与来锻炼身体,也算是当作防身。” 基础就是体能方面和各种知识的教学,进阶是各种技术的基本指导,专业则是针对最拿手的方面精益求精。那些被派到各地的冒险者在这三方面,也能算是组织中顶尖的指导员,在他们那里受训可以直接抵过这里的训练。 缇菈听完后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跟着温妮莎老师的第一年,就老是被逼着做各种奇怪的训炼,体能、各种才艺之类的,十只手指头算都算不完,而且训炼完又是上课,上课完又是训炼……原来这就是苍玄门的特别课程啊。 “是的,一般这些课程会进行……你们等老夫一下。”法克斯的话到一半就打住试因为他要用一点力才能推开主屋的后门进去,那门的年纪大概不小了,所以有些难开。 一旁的缇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帮忙,没手可以帮的阿奇拉就趁两人在忙,而自己飘在一边等待的同时,稍微瞄了一下主屋的高度,目测的话大概只有两个楼层的高度,跟一般的民房差不多高。 屋子里并没有任何人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空荡荡。 法克斯指着左边墙面上的大广告牌介绍:“这个广告牌是『情报版』,如果你想看看最近新的消息或是否有关于委托的相关情报都可以在这里找,老夫也会每天早上也会把从统管处拿到的报纸放在这儿。” 阿奇拉的视线落在通往二楼和地下的楼梯问:“楼上呢?” “二楼是租给没有住家的冒险者,租金本来就便宜,合租的话几乎就快等于不用给租金了。” 老人又指了指旁边往下的楼梯,“下方则是藏书室,我们家冒险者收集过的一些情报很多都放在那里,当然最机密的没有,还有不少丰富的藏书,各种行业的相关书籍都有,苍玄门的统管处拥有的书籍都是难以藉阅,因为机密也放在那里,所以很多其他行业的成员会来这里借书当参考用。” 少女的注意力反而是被广告牌旁边的东西吸引,“那两个布告栏是公告任务的吧?为什么需要两个?” “难怪小的那个上面的委托单少得可怜……” 第10章 春天之城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阿奇拉自动忽略了自己主人那没礼貌的发言,选择去观察附近的摆设,发现除了那个大广告牌、两个布告栏和摆了几张木制的桌椅之外,整个内部再无其他设备,在加上又没有别人,难怪刚才感觉整个屋子很空旷。 “这里也太……嗯……” 虽然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中间却停顿了很长的时间,因为觉得自己需要斟酌一下用字才不至于像缇菈那样失礼。 “干净?整洁?” 法克斯倒是看出他的顾虑,面上带笑的直接替他说出一般人都会有的印象。 “这是因为大伙儿通常不是来找任务,就是来训练或拿东西借书,不过接任务的占多数……总之除了住这儿的人外,为了避免吵杂,大家不会做太多的停留,再说了我们苍玄门的冒险团内,纯粹干冒险者的人可不多。” “这什么意思?” “人们都说苍玄门是个大杂烩组织,是因为苍玄门投资了很多行业,本身也招揽了各种行业人才,甚至也会给予应有的器材,就算那些成员有人也会接冒险者的委托单,可多半都只是把冒险者当副业而已,会当成正业的成员基本上是以孤儿居多。” 听到“孤儿”,缇菈露出相当惊讶的表情。 法克斯见状,似乎也能理解她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 “苍玄门在招收成员的同时,也收容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这其中一半的人就是孤儿,有的年纪甚至不过五岁……” 在这些孩子中,有人被收进来之后有些成员会收养他们,也有部分的会成为组织内其他行业的学徒,不过他们大多数还是选择接受训练,成为冒险者。 听着法克斯的解释,缇菈才猛然发现,自己对苍玄门的理解原来真的是少之又少。 那么她的父母们呢?是不是也是苍玄门捡回来的孤儿? 所以她才从未看过任何的亲戚,不论是她亲生母亲那边,还是养父母这边的。 原来苍玄门有首领这号人物的存在啊?而且好像是组织的最高领导人……还以为这种性质不明,成员职业也不完全统一的大杂烩组织,是由多人来同时管理。 就像海德城的市长也只是个摆设,真正的主事者其实是从城内各方派出的代表们,共同维持整个城市的安定。 老者大概看出他们并不清楚这些,于是继续说明首领的看法。 因为有不少的人,尤其以那些年幼就失去家的孩子为最,对于自己的出身多少抱有心理障碍,认为像大部分时间都漂泊不定的冒险者,这样的职业是最适合他们。 所以过去苍玄门的冒险团人数少,主要原因是因为很多成员“不安分”,不会乖乖和同伴待在这里,而是选择游历四方,只是偶尔会回来一趟。 “原来如此,那么首领是什么样的人啊?” 闻言,法克斯捻了捻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先沉默一下才开口娓娓道来。 “这个吗……现任的首领是从什么时候接管组织,性别、年纪、长相什么的,大家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有谁知道首领的事情,连下头各行业的高级主事者,向他汇报时也都是靠特殊的通讯水晶,无法用咒语追踪对方的位置。” 好吧,那么就先撇开这个从头到脚完全是个谜的首领,阿奇拉觉得自己必须先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现在苍玄门的冒险者有多少人?” “这个请容老夫想一想。” 慢条斯理的掰着手指,老顾问才道:“如果先不算缇菈的话,大概只有十四、五个吧,这还包含了那些有其他正业但也经常接委托,几乎是半个现役冒险者的成员。” 原本估计再怎么少也应该会有三十几人的缇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才这么多人?!可是苍玄门的冒险者不是小组制的吗?” 老人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却突然插进来。 “起初人数确实更多,而且在以前也没有小组制,是直到……” 来者嗓门起初十分宏亮,直接盖过法克斯的声音,可说到后面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是越来越黯然,到后面近乎无声。 回首看去,说话的那个人刚好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屋而逆着光,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相貌。 “喔,阿万啊!终于来了,还想说你今个儿来得这么迟,一点也不像你……杵在那里发什么呆,快过来,老夫给你们介绍一下。” 在老顾问热情招呼时,来人也像是回过神似的,忽然踏起沉沉的步子来到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有着身材魁武壮硕的壮年人。 “直到”是指发生过什么事吗? 虽然对男人戛然而止的话仍充满好奇,缇菈还是将注意力放到面前这位总算不再背光的男人。 ……或许是错觉,她觉得这个人有种很亲切的气息。 “这位是万,我们冒险团的副手。本来冒险者们的大小事该由咱们的首领来管的,但首领根本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这责任就落在阿万的身上。” 法克斯像个骄傲的老父亲似的拍着男人的肩膀,中气十足地道,还顺便损了自家上司一句。 缇菈目不转睛地看着万,对方身高足足高出她两颗头之多,目测大约六尺一吋高,栗子色头发被理成了利落的平头,穿着无袖汗衫而露出的双臂有着结实的肌肉。 似乎是因为长期劳累还留着一圈落腮胡的关系,刚毅不失古板的面容显得饱经风霜,巧克力的深棕色眼眸深沉而睿智,让人觉得他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许多岁。 “对了,”仿佛想起什么,老顾问突然补充道:“别看阿万这样子,他才三十九,虽然目前『现役』的冒险者中年纪最大的确实是他。” 还特别强调“现役”两个字,是怕他们会反问“最老的难道不是身为顾问的他”吗?阿奇拉无语,差点没憋住设定吐槽出口。 不过再转念想一想,以缇菈脱线的性子,的确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阿万,她就是温妮莎的学生缇菈,你知道的,还有这是她的魔兽搭档阿奇拉。” 在阿奇拉和缇菈都分神想着琐事时,法克斯就先为他们做了介绍——虽然缇菈说过阿奇拉是家人,不过苍玄门的冒险者驯养魔兽通常是拿来当搭档用的,所以法克斯就擅自这么说。 缇菈倏然察觉到一股感觉强烈且复杂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很显然就是从那个名叫“万”的男子身上传来的,可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当她回神想去探查那其中包含着什么,对方却早已收回了那种目光。 待双方简短的打了个招呼,法克斯用着一下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口气,拿“突然腰背酸疼”这个理由当借口,把导游这项责任推给了万…… 有这样不负责任的顾问还有一位形同幽灵人口的首领,难怪万会看起来这么疲惫。 “来吧,现在这个时间有些没任务的冒险者会在哪我很清楚,我带你们去认识一下。”就连说话的声音现在听起来,都突兀地显示出有气无力的感觉。 爱普莉,她是这个以商业为重心的贝勒斯领内唯一农业最发达的城市,所以现在这个时间,城里大多数的居民都还在城外的田地干活儿。 而缇菈他们所在的地方又是靠近东边与森林的衔接处,与位在西南边的田地是呈反方向的位置,所以一路上只看到三三两两的从田地回来的居民,还有寥寥无几的店家在营业……看着非常冷清。 即使现在已经很接近午时,但是住在这一区的居民也不会在休息时特地跑回家休息,因为距离太远,就在那附近的农舍休息片刻。 至于爱普莉这个名字的由来,即使不是本城出身的缇菈,也能给出解释。 原因之一是气候的关系,萨芙特王国以农业发迹,是因该国家拥有四季如春的气候,故使用富有春天气息或是与农产业相关寓意的名字;另一个被认定为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当时开发这里的第一任城主,名字就是爱普莉。 “是的,所以每年的四月就是爱普莉城的『感怀祭』,是人民为了感谢与怀念那位城主所专门举办的祭典。” 一直面无表情的万听到缇菈的解释,虽然表情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不过给人的感觉就比较温和多了,而且看他在帮忙补充的同时,还不断点头的样子就知道他在附和缇菈说的话。 不过在说到感怀季的时候,冒险团副首领的语气有一丝不对劲,看上去心情有些……低落?许是想起什么往事影响了情绪。 “不过现在是六月,今年的感怀季已经过了,真可惜。” 阿奇拉的语气意外地表现出一点点的小失望,而缇菈则反常地继续陷入沉思。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呃……”缇菈踌躇了一会儿,嘴巴开开合合的,不过终究没有说出自己方才想的那个问题,而是换了另一个:“我听法克斯爷爷介绍我的时候有对您说『你知道的』,请问您认识我?” 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霎那间,缇菈仿佛看到他又露出刚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过他的神情很快就恢复正常,“当然……应该说,这三年间温妮莎不只一次说过你,所以我们都知道你……还有你的那些事迹。” 第11章 春天之城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以温妮莎的性格来看,估计、大概、或许……连缇菈是如何的死缠烂打,还厚着脸皮连人家相亲约会都要跟的“伟大壮举”,现在都已经被尚未见面的同伴们知晓得一清二楚再明白不过了。 “欸——!!!大家、我是说苍玄门的人……都知道?”缇菈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很吃惊”四个大字,她大概也没有想到,温妮莎会把那些对她自己而言应该也很丢脸的事情给说出去。 “……不,应该说只有那些把现役冒险者当正业的孩子们知道吧,因为温妮莎加入苍玄门成为冒险者其实很短,在那之后很快的许多人都转……咳,总之那时候人数很少,所以温妮莎和做其他职业的伙伴之间并不亲。” 虽然万的话转得很快,原本就有在留心的缇菈,却并没有放过这个不到一秒的停顿与生硬的转折,但她只是将疑惑连同刚才的问题放在心里,并没有询问对方。 “原来如此……能说说冒险者们的情况吗?让缇菈先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阿奇拉也有注意到,不过当他发现缇菈有听到却没有问的打算时,也决定装作没听见。 这个问题似乎是在万的安全守备之内,他很快就表示没问题。 法克斯之前曾提过的“现役冒险者”,是指在苍玄门的冒险团里,不论是冒险者是否为他们的正业,仍会长时间待在总部接受各种任务委托的成员。 至于像温妮莎那种负责替苍玄门训练新人的则是“指导员”。这些冒险者资历丰富,在各个方面也都是个中好手,偶尔也会负责一些需进行远途的长期任务,目前指导员的人数包含万在内共有五人。 而如今苍玄门的冒险者人数,不算那个自封顾问的老狐狸,加上负责驻守海德城的温妮莎一共是十五个人。其中资历最丰富的成员待了已经超过十年,而目前年纪最小、资历最短的就是现在加入的缇菈。 缇菈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有些惊讶的问:“呃,可以暂停一下吗?您刚刚是说,目前待最久的现役冒险者,只有十二年的经验?!这稍微有点短吧?” 听完这些话之后,缇菈问了一个挺实际的问题,就是万从事这行有多久的时间,因为他很好奇担任冒险团副首领的万究竟是当了多长时间的冒险者……居然会不超过十年,这样也可以担任副首领? 虽然缇菈有时候说话直接,但是大多时候她的用字遣词还是比较委婉的——因为有波伊兹的谆谆教诲——所以这个问题听起来其实并不怎么失礼,却仍是让万的脸色忽地一变,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现在看上去更为严肃。 阿奇拉见了暗地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估计涉及到对方不愿提及的隐私,于是他开口道:“如果您不想说的话,其实不用回答的,本来随便问这种事也是我们家姑娘的不对。”他的这句话让缇菈撇了撇嘴,却不好反驳。 棕发男子的表情这时才好看了一些,说:“不,没关系的,我成为冒险者大概是二十八、九岁的时候,现在算算也快十年的时间了,但那是改行的年纪,在那之前我是苍玄门底下某一铁匠的学徒,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原先就不明显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看似无奈却又有些苦涩。 “我会转行成为冒险者,其实是因为我失散多年的亲人曾经也是这一行的,虽说在她过世前我们由于一些误会分开了五年的时间,但是我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她的关系我才会透过冒险认识了不少的朋友,而你的眼睛让我刚好想起了她……对了,缇菈……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见眼前这名与过世的那个人有着同样眸色的少女点点头,万那张严肃的表情稍微有点柔和。 而缇菈则是想起了三年前曾经也有人说过很类似的,但是当时那个人说的是自己的脸跟对方认识的人很像,反倒是眼睛不太像。 ……难道她长得有那么大众脸吗?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心里虽然这么腹诽着,但是少女听完万的话之后好奇心却有点上来,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应该继续问下去,例如对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之类的…… 不过,要是这么随便追问人家的感情事,那就真的比刚才那个问题更没品了,所以当缇菈正在心里天人交战时(很想问,但是那样太没礼貌),耳边便听到对方说:“啊,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他们现在停下来的位置,是跟之前所待的地方隔着三条街距离,一家仅有两层楼的小酒馆,叫作“龙腾酒馆”。 万表示这是因为酒馆主人的母亲祖先是南大陆的人,祖上是经营酒庄的,而在南大陆的国家多数是以龙为尊贵的象征,所以老主人替爱妻将这家店取了这个颇有南大陆风格。 在中央大陆虽然不是没有这种风格的店名,但是却并不多见,所以也可以算是风格很特别的店,至少比缇菈家的酒馆名字正常不少。 不过缇菈家的酒馆因为还有经营旅馆的事业,所以规模相较起来,也比眼前这个建筑大上不少,楼层比较多。 ——根据万的解说,酒馆的主人过去也曾是苍玄门的一位成员,这家店就是他父母传下来的产业。 酒馆主人在退出苍玄门之后就接手这家店,他的主业虽然不是冒险者,但是也曾当作副业干了不少年,所以苍玄门内的冒险者们经常会以这里为聚会地点,很多的旅人也喜欢聚集在这里,毕竟在这里可以跟同行之间彼此交流,这是获得情报的最快快捷方式。 缇菈注意到招牌的角落上,有着一个小小的图案,颜色是青铜色的,而那个样子有点像她颈上挂着的这条证明,在水晶柱与链子镶接处的每一面青铜,都刻成了枫叶的形状。 “苍玄门的标记是『青铜色的掌状七裂形枫叶』,我们冒险者是把这个标记镶在透明水晶柱上作为证明,其他行业的标记证明,有镶在卡片上的、镶在徽章上的都有。”万指着那个枫叶标记说。 “而且苍玄门的成员如果有自己专属的店铺,都会在招牌的角落放上这个标志,就算是已退出的成员也会这么做,表示自己不忘这个曾经的『归属』。” 缇菈先是看看自己戴着的证明,再看向那个青铜枫叶,突然颇为感动的轻声呢喃:“苍玄门……果然是个好地方呢,即使是离开了,大家也依旧会怀念着它吗……”就像她过世的母亲和如同手足一般的养父母。 阿奇拉那双金黄色的眼瞳闪了闪,底部好像带上了点什么阴影,却也跟着露出相似的表情,点头表示自己很赞同缇菈的话。 而万则是在听见缇菈说的话,瞧着女孩的五官与神情,略有些怀念的笑容微不可察的展露在嘴角。 “二楼是专门给苍玄门的成员使用,我们家的冒险者通常都会在那儿,现在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客人。”他一边跨步向前打开酒馆大门,一边说:“来吧!带你们去认识一下。” 缇菈在快步向前的同时,将阿奇拉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心里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抓着东西…… 而且还抓的很紧,幸好水晶宝宝经过这几年的时间,也终于从不习惯被人拥抱,到习惯即使被勒得喘不过气的程度却还是可以分神思考——反正也死不了。 昏暗的一楼将店内目前无人的状态,昭然若揭,只有隐约的光亮从楼梯上方透下来。 上了二楼,四扇门代表这里有四间包厢,中间走道的末端有一扇格子窗,从窗户往下看的话,就能看到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层楼有人,而且人数应该不到十个甚至更少……可虽然如此,不论是哪个包厢都没有传出任何一点声音,由此可见这里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再不然就是那群冒险者里有人会使用音系的魔法或隔音的法术。 万有些无奈的耸肩,径直走向靠近窗户右侧的那一间,然后敲了门也不等里头的人应答,就非常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 在门扉开启的那一刻,缇菈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错觉—— 她就像是站在一道被迷雾笼罩,充满神秘的雄伟大门前面,心中惶恐,惴惴不安,却又隐隐感到体内热血在隐隐沸腾。 而面前那扇无法看清的大门之后,则是预告了她无法预测的未来,将会经历的旅程。 ............ 自从三年前立下的那个约定之后,缇菈几乎天天都在想象当这一天来临后,与对方再会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连做梦都会梦到。 ——只是她大概从来没想到两人再见面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惨烈”的场景。 门被万大力向内推开,霎时,缇菈只听见很大的一声“砰”以及门板打在物体上的声响,她很确信打到的应该是个人,因为在门板狠狠砸中东西的同时有出现一声短促的哀嚎。 随之而来的,是房内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没事吧?”、“啧啧啧……阿万你这一推可真够狠的。”、“应该没打到脸吧?会不会毁容啊?” ……诸如此类最初明明是安慰性质的话,可是听到后来却转往调侃方面而去的发言接二连三地从里头传来。 听得出来好像幸灾乐祸的成分比较多一点。 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会因此被勒出一圈“小蛮腰”的阿奇拉,正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缇菈并没把他放下来的打算,神情紧张的凑到万的身后,从小小的空隙中往包厢内一探究竟,就见一名青年坐在地上。 他似乎原先是站在门边打算要来开门的,结果门板冷不防地被万用力打开,站在门后的他首当其冲的先遭了殃。 更惨的是,腹部被门把撞个正着,因此现在只能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呻吟……所以从缇菈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 但她还是分辨得出那个悲鸣声,是自己认识的嗓音——虽然刚才被门打到的那瞬间似乎破了音——尤其在看到对方那一头黑色短发后,更加确信自己前一秒的臆测是对的。 于是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以及激动地之下,缇菈脱口就喊出了那个名字:“零大哥?!” 当她的声音脱口而出时,原先人声鼎沸的空间转眼间就安静下来了,好几双眼睛同时对站在万身后的她行以热烈的注目礼。 被唤了名字的青年,大概也是在纳闷为何有人会喊自己的名字,也或者是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他觉得很疑惑。 第12章 再遇故人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略带迟疑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那名罪魁祸首庞大的身躯。 ……想当然,那个嗓音听起来像女孩子一样清脆可人,而且还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上大哥两个字的人,根本、完全,不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所以他的注意力一转,目光很快就落在万身后的那张脸上。 而缇菈的视线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与那一双拥有杏仁瞳孔的猩红色眼眸交会。 有点微卷的黑色短发下是端正深刻的五官,挺直的鼻梁、微微挑起的浓眉和凤尾般的眼型,显得英气逼人,炯炯有神。 最让人看了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双极为特别的瞳孔,搭配上稍显苍白的肤色,乍看可真像是出现在历史书以及故事里的血族(吸血鬼),不过他没有吸血的尖牙。 ——是的,三年前在酒馆相遇,将长弓送给缇菈并建议她向温妮莎拜师的人,就是他,这位名为“零”的青年。 “哎,一个水当当的姑娘啊!她一定就是温妮莎口中那个小姑娘对吧?不过老万,你会带新人来这一点可真是难得,我打赌一定又是老狐狸把向导这种工作丢给你做的吧?” 坐在地上的黑发青年还未做出其他反应,率先开口的反而是这里唯一的中年人,他迅速上下打量着缇菈,随后给了冒险团副首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依照对方那偏黄的肤色和黑褐的眼珠来看,这位应该就是那名母亲来自南大陆的酒馆主人,过去曾兼职冒险者的苍玄门成员。 这个身形略显圆润的男人顶着一个几乎快维持不住地中海型的秃头,有一双神采奕奕却依稀有着鱼尾纹的眼睛,以及红润有光却已经出现法令纹的面庞。 缇菈暗自猜想,这位大叔的岁数,应该、可能与万的实际年龄是差不多的,如果不看万那副已经衰老的神情。 被问及的万先是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才语带无奈的回答:“……阿金,你的直觉依旧是这么好。” “我说零,你怎能这么露骨盯着人家姑娘看呢?” 接着开口的是一名站在零身后,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 一头及肩的金棕长发束在脑后,似刀一般锐利的长眉下是一对深棕色的眼眸,上吊的眼形锐利似鹰,那张也算得上英俊好看的脸庞虽然是笑着的,却有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明明是用着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她,不带任何敌意,反而给人一股如利剑似的尖锐压力。 不知怎么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联想到曾在书上读过的,一些像是龙族、兽族等充满野性并且生性倨傲的种族,他们会无意识地对其他种族散发出这种威慑的气息,也算是一种野性的本能。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一直是自然的最高法则。 特别是在弱肉强食的上古时代,为求生存,很多时候在一开始就释放自己强大的气息往往能占尽先机。 毕竟当猎物被自己的气息震慑住了,万分恐惧之下当然是想逃也动弹不得,猎人也就省下许多心力。 尤其是龙族,毕竟是神所创造的,最早诞生的种族,因此它们生来气息便自带威压,那种近似神一般的强大气息犹如神的馈赠,可说是不怒自威的绝佳典范。 只是与零的那一双象征异族血统的特殊瞳孔相比,对方的瞳孔却是与常人无异,并无特别之处。 再者,当人开口说话之后,那副像是调笑的语气搭配他那张俊脸上的笑容,只给人一种很二百五的公子哥感觉。 ——方才感受到的那股压迫感也只是出现一瞬间……大概是错觉? 可能是还没从刚才冲击所带来的疼痛中回神,被同伴言语取笑的零只是愣愣地看着缇菈,一直到万重重的哼了一声,身后的那名青年力气不小的将他一把拉起,他这才反应过来。 “你、你不是缇菈吗?!” 趁着他还在恍神的那一小会儿时间,缇菈已经活用自己优秀的视力,将包厢内快速的环视一遭。 房里连同零在内共五个人,四男一女……除了离零最近的那名最先开口的男子以及之后嘲笑他的青年之外,剩下的那位少年在看着零的时候,美丽的海蓝色双眸中带着藏不住的关切,他大概是四个人里面唯一关心零的——或者说他是唯一把关心之情表露在脸上的人。 缇菈正打算收回目光,却察觉一股极其锐利的视线射向自己,感到奇怪的她顺着那种感觉看过去,却先与那名少年对上了眼。 少年与站的位置离门口最远,也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少女,都拥有一头丝质般柔顺的浅金色发丝,连眉毛也是奶金色的,更衬得他们的肤色白皙如雪。 高度神似的样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十之八九应该是双胞胎,手上同样戴着刻有特殊图腾的银戒,年龄看着大概只比缇菈大个两、三岁。 除了发型不大相同之外,要说二人身上还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眼睛的颜色以及蕴含在其中的神采。 那名少年似乎也同时在看着缇菈,所以当她的视线经过时两人才会立刻就对上了眼。 对方发现缇菈也在看自己时,白皙的脸庞马上就透出薄薄的红晕,他一边赶紧低下头,这让略长的浏海完全遮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眸,一边怯生生的朝缇菈挥挥手,大概是觉得自己偷看被当事人发现,感到很不好意思。 而站在他身后的双胞胎姐妹也在看着她,却是环着胸,表情冷得和现在的万有得一拼,简直就是冰山美人的代表。 ——在这对姐弟的表现强烈对比之下,她很快就明白也看清楚,那股锐利且似是包含着敌意的目光就是来自于那名少女。 仔细的观察一下,这名神色冰冷的少女和她的兄弟除了同样有着那美丽耀眼的金发,还有一个略微向上翘且线条优美的秀气鼻子,淡金色的及肩长发随意扎起搭在肩上,较短的利落浏海让那双气势逼人的紫罗兰色眼眸完全展露出来。 她身上穿的是非正式场合的轻便服装,却仍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白皙的肌肤与苗条的身材十分相称,给人一股英气勃勃的、宛如公主的错觉。 只是在仔细的看过人家那巧夺天工的美貌后,她莫名觉得同样身为女性的自己有点惭愧,不由得在心中稍稍埋怨了一下老天爷的不公平。 虽然觉得对方的注视很莫名其妙,但是缇菈马上就将这些连同莫名的自卑感一起抛在脑后。 因为她发现这么一圈看下来,终于能确定自己想找的另一个人并不在这里,本以为零在这里,那么另外一个人应该也在的……原先期待的心情多少受到了小影响。 不过失望归失望,能够见到许久不见的故人,还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尤其那个人对于自己的出现还一脸意外的样子,更让缇菈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真爽”。 “哼哼,见到我是不是很吃惊?” 她从万与门扉之间的缝隙钻过站到零面前,刻意抬头挺胸地朝对方得意洋洋的说。后者则是上下打量缇菈几眼,咧开嘴笑了起来。 “吃惊是吃惊,虽然有做过心理准备,不过你这三年来好像一点都怎么没变呢!”说到这儿,他还笑着比划了一下缇菈大概不到自己肩膀位置的身高,“特别是这身高……嘿!闹着你玩的,别生气,等、嗷!!!我的肚子……” 被说出身高一直没再长的事实而脑羞成怒的缇菈,愤而抽出一直背着的长弓,用上吃奶的力气使劲地往那个调戏她(身高)的家伙打下去,不过没打着对方的脑袋反被轻松接住…… 那也没关系,她另一只手还空着呢!抡起拳头狠狠地朝肚子那个位置打下去,而且好死不死的刚好打在零刚才被门把击中的部位……秒杀成功! “活该!你自己还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就是讨厌他这一点,三年前也是这样。 当初缇菈还想说怎么零给她一个很眼熟的感觉,半年后苍一回来她就知道原因……因为零跟她家的老爹在某些方面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尤其是拿她当乐子这一点更是像——即使她跟零只认识一天……不!甚至不到一天,只认识一个清晨的时间而已。 第13章 再遇故人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抱着自己二度重创的可怜肚子,零发出充满痛苦的声音,一脸可怜兮兮的讨饶:“你、你下手真、够狠……” “谁教你要调戏人家……唷!平时人缘超好而且能轻松与陌生人谈话的零耶!在女性里头更是一向吃得很开的零耶!这样的你居然也吃鳖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位青年,再次取笑完零之后,他热情的对缇菈打招呼。 “嗨!我叫莱特,是现役冒险者里最擅长用剑的人,以后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我一直很想见你呢,毕竟能忍受温妮莎阿姨时不时的长弓突袭三年之久,你还是史前无例的第一人!” 青年似乎越说越兴奋,最后拍了拍她的肩,十分爽朗地说:“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告诉你的!” 对于外人突如其来的热情,缇菈向来难以招架,因此尽管仍在气头上,她也只得顺着对方的热情打个招呼,尽管对方手劲大得像是要把她的肩膀打到骨裂,仍是扯开嘴角跟着讪笑。 另一边,终于被恼羞成怒的缇菈放开的阿奇拉,在自家姑娘的背后飘过来飘过去,看起来心不在焉似的,其实他有在关注几个人的对话。 那能算调戏吗? 要我说的话,他只不过是因为刚好戳中缇菈的地雷才会被打……认识缇菈的人都知道她超想长高却迟迟长不高,这是她的地雷呢。 这是当他听到自家姑娘的身高被拿出来说的时候,心里面所想的……不过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心里这样说,其实也很过分。 零听了莱特说的话,保持着弯腰抱腹的姿势在一边淡淡的回泼他冷水:“你是哪只眼看到我调戏别人了?而且吃得最开的人明明就是你吧,今天早上跟你一起去办事处的女伴,好像跟我前天看到的那位不一样呢。” 被好友拆了台的莱特,没有露出被戳破事实后该有的困窘,居然一本正经地反驳,还恶人先告状。 对于某人的威胁,零没有太在意——反正万本人就在现场,看来也不太想管这种事,而且瞧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估计是司空见惯,因此他乐此不彼的继续说着。 “那就怪了,我记得一个是黑发一个是金发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差多了好不好,而且你这个女伴一天换一个老是害别人伤心难过的薄情汉,等哪天有了正主后再来跟我说这种话,不要做人身攻击。” 被指责女伴一天换一个的薄情汉(花花公子),更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那些都是我的红颜知己,你若没对象的话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个?” “不需要,红颜知己?少为自己的薄情面找借口,对人家没有那个心就不要让对方误会。”黑发青年冷冷地说,看上去对友人的作风很是不齿。 “不不不,这并不是借口,再说这哪叫薄情,我们明明都是好聚好散,各取所需——”话说到一半就被无情打断。 “你确定你没用错词?!” 在他们进行没营养的无止境争论,还有明显越说越过分的倾向,金格只得替已经不太想讲话的万先介绍介绍,免得教新人全看了笑话去。 “莱特那小子我就不介绍了,我的名字是金格,这家酒馆的店主,至于那两个是小奈和小坦,在场的人因为在几天前就知道你要来,所以都特地把今天的时间空出来。” 他没说的是,莱特这家伙估计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听到金格最后那句话,少女不免为之而动容……虽然自己的壮举早已被这些同伴知道了,缇菈却认为人家都介绍他们的名字,自己也不做个自我介绍好像有点失礼。 “呃……我想因为温妮莎老师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我是今天加入的新成员,我叫作缇菈,来自于海德城。” 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缇菈将因为自己太过紧张又重新抱过来的阿奇拉举起来,也替他做了个简短的介绍。 “水晶宝宝?!这很稀有的呢!缇菈你居然带着这么珍贵的魔兽!真好!”莱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阿奇拉给吸引过去,夸张的言语间明显表露出自己的好奇。 由于在场的人有一两个是没见过水晶宝宝,所以对于这个第一次看到的魔兽感到相当好奇,而缇菈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很可怜的阿奇拉被当作玩具……任人蹂躏? “好险施瓦洛那家伙不在,不然啊……”莱特在戳了戳水晶宝宝光滑的皮肤后忽地叹气道,淡褐色的鹰眸中竟参杂了几分不怎么真诚的悲悯与同情——给阿奇拉的。 施瓦洛?谁啊?缇菈的脑中刚浮出一串问号,就见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地一齐点头,看到珍稀魔兽也兴致高昂的神情纷纷换上不同程度的悲壮——仍是给阿奇拉的。 莫名的,缇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家水晶宝宝的事……尽管她还不知道施瓦洛究竟是何许人也。 酒馆老板夸张地叹了几口气,才一改哀悼的神色,提议道:“对了!虽然人没有全到齐,咱们还是来开个小型庆祝会吧!” 最后这个建议在四人赞成、三人无意见,身为客人的缇菈也觉得很有趣的情况下轻松通过。 身为客人的缇菈和阿奇拉什么都不用做就待在包厢里,而金格要准备料理,万因为要回集合处一趟,就顺便带着双胞胎去补充的食材。 至于莱特……原本他说也想留下陪缇菈,却被金格以“要留也应该是跟缇菈认识很久的零留下来才对,你这个刚见面的就给我去地下室拿酒吧你。”为理由给一并拖了出去。 转眼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空间一下就变得寂静无声,残存在被留下的两人一兽中的,只剩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尴尬。 被莱特说是与陌生人交谈也能像个自来熟的零,下意识地抬手刮了下有点发痒的脸,很难得的发现,他完全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缇菈也不例外,尽管在这三年间,她无数次的在脑海演练过两人再会时可能的场景,此时脑袋却突然有点当机。 而阿奇拉呢?因为刚才众人的蹂躏、呃,折腾,而早已疲惫不堪的他,现在被缇菈抱着自动陷入睡眠模式。 因为他是雷属性的魔兽,体内的电量因生活环境的关系本就不足够,又被这样闹了一通人,为了节省力气和能量,当他疲累的时候就会变成这种状态。 零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眼神飘啊飘的,落到被缇菈放在桌上的长弓与装有箭矢的皮袋。 所以她才把长弓跟箭矢袋一块绑着再挂在左腰侧,只是因为腰包的主要重心是在右侧,而左边长时间空空的让她感到很不习惯。 不过这样一来,当她坐下的时候,这个姿势会使弓和箭矢对左手的活动产生影响,所以只得把它们都先解下来放在桌上。 零解下了与弓绑在一块儿的皮袋,先是若有所思将弓拿起来检查一下,仿佛要感觉什么似的闭上双眼,然后就着这个古怪的举动开口了,“这把弓……这三年来你似乎保养得很好。” 缇菈一时有些反应不及,等她发现人家是在称赞自己的时后不免有点害羞,“你说弓吗?多亏有温妮莎老师教我保养和使用方法,不然可能早就被我用坏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尚未拜师成功的那一个月里,自己除了每天跟踪温妮莎之外,因为害怕还没拜师成功就会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把弓给弄坏,所以把弓丢在房间积了一个月的灰尘。 等到温妮莎再也受不了自己相亲约会老是被这个ㄚ头破坏,终于宣告投降之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缇菈才想起这把快被她遗忘、已经布满灰尘的弓,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擦拭,于是就这么傻呼呼的带去给温妮莎看。 结果可想而知,被对方骂个臭头,念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是她第一次被别人骂,或者说人生中第一次,所以她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零闻言不由得笑出来,他知道缇菈没把事实说出来,因为温妮莎抱怨的时候也说过了,当然只是附带的,她抱怨最多的还是零为什么要建议一个这么难缠的ㄚ头来找她学习箭术。 “确实,照你的性子,一般的弓给你的话肯定不出七天就会弄坏的吧……虽然这并不是普通的弓,但是你能保养得这么好也够厉害的。” 把弓放了回去,零回头再次打量着缇菈,居然一脸感慨的看着她,“话说都已经过三年了啊……我是说真的,你一点都没变呢!” 最后那句很煞风景的话,让她的好心情再次瞬间荡到谷底,“零大哥,你这句话真的很讨人厌耶。”——而且还连续说了两次。 缇菈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把手中睡得很沉的阿奇拉当凶器扔出去。 她很清楚性子向来温和的阿奇拉在睡眠中被吵醒的话是不会生气,最多就是继续睡个回笼觉。不过,一般的水晶宝宝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会下意识的释放体内能量…… 所以她非常笃定的认为,如果现在把阿奇拉扔出去,他一定是被“惊醒”而不是“吵醒”的,到时他们就等着被大量的雷电电得七荤八素。 不断在心底自我告诫的同时,零只是看着生气的少女,嘴角仰起很浅很浅的一抹笑意,像是在回忆什么——其实他只是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直到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这个有些古怪的气氛。 没等他俩开口,外面的那个人就没礼貌的擅自开门。 “喂!零,帮个忙,换把手吧!金格大叔居然要我帮忙做料理!?拜托,我煮的玩意儿能吃吗?” 闪身进来的人是莱特,他的语气中带着哀求与讨好,但是那个活宝似的表情却完全不像嘴里说的那么一回事,在抱怨的同时竟然还把人家夫妻之间的私事给爆料出来。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料理技艺的成绩只有低空飞过及格边缘,虽然他自己也总是什么菜都往里头加姜,主菜就算了连甜点也加,甚至他加入苍玄门的假名都跟姜脱不了关系,难怪老婆会离家出走……” 缇菈相当无语地看着他,而零对于这位同伴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相当清楚,不说出来是因为恰好莱特也打破了这沉默古怪的气氛,就当是欠他一个人情——虽然自己也算是帮了他,算两清了。 第14章 再遇故人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莱特倚在门边,目送零慢悠悠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下楼为止,当他转过头时缇菈可以肯定他脸上那个表情与其说是得意,不如说有个更贴切的形容词叫“得逞”。 “莱特……先生?还是我叫您前辈比较好?” 缇菈不确定的加上敬语,因为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性格,只觉得他应该是比起零和老爹那种人更加…… 抱歉,她找不着形容词,姑且先称作是“更活泼”或是“喜形于色”的类型,不过脸皮的厚度或许可以媲美她家老爹。 可谁晓得他是不是人前是这副样子、人后又是另一种样子?所以只能先用极其生疏的称呼打头阵。 随意揣测别人的行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再者他们认识的时间长度和她认识零的那时候其实是差不多的。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对零比较熟悉,大概是因为零和老爹给她的感觉很相似。 虽然要说哪里相似的时候,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能够给予他们完全信任……即使方才他俩都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陷入奇怪的沉默。 他大喇喇的坐在零原先的位子上,明明是在对少女说话,眼神却一直瞄向对方怀中的阿奇拉,显然对于之前的折腾还意犹未尽。 这让缇菈原本想说些什么,结果话都没还出口,就被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弄得再次哑口无言,而后者也没这个自觉,见对方不说话,干脆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是新人,又是万大叔带来的,以他那种闷葫芦的性子,路上肯定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情吧?” 他说完还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扬眉奋髯,原先锐利的鹰眸此时闪啊闪的,虽失去了先前那种上位者般的压迫感,却仍有种让人难以招架的感觉。 “你可以问我喔!我刚说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尽可能地告诉你!” 真不晓得这家伙是脸皮厚还是神经大条……还是太过热情?不过真要论厚脸皮的程度,自家老爹说自己是第二名的话,大概也没有能说自己是第二名的人存在吧。 但是既然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正好,在她的心里还存有不少从进入那个主屋开始到现在所累积下来的疑惑。 “不过作为交换,我若是提出了问题你也要回答……啊!放心,这不是一问一答或是有问必答,我也不会问你太私密的问题!你就当作是冒险者间的交流情报吧!”缇菈才正要询问,莱特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而且还开始自说自话了。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 觉得对方问的问题既然不会太超过,应该也不会有自己回答不出来的可能,缇菈决定把先攻让给他。 “我先问吗?你这么一说还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那么要问啥好呢……对了!我听说你家里也是在做酒馆兼旅馆事业的,那么家庭成员有几个人?” 感觉很正常的问题。“我父母、我还有阿奇拉。那你跟那一对双胞胎呢?亲属有谁?”缇菈很有技巧的连那对双胞胎也一并问。 “这个吗……我家除了垂垂老矣的老父跟红颜薄命的老妈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长姐霸气十足,堪称人们口中的巾帼女杰,所以我加入苍玄门成为冒险者的事没给她知道,不然准被骂死。至于小奈和小坦是姐弟,万大叔的学生,比你大两岁,在我之前就是见习,不过他们家里有谁我就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是由万大叔带大的。” 零大哥这么受欢迎啊……那以后是不是要离他远一点? 先不说前面那一串自我感觉超级良好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后面那个问题是怎么回事?问这种问题的人好像反了吧? “因为那家伙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年龄,只知道他是现役冒险者中待最久的,连我们组织里全部的冒险者…不、不对,应该说我问过的每个不论是不是冒险者的伙伴,都没人可以告诉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我跟他之间谁才是大哥。” 他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一脸认真,显然是真的很想知道…… “关于这一点,因为我跟零大哥认识的时间其实不长,所以我也不晓得……有时间我会帮你问问看的。” 或许是缇菈将心里想的话表露在脸上,还不小心表现得太露骨,所以莱特只好解释。 “是这样啊,那拜托了。”莱特听到缇菈的回答,很明显的神色突然萎靡不振,他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接着换你……” “啊、好,那么请问一下,莱特哥你有说过……呃,零大哥能够轻松与任何人交流,那为什么这样一个健谈的人,长期相处的同伴连他的年龄都不知道呢?”问到一半,她还得把因为听到“哥”这个字,而激动到往自己身上扑的莱特推回去。 原本她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但是因为刚才被问了一个那么奇怪的问题,就让缇菈有些好奇。 坐回位子上的莱特一开始是古怪的安静了几秒——至少从他坐下来开始,缇菈没见到他有安静过——决定把小组制的这项铁则先讲给缇菈听。 苍玄门的冒险者是采用小组制,一般规定是两人做最基本的双人搭档,依难度区分,一、二级都是以双人组进行。 当然有些时候,一级的委托任务也是可以一个人来做,不过到第三级之后,就一定要以三人一组为单位,像莱特和双胞胎姐弟就是一组。 唯有这个是苍玄门的冒险团唯一不能打破的规定,并且还会视情况而定,必要时连简单的第二级委托也有可能增加到六人一组,就是将两个小队暂时合并。 介绍完小组制后,缇菈真正想知道的重点就可以开始了,不过在那之前,莱特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的吐了出来。 如此重复三次,像是极力在抑止什么似的,待这种吸气吐气的诡异动作结束后,他才慢慢地开口。 “零那家伙,可以泰然自若的与陌生人交谈……不过,我刚才也有说过吧?他从不与任何人有更深入的往来,连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跟他其实也有距离感。 还有他遵守小组制的次数,即使我双手齐上却还是没办法把十根手指头数满……他不是没有比较亲近的同伴啦,可是不管做什么样的任务大多都是一个人去,搭档连一名固定人选都没有,万大叔骂也骂过不下一百次了,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到最后,他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是牙切齿却不自知的样子,瞪大双眼和抑制不住的音量,在在表明他非常不爽。 但不知为何,缇菈却有种感觉,莱特此刻的情绪其实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起伏强烈,就好像……好像只是在演绎出一般人对于这种事本该有的反应。 至少语调起伏不该那么平坦吧? 尾音平平,一点抑扬顿挫都没有,这么一想,连刚刚的深吸吐气好像也都有点夸张的成分在。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吐槽一个刚认识的人,只是接着对方的话问:“万叔叔不是副首领吗?直接指派搭档给或是用上司的权威下达命令,零大哥应该多少也会听上司的话吧?” 莱特无奈的耸耸肩,缇菈举例的这些,他们当然能试的都试过,不管是“上级的权力命令”或是“直接指定他的合作搭档”,还试了不只一、二次,但是效果都很差,再加上上头的人也很惯着他。 于是黑发青年就有了“出任务途中会丢下搭档逃跑”的这种前科,而且还是惯犯……也就那么少少的几次没有偷跑,估计是没跑成。 虽说经常扔下自己的临时搭挡,但是零从来都不会抛弃任务什么的,应该说他是绝不会做出抛弃任务这种事的人。 只是他在丢下搭档后,总是有办法先抄近路赶在前面,然后抢在搭档来之前先打听完情报后再独自一人把委托给解决。 “对了对了,还有更过分的,如果委托单上有说明日期,他绝对会在前一天先去把委托给了结,而且更不会告诉他的搭档。” 看来他真的很讨厌跟人组队……还中途把人给丢下?!不过比起探究零老是丢下人逃跑的原因,她对苍玄门“一定要有小组制”的规定更是好奇。 即使是有所属团体的冒险者,习惯独自行动的其实并不少,虽然大部分的冒险者和佣兵一样,接受的委托中也不乏危险的任务,所以有搭档作陪自然是项保险。 可是有些事情的原因在她追问的时候,却从不详细的告诉她,尤其在她三年前决定要加入苍玄门之后,他们更是不再透露任何的只字词组。 不管她怎么想尽办法,甚至还用上一哭二闹……还不至于到要上吊这么严重的地步,她可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才不会自残。 直到父母后来告诉她,有些事她得要自己去看、去听、去找,这才是人生的乐趣,就像猜谜语一样。 第15章 交流之时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时间,气氛再度陷入胶着的沉默。 这间包厢的隔音设施相当完善,连楼下正宛如仅有二人在战场上厮杀一般的厨房发出来的声响,都没能让楼上包厢里的人听见。 “那场悲剧……?”缇菈一时间脑袋无法思考,只是语气艰涩的缓缓重复着莱特的话。 因为这就是万之前硬生生断掉的部分,也是缇菈听到了以后一直想问却不敢问,方才终于打算向莱特询问的“那件事”。 “嗯,我听说是发生在十四年前的四月初,那时的爱普莉城正好在为举办『感怀季』一事进行准备……你喝不喝茶?我帮你倒一杯。” 缇菈嗜甜,因此不喜欢甜味太淡的茶水,不过她还是点点头。 青年起身去拿放在一边的茶壶,为自己和缇菈各倒了一杯红茶——即使缇菈不喜欢茶,也是能从颜色和气味来判断这里头装的是什么茶——随后捧着茶杯重新坐下,继续刚刚被自己打岔的话题。 若是将整个中央大陆以位在巨大盆地内的初始之树为中心点分成四块的话,不归山应该可说是萨芙特王国所在的西南方最高,范围也最广的山峰,在一片低海拔的山峦中间显得鹤立鸡群,这是因为它是落天山脉的主要山峰之一。 不归山属于落天山脉位在中央大陆西南方这里的主峰,而且是所有主峰中,少数高度却还未达到会被云层遮掩的一座,也等于是西南两方的人们能够进入落天山脉的唯一入口。 但是要从这座山到达落天山脉的中央深处,可不是简单的“艰难”两个字就能彻底形容的。 先不提路途遥远,不知会花上多少时间才可抵达的时间,半年、一年都很有可能,还有就是人们永远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到达过,也没人知道究竟会花多少时间,因为那些曾经试着这么做过的人,只要一踏进某个特定范围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会有“踏进特定范围就回不来”的这个说法,是因为过去有个也想去山脉深处的人,在成为第一个奇迹归来的人时,曾斩钉截铁的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一个,往前再走没几步,就突然消失在一片幽暗的树林中,他之所以能回得来,是因为明白不能再往前走下去,于是只好打道回府、无功而返。 那些人想进去落天山脉的主要原因,不意外的都是为了那个传说,在落天山脉的中央,也就是初始之树所在的那个位置,就是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曾经的香格里拉王国所在之处——虽然现在变成了个大坑,但是仍有人这么深信那个古代的梦幻国度仍存在于世。 只不过中央大陆的中间地带多属圣教会所有,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在前进的途中就已经进入了圣教会的领地,可能是教会人士不希望有外人闯入圣地也说不定。 尽管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真的到过那里亲眼见识见识,依旧有很多探险家和历史学家纷纷从其他大陆远道而来想一探究竟。 不过大多数人却是进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那些回来过的那些人数也根本寥寥可数,当初那个奇迹归来的人现在算算也年事已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不归山会被叫作“不归的山”的由来,因为那些人一旦想通过这里到落天山脉,基本上一进去就“不会归来”。 “嗯,的确……听说不仅是爱普莉城,很多城镇在举办特别祭典时,祈祷仪式上所用的燃料就是不归山特有的铃铛果,那果实挺有趣的……呃,抱歉,然后呢?” “然后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两人在山里居然遇上大型的高智能魔兽,照前辈语焉不详的说法来看,似乎是从没有人见过的种类,我推测若是它有归类的话,既然是有智能的那就有可能是猿类的魔兽,而且等级应该很高。” “这怎么可能?!”缇菈非常清楚这应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魔兽,那是出现于有五千零一十二年历史的皇灵历后期,人为创造出来的生命体。 当时的人类与兽人族的学者、研究员们,试图利用他们所拥有的知识进行一项名为“基因重生”的计划,期望利用基因重组来重现早已灭绝的部分亚龙种族以及远古兽族,甚至为了避免兽族再次轻易灭绝而加入了魔族血统。 然而最后,却因为基因改造生物的力量太强,无法控制而引发规模不小、伤亡惨重的战争;这是被载入史册中,皇灵历末期的重大转折点之一。 至于人类会创造魔兽的动机,史册上写明是为了于上古时期就灭绝的,所有种族基因的“根”,人族的前身、七大族中已不存在的“兽族”。 远古兽族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得以延续下去,而让自己的血脉混在人类之中,那些后代就是人们口中的“兽人”,因为拥有自由变成野兽的能力,很多人民都直接称他们为“变形者”;但事实上,变形者指的是能够自由切换兽形与人形的亚人类。 虽然人类为挽救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制定了名为“野兽扑杀计划”的捕猎行动,而这场行动虽然成功达到他们的目的,却也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参与者的伤亡非常惨重。 圣教会中不少从事历史的神学者们坚信,正是因为这项行动葬送了不少鲜活的生命,生灵涂炭,世间动荡不安,才会导致双子神降世,最后发生了“大浩劫”,他们认为这是众神对于人类的惩罚。 因为这场改变历史的大地震导致皇灵历的结束、新历的开始,生命的伤亡虽然意外地少,反而是时间所累积下的事物几乎被迫重回原点,不少文献大量流失、科技大幅倒退,目前仅剩最原始的科技在西大陆有小小的活跃。 所以说白了点,魔兽只不过是人类自己创造出的生物,它们虽然与祖先的基因大不同,还拥有异种族的力量,但外貌却是极其接近远古兽族。 虽然像阿奇拉这类连四肢都没有,甚至在书上也找不到祖先源头的魔兽虽是例外中的例外,却是当时人们留下的一小部份,杀伤力不大却对人类能有所贡献的魔兽之一。 当时人们把残存的魔兽,每一种至少留下两只以上,才能勉强繁衍到现在,到现在种类也仅仅一百五十种,部分早已灭绝——可能是两只祖先死得太早,连繁衍后代都来不及。 有些甚至还是它们互相交配才繁衍出基因突变的后代,虽然每一种数量不明……但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多到随处可见。 确实有些魔兽拥有很高的智能,要不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魔兽暴走,然后出现“野兽扑杀计划”这种鬼计画,可是能够听人说话或学习语言什么的,目前已知能够做的最好的大多都是猿类的魔兽。 但是最重要的是,在不归山上应该是没有猿类魔兽的……至少人们上山时一直没遇到过。 “其中一位冒险者让他的搭档赶紧去报信,自己则负责掩护他,可是等那个报信的人找到在那附近做类似任务的几名同伴之后,再回去救援的时候,那名留下的冒险者和魔兽都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有破损严重的衣物和血迹斑斑、毁得看不出原形的现场。” “……之、之后呢……?” 莱特有些遗憾的摇头,当时似乎有出动过所有正职以及兼职的冒险者,那是苍全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体的现役冒险者一起行动,听说他们把整座山几乎翻遍,仍是没找到失踪同伴的踪影,更别说是那头魔兽,兴许已经跑到别的地方也说不定,不过后来都没再听说过有人看过类似的魔兽…… “说着我也有些心痒痒的,好想看一眼它的庐山真面目。” 缇菈本来想用“比你厉害的前辈都不是它的对手,你若真见到它也只送去当美食吧”这种零很可能会说的话,同时也想藉此缓和自己的心情,可是她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莱特知道的,大致上也就这些。 这件事不只在苍玄门内部,对外都并没闹出太大的骚动,因为苍玄门的冒险者向来只跟同行打交道。不是没有跟组织的其他成员交流过,只是一涉及行业的秘密,哪怕同为苍玄门的人,只要不是同行,他们就会死守到底,何况苍玄门的前身是保密工作更严谨的佣兵组织。 关于更详细的部分,大概只有首领以及那些本来也有兼职冒险者的老家伙才知道……莱特这些现役冒险者都是后来加入的,没人告诉他们这些事,因为知道的人不是转职离开就是退出组织。 仅剩的旧成员寥寥无几,且差不多都上了年纪,无一例外皆转去当指导员,就是万这些现役前辈们的指导者,如今不是回归大地,再不就是半退休的状态。 缇菈听到这里,除了抱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阿奇拉继续听下去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问:“……那名活下来的冒险者呢?他怎样了?” “只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是什么时候走的、原因是什么,我都不晓得,因为当我试着要从那位前辈口中问出这些情报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去见周公了,好在酒醒之后他也不记得有这回事儿,所以我告诉他我们两个都喝醉的时候他也真的信了,不过后来他好像还是有点警戒心,我一直没能再把他灌醉一次。” 第16章 交流之时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喂!可以先下楼了,你们两个,已经快好啰!莱特你这小子,以为不会做料理就可以不用帮其他的忙吗?!快点下来帮忙把多余的桌椅搬一下啊!” 金格连敲门的程序都省了,直接在楼梯口用他的大嗓门祸害两人,甚至连阿奇拉都被吵起来。 莱特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关于这件事,我想其他现役的同伴虽然不知道,可是应该总会有那么几个听过或其实知道的人在吧?噢,还有啊,要是金格大叔发现你知道了,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因为我说的那位喝醉酒的前辈就是他。” 他边说边朝缇菈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请求动作,然后好像是在楼下搬桌椅的零喊了他一声,他才边回答“我来了我来了!”边飞也似地跑出去。 阿奇拉眨着朦胧的大眼,睡意正浓的时候就被吵醒,他表情微愣地看着少女,似乎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吶,阿奇拉,我想我可能……已经碰到那道谜底的答案边缘了吧,关于那天为什么只是……”缇菈神色茫然地说着,她将阿奇拉放到桌上,自己整个人也趴到一边。 记忆中,母亲因为苍玄门的任务而过世……也是在樱花飞舞的季节。 “喂!”一道语气疲累的声音无预警地响起,惊得缇菈立刻回过神,警戒的视线立刻扫向门口,才发现原来是零。 刚刚忙完活儿的他已经脱去了那个苍玄门专门为冒险者设计的连兜帽衣,上身只着了件无袖衣,估计是刚才在楼下帮金格的忙时,太热的缘故才脱掉的,虽然从他现在用毛巾擦拭汗水的样子来看,可能只脱一件还是不够吧。 “发什么呆?都已经弄好啰……啧!那家伙随手不关门的坏习惯还没改过来。”提醒缇菈的同时还不忘抱怨一下粗心的同伴,他看了一眼傻愣趴在桌上的缇菈还有旁边的阿奇拉,“你们可是客人……虽然是这样,但是再不快点下去,我估计莱特肯能会先大开杀戒不等了吧!” 听到零的比喻,缇菈心中的因方才与莱特的交谈而产生的阴霾消散了一点,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向对方,“那怎么行?我肚子都饿扁了!” “那你可得快啰!金格大叔应该会帮你挡一下那家伙的。” 零轻轻的将她推出门外,看着她忽然消失在楼梯间的身影,以及随后从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后,才将目光落在……被缇菈遗忘的阿奇拉身上。 一直挂着的微笑瞬间消失,他淡淡的开口:“我进来之前……你们有说什么吗?”那声音非常之轻,比刚才缇菈跟阿奇拉说话的声音更接近呢喃。 “……我什么都不知道喔!要知道缇菈那孩子算是不怎么称职的饲主,居然真的将我这种属性的魔兽养在平时不会打雷的河堤边……” 阿奇拉突然笑了起来,就连金色的大眼睛也透露着温和的笑意,虽然他说的话到后面都显得牛头不对马嘴,但是那宠溺的语气,好像又有些无奈。 零走近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被饲主给遗忘的魔兽,大大的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唉……说得也是,瞧,她竟然还把宝贝的弓跟你一块儿忘了。”充满无奈的目光落在阿奇拉以及被随意搁在桌上的弓箭,自来熟的语气颇有些哀怨。 “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能说说吗?” “怎么,你不知道?缇菈没给你说过吗?”零对阿奇拉的这个反应感到奇怪,因为依照缇菈那个基本上是藏不太住心事的性格——尤其还是涉及到让她很感动或是很兴奋激动的事情——怎么可能没跟家人说? “总不能只听那ㄚ头的片面之词吧?” 照阿奇拉说这话的态度,如果他有肩膀的话,可能还会一边耸耸肩故作无奈的样子。 发现阿奇拉是真的有些好奇,零改变态度,用着讨价还价的语气说:“好啊!反正待会儿大伙儿的注意力应该都会放在莱特和缇菈那两个说到吃就变了个人似的人身上吧……刚好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就当是冒险者和……冒险者的魔兽搭档之间的交流,如何?” 我对你那个“大伙儿的注意力”这句话深怀疑惑,而且…… 阿奇拉觉得,像零和莱特这种明明身为冒险者,却用着商人之间交易的行为模式来进行的“交流”方法,事实上应该才是最像的……还是说,这就是如今苍玄门的冒险者对待自己的同行会用的手段? “龙腾”这家酒馆今天没在中午的营业时间准时开店,听说是因为店主有私人的聚会…… ——很多老主顾都表示,对于这家店不定时的营业歇业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店主有时还会无预兆的只贴个标语说明自己出远门去,要去个几天云云,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常发生。 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小型的“欢迎会”,短时间内却变成了喝酒大比拼,参赛者是金格以及不知何时居然让他混进来的法克斯那只老狐狸,两人举着酒瓶毫不客气的往嘴里灌,喝得凶猛无比…… 尤其是后面那个老爷子,你年纪可不小了啊,哪能这么喝酒?! 虽然有莱特和坦在旁边不断提醒两位长辈,要他们能饮酒适量即可……不过前者明显像是在凑热闹。 而身为主角(之一)的缇菈一脸已经吃饱喝足的幸福样,捧着饮料坐在离主桌有点距离的地方消食,偶尔也会凑上一脚。 那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副首领和双胞胎的姐姐呢? 一看万就知道他根本无心在宴会上,靠在窗边、眉头紧蹙的望向外头,那专注的神情活像是外头风景有多么吸引人似的——如果他不再紧锁着眉头的话。 奈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上前帮弟弟的忙,或帮倒忙,许是不大想管那几个人的事,不过阿奇拉还是能感觉得到零出现的时候,对方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他身上。 当零带着阿奇拉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 这些话似乎没有说给那两个人听的打算,因为这个极其正常的音量在这么热闹的环境下,形同消音。 他只是径自走到缇菈身边的座位,自动自发的坐下,后者见了不免有些疑惑:“咦?!零大哥,你不去吃一点吗?” “刚才在准备的时候已经试吃了很多,而且挨了那么两下,我的肚子现在还疼着呢,你就别道歉,反正也没诚意……对了!” 黑发青年伸手制止正准备用道歉来敷衍了事的缇菈,顺带将手上的阿奇拉举起:“你还忘了这个。” 知道自己又一次不小心遗忘阿奇拉的缇菈,以及被缇菈不知第几次遗忘的阿奇拉,他们接下来要上演的无非就是道歉和被原谅的戏码。 因为对象的不同,所以缇菈这次的道歉是真心诚意——虽然她已经为此道歉过很多次却仍没有什么太大的改进。 “像你这么健忘的饲主,阿奇拉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零看着轻松得到原谅的缇菈这么自顾自地说,同时朝万的方向投以好奇的眼神,后者的表情姿势从刚才他下来到现在就没改变过,仿佛成了雕塑一般。 他说完这话之后,发现身边的人却没有预想中的反应,不禁有些迷惑的转过头去瞧瞧。 原本以为自己开了这种玩笑话,缇菈应该会立刻气得跳起来,都已经做好拳头随时会落下来的准备……结果对方不仅没做出他以为会有的反应,此刻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琥珀色的双眸中写满专注。 “怎、怎么了吗……?我脸上有写字啊?看得那么专心。” 被人在这么近距离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看,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零,也或多或少感到稍稍的不自在。 “欸?!不……没什么。” 第17章 交流之时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其实根本没有听清楚零说的那一句,只是道完歉的她在听到零自说自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的谈话中,莱特给她的答案: “那家伙可以泰然自若的与陌生人交谈……从不与任何人有更深入的往来,连对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其实也有距离感……不管做什么等级的任务大多都是一个人……” 当时她对莱特这么形容零的话语感到很好奇,可能是因为她觉得零很像老爹的关系,让她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像苍那样爱老婆爱女儿那样,以为零应该也有对他而言很特别的存在吧……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早在三年前她和零认识的那一天,其实就能从他和同伴的对话里听出一些蛛丝马迹,零一直不跟任何人一起做任务,除非他的上司也就是冒险者团的高层干部下了命令,不过按照莱特的说法,这种作法根本没起到太大的约束作用。 收回视线的缇菈,表面上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实际上内心正在“要现在问”还是“以后再问”中不断挣扎。 如果现在问,那绝对不是最恰当的时间……可要是放到以后再问的话,照她这不靠谱的记性,大概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才会想起来有这一回事。 于是,缇菈最后决定试着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去套他的话看看。 “那个……零大哥,云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口中的“云姐”,是“First Meet”的冒险者常客,也是让缇菈对苍玄门有所向往的其中一人,而且她就是那个在三年前与零约在店里碰面的时候,曾当着自己的面抱怨零不合群的工作搭档,也是间接促成那个约定的关键人物。 零正在纳闷缇菈为什么明明看着自己却又一声不响的转回去,所以缇菈突然这么问他的时候,一时间反应慢了几拍,才恍然大悟她在问什么。 “噢,你说她啊……她和她的队友有例行的工作要做,这件事很重要,实在没办法临时换人,你一提她我才想起来,她出门前还要我给你带句话,说是欢迎你加入。” “喔……今天没见着她,我有点小失望呢……居然只看到零大哥一个人,还被嘲笑了身高。” 说到伤心处,缇菈还露出一副绝对真切的哀伤表情,好似对于只有零一个人却没有云这一点感到相当难过。 “喂!这什么意思啊?见了我你难道不开心吗?!而且我不是都道过歉了。” 零听了不禁瞪大眼睛,也有点委屈,被对方这么说他可不乐意啊。 缇菈开了头之后,觉得差不多可以慢慢切入主题,于是继续一脸忧伤却又疑惑的看着零问:“我还以为云姐一定会在的说,既然是工作也没办法,不过……零大哥,云姐不是说过你跟她情同兄妹一样吗?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不跟着去保护妹妹呢?” 缇菈说的那般义正词严和她看过来的那个应该是责备的眼神,再配上那个仅仅只有三人却依旧闹得很欢的背景音,不知道为什么,让零一瞬间觉得古怪却又有种自己是罪不可赦的错觉……这两种诡异组合之下,他的心情好复杂。 咦?那么说的话,其实零还是有重视同伴的吧?丢下搭档只是误会……还是被他发现自己在套话了? 缇菈张口说了“所以”两个字,却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接下去,可就这么断在这里,会让对方觉得更加可疑吧? 她绞尽脑汁,脑袋飞快地用上这十八年来从未达到的速度在运转着,想赶快又不会露出马脚的转移话题。 此时,“嗯?”化作成完美雕塑的万像是注意到外面有什么的,立刻挺直身子不再靠墙,不过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松开,总算自窗外移开的目光改看向大门。 当在场人都被他突然的动作或是发出的声音吸引,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忽然,大门被“砰”的一声大力的撞开——看着大门瞬间撞击在墙上,缇菈居然还有空分神想着,如果今天万推门时用的是这股力道,那别说肚子了,零整个人大概也凶多吉少吧——整个空间似乎都随之颤动。 将少女的注意力拉回来的,是霎那间映入眼帘的……泛着美丽光泽的深蓝色羽翼。 “喂!施瓦洛……嗝、我说过……嗝、说过不要每次、嗝、发现魔兽的新分布、嗝、就来、嗝、来摧残我家大门……”已经喝高的金格满脸通红地说,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打着酒嗝。 来者是一名白色短发的女子,那张清丽的五官泛着红晕,额上布满了汗珠,能判断她来这里的时候赶得很急。 从她身上的那身穿着便能看得出来,她也是苍玄门的冒险者……咦?她背后的那一对是……翅膀吗? 缇菈惊讶的揉揉眼睛,再睁大眼睛看一次,终于在那女子转身向万说话的时候,确定那对翅膀真的是从女子背后长出来的……这对拥有深蓝色羽毛的双翼,让人看了就可以对她的种族一目了然——她是“羽族”的人。 当万发现这位同伴闯进来的时候并未收起翅膀,而且现在居然也没收起的打算时,语气有些急促的问:“施瓦洛,发生什么事了?任务有异状?” 依照莱特的话,“一喝醉就必定会酒后吐真言”的金格所言,眼前这位女子可能是个魔兽迷,还常常会因为关于魔兽的新发现而做出疯狂的举动——而且最常做的大概就是粗暴的对待他家大门。 不过,大概是因为对方从未有过在这么急躁的冲进来时,却没把翅膀收起来的举动,这一点就相当反常,也因此万才会这么判断。 一般来说,离开家园的羽族是不会把翅膀一直露在外面的,也不会轻易展开自己的翅膀,除非是紧急状态。 据说在过去,当羽族不再被称作“鸟人”后,为了避免背上的翅膀太过招摇,会在背部刺上宛如一对翅膀的刺青,透过一种秘术可以将翅膀封印在那图案之中。 女子那件服装应该是特别改造过,让背部的翅膀能有长出来的空隙,要不衣服准会撑爆。 “我们、我们在任、任务中发、发现了——” 表情有点陷入激动的女子说话断断续续的,面红耳赤,长长的睫毛扑棱扑棱地闪动,银灰色的双瞳也在闪闪发光,比起焦急,看上去更像……兴奋得难以自己!? 一开始没注意到气氛有点凝结的莱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对于接下来的话题蛮不在乎的,直到对方说出话时,他才变了脸色。 女子一边试图快速的平复呼吸,一边用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屋子的人听到的音量说。 “新、新型的魔兽!很大……是从未出现过的品种!外、外形像猿!” 说完她随即弯下腰,继续试着平复自己的气息,不过瞧那脸色通红的样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是因为太过兴奋才整个人面红耳赤……绝对不是太喘的缘故吧? “新型的魔兽”、“从未出现过的”、“外形像猿”……当这几个关键词撞进缇菈的耳里时,她当下想起几十分钟前听到的话: “……那两个人居然在山里遇上大型的高智能魔兽……似乎是从没有人见过的……有可能是猿类的魔兽……” ........... 经过零面色不怎么好看的解说后,缇菈才知道这位叫“施瓦洛”的羽族人,就是跟着云一起去例行任务的其中一位队友。 而且她真的是魔兽迷,还是那种已经达到对魔兽着迷到疯狂的地步,所以大家对于在她面前因提到关于魔兽的话题而可能使她疯狂这件事都避之唯恐不及。 “例行任务是什么?”缇菈在莱特经过身边时,忽然想到自己还未曾询问过云姐做的例行任务到底是什么,于是抓住他连忙问。 “就是每个月都要三人一组去巡视不归山的任务,这是已经算是苍玄门的日常任务,所以不算是委托,毕竟每年四月都有这么一次。” 在两人咬耳朵的同时,除了金格和法克斯这两个已经醉到意识不清的酒鬼之外,其他人都往万和施瓦洛那边靠过去。 他们完全没料想到事态会比想象中的还要紧急。 其实事情也许没有这么要紧,因为施瓦洛这个魔兽迷只要一扯到跟魔兽有关的事,但凡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她也可以搞得像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似的——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等施瓦洛平复完呼吸后,万才板着严肃的表情询问事情的因果。 “其实、我也没看到那头魔兽长什么样……是云姐告诉我们的,还传了影像给贝多。” 施瓦洛的语调有些颤抖,但是不知为何,缇菈感觉她好像有点沮丧? “本来就是一场例行任务,所以我、贝多和云姐是分开走的,事情就是发生在那时,我跟贝多被云姐赶下山寻找支持。” 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怕什么来什么。万蹙起浓眉,施瓦洛他们的经历与那一次实在太像了。 他继续问:“知道是什么样的魔兽吗?” 施瓦洛大力点头,接着一边说明一边手舞足蹈地演示起来,那双灰色的眼眸仿佛是燃烧后的木炭,缇菈看见它陡然炸开明媚的火光。 “我真的从来、从来都没见过那种魔兽!感觉有点像是狂猿、的突变种、对了,她还说在山里找到一个迷路的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闯入那那种禁区,真好奇,该不会是被魔兽抓到……” 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她人也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愈说愈激动。 缇菈见状不由得抱紧阿奇拉倒退一步,躲到零身后。 她算是能明白为何大家会对“魔兽”与“施瓦洛”两个字放在一起时避之唯恐不及——这不是魔兽迷,而是魔兽狂了吧?都已经走火入魔了啊! 只可惜声音还是有点冷淡,所以关切之意实在听不太出来。 第18章 非去不可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喔、云姐在保护他,那头魔兽好像对声音很敏感,他们没法立刻快速下山……云姐是找到机会传讯息要我和贝多先下山,但说真的,其实我是比较想留下来看看那头魔兽的尊容,那可是没见过的魔兽……” 才说回来没几句,话题又向着古怪的方向歪去,坦急忙插话,声音细如蚊蚋,差点被施瓦洛的大嗓门盖过去:“那、那贝多前辈人呢?” “是啊,施瓦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莱特也跟着提问,语气带着好奇。 缇菈看了他一眼,纯粹只是反射性的举动,但是这一眼却让她感到几分困惑。 因为青年的神情看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看不到对同伴的担忧,与坦那副慌张焦急的神色简直是大相径庭,跟此刻脸色黑得吓人的零更是天差地远。 他甚至还开了个有点不合时宜的玩笑:“你不会又把他当诱饵去找魔兽结果失败了吧?” “我们下山后贝多要我先赶回来,谁让我飞得最快呢,喔对了!我还在村里看到无限的人,不过也只是看到打扮,没怎么仔细看长相……” 坦又一次惊讶地打断了施瓦洛的话,这回音量就提高许多,个性较内向的他难得有那么大的声音起伏,不过被他姐姐瞪了一眼之后马上就闭嘴,白皙的脸蛋明显泛起红晕,可见面皮很薄。 说到“佣兵”,这个职业跟冒险者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多冒险者会做的事,佣兵们也会,例如护卫保镳或寻找物品之类;不过,有些佣兵的任务冒险者并不一定能接,例如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或是特别危险的见血任务。 有鉴于双方任务性质的重迭范围,利益上合不来,所以冒险者很少与佣兵有合作机会; 但毕竟重迭性高,所以也经常会听到彼此业内的一些传闻,例如在某些领域一展长才的佣兵,如无貌的制毒师、沉默的狂狮等。 还有佣兵公会的活传说“无限佣兵”。 缇菈曾听来First Meet的客人提起过这支佣兵队伍,据说他们的成员人数屈指可数,没人见过真面目,唯一的准则便是“只接佣兵公会发布的任务”。 “他们的人不多,好像是在村里借宿吧,我也不清楚。”施瓦洛像是有些着急,说话也开始说得含糊不清。 尽管她劈哩啪啦地说了一长串,说话的速度又快,中间甚至数度重点离题,还混杂一些格外奇怪的个人想法,不过也不妨碍大家弄懂她的意思。 说的简单明白一点,就是他们的伙伴现在可能也有生命危险的意思。 “对手可是从未见过的魔兽,她怎么能擅自——” 万的神色变了又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疯狂,语气也是很难得的有点激动,但很快又沉重下去,“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得要向首领说一下。” 施瓦洛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大喊:“欸——万大叔你不去?!” “没办法,因为只有苍玄门的高级干部才有这个权限,平常的成员是见不到首领的,更别提要向他报告的,这件事是我们冒险者的事,也不能托别人来办,而现在在这里的高级干部,除了我之外就只剩下……” 万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反而头疼的看向那两个已经在打鼾的人。 更准确地来说,是看着那个山羊胡老头。 话不用说完,单看他的这个举动,在场的冒险团成员都能明白其中所代表的含意。 要向首领报告这样事关冒险团的事情,有这个权力的只有身为冒险团副手的万,以及那个自称是顾问却啥事都没办成,只会在那儿和人拼酒的老狐狸,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还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到底首领为什么要留这种人当啥顾问啊? 齐齐看向睡得正香的法克斯后,有那么一瞬间,大家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了同样的想法。 发现真的无法改变“万不能去支持”的这个事实,奈冷冷地说:“副首领,您不去的话那战斗力会大减。” “对啊,副首领,没有个中心的话……目标很棘手!”施瓦洛也跟着说,就连没说话的坦都猛点头表示他赞同姐姐和同伴的话。 也只有当他们牵扯到与任务有关的事时,大家才会用上这么正式的称呼,否则平时就是乱叫一通。 “如果可以我也想……” 万的语气一改方才的激动,带着一种很浅很浅的落寞感,目光扫过眼前希望他改变主意的三位年轻人身上,最终落在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只是微微垂着头安静的听着,看不见表情的零身上。 不着痕迹的叹气之后,他用着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零,我要用我个人的名义委托身为冒险者的你们办一件事,就是找回不归山的村民们以及……平安带回我的同僚……我最重要的伙伴。” 青年并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依旧垂着头,仿佛进入某种无我的境界,旁人说了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仍然无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即使如此,看着零紧握的拳头,万可以很确定他有听到自己的话,而且也会接下这份工作。 只不过眼下还是有个小问题,那就是零从没遵守过小组制的规定——虽然他已经用了“你们”这个词来强调零一定得带着队友去,哪怕只是临时组成的。 但是零从来都不管是临时还是正式的,反正只要是扯到“组队”,他绝对是最不合群的那位,跟人组过队的次数,也真的是用十根手指头就数得完,十根都还数不满。 唯一能让他组队的那个人,还在山里头呢…… “唉……怎么办呢?我想去又有点不敢,小奈和小坦应该是会去,真不放心他俩,因为零虽然会去的,可是他一定不会愿意跟他们一起走,万大叔根本就不知道零会在山里面就自己一个擅自行动的可能性有多么的大,就连这样他都会认为那样就算是一个小组,而且凭他的能力也绝对有办法在他们碰到目标之前就先找到……”莱特抱着头状似非常苦恼地喃喃自语。 那样也算是一个小组?听到他的自言自语,缇菈好奇的追问,他们的队友不是莱特哥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没有硬性规定不能交换队友,还能两组整合变成四到六人一组的行动单位,莱特神色烦闷,不算特别热情却依旧为她解释,一组二至三人通常也是考虑到机动性的问题……不过交换队友这种事只是偶尔。 “毕竟苍玄门现役的冒险者,算上你也才只有十五个人,而且这种需要默契的事还是要跟熟悉的人配合。” 听完莱特的解说,缇菈呼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说:“很好,一个问题,我先欠下了,之后再还……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啊、喂!小缇菈,你不会是想……” 莱特正想问缇菈为何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后者却冷不防地将阿奇拉递过来,青年下意识便接了下来。 当发现她毫无犹豫地跨出步伐,径直地走向前面那些人,他马上就知道缇菈想要做什么。 零还没开口对万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就感觉到有人扯了下自己的衣服,疑惑地回头,“嗯?缇菈,你怎么了?” “我也要去。” 虽然有的人脸上表情变化实在不大,但缇菈还是可以从众人的眼中读出“震惊”的意思。 零在万出声拒绝之前,就想也不想的马上回答:“不行。” “我要去,非去不可。” “缇菈别闹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而且按理来说,你还得先去统管处报到才能算正式的现役冒险者。” 方才万之所以没带她去报到,是因为统管处负责这项作业的人那段时间刚好有事外出,暂时得延到晚上才能办理手续。 “那又如何?我说了,我就是要去。”缇菈固执地说完,趁着零来不及反应就伸手赌住了他想说的话。 “你说过现在除了我们这群人之外,其他人都出任务了是吧?可是根据我的了解,对付音属性能力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采取远距离战斗的作战模式,对吧?” “呃……对!”被突然问话的施瓦洛下意识的回答,而后瞪大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她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个没见过的小女生竟莫名有些眼熟,好似曾在哪里看过。 但是事态紧急不容许她多想,而是连忙劝阻:“等一下!你就是那个温妮莎说过的女孩吧?确实对抗音属性的敌人,最好的作战方式是远攻,可是你只是个新人!” “我的动态视力很好,找人的话我也很可以很快就做到,这样更能节省不少时间,最重要的是,现在这里唯一在专业课程中受过远距离的战斗训练的,只有我!” 缇菈看也没看施瓦洛,明亮有神的琥珀色眼眸连眨也不眨,只是认真地继续盯着明显还是不同意的零。 第19章 非去不可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早就在方才宴会的时候,就问过还没开始喝酒的金格,在场以及不在场的人都是专攻哪些方面,有没有像她一样是擅长远距离战斗的成员? 结果是……没有。 事实上,在以前那些还在的冒险者中,善于远距离战斗的成员也才仅仅三位,其中一位在任务中殉职,一个干了没多久后就转行,一个是退出组织去云游四海了。 所以目前苍玄门的冒险者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擅长远距离的作战——这是缇菈得出来的结论。 万原本想开口,却明白这已经是零自己要做决定的范围,于是只是默默的关注着。 缇菈当然知道这一点,从温妮莎那里,她明白苍玄门特地为冒险者们制作的冒险服,才不可能只会有“好看”这种优点,这里面可是用上了不少极其特殊的珍稀材质。 不仅能让穿着者在受到强大冲击时,保护骨头甚至抵销冲击的力道,与衣服一组的手套在手指缝间到手背的部分附有钩爪,而鞋子的底部加装弹性极好、使之能让使用者“跳”如脱兔般轻松跳起。 在必要的时候,两者只要搭配使用得当,在树林间就能借着树木像飞鼠一样“飞行”。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可以尽量用眼力去弥补,尽可能做到不让敌人发现更不被敌人的攻击击中,而且……”缇菈的音量转弱,却依旧坚定,“不是还有你们吗?苍玄门引以为傲的冒险者们,最重要的……是『如同家人一般重要的伙伴』不是吗?” 这些话是源自于她从父母和云那里,渐渐知晓苍玄门这个组织的存在之后,不知为何,一直坚信着的想法。 她认为这世上或许再没有像苍玄门这样的组织,对于聚集的成员之间最重要的共识,既不是利益也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同样身在苍玄门的伙伴”。 在得知最早以前的苍玄门是个收容孤儿的组织后,她就有想过,可能是因为对于那些在苍玄门提供的良好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们而言——特别是无父无母,自幼被收容的人——那些一起在苍玄门成长的伙伴就是他们最亲密的家人,才会产生出这个共识。 “虽然我不过是一个加入时间很短,甚至不满一天的新人……但是我的父母都是苍玄门出身的孤儿,对他们而言苍玄门的成员就是他们的家人,而自小听着他们在苍玄门的故事成长的我也只是想,就当是替我的父母好了,我也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语毕,舒了一口气后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刚才那一番凌云壮志的话,她是边说边看着其他人,而唯独眼前这位有权力作最后决定的人,她实在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也不敢将一直摀着人家嘴巴的手放下,就怕他说出来的话还是拒绝……她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杠龟了。 不过接下来这句话,是一定得要说的,最最有力的话,是从三年前延迟到现在的,她会站在这个地方的开端。 “你曾经答应过的,我当时问你能不能带我去做任务,你说不行,却又将这把弓给我还指引我去找温妮莎,说三年后就可以了,这才是我们约定的真正内容,难道……你想食言吗?” 缇菈用着控诉的眼神看着零,好像他真的违背了约定,后者也静静地回望着她。 这次,那双有着杏仁状瞳仁的猩红色眼眸,平静到仿佛沉寂的汪洋大海,在那底部却忽然泛出一股奇异的光芒。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的氛围似乎连同时间也一并静止,直到万示意性的咳了两声,零慢慢抬起手,将盖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用很轻却不容反抗的力道拉了下来。 缇菈也稍微被这么寂静得过分的气氛给影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知道零既然做了这个举动,表示他打算要说出答案。 谁知他突然连珠炮似的讲了一连串的话:“应该还能再撑个几分钟吧……副首领,您不是还要去报告吗?那么我先预祝你报告顺利,顺便请首领通融一下这次的特例。缇菈你就给我待在这里等着,然后莱特、坦,你们跟我把睡得跟头猪一样的那两人抬到楼上的包厢去。再来是奈,你回办事处的仓库,那里放着备用的冒险服,应该有能给缇菈穿的尺寸,暂时先给她用,施瓦洛,你抱得动奈吧?用飞的带她去,五分钟内回来,之后我们马上出发,由你负责带路。” 所有人都没能马上反应,第一是因为零从未这样喊过万,一次都没有,第二是因为他从未与任何人搭档,可是他说的话,却间接表明他愿意承担领导队友们的责任,还同意让缇菈加入,而且发号施令的样子还颇像一回事……这些讯息量太过庞大,一时间大家的脑袋都没能跟上零的说话速度。 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的零微微俯下头,看着面前刚刚说得那么据理力争、此刻却呆若木鸡的ㄚ头,冷不防地伸出手,毫不留情的欺上对方的脸颊。 脑袋停止运作中的缇菈被这么偷袭了一把之后,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痛觉立刻促使她的大脑重新运转。 熟悉,是因为她家的父母和一些邻居长辈们都喜欢这样捏她,从小捏到大,到现在偶尔还是会被他们得逞。 陌生,却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么“狠心”的力道捏……好吧,苍也会这么捏她,但次数不多。 “你刚才那副固执的模样,跟你妈一点都不像,不过傻这呼呼的性子倒也不知是像谁。”他的手仍不客气的捏着人家的脸,还不忘用着相当无奈又带了点亲密感,就像长辈那种“拿你没辙”似的语气这样说着。 缇菈用力的撇过了头,顺利将自己的脸蛋从对方的魔爪中救出来,虽然白嫩的脸颊也因此被那副粗糙的皮革手套磨出了浅浅的红晕。 那是当然,波伊兹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这是街坊邻居公认的。她用自认最凶狠的眼神瞪着他道,还有别再捏我的脸,又不是麻糬。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未报上自己姓名的零,就是这样没礼貌的捏了自己,一个陌生人耶——虽然现在不能算是陌生人了,但是他居然敢再捏她?还捏这么大力。 至于“傻呼呼”这个评价,她并没反驳,因为她的确是有点傻……好吧,可能不只有一点,这点也是大家公认的,铁铮铮的事实。 “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抓紧时间动作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被缇菈这么一闹而回神的万,他先是拍拍零的肩膀,然后对着还在“当机中”的众人如此喝道,说完就推开大门,大步离去。 被他这么一喝,神游太虚的众人才如梦初醒似的,该抬人的去抬人,该拿东西的去拿东西,转眼间,整个空间只剩下还傻站在大门口的缇菈一个人……噢,还有莱特在做劳力活之前,匆忙给她送回来的阿奇拉。 这么说可能不太厚道,可是当缇菈看到伙伴们散去的这种情景,脑中居然不合时宜的冒出“鸟兽群散”这种本该是形容敌人溃逃的成语,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给她多想的时间。 因为她马上就想起又被自己忽略的阿奇拉,再想一想自己那番话,好像完全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想到这儿,她顿时失去了马上将他转过来的勇气,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的问:“吶,阿奇拉,你该不会……是在生气?” 尽管被缇菈抱在怀中的阿奇拉没有看向她,也没否定自己在生气,缇菈还是决定向他道歉,却听到小家伙微微的叹息声。 “你不用道歉,真的。说实话,我不是你的父母,就算说是你的家人好了,可我现在不过只是只魔兽,没资格管这事。”阿奇拉状似瞇起大眼,抹去了眼底的复杂。 “虽然是这样,可是对我来说你不仅是家人,现在更是我的搭档,而且有时候我还觉得你比较像我长辈……比老爹还更像我爸。” 缇菈说到最后,顺便不留情面的亏了下苍,反正他不在场也听不到,而且谁让苍的行为举止真的非常不像一名父亲该有的,说他是爱捉弄自己的哥哥还更贴切。 至于说阿奇拉像长辈这件事也是真的,因为她常常会有这样的错觉。 其实,会这么坚持要去的理由,是她因为很想亲自去确定一下,到底那头魔兽是不是就是十四年前出现过的,尽管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确认。 正当两方莫名的形成某种僵持不下的气氛时,一个快速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零大哥,怎么只有你下来?莱特哥和坦呢?”缇菈一看下来的人是零,却没见另外两人跟着下来,不免有些纳闷。 “那两个老酒鬼喝得烂醉就算了,还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莱特被他俩缠住脱不了身,金格大叔抱着他直喊老婆不要走,估计是梦到他老婆了……坦在帮他脱身,等会儿他们就下来。”零走到她身边往外头张望,以便于奈她们回来后能马上看见,顺便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金格大叔的老婆还真的是离家出走啰?莱特真可怜,说不定这是他偷说人家坏话的报应,只希望坦能及时拯救他的贞操…… 缇菈听了满头黑线,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倒是心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 就在这时,零突然转过身,双手搭上缇菈的肩膀,没等吓了一跳的她开口询问就以不算大却也不轻的力量,直接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缇菈的额头上。 一股非常淡却极其特别的香味也萦绕于鼻尖,应该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而不刺鼻的铁锈中混杂着沉香气,是一种仿佛能够安定人心的熟悉气味。 随着这股气味沁入胸肺,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跳亦不可思议的渐渐和缓。 “……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跟她交代……别说是苍,脾气一向最好的波伊兹肯定也会打死我的。” 零闭着眼睛轻声细语的说,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声音也非常轻,连他的话音微滞都很难察觉,若不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缇菈可能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阿奇拉很自动的闭上眼睛,屏蔽听觉——说白了点就是装睡。 第20章 非去不可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刚刚缇菈会和大家一起愣住,除了是因为他发号施令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回事儿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产生“这才是零本来的样子”这样的错觉,一直以来自己不是都认为零跟老爹很像的吗? 可是她老爹从没有这种有担当责任的样子,所以她们家的一家之主是波伊兹。 觉得对方的表现有哪点古怪,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她马上就想起施瓦洛说过的话,而隐约察觉到他奇怪的理由。 “你是不是……在担心云姐?” 她这句话才一出口,零马上就往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缇菈没能看见零是带着什么表情回答,因为对方很快就转过身。 “是啊……因为我之前只剩她……毕竟我俩认识比较久,云不是什么都会告诉你吗?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刚刚干嘛还装好奇?”在半途莫名停顿一下的声音中,参杂了什么缇菈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 他果然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套话。 不过听零的话,她勉强能够确定一件事,云大概就是那唯一一个,可以跟零组队还能不让他逃跑成功的那位搭档吧。 “啊!还有……”缇菈突然想起他“前科累累”,立刻摆出自己觉得最凶狠的表情,伸手抓住他的衣襬狠狠地警告,“你绝对绝对不能在中间丢下我们偷跑喔!不然还是算你食言。” 衣摆被猛地一扯,零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她,半晌,突然噗哧一笑,再次伸手掐了她的双颊,“肯定又是莱特那八卦男告诉你的吧!啧啧,我的秘密都快被那小子爆料完了。” 缇菈这次干脆直接回掐,零也不打算放手,双方就这样互掐直到莱特他们四个回来。 三分钟后,全员到齐,准时出发。 <中央大陆,不归山> 不归山就在爱普莉城的正北方,所以其实并不远——这是在有代步工具的前提下,单纯用慢慢走的可能要花上一个小时以上。 所以即使有苍玄门特制的气垫鞋减轻脚的负担,才能在又跑又跳、硬是把时间缩至大约半小时,但是缇菈还是喘得要命,差点没丢人现眼的趴倒在地。 她在众多的基础训练中,就属“体能”里的跑步这项最好,要是被温妮莎老师看到她现在这累得半死的蠢样准会被笑死的……不过她至少不会像施瓦洛来通知他们的时候喘成那样。 根据施瓦洛所言,她用飞的轻松归轻松,不过潜意识还是会担心自己这样展开翅膀会不会带来问题,再加上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要回来通知他们时可是尽全力的加速飞行,因此只花了不到十分钟,还是直接从山上飞下来。 ——这也是导致她不仅差点喘不过气,而且煞车不及直接撞开“龙腾酒馆”的大门,让金格酒醒后大为光火的原因。 “你还好吧?”阿奇拉应该算是整个团队里最轻松的……因为缇菈说什么也想把他丢在“龙腾酒馆”等,所以他是被抱着一起来的。 顺带一提,施瓦洛在看到阿奇拉那一刻,那双浅绿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异样的精光,简直像是要把阿奇拉生吞活剥似的。 若不是被零瞪了一眼,而且她也明白必须要赶快带路的话,可怜的阿奇拉大概就会被她折腾死了吧。 “还、还可以……毕竟都说了那样的话,总不能现在就因为一点累而让人家看笑话。”因为她的伙伴们看起来累归累,但是都很快恢复正常,只有她还在气喘如牛。 一抵达不归山下的村落时,情况仍旧只有一个“喘”字能形容的缇菈,好奇的抬头仰望那座据说一旦进到太深处就会无法归来的山,叹为观止。 真不愧是落天山脉的一部份,即使不是山脉中的第一高,但是瞧瞧这高度,也真是苦了观看的人啊……她都觉得自己的颈子好像快要折断了。 那群训练有素又经验丰富的同伴们,早在她还傻愣着观山的时候就散开——毕竟在入山之前,他们还得先去向村民收集情报,因为留在村中的贝多不见人影。 幸好大部分的村民因为担心那个失踪的孩子以及进入山里的同胞们,都聚集在村子中那座石像附近等待着,所以倒是让他们省了些时间和体力。 调转视线,缇菈看向面身边那尊近看比自己足足高出三颗头的石像,那是一个穿着连兜长袍的……人吧? 灰扑扑的石像手持着圣杖,衣服胸前刻着类似匾额的扁长坠饰,上头古朴的几何纹路中镶着一颗特别光滑圆亮的石头。缇菈对着那颗圆石挑了挑眉,感觉有些美中不足,应该放颗黄水晶之类的。 而原本该是头颅的位置,不只被帽子挡住,脸上还戴着一张纯白面具——那是整个雕像唯一有颜色的部分。 在面具的额心处,刻着形似齿轮的日环图腾,面颊处则刻有雷霆似的奇怪纹路。 缇菈知道这尊雕像所刻何人,这是守护者在人前现身时所显示的形象,滚着太阳般灿烂的金边,色如晨曦般纯白的衣袍,犹如圣洁的使者,被称为“圣者之姿”。 传说中,这位神祇还为人时,本是追随光明神的一位虔诚信徒,死后灵魂入了神族之后,便成为光明神在这个世界的代理者,脸上的面具是因为他保有生前的面貌,为了不让人看到他的面貌与普通人无异而戴上的…… “话说,这副手套跟鞋子不一样,好像挺重的。”阿奇拉好奇地看着缇菈垂下来的手上,那双借来的红色手套。 “好险我有做过手臂力量的训练,不然双手早举不起来了,毕竟这上面有金属制的东西。”还在喘气的缇菈努力的抬起颇为沉重的手,看着手背上那片方形的黑色金属。 “老爹他们有告诉我,这个方便好用到几乎用了至少快二十年,最近还不断再改良。” 这副手套之所以比一般的手套还沉,是因为在手背部分的这个开关下装了小型推进器,只要用力的压一下,锁住的部分就会自动解开。在甩动手臂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弹射出来,一拉就会自动收回来,这两个动作都不用费使用者太多的气力,相当的方便。 要说有什么不便之处,大概也只有拿武器的时候吧。 “真的很方便。”听了缇菈的解说之后,阿奇拉语气平淡的附和。 有种作弊的感觉……而且如果用的不熟练,岂不是会摔得很凄惨? 这个墨色长发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麻制布衣,神色中带着不安,可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却让她忽然想起了波伊兹的眼睛,但是波伊兹的眼神永远都是祥和睿智的,不会像这个女孩的眼神那么惶恐不安。 “我看她好像很喜欢阿奇拉就带她过来,还有一点我想该跟你说一下,她的父母也是进山的村民。”莱特先是轻柔拍着女孩的头安抚她,才向缇菈解释。 之所以会找这孩子,是因为他注意到这个小孩就躲在一边窥探着他们一群人,身边也不见她的父母。目前也不像是大人会在田里工作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原因也跟着进山,不然不可能放着这么小的小孩在家。 而且她从刚才就躲在角落一直盯着缇菈……怀中的阿奇拉看,所以他才不打算自己问,希望由缇菈来问这孩子,顺便磨练一下她收集情报的能力。 尽管有着“他们是来帮忙”的这个认知,虽然面对两个不熟悉的哥哥姐姐,让小女孩略带不安,可是当她看到圆圆可爱的阿奇拉时,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眸立刻就像施瓦洛那般绽放光芒——不过从缇菈的视角来看,后者眼里的光芒邪恶的多了。 “想……” 女孩的声音很细小,看得出来她家大人没少教小孩要小心陌生人,虽然她明显是被诱拐过来的,但是……软糯糯的童音配上那肉呼呼的小脸蛋,缇菈差一点就没把持住想要把女孩抱在怀里狠狠亲一通或捏捏小脸的冲动。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自家父母和那些叔叔阿姨这么爱捏自己的脸……因为很胖很软很好捏啊。 留着小马尾的青年倒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看起来像个贴心的好哥哥,缇菈有点意外他对待孩子的态度这般温和——毕竟他看上去就像是十足十的风流浪子,也许人果真不可貌相? 缇菈的注意力转了回来,露出她那副小孩子看了都会跟着微笑的招牌笑脸,女孩双目瞪得更大了。小心的从她手里接过阿奇拉,从她笑开的小脸上,可以看出来这个诱惑是正中红心。 于是他们很快便得知,失踪的小孩其实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哥哥。 心急如焚的父母因为太过担心儿子,所以才会把女儿放在家托邻居照看,就匆匆同其他人一块进山寻人。 就连贝多和无限佣兵的人也跟去了。 第21章 不归之山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不归山下的村落中,有一个流传已久的古老习俗。 把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形状也很奇特的石头,在经过清水洗净后放进绣有守护者的象征图腾的锦囊内,并随身携带的话,那颗石头将会成为“守护石”,能够保人平安。 这个名为“洗石”的传统仪式中,虔诚的祈祷着并将石头慎重的放进锦囊,以代表请守护者降临神力在这颗石头上。 这种神圣的事一直是由父母来做,再不然就是由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进行。 因为一般是替六岁到八岁的孩子办的,所以拣选喜欢的石头一事,都是由要进行仪式的孩子来做,而且这些孩子通常会先提前找好,有时候甚至会预备好几颗,就像父母为了避免有什么万一,绣着图腾的锦囊也会事先多准备几个。 阿妮丝失踪的哥哥在这几天也要举行这种传统仪式,今天一早就去村外的石场找石头,因为拗不过妹妹要陪自己去找,而顺带捎上了她。 这么做的原因,估计是想着先捡几颗满意的,等妹妹也到了举行仪式的年纪刚好可以用。 可是在找的时候,兄妹俩却不知何故大吵了一架。 一直到中午吃饭,平常这个时间一定会回来的儿子却还没回来,不放心而出门去找,可是在找过任何儿子常去或是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看到人的他们感到有点不太对劲。 问过阿妮丝后才知道兄妹俩为了什么吵架又是在哪里争吵,结果全村的大人几乎是把村子彻底找了一遍,还去找过石头场都没收获,大家当下就确定小孩是失踪。 因为这个石头场就在不归山的附近,以前也曾发生过小孩子去找石头,结果不小心就误闯到山里面去这样的事。 至于会认为孩子是进了不归山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阿妮丝对“守护石有神力”这一点深信不疑,而她的哥哥却不这么认为,于是兄妹俩吵架的时候,阿妮丝就曾说过只要有守护石,就算是进入不归山也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整合了大家得来的情报,又听了缇菈自阿妮丝那里问出的这些事情,莱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难不成他是想证明即使没有守护石,进入不归山也能平安回来吗?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 零耸耸肩,不太在意的回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吗……做事总是不会想那么多。” 脚上那双特制的鞋子,即使在这种山区也能跑起来既快速又没负担,所以此刻的他们正急速地往山上奔跑。 施瓦洛也没使用刚到村子前就收起来的翅膀,是因为山上树木太多,不适合她这么大型的“鸟类”飞行,而且前进的速度容易不一致,所以她也跟着用跑的。 其实缇菈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开不了口……前不久才夸下海口的她这会儿要是问了这种话,估计会被认为是在害怕。 “不用担心,不归山的范围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还大,那个特定区域是在要往东北部,落天山脉主山峰群的那里,不过……”零停顿了一下,“正因为不归山的范围很大,而且越里面危险地越多,一旦入夜的话,随便乱闯很容易就回不去,那些探险者们若是想去落天山脉的中央,那一定会在山里过夜。” 缇菈听了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这些跟自己听过的完全不同,那些人不是因为走到特定区域才接二连三消失的吗? “那些回不来的人估计就是因为大晚上的,没乖乖待在原地还擅自行动,才会回不来的……虽然确实有的人是失踪,可是落天山脉的主峰那里区域非常辽阔,魔兽的数量应该比不归山的多,大概有一部份是被吃了吧。” “嗯嗯嗯,没错没错!”在前方带头的施瓦洛虽然直视前方,但却边跑边狂点头,表示她很赞同零的话,“因为没有人类能轻易到得了那里,所以群居习性的魔兽自然会在那里筑窝,繁衍后代,数量自然也多了不少,有些有智能的还懂得设陷阱。” 此时的她情绪格外高涨,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先前发现贝多擅自陪村民进山后的愤怒与不满——居然撇下我偷跑(这是她怒吼时的原话),缇菈决定不去深思那个“偷跑”究竟是啥意思——这会儿在她脸上完全看不见。 那么,那个所谓的“伙伴往前走,结果一个个消失”,是因为误触陷阱?还是说是摔到某个看不见的深谷底下,而且因为摔下去的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种结论听起来有点勉强,不过谣言本来就不是百分之百可信的,而且谁知道说这话的那个人是有几个同伴啊?说不定只有一两个,还有可能真的是摔下山谷,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为什么零会这么笃定的说呢?是不是以前那些还在当冒险者的前辈告诉他的? 正想发问,负责领头的施瓦洛和落后她一步的零却忽然双双停下脚步,缇菈和其他几人只得跟着煞车以免撞上去。 不归山上唯一的小径,是上山砍木头的人们所走出来的痕迹,因此他们也是沿着这条小路上来的。 人在急速奔跑的时候,为了能够快速前行,通常视线一定是直视着前方,这样既能看路又可以及早躲避障碍物。 所以当众人停下来,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身冷汗,空气瞬间凝结。 地上有不少今天上山的人所留下的脚印,来自不同人的足迹相当凌乱,有得还相互盖在彼此身上,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下就盖过那些脚印的,是一个个巨大的脚印,每个都巨大到大概可以一脚踩死三个大男人的程度。 看着那些脚印,大家的脸色都僵硬得很难看,零也不例外。 他带着凝重的神情,语速极缓的说:“施瓦洛,推测一下目标的能力和体型有多大。” 这不是疑问句也不是肯定句,而是以队长的身份在下指令。 “报告队长,依小的知识与经验来判断,既然对方是音属性魔兽的可能性很高,那么能力无非是与声音有关。”施瓦洛没有多废话,立马回答。 她指着前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的,两个并排且明显深了点的大脚印。 “至于体型,从这个脚印的大小和深度来判断,大概比成年的狂猿再大上……几十公分,不到三百,不过照这庞大体积来讲,移动的速度并不快,而且目标似乎是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 一般的狂猿不论雌雄,在成年之后的身长都至少可达一点九公尺之多,若真是这样,那这新型魔兽岂不是至少也有两、三公尺之高? 而且狂猿的手臂可不只是长而已,那股光是一条手臂就足以打裂树干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在发怒状态下,更是可以直接一臂打断两人才可还抱的树干,打在人身上的话可是会断好几根肋骨或全身骨折都有可能。 以上面狂猿的例子为前提,再结合这突变种的新特征来设想,如果被这头新型魔兽打到的话,会有什么情况出现? 带衰的估计直接就一命呜呼了,若下半辈子得一直躺在床上度过那叫命大,断了几根骨头那是神明有保佑,只有些微轻伤的话那就叫福星高照,那么……被打中却完好无事的话叫作什么? 如果真的有这种事,那么说是老天给的奇迹也不为过。 光是这些就让缇菈越想越是感到头皮发麻,双腿也有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施瓦洛几乎是用疾步走的速度,来到那两个并排的大脚印旁边,躬身仔细察看,双目放光,神情专注,喃喃自语着:“不过奇怪的是,看这两个脚印的深度,它停下来的时间应该很长……” 而且,从脚步的方向来看,这头魔兽的目的地也很不明确,有往山上的,也有往山下的,似乎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往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行走。 听到施瓦洛的疑问,大家不约而同忽略她的表情,各自思索,似乎无法明白为什么这种凭着本能行动的魔兽居然能在原地站那么久的原因。 突然,灵光一闪,缇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扯,此时想起来却又那么异常合理的答案,当下立刻脱口而出:“该不会他是在思考吧?”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唰唰地齐射过来,各个目光灼灼,其中尤以施瓦洛的最恐怖,真是比魔兽还要吓人。 缇菈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才口吃着解释起来:“因为……如果目标真的是狂猿的突变种的话,那么智能会不会也有变化?你们想想看嘛,如果它不是在想事情的话,为何会停在原地那么久?” 愈说愈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她认真地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里的环境看起来也不像是被破坏过的样子,所以应该不是要狩猎什么的,那么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它停下?” 总不会是在抬头看天上的鸟,想着要怎么抓来吃吧? 施瓦洛双目放光,咻地冲过来,抓住缇菈的肩膀激动地喊:“这、这个非常有可能!” 她的这个反应让缇菈有点傻眼,愣愣地说:“你、你说什么很有可能?难道它真的是在看鸟?” 当然不可能是在看鸟,这纯粹只是缇菈一时的误解。 对方不再多看她一眼,马上又冲回那两个脚印旁,迅速地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脚印,神情语气极其疯狂,“对啊!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个可能?如果是突变种,智商提高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么假如它真的在思考的话,那它是在想什么?” 零无力的抚额,看向缇菈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无奈,“看来……这次是真的得用上远距离的作战策略了。” “欸?” 所以她果真能派上用场!可是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原本只打算让她跟着却没有让她上场的打算?那她跟来要干嘛?来给他们加油打气的吗? ——这样子也算是毁约喔,零大哥。 第22章 不归之山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总觉得好像能听到缇菈心中的吐槽,还看到她眼神传递出的……鄙视。 零正打算开口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时,一声极其嘹亮的野兽嘶吼,从应该是在山的更上头传过来,让所有的人包括地上那位陷入疯狂的人都闻之色变。 他一把拉起还依依不舍地蹲在地上观察脚印,恨不得整张脸都贴上去看的施瓦洛,急忙的说:“情况有点不妙,边走边说。” 那个吼叫声非常的不寻常,听起来相当愤怒、痛苦,也不知是不是那头魔兽已经跟云他们或是无限的人碰头了,然后开打结果受伤什么的。 现在的缇菈只能非常确定的是,他们必须要加快脚步,而且已经要加快到不能只用跑的,必须要搭配钩爪在树枝上行动的地步。 “靠近目标之后大家分开行动,进行攻击,对手既然是音属性魔兽,那么攻击的重点很明显,就是从它的喉部通到脑袋的那一块,那是致命点。” 因为众人稍微有点分散,彼此之间有点距离,零不得不提高音量说:“缇菈,你是我们之中唯一有办法给予那一击,尽可能的一定要跟在我附近,我会给你指示。” 正专心发挥训练成果,在树枝间荡过来又跳过去的缇菈,因为太专注在一件事上的脑袋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先不说为何对手的弱点会在角度那么奇怪的地方,刀剑都不一定戳得着了,为什么说自己是唯一有办法? “音属性魔兽在感觉到敌人靠近时会立刻发出各种声音攻击,普通的吼声足以在将敌人打飞同时震晕对方。” 令缇菈感到意外的是,开口为她解惑的人竟然是奈。 “如果里头含有力量则会干扰脑波、打乱气息,严重一点甚至重创神经都有可能,我们一靠近随时都有可能先被震晕,所以才会需要你这种人。” 最后那一句明明应该是在说“像缇菈这种会远距离作战的人”,可是不管是受害者还是某些知情人士,无论怎么听,也只听得出奈在帮忙解释时,还顺便拐着弯骂了缇菈。 “那你们要怎么攻击?” 不是说目标能感觉到敌人的靠近? “放心,小坦会使用魔法。”这次回答的人是莱特。 “虽然因为魔力不够多,只能维持半个多小时,但是能够完美消去我们无法完全掩藏的气息,这样做能尽量能使目标不会发现我们,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好落到坦的身边,顺便很自豪地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背,差点没把人给拍下树去。 噢噢,原来如此。 那么说来,龙腾的包厢是不是也是他用了类似的魔法? 大概不是,因为龙腾酒馆的那些静音效果显然是长效的。 缇菈之前一直在想坦为何要拿着一根造型奇特的短木棍,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对方是魔法师,那根棍子其实是魔杖。 但是她觉得拿着两把匕首的小奈,比起双刀流的轻剑士,看起来更像刺客。 “不过要是被看到的话,藏住气息也没用啊!而且不小心发出声响也是会被注意到的,攻击一次也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缇菈想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虽然目标并不灵活,可能还很笨重,但问题是它的手长啊! 说不定光手臂的部分就比她那一百五十七的可悲身高,还长上至少三十公分……或许更长? “所以才不能正面迎敌,要来暗的。”零自然也考虑到这层麻烦。 苍玄门的冒险者之所以接受各种训练,是为了能完美达成各种类型的委托;在这些训练中,有一项名为“暗杀”——虽然取叫这个名,却只是一种针对冒险中对未知威胁的自保手段,而不是那种夺取人性命的专业技能。 这项训练的基础是先学会大幅消去自身的气息,进阶是掌握潜行、追踪这些狩猎技巧,专业则是能知道各种一击必杀的招式。 “这前面的两阶段,温妮莎都有给你训练过吧?” 为了哪一天能以牙还牙的反击回去,在这方面她可是下了很多功夫,底子也很扎实,而且几乎是天天实际运用上。 对于像温妮莎这样优秀的冒险者来说,好像效果不怎么出类拔群;但是面对魔兽的话,这样的水平也足够了。 “只要明白敌人的弱点,就算是我们这些没受过专业暗杀训练的外行人,那也足够啦!”莱特插话,听起来信心十足。 忽然,缇菈猛地出声提醒大家停下脚步,而当她大喊的同时,零也立即停下并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过他们很纳闷,因为现在这个位置距离方才那声魔兽的嚎叫似乎还有些距离,为什么突然停下呢?零转头询问缇菈。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缇菈是突然有这种感觉的,连她自己都很怪异的非常笃定。 “我在上山时就隐约有感觉,在那条小径上有大人经过不久的气息,连云姐他们的也有,可是没有小孩的。” “没有小孩?这怎么可能?”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来时的小径早已消失了,因为人们顾虑到不归山这个名字的由来,所以大概也不会太深入,没有人继续走,那个路面痕迹自然就会中断。 “从小径的开始一直到中断为止,我隐约感觉到的气息中没有小孩,虽然这也有可能是那个孩子是没有走那条小径,可是就在刚才,小孩的气息忽然出现,而且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冒出来?难不成那孩子会空间移动的法术还是传送性质的魔法?”莱特难以置信的说完,还求证似的朝他身边的坦看过去。 坦摇头,表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同样的,他自己也不会。 零原本想说继续前进,却注意到说完判断的缇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由得关切道:“怎么了吗?” 奈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冰凉凉的像冷刀一样扎人,可缇菈没法去在意。 此刻的她只觉浑身发冷,却不是来自奈。 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更加刺人,窜至颈后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双脚宛若石化一般无法动弹。 再开口时声线竟有些颤抖:“那个、魔兽的气息……” “什么什么?” 一听到“魔兽”两个字,整个人瞬间兴奋起来的施瓦洛赶紧问,若不是有旁边的奈刚好挡着,零也警告性的望了她一眼,她大概会直接将缇菈扑下树,恨不得马上从她嘴里翘出东西。 “除了那个应该是突变种的魔兽外还有不只一个的……它们过来了!” 话才说到一半,便感觉到那股怪异的气息像是一瞬间窜至跟前,缇菈的声音猛地拔高,面上流露出几分惊惶的神色。 因为一些缘故,以往她即便受了惊也会憋着喊不出来,是以这回在她下意识大喊出声后,有一瞬间也感到十分意外。 大家还没能反应过来,“沙沙沙”作响的声音从远处前方的树林快速靠近,声音消失的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出现。 走在前头故与来人最接近的零当下微微一怔,表情意外流露出些许的错愕。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古铜肤色,红棕色的短发,一双黑眸明亮深邃,裸露在外的肌肉十分发达。 引人注目的是男子的脸侧至颈部附近,有一道被火焰烧伤过的大片疤痕,让人看得怵目惊心,肩上还扛着一名不断尖叫试图挣脱他的女子。浑身脏污的他只能勉强用一只手压制住这名发了狂似的女人,另一条胳膊满是锋锐的血色划痕,似乎使不上力只能疲软地垂在身侧。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上衣和橄榄色长裤,看上去相当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唯左胸上用白色丝线绣着小小的无限记号,让人一看就明白他是其中一位陪村民上山的佣兵。 紧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也好不到哪去,浑身脏兮兮不说,中间那位大叔更是凄惨,而且头部还有个大口子,满脸的鲜血看得让人胆颤心惊,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余下两人都是二十好几的年轻人,其中一位服装打扮与领头男人差不多,明显也是无限佣兵的成员,同另外一名穿着藏青帽衣的黑发青年搀扶着那名大叔。 几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路狂奔后导致的疲态。 对方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没有露出任何的恐惧……可能是因为青年脸上那副有点蠢的黑框眼镜,镜面的反光让她只能看到一双跟此刻的天空同样清澈,宛如蓝宝石一般的湛蓝色眼眸。 一般的村民真遇到那种大魔兽,早就先被吓死了,哪有人像他这样镇静?连眼前这位佣兵大叔的眼里,平稳气息中也有些紊乱,流露出一丝慌忙。 在注意到这一点时,鼻尖也仿佛嗅到一股淡淡的腥甜锈气,那是血气和泥土的味。只是其中还混杂了一种更奇怪,却令她感到一丝丝熟悉的香甜气味。 没准是他们逃跑中擦过哪株植物而沾染上气味,例如说香叶草的叶,但是这个味道好像又对不上号。 “放手、放手!我儿子、小银——————─” 没待缇菈分辨出那是什么味道,被男子扛在肩上,神情癫狂的妇人忽地音量拔高,放声呼喊儿子的名字,配上破烂不已的衣服与凌乱不堪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 第23章 不归之山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到出现的是人,坦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因为缇菈大叫的时候他可是被吓得不轻,脸色都变得比白纸还要白。 “缇菈,不就是几个人吗?哪来的魔兽?而且就算他们出现的再怎么突然,你也不至于叫得那么大声吧?”莱特则在一旁抱怨,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没被吓到就是了。 “可是……”缇菈朝五个人来的方向看,迟疑地说:“原先我感觉到的确实是有两头魔兽追着六个人往这里靠近的气息,可是这里只有五个人,少了一个是因为魔兽都跟着殿后的那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而且我觉得那气息也不像是云姐的。” 这种突然出现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因为她察觉到这群人的气息时,是他们还在被魔兽追逐的气息,是在双方之间还隔着一些距离的时候。 那群人在到达这里之前,与后方的魔兽还保持着距离,只有那个应该是要断后的人处在比较中间的位置,所以当他们一出现时,她就感觉到落后于他们的那两头魔兽,追着剩下那一个陌生的气息又绕路跑远了。 她的四名同伴们原本因为见到上山找小孩的那五名大人没缺任何一人——尽管他们现在相当狼狈——而平复下来的心,在听了她这一席话后,又立刻提了起来。 连同缇菈在内,他们都想到一个最坏而且几乎是十分肯定的可能: 那个不幸成为魔兽诱饵的第六个人,就是本来和施瓦洛一起下山,最后却拗不过失踪孩子的父母而陪同几人返回山内寻找小孩的贝多。 还真被莱特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它们很快也会找过来,必须赶快下山才行!”那名最先窜出来的男子干脆将肩上的妇人打昏,再回头对他的伙伴吼着,那声音的音量大归大,却明显疲惫不堪。 零瞥了一眼那个有着同样发色的青年,蹙起眉头,又转而看向那个明显是领队者,那双猩红色的双眸微微眯起。 在领头的男人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时,方才沉着声音开口问:“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们?” “追风狼,是我们大意了……” 男子对上零那双猩红色的双眸,神情凝重,话也说得踌躇不定。 目光微偏,似乎是认出了旁边的施瓦洛是早前在村内见过一面的人,原本沉而缓的语气忽地一转,匆促的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他们一行人上山不久后,贝多就试着与云重新接通讯息,得知对方与魔兽的距离依旧近的随时会被发现,还来不及思考对策,便猝不及防的遇上一群追风狼。 那名差点满头是血的村民就是男孩的爸爸,在逃跑时摔了一跤,这位年长的佣兵也险些被魔狼咬断手臂。 在有重伤员的情形之下,一群人根本跑不快,于是贝多当机立断,以自己为饵将追风狼引开。 ……好啦,这下他们不光是知道缇菈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也确信了那个当诱饵的人真的是他们的同伴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同伴现在是真的遇到危险。 “我们知道了,你们必需快点下山接受治疗。” 零实在没法说出希望他们能留下一人来帮忙,先不说毫无战斗力的村民一个被打昏、一个受伤、一个还得帮忙搀扶,那两个佣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手臂断了,另一个明显体力不济。 坦战战兢兢地用魔法检查一下那名受伤看起来最严重的人,才放下心中的大石,说实话,他很怕死人的。 “别担心,他只是晕过去,看样子他很好运,在快被魔兽打到的时候大概是闪躲及时,所以这伤口不深。” 彼此交换好信息,他们一行目送那些人下山后,缇菈不由呢喃出声:“不归山啊……一个不小心,还真的会不能归去呢……” 奈思考了现在的情势后,向零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零没有考虑很久,迅速的对着施瓦洛下达指令,“追风狼是集体行动的速度型魔兽,虽然贝多的跑步速度是我们之中最快,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而追风狼最擅长的就是团体合作。施瓦洛,你去帮他,不准抱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云常常在捕抓魔兽的任务中拿他当诱饵。” 女子接到命令后,那张清丽的脸蛋不知为何有点扭曲,刚张口想说什么就马上被零堵得回不了嘴,只好乖乖的点头——看来拿同伴当魔兽的诱饵什么的,她还真没少干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零,不让小坦也去吗?”莱特突然插嘴。 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的坦指了指他自己,脸上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坦的魔法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怎么能让他跟施瓦洛去。”莱特的提议,奈第一个就不同意。 他说的这话有点伤人,但奈和坦却也明白他说的不假。 过去几次他们接受委托的时候,常常就是因为这个而差点任务失败,所以身为前辈又是队友的莱特只能这么说,魔法天赋很高的坦,在身体能力这方面,除了“真的很弱”这四个字可形容之外,也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 缇菈发现零原本在莱特提议要让坦跟去的时候,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现在看来莱特的解释有说服了他,脸上的表情完全表现出了他挺担心这个情况会发生。 奈很明白零若是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已经改变主意,于是不再出声,何况她其实对于弟弟的状况也有这层的顾虑。 黑发青年这会儿终于下了决心,郑重的对坦说:“好吧……坦,你先给我们施一下消除气息的魔法,然后施瓦洛你再带他一块儿去帮贝多。” “喂、喂!零你给我等一下,就不用问过我的意见吗?”施瓦洛飞快地举手表示她的抗议,“小坦可是个男生欸!我一个弱女子哪抱得动他?!” 于是在坦全神贯注的把完美消除气息的咒语,施加在四人身上后,才跟在心不甘情不愿却一点都没打算把他抱起来飞的施瓦洛身后离开。 不过,留下来的他们都能感觉得到他整个人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我不放心”的气息,而且居然还一步三回头。 直到被他这个比甲壳类魔兽还要缓慢的速度弄得快抓狂的施瓦洛,一把抓住他急速上升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们才终于看不见那张写着“我很担心”四个大字的脸。 “我们也快走吧!”零拍了拍三人的肩,率先继续往那些佣兵和村民过来的路跑去。 奈二话不说立刻跟了过去,而缇菈则是和莱特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担心,也立刻跟上。 “真的能这么顺利吗?”缇菈说得忧心忡忡的,对接下来将面对的事情充满担心。 法术和魔法容易不稳定,归根结底,是出在于灵力和魔力的来源“炁”——尽管是被刻意凝结,从普通气息中分化出来的——它仍属于气息的一部份。 所以炁的稳定流动与能量,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而时好时好,其中会对它产生最直接影响的就是“自身的情绪”。 心情的好坏,基本上可以说是能力不稳定的最常见因素,很多的能力都受制于情绪的起伏,其次则是因为会对身体产生微不可察的伤害,久了造成什么隐疾都有可能,所以身体会本能地自我限制。 “你不要乱说,这样我更担心了。”缇菈不喜欢对方说得这么没自信,因为这样只会加深她自己的忧虑。 青年剑士不以为意的笑着摆摆手回答:“放心,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我们又不一定这么倒霉。” 后来,当这件任务完成以后,足足有好一阵子,莱特不仅私底下被缇菈骂得要死,零跟他拌嘴的时候也经常拿这事说他,连奈也每次看到他就拿更加冰冷的脸对着他。 第23章 惊人一战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乌鸦嘴!真的是乌鸦嘴! 缇菈敢拿自己一年的零用钱来打赌,她这一辈子从来没看过这么神准的大嘴巴——尽管她所谓的“这一辈子”,到现在也才不过迈入第十八个年头。 五分钟前莱特才多嘴说了那种话,结果五分钟后的现在呢? 少女屏气凝神,躲在树上暗自咒骂着多嘴的同伴,持弓的那只手心紧张得不断渗出温热的汗水,空出来的左手还得摀着自己的嘴……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骂出来。 在他们四人与施瓦洛、坦分开,继续前进后,没有过多久,就很不幸地遇到那块头相当显眼的魔兽。 虽然被这头以背部面对他们的庞然大物给挡住视线,根本看不到它是在朝着什么东西走过去,不过缇菈就是可以感觉得到那头魔兽的视线前方,就是云和那个失踪的孩子。 本来想按零的计划,由他、莱特和奈想办法吸引目标,诱使它张嘴,好让缇菈可以将箭矢射中致命点,可是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问题马上就出现。 那头移动缓慢的大怪物霍地停住脚步,像是对什么东西感到疑惑的,很人性化的用手搔了搔那颗大头颅之后,这才慢慢地转过身。 缇菈很确信眼前的这头魔兽动作慢归慢,其实根本就是个急性子,因为它的尊容都还没完全转过来让人瞧上一眼,两条长得吓人的毛茸茸手臂就先顺着转身的时候顺便的清扫一圈,朝他们四个脚下的树木先迎面招呼过来。 凡是在它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树木全被当场打断,这个甩手臂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若不是闪避及时,差点要同大树一并被扫下来,不过即使侥幸的避开,他们连抽出武器的时间也来不及,只能赶紧重新躲藏好。 重新站定藏好自己的气息后,零恶狠狠地看向莱特躲藏的位置,缇菈和奈也很难得有志一同的马上跟进,赏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过去。 莱特觉得自己真是欲哭无泪,他不过就是随口说说……而且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坦的魔法真的失效,他们才差点被发现?又不全是他的错,怎么能全怪在他身上? 而且就算魔法真的失效,他们几个也都将气息减到最低,已经低到极限、几乎要变成不存在的人,那头魔兽居然还可以发现,是背后有长眼睛,还是对气息的太过敏感? 因为拉弓瞄准的时候需要花些时间,如果在射出第一箭后不但没中还不小心被发现的话,可能会来不及躲避对方的攻击,所以缇菈只能站得远一些。 不过就算换一个距离魔兽稍远一些的位置,她还是能凭借着完全没近视的超好眼力,将那副……嗯,跟“好看”这两个字绝对连个边都摸不着的真容尽收眼底。 怪物浑身上下全都是茂密的黑色毛发,只有那通红的双目以及没有被浓毛遮掩的口鼻露了出来,两条覆满毛的手臂有身体的一半长,这些全都是成年的狂猿所拥有的特征。 如果是对魔兽很熟悉的人——例如某狂热分子——在没有清楚的看到它整个正脸,而是只有看到它的一部份,那么他们的第一个想法肯定会是:这头魔兽根本就是成年后的狂猿放大了好几倍的特大版。 除了……突出于唇外的那四根獠牙,尽管只比其他牙还长一点,对于整个口部来说还是太大,以至于两片嘴唇根本合不起来,它的整口牙等于是无时无刻都在咧着嘴,咬牙切齿的模样,就能证明它是与狂猿极度相似却有很大不同的突变种。 虽然外表几乎与狂猿无异,但是看到那头魔兽巨大的身形以及那触目惊心的容颜——主要还是那四根裸露在嘴唇外的獠牙——缇菈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像是不断敲击的战鼓一般,声音大到在场人都听得到。 不过当她提心吊胆着,就怕这头魔兽会不会真的听见自己大得吓人的心跳声时,她的视线范围内就出现许久未见却异常熟悉,一头色泽宛如樱花的桃色鬈发以及头发下的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 那是云。 女子身上的冒险者服装虽然破得有点狼狈不堪,却并无明显的外伤,令人稍微感到放心了些。 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因为将脸埋在她怀里而看不清楚面容,不过那头相当惹眼的银灰色短发,的确是他们从村民口中问出来的,失踪小孩的特征,也就是阿妮丝的哥哥。 而且不久前被佣兵扛着下山的那名应该就是孩子母亲的妇人,口中喊的名字是“小银”,也刚好与那头发色对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头大家伙放着人比较多的那一群,反而追着人数只有两人的他们跑,或许正是因为两个人发色都那么显眼,比较容易发现? 桃发女子像是注意到他们,准确无比的朝缇菈快速的挥挥手,然后趁着魔兽没再转回去,抱着孩子轻轻的跃上树枝,消失在茂盛的树叶中,那轻巧如猫儿般的动作竟然没发出半点声音,真是个高手。 看到这幕才感到有些放心的缇菈,接着就发现零站在与自己位置有两棵树距离内,小心翼翼的对她招手,待他确定自己的注意力有放到他身上之后,无声的开口:“躲好,不要靠近,给你暗示。” 他一字一字说得很慢,而且是尽量精简句子,口型也做得很清楚,缇菈能清楚明白他在讲什么,于是她毫不迟疑地朝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苍玄门三位精良的冒险者彼此相视一眼之后,先后如同箭矢般地飞射出去,速度之快连缇菈这个动态视力优异的人都看得颇为吃力。 虽然它身上的毛似乎是太厚,所以缇菈看不见他们有在魔兽的身上留下什么伤痕,只能听见魔兽吃痛的哀号几声……当然,还有急速暴涨,肉眼可瞧见的怒气。 瞇了瞇眼,她暗自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狂猿的突变种,那个一不高兴就发飙的暴躁脾气比本尊更上一层楼,仔细感受一下,整个气息瞬间改变,变得狂怒起来。 狂猿的臂力强,握力更是不小,这个突变种的大猩猩自然也是,一旦他将一棵树木连根拔起当棒子的话,人很有可能就会被它当成球给打击出去,不死也去了大半条的命吧。 幸好,若不是周遭的大树早已在刚才那一击之下清出大片面积的空地,仅剩下为数相当壮观的树桩,它不仅无法拿到一棵当棍子用的树,更得顾虑随意一动就有可能让它那大得吓人的脚掌踩到断裂面参差不齐的树桩。 还有就是,因为个头太笨重的关系,大大影响了它的行动速度,所以即使突然遭到不明的攻击,无法快速转身的它也只能试着去抓住那个看不见的偷袭者,当然,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令缇菈觉得不安的是,它的气息变是变,变得稍微有些恼怒——因为抓不到人的愤怒,可是除了主动伸手想去抓零他们之外,却不像狂猿那样,在发飙的时候会有特殊的行为表现出来,像是攻击动作加快之类的。 那种样子反而比较像是在……慢慢让偷袭者耍着自己玩? 难道真的是因为身躯太庞大的关系?还是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速度慢是因为太笨重的关系? 缇菈一边观察两方“交战”的情形一边这么想着的同时,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一股微弱的气息,察觉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不是像无限佣兵团的人说的那样,突然有魔兽窜出来。 不过发现这股气息是自己熟悉的以后,刚才立刻绷得死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却又有些不解。 因为出现在她身后的,是早已该带着小孩先逃走的云,她会回来这一点缇菈是能够理解……毕竟同伴都是因为她才会出现在这里与魔兽奋战,自作主张的当事人又怎么可以先走? 如果是自己的话,就算对手再可怕也会克服恐惧回来,因为同伴都在这里。 但是云姐,你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你手上抱的那个银毛生物,不就是那个失踪的小鬼吗??!!为什么你还把他带在身边??!! 缇菈指着那个被云抱着的小孩,那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强烈地表现出“你疯了吗?”这种讯息。 第24章 惊人一战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对方回她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指着自己被男孩抓得紧紧的衣服,表示自己其实是想过把小孩放下的,可是被人家死死抓住衣服也没办法,太过用力又怕弄伤对方,总不能教她把衣服给脱了吧? 这件连兜帽衣里面只有内衣,可没有别的衣物,是想让她只穿着内衣来战斗吗? 可是她想归想的同时,那个银发男孩恰好抬起头来,那双应该是哭过的棕色眼眸里充满着浓烈的恐惧、不安……看这个样子,恐怕是很难让他轻易放手。 就在缇菈觉得自己左右为难的时候,一股不轻也不重却做到警示效果的力道突然先后拍在她和云的脑袋上,她吓了一跳,原来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零。 他显然也不能认同云居然把小孩带回来这里,所以刚刚才会拍了云那一掌,至于连缇菈也一起打的原因,则是因为她放松警惕,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出现。 你留守。 他对缇菈做出这样的手势,再用唇语要求云把小孩给她。 小男孩大概是从他们的表情以及零的动作,看懂了云必须也得参与攻击这件事,而且缇菈是唯一会留在这个还算是安全地的人后,原先抓着云衣服的那只小手立刻放开,改去抓缇菈的。 零见状,安抚性地轻拍小男孩的头,又拍了下缇菈的肩表示鼓励,然后从她的左方离开,打算落到离目标最近的树上,加入偷袭行列。 这一连串的动作,花费时间相当短暂——云突然带着小孩出现后,自己还在惊讶的同时,零也跟着出现,然后还要云把小孩给她,接着两人分头行动——速度之外,几乎是一眨眼就完成。 等某人终于反应过来,并想抗议这个样子会害她分心时,云早就从右方离开,不知何时已绕到对面的树上,他们俩往两侧兵分二路行动,看样子似乎是打算一左一右,准备给对手来个夹击,缇菈的心头却倏地一紧。 在莱特和奈正要同时冲向魔兽再做一次攻击的剎那间,就那么一个心跳的时间,魔兽猛地张开它那张有碍观瞻的大口。 她直觉不妙,这可不是射箭的绝佳时机,因为魔兽并没有面朝自己这边。 现在射箭的话,根本无法从张开的嘴巴把箭射进去,只会把自己的位置告知得一清二楚,而且它那样的动作是……?! 不好的预感浮现的瞬间,缇菈其实很想提醒其他人,却完全来不及喊。 在她反射性伸手环住孩子的耳朵并同时摀住自己的时,魔兽已经如她所担心的臆测那样,尽全力的放声大吼。 以其为中心,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随着这个嚎啸声一波一波向外猛冲出去……力量强大且蛮横,所经之处皆刮起一阵强烈的狂风,将大量的枯枝落叶被卷起扫向四周。 那里头居然还有被它打断的树木、被强烈狂风吹得连根拔起的树桩都被弹飞起来,一时间将整个树林掀得骚动不已。 缇菈原本以为,他们两人都会因为没有抓住能抓牢的东西,而给这阵狂风一起扫落下来,但是很奇怪的,她确实听到那个好像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还有那蕴含着强大音能量的风压快速从耳边呼啸而过。 可是她却没有那种强风扫过皮肤的痛感,好像都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隔开,脚下所踩的树枝也静得仿佛那阵风根本没碰到它而是直接绕过,当那些断木纷纷落在地上,造成剧烈的震动时,更是只闻其声,脚下所踩的地面却是闻风不动。 当感觉到强风停止而重新张开眼时,面前的惨烈景象已经令她无法再多想这个奇怪的问题。 尽管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出现到结束为止,前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可是却为整个局势带来很剧烈的影响。 在魔兽的周围,原本十几个树木被打断后残存的树桩,此时已经连个影都没有,地上只留下数个连根拔起之后的凹洞。这下这个地方,真的变成光秃秃的一大片空旷地,整个视野好得不得了。 但是对缇菈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些遭波及的伙伴们。 莱特和奈都是在当下离得最近的人,才刚要出手就先被这个奇袭正面击中,含有强大力量的声音所产生的音波,当场将没有防备的他们给震晕过去,直接在敌人面前现形。 其实不是没有对敌人可能会使用的声音攻击毫无防备,毕竟在这之前施瓦洛有做过关于敌人攻击方式的分析。 只是就算他们有所戒备,却也无法确定对手到底会在什么时后使用,再加上对象体积太大速度也不快,攻击目标再明显不过,在顺利得手几次之后,导致两人都产生轻敌的心态,在看到它张嘴的那刻也没有立刻退回去。 这是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大部分的音系魔兽,若是想用吼叫声来进行攻击的,就会为了让声音持续的时间能够延长而停止所有的动作,用力吸一大口气再吼。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就算无法达到快速地进行突击再退回来的速度,至少也可以有时间摀住自己的耳朵。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原来这头狂猿变种的魔兽跟狂猿一样,生气的后果也是会加快自己的速度,只不过会加速的不是身体的移动速度,而是张嘴怒吼的时间……连吸气的时间都没用! 尽管这一招因为炁的凝聚不足,所以持续的时间极短,但是在盛怒情形下尽全力大吼的魔兽,却还是成功的发现两名被自己给震晕的偷袭者。 ……才开战不到十分钟,己方就已经失去两名先发成员,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对于自己得来的新认知,缇菈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颤,望着两名晕厥在地的同伴,这才想起之前准备攻击的另外两位,赶紧搜寻零和云的身影。 往前不久两人在的位置各看一眼,幸好,云还在,只是似乎多少受了点影响,脸色看上去有些难受,正按着额头试图缓解不适,至于零……人呢?不会是从树上摔下去了吧? 莱特和奈的位置以她的方向来看是左前方,所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魔兽等于是侧着面向她这里,而云则是在魔兽的右侧,而为了给她下指示,原本人应该在她附近的零却不见踪影。 虽然云暂时是没事的样子,不过没看见零也不晓得他的情况如何,两名同伴又倒在地上,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魔兽一脚踩成肉饼,两边都让缇菈相当担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问题是这样下去,被发现的机率相当的高,何况她还带着这么大的孩子。 温妮莎甚至连提都提没过,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得带着一个庞大的负重在树林间移动还得速度要快,况且这个负重还是个活生生的小孩子。 这个时候,她也突然有点羡慕云姐,为什么能够抱着这么沉的小孩也能像只猫儿一样灵巧的行动自如,自己就没办法。 有些无奈的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那个银发男孩恰好也正巧抬眼看她,棕色的眼眸还是有点湿湿的,大概还在害怕吧…… 那头魔兽并没有任何动作,缇菈估计是因为方才的那一招,消耗的力量之大,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再使用,这也算是他们不幸中的万幸吧,再来一次可就真的会全军覆没。 不过它赤红色的双目仍是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莱特和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想什么又或是……在试着确定些什么。 缇菈发现它的样子确实是在思考,至少不是打算马上把两人给吃掉这一点,让她稍稍安心了一点,只有一点点!因为这样危机还是没有完全解除。 第25章 惊人一战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现在既不见零的踪影,云看起来又暂时无法行动,自己则带着小孩,莱特和坦……剩下的成员都是这种情况,根本成不了什么可看的战斗力。 缇菈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先把小孩带到安全地方再回来……但就像云表示过的,怀中男孩的手抓得很紧,不用力的话是拉不下来,再加上有他在,自己也无法迅速离开这里,这样一来一回肯定会消耗不少的时间。 至于浪费多少她是无法预测,只能确定的是如果这样做,危机绝对是不减反增。 她绞尽脑汁的运转大脑,试图挤出一点办法来,因此未能仔细去关注魔兽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被一个清脆的断裂声拉回了思绪,目光才发现那头大怪物开始往某个方向转过身去时,心脏宛如被恐惧霍地一把攫住。 魔兽朝的方向是云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因为云在落地时踩到树枝,结果发出了不光是魔兽,连在她对面的缇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按照云不久前,那如猫儿般轻巧优美的动作来看,应该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道音波所产生的冲击足以震聋人的双耳,尤其是练过武、听力更好的人,就算运气好没有失聪,也会导致短时间的耳鸣现象,再加上也会影响人的脑波,即使不当场昏过去,出现晕头转向的状况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现在的云就是这种情形。 她的听力本来就比常人好,虽然有及时摀住耳朵,可是那招造成狂风中蕴含着拥有力量的音波,居然还是震得她一瞬间有点头晕目眩。 不过那晕眩就像那招带来的狂风一样,来得快、恢复的也快,可当她在跳下树的时候,又是一阵晕眩向她袭来,导致她落地时差点没站稳……她还是小看了这突变种的音系攻击对大脑产生的影响,现在随便乱动都有可能再造成头晕现象。 虽然扶着树干才没有跌倒,却也意外的踩断树枝,而没能马上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的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周遭的任何动静。 用力压住太阳穴试着压下那股晕眩感的同时,感觉到脚底的地面正在一晃一晃,还有眼前地上逐渐靠近的影子,云也注意到自己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却听不到脚步声,经验丰富的她就晓得敌人已经发现她,当下不做任何多想,马上转身爬腿就跑。 不过在脑袋一动就晕的状况下,她实在没法跑出原本的速度,只是跌跌撞撞的,尽可能拉开与魔兽间的距离。 现在可没有刚才那么繁多的尖锐树桩,魔兽发现云要逃跑后,没有任何顾忌地抬脚就跟了过去。 它的步伐虽缓慢笨重,但是云跟它的距离并没有因此增加很多,因为它的一步就是云的三、四步,而且缇菈马上就发现,魔兽伸出那条“修长”的手臂,直接将距离缩减到几乎为零,马上就要碰到云的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她下意识地就抽出箭矢,猛地拉弓直接放箭,一放开弓弦后连看也不看是否射中,又立刻再朝对方放了两箭。 尽管没有仔细瞄准,但是因为目标的体型庞大,所以她射出的那三箭很轻易的就插在那头魔兽的颈部。 现在的缇菈完全忘记,这么做究竟会给自己还有身边的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只是脑海中什么想法都还没出现,她的身体在云即将被抓住时就已经先行动。 在她要放出第四箭的时候,那头连续挨了三箭,吃痛的魔兽已经知道还有敌人在自己身后,于是慢慢转个身——就像几分钟前做的那样——原本要抓到云的那只手臂同时将旁边的树木连根拔起,长臂顺势一扫,那小小的箭矢根本就不是大树的对手。 惨了。缇菈的心中窜过这个想法,却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莽撞,向魔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不过接下来她的内心可不怎么平静。 不就是射了你三箭,至于吗?你手上那棵树可比我的箭还粗上不只一倍,而且刚刚那些偷袭你也没气成这样,差别待遇吗? 之所以在心里这么狂骂,是因为那头魔兽居然把手上那棵不幸被它拔起来的大树,当成长枪朝他们这里用力掷过来。 她敢肯定,如果把这头疑似会思考的魔兽当成一个人的话,那么他不仅是个急性子,绝对还是个很会记仇的人。 只是想归想,她可还不想死啊! 看到那记仇的魔兽丢过来的树,缇菈立刻一手抱起男孩准备往另一棵树上跃过去,但是当她跳起的那一刻,却想起一件一直到方才,她都还在思考的,很重要的问题。 已经跳起来却还在迟疑的后果,就是没有站稳,从树上失足摔下去。 在苍玄门专为冒险者特别订定的训练中,其中有一项是受身,这种技巧有很多,缇菈也从老师那里学了不少,但是她的经验本就不足,而且还抱着一个重量不小的人,温妮莎又没提过这种特殊情况。 因为她完全忽略还有这个可能,不然缇菈之前也不用因为带着小孩却无法自由行动而在那儿苦恼。 在感觉自己要摔下去的那一刻,除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抱好小男孩之外,她的脑筋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动作,连可以使用钩爪都忘了——不过她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反应也没快到可以瞬间就使出来。 冲击并未如她所预想的到来,而那根被魔兽当成长枪使的树,则毫无疑问地砸中原先站的那棵大树。 听到那树干与树干之间猛烈撞击在一起所发出的声音,缇菈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男孩都毫发无伤的时候,心里是疑惑的,那种疑惑感就像是方才魔兽发出怒吼,导致整个现场一阵狂风作乱,自己却没受到任何影响时所感到的奇怪。 小男孩看来也是没受到任何影响,但似乎是因为神经太过紧绷,现在居然晕过去了。 地上只有少许因为方才的骚动而掉下的落叶,或许是因为这样而替他们减少冲击……才怪!这怎么可能?就这点落叶是能降低多少冲击啊……可是,不这样解释的话,为什么他们会一点损伤都没有呢? 正想着这些,周遭原本还可以起到一些掩护作用的树林,突然被猛地拨开,本来因自己莫名的平安无事而不分场合的,开始思考起来的缇菈,这才发现在自己分神想这些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那头小心眼的魔兽。 缇菈惊得想站起来,可是右脚踝传来的剧痛让她又跌坐在地,不是摔下来时弄伤的,而是因为之前的跳跃,她没能在树上站稳而不小心扭伤……骨头应该是没断,不过眼下小命大概快要不保了。 本来气势汹汹的魔兽,在看到缇菈后,莫名其妙的突然静止不动,原本高举着准备一掌拍下来的手也忽地垂下来。 认为无法动弹就只有死路一条的缇菈,已经做好很可能被一掌拍成肉酱的心理准备,当然,心里头非常多的不甘心,也有一些抱歉,不管是对这个孩子、对他的父母,还是对明明已经说好,会带她哥哥回家的阿妮丝。 可是这头魔兽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她正诧异着,撑在地上的左手似乎摸到一个尖锐的东西。 拿起那个可能是石头的不明物定眼一看,是一个缇菈觉得眼熟的东西,泛着金黄色光泽的……碎片? 从刚才就一直处在危险中的她差点忘了,手中的这个小碎片,是还未到不归山下的村落前,在“龙腾酒馆”的时候,阿奇拉为了避免万一才给她的,充满雷属性能量的结晶。 不过拜缇菈这个粗心的主人所赐,阿奇拉的能量一直是处在不足的状态,所以能给出的结晶实在是很小,长度大概只有拇指的一节长,但是里头的能量也足矣。 当缇菈握着这个带有希望的小碎片,灵机一动,一个想法窜出脑海……她决定要暂时等待,等到眼前这头魔兽张口的那一刻。 魔兽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缇菈,一秒、两秒、三秒……忽然,缇菈发现到它全身的气息快速改变,该怎么形容那种变化呢……缇菈只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自它的身上蔓延出来,那感觉很像是愤怒还有……憎恨? 是你…… 原本因为魔兽的气息变化,感到纳闷的缇菈突然愣住……不为什么,而是因为这个声音不是别人的,而是从眼前这头魔兽的口出来的——正确来说,是从它身上却不是嘴里发出来的——还有它的话。 第26章 魔兽之语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 不对不对,最重要的是,它刚才是不是说了“是你”两个字? 凶手…… 缇菈并不认为魔兽有见过她……呃,更正,是她见过这头魔兽。 先不说这头家伙估计是新品种,事实上她长到这么大,见过的魔兽数量不计,如果只算种类的话她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而且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魔兽,还是阿奇拉来到家里的那一天。 那张可恨的脸……吾是绝不会忘…… 从它的话来判断,似乎是对缇菈的长相记忆深刻,而且大概还跟这副长相的主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那种人性化的声音有种愤怒到一种几乎说不出话的感觉,所以才会断断续续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魔兽不太会说话——尽管那声音不像是从嘴巴说出来。 可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缇菈想到一种可能,一个她硬要零带她一起出这场任务的,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决定要试探它,从中套出一些线索。 缇菈冷静的看向这头正在愤怒却没马上出手的魔兽,冷冷的轻启双唇。 “好久不见……对吧?” 你居然还活着……可恨……十四年了…… 十四年!!!!! 这个时间概念从魔兽嘴里一出,就宛如重重的一击,不只用力地敲进缇菈的心,也同时证明了她的那个想法。 果真如她所料,苍玄门在十四年前发生的那场悲剧,这个家伙绝对脱不了关系,还极有可能就是当时的那头高智能魔兽,不然也不会对自己的长相记得如此深刻,而且它……不论是语言还是某些行为未免都太人性化。 这么一来就能证实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名为了让同伴请求支持而独自留下的冒险者,就是她的母亲。 缇菈很确定,根据莱特说的,苍玄门的悲剧发生时间与母亲死亡的时间都正好是十四年前的四月份,虽然实际上并没有根据能表明这魔兽说的是不是也发生在四月……但是这魔兽居然认识自己,光靠这个就能证明了这三者是同一件事。 所以可以肯定,母亲的死就是跟这头魔兽有关。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长相仅除了发色以外,皆是遗传自母亲。 就是那双想要让人毁掉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睛,如神一般不容直视的……真是可恨…… 我的眼睛又是哪里碍到你了?觉得魔兽话中有话,缇菈再次开口试探:“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这副长相。”——这倒是句大实话,那四根獠牙真的挺令人“印象深刻”。 听到缇菈的话,魔兽突然放声大笑……对,真的是放声大笑,就像人类一样的大笑,激动却又疯狂。 你所隐藏的,正是吾主所渴求的……那位大人终会降临…… 不过它说得断断续续,像是机械故障似的,有点没头没尾,让人有点难判断它想表达的意思。 想保护的?母亲想保护什么?什么东西会解开?它又提到同类……呃,是在说当时跟她一起行动的同伴? 魔兽说的话虽然很清楚,可惜说得不太完整,所以缇菈的猜测到这里,就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十四年前……你为报复主人而杀吾同胞,还将吾困在那种永不见天日的地方,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魔兽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话才刚说完的下一秒,它突然发飙似的霍地举起大掌就朝缇菈打下去。 所以最后还是要一掌劈死我嘛?! 它的嘴巴居然没张开!这个结晶根本用不到啊! 抱歉,阿奇拉,难得你那么努力吐出的这么一点点结晶,竟然派不上用场…… 看到大掌往面上袭来,缇菈反射性挡在尚未转醒的男孩身前。 闭上眼睛等着受死的那一瞬间,还不忘在心里向阿奇拉说了一长篇如跑马灯似的忏悔。 结果……等了老半天,那一掌迟迟没有落下来。 咦?难道奇迹再次发生了吗? 预期中大概与死亡无异的疼痛没有出现,她偷偷地睁开眼,想确定到底是不是奇迹再次发生……待她看清挡在自己前方,正在跟魔兽比力气的那两个人是谁之后,缇菈突然感动的有点想哭。 “零大哥、云姐……” 发狂中的魔兽力量果然大的惊人,零和云即使两人合力,也只能勉强的挡下那一掌,尽量不让它落下。 “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傻坐在那里……”零先是头也不回地说了缇菈几句,轻哼了一声,然后狠狠地对魔兽说:“可不会让你再随便动我们苍玄门的人!” 听到零隐含着关心的话语和感动油然而生的那一刻,她终于可以确定零到底和自家老爹哪里像,除了会令人不自觉得就信任他们之外,还有就是他们虽然有时嘴上说得很过分,但绝不允许有别人欺负自己人。 居然还加上一句这么过分的威胁……而且零也确实感觉到双手上的重量忽然有加重,立刻开口骂回去。 “我说你,别光顾着反驳我……也出点力啊!” 第27章 魔兽之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一瞬间,缇菈觉得自己心里的感动瞬间如烟消云散般,来得快去得更快。 分心只是转瞬间的事,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他们正面临一个更加严峻的危机:继续这样僵持不下的话,他们三个迟早会一起被拍成肉饼,还会手牵手相亲相爱的一起上天堂去。 尽管缇菈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用上毕生最快的速度拔出箭矢搭在弓上,可是当她做完这个动作才猛地发现自己不仅站不起来。 而且现在这个坐着的姿势与位置,很难瞄准魔兽的嘴巴……更何况它根本没张开嘴巴,倒是专心致志的开始跟零他们比起力气来了。 不过之前也提过,这头由狂猿的基因突变而来的魔兽,肯定不止脾气暴躁,还是个急性子…… 于是,当两人都感觉到上方传来的压力忽地减轻的同时,另一只手突然从侧边扫过来,将反应不过来的他们直接给打飞出去。 “砰!” 眨眼间面前的二人突然消失在原地,缇菈被魔兽毫无预期的攻击给吓了一跳,几秒后便听得不远处传出一声重物轰然倒下的声响—— 他们被打飞之后似乎是撞上了大树—— 当她听到这声碰撞声以后,还来不及确认被打飞的两人有没有事,魔兽便豁然张开血盆大口,森森利牙完全展露出来。 好机会!!! 缇菈在魔兽张大嘴的那一刻,按照阿奇拉所说的,握住碎片的那只手拉住搭在弓上的箭矢,运起原先就附在体表的炁,结晶内的能量也顺着那股炁包裹着整枝箭,然后…… 放箭! 不知道是因为那枝箭蕴含着雷属性的能量而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还是因为刚好射中了它的致命部位——从喉头至脑袋。魔兽猛地抱着头,步伐像是喝醉似的左摇右晃,被箭矢插入喉咙的嘴巴痛苦得合不起来,竟然发出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父亲啊!!!为什么、您为什么不来救吾——————————吾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悲鸣声还夹杂着惨烈的呼救声,伴随了雷电霹雳啪啦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的凄厉,凄厉到缇菈都怀疑这里面也包含了音系的能量,如数十根箭矢般很很插进心窝,叫人觉得心酸难受,汹涌的泪水不禁溢出眼眶。 她被震得头痛欲裂,耳膜疼得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头晕目眩的感觉令眼前大片白斑闪烁,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由此可知它这才是痛到极点啊……那么刚刚大家的攻击对它来说算什么?被刀轻轻的划了一下吗?所以连哼都不哼一声,这毛茸茸的外皮到底是有多厚啊。 缇菈知道自己成功了,却没有脱离危险,因为那头痛得没力气的魔兽突然就这么张大着嘴,朝自己这边倒下,打算同归于尽……被那几根獠牙刺中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在看到方才的箭射中后,无意识地就松懈了神经的缇菈,连拔出剩下那枝箭的反应都没有,也因为脚伤的缘故,没办法马上站起来往后退,只能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还没有脱离的危险迎面朝自己倒下来。 鼻尖嗅到那股气息的同时,一双手忽然从她的上方伸出来,一手挡住魔兽的上唇,另一手同时毫不犹豫的伸进那张大嘴里,狠狠地将那枝箭用力一推后,马上压住下颚不让魔兽把嘴合上。 逃过一劫的少女愣愣地看着那只被利牙刺穿而鲜血直流的手,一直到魔兽紧绷的身体一阵抽搐,接着缓缓的放松,真的死透之后才回过神。 身后那人的气息,因着受伤的缘故,那股铁锈味较之前更加浓郁,让她有种恶心欲吐的强烈不适,但是包裹在其中的沉香气息,又莫名的有种怀念的感觉。 只需轻轻仰起头,就可以看到那双手的主人。 是零。 失去了树木的掩护,强烈刺目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落在青年的背后,使那头黑色短发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宛若太阳一般的灿金色,模糊了那张英俊的轮廓; 即便如此,她也没错过那两道剑眉一瞬间紧紧地拧在一起的表情变化。 恍惚之中,居然与印象中某张玩世不恭的脸庞有那么点神似——然而,好像又有哪里不同,这副眉头深锁的表情,应该是和另一个人有一点像……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零大哥……不是跟云姐两人一块儿被打飞了吗?怎么人会在这里?心头闪过那一丝疑惑,缇菈用近乎叹息般的语调询问着。 黑发青年原本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个应该是一命呜呼的魔兽,确定这大家伙终于死了之后,低下头望着缇菈,口中只是说着“等一下”。 他用力的将死去的魔兽翻到一边,然后来到缇菈身边一屁股坐下,还不忘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戳了戳那庞大的身躯,并在他旁边放了个金色的水晶柱,那是缇菈从未见过的水晶柱种类。 可是零大哥,你的手在流血,不止血的话……缇菈忽然止住话音,因为零只是自顾自地拿出急救小包,开始为她肿起来的脚包扎,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手臂惨样。 那个样子,看起来像是根本没听到缇菈说的话。 尽管很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但是她明明在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那人却装作没听到似的,这让缇菈多少有点不高兴。 当零包扎好伤口,重新抬头正视缇菈时,这才发现少女正神色不愉快的瞪着自己。 青年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困惑,似乎不了解自己帮她处理好伤口,她却是一脸的不悦。 他抬手似乎是想搔自己的脸颊,却因手上的疼痛而不得不作罢时,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啊!抱歉,你刚有说什么吗?”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比着自己的耳朵,语带歉意地说:“这个大家伙之前用的那一招,震得我有点耳鸣,刚才又被打了那么一下,感觉耳鸣更严重了,所以现在听不见。” 不会吧,他也耳鸣?那么……刚才之所以没理睬她,也只是因为听不到?发现自己不只是误会还随便怪罪对方,缇菈心里不禁冒出一点小小的愧疚感。 “呃……我瞧着这家伙刚才那一击很重,零大哥,你还好吧?” 第28章 魔兽之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为了不漏听一字一句,青年这回很认真地盯着缇菈的嘴型,在明白她问了什么后,原本好整以暇的神情忽然扭曲变形,好似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比方才眉头一瞬扭曲的表情还要夸张。 只见他一手摀着腹部,气若游丝的回答:“不太好,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移位了……这个大家伙刚才的那一记,除了让我现在听不太到之外,还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腰腹上,被打飞出去后我还当了云的垫背……” “咦?可是既然是打中零大哥你,那么按理来说,当垫背的人应该是云姐也不会是你吧?”而且刚才那副样子怎么看好像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啊,现在这个表情感觉也很假。 总觉得缇菈惊讶的重点永远都是在很奇怪的地方……零不意外地发觉,在这一个认知上,自己似乎已经有了足够深的体悟。 “哦,我在中间转了一下我们俩的位置。”他只说了为什么垫背的人是他的原因,却没有多加解释为何要这样做。 一定是不希望压伤云姐吧……隐约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的缇菈,偷偷的笑了。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咳咳,”她轻咳几声,调整表情转移了话题:“那耳鸣的状况呢?该不会以后都听不到吧?” “我想应该只是暂时性的耳鸣,还不至于失聪吧。”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真的从此听不见。 “那就好……呃、等一下!”原本觉得心中大石彻底放下的缇菈,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猛地将零拉向自己,“这头魔兽在使用震飞树木的那一招之后,你人去哪了?” 看到零本人,又听到他说自己耳鸣,缇菈才想到之前这家伙曾不见踪影过。 “那个时候……啊!我那时是绕到另一边去,准备搬莱特和奈啊!”零被缇菈突然这么一拉吓了一跳,不过知道她是要问什么后,马上就回答。 “骗人!”缇菈一脸难以相信,继续不依不挠地说:“魔兽那时对他们两个虎视眈眈的,哪可能让你逮到机会去搬?” 这么说起来,她才发现,早早就被迫中场休息的莱特和奈确实都不在这里。 “后来那家伙不是去追云了吗?”零的表情颇为纳闷,但是他大概也了解缇菈疑惑的点,所以继续解释。 他是趁魔兽去追云的时候将晕过去的两人带离那里,只不过那时他自己也还有点恍惚,所以实在不晓得哪里才算安全的地方,刚好那时坦他们三个也往这边赶,伤的也不算重。 于是零就把莱特他俩托给他们,千交代万交代要他们先回原路等,然后又让坦给他施一次之前的魔法才回来,然后就看到某个小笨蛋居然傻坐在那里等着被压成肉泥。 ……我那是脚扭伤,还抱着个这么重的孩子才走不动好不好?被骂作笨蛋的缇菈只能驳回“傻坐在那里”这项指控,但是听了零的那些话,她小声的问了一个最令她好奇的问题。 “那我们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发现?难道是魔法失效了?” 零看向那头魔兽的尸体,语带迟疑的表示坦的魔法并没有失效,但是为何他们的踪迹会被发现就不确定了,应该是这头魔兽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看着已死去的魔兽,缇菈又想起自己从它口中得知的那些消息……母亲过世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终于找到答案,可同时也多了很多疑问。 魔兽为什么特别强调了自己的眼睛?而且母亲想保护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被解开? 而且它一开始就提到一个令她更不解的词汇,就是“凶手”……是跟母亲有关吗?母亲有做过什么让它记仇的事吗?为了它口中说到的报复? 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已经因为这项任务而得以找到解答,而一连串更大的疑问,却也在这次任务结束后随之而来。 在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后,过了好半晌云才姗姗来迟,指责零竟然丢下自己……方才他俩被扔得可远了,也难为零还这么快的跑回来英雄救美。 两人被云这一说给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约而同的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她的语速极快,说得又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听起来明明是很没什么道理的话,却被她说得有理的还真是让人会不自觉的感到惭愧。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缇菈有种见到温妮莎的错觉……不过依照她的认知,云对待任何人的态度向来都十分直接干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认识的人。 而温妮莎是会以看起来像是贵族小姐般的笑脸对待不认识的人,面对熟人则是气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自称词都从“小女子”变成“老娘”——所以不能怪她经常在怀疑自己老师有双重人格。 我腹部也疼着啊……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受创了,而且刚才还当了你的肉垫来着,这个越大越不懂得感恩的臭ㄚ头! 满腹怨气冒出来的零无言的瞪着云,开始纳闷是否是自己没有好好教育她的过错。只不过心里头抱怨归抱怨,也不知是真的不想在山里过夜还是怎么的,他背对缇菈蹲下来,示意对方爬上来。 见云很用力地瞪过来,似乎在催促自己“快上去”,整个人还散发着股不容分说的气场。 瞧瞧这个极具威胁性的强大气势,难怪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她可以跟零组队还不让他半途逃跑。 觉得自己真的好像看到另一个温妮莎的缇菈,只得乖乖地爬上去,感觉有些尴尬,因为说实话,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给人背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苍有背过年幼的她也说不定。 但是这副还算宽阔的背脊意外的温暖,且凑近一闻,窜入鼻尖是淡淡的血腥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更难察觉的沉香气息,令她不由得感到心安,开始有些晃神。 后者“嘿咻”一声,正准备站起来时,却突然倒抽一口气。 这短促的抽气声拉得她回神,赶紧低头表示关心:“零大哥,你怎么了?!该不会肚子还痛吧?如果是这样,你可以不用勉强背我也没关系。” 而对方只是皱起眉头,表情难看转过头,似乎是痛苦的回答:“不、不是,只是……呃……感觉、稍微有点重啊……哎呀!别捏,很痛欸!是你自己问我怎么了,我才实话实说的啊!” 听到那个“重”字,缇菈自动过滤掉前面的“有点”这两个字,手轻轻的向下摸了过去,找准位置后就往青年的伤处狠狠地一捏。 “真是的,明明可以与任何类型的人交谈,可是对这孩子,却总是显得这么笨拙,这么多年了还一点长进也没有,她们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虽然同样也是处在耳鸣状态,不过好歹两人也是以兄妹相称,云自然了解零的性格,所以看到这一幕就明白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的她,只能摇头叹气,走在前头时这么低声自言自语。 在下山的半途中与施瓦洛他们会合时,首先映入缇菈眼底的,就是生龙活虎的莱特。 这名刚刚被魔兽的怒吼功震晕的青年剑士,此时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对着另外两个跟他站在一块儿的男生捧腹大笑。 虽然有些诧异对方的清醒速度之快,不过眼见云赏了那个还在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拳,丝毫不在意对方可能还有什么后遗症,零则是无奈地叹气,嘴里还嘟嚷着什么“真是皮粗肉厚”时,她也明白两人对于莱特会这么早就醒过来大概心里是有底的。 所以缇菈在惊讶之余也就先不在意,而是去了解其他同伴现在的状况——何况被揍了一拳的那个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估计真的是皮粗肉厚,没准还跟龙族有得一拼? 当看到负责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奈,头上绑着白色绑帽头巾的青年后,她马上晓得他是零口中提到的,那个忠厚老实,老是被队友拿去当诱饵的好人.贝多。 终于见到这个貌似一直被施瓦洛欺压的人,又是一个没见过的新同伴,让缇菈挺兴奋的。 可令她感到困惑的是,这名青年在看到她时的反应极其古怪,浓密的乌黑浏海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些讶异的上下打量她……难不成是他也曾听说过她那些“光辉事迹”,结果在见到本人后觉得与想象中有差距?但是这个反应看起来不像失望啊……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比起青年的反应更让少女在意的点。 有谁能来告诉她,那两个跟着施瓦洛一起行动的男生,为什么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 衣服破烂的像是再多几道就会变成好几片布条,布满爪痕的整张脸几乎快成了大花脸。 啧啧啧!这副惨样……先不说第一次见面的贝多吧,她都快认不出坦那张原本白皙秀气的脸庞,上头淡红色的抓痕也因为皮肤白皙的缘故,看起来比贝多的脸更惹眼。 难怪莱特会对着他们俩笑得像疯子一样,因为站在几乎是完好无损的施瓦洛和莱特旁边,两个男生的模样看上去反而凄惨得有些可笑。 如果奈醒过来后看到弟弟变成这副惨状,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这个就先不提,倒是施瓦洛在知道缇菈杀了那头魔兽之后,那表情扭曲的才真的是所谓“精彩绝伦”,就像是高兴他们都平安无事,任务解决,可又好像是在生气他们居然把那头新品种的魔兽给宰了。 能把这两种情绪完美融合的,估计也只有施瓦洛一个人。 ……其实她真正不放心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魔兽吧? “臭ㄚ头,都让伤员干了什么啊,你给我自己扛着!” 云在看到这个魔兽狂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还两手空空一身轻,反而是挂了彩的男生还得当苦力时,当场拧着她的耳朵开骂,骂得颇有气势——虽然这种话由她说出口,听在零和缇菈的耳里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第29章 魔兽之语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云姐……年纪比施瓦洛还大吗?在听见云对施瓦洛的称呼,缇菈还是忍不住的戳了戳底下人的背,在对方侧头发出询问似的单音节时好奇询问。 后者闻言则是微微歪着头,看似严肃的想了想,才回答她的问题。 “嗯……云是比她大,因为施瓦洛今年二十二岁,跟大她一岁的贝多是青梅竹马。云在他们加入前都是和万叔,还有另一位资历较久的成员一起共事……啊!” 说到一半,他忽地想起什么,还特意叮嘱缇菈:“不过云的年纪我可不能告诉你,因为她说什么『年龄是女人的秘密』之类的,要是说了我会被她打的。” 她听了之后点点头,这句理所当然的话,挺像云会回答的风格,于是再继续追问:“那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成为现役冒险者的?” “贝多和施瓦洛成为冒险者见习是在他们十四岁的时候,分别满十八岁的时候才正式加入冒险团。至于坦和奈则是在两年前,是在你之前加入的最后两位成员。” 说到年龄和时间的问题,缇菈想起自己还欠莱特的一个答案,于是一脸兴致勃勃地勒住零的脖子问:“那零大哥……你多大了啊?” 脖子被猛地这么一勒的零呛了几口气,险些呛死,半晌转过头使劲瞪着她,用力咳过几声的嗓音有些干涩的说:“你问这个干嘛?” “我很想知道啊!反正你一定比云姐大,她不是说你就像她的哥哥吗?”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她心里却在想零这个做兄长的却一点气势都没有,还怕被妹妹打。 黑发的青年回头瞅了自己背上的少女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回答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跟莱特……最好别走得太近。” 她的脑子里还在专注于年龄这个问题上,此刻被零突然来的这么一句给弄胡涂了。 “你这话的口气跟老爹好像……再说这关莱特什么事?” 不待她继续追问,零便接着说:“反正你要是老跟他靠那么近,绝对会被带坏,这个问题肯定也是他要你问的吧。”这是陈述句。 被说中的缇菈撇撇嘴,倒也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稍微勒紧环在青年颈上的手臂示意对方不要转移话题。 可后者却在这时将头转回去专心盯着前方地上的小路,所以缇菈看不到他的表情。 “零大哥……?”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不过被唤名字的人依旧不出声只是默默的一个劲地向前走。 就在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禁小声嘟嚷着“难不成年龄也是男人的秘密吗”时,零冷不防地开口:“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 缇菈讶异地眨眨眼。 “我说……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青年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一次。 “这个吗……三年前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大概有二十多,但是瞧你好像认识老爹和波伊兹妈妈很久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只有这么大,可是从外表也实在不太像三十岁左右的人,老爹他们离开苍玄门也是七年前的事,保守估计三年前的你是二十五吧,那现在就是二十八。” 她若有所思说出自己的推测,语毕还兴奋地问:“我说的对不对?” 零侧着脸看着那双闪亮闪亮的双眸,表情有些莫名的诡异,但是没几秒就见他轻轻一笑,别过头发出几乎是气音般的笑声,过一会儿才带着笑意开口。 缇菈闻言猛地瞠大双眸。年龄……是可以这么决定的吗?他难道不晓得光看外表很难判断真实年纪吗?看看万叔叔不就晓得外表什么根本就不准! 更何况苍和波伊兹也是,从自己有明确的记忆起,她的养父母就一直是那副容貌,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改变……以前她七八岁那会儿说是父母还挺符合,只会让人觉得过分年轻了点,现在这么说估计没什么人信。 没意识到自己在心里捅了其中一位不在场的长辈一刀,缇菈双手作势威胁但力道仍有拿捏好的掐上某位还在装胡涂的脖子。 “零大哥,你认真点回答好不好!” ……嗯?抱歉,你刚有说什么吗?我现在听不太到。即使如此青年还是没回头,只是用自己方才严重的耳鸣来当借口。 可恶!他果然跟苍很像……在逃避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时,都用这种打马虎眼的方式来敷衍了事,打算就这么带过去,让人想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知道自己无法再问出什么,缇菈只好嘟着嘴,有些赌气似的指使:“你走快点啦!太阳快下山了!” 他一发现某只罪恶的小手这回是偷偷摸上自己那只伤口再深一点就差点废了的手臂,似乎准备使力的时候,赶紧出声求饶。 见他这么识相,缇菈得意的用鼻子哼了一声,便把手缩回去,然后没等她开口再说些什么,那边的施瓦洛就哭丧着脸大声抱怨起来。 本来我还想等任务结束,再去好好研究一下那头魔兽的说,可是天马上要黑了,我们现在也人手不足不能回去,那样子附近的魔兽会去吃它的。类似这样的抱怨以几乎快哭出来的语气说出口,含糊不清,听得也不真切。 唯独那副哀怨的表情和如诉如泣的语调,活像是他们宰了她的宝贝宠物,然后将它弃尸于山上似的。 虽然听不到,但不代表他们看不见啊!云见了她的表情和口型之后,忍不住一阵恶寒,抬手往气息很明显的在散发着沉痛哀伤的施瓦洛巴了一掌。 零则是保持着沉默几秒钟,才悠悠地开口道:“放心,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在那魔兽身上放了个结界石,至少可以持续到明天早上,到时在找人陪你去抬吧……但是不要给我带回宿舍去!” 缇菈听得出来最后那一句是警告,看来某个魔兽迷也有前科……还是“把魔兽的尸体多次带回宿舍”的这种恶心恐怖的前科。 不过这么说来,那根金色水晶柱的功用原来是“结界”啊……可是她怎么从来没看过这种颜色的水晶柱? 原本施瓦洛还在沮丧呢,一听到零的话,立刻原地满血复活,幸好云眼捷手快地拎住她的帽子将人给扯住,才没让她激动地扑上还背着缇菈,腾不出手阻止的零。 一行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回到山下村落时,已经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情景。 顺利带回失踪孩子的他们,理所当然成为村民欢迎的对象,不过有鉴于大半成员都是伤兵,村民们只好热切的留他们住下几天养伤。 “本来我还觉得你这一去能不扯后腿就算是有帮上大家的忙,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能给魔兽最后一击。”仍被来探望的阿妮丝抱在怀里的阿奇拉这么喃喃自语。 因为疑似有伤到骨头而被云勒令得在床上休息的缇菈一听,嘴巴一撇,很是委屈的说:“我看起来就那么没用吗?” 我说的是实话。阿奇拉淡淡的陈述,本来就只有眼睛没有五官的脸愣是给人一种淡漠的错觉。 零已经将今天在不归山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就是经验最不足的人还硬要出头,难道没听说过“棒打出头鸟”这句话吗? 缇菈不知该说什么反驳,因为阿奇拉说得的确没错,连资历很久的同伴都不是那魔兽的对手,如果不是她运气好的话,那么早就被那魔兽一掌拍死或咬死。 最后的那一刻,若不是零及时赶回来,估计她就成了魔兽的“牙下亡魂”吧?那自己的确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才对。 刚与平安归来的哥哥和好的阿妮丝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看着坐在床上开始自我反省中的缇菈,圆圆的大眼睛掩饰不住好奇。 顺带一提,他们一行人跟那两个无限佣兵团的人是住在这个村里平时让旅行的过路人暂居的地方,就是村长的家。 阿妮丝的家就住在隔壁。 “嗯?大哥哥?”缇菈纳闷地看着她重复。 “就是跟爸爸妈妈一起上山的那个哥哥啊!他帮忙把爸爸带回来后很快就离开村子,说是已经耽误他的行程。” 看到爸爸满头是血的时候,她都吓哭了,是那个大哥哥很好心的安慰她,语气听起来有点生硬,但是很温柔,那双颜色看起来像天空一样很漂亮的眼睛也很好看。 缇菈想到那名奇怪的年轻人,本来还想说原来就是指他,可是转念一想,阿妮丝的话里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那个人不是这里的村民吗?” “不是,只是来借宿的外地人。”回答她的却是跳上床铺的阿奇拉。 她就觉得那名青年哪里怪怪的,除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受到惊吓之外,原来还有他身上的衣服……呃,应该是衣服吧? 虽然有些破得快看不出原本的样式,但好似不像是村民穿的……大概是村里的人因为孩子的失踪而分寸大乱,才将来自外地的他说成村子的人。 当时因为有点惊吓过度而没有仔细记下当时情况的缇菈,光是要从模糊的记忆中,去回想当时那些人的长相就已经十分勉强,哪可能还对人家到底是穿什么衣服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那个大哥哥说了什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不起来的缇菈,只好询问阿妮丝到底那个青年是说过什么。 听阿妮丝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对她保证她的哥哥与他们都能平安回来。 反正大概只是随便安慰小孩子的话吧? “那位大哥哥说,那座不归山之所以会被叫作『不归』,并不是『不会归来』喔,而是『不如归去』。” 没想到会得出如此富有深意的回答,缇菈登时瞠目结舌。 不归山……不是“不会归来”,而是“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缇菈愣愣地重复一次这四个字,阿妮丝知道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吗? 阿妮丝大概是边说边回想那个人的话,所以说的并不完整清楚,但也不影响缇菈听懂她的意思。 那个人说,因为很多人都试图从不归山前往香格里拉,可是要到达那里,中间的旅程是很危险,所以山上的神灵曾向守护者大人恳求,在不归山上设下复杂的结界。 与其让他们真的入山还遇上生命危险,不如让他们在迷宫内知难而退,平安的归去是最好的。 所以入山之后,就仿佛进入看不见的迷宫,只有回头的时候才能归来。 那么说的话,那些一去不回的人,是因为进入了结界范围才消失的,那他们又是消失到哪里了? 还有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种连村子里的人都不晓得的传说? 缇菈苦思冥想,想着想着,猛地发觉,自己好像连那个男人的长相都想不起来,只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有模糊的印象。 她兀自沉默着,阿奇拉眨了眨眼,小女孩不明所以,一个非常粗鲁的开门声打断缇菈的思考,拯救了她即将过热的大脑。 “小实,你怎么可以打扰客人休息……呃?!”随便就冲进来,完全不晓得自己其实也打扰到人家休息的男孩,是阿妮丝的哥哥.希尔巴。 阿妮丝一听,本来想反驳哥哥的话,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缇菈缠着绷带的脚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打扰人家后,眼眶蓄满泪水的看向缇菈,“阿妮丝真的打扰姐姐你休息了吗?” 天使!!!天使的眼泪啊!!! 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的缇菈在心里呼喊着,下一秒终于没能忍住心里的激动,一把将阿妮丝抱进怀里,蹭蹭她的小脸蛋,在感受到孩子脸颊的柔软时还不忘婉言安慰。 “没有没有,绝对绝对没有喔!姐姐很高兴阿妮丝可以来陪姐姐聊聊天!!!” 缇菈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看起来很像恋童癖的变态喔…… 奇怪的生物?! 可是,这么说也有点太过分了吧!就算真的很奇怪也不能这么干脆的说出来啊!!! 不过瞧瞧被说成“奇怪生物”的当事“人”,虽然只能看到眼睛,但是居然在笑,在笑呢!不会生气吗? 第30章 不如归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唉唉,兄妹俩可别刚和好又吵起来!而且阿妮丝小妹妹,诚不诚实跟名字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喔。 当缇菈对于兄妹俩随时可能再吵起来,而且冲突的原因还是在自己身上,感到有点头疼时,她突然发现脸上有着可疑的红晕的希尔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拍拍怀中的阿妮丝,请她去找零过来。 “嗯!”接到请求的阿妮丝笑开了脸,“咚咚咚”的就跑出去,经过哥哥身边时还淘气的对他扮鬼脸吐舌头。 看到这么好笑的一幕,缇菈的嘴角不禁上扬,同时也不忘问那个脸色通红的孩子,“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男孩在妹妹走后,好像才忽然意识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直接忽略阿奇拉的存在),他微微垂下头,脸色涨红,蠕动嘴唇好似在说着什么,却根本听不清话语。 “嗯?你说什么?” “我、我说……谢、谢谢、你……救了我。” 原来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想说这个?缇菈笑着摆摆手,本来吗,他们最开始的任务应该是救可能陷入危险的同伴,救下他也是一并包含在内,所以不需要他道谢,这么说也是没错的。 不过她也因为希尔巴的话,而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跑到山里面去?难道真的是想证明没有守护石也可以从山里平安回来?” 所以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希尔巴的确是突然出现在不归山里的,而且还是因为不明的原因而进行了空间移动。 “那个、我……!!!”希尔巴看着她直脸红,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就被人拎着后领提了起来,原来是脸色不太好看的零,受伤的那只手缠着白色的绷带在黑色的休闲服下很显眼。 不,他们只是来探望一下,我不好赶他们出去啊!话说阿奇拉你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经对方一提才发现自家魔兽不知何时进入睡眠模式的缇菈,只能一脸尴尬的赶紧解释,又有些好奇零的来意,这个时间点过来,是已经跟副首领报备完了吗? 听她这一问,零只是耸耸肩,将男孩放下。后者脚一着地,马上一溜儿烟的窜出房间,跑得太急还忘记关门,不由啧了一声。 关好房门,他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刚刚才结束通讯。” 见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行动没有半点迟滞,缇菈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对方受伤的手上,虽缠着绷带却没打上固定板,鼻尖隐约能闻到一点药香。 对上那种巨型魔兽,硬扛那样恐怖的怪力也没有骨折,只能说这骨骼与臂力真是异于常人啊......也不知道其他人情况如何? 阿妮丝他们的爸爸,头上的伤出血看似严重却只是擦伤,虽然可能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好生休养便不会有大碍。 贝多和坦身上的那些抓伤看着恐怖,其实伤口不深,擦过药就不会留疤;奈虽然到现在都还没醒,但是照施瓦洛的推测和坦所做的检查结果来看,睡上半天的时间就不会有问题。 至于活蹦乱跳一副没事人的莱特?就别管他了。 总之,所有人的伤势都没什么大碍。 听完零汇报的结果,缇菈拍拍胸舒了一口气,一副没事就好的样子,毕竟莱特和坦一直没醒让她很担心,而贝多和坦脸上那些抓痕,要是真的留下疤痕可就太遗憾了,尤其是坦,那样绝对是暴殄天物。 “真要说的话,我们之中最有事的就是你这ㄚ头。” “可、可是……”冷不防地被戳中额头的缇菈,摀着泛红的那处不高兴的反驳,“零大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怎么只说我一个?” “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好歹还可以自由走动,而你……”零说到一半突然蹙眉,闭上嘴巴不再开口,脸色变得更难看。 缇菈原本还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纳闷地看着不再作声的零,在注意到他受伤的手按在腹部,额上还隐隐渗出薄汗时,依稀想起他好像有开过自己的五脏六腑大概移位的这种玩笑话,立刻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猛地抓住那只手避免对方继续这种与自残无异的动作,她脸上止不住担心的问:“果然是有内伤?” “……没事。”零莞尔一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拍拍缇菈的头,像是对待小孩子似地安慰她,“放心,只是今天内连挨了三次攻击,肚子正在向我抗议,休息后就没事了。” 完全不像休息后就会没事的样子……不过这个第一次和第二次好像就是自己造成的,虽然第一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但缇菈还是感到有点愧疚,因为那时候她可没有想好好道歉。 “抱歉……” 零看着顿时垂头丧气的她,静默良久,忽地开口说:“我和我的姐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三岁时体弱多病的母亲也过世,我们姐弟俩成为孤儿的两年后,被义父带回苍玄门抚养成人……” 他并没有说什么“不用道歉”这类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相关的话。 缇菈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一时跟不上零的思维,而零则是直直的看着她,方才因为疼痛而发白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恢复不少,神色如常,说话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谈论天气般平静无波。 “云是在姐姐过世前几年被我养父带回来的,所以对我而言她就像是妹妹一样的存在,姐姐她……在姐姐过世后更是我唯一的手足,我们俩是目前的现役成员中资历最久的人。” 什么!所以万说过的,有十二年冒险者资历的两个人……就是零和云?那么零不喜欢与人组队的原因又是什么?既然他特意提到了一点自己的过去,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青年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还有就是,关于十四年前的悲剧,我是听过的。” 缇菈好不容易才明白零到底在说什么,听到那几个关键词,根本无法掩饰她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惊,也因为太过惊讶,忽略了零眼底闪过的复杂光芒。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义父是当时那个脱身的冒险者去找来的其中一位支持。” 惊讶归惊讶,但是早在今天午后的战斗中她便也推论出母亲死前可能发生什么事,因此听到这个讯息,心中也无太大的波澜。 方才只是没有想过,原来零也知道这件事,因为莱特说过这件事,现役的冒险者们都不清楚。 “关于你母亲的事,因为义父的关系,我也曾跟她……见过几次面。你长得真的跟她很像,除了她是蓝发而你的是棕发之外,所以三年前见到你的时候,我当时联想到的人有她。” 他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头,缇菈发现对方经常会露出这种很浅却又有点复杂的笑容,那种感觉其实跟苍真的很像。 苍偶尔提起过去与波伊兹认识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真的只有偶尔。 第31章 不如归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原来你真的认识我母亲啊……” 当时缇菈以为他说的不是自己母亲,为此多少感到有点沮丧,因为她跟母亲之间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年。 “嗯,她真的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好到……跟她待在一起,总是会给我亲切熟悉的感觉。”说着他还真的露出一脸怀念的样子,只是怀念中又似乎带着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亲切?缇菈对此有点好奇,是像你认识的人吗? 黑发青年对此笑而不语,第三次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总之我想说的是,你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至于你……有待加强的地方还多着呢!”最后说话的语气变得好像他是缇菈的父亲似的,听起来还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听到对方居然又说出这种话,缇菈本来很有再往他身上打一拳的冲动,不过转念一想,顾及他的身体情况,也只好作罢。 可她还是忍不住,在青年起身准备推门离去的时候,出声询问:“为什么……你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对方倒是一脸迷惑的回过头看向她,“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知道吗?不然也不会那么强硬的逼我一定要带你来,还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不,不只是大嘴巴,还是个乌鸦嘴,而且是很灵的那种……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莱特有跟她说过十四年前的事?难不成他偷听他们的谈话? 也不晓得零之后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金格叔叔?那样的话,莱特可就惨了……不过这可不是她告的密,而是他们之间谈的话全被零给听去的,所以不能怪她。 想得有点多的缇菈在心里推卸责任,但纯粹只是她想太多了,因为零其实没有告诉金格的那个打算。 在这个夜谈后,因着缇菈的脚伤,他们一行人就在村子待了两天的时间,直到缇菈可以站起来慢慢的走——其实若不是不能久留的话,零是觉得能够待到她的脚伤痊愈是最好的。 中间他们还参加了那个传统的仪式……虽然说是仪式,其实不过就是村长向守护者的神像祈祷,然后由希尔巴的父母将希尔巴捡来的石头放入准备好的锦囊。 那是一个过程很简单的仪式,却环绕着那种庄重肃穆的气氛,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你还会来看阿妮丝吗?姐姐。”阿妮丝仰头望着缇菈问,圆圆的脸蛋上写着满满的祈求。 “有时间的话,会来看你的!”缇菈摸摸她的头,又把阿奇拉给她抱着道别。 一般冒险者就像那些吟游诗人、自由佣兵一样,是居无定所到处流浪漂泊的,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再回到同一处,不过苍玄门的现役冒险者是有归处的,所以若是没有任务的话,来看看朋友也是可以的。 经历过昨天短暂的昏迷,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的莱特这时插嘴:“也欢迎你来我们这里玩喔!小阿妮丝!” 同样睡醒后像个没事人的奈从他旁边走过,连个眼神都不给就冷冷的说:“花心大少,快来帮忙。” 话说回来,奈自从醒了之后,从弟弟那里得知是缇菈杀了魔兽,对她的脸色……嗯,说不上是变好,敌意也还是很明显,不过看样子算是稍稍认可缇菈的能力。 ——顺便一提,当她看到坦那副已经有所改善,但还是有一点痕迹残留的花猫脸时,表情是真的有一瞬间扭曲。 很无辜被骂的莱特指着正在与无限的两位佣兵交谈的零,不甘愿地说:“那零呢?就不用来帮忙吗?” “快。”冷冷地说完,冰山美人径直地往马车走去,连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自己的搭档。 因为施瓦洛想把魔兽的尸体搬回去,又不能就这么扛着走……尽管坦非常努力施了个缩小的魔法,可是不晓得是之前魔力用尽了还是本来就不擅长这个,他顶多只能将魔兽缩到比原先小,不过还是比人大很多的样子,所以就向村子借了马匹和有帐的马车。 “是是是……”大概是被对方冷冷的气势震慑住,莱特只得缩缩脖子,无奈地跟上去。 “那个……”这边希尔巴却是有点别扭的拉住缇菈的衣服,支支吾吾的说:“有东西想送你。” 缇菈指着自己旁边的那匹惊天马,纳闷地说:“有东西送我?谢礼的话,不是已经送了吗?虽然之后会上缴给苍玄门……”反正她待会儿也是要骑着它,所以东西多一点也没关系。 “不是,是别的东西。”希尔巴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土黄色的锦囊,“这里面装的是之前我在山上找到的石头,跟这个颜色很搭,感觉也很适合你。” “可……这不是只有你们村子的人才戴的吗?怎么送我这个?” 希尔巴手上的那件当然不是他的,他自己的还好好的挂在脖子上,缇菈一看就知道了,那么手上这个是……?不过仔细一看,上面绣的不再是圣杖的图案,而是守护者的面具。 男孩红着脸正要解释,他妹妹却抱着阿奇拉冒出来挡在他们之间,一脸像是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个是哥哥在仪式后跟妈妈要的,是给第一次认识的新朋友,在对方要离开时送的锦囊!” 缇菈听了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送给要远行的朋友啊,难怪图案不一样……等一下!朋友?” “你这样会被人误会是恋童癖的,缇菈。”被夹在中间差点成了夹心的阿奇拉艰难的说。 可惜缇菈正沉醉在能够抱着两个可爱孩子这样的幸福中,所以没能听到自家魔兽的话。 好不容易抱得心满意足,缇菈终于舍得放手后,随即就听到零在唤她,却被希尔巴拉住。 希尔巴看着她,表情还是有些害羞的说:“那个……虽然现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是那时候的你,眼睛很漂亮喔!” “欸?”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是指前天在战斗的事吗?记得那时候他们的视线确实是有对上过……但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被人称赞了漂亮这件事,缇菈还是乐得合不拢嘴,直到他们已经离开村都还是保持那个奇怪的笑容。 帮忙牵着缰绳的零扭过头,看着坐在那边笑得傻里傻气的缇菈问:“在傻笑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说是这么说,缇菈还是继续捧着跟苍玄门的证明一块儿挂在脖子上的锦囊,坐在马背上傻笑。 零的视线投向缇菈怀中的阿奇拉,只收到对方一个昏昏欲睡中带着无可奈何的眼神,他自己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笑得这么傻里傻气……果然你跟你妈一点都不像。” 你之前那副固执的模样,跟你妈一点都不像,傻呼呼的这性子也不知是像谁。 这句略有些感叹的话语一字不漏传入耳里,隐约与他之前所说过的话重复,现在缇菈才晓得当时的自己很可能想错了,青年那时说的母亲大概并不是指波伊兹,而是指她的亲生母亲。 思及此处,她突然微微倾身,兴致勃勃地说:“吶,零大哥,你能再多跟我说说关于我母亲的事吗?” 前天他们聊过之后,零就为了施瓦洛的魔兽而忙东忙西的,她一直找不到时间可以继续这个话题。 听到少女的问题,青年的目光忽地闪了闪。 “嗯?哦,你母亲啊……”他转头直视前方,做出苦思的样子,想了一下才一本正经的又转回去说:“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比你这副傻样好看多了。”说完这句话后,他不意外地挨了一记拳头。 缇菈听到自己的名字前面莫名其妙的被加个“小”,陡然瞪大了双目。 至于无故挨了一拳的零,对这个嘻皮笑脸的人当然也没什么好脾气,“不干你的事,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哪边凉快给我哪边待着去,少来凑热闹。” “别这么无情嘛!走在马车旁边我都可以听到施瓦洛那变态的声音,听得我都毛骨悚然。”金发青年说着还颤抖了一下。 缇菈闻言,好奇的往马车看过去,发现只要是走在那附近的人脸色都相当难看,先不提云和奈因为离马车有些距离,所以表情还算好看,而人就坐在马车上负责驾驶的坦和贝多,那脸色……嗯,真是富有深意又耐人寻味。 零指着往这边看过来,脸色超臭的奈,“可是奈在瞪你喔!” “错,她是在看你!”正确来说,她是看你和你身边的缇菈才对。 最后一句没说出来而是讲在心里,莱特赶快转移话题:“我有正事要说,是从万大叔那里传来的讯息。”这才是他来凑热闹的重点。 黑发青年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被点名的人还未开口,缇菈就率先发问:“什么意思?难道零大哥连这种场合也会溜走?” “每次一有新人加入,在欢迎会上绝对看不到这家伙的人影,他在我们这群冒险者里早就是大家公认的独行侠,一直以来只有云姐才治得了他,不过云姐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积极,小缇菈你是第一个能让零在任务中乖乖留下的,以后就拜托你啦!” “喂!你这八卦男,别老是在那边随便暴露别人的事好不好!说谁是独行侠?”零身子一歪,让原本整个人都快搭在他肩上的莱特差点摔倒,险些投入大地的怀抱。 第32章 不如归去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我说的是真的啊!要不你这次有出现在欢迎会上的话,我就不说你是独行侠,行吧?”及时调整姿势才没摔得四脚朝天的某八卦男立刻回嘴。 “……说来说去,你就直说希望我参加欢迎会,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这句话让缇菈想起昨天,莱特被她告知零的年纪比他还大时,脸上那个仿佛被天打雷劈似的表情很有喜感。 虽然实际上本人根本未予以正面响应,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欠了莱特一个答案,缇菈只好将就说是二十八。 但是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不论是在年纪,还是资历上——缇菈发现自己又一次欠了莱特一个问题时,整个人彻底无言以对。 “决定了————!”突然从马车内传出某个变态女兴奋饥渴的大喊声,两匹惊天马果然没有受到惊吓,被吓着的反而是大伙儿。 “喂!施瓦洛,别突然大吼大叫的好不好!”云用力的拍向车厢壁,好大的一声,震得车厢好像还晃了一下。 你自己的音量也差不多啊,还好意思说别人…… 没发现一众人看向自己的古怪神色,云又朝里头说:“你到底在里面捣鼓些什么啊?要研究的话回去再研究,别给我在这里边弄还边发出那么恶心的笑声!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待在外面听的人的心情啊!” “我决定了,这只魔兽就叫猛玛猿——唔噗!” 当施瓦洛带着闪闪亮亮的眼神,探出头来宣布这头新品种魔兽的名字时,就被爬上马车等她出来的云给狠狠地一指弹回去。 看见这么暴力的一幕,缇菈真心觉得,云跟她家老师有时候真的很像,明明是那么美艳动人的大美女,却总是做出跟外表不符的举动……不过温妮莎好歹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可云却连那么一分都省了。 众人一片沉默,只有车轮转动和马蹄落在地面的声音……还有阿奇拉轻微的鼾声。 零默默地望着那处,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说:“咱们继续。”意思就是说,别理他们。 “啊、噢……”莱特和缇菈两人还愣愣地看着那边,听到这话时才连忙转回头,装作没看到。 “我们刚说到哪……对了,万大叔还有命令呢,猜猜看是什么命令?”莱特对两人卖起关子。 向来不怎么喜欢猜谜游戏的缇菈完全没有猜的打算,干脆的开口问:“什么命令?” “好歹也猜一下嘛!” 缇菈被对方那故意撒娇的声音弄得鸡皮疙瘩都掉满地,早就猜到万会下什么命令的零也很受不了的直接戳破某人的卖关子,“是让我和缇菈组成搭档吧。”用的是肯定句。 “噢噢噢,真不愧是接过无数次这种命令的零大人,真是厉害,一听就懂。”莱特拍拍手,阿谀奉承的同时还用暗讽的方式指出零老是无视上级的命令,不过后者显然不买他的帐。 “可是零大哥……不是对搭档什么的很排斥吗?” 虽然零没有明说,但是经过这三天的自我反省的同时也不断在苦思,缇菈认为零不喜欢组队的原因极有可能涉及了他的过去,不过一直追问人家的过去好像有点太超过了,所以她就没有追问。 莱特笑嘻嘻的说这是首领的意思,算是对她违反『未报到却先接任务』这项规定的惩罚,不过这惩罚已经算是够轻的,也是因为目前都没人违反过这规定,缇菈的这一举动还真是开了不少先例啊! 然后他转头对零说:“首领还说,如果你不同意还又逃跑的话,这个惩罚就换一个,可能会换的更重也说不定。” 根本就是在逼迫他一定要答应……零很夸张地大叹了口气,“行啊。” “所以你……欸?”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的莱特,傻傻地看着某人面无表情的脸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行啊。”声调毫无起伏地再重复一次。 “零大哥,你不用勉强,大不了换个惩罚而已,而且莱特哥不是说过因为没人违反过所以惩罚反而比较轻,说不定换一个也……” “你之前已经任性过了,这次就别再耍性子,听我的。”零对缇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等你这ㄚ头的脚伤恢复还要些时间,在那之前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行动吧!” “小缇菈,请你快点好起来!”莱特听了立刻抓住缇菈的手——本来是想抓肩膀的,可是因为缇菈坐在马背上,自己用走的抓不到,所以只好改抓手——语气非常恳切。 “之前我忘记跟你讲了,这次就当作免费吧!你看这家伙,他不是没带武器吗?每次有可能遇上打斗……嗯,几乎都会发生冲突的委托,总是直接空手上阵,再加上他老是丢下当时的搭档先偷跑,所以每次任务结束,都是遍体麟伤的回来。” 那位老是丢下搭档偷跑的某人在一旁抽着嘴角,“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那之前跟那头终于有名字的魔兽对峙时,他不是还说要偷袭它?没武器的话要怎么偷袭?这次他虽然没丢下他们这些队友,还不是遍体麟伤?只不过大部分的伤都是肉眼看不到的。 零才张口正要解释,莱特就替他回答了。 完全摸不清楚莱特说这话的同时,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的缇菈,傻呼呼地回问:“交给我什么?” “嗯,范围可能很广,因为这家伙做委托的时候我行我素惯了,要不哪会老是逃跑?啊,该不会一直打光棍也是因为这个关系?例如跟女孩子约会时中途逃跑什么的,这样很差劲喔,零。” 说得越来越奇怪……居然还可以扯到这个?别人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啊?零瞪着他说:“喂喂喂!我不说话你就越说越过分了啊!” 被瞪的人很无辜的看回去,嘴上还不忘道:“难道不是吗?都二十八的人还连个女友的影子都没有。” 也不知是明白说话要适可而止的道理,还是知道零能忍受这些话的极限已经到底,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马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能忍则忍,能不忍……当然就别再忍啦,会伤身的!所以觉得不能再放任某人诋毁自己的零立刻抬脚追过去,他们俩就这么绕着大伙儿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云见状立刻开骂:“你们两个,别在马旁边吵吵闹闹的,要是让马儿受了惊吓怎么办!” 而被追着打的莱特居然还有空反驳:“云姐,你自己的声音还不是很大!而且马儿它们也没啥特别反应啊!” 听到莱特的这句话,缇菈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身下的马儿与那匹拉着马车的马互看了一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眼神中居然……还带有种无奈的样子……嗯,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原先在打盹的阿奇拉因为这热闹的声音而微微睁开一只眼,无声的对着眼前这副欢乐吵闹的景象叹气。 缇菈摸摸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阿奇拉,望着前方爱普莉城的位置。 她已经开始期待往后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冒险在等待着她。 不远处,回归平静的不归山,目送他们离去,顶上依旧云雾缭绕。而在茂盛的山林之中,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也同样沉默的,注视着一行人逐渐远离。 阴影与斗篷遮掩了他的面容,一头身形约一个成人高的灰狼安静地蹲坐在他身后,尾巴左摇右晃,在其身后略远之处的树林处则是数头狼形魔兽,或站或趴,但一双双黄绿色的狼眸统一紧紧盯着前方的一人一狼。 每一头的身形都不到大狼一半,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落在那一身银蓝色的毛皮,使之闪闪发亮,宛若波光粼粼的河面一般相当美丽。 它们是追风狼。 “谢谢你,安格斯,还有你的同伴。”蓦地转过身,抬手拍了拍那银中夹杂着铁灰的毛发,偏高的少年嗓音听上去略微冷淡。 后方的追风狼群显然相当忌惮于这个人,当他动作时纷纷弓起背脊,龇牙咧嘴发出低呜声,一声比一声高昂;直到灰色巨狼貌似不耐地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它们才稍稍收敛一些,却仍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那个人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巨狼十分受用的以口鼻亲昵回蹭对方的面颊,却不小心用力过度蹭掉那不过是刚好大小的兜帽,露出下面一张约莫二十岁左右,早已褪去少年青涩的面孔。 额发短过眉际的黑色短发以及绑在这之间的宝蓝色额巾,锋利如剑一般的光芒在天空色的双瞳之间流转,令这张略中性的清秀脸庞带上几分冷峻孤傲、桀骜不驯。 “这下准备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再来就是……”后面的话语细如蚊蚋,逐渐消失在一股呼啸而过的狂风中。 第32章 外篇:初次相遇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来做个约定吧……”黑发的青年看着尚且稚嫩的少女,笑得意味深长。 “三年后的今日,等拼毕业了,再来苍玄门找我们吧。” “喂!动作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拼不想再被打头吧?” 才刚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的少女,睡眼惺忪的刷着牙,含混的“哦”了一声,当作回答。 没办法啊,因为她又梦到了……那一天,改变她命运的那个人。 <中央大陆,海德城> 在海德城这大型的商业城内,按理来说应该无时无刻都是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而此时弥漫的薄雾透露出一股宁静的气息,寂静无声的氛围总有种凉意,就好像突然一口气灌了一大瓶冷水的感觉…… 这是因为现在是清晨,大部分的人都还赖在被窝做着美梦,这个时间会上街走动的应该也没多少人,只是偶尔会见一、两个人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要想看到海德城人来人往的画面,大概得等接近日正当中的时候。 在西区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踏着悠闲的步伐,走过尚在好眠的众多店门前。 她的目标是一家毫无特色,只有挂着招牌“First met”这种奇怪店名的酒馆,从窗子透出的微光以及挂在门口上写着“营业中”的牌子,明明白白的表示着这家店已经苏醒。 在这种谧静却显得有些冷清的早晨,酒馆内不显眼的黄色微光,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心头暖洋洋的——虽然等到正午,街上的店家陆陆续续营业后,这家店就真的会变得毫不起眼。 这家酒馆之所以会被取作“First met”这种怎么听都不像酒馆该有的名字,根据老板的说法,他跟老板娘就是在这家原本还是旅店的酒馆里认识的,才会在买下这家店的时候取了这个名字,用来纪念他和他家老婆首次相遇的证明。 正要推开店门的女子,一直对此相当嗤之以鼻。 她已经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而上述那段话里的故事内容,她每回拜访都可以听到至少一次。 其实老板并不是那么喜欢暴露自家八卦的人,若不是首次到店里的旅人几乎都会问这个问题,本着“客人至上”这种原则的老板也不会顶着老婆大人的眼刀子热心的回答客人。 所以,假如老板还乖乖的待在店里的话,只要客人询问,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向旅客说着夫妻俩相爱的历史以及这家店名的由来……这么看来,本人好像也是乐在其中。 比起男性还要更加豪迈的开门动作,或者该说粗鲁,使得挂在门上的铃铛立刻奏出清脆的铃音,而这么一个大动静,自然引得全场人的注目。 看到女子脱下斗篷后所展示的傲人身材以及姣好的容颜,有不少的男性更是投去了猥琐的眼神,目光在那丰满的胸前色瞇瞇的游荡,不愿轻易离去。 面对不少有色目光的洗礼,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连甩都不甩就直接迈步向着吧台走去。 尽管现在是清晨,大厅内仍有一些为了赶路或是习惯早起的客人,有人是在为今天的行程在整装打点,有人则是聚在一块互相交换着最近几日的一些旅行信息。 看看这个时间点,估计他们都是打算今天之内抵达下一个城镇吧……毕竟中央大陆相当广大,海德城是这方圆几百哩内唯一的交集地,若是要到内陆最近的城镇估计得花上个四五天,这中间都得餐风露宿。 这个估算,还是建立在“有代步工具”的假设上。 只靠步行的话,在这野兽出没频繁的地带,不走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是别想走到规模正常的城镇。 但是最近几年,海德城已经开始在兴建火车,不出个两三年大概就可以与最近的城镇接轨。 老板夫妇似乎都不在,店内只有一名坐在吧台内的女孩在负责看店。 女孩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深棕色的长头发被绑成两条辫子垂在脑后,大大的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那温润的色泽宛若上好的蜂蜜,肌肤如牛奶般白嫩,搭配少女略显稚嫩的苹果脸蛋,光是看着就觉得心痒痒的,令人好想用力地咬一口。 很可惜的是,漂亮眼睛和可爱脸蛋的主人正唉声叹气的趴在吧台上,无精打采的模样让这个念头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飞得无影无踪。 “嘿!缇菈小妹妹,在这里垂头丧气的,每叹一口气会老一岁的,年纪轻轻却老得这么快的话,小心将来没人要喔~!” 戏谑地朝女孩的胖脸用力捏了一把,不意外地听到对方的痛呼,女子在吧台前入坐,对自己的偷袭这么“效果拔群”感到很满意。 “云姐,别老是捏我的脸!”小姑娘捧住双颊,用泪汪汪的蜜色眼眸控诉对方的恶行。 大约是十二三年前,缇菈的母亲带着刚满两岁的她来到海德城后,就在这座城里开了这家酒馆,也算是见证老板夫妇“爱的历程”的重要证人。 可惜的是,不过一年的时间女孩的母亲便意外过世了。在不晓得是否还有其他亲人的情况下,尚且年幼的她据说是被人送到了外地的哪个孤儿院。 经过半年的时间,膝下无子女的老板夫妇在买下这家酒馆后,便将她带了回来,当作亲生女儿般细心的抚养长大。 至于云,则是这家店改头换面、易主之后的常客,据说和老板夫妇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彼此间有着很深的交情,而且在缇菈开始帮忙养父母工作之后,她就多了这项调戏缇菈的乐趣。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捏我的脸?”捧着脸的双手一放下,被捏得发红的苹果脸变得更像苹果脸了。 老爹是最爱这样做的人,偶尔来的云姐也是,就连波伊兹妈妈有时候也会偷偷捏一下她的脸……当然,力道比前面那两位轻得不知有多少。 “我们家小缇菈这么可爱,舍不得用咬的,当然只好用捏得过过瘾啰!”云好笑地看着因自己的一番话,脸鼓得不再像苹果而是跟气球没两样的女孩。 不等对方开口,就见她开始好奇地张望,还不忘询问:“苍跟波伊兹怎么不在?”她口中的两个名字是老板夫妇。 云前面的话其实没说完,她会这么喜欢欺负女孩的脸,主要是因为她经常在老板的嘴皮子下吃了无数的亏,而女孩的五官,又恰好与总是嘻皮笑脸、没个正经样的老板有三四分相像,是以她才那么喜欢蹂躏对方的脸蛋。 缇菈见对方寻自己开心,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反正她的脸被这么惨无人道的攻击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只是玩着自己的辫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老爹这次不晓得是找到什么珍稀的食材,已经人间蒸发快半个月啦,波伊兹妈妈在研究新菜单,最近几天都泡在厨房里啦。” 从有明确的记忆开始,也就是苍和波伊兹成了她唯二的亲人后,对他们的称呼已经自然而然的,从叔叔阿姨变成了老爹和波伊兹妈妈──尽管苍多次强烈的表示这个称呼把他喊老了,不过抗议无效。 “这样啊,以波伊兹的性子,估计是要闭关到下午吧……可惜了,若不是时间上赶不及,我有好东西想跟他们分享分享。”说完还两手一摊表示对夫妇二人感到万般的无奈。 听到“好东西”三个字,正觉得无聊、闲着没事做的缇菈马上来劲,立刻原地复活,琥珀色的杏眼好似撒上了满天星辰一样闪啊闪的。 云是一名“冒险者”,从事这一行听说也有几年的光景了,虽然有在冒险者公会接过任务,但她并不是一般的冒险者,而是出自于一个组织的冒险团“苍玄门”的一员。 面对闪着星星眼的缇菈,女子饶有兴趣地说:“这次的任务比较复杂点,需要早早做准备出发,所以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是苍和波伊兹的熟人呢,本想让他们叙叙旧,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老爹他们的熟人?是以前的工作伙伴吗?还是又一个他们“爱的见证人”?” 虽然不代表她对于后面那个身份的人会感兴趣,但是一听是养父母的旧识,缇菈的好奇心还是更进一个层次,整个人几乎快越过桌子贴到云的脸上。 “是很特别的人喔!毕竟是……” 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桃红色的美眸绽放出异样灿烂的光彩,如此神秘的态度,让缇菈不自觉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等待答案的到来,不料……“反正就是很特别的人。” 这样有说不是等于没说嘛!不想说就直说,还卖什么关子。 缇菈撇撇嘴,在内心抱怨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一副“不说就算了”的表情,让云看了又忍不住狠狠捏了一把对方细嫩的脸蛋。 云捏得心满意足,过了一把手瘾后,才任女孩捧着被捏红的脸蛋在那呼天抢地的喊疼。 “好了好了,反正算算时间也差不多,等会儿人来了我再介绍给拼认识,不过我们也不会待太久,马上就得走了。” 说罢便听到门口的铃铛又再一次随着大门的开启而叮当作响。 第33章 外篇:初次相遇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名与云相同打扮的青年走进来,他的出现就像云之前一样,一出场即吸引全场人的目光——只是云吸引的是男性,他吸引的是女性。 缇菈一眼便认出这位客人肯定是苍玄门的冒险者,因为也只有他们会穿着相同样式的连兜帽衣,那几乎快成为他们冒险团的独特标志,因为不论是冒险团或是佣兵团,大多只会给个象征自己团体的徽章,或是绣有徽章图样的衣服,很少有会统一服饰的。 而且他跟云身上穿的衣服,明显就是一样的,款式虽然因为男女的不同而有所差异(男性是长裤,女性的则是短裙与内搭长裤)。除了配件有些不同,青年的肩上还背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形状很长的布包。 这位客人一进门,便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喔,说人人到。”云瞧了眼直勾勾地盯着来人看的缇菈,笑着向东张西望的青年招招手,“来得挺快的嘛!” 这时才注意到她们俩的青年,回了个笑脸,“拼都发了最后通牒,不早点到岂不是找死嘛!” “即使团里没有这种规矩,遇上这种危险数值高的任务,我也不会放着你一个人像以前那样随便乱来。” 云对他的识大体相当满意,不过还是不得不埋怨对方一下,“谁让你这么不合群,都说过你好几次,叫你不要再一个人执行任务,难度低的也就算了,那种……” 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缇菈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名青年。 对方年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有着比云那一头招摇的桃红色发丝更平凡,不知为何却显得相当突兀的黑色短发……或许是因为这两个相比之下,平淡无奇的深色发丝反而被另一个衬托得真的十分显眼。 利落的黑色短发末端微卷,肤色苍白了些,浓眉大眼,嘴唇偏薄,跟她家老爹相比还差了一个档次,但是五官长得算不错。最让缇菈感兴趣的地方,则是他的眼瞳。 那是一双放在人类中相当少见的红色眼眸,正宗的桃花眼形,仿佛能蛊惑每个人的三魂七魄,令人为之神魂颠倒。 光是看对方的五官,自诩是“外貌协会”的缇菈就已经颇有好感,再看这双眼睛,好感度“唰”的窜升——其实苍不止一次说过,他觉得自家闺女对他人的好感给得非常廉价,这点连波伊兹都认同。 不过也没办法,因为缇菈一直是那种不会随便认定对方是坏人的孩子,防备心低得令周遭的长辈很担心。 虽然还不至于连好人坏人都完全分不清楚,只是周围的邻居都不晓得该说她是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太过单纯,还是因为善良所以不轻易给别人下评断。 青年苦笑着做出投降的动作,嘴上连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就别再念啦……话说拼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同伴一起接委托的原因。” 他不去看云的表情变化,而是将视线投向缇菈。因为从她的身上传来一道极其炽热的目光,实在无法让人不注意到她。 女孩的身形在猩红色的瞳眸中晃了一瞬,随后这个帅气的大哥哥勾起一个帅气的笑容,语气轻松地问道:“这孩子是谁啊?是云拼的熟人?” 向缇菈介绍完,云又拍了拍她的肩,回答自己伙伴的问题,“虽然我是觉得不用介绍,但姑且还是说一声,这孩子是缇菈,老板的女儿。” 听到云的说词,缇菈轻轻点个头也算是自我介绍过了,实际上她根本没甚么东西好介绍的,毕竟两人根本不熟,而且她的脸皮可没厚到像老爹那样自来熟的境界。 不过这也不代表缇菈没有想问的问题,她附在女子的耳畔,轻声的询问两人的关系,殊不知青年的耳力很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唔,虽然说是同僚,但感情上吗……比较像是兄妹吧?”语毕,云将这个名叫零的青年拉到身边,让他和缇菈直接面对面,献宝似地指着女孩的脸说:“来,你仔细看看,觉得这ㄚ头像谁?” 青年先是睨了云一眼,那一眼有些复杂难辨,这才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身高只达他胸口的小女孩,眼神突然间晦暗不清。 同样地,缇菈也能近距离的观察他。不过有碍于严重的身高差问题,她必须要很努力的仰起脖子才勉强将那张俊颜大致的映入眼帘,难以看见对方的表情。 在女孩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时,零早已将她的整个五官面容看清楚了,也不晓得他看完之后有什么想法,只见他下一个动作却是微微弯下腰,伸出唯一戴着手套的右手很自然地抬起了女孩的下巴。 云见状,眉头微微挑起,没有出声制止。而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轻佻举动,从未遇过这种事的小姑娘则是当场愣住,彻底的傻在那里。 仅仅几秒的时间她马上就回过神。 因为这个极其暧昧的动作,不仅拉近了两人面庞的距离,也让一向自诩动态视力极佳的女孩发现,她之前原来是看错了。 刚刚以为青年的双眸只是近似于鲜血般的红色,可是她现在发现,那红中其实带着金,宛如在红色中不小心混入了金色颜料般的那种猩红色,有点类似于老爹的夕阳色虹膜,但是眼前青年的眸色更具金属的冰冷质感。 更令她惊讶的,是对方那宛若野兽一般的杏仁状瞳仁。 因为一般拥有这种瞳孔的人不多见,各种因素也是很多的,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他们大多都不是人类。 至少不会是纯血统的人族,而是混有异种族血脉的人类……就是不晓得眼前的青年是甚么血统? 看到缇菈的反应,零轻轻地扯唇一笑,也不管旁边的云对他的动作看得如何目瞪口呆,仔细的看过棕发女孩的面貌就把手伸回来。 “嗯……拼的长相,让我觉得挺眼熟的。” 刚回神的脑袋马上因为这句话再度当机……所以他刚才的那个举动,只是为了能仔细看清自己的整张脸才下意识做的吗?换做是别人,那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欸…… “果然你也觉得缇菈的长相很像苍对吧!”云急忙出来化解尴尬……不过,怎么看她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的? “哦?原来她是苍和波伊兹的女儿啊……”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零回头转头看向云,因此缇菈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得出那毫无波澜的语气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当年云在这家店见到老板夫妇的这名养女时,也曾经对她那张与老板三四分相似的五官大感诧异。 实际上,这点缇菈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奇过,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养父的私生女来着……但是她从来没去追问。 “经拼这么一说,的确,轮廓和鼻子之类的跟苍一样,不过眼形的部分倒是不像呢……”零再次转头,对着缇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后才说,语气不知怎么听起来有些莫名的不甘愿。 “不过要我说,这ㄚ头的长相跟我认识的那些人是有几分相似,但是果然眼睛还是不同的……” 原本听到青年说的这一番话,缇菈首先想起了过世的母亲。 脑海中刚浮现一个模糊不清的温柔面孔时,她又隐约觉得对方所说的那些人里应该没有母亲。 因为她的眼睛部份真的是遗传自母亲,不论是金黄蜂蜜一般的琥珀色,还是杏仁状的眼形,所以说不通。 反倒是一头亮棕色的头发,就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她那个没见过的亲爹……说不定还是隔代遗传? 缇菈之所以从刚才起,就一直对跟苍玄门有关的事情表现出高度的兴趣,最大的原因也是她那早早就不在的亲生母亲。 据说她在来到这座城的时候,似乎也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在苍玄门做冒险者的工作。 而且苍和波伊兹认识的时候,也是母亲带领他们加入苍玄门成为冒险者,一直到母亲不在的几年后,苍他们才退下冒险者的身份。 如果对方指的那些人里,真不包括她母亲的话,要说自己不失望是骗人的。 因为母亲是在别的地方生下她的,没有人知道孩子的亲爹是谁,出生地在哪里,好像连苍和波伊兹都没问出来。 她们母女之间相处的美好时光也非常短暂,母亲走的那时她还不满四岁,她记性又差,甚至还没来得及问问关于父亲的事,就再也没办法问了。 所以她方才以为零在说的是自己的母亲时,本来是想或许……即使只有一点的可能性,或许她可以透过对方了解一些母亲的事,甚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想到这,那张圆润稚嫩的面庞不禁流露出一丝黯然,恰好落在零的眼里,那双异常美丽的猩红色眼眸毫不避讳的盯着那张略显失落的小脸半晌。 缇菈原本正小小的失望着,没想到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突然贴上了她的右颊处,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微凉触感时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痛觉, “痛!” 小声的惊呼出声后,女孩下意识地抬起头狠狠朝凶手瞪了过去。 “呃,抱歉,只是看着拼的脸就突然想捏一下……”没想到手感挺好的。 显然没想到自己这轻轻的一捏居然惹来对方这么大的反应,那只大手的主人愣了几秒才连忙道歉。当然,后半句很识时务的隐藏没有说出口。 还没开始发怒,人家就先开口道歉,如果再冲着他发脾气好像也有点不厚道,于是心很软的缇菈只好原谅对方。 反正这种被偷袭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她基本上是习以为常,尽管被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捏脸颊,却真的是第一次。 对方的力道意外拿捏得很好,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方才会惊呼出声也不过是因为被突袭而受到点惊吓。 第36章 外篇:三年之约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所以苍不在啰?”见缇菈没有骂自己的打算,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一边随意拉了张椅子在云的左侧坐下一边问。 “嗯,但是波伊兹妈妈在厨房,需要我去叫她吗?”坐回自己看店的位置,缇菈两手托起腮帮子,一双漂亮的琥珀色大眼仍然对着眼前的两人释放好奇的光芒。 就像零对她的长相感到眼熟一样,缇菈同样也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尤其是这副表情和语气,让她产生一股亲切感。 只是……究竟是在哪看过呢?想着想着脑袋又无意识地歪向一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再一次落入零的眼里。 在那么一瞬间,零的眼神闪过一抹灰暗的色彩,缇菈没有察觉到,就连坐在身边的云都没看到,因为他很快就用不在意的语调回答女孩的问题。 “不用了,我想这个时间要等她出来是不太可能的吧?还是算了。” “好吧。吶,云姐,你们说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女孩正苦思不得其解,恰好零开口说话让她分了心,所以很干脆地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转而朝坐在一边的云发问。 不满地拉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那双手,她捧着双颊控诉某人的恶行,“云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再捏我的脸!” 居然把她的年纪说的这么详细……缇菈气鼓鼓的瞪大那双不太大的琥珀色双眸。 当然,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十四岁……好吧,再过四个月才会到的十四岁,根本就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其他大陆对于年龄的相关规定如何他们不太清楚,中央大陆的各国各城间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成年的界定范围一律以十八岁为最低基线”。即便如此,这片大陆多数地方与职业,多半都是以二十岁整当作真正的成人标准。 不过就缇菈所知,还是有些地方有特别规定的例外,只是麻烦的是,十四岁很明显的,完全就不是大家会认同的年龄标准啊!再说差四个月就是差四个月,哪能让拼四舍五入进位…… “那么就看在拼是苍和波伊兹的女儿,破例告诉拼吧!这次的任务是从圣教会发来的,是关于伊斯特家族的事。” 手肘撑在桌边,青年摇了摇方才同僚递来的酒杯(里头装的是冷饮),好整以暇的说,神情隐隐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欸?” 一时之间还未从偏题太远的思绪回来的缇菈,只能再度发出今天第三次意义不明的语助词。 她听过圣教会这个名号,应该说,这个世上人人都晓得这个名词。 那是一个不属于任何神祇的大教会,只要是你举得出名字的或是在史册上找得到名字的神,它的教区内都一定会有专属那名神祇的小殿堂。 通常越靠近中心的殿堂,代表着该名神祇的地位越高或是信徒越多。它拥有这个大陆上最大的着教堂与土地,教区面积广泛到几乎占据整个中间地带。 听说在皇灵历时期,那时五块大陆尚且连在一块儿,位在中间的中央大陆则因这世界的第一位神祇降生于此而被室人称为“圣域”的时候,原本就属于高原地区的大陆上头遍布了崇山峻岭。 高耸的山顶深入云端宛若从天空降下来似地,因此中央大陆的山脉统一被称为“落天山脉”。 在群山环绕的正中央是一大片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美丽森林,那里依山傍水,仿佛人间仙境,被称为“香格里拉”。 在这片森林中孕育众多神祇的圣地中,诞生出一个名为“香格里拉”的王国,诞生在神之领域的她被世人称为“神的宠儿”。 这个王国是结束了上古时期,并开启了皇灵历时期的一大功臣,在辉煌灿烂的时代中扶植了许多至今依然强盛的伟大帝国(现今旧址在南、北两大陆),最终也因两百年前的“大浩劫”而走向终结,结束了她五千多年的漫长历史。 圣教会最大的中心教堂所在地,就在古香格里拉王国的旧址,环绕着如今成为世界中心的初始之树。 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与神有“联系”的人会与圣教会有固定往来……不过这是真是假,就不是缇菈这个成天宅在家里的人能够笃定的事了,她仅仅晓得隶属于圣教会的骑士被称作“圣骑士”。 见这个话题似乎有点超乎缇菈能够理解的范围,云适时地解释零的话:“伊斯特家族就是“神之子”。” 听到“神之子”这三个字,缇菈忽地瞪大她那双漂亮的蜜色眼眸,惊讶之意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神之子这个名词代表的含意是“神的后裔”,指神祇下凡或是转世投胎后,在这世间留下带有神力的血脉……不过神在凡界留下血脉什么的,那都是在上古或是皇灵历时期才会发生的事。 而现今所谓的神之子,基本上都是指神所创造出来的使者“神使”,与这世上的种族混血产生的后代。 创造迪芙兰特和七界,被誉为创世的神族也是有阶级之分,其中混有神的血统的生命,被认为只是眷族的神之子,位列于最末阶。 不过,神使也有“神的眷族”这个别称,因为祂们最初是不被认同的神族,只被认为是神的附属。 现在也有不少自立门户,从古老家族中脱离的神使家族——是不是真的有神的血统,这一点实在不能肯定——不过人们耳熟能详、历史最为悠久的神使家族,是隶属于九大上神,被称为“上神使”,位列神使这一级最高阶的九大家族。 以上这些传言缇菈还是有听过的,就是不晓得零和云口中的“伊斯特家族”究竟是哪位神族的血脉,听起来还颇有来历的。 或许是缇菈的疑惑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云好心地再说得更明白一些,“他们是奥米加.伊斯特的后裔喔!” “欸?!云姐拼说的奥米加.伊斯特……不会是迪芙兰特的最高主神吧?” 若说刚刚缇菈只是瞪大眼睛来显示自己的惊讶,现在她的嘴巴已经大的可以塞下一颗龙蛋,充分地表达这个答案对她究竟有多震撼。 云一脸古怪地看着缇菈,仿佛她的问题是天大的笑话一样。 “不然还会有哪个?啧啧啧,看来拼的历史有待加强,现在我来帮拼恶补恶补如何?” 噢,老天!如果真得要恶补历史,那是不是得从“神的起源”那一篇开始讲啊?那得讲多久? 史册里面光是讲述“起源”的文章就有六篇之多,何况这当中可能还得详细分述关于三大时期的始末、三次大地震的前因后果……倘若从头开始讲的话,这一章大概就会全贡献给这冗长的历史文献。 为了杜绝这篇番外可能无法结束的噩耗,她连忙摆摆手表达强烈的拒绝。 “不用不用,我当然知道,光听姓氏就知道,还会有哪位神的名字那么特别呢!不就是迪芙兰特的守护者嘛!” “伊斯特家族至少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据说他们家族的祖先还混有至少一两个上神使家族的血统,是以地位绝对不低于九大家族,甚至隐约有并驾齐驱的可能。” 零看了眼缇菈,似乎是觉得她手足舞蹈的样子就像是一出精采的戏似的,他换了个姿势边欣赏边继续说。 “进入新历时期后,出于一些不为而知的缘由,伊斯特家族都会固定与圣教会有某种特别的联系,可是近几年来联系越来越少,到十年前就完全断讯,圣教会那边认为可能是发生什么事。” 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一个很奇怪的时间:为什么到十年前就断了?又为什么到现在才发布这个任务?缇菈把她的疑问说给两人听。 云闻言皱了皱眉头,因为她只知道任务与圣教会有关,却不晓得其中更详细的内容居然还牵扯到神的血脉。 作为独属于迪芙兰特的最高神祇——“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能够在空间自由移动,以及创造各种类型的结界能力。 在祂创造的众多结界中,有一个是专门保护祂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血脉,能够隐藏他们的居住地,因此目前根本没有人知道伊斯特一族的族地,甚至有人认为他们只是被杜撰出来的…… 也不能说伊斯特一族孤僻,毕竟百年来都是由他们主动与圣教会联系的,除非是有什么特别情况,可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拖了十年这么久的时间。 她慎重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从她的语气看来,这个家族……确实是真的存在的。 “恐怕原本教会那里是想说对方只是迟了一点也说不定,再不然……就是教会那里有人知道并隐瞒了根本的原因。”零的口吻也变得相当严肃,原先有点懒散的眼神变得相当锐利。 见气氛已不复刚才的轻松,缇菈也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小心翼翼的询问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二人,“你们苍玄门接下这个任务,有把握能找得到原因吗?” 不晓得是被缇菈的问题还是她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取悦到,只见零马上一改沉重的神情,反而一脸笑嘻嘻地回答。 “那当然啰!可别小看苍玄门的人脉情报网,苍玄门的现任门主曾对伊斯特家族的族长有过恩情,自然是被伊斯特列于可自由进入家族结界的名单中。” 缇菈听了立刻拍案而起,兴奋地说:“我也想去!” 第37章 外篇:三年之约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桃发女子闻言,好笑地伸手揉乱缇菈的头发,顺带地施了点力将小姑娘压回去。 “我也可以先见习啊!”缇菈不死心的继续毛遂自荐,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能证明自己可以独立自主的方法。 而且除此之外,若是成为苍玄门的冒险者,还可以完成她的另一个心愿。 “可拼有自保能力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ㄚ头,到时反而是我们要保护拼,任务进度可能会被大幅拖累。” 她怎么就忘了这最重要的事儿呢? 虽然十七岁能成为正式冒险者,是冒险者公会一直以来奉行的根本条件,而且确实在未满十七岁前也是可以当一位见习的——说明白点,其实就是个打杂的——可是最基本最基本的要求条件,就是要有至少能够自保的能力,不过她听说苍玄门有专门培养人才的课程…… 仿佛看穿了缇菈心中的想法,零又开口:“虽然苍玄门有一些训练课程,不过苍玄门的冒险者大部分都是从小孩子的时候开始训练起的,况且像拼这样后来想加入的,总得先证明一下自己有没有能够成受得了这些训练的资格吧?” 听到这里,缇菈开始检查起自己身上到底有那些条件有符合“资格”。 年纪?这个不及格已经是个铁铮铮的事实,不用想了,很肯定第一个就先被淘汰掉了。 专长?好像也没这种东西,做什么都一般般吧,没什么特别出众的。 美色?冒险需不需要用到美色这她不晓得,首先最大的问题,一个连十四岁都不到的小妹妹哪有什么美色可言? 看着某人打量全身的搞笑动作,显然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是完全的“不符合”资格而散发出一种灰败的气息之后,青年这才忍着笑意出声。 “也别太灰心嘛,不如拼换个角度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是拼天生比别人更厉害出色的,例如直觉很准确什么的?有这个的话就可以选择接受特定的训练了,其他的部分就只要能达到基础就行了。” 小姑娘原本正在心里自我唾弃这十三年来荒废的人生呢,一听到零的建议,立刻满血复活,“这个嘛……我的视力比别人好!” “确实,缇菈的视力真的很好,尤其是动态视力,连我这个号称视力左右有一点五的都自叹不如,而且她小的时候可没少靠这个天赋去祸害小溪里的那些鱼苗。” 听到缇菈的这句话,云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赞同,不过……若说前面几句是赞美的话,最后一句就纯粹只是在拐着弯挖苦缇菈总是因为这样被长辈骂。 无奈零正盯着她看,害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出一次糗,只好拿眼刀子当作凶器,不过这招的杀伤力弱爆,反而挑衅了敌人,结果脸颊不幸的再次遇袭。 “视力很好的话,苍玄门内确实也有专门培养这方面的课程,而且刚好我这里有样好东西可以送拼。” 零解开了他带来后就一直搁在吧台边的布包,包在里头的是……一把相当朴素的长弓?! 身为旅馆老板夫妇的女儿,女孩自然是看过不少有带着弓来投宿的客人,但是迄今为止,她所见过的每一把弓基本上不是做工精致就是造型奇特;而这把用木制的弓除了看上去有点年代,弓身刻着藤蔓图腾之外,真的一点装饰都没有。 青年拿出的这把弓令两位女性皆大感惊讶,只不过两人惊讶的地方完全不同。 缇菈会惊讶,是因为她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带着弓,因为时下较流行比较轻便的射击类武器应该是非弩莫属了,由于弩比弓更具攻击性,也更加方便携带,所以更得人心。 “确实弓的攻击性不似弩那般强大,也不太方便携带……不过这把的弓身很坚韧喔,用力打在身上其实非常痛,至于弦的部分,”他弹了一下是弓弦,“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就算用刀子割也不容易断,在拉弓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声音,要当防身的武器也能够做到的。” 至少大部分从事危险职业的人都会选择弩而非弓,至于像枪炮类会发出大声音的武器,通常都是在团体行动时才会用得上,就不知道冒险者算不算是危险职业?女孩一边接过弓一边想着。 “拼想直接拿整把弓去打人也不是不行。”眼尖的看出她心里所想,零好心的解释,末了见缇菈还在迟疑,他补充了这么一句……或许更像是推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姐姐最宝贝的弓不是吗?怎么现在舍得送给一个才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妹妹?” 云的眼神充分的表达她的怀疑,而这也正是她所惊讶的部分……对于零会拿出这把弓感到很意外。 身为零的同伴,她时常见到对方随身带着这把弓,也因为深知这把弓之于零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从未看过零使用它,现在居然会拿出来,而且还是要送给一个才刚见面、几乎可算是素昧平生的小女孩。 虽然可以想象得到这是考虑到缇菈的动态视力极其优秀的缘故,但这么轻易就送给别人……好像不太好吧? 原本觉得零说的好像有道理而心动的缇菈,被云这么一讲,内心又有点动摇了,虽然她很想就这么厚着脸皮接受人家的好意。 另外,她还有个疑问,从云的话来判断,这把弓是零的姐姐所有的,可现在为什么是零带着它? “虽然我有做过这方面的基础训练啦,不过弓箭不是我的长处,就这么放着也太浪费了,而且我也经常给它做保养。没关系,我想姐姐一样也会很高兴这把弓后继有人的。” 零用着不容拒绝的口气,强硬地将弓递给缇菈,而觉得自己的反抗肯定无效的后者只得乖乖的接过弓,然后惊讶于手中的触感。 这把弓握起来相当舒服顺手,想必弓的主人一定常常是弓不离手吧……而且光用眼睛也看得出来,它直到现在都被人用心的保养着。 缇菈细细打量着这把长弓,发现它身上雕刻的纹路乍看不起眼,近看却是极其精美细致,且纹路下还隐约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暖橘色的灯光下似乎富有无穷的生命力。 她的目光为之吸引,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弓,顺着上头的纹路轻轻抚摸,爱不释手。 “来做个约定吧!拼可以带着这把弓到镇上的中心广场去,苍玄门在城里也有据点,恰好负责那个据点的是我们冒险团的成员,你可以向那里的指导员学习箭术。” 零指了指缇菈手上的那把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许,“三年后的今日,等你毕业了,再来冒险团的总部艾普莉城找我们吧。” 缇菈还来不及说什么呢,就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冲击给弄得晕呼呼的,只是傻傻地点头。 当她反应过来零说了什么之后,脸上蓦地绽开了如花一般的笑靥,整个人兴奋得觉得不管用什么形容词好像都不足以描述她的心情。 “这样好吗?”走在逐渐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云眉头微蹙,神情颇为担忧,“就这么简单的立下约定,你不怕苍拦着不让她赴约?” 明明是用着担心零被对方毁约的语气,但是云的脸上却露出准备要看热闹的神情,让这句话听着好像老板是那种宝贝女儿要去会情人,爱女心切的父亲百般阻拦的样子。 “放心吧,那ㄚ头肯定会来的,苍不会拦她的。” 零瞟了一眼这个明显是想看好戏的女人,之所以会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只因他比谁都清楚苍的性子,所以他凉凉地补上了一句。 “反正只要波伊兹先同意的话,他也没话说。” “唔……这倒也是。” 没办法,谁让波伊兹是苍唯一的克星。 “现在我比较在意的,是伊斯特家族的事情,果然那件事和大浩劫带来的问题,还是对结界带来影响了吗……” 零一提起这事,两人同时露出一脸相当凝重且严肃的神情,双双闭口不再交谈,直到早上要赶工上班的大量人潮将他俩淹没。 这就是她与他在“First meet”的第一次相遇,也决定了自己将来想要做的事情,并且足以实现那日她所立下的约定。 也是在这一年,新历一百零一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几个月后,甚少人知晓的神之子家族——守护者在凡界的后裔“伊斯特家族”,被证实其存在并非谣言。 他们的隐居点之所以被圣教会发现,是因为守护者遗留的结界被破解,人数不到二十的族人失踪,根据第一发现者以及事后的调查显示,疑似全数遇害。 于是,伊斯特家族在被证实其存在的同时,也形同灭族。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缇菈,拼又迟到了!”中气十足的女声,伴随着的是某个物体被狠狠打中的声响。 “嘶————好痛!温妮莎老师!拼怎么可以用拼的爱弓打人的头?!而且老是这样打的话我迟早会变笨的。” 每天都会重复的场景,今日也依旧“准时”的上演。 命运的相逢 第1章 楔子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为一族的大家长,对后生晚辈讲述迪芙兰特的历史与传说,特别是自己家族的祖先与信奉的神之间有怎样的关联,是他们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 为的是使家族的子弟了解到,自己所背负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在迪芙兰特这个世界,流传着各种千奇百怪的传说以及传奇故事,今天我要说的就是其中一个。” 讲述故事的老者带着慈爱的眼神看着宝贝孙儿们,“在迪芙兰特上,有司掌『恶』的神『毁灭者』与司掌『善』的神『守护者』,两位主神过去曾经是一个个体,之后因为在神界犯了错而被迫强行分开……” “好奇怪啊,爷爷,为什么两位神祇大人是一个个体?善跟恶不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存在吗?”小女孩听到奇怪的地方,立刻打断爷爷的话,发挥好奇宝宝的精神。 做母亲的连忙低声喝止小女儿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老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仍旧为可爱的小孙女解惑。 “那是因为善与恶,这两者本就是一体两面,就像我们人类,为善为恶,全凭自己的一念之间。” 女娃不住点点头,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实际上她只是因为在自己的认知中,爷爷是那般的伟大,是那么的学识渊博,家族中人人没有不敬畏他,是以女娃当下就笃定老者说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其实根本就没听懂吧?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妇人在看着女儿的举动就晓得她根本是有听没有懂,老人那番话也不过是他自己在人生中的体悟罢了,而且每个人对善恶的认知都是因人而异。 一个六岁的娃儿哪懂这些啊?充其量只不过是因为这是祖父说的才会点头赞同。 妇人知道,老人自然也知道,只见他不疾不徐地继续说:“据说两位主神投胎至凡间转世为人,力量封印在灵魂深处,直到世界面临抉择时才会苏醒。” 可是爷爷,封印难道不会因为发生意外而被解开吗?这时发问的,是三个孩童中唯一的男孩。 他是老族长的长孙,在家族中已是刚启蒙的学龄,被家族中的人寄予厚望,都认为他是下一任族长的不二人选。 不错,因为两个封印是联动性。老人摸了摸自己刻意蓄长的山羊胡,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许,上神特命北斗与南斗两位星君在凡间的弟子各自看守,所以封印一直未曾被解开。 两名星君在凡间选中的弟子,被人认为就是看守毁灭者封印的“北斗七星”,以及看守守护者封印的“南斗六星”。 “所以这就是『北斗注死,南斗注生』的由来啰?” “也是有这么一说,不过民间普遍认为『北斗是来清扫黑暗与血腥,而南斗则是带来光明与新生』。从两位主神进入轮回之圈,于上古进入皇灵历时期中首次转生为人,约略估算大概也有五千多年了吧。” 这次女娃学乖,像个好学生一样举起手想要发言,“那个那个…呃…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是怎么选出来的?而且也只听说历史上有北斗七星活动的记载,可是南斗六星却是只字未提,这是为什么?” 尽管她依然没等祖父点名到自己就率先开口,不过看到孙儿们都那么有求知欲,老人倍感欣慰地笑了,随后又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无声长气。 他们一族是流有神之血脉的“神之子”,是转世为人的那位神祇大人在这世间所留下的血脉,其中只有“血统的继承者”才有资格担任族长。 因为他们的寿命会因血统中那份“神的力量”而大幅度延长,直至那份力量随着时间耗尽,才会迎来他们人生的尽头,而其他的人也只不过是空有神的血统的普通人。 北斗七星是靠『血缘』一代接一代的将守护封印的责任传递下去,七星中只要一人有这种血脉就行了。 而南斗六星因为很难一次性集结六个人,所以这时就要由他们的族长来择定人选并镇守着封印,必要时甚至得贡献自己的力量,来解开守护者的封印,一般是等到六人都过世后才会再择定继任者。 不过自前代族长殒落之后,家族内就再也没有出现继承神之力的孩子……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孩子有展现出守护者的力量。 至于现在的族长也不过因他是前代族长的长子,故遵循着长子长女继承制继承这一职,只是没有继承到那份力量的他,很快的,也即将要迎接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老者轻轻摩挲着垂挂于胸前的金色圆环,若有所思。 “我记得曾看过一本野史上有记载着这么一句话『北斗七星是为了让世界的罪恶全部诸加在自身而存在的』。那么北斗七星的后代,不就都得被这枷锁束缚着?而我们一族不也世世代代都要背负这沉重的命运?” 这次开口的是从刚才就一直很专心聆听,但并未提过一次问题的女孩。 她谈及自己曾无意间翻过的一本野史,又忆起自己在据说是正史的书上看过的故事。 传说北斗七星是盗贼组织起家的,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必定是生灵涂炭,也难怪这世上不乏有言道:“北斗七星其实是毁灭者最忠诚的追随者”。 被“教育”一番的女孩,略有些不满的睨了眼自己的哥哥,也不出声反驳,而是转而继续看向老者,等着回答。 兄妹俩的祖父则是在听了孙女所提出的问题后,望向这个坐的离自己最近的孩子,并不急着回答,反而细细地打量女孩的面庞。 女孩的眼眸是比她的兄长和妹妹的蜜糖色,还要更加纯粹明亮的金黄色。 此时此刻,这双漂亮的杏眼中,有着不属于孩童的睿智,如澄澈的镜面倒映出老者被岁月雕琢后的脸庞。手上则紧紧抱着一本棕色的日记本,上面的图案是代表家徽的金色圆环。 老人知道女孩的天赋绝不亚于她的兄长,认真程度更甚于族中的同龄人,瞅着这双眼眸半晌,他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与刚刚那赞许的微笑不同,这次的笑容连妇人这个做了十几年儿媳的人都看不懂。 环视着围绕在旁的几个儿孙之后,老人慢慢地却不复刚才展现的温和,而是改用着相当严肃的口气说下去。 “命运是在时间的洪流中,上天给予我们的历练。所谓的历史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所堆栈出来的过去,而未来也是依我们决定的道路交织出来的,虽然『选择』有时很残忍,不仅影响自己之后甚至是别人的选择,可它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缘分。” 说完一长串的话,老人对着几个稚儿露出和蔼的笑容,语带鼓励的说:“我亲爱的孩子们啊,请一定要记住,命运绝不是早已决定好的,不论将来遇到什么,你们前进的道路都是靠你们自己所选择,哪怕将来再怎么痛苦,也不要为自己的决定所后悔。相信自己的本心,那么你做的选择便是正确的。” 那个苍老却浑厚、严肃的嗓音,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不论当下听不听得懂或是能不能思考明白,至少女孩能够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爷爷的这几句话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底,确确实实的传承,并且将会深深影响下一代所选择的未来。 命运的相逢 第2章 相识之缘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温柔而轻快的风拂过了大地,吹动了树梢,樱花像雪花似的洒落,落到女孩柔软的浅棕色短发上,看起来就像是樱花的发饰。 仰头望着眼前的人,小女孩粉嫩纯真的脸上带着好奇,琥珀色的杏眸闪啊闪的,就像上好的蜂蜜一样。 “大哥哥,你是谁啊?长得跟翔哥哥好像。” “哥是谁与你无关,反正和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善类。” 背对着阳光而使面容模糊不清的银发青年,同色系的额巾下,冷冽的幽蓝色眼眸直直的盯着这张稚嫩的面庞,吐出来的话语跟他淡漠的表情一样令人颤栗不止。 “可是,翔哥哥就对瑟菲很好,虽然他和杰洛老是吵架,还会笑瑟菲……但是大哥哥跟翔哥哥长得这么像,一定也是个好人,真的不能告诉瑟菲大哥哥的名字吗?” 面前的这个青年,和那位之前来过几次,戴黑框眼镜的黑发哥哥有着相同的面貌,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翔哥哥虽然经常臭着一张脸,还会和杰洛吵架,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蓝蓝的天空,还点缀着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点点星光,神采飞扬。 记得杰洛常会笑着说,每次翔哥哥一出现,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会跟着人家打转,让他觉得自己失宠了。 然而现在,这个长得跟翔哥哥很像的人突然说这样的话,她突然很想哭,尤其是在杰洛刚好外出的这个时候。 ——只不过对她而言,会讲好多很厉害的故事,总是陪在她身边的杰洛是仅次于不知道去哪里的妈妈,宛如父亲一般更为重要的人。虽然妈妈总是看着杰洛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害她老是以为杰洛欺负了妈妈。 不过,思及已经外出工作许多天都尚未回来的母亲,小女孩是真的想哭,漂亮的琥珀色开始渐渐蓄满氤氲水气。 真不知道这句话的道理在哪……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因着这句话而闪了闪,落在了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上。 青年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覆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同时也盖住那双与记忆中相似却未染纤尘的琥珀色眼眸。 “那就告诉你,也算是一种道歉吧……虽然你之后也不可能会记住。” 似乎是刻意放轻的语气,变得富有磁性而蛊惑人心,宛如恶魔的低吟一般的嗓音,在小女孩耳畔回荡。 “吾名阿库玛,是回应了你们心中孤独而诞生的存在……” 从今往后,包含这个名字在内的这一切,都会渐渐的淡忘,哪怕它注定残留在记忆深处,也像是被水模糊了字那样,只会出现在无法被记住的梦中。 正值八月下旬的秋日,早上的阳光已不如夏季时那般酷热,尽管秋老虎偶尔也会使使性子,将大地万物变成偌大的暖炉,不过从风光明媚、舒适宜人的天气来看,今天绝对不是个窝在房间当米虫的日子。 宽敞而寂静的地下室是个光线黯淡的空间,仅有几盏温暖的黄色灯泡垂于天花板,所见之处皆放置着一排排为数可观的书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香味,与静谧昏暗的空间一起,相互融合的两者带出了一种幽静安宁,让人心安而依恋不已的感觉,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 有着淡紫发色的女子慢慢地拿出放在底层书架上的书籍,她瞇眼仔细查看书背上的烫金标题,右眼角一颗浅褐色的小痣调皮地追着上下移动的眼尾,被简单扎起来垂在背部的长辫子则随着她整理书的动作而晃啊晃的。 在她后方坐在长桌畔的那名男子,一头亚麻色短发和红棕色的眼眸,五官立体深邃,可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与绷得笔直的唇角,看起来严肃难以亲近;此刻他正低着头无比专注地抄写书目,左手侧还迭着数本厚度颇为惊人的书本。 突兀的叹息声蓦地回响在这个空间中,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她抬头朝着声音的主人看去,迷惑的出声询问:“怎么了?” 声音的主人就在女子旁边架着的人字梯上,一手拿着看上去相当老旧的书册撑在书架上,而另一手托腮的动作和无声的打哈欠,则显示她正处于无聊的状态中。 听到下面的人出声,她连忙挥手说:“啊、噢!没……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随便乱甩年纪不小又没有经常清洁的书籍所带来的下场就是,书皮上头的灰尘皆因她这个冒失的行为而漫天飞舞,导致她被灰尘呛到,还因为不停地剧烈咳嗽,险些摔下梯子。 好险往后栽下来的那一瞬间,一只大手立刻伸出来撑住她的背脊,她自己又下意识的一脚马上钩住梯子,才逃过头部着地的命运……不过,她整个人就这么呈现头下脚上的姿势,也够难受了。 女子显然被这一出吓呆了,愣怔看着在自己面前表演“倒挂金钩”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慌忙地起身关心。 “小缇,你还好吧?!” 倒吊的少女缇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且后脑跟背部都没有撞上梯子,不幸中的大幸……唯一不舒服的点就是这种倒吊的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脑充血了。 “好端端的居然还可以从梯子上摔下来,我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见到。幸好人字梯本来就不高,我手又长,不然摔破头你又得躺回床上养伤。” 说话的是在下方撑住缇菈的人,那是一名穿着黑色无袖上衣展露优良体格的青年,两边被剃短的浅褐色头发张扬竖起,眼角上吊的深紫色双眸犹如晶莹透亮的黑葡萄,看着炯炯有神,精神饱满。 体格结实、身形颀长的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推着缇菈爬上楼梯,在确认她坐稳之后就跳下来,稳稳落地。 命运的相逢 第3章 相识之缘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终于重回头上脚下姿势的缇菈,先以指腹压了压太阳穴,确认自己只是短暂的晕眩,并没有真的脑充血后,才拿起挂在架上的抹布擦起书皮,装作没听到救命恩人说的那些话。 不为什么,是因为对方说的很对,若不是自己乱甩书本的话,灰尘就不会飘起来,自己也不会因为咳嗽咳得太剧烈而导致重心不稳,差点摔下来。 “对不起啊,小缇,让你来做这种事,很无聊吧。” 葛瑞丝说这话时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很内疚,好像缇菈会摔下来都是她害的一样。 “没关系,我倒是很高兴姐你们能找我来帮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某人还在下面凉凉的说出事实:“如果她真的无聊,那也是因为零跟阿奇拉他们都不在的关系。” 下一秒缇菈就把刚擦好的书很“顺手”的往他头上扔,可惜,被对方给单手接住——先声明,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恼羞成怒,才把书当凶器执的喔! 因为要拿下一本书,又不能把擦干净的书再往满是灰尘的书架里塞才这么做的,而且这样一上一下的也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把书丢下去更省时。 不过,确实又被对方说中了……她真的有点无聊,而且零和阿奇拉也不在,不过这个并不是主要原因。 她家的魔兽“阿奇拉”,今天被云姐家的施瓦洛给借走,说是很好奇阿奇拉为什么那么通人性,想要研究研究。 对于把阿奇拉交给那个根本就是走火入魔的魔兽狂人,她非常非常的不放心(即使她自己也很好奇),不过在她的搭档“零”说过会看着施瓦洛,不让她太超过,还保证了阿奇拉能完整无事的回来,她才点头答应。 而她呢?抱歉,很早以前她就答应过葛瑞丝,要帮他们整理冒险者宿舍的地下藏书室。 ——所以……她果然是个不称职的饲主吧? 这里的确是个很安静的空间没错,不过现在的她,只会觉得这里是很适合睡觉的地方……应该说,她跟藏书室、图书馆这类几乎就是“安静的代名词”的地方,八字大概不太合。 在这样的地方,要她睡上半天也可以。 至于欢迎会,也只能延期到她的脚完全康复时,在正式至统管处报到后再举办。 因此从她终于能下床走动之后,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月余,算上休养的那两个星期,足足有两个月整她都是处在“待机”的状态中,至少她终于也有些融入这个不到十几人的“家庭”。 反观她那位有着“出任务途中会丢下搭档逃跑”这种前科的搭档,居然在她康复的前一天接了一个任务,消失了将近一个星期。 ——当然,又是一个人去的,理由:我的搭档只有缇菈,其他人一概不接受。 虽然他这么说还真是令人莫名的感动,而且回来后似乎很难得的没有遍体麟伤,用莱特的话就是“史无前例的完整”,这话说的太没品,事后理所当然地被当事人揍了。 但是,过去他逃跑的时候,都是以“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会扯后腿”为由来违抗上级命令,现在居然改拿她当借口……这算不算理由升级?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是她家老爹,她曾在康复的翌日,因为零独自出任务不在,所以她就决定通过只能双向定点来回的证明水晶,先回海德城的家一趟。 前脚才刚从传送阵踏出去,她不意外地被温妮莎老师将她违反规定的事,大概是连同之前偷喝她的可可这个旧帐一并清算,被修理得惨兮兮。 更惨的还在后头。当她看到“First Meet”的大门上挂着“无期限暂停营业中”时,只得在原地飙骂她那个没良心的老爹——虽然是骂在心里。 这一定是因为他不想兑现之前说的“出去兼职多久,下次就要在店里待多久”这个约定,而且瞧这样子,家里现在应该是处于“空城计”的状况中。 之前通讯的时候连个只字词组都没,想要联络却又找不到人,是说要暂时关店的话,好歹也说一声啊!这样她不就白跑一趟了嘛!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零大哥跟老爹果然很像。 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家搭档以及老爹,一边伸手再拿出一本灰尘厚的快看不见封面的字写些什么的书,不过她现在更好奇,这个藏书室一直以来都是谁在整理的? 缇菈提出这个问题时,葛瑞丝歪着头想了一下才笑着表示,虽然大家都会轮流整理,不过这件事基本上都是他们三人一起整理比较多。 还真不像一般的冒险者。 并不是第一次有过这种想法,或许是因为苍玄门在这一行的时间太浅,所以涉猎的范围很小也并不频繁,因此委托单的数量往往不多,在同行中也不是特别有名气…… 一般冒险者不是常常任务缠身、工作很忙的吗?现在他们却闲闲没事的在这里整理藏书室。 嗯……虽然也可能是因为苍玄门的十五位冒险者中,几乎快有一半都是以别种行业为正职,冒险者只不过是能帮助他们的工作或兴趣的一项工作。 就像一个月前的报纸上出现关于“猛玛猿”这头新品种魔兽的讯息,而发表人居然就是这个把姓氏当作名字的施瓦洛。缇菈这才知道,施瓦洛不仅是个疯狂的魔兽迷,还是个在魔兽方面是小有名气的研究者。 她为什么会跑来当冒险者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任务中可能会有与魔兽相关的委托。 现在和缇菈在一起的三个人,葛瑞丝、里欧以及埃尔维斯,虽然目前都是纯粹做冒险者这一行的,但是他们也身兼其他副业,或者说,兴趣之类的业余职业。 命运的相逢 第4章 相识之缘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葛瑞丝与里欧两个人自幼是在同间教会孤儿院长大,前者曾短暂在教会帮忙一段时间,后者则是在离开孤儿院后去了佣兵公会。 两人是在九年前的一场因缘际会之下,先后加入苍玄门的冒险团;而那位留着像不良发型的青年.埃尔维斯加入他们,则是一年后的事。 在埃尔维斯这个后辈加入前,他俩一直是双人组的搭档,所以只能做像是前往有点危险的地方,采集需要的东西或是与这类似的被归为二级的委托,加之葛瑞丝的副业是药师,所以接受采集药草的任务对她来说也有益处。 偶尔高傲的像是不知打哪来的公子哥似的就算了,平时说话态度更是不客气——虽然基本上都是无心的——而且听云的介绍,他是比莱特早了一个月加入的成员,两人不仅同龄,在冒险者见习的时期还是师从同门的剑术高手,不过他们感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啊!感情不好这点只是根据埃尔维斯单方面的平时表现所下的结论,莱特对他的态度倒是看不太出来。 而他之所以讨厌这个同门师弟的原因,据闻是因为非常看不惯对方像个轻佻的公子哥对待女性,尽管莱特对待女性可说是彬彬有礼的好好绅士。但埃尔维斯就是相当讨厌自己师弟那种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薄情态度,觉得他大多时候都是在作秀。 至于这对师兄弟那位原是指导员,后来改成为现役冒险者的老师,就是零说过的,曾经和云、万他们共事过的那位队友……听说他是十三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继零、云和万之后最早加入的成员,再来才是他现在的两名队友。 目前在所有冒险者中,就只剩他和他的队友三个人缇菈都还没见过。 没见过的原因,是因为在她的脚伤康复的三天前,他们收到一则十万火急的任务,外出前往北方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那据说似乎是个长期性的任务,有定期回报给身为副首领的万。 埃尔维斯接住缇菈投过来的书,皱起那两道浓眉,“喂!不是我要说,就算你真的那么想打我,也不要老是拿书来当武器啊!反正你一定打不到,就不要糟蹋那些宝贵的情报!” 听见他后面那一句话,缇菈很想再丢一次,不过他的话倒是让她产生了兴趣,于是她看着自己手上那本刚擦拭完,内部好像贴了很多纸张的书问:“这些书里夹的是情报?” “什么吗,现在才发现,你不会就这么傻呼呼的擦着那些书擦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完全不知道那些在你手上的东西到底有多珍贵?天哪!你这简直就跟暴殄天物没两样……靠!你还丢啊!” 说完的同时,再次伸手接下缇菈扔向他的凶器,然后因为他的脏话,对方又再丢了一本。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你现在擦到的那些都已经有点年分,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东西,或许还有更久以前的……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往常打扫的时候常会忽略那里,好险有小缇你来帮忙。” 将整理好的书放回架上的葛瑞丝似乎没有抬头制止两人胡闹的行为,只是继续手边的工作,同时替身为新人的缇菈解释。 缇菈正想回一个笑容表示不客气,那边埃尔维斯又有话要说:“不过,你在之前的第一次任务——虽然是违反规定——可是成功杀掉一头高等级还从未见过的魔兽救了咱们的老成员云姐耶!我敢说你这两个月来都没什么事做,肯定觉得很无聊。” 看着手上那本因为夹了疑似是报纸,而比原先厚度还厚上一辈的书,缇菈暗自琢磨着如果让它自由落体的话,是否能够砸得下面那人头破血流。 只是仔细想想,即使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好了,随便砸破前辈的头好像也太没品了点——而且砸不砸得中,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缇菈只好放弃这个差点要付诸实行的想法……即使对方又再一次说中了。 这乌鸦嘴的功力真不是普通的强悍。 “啊,对了!上次金格前辈说要借的那些书,我把它放哪去了……”葛瑞丝回头看着埋头苦抄的队友问:“里欧,你知道在哪吗?” 里欧没出声也没抬头,只是举起手往后面的书架指去,又比出几个数字,跟他合作那么久的两位队友理所当然地都看懂他的意思,只有缇菈完全看不明白。 埃尔维斯看懂之后,转头对葛瑞丝说:“噢!是在那一排的书架上吗?位置有点高,我跟你去,你说一下是哪本书,我帮你拿。” 见两人转到另一边书架,还真的有点感到无聊的缇菈干脆翻开手里的书……既然都放在这里,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太机密的情报,那就看看好了。 她先是随便翻了前面几页,最后还是决定看看贴着报纸的那部分——因为那一页最厚,让她在意的不得了。 才刚翻开,缇菈眼捷手快的接住一本差点从中滑出来的小册子,第一眼看去,咖啡色的书皮看上去有点年代了,应该是用了很久,却并不破旧,且它的主人也十分爱护它。 拿在手中掂了掂,不论是厚度还是大小,与手上这本贴着报纸的书比起来,怎么看都比较像是随身携带用的。 这个是……日记?有谁会把日记忘在这种书里头? 当缇菈正在考虑要不要翻开来看,又觉得这是他人的隐私而为难的时候,埃尔维斯的大嗓门突然从后头传来,吓得她差点又从梯子上摔下来。 “喂!里欧,过来帮忙一下!金格大叔怎么一次借这么多食谱,还那么厚……要我说,他那个喜欢什么料理都往里头乱加姜的怪癖要是没改过来,借了这些不也没啥用处吗?” 命运的相逢 第5章 相识之缘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听着搭档后面的一连串抱怨,里欧默默的抬起头,然后很缓慢地起身,接着却以相当快的速度消失在转弯处。 缇菈暗自埋怨了一下埃尔维斯的大嗓门,总觉得他跟莱特还真是半斤八两,尤其会无意中说出他人的糗事这一点……话说金格爱往料理里头加姜的毛病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八卦。 把小册子小心的塞进腰包里,确认不会掉下去后,才继续翻开刚才的报纸——她其实不太喜欢看报纸,主要是因为纸感摸起来不怎么舒服。 之所以不看那小簿子,是因为如果那真的是日记的话,看了她会有种偷窥人家隐私的罪恶感……尽管她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关于里面的内容,还有它那位不知名的主人。 先看了眼上头的日期,她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这是两年半前的日报。 虽然对于苍玄门的冒险者来说,只要是与委托有关的信息,尤其是那种长期性的任务,即使手中的情报是在八百年前收集到的,能够从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的讯息就没什么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藏书室里头放了这么多情报信息的原因。 ……不过两年半前的话,好像也不算久吧? 缇菈的视线投向前方这好长一列与灰尘为伍的书籍,几秒钟后,无言地低下头继续看。 翻开报纸,斗大的标题“神之子灭门案”跳入她的视线中。 说到神之子的话,那就是关于伊斯特一族的报导……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已经灭族了吧? 这是这一期的头条,虽然确实有描写伊斯特一族的神秘之处以及对他们的猜测,也有提到他们的血统之祖“守护者”在史册中的记载,不过叙述还真是少之又少……那是因为伊斯特一族相当神秘,就连长期与他们有联系的圣教会对此也知道的不多。 而关于伊斯特一族的事情,她还是在三年前从零和云那里听来的……嗯?那这份报纸不会也是他俩贴在这里面的吧? 思想突然莫名跑远的缇菈,忽地“噗哧”的一声笑起来,因为她想起与零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如果当时不是云领着零来到店里的话,她大概也没有机会去认识温妮莎,更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认识苍玄门的其他伙伴吧? 话说,他们那时是要去做什么任务来着的? 三年前,零说过的话在缇菈的脑中隐约浮现出来,不过因为她记忆力不佳的关系,只能记住一些只字词组,但是关键的地方还是想得起来。 “……伊斯特都会固定与圣教会有所联系……近来联系越来越少……十年前就完全断讯……” 少女觉得自己好像摸索到什么不得了的讯息,正打算接着想下去的时候,葛瑞丝的声音就从后头书架的另一端传来。 “小缇,零他们已经回来啰!今天弄到这里就行了,我们先上去吧!” 正沉浸在思绪的她回过神,随意的应了一声后,却悲哀的发现,被葛瑞丝这么一打断,自己忘了刚才想到哪里。 无论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只好边哀悼一下自己可怜的记忆力,边将那本厚重的书塞回去,快速爬下梯子。 回到只摆着几张桌椅,不论何时都很冷清安静的一楼大厅,果然见到站在布告栏前面的零,从缇菈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应该是在看着那数量少得可怜的任务单。 可是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却把玩着项链的举动,表示他本人其实是处在无聊的状态。 目光转到黑发青年身后的桌子,上头有个不明黄色物体,缇菈仔细一瞧差点没被吓死,刚才还在心里惦记的事情马上被抛到九霄云外。 因为那个不明物体,不正是她家的阿奇拉吗?怎么才分开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变得这么软趴趴的,简直跟液体没两样?! 她快步上前,不满的质问:“我说……你不是保证过会还我一个完好无事的阿奇拉吗?” 缇菈没有隐藏气息更没有放轻脚步,所以零知道她朝自己走过来,而且仿佛晓得她看到这一幕会有这种反应,将手中的项链重新戴好,但是并未转过身,只是继续面壁,对着任务栏一边好整以暇地回答。 “我是有这么说过啊。” “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累了啦,你不晓得当水晶宝宝的体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后会变成这样吗?放心,他没事,能量也没耗掉,只是太困了正在睡觉而已。”头也不回的为她解惑时,顺便伸手取下一张任务单仔细详读其中的内容。 缇菈闻言,才发现那坨软趴趴的黄色生物,确实正发出一阵很细微的鼾声,轻轻抱起来一看,还真的是在睡觉…… 虽然顿时有种无力感,不过确定阿奇拉真的没事后,她还是放下心中的大石,松了一口气。但是双目转了一圈,却没看见那个桃色身影…… “奇怪,云姐没回来?” 她还没开口,埃尔维斯那个急性子的大嗓门又从后头传来,他和里欧手上各搬着一迭书,那是金格要借的书。 先转头向三人组一边挥挥手表示打招呼,一边不忘回答后辈的问题:“施瓦洛说要再去一趟不归山,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又去?”一直没开口过的里欧,终于肯赏脸开口说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月下来,施瓦洛往不归山跑的次数,那真是双手手脚并用都还数不完,也不知该说魔兽对她来说是太有魅力,还是她快走火入魔了呢? 不不,说不定早就走火入魔了吧…… “嗯,大概今天又会在村子里住下,不打算回来。”黑发青年的眼睛仍放在任务单上,语气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过听他的话,怎么好像是只有云一个人陪施瓦洛……“只有云姐和她一起吗?” “没啊……贝多也跟着去了。”听到这个问题的零忽地转头,表情专注地看向发问的缇菈,然后莞尔一笑,像个大哥哥似的抬手摸摸她的头说:“怎么,难不成还是不敢一个人睡?” 因为父母不在家,而且天天在海德城跟爱普莉城两边跑也太过辛苦,于是缇菈就决定住在这间宿舍,第二天她就有了个室友,就是云……当然也不是没遇过云要出任务的时候,只是那些任务大多数都可以当天往返。 但是她才没有不敢一个人睡,只是前段时间,有时晚上会梦到不太好的东西罢了。 命运的相逢 第6章 相识之缘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不满的拍开头上作乱的那只手,嘴上还不忘抱怨对方这个老是把自己当作小孩的动作,倒没解释自己是因为作噩梦的关系。 这样的举动让零颈上那条项链的挂饰在她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特别显眼。那是个银色的小笛子,做工简单,缇菈之前也见过零戴着它,只是青年基本上都将项链藏在衣服下,所以很难得像现在这样让这个笛子在外面晃啊晃。 身材比她高大的男子对此当然是敷衍的响应,仍是多拍了好几下才收手……而平白无故被当成小孩多拍几次头的缇菈只能无言以对。 “对了,你们搬这些书要做什么?” “金格前辈要借这些书,所以我们打算趁着今天整理藏书室的进度告一段落后,顺便拿去给他。” “真是的,借书就借书,一次借那么多,还要我们当搬运工……最好借那么多书就能改掉他那个怪癖。” 埃尔维斯边碎碎念边困难的腾出一只手拉开大门。 一张满脸皱纹的笑脸霍地冒了出来,应该是嘴巴却被胡须遮住的地方发出声音:“呵呵呵,你们几个都在这儿啊。” 毫无防备的看到那张放大的老脸,埃尔维斯虽然没有当场吓得跌倒,不过手上的那迭书倒是“哗啦啦”地全砸在他的脚上,痛得他抱着脚跳来跳去哀号。 其他人倒是没有任何太大的反应——就算有,也表现在心里,面上不显——零还泰然自若地举手打招呼。 “呦,这不是老爷子嘛!平时不是都待在统管处的吗?今天怎么有这个兴致跑来?” 法克斯是来放报纸跟新的委托单。 因为不知道苍玄门的真正总部在哪里的情况下,多数人都会以统管处为苍玄门的大本营……没办法,历史太过悠久,长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连最初的据点在哪都没人晓得,估计只有那位形同幽灵人口的首领才知道。 这里不仅保管着成员的个人隐私,各个行业所需要的材料以及每天的最新消息,也都会经由这里转送到他们手中。 苍玄门的冒险者们在大广告牌上所看到的情报以及委托单,就是法克斯每日早上从统管处那里拿来的,当然也有少部分是例外,例如有些情报是冒险者自己收集来的,有些单子是委托人自己请人送来的。 摸了摸自己最自豪的胡须,法克斯的目光忽地移到葛瑞丝和零身上,正色说道:“对了,零、葛瑞丝,正好正好!老夫刚好有事情需要跟你们讲一下。” 结果因为葛瑞丝被迫留下,于是就由缇菈代替她与埃尔维斯、里欧一起将书带去“龙腾酒馆”。 虽然她也挺好奇他们要说些什么,只是不晓得法克斯说这件事只能先告诉葛瑞丝和零,再由他们决定是否要告诉他们。 但是更让她在意的,是零刚才站的位置,他取下任务单的布告栏是小的那个,放着难度最高的以及一直没人完成的无期限委托。 他俩虽然是搭档,可至今因为尚未接过正式委托,所以她还没体会过“被搭档半途丢下”的经验——如果两个月前的那一次不算的话。 不过先撇开零会不会在前往目的地时丢下她……假设他不会吧,说到底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能做的任务等级最高只能到二级。 因为按理来说,只有两人一组的话,是不可能接含三级在内更高等级的任务,更别提那种难度最高的。 而那种无期限的委托,明明归为最简单的一、二级,但是就是不晓得为什么没人能完成……还是因为没期限,等级又低,才没人想去做?那么零拿的又是哪一种? 缇菈抱着书,低着头边走边喃喃自语:“真好奇……” “喂!低着头走路很危险的!”走在她后面的埃尔维斯见了,好心的出声提醒,里欧也跟着点头。 不过想得有些出神的缇菈,并没听到埃尔维斯的提醒——当然也不可能看得到里欧的动作——只是维持同样的动作,继续说:“啊!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之类的?” 埃尔维斯撇撇嘴,说:“笨ㄚ头,待会儿撞到人跌倒了可别哭,你要是哭了零哥和云姐会骂死我的。” “谁会哭啊!我才不……唉呦!!!” 一听到骂自己的话,缇菈马上回神,立刻回头冲埃尔维斯直瞪眼,谁知下一瞬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猝不及防地冲上来,将不看路的某人狠狠撞倒在地。 早知道几分钟前,我就该把书往他头上砸的才对…… 被撞倒的那一刻,缇菈是真心的这么认为,埃尔维斯跟莱特真不愧是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只是同个老师门下的——这个乌鸦嘴的功力……强度根本是同等级的啊,就是不知道谁的乌鸦嘴更胜一筹??? “你看,我就说你会跌倒吧!” 偏偏某个乌鸦嘴还没自觉的在那儿说风凉话,一点也没有想帮缇菈捡书的样子——其实他是真的腾不出手帮忙。 缇菈连个眼刀子都懒得赏给他,只顾着捡掉在地上的书,一只光滑白皙的手突然将一本书递至眼前。 不过那只手出现的太过突然,她一时反应不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小指上的青绿色尾戒,一瞬间脑中还跑过“跟老爹的耳饰有点像”这样的想法。 瞅着五指修长的手,半晌,少女才猛然意识到手的主人就是撞到她的人,而那个人帮她捡了书。 “啊!谢、谢谢……”受人帮助理当道谢是礼貌之道,这么想的她抬头看向对方道谢,不过她的话还没讲完就已消失于口中,再一次呆住了,只是傻傻地望着眼前的人。 当她突然止住声时,恰好对方也抬起头将捡起来的书递给他,而这个抬头的动作,让靠过来的埃尔维斯和里欧也都有些看呆了(前者是如此,后者因为没什么表情变化,因此是不是就不得而知)。 站在缇菈身前的,是一名看上去年约十五六岁左右,面貌清秀却没有表情的黑发少年。 方才她所闻到那股类似海水或雨水的味道,就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 人不可貌相,因此基础的炁感应,能够知道一个人的生理性别(在对方没有刻意隐藏或误导下),这也是修练炁的第一点。 而缇菈的感知能力一向强得惊人,第一眼过去便直觉对方是个他而非“她”,尽管长相清秀漂亮得让她这个女孩自叹不如。 命运的相逢 第7章 相识之缘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形清瘦的少年个子不算高,高出缇菈将近一颗头半的身高,放在同龄的男孩子中算是矮小; 他穿着黑色长裤以及黑色的连帽大衣,一身黑色系的服饰和一头看起来很柔软的黑色短发衬得他肤色白皙,细致如瓷。 略小的脸蛋看着有点稚气未脱,但是轮廓柔和而秀气,像少女一样纤细精致的五官清秀好看,那上头还镶着一双杏核状的美丽眼眸,迷蒙氤氲的淡绿色宛如弥漫着薄雾的森林湖泊,神秘、梦幻……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空灵气质。 娇嫩脆弱的纤细颈部,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捏都会留下任何痕迹,稍不注意好像就会捏断似的,一道细细的白痕横亘其中。 在那上头挂着两条银制的项链,链子底端分别坠着一个正方形的小铁片。 从上面少许的铁锈来看,似乎是有点历史,与少年的气质却不是很相衬,其中一个上头还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两块铁片紧紧相依,不仔细看很容易误以为只有一片。 但是这些并不是重点;真正吸引埃尔维斯他们注意的,是对方的耳朵。 洁白如玉,尖而长的轮廓,还在微微抽动,挂在上头的两枚垂坠耳饰,末端分别悬挂了圆润的两枚珠子,一颗如森林般翠绿,另一颗则如海洋般蔚蓝,顺着这个细小的动作摇晃着,十分引人注目。 与人类不同形状的耳朵,加上雌雄莫辨几乎让人变不清性别的长相,都可以证明他的种族出身于灵族,大抵是混血,故耳朵长度与人类无异,所以难以判断是妖精还是精灵族。 不过,缇菈愣住的重点跟他们不同。 尽管她一开始看的方向,的确是他的耳朵——虽然因为身高、咳,某些她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使双方的视线未能直接接触。 可少女还是清楚瞧见了,少年的眼神。 那双漂亮到有些冷漠的眼眸深处,竟然带着一种浓浓的复杂情绪,仿佛弥漫于清澈湖面的薄雾中包裹着一层无法化开的阴暗,冰冷无比,晦涩不清。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被莱特笑说涉世未深的她也说不上来,只是那眼神太深、太沉,在冰封的表面之下是暗潮汹涌的慌乱,此外仿佛还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这绝对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眼神,而且也正是那种莫名的情绪和看似平静的表情,让这个少年还隐约散发着一股阴郁冷漠的气息,被沉静的大海与静谧的森林温柔得包裹着。 正当她疑惑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么复杂奇怪的眼神时,一只鸟落在了对方的肩上,那是只与一身黑的他相比,色彩明亮鲜红宛如落日的鸟。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埃尔维斯的大嗓门给盖过去,后者颇为兴奋的说:“这该不会是日落鸟吧?施瓦洛看到肯定又会发疯的,这稀有程度可不亚于水晶宝宝。” 缇菈和里欧同时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算真的没见过,也不用表现得那么像施瓦洛二号好不好,害他们以为他是施瓦洛上身。 注意到两人投来的目光,埃尔维斯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他这才是一般人看到从未见过的新事物会有的正常反应吧! 那只日落鸟微微偏下头,略带责备的看着自家搭档,而后者接收到她的视线,迟疑了一下,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的一鞠躬。 受了人家这么大的礼,缇菈一时间突然觉得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她走路不看路,所以也有错在身——即使是对方自己撞上她的。 “欸、欸?不、不用鞠躬啦!你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我自己也没有仔细看路,不用道歉的!呃……” 她边说边伸手想去拉少年,却不想被对方轻轻闪过去。乍看之下像是少年自己站起来,可是缇菈能感觉到,是对方主动避开的,而她则没想到自己的手会被闪开,只是错愕地维持手伸出去的姿势。 身后的两人大概看不出什么异状,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姿势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虽然只要把手收回来,厚脸皮的装作没事就行了,不过有时她会执着在这种很奇怪的地方……可能是脸皮的厚度还不够吧。 急着想摆脱这种自我尴尬,于是没仔细多想就先脱口而出:“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问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这样反而让气氛增添了几分尴尬……仿佛能听到乌鸦从头上飞过,还在嘲笑自己的叫声。 “你……这是在搭讪别人吗?”埃尔维斯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向缇菈,后者立即反驳。 “咦?不、不是,我才没有!!!” 在看到对方这时才正眼望向自己,原先冷漠阴沈的绿眸中居然还带着微微的惊讶,只觉得自己这下糗大了,而且还让这个大嘴巴不逊于莱特的家伙目击现场,她怎么能承认……当然也不可能承认,因为那句话纯粹只是她的口误。 不过埃尔维斯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居然下了个听起来挺中肯的评语:“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完还自我肯定般的点点头。 缇菈立刻瞪向他,满头黑线的说:“不要乱用成语,你这是在说谁啊!” 恨不得把手上的书都往那个乱说话的家伙身上丢,反正对方现在手上有书也没法挡,不过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变相的承认自己是在搭讪人家了嘛! 所以一时之间,缇菈彻底体悟到了什么叫作“进退两难”的局面,丢也不是,不丢的话……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会有种越描越黑的趋势。 察觉到自己正处于这种窘境,缇菈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被自己“搭讪”的少年,很意外的看到他居然张开口,似乎想说话。 也只是“想”。 只见他嘴巴开开合合了老半天,也没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更别提挤出一个字来,不过半分钟他便干脆的闭上嘴,看来不打算说话。 反倒是他肩上的日落鸟,非常人性化的用翅膀遮住自己的喙,很明显是在掩嘴偷笑。 待它放下翅膀,缇菈觉得大概是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了,日落鸟的那一双与它主人身上的服饰同样漆黑深邃的眸子,居然是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就像母亲似的……日落鸟果然只有母的。 “缘分”这种事情,从很久很久的以前,就是“注定”好的事情。 有人说它是命运,但更多人认为是灵魂彼此的吸引,形成像类似红线一样的无形线条,才能让过去牵引着现在,再一步步的向前。 命运的相逢 第8章 流言蜚语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是冒险者?”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埃尔维斯,口气不是很有礼貌。 不过也用不着对方特意回答,里欧就先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他颈上挂着的,那条赤裸裸展示在外人面前的透明水晶。 ……原来如此,因为苍玄门的冒险者证明,跟苍玄门其他组织的成员都不同,就是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青铜枫叶标记的透明水晶项链。 所以正常来说,只要像埃尔维斯这样把项链露在衣服外面,不刻意藏起来的话,就会相当显眼。 重点是这个笨蛋,对方说什么马上就自己承认……年轻人你的前途真是令人堪忧啊。缇菈觉得自己好像听到里欧在叹气? 即使厚脸皮程度不亚于他师弟的埃尔维斯,发现自己大大的出了糗,也不免感到尴尬,但是只能拉下脸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少年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与漂亮的碧眸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波动与变化,只是有礼的轻轻点头,便拉上帽子将耳朵遮了个严实,随即自两人中间穿过快步离去。 因为他这个突然的动作而被迫展翼起飞的日落鸟,在空中对着三人点头表示歉意后,就追着她的搭档离去。 “难道是生气了?”缇菈对少年奇怪的行径感到好奇,于是侧头看着埃尔维斯想了想,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这不是都给他道歉了吗?” “那还会有什么原因?” 方才对方的快步离去以及缇菈的这个猜测,让原本因为误会人家而有点愧疚的埃尔维斯反而因此心生不满,虽然错本来就出在他身上。 “难道不是因为你刚刚撞掉了人家的帽子吗!”埃尔维斯看着她质疑道,“那个人看起来本就是为了遮掩耳朵才拉上帽子,却被你撞掉——” 唯一没转身去看的里欧,则是抬手打断他俩的争执,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店面上方。 而二人止住话音,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里欧一向都不会做多余的事;于是他们顺着那颇有份量的手臂一齐转头,往店的招牌看去。 那块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可不就是“龙腾酒馆”嘛!不过……原因为什么会在这里头? “但确实……刚才的撞击就是从右侧来的。” 看着招牌片刻,缇菈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她之所以会被撞倒,除了自己走路不看路之外,也是因为对方忽然冲出来的缘故,于是对里欧的说法表示肯定。 三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酒馆的大门,相当好奇里头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只可惜接下来,除了有两位女子一脸老大不高兴的走出来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出来。 看了一会儿仍没看出什么头绪,缇菈决定不如推开门进去瞧瞧比较快,“总之,我们还是先进去吧!金格叔叔也应该在等我们了。” 感觉有什么地方很诡异,可是究竟是诡异在哪里,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是缇菈一进门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放眼望去,因为现在是大白天的,所以客人并不太多,可是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这么看起来倒是非常正常。 只有最靠近酒吧的那一桌,围绕着古怪的气氛,而且仔细一瞧,坐在那的不正是莱特、奈和坦吗? 但奇怪的是,如果是任务前的讨论准备的话,苍玄门的冒险者们一般都会在楼上的包厢,他们怎么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一楼? 带着心里的疑问,缇菈很顺手的将手中的书放到埃尔维斯怀里的那迭上,就径自地走过去——丝毫不理会埃尔维斯在后面为了重量突然增加而发出的哀号。 “嗨!莱特哥、奈、小坦,你们今天没任务吗?”她很有礼貌的先向三人打过招呼后,才拉了张椅子就坐。 “你好,缇菈,你怎么是跟埃尔维斯前辈他们来?葛瑞丝前辈呢?”回她话的不是向来喜欢跟人家装熟的莱特,而是性子安静又内向的坦。 他似乎正对眼前这种奇怪的气氛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所以一见到缇菈出现的反应,顿时像见到救星一样。 顺便提一下,奈和坦这对姐弟,虽然比莱特、埃尔维斯两人晚了二年才正式成为冒险者,但是他们在加入前就一直是见习状态,所以在统管处登记的冒险者数据上,姐弟俩的加入时间是比这对师兄弟还早,只是从见习改为现役,不过坦都是称他们为前辈。 缇菈平时虽然挺聪明的,但是偶尔......好吧,经常性的会犯迷糊,还有点粗神经,所以对于坦这个不寻常的举动也没有多想,只是把自己代替葛瑞丝来送书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即使对方经常都是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会跟自己打招呼。 此时她更好奇的,是那个往常都会主动凑过来跟自己问好的人,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的没抢先开口。 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抱持着这种其实连自己也不太相信的想法,缇菈的视线落在那个手持杯子的青年身上。 只是看了第一眼,就一秒钟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应该马上消除脑海中的“身体不舒服”这五个字,改成“脑袋有问题”才对。 因为眼前这个呆若木鸡、两眼发直的人,真的是他们家那个,被零说是“女伴一天换一个”,到处留下桃花债的莱特吗? 呃,这么说好像过分了点,不过就是因为老是跟女性暧昧不明,所以埃尔维斯才相当讨厌他这种性子吗?他居然也会有表情这么呆滞的时候? 等等埃尔维斯看到他这副模样,肯定会大肆嘲笑一番的。 缇菈在心里确定着埃尔维斯等一下会有的反应,毕竟那家伙的嘴贱已经严重到不仅没药医了,可能还得砍掉重练的程度。 小心翼翼的凑到坦的身边,她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某个不知道灵魂在哪里神游的家伙,一边好奇的询问:“莱特哥这是怎么啦?” 命运的相逢 第9章 流言蜚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之所以没有问奈,是因为这两个月过去,有碍于她跟零是搭档,而且感情也比较好一些,所以奈对她的态度……嗯,以这位冰美人的性子来说,可真是够“火热”的,哪怕零中间消失了一整个星期,他们所谓的“搭挡”关系还真是有名无实。 即便因为猛玛猿的缘故,而多少肯认同她一点,基本上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居多,而且她可没有拿热脸继续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么狗腿的个性,那只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 不过这三年下来,在温妮莎老师的“用心指导”下,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出于礼貌,见了面的话她还是会打招呼。 “嗯……这个该怎么说呢……” 坦还在踌躇着要如何把方才发生的事说出口,他那个冷美人的姐姐就难得的回答缇菈的问题:“一见钟情。” “哦——原来如此,是一见钟……”缇菈的大脑顿时陷入空白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颤抖地指着莱特又问一次:“等等,你刚说他什么?” “一见钟情。”奈居然很反常的再说一遍,平时别人要让她重复一次同样的话,基本上都只会获得一个漂亮的冷脸,特别是当这个询问的人还是缇菈的时候。 后者则是忽地瞪大眼睛,一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的表情……可惜奈从来不开玩笑的。 “你是说红颜知己多到可以从这条街排到三条揭开外的莱特哥?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话说既然是一见钟情,那么应该就不是他那些红颜知己吧?” 不是说缇菈变成一个八卦的人——天知道她是怎么“耳濡目染”,还有那是什么形容词?准是被云带坏的没错——而是这实在太令人……唔,她不清楚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件事的想法,如果非要找个词来讲的话,那就好像是被一道雷劈中的感觉。 但她也没能问出对方到底是长成什么样子的花容月貌,居然能让莱特这个苍玄门公认的花心大少,变成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因为金格已经领着帮他去放书的埃尔维斯和里欧走过来了。 话说回来,埃尔维斯与莱特这对师兄弟对彼此的态度,虽然只有两种……可是埃尔维斯敌视莱特的“原因”却有很多种,这其中当有包含之前提到的,埃尔维斯很不满莱特对待女性那种花心大少的态度。 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论是比口才还是比剑术,输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埃尔维斯……虽然就缇菈这些日子以来所观察到的事实来看,那只是因为埃尔维斯的嘴巴太贱外加自恋,而莱特很会说话的关系。 所以两人每次一打照面,埃尔维斯激烈的反应永远像是猫被踩了尾巴而炸毛似的。 当埃尔维斯一见到自家师弟这副不对劲的样子,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原本到处开桃花,今天却很反常的家伙,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的面前,开口就问:“他这个蠢样是怎样?大白天的活见鬼啦?” “听说是一见钟情!”缇菈抢先说出自己刚听到的劲爆消息,不等埃尔维斯开口,又转头继续追问姐弟俩。 “对方是什么样的女性啊?冷淡的?还是大姐型……啊!难不成是那种很容易腼腆害羞的那种类型?” “不、不是,虽然对方一开始是很冷漠……啊,话也不是这么说,只是……呃……”听了缇菈的话,坦的回答有点语无伦次,虽然在说到对方是个怎么样子的人时,他停顿好一会儿才低声嚅嗫:“是一个异族的男生。” 起初,缇菈只是一脸了然的点头说:“是男生啊……欸?你是说……”可说到一半,她再次瞠大那双已经不能再大的琥珀色眼眸,剩下的话含在嘴里说不出来。 异族?男生?不会吧……难不成是方才的那位? 至于总算从“莱特一见钟情”这个消息回过神的埃尔维斯,又被这个震撼弹打到……大概也想到那个男生可能会是谁。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想到方才那位冲出来的灵族少年。 身为同门师兄的青年震惊的指着莱特说:“你、你什么时候好这口的……” 未料莱特还是没有理他,反倒是他那位安静到快不存在的队友率先开口:“埃尔维斯,歧视同性恋是很不好的行为。” 缇菈也不认同的看向埃尔维斯,带着责备的口气说:“就是啊,前辈!你应该要抱持着宽容的胸怀看待这事儿才对!这就跟不可以以貌取人是同样的道理!” “我又没说我歧视同性恋,你们别这么说我啊!而且听你们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莱特不是一向只跟异性……” 辩驳的话都还没说完呢,缇菈已经转头询问另一位也在场的证人:“金格叔叔,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 根据他的话来还原现场,好像一开始莱特是跟他的两名“红颜知己”在这里谈天说笑——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带来的——然后那名少年就走了进来。 莱特正好也看了过去,于是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对方一看到莱特,水润的碧绿杏眸微瞠,表情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转身就匆忙的跑出去。 金格讲到这里,缇菈才恍然大悟……那么说他们之前在门外看到的那两名女性,原来是莱特的红颜知己啊!(重点似乎搞错了吧?) 估计也是因为莱特突然变成这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让两位小姐不高兴才先行离去的。 虽然这样一来,他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方才对方会突然从店里冲出来,还跟缇菈撞在一起,可是……呃,那为什么那位少年会有这种反应? 现在回想一下,还真的就像金格说的那样,虽然少年身上的气息有点不太正常,但是清秀的相貌乍看之下还真的很像少女,看起来很秀色可餐……难不成是因为莱特的眼神赤裸裸的表示出什么,少年被他的眼神到才逃跑的吗? 可是看着莱特的样子,他的眼神除了空洞就没有其他的意味在,怎么看都比较像是失神了还更贴切。 不太会区别他人的长相有怎样的不同,也是埃尔维斯无法像莱特那样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经过长期相处的话,他的面部辨识障碍,几乎严重到一转眼就忘记对方长啥样了。 名字记了多半也没用,因为两者老是对不上号……所以他的这句话完全没任何说服力。 “你们几个凑在这里做什么?”当埃尔维斯摩拳擦掌准备要报……动手时,一个柔软好听的嗓音让他顿了一下,这一拳是怎么也打不下手。 命运的相逢 第10章 流言蜚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葛瑞丝姐姐?” 缇菈转头后,发现原来是不知何时进来的葛瑞丝,而且零和睡得正沉的阿奇拉都在,看起来已经同法克斯谈话完才赶过来的两人,对莱特现在表现的这副异状也感到相当好奇。 环顾一下全场,零将怀中的阿奇拉递给缇菈(她明显又把自家的水晶宝宝给忘了),一边放低音量说:“虽然我很想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不过现在有事要说,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嘴上这么说的同时,朝神情呆滞的莱特毫不留情的一拳挥了过去,“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 这一拳把某人的魂给打了回来,因为这个位置刚好打在据说是他用来吃饭的脸上,然后一直到进了隔音良好的包厢,莱特仍捂着自己被一拳打肿的脸颊,抱怨零下手太重。 不过他该庆幸的,其实若非葛瑞丝突然出声打断他们,这本来是埃尔维斯想做的事,毕竟这么光明正大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说。 而且让埃尔维斯动手的话,他的脸绝对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么简单,大概还会更惨,所以莱特真的该感谢老天保佑。 见他已经回过神,零也就自动忽略那些话,他和葛瑞丝对于从坦他们那里听来的事情,虽然脸上多少都表现出难以置信的错愕,不过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在先,所以只好先摆在一边,再说他们俩本来就不是那么喜欢听八卦的人。 “零哥,老狐狸找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耐不住好奇的埃尔维斯在门扉刚合上时便立刻出声询问。 相较于莱特,埃尔维斯对零的态度就非常的好,光听称呼就知道了——缇菈猜想,大概是因为对方的资历比他大得多。 还有就是,虽然零跟莱特同样都是那种能与各种人相处的类型,但他并不是那种会随意跟人有密切往来的人,特别是异性,只不过跟他们这些同伴也很有距离感就是。 但至少不会像莱特那样,还跟那些女孩子们“藕断丝连”的……哪怕他在伙伴里的声誉也挺好的也是一样。 因此在他们这些同伴的眼中,埃尔维斯对二人的差别对待,完全就是一个极端,即使前者总是坚持他对人没有差别待遇。 说到莱特和同伴相处的态度,她又不得不想了一下,尽管莱特经常对姐弟俩释出不少的善意,坦也很关心他的姐姐和搭挡,可是奈对待这个搭挡的态度却挺疏远,虽然她本来就是那个冷冰冰的性子,所以也算是正常。 只是……她就是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互动和葛瑞丝三人大为不同的缘故。 望着听到这个问题而凑到自己身边的缇菈,这么居高临下的看过去,能看到小脸上的那双琥珀色宛如猫一样的大眼中有着兴奋、好奇,背后好像还有疑似尾巴的东西在摇来晃去的……怎么好像看到一只在向自己撒娇的小猫? 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还很顺便的伸手捏了一把触感挺不错的脸颊,零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封信说:“噢,这个啊,老爷子说是从统管处传来的消息。” 被咸猪手吃了豆腐的缇菈,虽然对于自个儿脸颊常常遭到偷袭这一事已经相当习惯,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就会从某处传来的锐利目光,倒是经常让她觉得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只能赶紧问:“那是谁寄来的?” 零先是和葛瑞丝互看一眼,从对方眼中接收到了要由自己来说明的意思后,才接着说:“是维克先生传来的。” 维克,是莱特和埃尔维斯的指导老师,万和云过去的队友,也是他们这群冒险者中最优秀的剑术家。 听到恩师的名字,莱特愣了一下,而他家那位比他更急性子的兄弟已经先一步嚷嚷起来:“老师传来的?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有危险吗?” 瞧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马上上前揪住零的衣领质问,好险这间包厢装有隔音设备,不然外头的人肯定能听到这笨蛋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维克和他的两名队友目前正在执行长期任务,不过都没人知道任务的内容,除了身为副首领的万……呃,法克斯这个顾问或许也知道…… 青年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既然是长期性的任务,那么肯定也有具有一定的危险程度。 所以埃尔维斯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情有可原的,正因为他很尊敬维克——至少他表现出来的尊敬,比莱特这种性格吊儿啷当的人还要明显——所以零对他这副态度和语气表示理解。 “信上说,希望你们能帮他们去一个地方探勘情报。” 零说完便将信交给葛瑞丝,埃尔维斯对于这个回答则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重复:“探勘情报?去哪啊?”对方以耸肩来回答。 葛瑞丝则是想了想,毕竟这是他们这一组的任务,由她来说会比较好,于是代替零回答:“嗯……好像是在萨芙特王国的北方,而且信里有说,探勘情报后近期内与他们在信上提到的位置会合。” 在埃尔维斯又开始大声嚷嚷着“我们快去准备准备”,然后拉上他的两名队友风风火火的冲出包厢门外,零盯着那个被用力关上的门板好一会儿,叹了口好长好长的气之后才转头看向剩下的四人。 在零跟埃尔维斯对话的时候,缇菈原本试图把好像睡很久的阿奇拉戳醒,发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空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禁好奇的询问:“那……我们要做什么?”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零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纸,上头的枫叶记号是给苍玄门的委托单才特有的章戳,而且缇菈的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之前从布告栏上拿下来的。 他挥了挥手上的单子说:“这虽然只是一级的委托单,不过却是无人完成的无期限任务,所以任务的实际等级必须得视情况而定,可能已经超出这个等级的标准也说不定,老爷子说如果我们要去的话就必须再把你们带上。” 原先神情还有些恍惚的莱特终于也进入状况,问了一句:“所以你需要我们三个跟你们一起去做这个?” ——看来是还没有进入状况。 “你这不是废话吗?云和维克先生两组人马都不在,葛瑞丝他们也刚接到任务,剩下没事做的不就是你们吗?” 大概是那个“一见钟情”的冲击力太大,缇菈觉得原本对答如流的莱特现在状况很不对劲,说话也没头没脑的,像她就很了解零的意思,连奈和坦都一脸明白的样子,而他居然没听懂。 “呃,确实……”莱特有些发傻地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立刻问:“那万大叔呢?” 零没好气地回答:“这种委托应该不用万叔吧?而且万叔还得把我们的任务负责汇报给首领,难道你认为老爷子像是会主动做这种事的人吗?” “不像。”这次回答的人可不只有莱特,缇菈和坦也跟着附和,而奈虽然没说话,但是从她微微点头的样子,看来也是赞同零的这个看法。 那这是什么委托?莱特边问边从零的手中接过那张委托单,将上头的内容浏览一遍。 “是来自圣教会的。”当莱特还在看的时候,零就先给他们解答了。 听到熟悉的名词,缇菈朝他投以疑惑的目光,而一直在一旁乖乖听着没有说话的坦,这时也好奇的凑过来。 “圣教会要委托我们什么?” 命运的相逢 第11章 流言蜚语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们从没接过这类型的委托,因为圣教会的存在通常会牵扯到很多复杂的事情,所以这种委托多半是给资历最久的前辈们去做的。 零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反而看向缇菈,问:“三年前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和云就是去执行圣教会的委托,你还记得吧?” “欸、欸?嗯……” 之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她感觉到零在问话的时候,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向自己袭来,而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方式,缇菈只见过那么一次。 就是在两个月前云为了救因不明原因出现在不归山的小孩,前去支持的他们一行人遇上猛玛猿,结果差点团灭的那次任务,他从万那里领下队长职责的时候。 想起那个基本上可以算是自己首次的任务,在与魔兽对峙中所经历的那种紧张与刺激后,缇菈再次发觉,自己这两个月过得实在有够枯燥乏味。 当然,她不是不害怕任务中遇上的那些危险,只是偶尔,“也想做点不同的事”这种想法就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大概是因为十七岁以前过的几乎都是窝在家看书,偶尔会在城里逛逛,这种跟米虫没两样的生活吧。 但是过了一会儿,这种想法通常就会被忘得一乾二净,所以若不是她十分确定自己曾在床上被迫休养了两个星期之久,还从那头魔兽的口中得知母亲在十四年前发生的事,这两个月的日子已经平淡到她都开始怀疑,那次任务根本就是一场白日梦。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不是零的语气问题,而是圣教会的委托,说到这个,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就跟那个时候一样,这个委托同样是建立在圣教会的疑虑上。”零双手环胸说,“不过这个任务似乎不怎么急着完成。” “这个委托单下来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天前而已,哪里看得出急不急?”莱特撇了撇嘴,“不过你说疑虑上……意思就是说要我们是确认什么啰?” “确认流言蜚语。” 这是什么意思? 有鉴于缇菈和坦的脸上都露出再明显不过的纳闷,先行看过委托内容的莱特就立刻替零解释:“最近在圣教会的区域内,有一些城镇开始传出奇怪的流言。” 睨了那位抢了自己话头的家伙一眼,看在他今天有点怪怪的份上,零决定好心的不跟他计较,而是点头附和莱特说的话。 “那些有流言冒出来的城镇都是已经很有历史的老城,少部分是起于皇灵历末期,不过绝大部分是大浩劫后至新历时期开始的这段期间才兴起的。” 据说都是由与神有联系的人建立的城镇,所以圣教会才不敢随便乱来,说是怕触怒神。黑发青年不知为何说得一脸无奈。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啊……让我们去调查,难道就不会触怒神吗? 在心中这么想的缇菈顿时无语。虽然觉得委托的内容怪怪的,但是波伊兹也跟她说过,苍玄门有时候也确实会接到这种内容千奇百怪的委托,所以她没再多想,只是有时,还是不自觉的想着“圣教会的顾忌还真多”。 “那么……都是些什么样的谣言?”从坦那副古怪的表情来看,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 “唔……事实上,还挺多的。”零掰着手指算了算,也算不太清楚,毕竟人是八卦的生物。 “不过其中有一个,是关于迪芙兰特与七界之间的结界是否还存在。虽然这个传言出现次数偏少,只是在少部分的人之间流传。” 青年耸耸肩表示,“但是其中的严重性之重,让圣教会底下的学者对此产生很大的担忧,毕竟有派学者就是在研究异种族、七界和迪芙兰特的神话历史的关联,他们还主张世界历来的变革皆是因为七界之间的影响。” 异种族在迪芙兰特上的数量多寡,人类并不清楚,因为有些异种族与人类通婚,以至于无法正确估算纯粹的异种族数目。 话虽如此,从史册上的记载人们依然能够知晓,现今的异种族原本是来自于其他五界,即兽界、灵界、龙界、妖界与魔界,在迪芙兰特上的只不过是占其中一小部分。 而迪芙兰特上有着与其他六个世界相连的次元口,但是自从上古时期那场大战付出惨烈的代价才得以结束后,神便封闭了这些出入的管道,身为这个世界的最高主神之一,守护者也在迪芙兰特设下了强大的封印结界,将七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全部阻隔。 然而这些全都是史册上的记载或是老一辈口中流传已久的故事,所以也有人认为那些纯粹都是虚构编造出来的,七界什么的也并不存在。 因为坊间贩卖的史书,内容虽然是大同小异,但是每一种版本描述的细节都不一样,而且史册的正本保存于圣教会中,是否属实也没人清楚……毕竟那些故事在世人眼中,只不过是神话罢了,除了圣教会大概不这么认为吧。 “而我们所要做的事,是要打听这个谣言的源头,至于范围的方面,似乎就不是我们要做的事。” 缇菈斟酌了一番,才提出一个问题:“话说……就算是捏造的好了,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无风不起浪』吗?这个谣言会出现,总该有什么根据吧?” “我想应该是跟这个有关。”零拿出今早的报纸,翻开其中一页摊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栏。 “近年来的异种族数量,正以缓慢但确实是快速成长的趋势上升,而且要说数量增加的话,以魔兽为最,除了我们所知道的种类之外,也有像猛玛猿那样的,疑似突变种的新种魔兽出现,虽然新品种不多,但是关键在于他们不只一只。” 他指的位置,是关于中央大陆发展的“动向栏”,上头会提到最近的流行趋势或是值得注意的事,偶尔也会提到什么异常变化……虽然后者有时只是几个字一笔带过,但圣教会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不寻常的部分。 姑且先不提其他的异种族,因为他们虽然只是少部分,但是也在迪芙兰特生活已久,而且大部分与人类之间都还存在着隔阂,所以不清楚他们的数量有多少也很正常。 可是魔兽在迪芙兰特的历史也不过短短的两百多年,每年也都有在做预估,不过从十几年前开始,它们的数量就有不曾间断的成长趋势。 缇菈看了下报纸,上头确实只是提到“最近魔兽出没频繁,请多加注意”,不过不晓得零是如何说出这么详细的内容……大概是法克斯说的吧? 坦也跟着大致看了一下报纸的内容,然后说出自己疑惑的点:“可是最近的报纸上都没有看到这种讯息。” “而且这个谣言出现的因素其实还有一样,一个让人无法不相信的原因。” 缇菈用力的回想,因为零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是对她说的,那么在这之前必定有在话语中给她一点线索,让她联想真正的原因。 圣教会的委托,三年前零也办过类似的、早上的那份两年半前的报纸,内容是关于伊斯特灭族的事件…… “是跟伊斯特灭族的事有关吗?” 缇菈该聪明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马上就想到,守护者的后裔不就是伊斯特家族嘛!而且伊斯特会被灭族,还是因为守护者留下来一直保护他们不让外人发现的结界不知何时被破解……对,被破解,这就是原因! 三年前伊斯特灭族一事几乎为整个大陆的人所知,而这些流言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一开始以为人们只是在猜测灭族的真相,所以教会那边没有太多在意。 因为那些流言很多都是捕风捉影,一直到现在流传的范围越来越广,内容也开始有些共同点后,才引起他们的高度关注。 守护者基于“守护”的信念而设下的结界,拥有保护与封印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绝对防御,除了守护者之外无人能解开它……所以守护者的结界失去保护的能力,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迪芙兰特上的结界,也有可能在他们这些居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失去它的力量。 “可是……守护者的结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解开?”坦有些担忧的问,看来他隐约也相信了谣言是与这个有关系。 守护者身为迪芙兰特的最高主神之一,是世界神族中最高阶的神祇,地位能与十大上神、三柱神处同等位阶,其所创造的结界,是很多异能者在“空间”这个领域上,所渴望追求的最高境界。 而他的结界难以破解的原因,就在于这种结界其实是结合了无数的空间夹缝形成的迷宫,随意闯入其中的人很容易就迷失在这个异度空间的迷宫内,因此守护者在七界间又被称为“空间之神”。 结界并非没有其他解除方法,只是可以强制解开这种结界的方法极少,即使是同为神族的同胞,拥有让守护者的结界无效化的也不多,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守护者作为神的“权能”之一。 “在史册的记载中,除了能使一切虚无化的虚无上神可以做到之外,还有就是守护者的父亲.管理者以及……” 不过以老爹的性子也不太可能说故事给自己听,所以大概是教会孤儿院里的谁给自己说过的吧。 “以及毁灭者。” “毁灭者……”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命运的相逢 第12章 启程之时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零说出最后那三个字的同时,好不容易从不完整的片段记忆中,捕捉到一个模糊名词的缇菈也跟着开口。 不过,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那则故事中所提到的名字给说出口,直到发现其他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猛盯着自己,才恍然发觉自己讲了些什么。 仔细环顾周遭,每个人表情都是惊疑不定,就连从不把情绪展露出来的奈也轻蹙柳眉,仿佛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唯独零的神情不太一样,没有惊也没有疑,似乎更像是对于这个名字感到……厌恶? 但是缇菈看着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反正绝对称不上是好看。 如果非要说是厌恶的话,缇菈倒是觉得她应该多少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因为圣教会虽然标榜信仰“众”神的教会,可是关于某些存在相当敏感的神祇,对于是否要信仰他们,教会内部有着不小的争议。 在这些神祇中,教会迄今为止从没提起也并未设立信仰的神殿,仿佛被他们刻意遗忘似的神祇,只有两位,那就是十大上神之一.黑暗神,还有这个世界的最高主神之一.毁灭者。 就像守护者是光明神在这个世界的代言者一样,毁灭者之于黑暗神也是这样的存在,而且物极必反……如同光明与黑暗这一对,明明是双生却有着相反力量的神祇,同为这个世界最高主神的守护者与毁灭者也是这种情况。 守护者的能力是透过创造结界来“保护”世界,而他的兄弟拥有的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能力“破坏”,能够将一切彻底毁灭的力量。 所以“毁灭者”这三个字在平民老百姓的观念里,基本上就是和“邪恶”、“不吉利”等这些词汇画上等号。 即使如此,作为与守护者相对的,这世间的最高主神之一,还是经常可以看到这尊神祇的雕像与他的手足放在一块。 神情从厌恶变得更加复杂的零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没错,就是毁灭者,缇菈,你怎么知道……”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坦以及今天有些不正常的莱特也是,两人纷纷皱起眉头继续盯着缇菈,表情开始往不好看的方向迈进;至于奈……别提了,她对缇菈原本就没什么好表情,眉头从头到尾都是蹙起来的。 为了自己的“清白”,她只好解释一下自己会提到这个名字,是因为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民间故事。 那则故事的大意是,毁灭者与守护者,是由“世界的主宰者”(注1.)分裂为二的半身,彼此的身份与地位皆是相反却又相同的存在。 但毁灭者却是个极其不稳定的神祇,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残忍,而守护者的力量却不足以彻底消灭他,或许是顾及到对方是自己的兄弟,心地仁慈的守护者便将自己的力量连同毁灭者的一起封印,丧失力量的两位神祇则是落入凡间,转世为人。 不过上神们担心意外发生,能破坏一切的毁灭者,在长眠中随时都可能将守护者的封印破坏,而同样陷入长年沉睡的守护者,在苏醒后可能依旧无力镇压住毁灭者。 于是上神派了两组使者也来到人间,负责看守封印,那就是象征“死亡”的北斗七星和象征“生命”的南斗六星。 听完缇菈讲述的故事,莱特若有所思的说:“这个我记得好像是某个野史里面记载的故事吧?北斗七星身为看守『死亡』的使者,在转世至凡间后皆为盗贼出身,他们的后代据说拥有解开毁灭者封印的钥匙。” “是啊……欸?难不成所谓的流言蜚语就是……”坦先是下意识地跟着点头附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对谈的结论已经出来了。 “嗯,很多人都认为这代表北斗七星的后人们再度兴起,为了解开毁灭者的封印,伊斯特被灭族也是他们做的事。” 因为伊斯特一族是守护者转世为人后所留下的血脉,而南斗六星则是负责着守护者的封印,所以有“南斗六星就是伊斯特一族”这种想法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转世后的毁灭者似乎没有像守护者留下血脉,所以这个假设疑点重重。 虽然缇菈想到了这则故事,却没有想得这么深远,所以听了零的话,她反倒一脸错愕的说:“咦?!可是他们不是负责看守毁灭者的封印嘛,这算什么?监守自盗?” 奇怪的措辞让除了奈以外的三人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差点没笑出声,破坏了现在严肃的气氛。 零揉了揉她的头发,忍住笑意接着说道:“别说这么奇怪的话,我们都还没确定这个谣言是否属实,而且监守自盗也不是这样用的。” 缇菈还再想说些什么,零又自顾自地开口。 “话虽如此,人心是会改变的,说到底在皇灵历时期结束前,北斗七星就已经沉寂多年,谁能保证他们一定还有后代留在世上?就算真有,必须守着封印的这个坚持早已改变也说不定。” “而且今天,圣教会又发了一个委托。”他再拿出一张委托单,朝着缇菈他们弹了弹纸,说:“圣教会连续在一星期内发下两份性质极其相似的委托单,这是极少见的情况。” “确实很少见。”莱特接过委托单细细的浏览一遍,随即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抬高了音量说:“噢噢,这次可就不算流言啰!有目击者呢!” “什么意思?”缇菈边问边歪着头看向莱特,看来他暂时恢复正常了,后者则是挥了挥手上的委托单,一脸玩味地正打算开口,结果这次换零抢先截断他想说的话。 “最近好像有人目击疑似北斗七星的踪影在东方的城镇出没,而且正逐渐从东方一路往西,这中间可有一大片是圣教会的领域,所以鉴于有造成威胁的可能性,教会那边希望我们能尽早前往调查并提前解决,不过我想比起解决,了解背后的真相才是他们最想解开的。” “诶?!可、可是……不是说北斗七星的出现只是流言?” “所以才要我们去调查。”零故作无奈地朝缇菈翻了个白眼,后者则以用力的吐舌头作为响应,这对幼稚的搭档直接忽略因被抢了话而在一边不高兴的莱特。 命运的相逢 第13章 启程之时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其实,现存的北斗七星是谁,没人有头绪……何况在大浩劫之后,他们就彻底销声匿迹,谁晓得是否还存在,所以这也有可能只是有什么人打着他们的名号在作乱…… 据说十二年前就有北斗七星还在民间活动的迹象,不过在经圣教会调查后,被证实那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 零严肃的皱起眉头,而他这副上一秒不正经、下一秒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神情,让缇菈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不过她没多想,而是抛出另一个她挺感兴趣的话题。 “对了,那守护者的结界又是怎么回事?” 坦在一边也跟着点头如捣蒜泥,因为他是魔法师,对于学习魔法不仅有天赋,也很有热忱,虽说空间领域的法术并不是他的专长,也不妨碍他像其他钻研这方面的人一样,崇拜守护者这种境界的人、呃,尽管他不算是人……至少在转世前不是。 有人认为伊斯特一族之所以拥有空间领域相关的特异能力,可能是因为转世后的守护者仍保有作为神祇时候的那种神力,于是这份力量就顺着血脉一路传承下来,不过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没人清楚。 “这个只能先放一边不提,毕竟也没有人能够证实结界还在不在,我们又不是神。”零两手一摊,这种问题不应该问他,谁让他法术天赋很差的。 “要上哪调查那些谣言?” 总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根本就是在原地一直绕着圈子打转,于是一直未曾开口的奈决定换个实际点,也是他们真正该讨论的主题。 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零拿出一份地图,指着其中一处。 “我看看……大约是在这个位置,最早的传言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轻轻点了点一处深绿色的区块,让其他人看一下此行目的地,“这里地处山区,以乡村居多,几乎没什么大型的城镇。具体的地点晚点我再说明。” 缇菈凑近仔细一看,发现若在地图上以圣教会领域为中心画十字,那个位置恰好在圣教会的正南方,邻近东南方的外域——那里是被称作“秘境”的龙族领地。 在中央大陆上一共有三处这种人类不能轻易靠近的地带,皆是异种族所属,分别为西北、东北两座灵族森林,以及东南的龙族地盘。 除此之外,这座大陆以南的城镇大多是以农业为根基,像爱普莉城这样以农业为主的城镇,在以贸易为主流的西部地区中算是少见的,南部则恰好相反,商业并不兴盛。 关于这点,就不得不提起昔日被称为“卧龙大陆南域”的南大陆,上面的许多国家多是由一个大的单一民族与人口数较少的多元民族组成的,不仅民族的自我意识强烈,且单一的民族大多都是相当传统保守。 重点是,人口数量最繁盛的他们,是以务农为生。 当初大浩劫来临之时,地壳剧烈的变动,中央大陆的地区有不少南大陆的移民者,人数颇为可观,祖先留下来的传统也改不了,所以久了就形成现今的生活模式。 “首先,先去调查传言的真实性调查吧,都说一传十、十传百,谁知道最早的传言是不是真是如此,说不定只是有人捕风捉影。” 青年规律地以食指敲击着桌面,神情严肃,有条有理地规划任务的顺序。 “至于那些可疑人物,我还是会定期跟圣教会联络,看看是不是真有其人,毕竟前段时间南部沿海地区在闹流寇……” 在零解说任务的同时,缇菈拿起地图仔细的比划一下,估算着爱普莉城与零所指的这个位置,却发现一个问题。 即使这份地图已经按照实际距离的比例缩小了好几倍,但是从这里到他们的目的地,这个路程怎么看都有点微妙。 “这也太远了吧。” “什么?” 她的搭档才正准备要收起地图,忽然听到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一时间没搞清楚,只是疑惑的看向她。 倒是终于能驳回刚才被抢走话题,扳回一点面子的莱特知道她在说什么,“热心”的为零解释,换来后者一个无语的白眼。 原来,整个萨芙特王国的三座城虽然是衔接着圣教会的领域周边建立的,然而中央地带几乎占了整个大陆面积快三分之一的范围。 所以事实上,圣教会的领地几乎快涵盖整个大陆的东半侧——至少名义上来说是这样。 而零所指的那个地点,又恰好在圣教会的正南方,从相对位置来看根本就是在萨芙特王国的正东,两方之间其实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我们要怎么去?”缇菈一头雾水的问。 总不可能全程都用走的吧? 先不说那得走多久才会到,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腿大概就先断了。 看来是要搭乘代步工具,可是距离那么远,预计费用可想而知,绝对会贵得吓死人、呃,钱不会是要自己出吧? 如果真得自己出钱的话,她就要先问问车马费能不能报账?毕竟一个新手冒险者的薪水真的不高,每一枚铜板都是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零一眼就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往那个胡思乱想的脑袋弹了一下,宠溺一笑:“那个我自有办法,反正绝不会是像你想的那样,全程都用走的。” 话音方落,他赶紧闪得远远,以免被某人反应过来后的炮火打中。 一眨眼,这名青年又恢复了数分钟前的那种不正经模样。 于是经过了不怎么热烈的讨论,确定零能够提供交通方式后,五人先各自返回住处收拾好行囊,等候通知再集合出发。 对着睡眼惺忪的阿奇拉戳了戳,却只换来对方一个绵长的呵欠声,缇菈一脸好奇趴在桌上看得出神。 “还真是能睡……施瓦洛究竟是对你做了些什么啊?只是消耗体力的话,也不会累成这样吧?” “你不了解……”阿奇拉根本就是被缇菈给戳醒的,所以现在是睡意正浓的时候。 刚睡醒的嗓音不仅听上去懒洋洋的,还因为时不时伴着呵欠而模糊不清,那双一直半瞇着的金色大眼更是连眼珠都看不到了。 缇菈会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毕竟水晶宝宝可说是百年前便存在的魔兽之一,但是人们对他们的认知却是极少,少到不论是身体构造或是生活习性什么的,都只用一个字就足以形容。 就是个“谜”。 也不晓得是被阿奇拉爱困的模样给感染,还是已经撑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终于敌不过睡虫的骚扰,缇菈居然就这么和自家魔兽趴在桌上,一同呼呼大睡起来。 而打算暂时休息的金格,往大门挂上午休中的牌子后,此时心情颇好的清扫场地。 最初他对这种景象是视而不见。 不过在见到流了一桌子的不名液体之后,他终于看不下去,好心的伸手将正在与周公厮杀的睡美人摇醒,问她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样回去整理行李。 “哦……我的东西没有很多……”少女揉了揉眼睛,尚未完全清醒的琥珀色双眸有些失焦,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至于其他的部分,零表示自己负责准备,要她在这里等。 毕竟她现在身上的基本配备就是苍玄门的冒险服和腰包,外出时也是弓箭不离身,几乎可说是所有的家当带在身上到处趴趴走。 而莱特他们则是不晓得有什么要准备,都跟着零一块儿先离开。 至于无事可做的缇菈,则是被零不厌其烦地像个老爸似的千交代万交代后,只能同阿奇拉一起在酒馆内乖乖等着。 结果就是因为太无聊,才会出现她戳醒阿奇拉,之后自己也跟着睡着的那种场景。 “不怕零其实是要把你丢下吗?” 金格瞥了一眼合得十分严实的大门这么询问。 不是他要泼冷水,实在是因为零已经“前科累累”了啊……跟临时组成的搭档约好集合地点之后,拿出各种理由就把人丢在那里,然后自己先偷跑,而且也因为屡试屡成,所以就成为他百试不厌的手段之一。 命运的相逢 第14章 启程之时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一瞬间,缇菈原本昏沉的脑袋彻底清醒了,显然她没想过、不,应该说,潜意识中觉得自己的搭档不会这么做,而忽略了青年其实还存在着这么严重的问题。 “我、我完全忘了……” 酒馆老板顿时很想安慰一下可怜的晚辈,尽管他真心认为,除非零这次没逃跑,不然自己说什么大概也都没用。 “不行!我要去找他!” 虽然缇菈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想得太多,可是当她越是在意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容易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而且绝对是越想越往坏的方面去,于是想到最后干脆一把抄起阿奇拉准备往外冲。 “欸、欸?等、等等、等等!”金格连忙拎住抬脚准备就跑的小姑娘,劝道:“你这是要上哪去找啊?” “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缇菈回了一句他一听就知道没指望的话。 开玩笑,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啊! 听听,门板打在墙上那强大的撞击声,可见来者力道不小。 两个人皱起眉头一同扭头看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不长眼的擅自闯进来——是说,没有看到门把上挂着“休息中”的牌子吗? 看着那扇可怜的门,金格沉默了几秒钟,暗自打定主意,如果是自家那些晚辈,一定要好好骂骂他们,别老是这么粗暴的对待他家的老门啊,特别是身为惯犯的施瓦洛。 不过因为出现在门口不是苍玄门的任何人,所以他这个教训晚辈的打算当然也落空了。 先不提老板到底有多失望还有心疼他家的门,抛开刚才那个现在想想还挺冲动的念头,缇菈的目光落在那名蓄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青年身上。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端正的面部轮廓,若说是男人,那五官过于美艳,说是女人,气质又有点英气逼人。 一双漆黑的瞳孔宛若纯粹的黑曜石般耀眼明亮,眼形似杏核,眼尾却被黑色的墨微微勾勒出凤凰的尾羽,黑黑长长的睫毛漂亮得让人很是嫉妒,乌亮的长发用一条玉色的丝带随意系在背后,看上去相当柔软滑顺,左耳上挂着一枚好似黑曜石所制成的纯黑色耳骨夹,衬得他肤色白皙。 青年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牙色长衫,缎面般的光泽看上去料子不错,罩在外头的绛色外衣很像缇菈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名叫“羽织”的南大陆传统服饰,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道地道地的南大陆人,连上头绣着的茶花样式也很有那种味道。 那张白玉般洁白无瑕的面庞打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无不展露出上流家庭出身的贵公子气息,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眸仿佛能勾引人心似,宛如杏眼和桃花眼的完美结合,不语含情。 即使像缇菈这样粗线条的人,在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也不由得因对方好看的外表而脸红心跳加快。 ——毕竟她是外貌协会的,对人的好感给得十分廉价,眼前这个人的外表是英俊中带着美丽,阴柔中带着刚强,完美的中和了男女的特质。 但是当她清楚捕捉到对方眼底闪烁着意义不明的笑意时,霎那间,心里头产生了别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于是顶着满头的问号,缇菈再次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青年。 嗯嗯……啊,应该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吧!那种莫名奇妙的微笑,就好像法克斯那只老狐狸一样,不过眼前这只,应该算是返老还童的年轻版吧……还是只笑面狐狸。 “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七根洁白的扇骨滑开,除了那双有点眼熟,已经瞇到快看不到瞳孔的眼眸之外,青年几乎是大半张脸都躲在扇子后头,只听到一个清朗的嗓音向二人道午安。 因为对方出现的相当突然,所以金格也下意识地回答,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指着方才被粗鲁对待的大门说:“呃,客人,如果牌子没挂错的话,我们现在是休息时间……”他没好意思跟人家说要对方不要开门这么大力。 “我知道。”即使大半的脸都被藏起来了,缇菈还是可以透过青年露出来的眼睛,推测对方是在用一种仿佛看笨蛋的表情回答。 知道的话干嘛还闯进来?而且你的脸早让我们看光了,现在遮有啥用? 对于青年奇怪的言行举止,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一个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嗓音就从对方后头传来。 青年转过身朝后方的那人笑了笑,并未作答,反倒是缇菈一见出声的那个人正是自己之前叨念着的人后,想也不想的立马冲上前,揪着对方的领子劈头就问:“零大哥,他是谁?” 还打算骂下去的零,毫无防备地被人这么突然的扯住衣领,只是呆怔在原地跟缇菈大眼瞪小眼,看来是他的思维一时卡住,没能转过来。 不过聪明的他很快的就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但是双手顿时间也不晓得该摆何处,只得摆出个投降的动作,颇为无奈的回答:“我朋友……大概。” 缇菈和金格一听到这个不确定的答案,两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骗人”两个大字,因为大家都很清楚,零不愿意与外人有任何深入交往,同为苍玄门的冒险者伙伴勉强算是个很大例外吧。 ……再说,后面那个“大概”是什么意思?! 零正打算解释,那头青年已经伸手搭上他的肩,下巴靠了上去,动作相当亲昵,还笑着插嘴:“说是朋友或许是有点勉强,毕竟还没熟到那种地步。”说这话的同时,手上那副遮着脸的扇子从头到尾都没拿下来过,让他的语气添加了几分暧昧。 别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给我注意一下你的措词啊! 零在暗自腹诽的同时,抬手将那个说话暧昧不清的人推开,然后顺便的拍了拍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自顾自地拉上两人往门外走。 因为被拉着而走得有些踉跄的缇菈,本来想表示莱特他们还没回来,零已经先开口:“我让莱特他们先去南边的城郊等我们,那里有个驿站……之后就边走边说吧。” “喂!零……” 动作有些匆忙的零头也不回的直接打断老板的话:“对了!金格大叔,帮我向万叔告知一下我们的任务啊,因为我估计就算跟老爷子先提了,他也会故意忘记讲的。” 金格愣愣地看着那名奇怪的青年突然出现,然后缇菈和他一起被零拉出去,徒留他一人孤零零的在空荡荡的酒馆中,可怜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只能傻傻地望着那扇晃啊晃的老门。 那副景象还真是……说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命运的相逢 第15章 启程之时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垂着头看着地板,缇菈觉得再这么处于放空的无聊状态下,自己刚睡醒不久的脑袋肯定又会被瞌睡虫占据,干脆就着低头的姿势左右打量周遭的情况。 此时的她正身处在一辆相当华美的马车里……说是“华美”大概有点言过其实,不过至少这辆马车的内部装潢,跟之前从不归山村落借来的马车相比,确实是奢侈不少。 身下的这辆马车据说、好像、疑似是眼前这位青年的所有物,让缇菈更在意的是,负责驾车的那名车夫见到他时,还恭敬有礼的说一声“九少爷”,心底暗自琢磨着这个人应该是有背景的,可能来自什么大家族也说不定。 抬头看向那名手持着扇子,虽然脸被遮住了大半仍能看出心情不错的人,专注的凝视几秒后,再看看自个儿身边,表情宛如老僧入定但更像是在发呆的零,感觉这种沉默的气氛实在诡异的不得了,她的身子左扭扭右扭扭的,就是觉得坐不太住。 但是又不能突然跳下车,好歹人家也是好心的载他们去城南郊区,随便跳车的话感觉很不尊重对方——而且她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顺利跳车还不会摔断自己的一条腿儿。 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缇菈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后者,于是在静默了一分钟后终于爆发。 恶狠狠地戳了戳身边那个极可能是在发呆的某人,附在对方的耳畔小声的询问:“零大哥,他到底是谁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副表情跟语气,充分传递出“不相信你们是朋友”这样的讯息。 “嗯、嗯?”硬是被人给戳回神的零——他还真的是在发呆——先是盯着缇菈几秒,瞥了眼那个此刻根本看不到表情的家伙,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神情略有些复杂,口气却是极淡:“是一个很久未曾连络的朋友的弟弟。” 经由零私下的“详细”介绍,缇菈才知道这名青年叫作“叶明沂”,拥有一半南大陆的血统,墨发墨眼以及俊美的五官,都是遗传到拥有南大陆血脉的母亲,“明沂”这个名字也非他的本名,而是字。 他的母系祖先来自于南大陆某个历史悠久的大帝国,母亲更是世家贵族的大小姐,出身尊贵却体弱多病,在明沂很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这一点让同样幼年丧母的缇菈觉得他俩有点同病相怜。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如自己推测的一样是来自一个庞大家族,不仅父母都是有权有势的出身,还有数十名同母或异母的兄弟姐妹。少女偷偷觑了眼对面的人,暗自想着。 所以车夫喊的“九少爷”,就是指明沂在家里一干兄弟中的排行,而他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妹,只不过…… 依照零的说法,明沂的父亲至今为止一共有四次婚姻,因为前三位妻子包括明沂的母亲在内全都“红颜薄命”,仅留下不幸再次变成鳏夫的丈夫以及数名稚子稚女,而明沂就是他父亲在第二段婚姻的“产物”之一。 听过搭档简洁有力的快速介绍,缇菈也不晓得自己能讲些什么。 该说他父亲命硬克妻呢?还是跟妻子的缘分太浅了? 虽然意思都差不多吧,但是这样说别人的爹好像过分了点,何况当事人就坐在自己的正前方,那些话还是留在自己心里慢慢嘀咕吧。 “那他的姓氏也是随母姓啰?”按照零特别的强调了明沂母亲的血统来看,他父亲应该不是南大陆的人……而将姓氏放在名字前面,这是南大陆的多数民族的传统。 “不是,他父亲是两大陆的混血,在南大陆也是使用母姓,所以叶其实是他祖母的姓氏,而且明沂他母亲的家族在南大陆上算是历史悠久的大户人家,所以他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接受的都是母亲那方的教育。” 当两人谈得正欢,某位被当作话题的人不甘寂寞,把手中的折扇收起来,笑瞇瞇的倾身向前,很不识相的加入他们的谈话。 “我跟你哥哥他们是很熟,跟你?我记得咱俩好像还没熟到可以随便坦诚相待的地步。”零的回答听起来不冷不热,真奇怪,明明就是他找人来的,可是看起来关系也没多好。 “呜呜……真过分,你这样说让我好难过,大哥和二哥不提,就算是三哥那样的臭脾气,看到你这样欺负我,也肯定会为我这个弟弟打抱不平的。” 尽管明沂呜咽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是那好看的嘴角依旧扬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实在看不太出来,他到底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零睇了他一眼,淡淡的揪出他脸上的矛盾:“这是实话,而且我不觉得你三哥会替你出气——你忘了他很讨厌我?还有,要叹气的话就不要笑,假哭也是,那只会破坏你营造出来的气氛。” 听着他俩的对话,缇菈突然对明沂的哥哥们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原本打算问问,只是眼瞅着某人的表情僵硬、语气冷淡,傻子都能感觉出他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太好,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作罢,改说点别的。 “零大哥,这跟我们坐在他的马车上有什么关系?” 伸手将那颗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一直凑近自己的脸给推了回去,零一边解释说这是因为明沂的商队最近要去东南方做生意,正在招募佣兵来保护队伍。 虽然苍玄门并没有拥有佣兵组织,但是旗下的冒险者在工作性质上其实跟佣兵很相近,所以也能藉此搭个便车,双方可以互利互惠。 只是她怎么会有种眼前这位表面是冒险者,骨子里其实是商人本色的既视感……是错觉吧?有谁能来告诉她这是错觉?! 在心中将“零是冒险者,不是商人”默念了三次,坚信不予置评,因为她此刻更好奇的是像明沂这样的年轻人居然会有自己的商队,应该是家族传下来的事业吧? “这是我自己建立的商队喔。”听到缇菈的问题,明沂一手拖着下巴,笑容灿烂的回答。“因为我想到处走走,可是旅行固然有趣,但是独自一人又会感到寂寞,不如建支商队也算旅行中打发一下时间。” 居然说是“打发时间”?!商队是有那么好建立的吗?先不说要有丰厚的资金和一定的人力,行动路线需要精密规划,而且商品物资要从哪里得手也是一大问题…… 总之,一支商队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建起来的,虽然依照零的话来推测,明沂的这支商队似乎已经做了挺长一段时间,而且可能还有点名气。 命运的相逢 第16章 四海商队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为商队的主人,丢着底下的人开溜这一点确实很没品……不过说真的,老是扔下搭档的零根本没资格说别人吧? 朝半斤八两的二人投去鄙视的眼神,缇菈突然注意到零的某个语病,比着前头开口:“呃、等一下,他怎么算是一个人?外头的车夫难道不是人吗?” 向来容易抓错重点的她,单纯只是想抓零的语病而已,并没有往“为何明沂会想来找自己”这方面多想。 殊不知,就是这么无心的一问,面前的两人听了同时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此时相当的同步:惊讶和疑惑,还有些缇菈读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被他们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缇菈,眉头高高挑起,问:“干嘛?” 老实说,突然被两个条件(似乎)很优秀的异性这么死死的盯着自己,让她有点害羞,才不得不板起一张脸……否则她会羞的想跳车——本来是想说找个地洞钻进去的,不过现在没办法这么做,除非她想把马车的木板挖穿一个洞。 “小缇菈可真是厉害,不光看得见稻荷,还能猜出他不是人。” 深邃的黑眸转了转,明沂“唰”的一声打开那把做工精致的扇子再次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瞇成月牙状的双眼,语带笑意。 看到缇菈倏地瞠大眸子,手仍指着前面,张开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整个人宛若石化了一般将在那里,零只得无奈的替她澄清事实。 “怎么可能……看她这副表情,肯定是蒙中的吧?”只是这句话也间接表明明沂说的话不假。 “呃、你说、看得见、呃、不是人……” 缇菈震惊了几秒钟才回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话说得结结巴巴,声音也抖得相当厉害。 大概是被她的这副样子取悦,明沂脸上那被扇子给遮去一大半的微笑越发灿烂,坐在他正对面还有点被吓得不轻的缇菈当然没看见,而零……就算没看见,也能猜出他现在心情大好。 再次收起扇子,他露出那笑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呃、或许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是很让人心头小鹿乱撞,只是现在,在我们花容失色的女主角眼中,却只能看见上头正写着“小恶魔”三个大字。 “小缇菈,你知道吗?其实在大部分的路人眼中,我们这辆马车其实是无人驾驶的噢!” 妖族,七大族之一,它们归属于两大系统中的“敛”系统——无论是在此系统还是七大族中,它们的数量和种类都是最庞大的一族。 但实际上,妖族所凝聚的炁,既非灵力也非魔力,而是“妖力”,不过因为炁仍在体内运转,极其接近灵力性质,故被归类在“敛”系统。 或者该说,“敛”系统中就只有妖族而已……因为人类和远古兽族所属的系统不明确,算是介于两大系统之间,神族则是两者之外。 它们和魔族一样,其实都不是神族创造的生命体。 正正确来说,最初的妖族,不过是从其他种族的“负面思想”中诞生出来的存在,就跟魔族自黑暗中所生是一样的。 若说它们是“怨念的聚合体”也不为过,正因为是强烈的思想创造出来的产物,它们没有灵魂,所以最初的妖族难以获得力量来延长寿命,怨念一旦消失自然也是它们生命的尽头。 一直到人族出现,多数的新兴妖族才改从人类丰富的“想象力”而不再是随着负面的思想诞生,并且也能开始修练炁之后,神族才决定赋予妖族灵魂,然后在获得妖力之后得以自我繁衍。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毕竟一向讲究传统和礼仪的南大陆,可是妖族几千年下来的大本营。” 零顺着声音低下头一看,发现很坏心眼的补上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居然是不知道何时睡醒,看上去就是一副精神饱满、精力充沛的阿奇拉。 而脑子已隐约呈现放空状态的缇菈没反应,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一股白色的莫名气体从她微微张开的口中飘了出来。 阿奇拉仰头望着那团白色气体,有些感慨的向两人解释,缇菈其实很怕妖魔鬼怪类的生物,而且当她被吓到完全傻住的时候就会呈现这副模样:灵魂出窍的样子。 ……….. 因为有个以“吓死人不偿命”为爱好的老爹,让缇菈从小就养成了遇到任何事,向来都是一副淡定状,就算被吓到也只是吓在内心而面上不显。 她本来就是个不太会表露感情的孩子,尤其是脆弱的负面情绪。 打从母亲过世后,她经常会被街坊的同龄孩子嘲笑无父无母,大概是因为这样自小就被嘲笑到大,才会养成了她对人对事都较为随和,实则内心不愿表露那些负面的情绪,就这样藏着掩着。 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会让她表现得特别不冷静,就像在不归山那次;而且也不是说她就不会笑不会生气,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脆弱的一面罢了,不然她离变成“颜面神经失调症”的患者大概也不远了。 虽然缇菈本人对外对内,都说她不怕那些怪力乱神的事物,但实际上,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妖怪和鬼魂什么的,根本就是她的一大克星,这其中有幸,也有不幸。 比较不幸的是,她在害怕的同时,偏偏又看得无比清楚。 非常万幸的是,如果没有人指出来的话,基本上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根本是非人类,甚至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生物。 因为妖族基本上就像灵体一样,除了具有“灵视力”或是力量达到一定强度的人以外,普通人根本就无法看到它们的存在,谁让它们原本就是从想象中诞生出来的生命。 不过灵视力是一种天赋,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而且有的人可以依靠自己的意识,想看就看,想不看就不看,不过麻烦的是这样的人,瞳孔会有点异于常人。 但是也有一些人,他们的灵视力是无法靠着意识关闭它,若想要看不到,可能需要依靠后天的方式,永远的强制关起来。 至于缇菈,她正好属于后者。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人发现她有灵视力,刚刚也说过了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晓得,还是方才透过明沂不知是有意还无意的点醒,她才忽地意识到…… 被自己当作一种天赋,一向引以为傲的视力,居然还有这项真不知道她是该得意还是该难过的能力。 看了看魂魄似乎快要飞离身体的主人,阿奇拉觉得自己无语问苍天,如果他有双手的话,估计此时最想做的就是以掩面来表示自己的无奈。 ——虽然缇菈会变成这样,最关键的原因其实是出在他身上。 见眼前的人一时半会儿,魂魄是回不来的样子,原本也想看看缇菈知道自己看到的其实是什么后,会有什么特别反应的零,不禁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把人带上旁边这家伙的车队。 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混蛋,一边伸手把人“捏”回魂——当然不可能像对待莱特那样那么粗鲁,不过有鉴于缇菈的脸颊手感一向很好,零几乎下意识的用“捏”。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仔细地盯着才出声的阿奇拉瞧,脸上的表情……被扇子挡住所以看不到,唯一露出来的,只有那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而已。 命运的相逢 第17章 四海商队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被“捏”回魂的缇菈,难得没有说什么“不要老是捏我”之类的话,只是低着头,嘴嗫嚅着说不出任何话来,几分钟后才抬头,弱弱的问一句:“没问题吗……?” 她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零见状也感到于心不忍,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好生安慰。在心里痛骂自己的同时,还不忘瞪了某位凶,而莫名地荣获眼刀一枚的明沂,不满地撇撇嘴。 缇菈像是要给自己打气似的抱紧阿奇拉,先是看向零,才偷瞄了一眼前头驾车的车夫,虽然还是有点怕怕的,但是那个让她吓得半死的答案,却也让本来就好奇心强大的她在受惊的同时,产生不少的疑惑。 忽地想到一个重点的她,猛地伸出那被云形容像是奶油般白嫩的食指,指着零——后者见状,眉头皱成了川字——用上仍然带着轻微颤抖的语气说:“你也看得到?!” 噢,听说能依靠自己意识自由关闭和开启阴阳眼的人类,好像瞳孔就是杏仁状的……毕竟杏仁状的瞳孔,是妖族与魔族血统的特征。 发现自己的知识很可能严重不足(其实常识也很缺乏)而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缇菈,在下意识地看向明沂的那一刻咬了舌头,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差点又要重复那句一听就很蠢的问题。 不过即使紧急剎了车,她方才的意图似乎也没能躲过对方的眼睛,明沂那双原先盯着阿奇拉的黑眸已经朝她看过来,那眼底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的笑意……嗯,意义不明。 “小缇菈该不会也想问我看不看得见这个问题吧?” 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中被狠狠地鄙视一番,所以这个时候,她有权保持缄默,虽然听到这个人对自己的称呼让她稍微有点不满。 左看右看,发现缇菈一脸委屈的表情,还是感到于心不忍的零,忽地夸张的大叹一口气,“行了,你也该说实话了,这样欺骗人实在很过分。”那副表情,说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咦?什么什么?难不成妖怪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缇菈闻言,又见明沂无趣的撇撇嘴,当下不禁冒出这样的疑问。 “我没说谎。”明沂眉头一挑,轻描淡写道,手上的折扇被他搧得跟把蒲扇没两样。 “你确实没说谎,但是严格说起来,稻荷不算是妖族喔,他是『式』。”最后那三句是对缇菈说的。 “式”,有“役使”之意,属于南大陆的一种法术“阴阳术”。 式的种类相当多,一般最为常见的式,皆是以符纸、木偶或玉器之类做为媒介配合咒语召唤出来。 若是召唤者的力量足够高强或达到特定条件,便能和鬼魂、神灵签约合作,即“式鬼”或“式神”,听说也可以和妖族中的高等灵兽缔约。 不过,“式”究竟该不该被归类到七大族呢?又算是哪个系统的? 这是至今研究者们仍未讨论出来的谜。 众所周知,两大系统的归类依据,就在于生物本身的“炁”,能否自由与外界结合。 发系统的生物能将凝聚的炁,与自然界所产生的自然之气结合,进而操控自然中的元素,那便是魔力。 敛系统的生物则是能以炁为媒介,将外界的气收纳到体内运转成自己的力量,即为灵力。 不过,并不是人人都能同时掌握两方。 由于地域不同导致的大小差异,如自然中蕴含的气的含量、性质等等诸多因素,也就是所谓的后天环境影响——比如南大陆是妖族的大本营,那里人族擅长的也是敛系统的能力。 而明沂的母系祖先,据说代代都有强大的灵能力,而他们那族使用的“式”也比较特别一点。 说到最后,零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显然是觉得很麻烦,所以后面干脆含糊带过。 不光是他,就连缇菈也觉得这个要认真细讲的话,估计自己会先去找周公爷爷下。 好歹也解释过了,总比没解释好,就先放过零吧。 反正,式跟妖族一样,都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生物”,这个解释好歹减少一些缇菈心里的害怕。 至少稻荷的外表还是个人类,没有什么有碍观瞻的视觉上恐惧。 父母经营着小小的酒馆,能存到十几枚金币就该偷笑,哪有多余的闲钱去外地旅游,虽然前不久他们夫妻俩就丢下她这个女儿,不知道跑去哪儿旅行。 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只是最远也顶多是到附近的城市而已。因此缇菈根本就没有什么到国外旅游的机会,所以一听到这项提议,晶灿的琥珀色双眸顿时熠熠生辉。 莫名其妙的被拿来当话题的明沂先是不着痕迹的瞄着某人,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正被对方恶狠狠地注视,再看看眼前这个像三岁小孩那般兴致勃勃的女孩,他适时的沉默了五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依稀听到来自扇子后头,一声轻轻的叹息。 待放下扇子,对方的嘴角保持上扬的完美弧度。那个笑容依旧让缇菈有种熟悉感,可是这一次,她不再觉得那个像笑面狐,大概是因为这次的笑,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感觉……有点像是妈妈还在的时候。 于是她也莞尔一笑。 ……如果明沂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被缇菈认为跟过世的妈妈很像,还感到很怀念的话,不晓得会作何感想? 马车的另一边,见二人突然莫名奇妙一同笑起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零整个人瞬间懵了。 明沂笑了这我明白为什么,那缇菈你笑了是为何啊? 三个人似乎从未发现,一道很温柔暖和的目光,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秋日的阳光即使到了正中午也不再那么灼热刺眼,虽然还不似冬阳那般暖和,但也可以说是舒适宜人。 斑驳的树影撒落在人们上头,在风的邀请下,轻轻地舞动着身躯,裙襬相互摩擦的声音,倒是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错觉——好在缇菈已经睡饱,不然铁定会想打瞌睡。 她这会儿抱着阿奇拉,坐在一辆马车后头,看着眼前一辆辆装满货物的马车,还有来来往往、忙碌奔走的商人们。 从这个位置,隐约能看到人群中,明沂正拿着羊皮纸同他人交谈,或许是下属,也或许是同行。 他们刚到这个南郊的驿站,明沂就连同他的“车夫”一起被同伴拉走,似乎是因为商品调度上有点小麻烦,零则是去找莱特他们,徒留她和阿奇拉在这里晒太阳。 这里其实只是一座用砖瓦随意搭起来的八角大凉亭,两旁是驮兽休息的长草棚,凉亭下摆了几张石桌和石椅,设有饮水台,供人喝口水休憩用,说是驿站其实有些夸大。 不过对从事这行的人而言,这是个很好的休息地,凉亭旁有不少的驮夫带着马匹魔兽在休憩,还有人在凉亭喝茶,相谈甚欢呢! 凉亭旁边有个很大的地图广告牌,对有着良好视力的缇菈来说,那些白色的刻痕在被打磨得非常光亮的黑色石板上还挺惹眼的——远远一看,就可以看到上头清楚的标示着,往哪里走会经过什么风景名胜最后到哪个地方。 话说回来,方才零在马车上有略提几句,明沂的商队名为“四海”,取自于“四海为家”,跟他本人一样有着传统的南大陆风格。 现在想想,这个名字和龙腾酒馆颇有几分相像,怪不得她第一次听时会觉得有些耳熟。 也不知道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商队中有许许多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族人士,还是他真以四海为家? 右手下意识的摩娑着自己的爱弓,缇菈左手支着下巴,一脸严肃的思考这个很没意义的问题,直到被一个嘹亮的嗓门打断思绪。 “嘿,缇菈!” 这个极具辨识力的嗓音,不用转头也能听出是莱特的那张乌鸦嘴,应是零把人带过来了。 缇菈漫不经心地想,回首正欲打招呼,待看清来人是何种打扮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秒后,她才终于找回声音,尽量保持声线平稳,努力好奇地问:“我说莱特哥,你背上那一大包是什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还试图调整好面部肌肉,大概有点失败。 “你问这是什么,看就知道啦,行李!” 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莱特这么大剌剌的回答,看上去格外爽朗,仿佛背着那个超大背包,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人不是他一样。 命运的相逢 第18章 四海商队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至于跟在他身边的奈和坦,表情亦是天差地远。 瞧着前者一脸淡然的模样,大概是对此不以为然;反观后者一脸的窘态,一副想找洞钻的模样。 依照缇菈对坦的了解,他应该有劝过莱特,不要出个远门搞得像是要搬家似的。 现在看来,成效不彰,没准还起到反效果。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莱特此人,因英俊潇洒的外貌受到男女老少的欢迎,又是个用剑的实力派,也有不少同领域的粉丝。 尤其在他使剑时,那副专注认真的模样,充满魅力,迷倒一大票女性,难怪埃尔维斯打死不肯跟他去镇上的剑场练剑。 然而,实际相处过后会发现这家伙是个标准的楞头青,且其神经之粗,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踌躇了几秒,缇菈决定硬着头皮踏上坦的后尘:“莱特哥,你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比如说四周包括他们几个同伴在内,没有人背着这么大一个包。 又比如说,好多人的目光都在往这边看啊!要点脸吧! 被她抱在怀中数次拿起想挡脸又中途放下的阿奇拉,夸张地叹了一口长气,不知是在叹莱特的粗神经,还是在叹自家姑娘放不下的面子。 “有哪里奇怪……你突然往后退做什么?” 缇菈不想说话,缇菈只想后退。 本人完全没发现自己已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那她还能说什么呢,还不如离得远一些当作不认识。 何况莱特才刚说完,他那个大得不象话的包就传出一个极其突兀的咳嗽声——正确来说,是从背包的后头传来,因为声音的主人完全被庞然大物给挡住了,半点影子都见不着。 “背个这么大的包是在闹哪出?你这是准备要搬家吗?” 身为号召这次行动的领队,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有必要说说这位有时真的很“抢眼”却不自知的友人,省得教旁人看了笑话,让冒险团全部人连同苍玄门整个组织的脸都丢大了。 零的话成效卓越,莱特立刻转身反驳,只是待他瞧见身后的人时,话说到一半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瞬间消音。 话说他这么莽撞的转身,零居然没被那庞然大物给撞倒可真是个奇迹。 缇菈颇有些佩服得这么想着,见身前的同伴突然反常地不出声,又觉得好生疑惑,要知道莱特和零斗嘴可从没主动闭嘴认输过。 待她自己歪着身子——莱特的包实在太挡人视线,只能就着奇怪的姿势看过去时,不免也吃了一惊。 她那位前科累累的搭档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跟着相同打扮的三个人,而且仔细一瞧,嘿,都不算是生面孔。 最后头个子较高的两个,不就是曾在不归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佣兵先生们嘛! 不过这会儿没见着他那只跟阿奇拉一样极通人性的日落鸟,或许是飞到哪里去玩了吧? 三人中年纪看上去似乎与零、莱特相仿的淡褐短发青年,橄榄色的眼眸看了看缇菈等人,再望向零,然后像是瞧见什么似的莫名地笑起来。 背对他的后者正对着面前自家伙伴一副被石化似的模样,无奈的揉揉太阳穴,看上去相当头疼。 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见状,只好率先向缇菈等人介绍己方成员,之前因为太过匆忙的缘故,以至于当时只有零跟他们聊上几句,双方人马其实都没有好好的正式自我介绍过。 两方和和气气的简单寒暄一番后,缇菈才知道那名灵族的少年叫作诺亚.格雷森,另外那位大叔和青年则是华德和源悟。 他们三人都是无限的佣兵,会出现在这儿的理由跟缇菈他们基本上是一样,同样都是要往东方去。 更巧的是,他们也是要跟着明沂的商队一块行动的。 由于彼此还不太熟识,又或者是佣兵的职业操守问题,所以他们并未说此番前往东方是要做啥,只是粗略的报上自己的年龄和姓名。 尽管诺亚的姓氏被源悟多嘴讲了出来,但这似乎并非他的本名,因此关系不大,而源悟和明沂似乎同是南大陆的人,所以他的名字也是单姓单名。 只不过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就不予以求证,因为缇菈他们也同样只给了差不多的情报:名字和年纪,而且名字还不一定是本名。 顺便一说,源悟跟莱特真的是同龄。 可明明是同龄,怎么对方看上去却比莱特还要精明几分,尤其是与某人现在的蠢样两相比较之下。 至于好像还有些什么地方,是缇菈说不上的奇怪处。 但她很快就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因为没想到诺亚居然比这两人大一岁,换句话说,他已经二十五岁,可是外表怎么瞧着像是与缇菈一般大。 难道是因为灵族的血统关系?听说灵族大多长寿且外表惊为天人,这么看来可能还有驻颜的效果。 至于华德……提到他,缇菈就不由的想了很多。明明只比万小上一岁,身高与体型看着也并无太大的差异,面相同样都属刚毅精悍的类型。 可是为什么当她将二人的相貌同时摆在脑袋里时,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万的岁数好似比人家还要多一轮而不是多一岁呢? 是太过操劳的缘故吧……毕竟有法克斯那样的顾问,还有那位至今未曾见过,形同虚设的首领,万身上的担子肯定很重。 话又说回来,她自己也只知道伙伴们的名字(这里姑且排除掉还可能不是本名),好像没听过他们的姓氏。 总不会所有人都是孤儿,所以没姓氏吧?呃,这么说好像过分了,而且还是有些孤儿也有姓氏…… “你还打算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 对面前这货仍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零,见对方还是没反应——这害得不小心想太远的缇菈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零是在骂自己——抡起拳头打定主意要让这家伙早点清醒。 只是嘴巴上就说了那么一句,他都还没动手,奈就已经先一巴掌招呼过去,这才把人打醒。 于是莱特就这么背着特大的背包,在那儿摸着脑门哀号,痛得只差没有直跳脚,而缇菈、零跟坦三人默默的对望片刻,随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有这么个不靠谱的伙伴,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命运的相逢 第19章 四海商队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让你们看笑话了,抱歉。” 听到零这么有气无力的道歉,华德豪迈的拍拍他的肩,露出一脸“我懂我明白”的样子安慰他。 “哎!别这么说,其实我们家阿悟以前也常干这事,还是近几年来才收敛了不少。” 莫名其妙中枪的源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好端端地啥也没做,咋就扯上他了呢?!不行,他一定要辩驳几句才是。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华德,明明会做这种事的只有——” “小奈,这很痛的,要是变笨怎么办?!” “本来就是笨蛋。” “唉,莱特哥你冷静点……” 几刻钟前的情况是,缇菈和明沂聊得浑然忘我,把零晾在一边。而现在的情景,却变成了莱特和奈在那边拌嘴——只有前者故作委屈,单方面闹得很欢乐的样子——坦在中间充当和事佬,华德在安慰零的同时不忘拖源悟下水,后者为此正在捍卫自个儿的清白。 反观缇菈,一个人孤伶伶地抱着阿奇拉插不上话……噢,还得算上一个诺亚,不过他们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只能相看两无言,毕竟不熟嘛。 再说,她又不像零或莱特那样是个自来熟,虽然她的脸皮也不算薄,但总归是女孩子,好歹要矜持一点。 不过这样算不算是自作自受?还是应该说风水轮流转比较好?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的缇菈,只能默默的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 听说四十五度角是个忧郁的角度,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看着是不是真的很忧郁。 就在某位饲主因自己被忽略而决定耍忧郁一把,完全遗忘了自己怀里的阿奇拉也是可以跟她聊天的时候,某只笑面狐就自动窜出来抢目光。 “呦呦!大家都聚在这儿啊,已经认识了吗?” 原本不靠谱的伙伴出糗就够让人头疼的,可这会儿看着像是从原地冒出来的明沂,脸上还挂着明媚灿烂至极的笑容,一把折扇被他搧得跟一把蒲扇似的……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 找莱特那一组是因为人多好办事,所以还可以忍耐一下,至少莱特派不上用场的话,再不济还有奈跟坦。 无奈的扶着额头,零决定进行今天第二次的自我反省。 虽然才过没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跟明沂讨论正事,也不晓得是真的反省过,还是压根已经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 此次前往东方,四海商队出行的成员竟然只有明沂和他家那位疑似非人类的车夫,护卫方面也仅八人,也就是苍玄门和无限佣兵团的三人。 “那这批货物……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啊?而且有三辆车欸,车夫这样明显不够吧?” 说它重要吧,看看那载货的马车,把一辆随行人员休息时用的马车——也就是缇菈来时坐的那辆一并算上的话,仅仅三辆车。 出行人数既不多,护卫又这么少,感觉上不像是很重要的货物才有的待遇……可连商队的当家都亲自出动了,能说不重要吗? “当家的都出马了,你说它重不重要?”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以反问的方式告诉缇菈答案。 四海商队主要是以买卖古文物在该领域上出名,享誉整个中央大陆。 常规模式是通常只会留几个人守在本部作为接洽,其余的人全都负责出去运送货物,且队伍一般只有两三支,出行人数也不多(因为会太显眼)。 此行的这匹古物虽不是些金银玉器,但是在这当中有少数几个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似乎还是皇灵历时期的古王国相关文物,是以此行的货物虽极为贵重,却委实不多,再加上路程估计会走上个十天半月。 大抵是为了多一分保障,身为商队主人的明沂不得已才亲自出马,抑或是他本人纯粹只是想出来找乐子。 不然的话,平时的他根本就是个每天只会游手好闲,跟他爸一样老是到处用那张脸去祸害别人的“挂名当家”。 上述这些话,是某位之后暗中发誓绝对不再找某只狐狸帮忙的仁兄后来对缇菈说的。 敢情叶少主的恶趣味还是遗传吗……这是少女听了某人愤恨不平的抱怨后的内心吐槽。 “放心,我们商队的马儿都是训练有素的,无人驾驶也可以,反正前后都有绳索连着,没问题。” 这点倒是能看得出来,没瞧见那三匹正在吃草的马很有默契的齐齐斜了他们家主子一眼吗?多么的人性化啊。 货少人也少的最大好处就是,清点人财的时候不用费太多的功夫,可以很快就上路。乖乖的和莱特走在队伍最后的缇菈这么想着。 他们负责护卫的一共八人,刚好两两一组,守在马车的左右两侧,只有其中的两人是要垫后,然后不定时的轮流更替。 这辆休息用的马车前后皆是以布帘充当遮掩,阻隔内外,如果感到疲累的话,就可以上马车小憩一下。 不过……缇菈想了想,反正都是在队伍的最后面,索性将那两片布卷上去,自己拉着莱特坐在上头。 这样一来,既能起到观察后面是否有人尾随的作用,还能节省自己的体力,不是一举两得嘛,她真聪明。 队伍的目的地,是一个位于中央地带东侧边缘,名为“艾迪尔”的城镇,刚好也与两方护卫的目的相同——虽然缇菈极度怀疑,这只是因为商队刚好要去那里,零才决定把目的地定在那里,不然他也就不会说出“晚点再说”这种话。 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大部分的时间会是在山路中或是森林度过……这是肯定的,毕竟中央大陆的地形算是山多平原偏少,那片片树海更是壮观,可到那个时候,危险也会大幅增加许多。 命运的相逢 第20章 四海商队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俗话说得好,古人有云:“藏木于林,人皆视而不见。” 不过目前他们是走在平坦的路面上,四周的遮蔽物又不多,树木稀稀落落的,暂时是不需要用上他们这些护卫,所以眼下缇菈觉得自己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得先解决。 没有任何着力点的双脚悬空晃啊晃,左手无意识地搓着弓箭,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不意外地发现对方又走在神。 想都不想的就朝对方结实的背部狠狠的一巴掌过去,毫不留情的力道足以让人痛得回神。 “那个……” 她说话很少会打草稿的,经常是想到什么的那一刻嘴巴就先动了,因此往往话说到一半就会打住,斟酌一下该如何委婉的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免得得罪人——基本上也没起到什么的作用,因为她还是常常说错话。 所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两个字,已经变成口头禅跟她形影不离了。 ……算了,拐弯抹角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还是直说来得好。 或许是因为缇菈说得太过直白的缘故,莱特回过神后,面色神情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更准确来说,他整个人根本就成了化石。 “就算是一见钟情,你也不要每次都这么——” “蠢。”一个语调微挑的声音很顺口的替她接了下去。 话还没说到重点就被打断的缇菈默默回过头,一脸故作深沈的望向马车内,半晌,再安静的转回来。 方才那个字不仅把她的心里话给说出口,而且震撼力之大,让(本人是如此表示)一向很有“绅士风度”的莱特虽然解除了石化,却方寸大乱。 “才、才不是一见钟情!绝对不是!” 听听,这些辩驳的话语,再瞧一瞧,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佳写照。 思虑再三,缇菈还是决定不继续欺负他,因为难得可以看到莱特这么激动的样子,也算赚到了。 而且她敢打赌,莱特的苦难等到这场任务结束后才会正式开始,谁让其他的同伴都曾在他的嘴皮子下吃过亏。 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特别是埃尔维斯,他此刻不在现场,等于是错失良机,肯定让他很扼腕。 “好啦好啦,我只是想知道,假如没有一见钟情的话,那你干嘛老是看着诺亚发呆?” 见莱特支支吾吾的,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缇菈又朝着车厢内一比,“别跟我说什么『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之类的话,如果真是那样,那你怎么就没对着明沂发呆?” 方才说出“蠢”这个字的,正是同他俩一块儿待在马车里,此刻翘着二郎腿假寐的叶明沂。 不过缇菈对此表现强烈的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装睡。 顺着少女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明沂那张被他的扇子遮掩大半的脸上,莱特难得脸色涨红的看了老半天,才莫名其妙的憋出一句:“感觉不对。”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发呆这种事是看感觉的……一般不是看人吗? 明明诺亚和明沂同样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相似皮囊,都有一双水汪汪能够勾人的美丽杏眼,但为何就只有诺亚的感觉对你胃口?缇菈一脸怀疑的看着红成苹果脸的青年剑士。 咳咳,用“人神共愤”这个词或许是夸张了点,但是他们长得比身为女性的自己好看十倍、上百倍,甚至比坦还出色,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不过讲真的,两人虽然能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只是就整体而言,拥有灵族血统的诺亚在气质长相上其实比明沂还要略胜一筹——她敢以“外貌协会名誉会员”的名义和自尊保证。 至于奈…..就别提了吧,就算她自诩是外貌协会的,可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已经有三名男性都长得比自己漂亮,本来就是件够让人难过的事。 若是再把同为女性的奈也一并算进去的话,她就可以考虑上哪找个地洞,转行准备当只鸵鸟吧。 “能说说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例如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脏就好像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似的?还是说上辈子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然后对方来讨债,所以你自知理亏,犯傻了?” 这种事由本人说出来总觉得有点羞愧,但是恋爱的经验史至今完全是一片空白的缇菈,其实对莱特的这件事抱有高度的兴趣。 莱特对此的反应是静静的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飞在他们上空的露西亚(就是诺亚的那只日落鸟),那神情专注的活像是突然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好几分钟前才在那边对着露西亚大惊小怪的人是谁啊。 少女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自家的阿奇拉此刻正坐在她背上进行高空飞行的初体验……她居然也不怕整个就是一颗球状的阿奇拉掉下来,果然是不称职的饲主。 缇菈很清楚,当莱特很专注的遥望远方时,其实是他正在专心思考的时候。 虽然相处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也足够让她对自己的伙伴们有大概的了解,例如一些小小的习惯和行为模式。 若是莱特思考完,却没有明确的直接回答问题,通常是因为他不知道答案,或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答案的意义,那么答案说了也是白说。 对于同伴,他好像从来就不懂得掩饰。 哪像零,明明知道却装不晓得,有时候还干脆直接瞎掰来唬弄她……真当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啊? 于是当她看到莱特最后是以耸肩代替回答时,很果断的放弃追问下去。 “好啦,我不追问了,放过你啦。”说完便扭头去欣赏路途风景,保健自己的视力,时不时的从车厢后面探出头,偷瞄前头的人几眼,再整衣危坐。 如此来来回回重复好几次后,她本人没有感到丝毫的厌倦,反而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倒是被她这么闹着的莱特有些受不了了,且不提他本来就心乱如麻,整个人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再者,缇菈每次要探头出去,一定都是从他前面越过……明明往左边看就可以看到风景的说,他这边的风景是有特别的好看吗? “你在看什么?”他在缇菈又一次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终于硬着头皮开口问——虽然他觉得对方的回答肯定不是自己乐意听的。 “看美人儿。”她说的是走在前面的诺亚。 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吧? 接收到莱特那道疑问的目光,缇菈旋即回以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开玩笑的。” 看来是真的没打算放过他的样子……而且这个笑容,怎么越看越像法克斯那只老狐狸的招牌表情! “小缇菈,戏弄前辈可不是一个乖巧的后辈会做的事喔!” 一道嗓音宛如天籁一般的降临,缇菈听了立刻回过头,直接给那位装睡的公子哥一记白眼,而莱特则暗自松了口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戏弄前辈了!还有别这样叫我!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可别小看我的火眼金睛。 当零从前头掀起马车的帘子进来,准备要换班时,看到的就是两人这副“眉目传情”的深情画面。 不过以莱特的角度来看,说他俩是在对彼此“挤眉弄眼”还比较贴切一点。 零越过某大爷修长的腿……没办法,马车的空间虽然算是宽敞,可是车顶却没有多高,偏偏这位九少爷一个人就占去大半的位子,他人又是从前面上马车的,整个人必须要弓着身子才能爬过来。 默默的看着那双交迭的长腿,零是真的挺想就这么压上去,能压断是最好,反正他跟这小子的父兄熟得不能再熟,没准他家三哥会很乐意。 命运的相逢 第21章 无尽之夜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眼见暗自较劲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停止眼瞪眼的打算,莱特也明显不在状况内,零只得先伸手拍拍缇菈的肩,在她转过来的时候趁机偷袭了一下,笑道:“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脸颊被突然捏了一把的缇菈这才发现,原先在头顶正上空的烈日,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歪了个角度。 时间正一点一滴地在眼前溜走,而他们毫无所觉。 对此她一脸感叹的说道:“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我可不觉得哪里美好。莱特的内心对此种说法,持有反对的意见。 “缇菈去跟小奈交换,至于莱特……”零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就跟小坦换呗。” 才正要帅气一跳的莱特在听到这个安排之后,人都还没跳下去肢体就瞬间僵硬,险些摔下马车。 零见状也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此刻跟小坦走在马车同一侧的人正是诺亚。 并不是不担心这样的安排,毕竟莱特见了人就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何况是走在一起呢? 饶是如此,因为这是与华德讨论好的结果,所以他可没有打算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仅是在莱特旁边附耳低言了几句。 不晓得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者听了他的话,神色立刻便恢复正常。但与其说是正常,其实也只是让人辨别不出什么表情,这对老是笑嘻嘻的莱特而言,实在是前所未见的事。 缇菈仅有视力是最为出色的,其他的方面虽然不是很糟,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没能听见零对莱特说了什么,又不便询问,当下头上顶着满满的问号。 源悟意外的是个很擅长交流的人——或者说是话很多,不过……明明当事人就在一边,他却非要问旁人,摆明了就是故意的,真是个恶趣味的人,果然是缇菈的搭挡。 瞟了某个狼狈下车的人一眼,缇菈很可爱的歪过头,一本正经的思忖了一会儿后,最后一脸单纯地给出一个在她看来挺合理的结论。 “一定是因为莱特无意识露出什么太猥亵的表情吓到人家了吧。” 而还没离开的当事人则表示:……所以这全是他的错咯? ………. 所以莱特究竟有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呢? 目前为止最夸张的行为,大概就是见到人的时候,一定会进入魂飞魄还未散的模式。 ……至少就缇菈透过马车与马车之间的空隙窥视、咳,观察所得到的结果来看,他和诺亚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别说肢体上,甚至连视线的接触也没有,倒是与走在他前面的源悟互动愉快,大有打算聊到天南地北的架势。 不过也可能是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吧,毕竟他那一副谈笑风生的轻松外表,跟他现在走路的样子完全不搭……那四肢僵硬的看上去活像是机器人似的,还同手同脚的,难道不累吗? 再说诺亚似乎也没有跟他搭话的打算,虽然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但他看来也没打算改变目光的轨道——如果说目光可以凝聚出形态的话,缇菈敢打赌莱特的身上肯定已经被他戳出了无数个窟窿。 仔细想想,或许就是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的关系,才会害莱特走路变成这副生硬的模样。 虽然马车另一端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违和感,可是与之相比,缇菈这边的情况好上许多,几乎可说是和乐融融。 因为跟她走在同一侧的人是零和华德,前者就像大哥哥一样(虽然是以欺负妹妹为乐的那种),后者则跟万差不多,都是属于稳重的长辈类型,可以说是……像父亲般的存在?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作为养父的苍又是那副大孩子样,所以这可以算是对父亲的一个憧憬。 他们讨论的话题,从“返祖”逐渐转移到了关于妖族与人类的混血儿身上。 “严格说起来,只有祖先中有妖族出身的人才需要经历返祖,不然血统会很薄弱,几乎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华德大叔,经历过返祖的人要怎么看出来?”这血统薄不薄弱是能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的? “其实有没有通过返祖,并不难看出来,看看瞳孔就知道了。” 华德指着自己的眼睛解释:“经历过返祖的人,他们的瞳孔会从原本人类所有的圆状变成跟妖族祖先同样的杏仁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半妖生来就是这种形状的瞳孔……” 缇菈沉默了几秒钟……当她开始一心二用的想着某件事情的时候,并不会屏蔽外界的声音,因为旁边有声音的话会比较容易想事情,这是她的一个习惯。 所以华德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时,她虽然都会有所回应,但是有没有听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 声音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嗓音,不过沉醉在思想中的缇菈反应仍是慢了几拍。 她神情恍惚的看向凑到身边的人,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原来是零,因为换华德去休息的缘故,缇菈跟他的位置自然也要往前挪,而零自己原本走的地方则由坦顶替。 “方才在聊什么?”目光落在缇菈的脸上,青年好奇的询问:“你们看起来聊得还挺愉快的吗……至少跟那边比起来是这样没错。”说着,他还朝马车的另一侧努了努嘴。 那边现在是已经无法继续以“诡异”来形容的情况…… 走在最前面的莱特仍旧是那个同手同脚的机器人模式,而且还是关节非常僵硬到能听到“喀喀喀”的那种。 眼角的余光大概是发现了他们在看自己,于是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平常的那种无赖笑容,可惜的是这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的僵硬。 走在他后头的诺亚,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那专注的视线像是未曾从莱特身上移开过。不知是不是缇菈的错觉,她觉得那种眼神与其说是“专注”,倒不如说是“出神”还比较贴切一些。 至于落在最后的奈,也是没有表情,但是她的眼神倒是很干脆的略过前面两个人,直接投向遥远的前方,偶尔目光还会飘到他们这边来。 命运的相逢 第22章 无尽之夜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少女忽然稍稍偏过头,那双圆润的蜜色大眼一瞬不瞬的看向他,虽然不像诺亚那般紧迫盯人,但是也将零看得一瞬间毛骨悚然。 “干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就是在想,明明只差一岁,为什么万叔叔的年纪怎么看怎么就比华德叔叔还大上一轮?” 原来是想问这个。 “嗯,这点其实我也有好奇过,果然是因为太操劳了吧?” 缇菈闻言,像是被开启什么奇妙的机关似地,用力点头表示赞成。 “对对对,而且不是我要说啊,先不提法克斯爷爷,首领又是怎么想的?行踪成谜……他不单单是我们冒险者的首领,而是整个苍玄门的核心,神龙好歹只是见首不见尾,他却是整个大活人都宛如空气一般不存在,这象话吗?还有还有……” 零很适时的闭上嘴没打断她,并不是他想当个好听众,只是因为不晓得要如何阻止眼前这位似乎有长篇大论下去的打算,虽然他在听到“首领”两个字和后面那一串话的时候,脸颊很不明显的抽了抽。 直到缇菈一股脑而把自己想讲的事情全说完以后,他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完了?” 难得说话说得很尽兴的女孩高兴的猛点头,可是点完之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大概。” 那个“大概”是什么意思? 你还想继续讲下去吗?零吃惊的神情仿佛这么吐槽着。 在接下来几次的轮替中,她又从华德和源悟那里先后听了不少他们自身的经历,也大致明白关于无限的事情。 当然,作为“情报交流”,她也回答了不少的问题,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很稀松平常的问题。 关于无限佣兵团,虽然华德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缇菈还是凭着有限的线索,大致确定了具体的人数不到十名,且目前团里的伙伴都四散在各地,只有通过通讯水晶来约定好要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集合。 “华德叔叔,所以你们前往艾迪尔是要与同伴会合?” “是的,我们的伙伴里有一个跟你年纪很相仿的女孩,有机会的话很希望小缇菈也可以认识她。”华德轻轻的摸了摸缇菈的头,露出宛如慈父一般的笑容。 若她的亲生父亲还在,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吧。如果不要这样喊她就好了,但是感觉也不坏。 感受着那双大手传来的温暖与厚实,一股热烘烘的暖流自缇菈的心间漫流开来。 (身在遥远彼方的苍狠狠的打了个大喷嚏。) 就在此时,一道很煞风景的嗓音硬生生的插进来。 “说到艾迪尔呢,其实她的历史相当悠久喔!据说比起萨芙特王国,甚至是这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国家城镇都还年长,是东方那些古老城镇的头头。”这次说话的人,换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旁边马车上的明沂。 噢噢,原来如此……不对!叶明沂,后面明明就有马车可以坐,为啥你非要跟人家车夫挤在一块儿? 什么好心来解释的,根本只是想偷听……虽然明沂前面那句话,让缇菈有点想打他,不过后面那句倒是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对艾迪尔镇很好奇,这是真的。 “你们不是要去那里打听一些最近的流言吗?” 零大哥,就算那不是什么机密任务,但事关委托人的隐私,你就这么把任务内容告诉别人真的没问题吗? 缇菈还在纠结着这个对她来说正在挑战道德观的问题,那边明沂“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开始给对艾迪尔表示好奇的坦——外加一个也在听的源悟——进行历史授课。 艾迪尔建于皇灵历结束的那一年,也就是新历开始的两百多年前,是在海德城发达起来并成为新的异种族聚居地之前,是初期唯一能接受异种族的地方。 有鉴于她的年纪,大部分的历史学家都认为她是除了圣教会之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最大的古代故事的发源地。 很多民间传说的起源,几乎都来自于这个城镇,也不外乎会流出那种奇怪流言。 但事实的真相为何,还是得实地走访一遭才行。 不过,这并不代表缇菈想听一大串的历史课,可是显然他们没有人能阻止这个兴致上来的大少爷。 她与零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无奈——尽管她似乎忘记某人刚才也听了一耳朵她对苍玄门首领的一连串高见。 于是,就在如此“和谐”(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与“诡异”(莱特的行为一整个很反常)两种气氛混合之下,不多时,黑幕逐渐笼罩天空、开始覆盖大地。 当黑夜温柔的拥抱四周,万物纷纷进入沉睡时,唯不远的群山间,还闪烁着些许的亮光。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大晚上的还要执意行走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而且大多数的魔兽几乎都有夜行性的特征,为了减少风险,所以大家尽可能的降低音量。 虽然是相处的第一天,可是瞧瞧这分工合作的默契,还真是一个迅速利落。 “缇菈,晚上的第一轮守夜就拜托你和莱特啰!”零说完还很不放心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末了才又补上一句:“你应该没问题吧?” 正在与一堆脏盘子奋战的缇菈听到最后那个问句,抽空的抬起头,右颊上还沾了一点点泡沫,显示战况相当激烈。 “当然没问题,还有,你这句话问错人了吧?” 她一边对零投以一个类似于……鄙视的眼神(?),一边随意的擦去脸上的泡沫,接着抬起湿漉漉的手很帅气的往后一指——当然,一向被波伊兹施以优良教养的她,绝对绝对没有趁机比中指喔! 要比也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死角范围内,这是苍一惯的主张。 零顺着她比的方向望过去,目光的终点则是某个今日状态是呈现负值的家伙。 事实上,缇菈手上的洗碗工作原本应该是莱特要负责的,只是他在一连打破了七个碗后,就被零给赶到一边去当根木头……也总比一直帮倒忙来得有用些。 毕竟这些盘子全都是由明沂的商队提供的,为了这次的任务都已经欠了对方一次人情,虽说他们是互相各取所需,但是他可不想欠钱,尤其对象还是明沂。 “唉,他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也许由我和他先守夜才是正确的选择。”至少他可以确保莱特不会又失常,顺便趁这机会好好教育他一下。 “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见零像是没接收到她不满的眼神攻击,反而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他的性格来说,其实也挺反常的。 只是下一秒他说出来的话,让缇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命运的相逢 第23章 无尽之夜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只是我觉得,小孩子还是要早点睡才会长得高,不然就会跟小矮人一样。” 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的双胞胎,不意外地看到零被某个身高仅有一百五十出头的“小矮人”拿她的爱弓追着到处打了。 “还真是热闹的一行人啊!咱们这边基本上都是一群闹不起来的人,唔……如果艾斯在的话就好了。”源悟看着热闹无比的苍玄门一伙人,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旁人说话,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羡慕与惋惜。 “噢,确实……但是对诺亚来说,我倒觉得身边的人热闹一点对他很有帮助。” 源悟意有所指的说,还不忘朝正在被明沂使唤来使唤去的诺亚努努下巴,仔细想想,目前为止除了他们以外的这群人中,就只有这位叶大少爷会这样对这个灵族少年很自来熟。 不论是神情态度还是言行举止都非常随兴,几乎是随兴到有点不合理的地步,就连身为诺亚同伴的他们二人都不会这样对待他。 就他俩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和这种亲昵的相处模式,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估计十个人中应该有九个会认为他们是兄弟还是血缘关系;至于剩下那个,大概会用“一个是灵族一个是人类怎么看都不像有血缘关系”为由否定吧。 当然,这只是假设。 “这个吗……我想他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艾斯吧。”源悟拍了拍身边气息有点失落的大叔安慰他。 “嘿,华德大叔,你有看到阿悟在哪吗?” 缇菈从马车左侧突然冒了出来,看来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不论是团体分配的工作,还是出于私人因素而产生的工作。 华德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浅浅的笑容似乎也让他脸上的疤痕不再那么恐怖,更多的是令人安心的感觉。 嗯,就像万叔叔一样。缇菈分神的这么想着。 “咳咳,嗯,我想……”笑意在他的喉咙里滚动着,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他指指自己的左边,用着可能是因为被口水呛到而变得粗哑的嗓音回答。 “他就在我左手边。”他绝对没有笑出来,那只是个听起来很像笑声的咳嗽。 左手边?缇菈纳闷的往自己的正前方看去,果不其然与一双饱含着无奈的橄榄色眼眸对上。 “呃……阿悟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她突然觉得万分尴尬,只好不停的傻笑。 “没关系,毕竟这是家族遗传,我也习惯了。”对方耸耸肩,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遗传,能让一个人的存在感这么薄弱啊……唔,不过也有听说,八大家族中有一族好像就以这种“特色”闻名的。 缇菈将熟睡的阿奇拉和爱弓一并抱在怀里,悠闲地靠在树干上。他们驻扎的地方是离大道路旁边不远处的小空地,树林并不茂密,所以轻轻的仰头便可看到满天星斗。 不过现在……大概是云层有点厚的缘故,所以即使缇菈自诩拥有能百步穿杨的视力,也只能看见宛如罩上黑色薄纱,朦胧的点点星光。 糟了!好想睡,肯定是因为刚刚太努力的去海扁零一顿,消耗了不少体力,因为身高差……咳,毕竟男女体力有别嘛。 黑漆漆的四周安静得近乎死寂,衬得篝火燃烧时木料发出的霹哩啪啦的声响相当清晰,这样的声音对于现在的缇菈来说,简直跟摇篮曲没两样,再加上抱在胸前的阿奇拉虽然不是炎系的魔兽,却像颗圆形火炉似的暖呼呼,完美的给予了已经松懈的神经致命的一击。 被这么两面包夹之下,她只能伸手将勉强快要黏起来的眼皮子奋力撑起,无奈这样做并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虽然为了安全着想,他们都是要两个人一组负责守夜,但这也不代表可以偷偷打瞌睡,尤其跟她一起守夜的人今天特别的不靠谱。 缇菈满头黑线的看向负责守在营地另一端的莱特,他居然已经开始打起盹来了! 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决定找找看自己有没有带些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于是在容量其实小得可怜的腰包里努力的掏啊掏,结果拿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对着这些意义不明的东西,面无表情的思考半晌后,缇菈决定不去回想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继续翻找——重点是,也想不起来。 最后,她摸到一个扁扁方方的东西。 眉头挤出个川字,表情颇为纳闷的望着自己刚拿出来的咖啡色小本子,忘性大的她足足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想起这是自己早上从藏书室里挖出来的东西。 有鉴于她实在不太想步上莱特的后尘,因此决定顶着侵犯他人隐私的罪恶感,打开了那本让人很好奇的日记。 这本日记的中间,有被撕去不少页数的明显痕迹,难怪摸起来一直有种怪怪的中空感。 纸张泛着年代遗留的淡黄色,快速翻动一下,里面写满了她看不懂的……该说是文字还是鬼画符呢?总之全是一块块像火车厢的方格,方格中还填着几道横线直线,中规中矩的方形涂鸦,十分有规律。 重新翻回了第一页,上头没有那些方块状的涂鸦,只有一段看起来是后来才加上去的通用语,因为与那些方格不一样,笔墨的颜色还算鲜艳。 娟秀字体是这么写的: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方,我期待着这孩子的降生,因为它是我与那个人,以及许多人的希望。 零醒了。 正确来说,他是被吵醒的。 更准确一点,是痛醒的。 如果要说得详细些的话,那是因为他的腹部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击,让他差点把晚餐吃的那些东西吐出来让它们重见天日。 这个凶残的力道还真是熟悉。零一边揉着自己可怜的肚子一边这么想着,因疼痛使脑子没有残留任何茫然的他环顾周遭的状况,想确认是不是敌袭。 不过有鉴于他的警觉性一向很高,而且刚刚的睡眠也只是浅眠,毕竟他是苍玄门公认的夜猫子——谁教他的“前科”有绝大部分其实都是晚上偷偷犯下的。 咳,稍微有点离题……他并未感受到任何怀有恶意的气息,所以方才的攻击应该不是什么敌袭。 为了以防万一,待脑袋彻底的清醒后,零首先做的事是立刻搜寻两个守夜的伙伴。如果时间没算错的话,现在距离全体进入休息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负责守夜的应该还是缇菈与莱特。 认真说起来,他的视力其实很好,应该说苍玄门的大部分人视力都挺好,尽管整体来讲,缇菈的视力在各方面都相当平均,且比那些所谓的“大部分人”还要优秀。 但是单论夜视能力,只有这一点,零远胜过缇菈。 于是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知何时睡得毫无形象的莱特,而且大概是睡上好一阵子。 瞧瞧,那喇哈子都流了一滩,睡得多么香甜,香甜到零恨不得赏他个一两拳。 假如这样还打不醒的话,他不介意再多补上几脚。 不过在把莱特打醒前,眼下他更在意的,是缇菈。 端详着少女此时堪称豪放的姿势,零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他八成是被这ㄚ头给一脚踹醒的,睡姿也太夸张了吧,真不晓得是遗传谁…… 而且在睡着之前,他们彼此间的位置明明还隔了点距离的,可为什么他一觉(被踢)醒来,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旁边,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跟着睡着的,大概是终于敌不过睡魔了吧…… 命运的相逢 第24章 无尽之夜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话说……现在是谁在守夜?青年突然意识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颇为无言的抚额,他决定把小搭档叫醒为优先。当然,他叫醒缇菈的方式通常是用轻拍脸颊的方式。 不得不说,零有时对缇菈很偏心,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他对莱特也挺偏心的。 至于为什么是缇菈?因为零认为,除了莱特离自己有点距离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发现缇菈睡得很不安稳。 ——还有就是,他觉得若是再不快点叫醒她的话,被女孩抱在怀里的阿奇拉大概会被勒死,或是被闷死。 目光落在一旁的小本子,颜色本就特殊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晦暗不清的光芒。 将只翻阅到一半的书拾起来收好后,他才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很顺便的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缇菈本来就没睡得很熟,所以马上被这两个举动惊醒,漂亮的蜜色双眸虽然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而显得有点迷蒙呆滞,不过这倒不妨碍她看清楚叫醒自己的人是谁。 从缇菈方才睡觉时的样子来看,零可以确定她是做噩梦,因为刚才拍她的脸颊,摸到一层薄薄的冷汗。 “又做噩梦了?” 一听到“噩梦”两个字,少女娇小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却又一脸茫然地眨眨眼,反射性的想摇头。不过犹豫了几秒,她还是缓缓地点头。 直到点头后她才注意到这个问句里的疑点……“又”? “你怎么知道我又做噩梦。”大概是因为受到刚才梦境的内容影响所致,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讶,闷闷不乐的成分更多,轻轻抽动鼻翼,嗓音中还有点刚睡醒才有的沙哑。 零坐直身体,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表示自己是从云那里得知,他的这个小搭档最近经常性的做噩梦。 因为在缇菈今早向自己询问她家室友上哪去时,总觉得对方听了回答之后的反应有点奇怪。 于是,出于某些个人的因素,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联络一下对方,好了解这位小姑娘最近的状态。 “我的反应哪里奇怪!”独立性被强烈的质疑,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澄清一下:“想了解一下自己室友的去处很正常吧?” “我想,由一个成天嚷嚷着自己已经可以独立自主,所以并不需要室友,却在一天后突然要求跟别人住一间的ㄚ头口中说出来,确实是挺正常的没错。”语气听起来极为真诚,一点嘲讽的意味都没有。 “我才没有成天嚷嚷……”这句话说的很没底气,因为很贴近事实。 零环视了四周,确认伙伴们没被他们的声音吵醒——包括那个本该醒着的家伙……他居然还开始打鼾——搔着有点乱糟糟的头发,他跟诺亚原本是第二组的守夜人,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让那个孩子继续睡好了。 “云说你做噩梦,是从击杀猛玛猿,正式加入我们之后开始的。” 在零的目光下别扭的活动一下身子,少女看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毕竟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尤其那个生命还有一副丑得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面貌,例如巨大的獠牙什么的。 那样的画面真的不是说忘记就能轻易忘记的,哪怕缇菈一直不停地试着催眠自己也难。 黑发青年想了想,从腰包中拿出一瓶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却忽地停止了正要打开瓶盖的动作,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 “这是用安眠性草药制成的,能助人一夜无梦的药水……但是在给你服用之前,身为这次任务的队长,我还是比较希望能先了解一下你的噩梦,以确保你的精神状况,不然这瓶药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脸色一正,煞有其事的说道:“所以,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缇菈闻言先是露出了非常为难的表情,似乎对于回忆梦境的内容不怎么情愿,左右摆动着身体像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最后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缓缓开口说。 “最一开始的确总是梦到那丑死人的獠牙……” 零试着回忆当时的场面,片刻后他状似无奈的耸耸肩,万分的赞同:“确实,那口獠牙真是个噩梦,我同意。好吧,你说最一开始?那是后面还有不同的?” “呃、那个……”缇菈张了张嘴说出了口头禅,迟疑着要如何开口,或者按照她的说法:“组织言语”,而零也很有耐心的窝在一边等她想好要怎么说。 好不容易组织好言语,她才语重心长的继续叙说:“就是在第一次做噩梦的约莫六七天后吧,梦的内容突然变了。老实说我都已经快习惯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那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的场景,突然改变画面,一整个风格大改,虽然还是很血腥,但也不带这样折腾别人的精神啊。” 讲不到一半,重点都还没提到,方向很明显的就偏了。 “时间有限,麻烦请说重点。” 他是真心觉得缇菈耍嘴皮子的功夫,已经开始有朝莱特发展的趋向……纵使没有像埃尔维斯那样是不幸中的大幸,但现在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头得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 缇菈瞅了零一眼,好像在怪他阻止自己发泄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满,又或者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说出接下来梦到的内容。 最初只是一片黑暗,奇怪的是,明明在黑暗之中,她却能看得见自己的双手,而且也没感觉到任何阴冷恐惧的感觉,于是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用着轻松的步伐。 时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似的,却又像没有很久一样,不过接下来,场景突然变得简直是用群魔乱舞也不足以形容的混乱。 四周传来无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尖锐且凄厉的尖叫声,放眼望去都是熊熊燃烧的炙热烈火,以及在爆炸所扬起的滚滚尘埃中逃窜的无数身影。 这个梦非常真实,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温度扑在自己脸上,以及眼睛被尘埃刺激的不适感。 “那真实的不像是梦境……不过后来,有一段日子我就没再做噩梦。” 一连几天的梦境内容都是这样的场景,她都快要习惯那种被粉尘和热浪骚扰的不适。 但这个梦中的场景却并不是一陈不变,若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她觉得“时间在前进”——虽然大致上还是以“爆炸”加“尖叫”为主轴,也不妨碍她判断每次的梦境都有一点点的不同之处。 例如……伫立于画面中央,那个从一开始没有,到突然模糊的影子,最后越来越清楚的人影。 就在她好不容易看清那个从尘埃中走出来的人,梦停在那人的黑发红眼上头,然后无预警的断了……或者说,她醒了,而且自隔天起就没有再做任何噩梦。 “你梦到我?!”零一脸受宠若惊的说,然后毫无悬念的收获眼刀子一枚。 “少臭美了,谁要梦到你啊,我只说看到对方有着黑头发和红色眼睛,可是我没看清楚长相,但我敢肯定的是,那个绝对不是你。” 某人指着自己的眼睛,依旧不死心的继续说:“但是像我这样颜色的虹膜很少见的吧?” “可是我见过的有着这种虹膜和杏仁状的黑色瞳孔的人目前只有你啊!总之,闭上嘴听我说完啦!” 如果阿奇拉还醒着,估计会指出就算她真的有见过,依她可怜的记性大概也记不住的这个事实。 或许他得更正一下自己前面的想法,因为缇菈看起来也有往埃尔维斯的方向发展,就冲着这个急脾气而言。 这真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该怎么向她妈妈,还有苍跟波伊兹交代?他们女儿似乎越长越偏了怎么办? “是是是,那么亲爱的缇菈小姐,请您继续。” 缇菈觉得零的思绪大约是朝着什么诡异的方向直奔而去,因为他忽然就莫名地露出一脸悲壮的表情,撇了撇嘴,倒是乖乖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我停止做噩梦的时间,大概就是在终于能下床走动的六七天后吧。” “下床走动?噢,差点忘了你因为脚伤的缘故,以养伤为由被禁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 对方的表情从一秒的困惑马上变成恍然大悟,但随后又不高兴的蹙起眉头,语带不满的质问。 “那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起这事儿?明明我那时候刚好回来,还得自己去问云,才知道自个儿的搭档居然患上PTSD……靠!你知不知道这很难处理的!” 讲到最后居然连脏字都跑出来,足见他心情之激动。 命运的相逢 第25章 无尽之夜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神经大条到被云称作是苍玄门的冒险者中名列前三名的缇菈——她觉得一二名没准就是埃尔维斯和莱特这对师兄弟——只是一脸纳闷地看着身边这个声音忽然放大的先生,难得的连对方骂了脏话都没纠正。 说实话,因噩梦而令人困扰的那阵子,有云可以偶尔听她抱怨就好,何必到处嚷嚷,不就是一点心理阴影吗?虽然后面梦境的内容很明显跟心理阴影无关。 再说,既然没再做噩梦,那也就没必要说出来,特别是跟一个抛弃自己这个搭档,消失将近一个星期的家伙说,何况她还觉得零有点反应过度。 所以当青年这么愤恨不平的说时,缇菈非常慷慨的再赏了他一个完美的白眼,没好气的说。 “什么PTSD啊,只不过是稍微留下一点点的心理阴影,还附带一个很奇怪的噩梦而已,还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好不好,还有不要说脏话。” 零闷闷的哼了两声,缇菈的话让他活像是肚子被人猛踢了十几脚似的,脸色有些微妙得难看,像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好吧,你就当我是紧张过度吧……那你刚刚那算什么?噩梦复发?”他很快便妥协。 皱了皱鼻子,她对零用的这个词很不满意,不过得承认,其实还蛮适合形容她现在的情况,所以仍旧点点头。 “很好,那么这次梦的内容?还是跟之前一样吗?” “呃……一开始还是跟之前的梦境一样,由静默的黑暗转移到纷乱的场面,可是接下来就不同了。” 最后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位和零一样有着黑发红眼的人,取而代之的,是死神。 拿着镰刀的死神。 “虽然有点距离,而且爆炸后的尘雾让我的眼睛都是泪水,看得不是非常清楚,很可能也只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可是他却拿着镰刀……”缇菈说到这里时声音渐弱,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恐惧。 想到方才梦的后续,她觉得自己仿佛再次身临其境,明明只是梦,明明只是个虚幻的情景,却能感受到那种让人发颤的阴冷。 一只手轻轻的,缓慢而平稳的抚着她的背,掌心的热度透过不算单薄的衣物,蔓延到缇菈的心坎里,与早上华德摸她的头时所带来的温暖极其相似。 鼻尖嗅着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是苍在阳台上栽种的那几株石斛兰,那是父亲节时缇菈和波伊兹合送给他——顺带一提,苍当时感动得几乎快痛哭流涕的表情,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淡淡的血腥味下,沈静的檀香味仿佛驱逐了噩梦带来的寒冷与恐惧,抚平了颤抖的内心。 “那、那并不是普通的死神,我是说,不是我们知道的……嗯,那种死神,怎么说呢,虽然他很快就消失……对,凭空消失,可是后面,我又恍惚可以看到有别的人影冒出来……大概有七个,我不清楚是不是人类,但是……” 缇菈顿了一下,舒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不再那么结巴,可惜颤抖的嘴唇似乎并不如她所愿,“我觉得我可以知道他、他的身份……应该是…….” 明明前不久才说过的那个名字,此时缇菈却觉得此刻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于是相当干脆的把头埋进双腿,决定当个鸵鸟。 反正值得庆幸的是,零已经从捕捉到关键词,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因此她不用说出心里的猜测。 “应该是毁灭者,对吧?” 察觉掌下的身躯猛地一颤,只有一瞬间的剧烈反应,足够让零明白自己说对了。 “你接下来看到的七个影子……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没错的话,很可能就是北斗七星。” 缇菈依旧没抬起头,只是闷着头,低微弱小的声音慢慢地传出来。 没错,梦还没结束。 之后,她无预警的深陷在一片黑暗,那种黑色安静、深沉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被人扼在水里无法呼吸似的,对黑暗产生的本能性恐惧驱使她开始爬腿狂奔。 “我能感觉得到,那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我,一旦若是跌倒或是力气用尽了,宛如死亡般阴冷的气息就会立刻攫住我。” 至此,她倏地自手臂中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的说:“即使我再怎么努力想使自己醒过来,它也绝对不会停止,我永远离不开这个永无止尽的梦境。” 视线相互交会的那一刻,令零意外的是,缇菈并没有哭。 哪怕她方才的声音还在若有若无的颤抖着,原本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眸里其实已蒙上一层水雾,小巧的鼻子红通通,时不时的吸上几口气。 但是真的,连一滴眼泪都没落下,只是抿着嘴巴默不作声,大约是那古怪的自尊心又在作祟。 尽管如此,这种要哭不哭的委屈神情,反倒更给他人怜爱的感觉。 见到她这副模样,零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表情略显无奈,伸手抚过女孩泛红的眼角,再摸摸柔软微卷的栗发。 稍稍使力将人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后者立刻偎了过来搂住他的手臂。 再三确定对方只是被今夜的梦给吓到,精神上无任何大碍后,他将手上的安神药给她服下,顺便开始了第二轮的守夜任务。 他并没有叫醒任何人,包括本来预计要一起守夜的诺亚。 缇菈则是就这样倚着他的臂膀入眠,因此只要稍稍的侧过头,就可以看见那张放松的笑靥,看来药效已经开始发挥……这副药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嘴角扬起一个无奈而温柔的弧度,他靠着树干试图放松自己的身子,免得身旁的小姑娘睡得不舒服。 云层已经散去,漆黑的夜空高挂着一弯新月,点缀着钻石般的星光,如丝缎般柔软温和的光晕轻洒在地面,笼罩沉睡的众人。明亮却不刺人,但他还是选择将手臂横挡在脸上以挡住了所有光亮,无声地叹了口气。 “噩梦吗……” 静谧而恬美的夜,皎洁而清冷的柔光,怀念而熟悉的感觉……距离黎明的到来,既漫长,也煎熬。 命运的相逢 第26章 北斗七星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也许那时把梦一吐为快后,什么也没想的就跟零睡在一起……咳咳,这话听上去很容易让人想歪?不管了,反正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彻底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芒刺在背的缇菈,此时此刻,有些后悔的这么想。 当然,她完全不晓得自己的用字遣词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有鉴于她是在心里想的,所以自然没有人会纠正她……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想去纠正,毕竟想什么是个人的自由。 他们一行人走在跟先前相比,已经狭窄得不像大道更像是小径的道路上,举目所见是浓密的树林,略微潮湿的空气中还可听到类似小动物穿梭于草丛中的窸窣声。 而距离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日子,至今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想起来,感觉接下任务的那一刻,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开始进入山区的范围,目前为止,一路上没有任何突发事件。 ——虽然就在出发后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天色尚且昏暗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早早就醒了,而且还是被吓醒的……别误会,那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一股刺人的敌意,来自于奈的。 那时她醒来的时候大伙儿还睡得很沉,就连都没尽到守夜职责的莱特,也在那边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呢——嗯,更正,除了眼前这两位正在守夜的人(奈和华德)是醒着的。 可能是因为她和零靠在一起睡的画面,不小心踩到冰美人的哪个地雷,从那天早上开始直到现在,缇菈都能感觉到一道热辣辣的目光跟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更是瞬间提高了好几度,而且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简直跟插在自己背上没两样。 唉,最近连睡个觉都不踏实,她有点想飙脏话……在心里。 就在她想尽办法忽视来自后方的锐利目光,顺便也忽略了走在前面的坦时不时回头关照自己的眼神时,另一边的莱特总算恢复正常,大概是因为已经开始习惯的缘故。 尽管缇菈更倾向于认为,这极可能因为现在走在他前后的是华德和零,而非诺亚——他现在和源悟是落在队伍后头。 只不过,即使诺亚终于没有像之前那样死盯着他不放,可现在看来,莱特仍是没脱离水深火热的情况。 从大伙上路开始就一直如此,说得更清楚一点,是从大伙准备出发前,缇菈就听到零在不间断的对莱特训话,一直持续到现在。 “——看在我没睡好的份上,你就不能有点前辈的榜样嘛!缇菈都比你还听话。 尽管缇菈的感官能力只有视力好得没话说,其他的就跟普通人没两样,不过她对……嗯,这种不入流的或者是非主流的,负面词汇相当敏感,也许应该说是很讨厌。 所以哪怕她其实没听清楚零到底在骂什么,也可以迅速捕捉到那三个问候别人老妈的字眼。 关于对脏话的观点上,她与万简直是一拍即合,那位总是让人觉得未老先衰的冒险团副首领看起来严肃,却很好说话,实际上他也对一些行为规矩特别的一板一眼。 呃,除却缇菈听到零骂粗话时,极其嫌恶的皱眉这一点,零大概才是那个影响缇菈最深的人吧?也可能是他们两个的性子本来就在某方面上有着相当高的同步率。 虽说她不是不能理解,零最近一直(只针对莱特)情绪那么暴躁的原因,谁让这半个月下来,莱特老是在守夜的时候频频打瞌睡,甚至更多时候是直接睡得跟头死猪没两样。 那倒头就睡的速度,让明沂这个本人表示能一沾枕立刻睡着的少爷对此啧啧称奇、赞叹不已……虽然他们全部的人,包括四海商队的四位成员,都对这位当家的说法抱持着一致的怀疑心态。 不过因为莱特在守夜时睡着的机率实在太过频繁了,导致零现在几乎养成了只要轮到莱特守夜,他基本上也是醒着的状态。 神奇的是,他本人虽然说自己严重睡眠不足,但是却看不见他有熊猫眼,还很有精神的在骂人…… 坦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走在缇菈两步的距离前面,后者刚刚决定要把另一端的“杂音”连同后面那锋利的刀子视线一并忽视。 注视着缇菈眼下那淡淡的阴影,坦忧心忡忡的问:“你是不是也没睡好,缇菈?”大海一般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专注于忽略后面那些干扰的缇菈没有太去思考坦的话,只是瘪瘪嘴,想起之前那个讨人厌的噩梦,“……是睡得不太好。”虽然在那天之后她真的没再作噩梦了。 “需不需要我给你施个安神的魔法?”坦依旧关切地问。 “安神魔法……?噢,我都忘了小坦你有在学医疗型的魔法。” 在缇菈加入苍玄门前,坦就一直致力于各种类型的魔法,可是迟迟没有主要专攻的方向。 俗话说“螣蛇无足而飞,鼯鼠五技而穷”,大概正是因为学习太多、范围太广,以至于博而不精,所以魔法水平也参差不齐,哪怕他的天份再高也是一样的。 一直到两个月前的不归山之战后,他才决定要修行医疗型的魔法,显然是被伙伴们轻重伤的样子给刺激到的缘故,好像也是因为他同样很早就过世的母亲,在医疗这方面上颇有研究的关系。 哦!顺带一提,这两个月以来,坦也因为开始跟缇菈重启基础的跑步训练,体力或多或少都提高了些,所以不仅魔力有在稳定的攀升,整个人不知道为何也变得稍微有点自信。 虽然奇怪的是,魔法的失败率还是居高不下,但是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与以往相比已经改善了许多。 “谢谢,不过零大哥之前有给了我这个,我想应该是葛瑞丝姐姐做的。” 缇菈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半个月前零给她服用的药水,自从有了这瓶药水,接下来的每个夜晚她都是一夜好眠,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做了那种恐怖的噩梦。 其实她现在只是觉得有点无聊,毕竟这种一直走走走,然后中间休息,再一直走走走的不乱循环已经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很枯燥乏味。 不过即使再闲,她毕竟还有护卫的工作,又不像阿奇拉可以自在的找乐子,金黄色的水晶宝宝最近对于坐在露西亚的背上翱翔的感觉,好像非常中意的样子,以至于每当他醒来时就一定要去坐,而且异常的坚持。 ——该不会是因为这样离太阳更近了那么一点点,能更快补充能量?可是阿奇拉又不是炎属性的魔兽,更不是什么稀有的日属性。 “啊!”坦将瓶子接过去仔细一瞧,忽然瞪大那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眸,“这不是葛瑞丝做的,是菲莉丝阿姨做的。” “菲莉丝阿姨?你说的是那位……将葛瑞丝姐姐带入苍玄门,并传授她制药方法的恩师?” “我想,我们都认识的菲莉丝阿姨,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位。” 另外,奈和坦便是由她跟万一起抚养长大的。 “好吧,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只听过她的名号,还没见过本人。那么,为什么小坦你知道这不是葛瑞丝姐姐做的?” 坦转了转手中的玻璃瓶,细细的摸索一遍后,将瓶身的某一面递给缇菈看,“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药师都会这样,不过就我所知,葛瑞丝和菲莉丝阿姨使用的药瓶上都有着她们自己设计的纹路……你知道的,那就像是代表该药品的制药者的象征。” 缇菈将药瓶举起,深绿色的液体在完全透明的瓶内流淌着,在刺眼的太阳光照射知下,其实很难看清楚瓶身上头有什么图样,只能依靠触觉去判断。 嗯,她好像摸到了什么?有点像某种植物的纹路,可惜她对植物了解的不多……更正,她认识的植物基本上只限于“能吃”的种类,但尽管能够食用的植物如此之多,缇菈脑中存在的却仅有那么冰山一小角。 看出缇菈心中的困惑,坦好心的告诉她:“这是孤挺花喔。” “孤挺花……?这名字听起来……”真美。 虽然很快地,二人发现说话者是走在他们后面的源悟后,原先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了几分——奈不知何时跟他换了班,可能也得归功于缇菈先前很努力的……忽视她。 嗯?所以这代表诺亚也到另一边换班了?噢,这下可好,莱特大概又要进入肢体僵硬的状态。 青年像是没发现两人的异常,自顾自地说:“那是一种红中带白的花卉,我听说已故的爱玛王后也极其钟爱这种花……不过,它的花语可不像她的名字那般美丽。” 爱玛王后,她是萨芙特王国当今的国王.查尔斯陛下逝去多年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萨芙特王国建国后,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王后。 听说那是位有着能媲美精灵族甚至是女神美貌的女性,有一头人人称羡的美丽黑发,海蓝色的眼眸据说就像大海那般深邃漂亮…… ……好吧,其实也不完全是据说,因为只要去找找几年前某一段时期的王室月刊——上面会有王室成员的画像,在旧书店应该还能找得到——绝对、一定可以看到爱玛王后的国色天姿……当然,排除了画像被夸大的可能。 根据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指出,她与查尔斯王是在二十几年前,也就是国王尚未登基,甚至还没结束前段婚姻时便相识的朋友,后来两人坠入了爱河中。 可惜好景不长,自古红颜多薄命,爱玛王后身体似乎一直不大好,几乎是强撑着身体在与国王举行完婚礼后就病倒了,不到三个月因病撒手人寰。 萨芙特王国的王室对于王族的婚姻,除了正室需要经过圣教会的仪式之外并无太多的规定,所以历代以来的国王中还是有少数几位是拥有侧室的。 但是,如今距离与前任王后离异到爱玛王后故去,快要有十五个年头,而膝下尚无子嗣且近知命之年的查尔斯王,至今不仅其后位仍然空悬,甚至连个小小的侧室也没有。 命运的相逢 第27章 北斗七星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么专情的国王真是少之又少,也因此外界的流言满天飞,什么“国王无法人道”或是“国王在外还有一两个私生子”等,诸如此类的荒谬谣言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即使不清楚孩子的母亲是谁(或许是某位不知名的侧室也说不定),至少这么看来私生子的流言似乎也并非空穴来风? 坦似乎很喜欢缇菈手上那罐刻着孤挺花的药瓶,他们开小差的过程中,缇菈注意到他眨巴着眼睛,毫不害羞的看着……她手中的瓶子,在那双好看的蓝眼睛里,赤裸裸的表示着喜欢、好奇等字眼。 源悟这时又补充了一句:“噢、对了,说到爱玛王后,我记得艾迪尔镇,不就是王后的故乡嘛。” 缇菈听到这句话时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现在的天下是不是已经太平到人人都爱讲八卦了?怎么到处都有流言? 就在她无奈的霎那间,像是要推翻她的这个关于天下太平的想法,原本还算宁静祥和的气氛下一秒立即变调,空气一瞬间被冰封凝结,拖着车的三匹惊天马很有默契的同时停下,它们感受到了某种恶意的气息。 “警戒!”这段日子以来,零的身份俨然与这个团体的队长无异,因此一察觉到那股恶意的气息,他当机立断的下达指示,所有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绷紧神经,连莱特也迅速的摸上腰间的剑。 反常的是,对于零的指令,缇菈居然没有马上作出响应,而是先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不知为何露出一脸欲哭无泪的沮丧样,才拿起自己的爱弓摆出警戒姿态。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在为了发现她也有乌鸦嘴的天赋而哀伤的,绝对不会,更何况她什么都还没说啊!只是说在心里而已!这种被打脸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第一波突袭没有太过为难他们紧绷的神经,首先遭到袭击的是方才反应迟了些的缇菈和站在她身边的坦,对方攻击的速度之快居然让已经进入防备状态的他们反应不及。 “小坦、缇菈!” 零的声音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刺入耳内的那一瞬间,她反射性的在闭上眼睛的同时举起手中的弓,试图保护自己,可能会有用,但也可能因非实体的敌袭而没用。 “咚!”一个沉重的,打在某样物体上的声音随之传来,一同侵入耳膜的是类似于爆炸的声响,但是缇菈并未感受到任何冲击,甚至是疼痛。 睁开眼,她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没有遭到任何攻击后的迹象,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其他人仍在警戒着,看到举着魔杖的坦,还有就是包覆在他们一行人上头的蓝色光晕。 在她和坦面前的那部分蓝色光芒上,浮现出某种复杂难懂的咒文,又立刻消失在空气中。虽然不太了解魔法,可是缇菈马上便反应过来,这是坦使用了防御魔法,因为刚才的那个攻击打在了他们前面的保护罩上,所以才会显示出咒文。 还没等她平复紊乱的心情,第二波袭击接踵而来,各种肉眼可见的光束攻击从四面八方,接二连三的打在防护罩上。 不多时,随着咒文浮现又消失的次数增多、循环逐渐频繁,到最后几乎不间断的浮现,光墙出现轻微的晃动,光芒开始逐渐黯淡、薄弱。 眼见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水珠不断地从那灿金色的发梢滴落,顺着脸庞缓缓滑落,但是他已经没有那个多余心思和力气,去擦掉那些模糊自己视线的汗水。 因为光是要维持这个范围其实不小的防御魔法,就已经消耗他不少的魔力,体力也开始有点无法负荷。 仰头望着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的保护罩,坐在马车上的明沂神色自若地说:“我说啊,我们这样坐以待毙,被动的等待对方先出现好像不是什么好的对策。”说着居然还在悠哉的搧着扇子。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事不关己地说话?!对方的目标是你的商队和货物欸! 缇菈听了,火大的回过头,往他投去一个可以吃人的眼神,心里同时朝他咆哮,其余的人也纷纷对他怒目相向——除了无法分心的坦之外,就连在他身边护卫的四位成员都这么干了——不过只是用眼神而没直接开口的原因,那是因为明沂说得没错。 他们确实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但他们忘了考虑到坦的身体及魔力的状况,再加上这只是紧急做出来的防护罩,这样做对他们相当的不利,必须要主动出击。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不能轻举妄动的冲出这座光罩,能使用的只有远程型攻击,像奈和莱特这样近身型战斗的人无法冲动的进行攻击。 “姓叶的,这不用你说我们当然明白。” 朝明沂再投去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其实一直在寻找、等待任何反击机会的零,不慌不忙地伸手,掌心向外推出,用气音快速的念出一串没人能听清的话,听起来是某种不明文字组成的咒语。 伴着话音而现的,是炁化成一长串火红色的复杂咒文,凭空环绕着零的手臂,犹如鲜红色的大蛇灵活得吓人。 语落,一道赤红色的剑影随即出现在掌前。 那是一把剑柄缠着黑色流苏、细长的剑身上刻着鲜红色纹路的长剑,不难想象这把剑若能使用魔法或是法术,会是什么属性。 而下一秒零也确实握住那把剑,看似随意的一挥,一把大火顺着剑气朝着前方射来的光束袭去。 命运的相逢 第28章 北斗七星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场的人几乎都有看到或是瞄到这个场景,凭空出现的剑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至少四海商队以及无限的三人组对此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反而是同为苍玄门伙伴的缇菈等人,各个难掩惊讶之色。 他们完全不晓得零居然还有这种召唤武器的能力! 不过现在可不是吃惊的时候,他们也都听到零对明沂说的那句话。 当下缇菈连忙回过头,立即举起手中的弓箭,朝着某一道光束射来的源头,手不停歇地将以炁形成的箭矢回敬给对方。 坦使用的本就是应急用的防护罩,是防御类魔法中最简单的一种,甚至无须念咒,只需心念一动即可,其不甚坚固的程度不用说,而且还会因为魔力的分配不均,导致某些部分容易被外界的攻击趁虚而入。 就好比象现在,已经有无数的攻击穿过光罩,幸好多是些威力较弱,但是光罩完全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当缇菈方才射出一箭时,眼角余光瞄到一道分别来自左右方的光束,正好穿破了她前方的两侧光墙,朝向打算正在拉弓准备下一波回击的自己攻来。 一时之间她不晓得是该闪避还是转个方向,显然这次是没办法毫发无伤,整个人顿时方寸大乱的同时,数条比男人的手臂还要粗大的藤蔓从前面的地上窜出,为她挡下了光束的攻击。 她偏头一看,是源悟……呃,应该是,因为他的动作:食指与中指合并向上,看起来像是在召唤什么。 不过缇菈并没有听到青年念出什么咒语……难道他是高级的魔法师还是术士?而且还是自然系的?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操控植物。 可是眼前这些藤蔓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它们似是直接听从源悟的动作,不像是依靠咒语或指令而行动。 虽然再一次被眼前所见的事情给震撼到,不过缇菈是真的没空顾虑到别的,因为角度的问题,再加上忙于应付攻击,她没能看见其他同伴现在的情况,只能专心应付眼前的攻击。 “噢噢!”当莱特看着眼前几束大火不约而同地朝着自己方向喷过来时,抬高音量喊着:“各位,看来敌人好像不只有一种属性的攻击,而且还懂得改变战术。” 不知道自己这把家传的剑挡不挡得住…..这他妈的火焰温度高得都可以把金属给熔成液态,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这把剑有那么废,但要真不小心熔了,他准会被家里那群老顽固打死。 匆匆的闪过一道从侧边袭来的火焰,感受到了那股仿佛能一瞬间把人烤熟的温度,莱特还有空分神这么想着(还顺便带上了不雅的词语),就这么一个走神的瞬间,他恰好迎面赶上了下一束火焰扑鼻而来的时刻。 靠!到头来,剑没熔,反倒是自己要变成黑炭了吗?! 一个巨大水球突然在他面前形成,温柔的承受那些火焰,火与水的碰撞带出的大量水蒸气弥漫开来,雾气模糊了莱特的双眼。好在他的视力也不差,勉强还是能辨识周围的情况……待他堪堪躲过了下一波的火焰攻击时,这些雾很快就散了。 不过到底是谁救了他?莱特疑惑的这么想着。 右边……零?嗯,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却低得吓人,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而且他能合理的怀疑,现在的零只会趁机用他的那把剑往自己喷火来泄愤。那么,左边、呃…… 他浑身僵硬着,尴尬的与一双烟青色的双瞳对视,对方也很大方的回看他,不过包裹在那个眼神里的,依旧是拒人于千里外的淡漠。 莱特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方才那团大水球就是诺亚的杰作。 废话,他眼睛可没有瞎,诺亚手里拿着的那把剑柄上,镶着一块蓝色石头,湿润的水气从中散出并环绕着剑身,而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正在散发着光晕的石头富有魔力。 他瞥了眼自己手上的剑,跟零的长剑、诺亚的宝剑相比,他的较为朴素了些,至少没有镶着什么宝石,或是刻着奇怪纹路,还能喷出火或是召唤水之类的,他俩就真的只是一名剑士和一柄……普通的(家传)剑。 这还真是个令人心碎又难过的结论,不过他还是得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 “呃、嗯……那个,谢啰。”对于这些日子因为对方而行为失常的人而言,他说的还算流利。 诺亚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然后举起了手中那把同样不知何时出现的剑——莱特瞬间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秒,他以为对方是想砍他——再次凝聚出一颗水球挡下了射向自己的火焰。 奈瞥了眼身边的华德,用眼神向对方致意,后者方才用几块石头就打偏了光束朝她射来的轨道。 感到隔壁女孩投来的视线,华德对此则回以微笑,像是在回答不客气。 虽然对于他的同伴们能与新的朋友互相帮助,零是喜闻乐见,可是像这样两边不断的你来我往,一点突破性的进展都没有……再加上我在明、敌在暗,如果不把敌人的真身逼出来,只是在白白消耗体力,对他们现在的处境一点帮助都没有。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战况陷入胶着时,轰隆轰隆的打雷声于众人顶上响彻云霄,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了黑与白的交界地带,空气中的水分开始直线上升。 少时,天边白光一闪,紧接着几道雷电打下来,分别打在他们周遭的树林内,其中一道恰好打在那个已经岌岌可危的光罩上,让它犹如雪花般在空中碎裂成一片片,然后,飘落。 所幸同一时刻,所有的攻击也都被雷击阻断。 缇菈赶忙扶住往后栽倒的坦,体力和魔力早已所剩无几的他,根本承受不了魔法被打破的反作用力,整个人现下是呈现半昏迷的状态。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雷击……但是任凭她怎么左顾右盼,前后张望,也没能看出这是不是自己的同伴所为。 命运的相逢 第29章 北斗七星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在开始落下的朦胧细雨中,几个黑色身影突兀的凭空出现,就离他们约二十几步之遥。 “哦哦,正主终于出现了吗?” 大伙儿有志一同的忽略掉那个极其欠扁的嗓音,哪怕他说的再怎么有理,可语气实在是很讨打。现在眼前这几个可疑人士,才是他们现在需要高度提防的对象。 双方人马就这样对峙,细小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很小很小,却衬托了空气凝结后的寂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莱特很小声的提出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确定他们就是攻击我们的人?” 因为他们最可疑啊……嗯,虽然这么说其实有点不合逻辑,但是在攻击停止后便出现的他们,怎么看都很像是第一嫌疑人……再说你难道没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敌意吗? 上述这些话,缇菈决定在心里讲讲就好,毕竟现在为了这种蠢问题分心可不值得。于是她跟其他人一样继续直视着前方,因此完全没人要搭理莱特。 眼前的几个神秘人……虽然高矮不一,但是由于他们各个都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兜斗篷,先不说性别无法判断,身形看上去也并无太大的差异。面貌在雨幕与兜帽的遮掩之下无法看清,在斗篷的左胸处似乎还绣着某个图样。 只是从他们的身上,少女可以感受得到一股不怀好意,强烈到她的感知能力(注2.)都很难区别对方所有人,就好像他们的气息全部混成一团纯粹的集合体。 更奇怪的是……她怎样感受不到人类的气息,难不成对方不是人类?而是又一种身形与人类相似的新型魔兽? 扶着已经直不起身的坦,缇菈听到身后的源悟突然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了,难以听得清楚,于是她只得专注的瞇起眼睛,抹了一把脸,试图穿过眼前这场薄薄的帘幕看清前方……可惜现在虽然只是毛毛细雨,但是仍会影响视线。 对面,稍微离得较近一点的那个人,向前跨了一步,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朝着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缓慢。 正当他们举起武器想来个先发制人时,一阵尖锐、刺耳的鸟鸣声响起,接着便有“人”替他们代劳了。 方才不见踪影的露西亚盘旋在他们的上空,还不时朝着敌人吐出几口大火。 露西亚也凑上一脚的好处是,她迫使对方停下了脚步,让黑影们不得不往后撤退以免被大火延烧,坏处则是……当诺亚将差点酿祸的大火扑灭时——露西亚的火焰实在太大,这种毛毛细雨根本浇不熄——对方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现在看来,追上去也只是徒劳无功,反正根据稻荷的说法,艾迪尔镇就在前面不远处,于是他们索性就地整顿一下再上路。 诺亚伸手盛接着雨水,细小的水滴在掌心汇集成小小的水洼……看不出来他的情绪(顺带一提,他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至于站在他肩上的露西亚,倒是看得出来她非常欢快地在啄着她家主人手上的水。 “露西亚,你不怕雨水吗?”缇菈这么问,手上抱着她的弓和一脸困乏的阿奇拉——他居然一点湿都没有……难道是因为皮肤表面太过光滑的缘故? “虽然羽毛弄湿的话,飞行上会很吃力,不过倒是不怕,何况……”露西亚亲昵的蹭着少年的脸庞,话里充满着对少年的信任,“诺亚也会帮我清理干净的。” 灵族少年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开口表示什么,不过从他时不时抽动的尖耳朵来看,缇菈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代表赞同的意思吧? “你刚刚有看到吗?”零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才黑影们站立的地方,偏过头询问站在自己身边的源悟,看来是一点都不指望自己伙伴有看到什么。 后者则是眉头皱成川字,表情复杂的看了华德一眼,才用着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些人胸口上的那个标志……确实是北斗七星的七颗星符号。” “我没听错吧?北斗七星?!出现在……嗷呜!”莱特凑过来,整个人压在零的肩上,表情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震惊,然而他还没说完话,就被零一掌拍下去,让他蹲在一边,吃痛的捂着脸哀号。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那干嘛来攻击商队?被自家姐妹搀扶着坐在马车上的坦有气无力地提出疑问。 野史上面说他们本就是盗贼起家的。从刚才起就是最悠哉的某个人凉凉的补充,虽然也没人打算理会他。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圣教会传来的委托单上只提到了目击到他们的出没,可没说到北斗七星有攻击的行为出现。莱特在一旁遮着自己的鼻子,棕色的眼眸泪汪汪的发出质问。 这边华德沉思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零说:“那张委托单上面有没有提到更详细的,关于北斗七星出没的事?总得有些证据……” “其实这也是我疑惑的点,不知道教会那边是怎么判断他们是北斗七星的……总不可能只凭着他们衣服上的那个标志吧?要知道北斗七星的记号任何一本野史上都有。” 边说边看着手上那张半个月前送来的委托单,纸张有经过特殊的防水加工,所以不用太在乎现在的天气状况如何。这半个月以来,他每天都按时的通过特殊管道,与圣教会的委托单传件人联络,进一步取得关于这件委托的相关消息。 ——毕竟对方又不是没有脚,才不会乖乖停留在原地等着被抓。 注意力终于从日落鸟身上转移的缇菈,这时也跟着加入了话题:“零大哥,我比较好奇的是,圣教会为什么能掌握到这个『北斗七星』的踪迹?” 那是因为他们在各地都有『线人』啊!零看了眼那个从马车间的缝隙探头过来的小姑娘,笑着回答她。 “不然你以为教会是做什么用的?哪怕是小小的村落,也会有一两个神职人员驻守。单就这方面来看,我们苍玄门的冒险者其实也跟他们很像——除了我们人手有一点不足之外。” 对于零所谓的“有一点”,莱特不置可否的哼哼了几声,缇菈依稀听到从他口中滚出什么“跟圣教会相比,我们这边根本就是小猫两三只吧”这类的话。 然后等他嘟嚷完后,又凑到零的身边,开始碎碎念:“我说零,你那把剑我怎么从来都没看你用过?话说你有那么厉害的武器,怎么之前还老是挂彩……唔噗!”然后再次被对方一把推开脸,而且丝毫没有放轻力道。 不过面对同伴们纷纷向自己投来充满着“我们也很想知道”的好奇眼神,零只是耸耸肩,神情严肃——口气却相当敷衍——表示:“此乃最高机密。” 于是这次换他遭殃,被一把长弓和一把剑给追着打。也许他该庆幸奈不会打他,而坦现在没力气,不然追杀的兵器里会多了一对双刀和几个……呃,大概是各种元素的魔法攻击? 又或许他根本不用庆幸,因为这些攻击都被他灵活地一一避过,那股轻松劲让人看了只觉得恨得牙痒痒。 “源悟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突然想起什么事的坦,微微侧头,轻声呼唤那边跟其他同伴一起看戏的青年——真的是“轻声”,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体力,休息几分钟的结果也只是让他不再那么喘,可是他有个很想知道的问题。 “你的那个能力……”坦若有所思地望着源悟的手,仿佛藏在手套下的那双手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不像是魔法或是任何法术。” 刚刚他也有察觉到朝缇菈而去的那个攻击,可惜来不及也没有多的力气可以去挡下,因此有幸一起见识到源悟的能力。 “确实不是喔!不过就像零说的,抱歉,我也无法告诉你更多关于我们的能力的事。” 源悟很委婉地拒绝告诉坦自己的能力,好在他说得很真诚,听的对象又是坦,所以也就没发生像零现在的遭遇。 他们在阴雨绵绵的天气下重新出发,只是这次轮到坦与奈坐在队伍后面的马车,而诺亚和零两人,则改跟缇菈走在同一侧。 尽管雨势不大,还不至于将他们淋成落汤鸡,但是肌肤与衣服黏在一块儿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好受。缇菈摸进自己的腰包,想找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手帕,忽然她摸到了一层厚厚的,摸起来不大顺手的纸类。 就着包包的开口确定一下那是什么后,缇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的抬起头,望着零走在自己前头的背影,“我想问你一件事,零大哥。” “嗯?”前面的人没回头,只是用了个单音节回答,表示自己有在听她说话。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对方没有回头的状况下摇摇头,“不,没事。” 阿奇拉抬起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苦恼的神情,溢出无声的叹息。 当莱特从断断续续到频频抱怨“还要走多久啊”,然后在不小心和诺亚对上眼时倏地进入静音模式后,零旋即帅气的转过身,挥了挥刚拿出来的另一张纸条,那是两天前从教会那边收到的最新讯息。 当他转过身后,缇菈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而马车也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停下来。 “对了,根据最新的消息,最近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似乎一直在某个位置逗留,没有再继续往西方前进的样子,而那个位置……”他看似随意的往后一指,“已经到啰!” 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前方有个绵长的陡坡,陡坡后面是一大块有着数片田园的开阔土地。现在是九月初,田里的稻草宛如翠绿色的大海,被风吹得激起阵阵浪花,房屋星罗棋布,由外至内,由稀疏而繁密。 下过雨的午后,空气中仍带有湿润的青草气息,远方高山绵延环绕着这片绿色稻浪。 眼前这一幅仿佛母亲温柔怀抱稚子的画面,看上去非常的和谐。 这就是“艾迪尔”,人称“理想之乡” 命运的相逢 第30章 理想之乡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中央大陆东半部,艾迪尔>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艾迪尔,这里的一草一木,给她的感觉却是既熟悉又陌生。 或许是自己曾梦过这里也说不定,因为她经常会对一些地方有种共鸣,但很可惜的是,不管之后怎么努力地去回忆,永远都抓不到梦的内容。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眼下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能不能有个人告诉我……为什么每当我发现零大哥一个秘密的真相后,又会再一次发现他其实还有其他的秘密?”看着眼前与零相拥的老妇人,缇菈眨了眨眼,向伙伴们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双胞胎都没有说话,她能理解,至于难得一脸惬意的莱特,则是不文雅的打了个大呵欠,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回答:“苍玄门里谁没有秘密呢?只是他的秘密可能比我们还多了那么……一点点。” 对此缇菈挑起一边的眉毛,看向自己身边的青年剑士,目光揶揄道:“哦?所以你也有秘密瞒着我们啰?” “当然、呃,我是说……对,例如偷拿埃尔维斯写给葛瑞丝的情书之类的,这绝对不能被他发现,要知道他当时为了找那封情书,可是差点把整个宿舍给掀了。” 说着说着,他就想起当时埃尔维斯急得直跳脚的情景,讲到后面不可遏止的笑了起来。 “可是我真的得说,他写情书的功夫还不到家,情书这种东西啊,有时肉麻是很好,可是太过头的话会造成反效果……大概吧?不过以他现有的功力,能想得出那种词汇还真佩服他……噢,还有还有——” 缇菈默默地往旁边跨了几步,避免自己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的命运,她不认为自己会想知道莱特的这种秘密,尤其是那个秘密里面还牵扯到了埃尔维斯不可告人的感情事。 “阿妮亚,你身子可好?”跟老妇人分开了一点距离,零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多年未见的长辈。 “老朽好得不得了呢!倒是你,三年多没见了,是不是又长高啦?你弯下来一点,让老朽仔细的看看你。”老太太瞇起眼睛,试图把其实近在眼前的青年看个清楚。 这位刚刚站在村子入口迎接他们的老太太,二话不说就迎上来,跟零来个非常亲密的拥抱,这幅画面让缇菈等人觉得好像看到久别重逢的祖孙。 他嘴里嘟嚷着“我早就过了长身高的年纪”,仍乖乖的弯下腰,让早已经眼花的老人家能够靠近点把自己看个仔细,还不忘问:“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别跟我说又是在梦里看见的。” 捏捏青年的脸,一早就站在镇子入口等待他们的老妇人闻言,笑道:“那是当然的,梦告诉我将会有许久未见的故人来访。” 这句话虽然是在回答零的问题,可是她的目光似乎又不似在零的身上,倒像是望着某一处出神。 对着眼前这幅温馨的场面,依旧被缇菈抱在怀里的阿奇拉默默地得出了结论:“好吧,看来还需要一点叙旧时间。” 缇菈仿佛失了声似的点头如捣蒜泥,奈闻言,冷傲的表情上并没有任何表示,而坦则是叹了口气以示赞同,至于莱特? 他还在那边说得口沫横飞,把本该是“秘密”的秘密大方地分享给别人——虽然还涉及了应该是埃尔维斯的秘密,而且根本没人想听。 于是他们就这么看着零将身为同伴的自己抛在脑后,和一位老态龙钟的女士在那耳鬓厮磨……呃,用错词了,应该说是天伦之乐比较恰当吧? 老妇人的家似乎在艾迪尔镇的最东边,紧邻着边缘的艾迪尔森林,与他们来时的路是完全相反的两端,所以刚好穿越了小镇的中心,也因此他们很有幸的看到这个小镇最古老的象征——两座石像。 这两座约莫三米高的人形石像,其中一尊相当的眼熟,正是缇菈等人之前在不归山下的村子中看到的,守护者奥米加的“圣者之姿”。 而与之面对面的那座石像,则是双手持着巨大阴冷的镰刀,其身披着连兜斗篷,令她不禁联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神秘的身影。 石像的颈上挂着与守护者相似的坠饰,只不过中间的黄色圆水晶变成新月状的红色水晶,而更为宽大的兜帽则几乎将面部遮住,但也只是几乎。 雕刻者似乎是有意让人看出自己这个作品的真实身份,因此石像面容还是能清楚看到眼眶的部分是空荡荡的黑洞,抓着镰刀的手指是指节分明的骨头。 那正是缇菈噩梦中所看到的黑影。 从这些特征以及与守护者相对而立的姿态,这个石像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它是“毁灭者”阿尔法.巴斯特。 有传言道,这副被称为“死神之姿”的型态,是毁灭者在这个世界代行死神一职的样貌,另一说则是转世为人的阿尔法因为过于使用这份象征“恶”的力量,最终被反噬而堕落成这副骷髅人的模样。 只是真相到底是如何,时至今日,都不过是耳食之言罢了。 咦,突然问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个人?明沂和他的商队成员呢?诺亚他们三个又去哪了? “小缇菈,相信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某只笑面狐搧着折扇,在临别前留下了这句话。 面对那个感觉很不怀好意的笑容,让缇菈很想直接拿箭矢戳破那把看起来相当高档的扇子,最好是能直接捅到后头那人的脸上——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实行。 至于诺亚他们呢? 无限佣兵的三人似乎是因为同伴临时更改了会合入口,因此大概还会继续跟明沂同行一小段时间。 相较于对待明沂的态度,缇菈和坦不约而同地露出失落的神情,莱特甚至直接呆愣在原地,就连奈也很少见的露出不舍的表情。 他们的反应让一旁的明沂用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白手帕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口中还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着什么,反正无非就是他有多伤心之类的话。 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然还没有让彼此完全敞开心胸,但是也足够建立不浅的友谊,突然说要分离,还真的令人感到依依不舍。 “孩子们,别露出那副表情,这样子我们也舍不得离开了。”结束了通话的华德见了四人这副样子,放下手上的通讯结晶,宽厚的大掌一一的轻拍他们的头。 露西亚也飞离了她的主人,落到缇菈的肩上,低垂着头,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安慰:“相信我,很快就能再见的。” 那双夕阳色的眼眸中流淌过一抹温暖的金色。 “万事万物皆有终了,但那并非结束,有缘之人来日必能再度相逢。” 老声老气却又相当有力的声音拉回了缇菈的思绪,回过神来,那位被零称为阿妮亚的老妇人,将托盘上的新毛巾拿给她的同时,脸上带着可以说是和蔼,却又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她。 在缇菈走神之际,他们四人就已经在老太太的带领下,来到了她位于村子外缘的小屋……没办法,因为天空再度开始落下豆大的泪珠,而且还有愈掉愈多的倾向。 这间木屋周围是由纤细却强韧的藤蔓围成的栅栏,在房前一块菜地中还种着一些拇指高矮的菜苗,而小屋的内部单调朴素却并不简陋,家具基本上都是木制的,甚至还有壁炉,上头放置着不少的相框,虽然有那么几个被盖着,却不减这房子的温馨氛围。 总觉得身上依旧有些凉意,明明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早已经换下,干爽舒适的新毛巾拿在手上,上头也残留着暖烘烘的味道,却还是抵不过右边那个高温热源来得吸引人,缇菈不露声色的往零那边蹭过去了一点。 “阿妮亚是这个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者,因为艾迪尔没有所谓的村长,几乎所有人一致认同将她视为这里的最高领导……嗯,就像个大家长,而且这里很多人都跟她沾亲带故。” 后者正在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时不时会朝他们这边投来“关爱眼神”的长辈,所以没注意到缇菈的小动作。 他一边微微压低身子,在她旁边附耳低言,因为那在缇菈眼中相当该死的身高差,让他俩就算坐在同高的椅子上,也还是有那么点无法忽视的高度距离。 所以缇菈才刚挪动自己的屁股,额头就往他的鼻子迎面撞了上去。 “毕竟艾迪尔只是个小地方,哪怕她历史在悠久,小伙子干嘛压低声音,别小看老朽,老朽的眼睛是不好使了,但听力好着呢,三年前你可没这么怕我啊!” 阿妮亚健步如飞的——没错,就是健步如飞……噢,老天,她可真是老当益壮的绝佳代名词——在他们面前来回走动,手里换了另一面托盘,上头放满饮料点心。 老妪将新鲜的水果汁放在他们面前,嘴里还不忘问:“云那孩子这回怎么没来?跟男朋友去约会了吗?” 青年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转头在老妪看不见的角度,冲着正捂住额头龇牙咧嘴的缇菈做了个鬼脸后,这才回答:“没,这会儿应该是在执行平日的任务,因为现在留守的人只剩他们……还有,如果您说的男朋友是安格斯的话,他们早就掰了好几年。” “掰了?!那个狼族小子老朽看着可挺好的,有礼貌又很上进,就是人闷了点,跟他祖父一样阴沉了些。”看来时下年轻人的流行用字难不倒一位……实在看不出年纪的女士。 老妇嘀咕着“难道是云没办法接受年下?”,忽然回头看向零,“那你呢?老朽之前介绍镇里的姑娘给你你都不乐意,原想着你怕是心里有人,可云那孩子又说你没有,这都过三年了,总该带个人回来吧?” 缇菈突然发现,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阿妮亚会说零怕她了……估计是被这位想做媒人的老妇人给吓的,看看零很努力的想转移话题就可以明白,虽然没成功,但是看出他不想谈这个话题的阿妮亚也顺着他的意。 “算了算了,你这副固执样也真不知道像谁,想当年,老朽家的老大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命运的相逢 第31章 理想之乡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般这种时候早就闲不下来的莱特,现在一反常态的——其实已经成了最近的常态——乖乖坐在椅子上,大概是在运转那思维极其跳跃的大脑,只是他现在的动作颇眼熟的,像是缇菈曾在书上看到的……那个啥来着?沉思者? 奈也用着相当优雅的姿态坐在椅子上,不过缇菈敢发誓,即使她正喝着饮料也绝对不会放下对自己的警戒,哪怕她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恢复体力的坦显然对屋内的摆设有着高度的兴趣,此时正在那边东摸摸西摸——当然,有经过阿妮亚的同意。 她挥手打断了正要开口的零,目光首先移到右边的莱特身上,“这边这位帅哥剑士,金棕长发还有淡褐色眼眸,是莱特对吧,嗯……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双胞胎肯定就是小奈和小坦,亲爱的,你们的发色和眼睛是多么的完美——” 缇菈还蛮意外的,零居然会跟别人提到自己的同伴,她还以为他过去之所以总是抛下自己的搭档,是因为不太想别人事后问起他的同伴上哪去……因为都被他抛下了。 ——好吧,虽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只是因为他懒得跟熟人介绍同伴也说不定。 不过她觉得阿妮亚大概是从云那边得知的,因为从前面那些话听起来,三年前她就认识零跟云……“零大哥有来过艾迪尔?”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恰好与结束了对双胞胎品头论足的阿妮亚对上,这位老太太的身体正微微向前倾,瞇起视力早已大不如前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清方才未能看清楚的面孔。 久久地注视女孩的脸,不知在寻找什么。 缇菈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因为在三年前与零认识的那一天,甚至是前不久与法克斯、万认识的时候,他们都是用这样看着故人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只是不晓得她是想到什么人? 心里头刚这么想着,嘴巴就比大脑快,脱口而出:“请问您看到我,是不是想起什么人呢?”说完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顿时整个人尴尬不已,“呃……抱歉。” 有趣的东西?总不会是在说阿奇拉吧?可是阿奇拉又不是东西啊……她飞快的看了怀中的水晶宝宝一眼,尽管抱持着诸多疑惑,缇菈还是乖巧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阿妮亚把身子往后靠,整个人几乎要埋入那张舒适的躺椅,望着顶上的梁柱,露出无限怀念的神色道:“是嘛,缇菈啊……这真是个好名字,刚刚还没注意到呢,在你身上有老朽故人的影子。”她的目光流连壁炉上被盖起来的相框之间。 那个苍老的声音配上那样的神情,流露出无限的感伤,令缇菈感到莫名的心塞,不由得将阿奇拉抱得更紧一些。 她正欲开口,阿妮亚已经眼神一变,转而看着零提出她的问题:“好了,说说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吧!老朽可不认为你会无缘无故的带同伴来艾迪尔,你什么性子老朽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撇了撇嘴,零对于自己的性子,是否真的被眼前这位老太太摸清楚抱持着高度的怀疑,但他还是乖乖的将来自圣教会的委托,一五一十的说给对方听。 “噢……又是圣教会的委托,是的,当然,我比谁都清楚,毕竟三年前,你也是为了调查伊斯特的事才来到艾迪尔的,说起来,雅穆尔前不久也跟我提过这事儿。”阿妮亚回答着,悠闲的呷了口茶,“独居老人最爱做的事,就是听八卦。” 雅穆尔是谁? 缇菈转头询问零,后者回答那是圣教会外部的高层职员,是阿妮亚的曾孙,也是菲莉丝的堂兄。 在说到最后雅穆尔跟菲莉丝的关系时,他很古怪的停顿了一秒。 除了缇菈这个新进来的人之外,好像没有人对于菲莉丝还有个在圣教会的哥哥这个消息感到惊讶,大概是有听过这件事。 不过她却在这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雅穆尔先生已经奔四十,既是阿妮亚的曾孙又是菲莉丝的堂哥,那么眼前这位老太太的年岁还挺耐人寻味的。 虽然没见过菲莉丝更没见过雅穆尔,但是这不妨碍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以及刚得到的消息结合在一起,“呃,我有点好奇阿妮亚……夫人今年贵庚?” ——用苍的话来说,缇菈关注的点向来都是那么的……奇特?或者说是太跳跃还更贴切一些,有时显得挺失礼的,但本人永远都没注意过。 可惜还没讲完就被塞了一嘴饼干,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们集体看着想把饼干咽下去却不幸被呛到的零几秒,然后再齐齐看向那只犯罪之手的主人……阿妮亚正在以颤巍巍的缓慢步伐走回那张松软的躺椅旁,坐下来的时候嘴里还不忘念着“人老了真是不中用”,好像刚才忽然跳起来以十万马力冲向零还塞了他一嘴零食的人不是她似的。 对此,他们第一个浮现的想法是:老人家的爆发力不可小觑。 第二个则是:不论什么阶段,年龄都是女人的秘密。 待零在半是咳嗽半是咀嚼的努力下,把塞了满嘴的饼干给吞下去,并且试图靠着开水止住喉咙的搔痒,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对于他那副狼狈的样子,阿妮亚(真凶)的反应是……慢条斯理的搅拌着刚热好的奶茶。而他的同伴们?还忙着在屋内转圈儿的坦没空理会他,莱特重新陷入他的妄想、不对,是沉思中,所以也没空搭理他。 本来最可能会理他的奈和缇菈,前者对于手中的饮料似乎相当满意,因为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用着一种近乎着迷的眼神在盯着手中的液体,后者则是津津有味的听阿妮亚讲述关于艾迪尔的故事,并表示对这个名字极为好奇。 简而言之,完全没人想安慰刚刚被呛得厉害的零。而且,他们都忘记了最先起头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缇菈。 艾迪尔之所以被叫做理想之乡,众所皆知,是因为她在新历时期还未开始时便是异种族最大的聚居地……噢,当然,现在不再是了,自从海德那些大城开始接纳外来种族后,这里如今不只异种族,连普通人类都少得可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这个地方的居民都明白的原因。 她吃了一口奶茶,对适中的甜度满意的点点头,才接着道:“这里是由皇灵历时期的理想国度,古香格里拉的遗民所建立。” “古香格里拉的遗民?那圣教会呢?”据她所知,圣教会也是由古香格里拉的人所建立的圣地。 “哦,圣教会,全世界的信仰之地、众神的聚集之处,无论何人,皆能在此找到他的归属。”阿妮亚用着类似吟咏般的咏叹调子,好像虔诚的信徒如此歌颂赞叹。 “但那并不完全是由古香格里拉王国的子民建的,严格说来,它只是……嗯,一个对祖国的寄托?建立圣教会的人,多数都只是对王国的崇拜者,他们甚至连古王国和众神殿的遗址都找不着。” 显然这句话吸引了其他三个都没在听故事的人……除了依旧觉得嗓子搔痒难耐的零正咕嘟咕嘟地饮下他的第七杯水,喝完后还捏着喉咙难受的哼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生锈的齿轮转不动似的。 老妪跟他们讲述了在艾迪尔的老人们口耳相传下来的老故事中,有一则是关于古香格里拉与众神殿的故事。 传说中,香格里拉的末代国王.所罗门,有着控制魔物的强大力量而得到了神的宠爱,进而拥有宛如守护者那般,能够创造出永恒结界的能力。 当世界遭逢变节,也就是大浩劫来临之时,他以性命为代价,连同众神殿所在的香格里拉之森一并隐藏起来,隐藏在另一个空间,那便是至今无人找到的“遗址”。 而在危机之时被迫逃离国家的子民与他们的后代,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上“乌托比亚”,亦即“理想乡”,以示对故国的骄傲与怀念。 听到这,莱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掌发问:“呃……我比较疑惑的点是,众神殿是什么?” 命运的相逢 第32章 理想之乡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众神殿就是古香格里拉王国祭祀九大上神的神殿,也是他们历代神官上任时与神交流的地方,它被设置在初始之树与初始之湖,只可惜,都随着古王国一块消失在这个世上,现在圣教会的主教堂『万神殿』也是以众神殿为原型所建的。” 缇菈越过了正准备倒第十杯水的零(他表示:直接从别人身上横过去很没礼貌),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脑勺就这么恰好挡着莱特的视线,而是兴致勃勃的追问。 “我听说圣教会的中心教堂……嗯,就是万神殿,好像就建在古香格里拉的旧址上对吧?” 毕竟当年参与组织了圣教会的成员中,有一部分是当年离开香格里拉的居民与他们的后代,剩下的则是来自于各地,或多或少都与古王国有所关联的人。 “旧址?呵呵呵,守护者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够完美的复制出看似相同却又不同的空间,从某个角度来看,说是『旧址』也确实不为过。” 起身收拾着桌面的阿妮亚,接过奈递过来的托盘,妥妥的拿在手上,完美的、利落的……回答完缇菈的问题后,末了还补上一句:“随意的说出女士的年龄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后面那句话是对零说的,后者在灌下了大约十杯水后,谢天谢地,那股如同被羽毛轻轻搔过的感觉终于不再折腾他可怜的喉咙,不过因为之前咳嗽的力道过猛,导致原本清澈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但这不妨碍他反驳阿妮亚的指控。 “这叫做收集情报,而且严格来说,我根本没说出来好不好。” ——虽然他是趁着阿妮亚进到后面的厨房时小声的抱怨,还因为声音太过低哑,根本没有人听到。 “好啦,孩子们,你们半个月的旅途下来一定累坏了吧,现在离晚餐时间……”老太太从厨房探出头来,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两个小时,完美,老朽这就去准备晚餐,你们可以去后面的客房睡个觉或是到地下室的书房看书都行,当然,不建议到外面去淋雨。” 由于迷糊王.缇菈自告奋勇的举起手表示想要帮忙,冷美人.奈也以行动表达她要进厨房帮忙的意愿,大概是她在这两月来领悟了不少缇菈的超强破坏力。 乌鸦嘴.莱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放松紧绷的神经,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必须去补个眠——零对他的这个决定予以鄙视,到底是谁每晚都睡得像头死猪…… 至于乖宝宝.坦,则对着一边木柜上的玻璃瓶开始细细的研究,只是他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眼睛都贴上去一样,某方面来说恐怖程度绝不亚于遇上魔兽的施瓦洛。 ………… 伫立在窗前,双手环胸,凝视着窗外景色的零,神情专注得如入无人之境,没过多久,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开始有些飘渺,仿佛透过外头的雨幕在看着什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又下雨了…… “毕竟现在是雨季嘛。”打乱零的沉思,是再度被自家主人抛下的阿奇拉,因为位置和角度的关系,被遗忘在木桌上的他只能看到眼前疑似在装深沉的家伙的……背影? 黑发青年回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桌上的金黄色圆球,尚未从他的小世界回神,五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了吗?”……其实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大大的眼睛盛满了无奈,美丽而纯粹的金黄色虹膜流转着异样的光芒,不过鉴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看起来相当疲惫的阿奇拉在桌子滚啊滚的,一圈又一圈,传达出“我很无聊”的讯息……虽然看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很有趣很好玩,但是零却不这么觉得。 “你看起来有点……”他寻找着措词。 “心神不宁?”完全不会头晕的阿奇拉依旧在桌面滚来滚去,嘴上也不忘回答:“彼此彼此,连续性的下雨总会让人觉得心神不宁,特别是这种不会打雷的雨天,我记得明沂的三哥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特别讨厌下雨,对吧?” 一时间,屋子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哗啦哗啦的雨水冲刷着屋顶的声音,直到从厨房传来一个迷糊蛋的尖叫声,还搭配着乒乒乓乓、劈哩啪啦宛如大合奏的背景音乐,最后以几个碗盘掉落地上清脆的声响作结。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把坦吓得不轻,他心有余悸的把手上那个差显失手打破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然后慌慌张张地奔进厨房,仿佛那里方才是发生了爆炸还是失火什么。 倒是零和阿奇拉都一脸淡然,前者捏了捏鼻梁,表示他早就预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后者则是太了解自家姑娘。 所以对这种事早已是司空见惯了,若不是因为没有肩膀只能叹气的话,他大概还会无奈地耸耸肩吧,而且这肯定会是他最常做的动作。 至于莱特?那个一沾枕就立刻睡得不省人事的家伙,对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唔……”缇菈几乎是呜咽出声,一滴生理性的眼泪甚至从眼角滑了下去。 慌忙冲进来的坦看到她这样差点没二度受惊。 当然,原因除了缇菈那副模样以及满地让人不忍直视的碗盘碎渣之外,有一大部分应该归咎于她旁边的那一位。 不是阿妮亚也不是奈,而是第四个人……呃,更正,是在坦进入厨房前,不存在的第四人、不,严格说来那应该也不算是“人”。 “呃,这位是……”他手足无措的挥舞着双手,指着走到阿妮亚身后的那个迷你的影子。 因为说穿了,羽族其实就只是肩胛骨两侧各长了一对会掉毛的东西,其他一切均与普通人类无异的亚人类。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却只有约两个巴掌那般大,与画册上的天使——不是光着身子、拿着喇叭的那种,他有穿衣服——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差异,只是她不太确定天使是不是都这个大小。 重点是,刚刚小家伙的身高,可是同奈一般高! 只是在她疑似也被缇菈高分贝的叫声吓到后,瞬间缩水成坦进来时看到的这副模样。 “哦,介绍一下,这是老朽的守护灵.席拉,她是个害羞内向的小家伙。”自家的碗盘被打碎了大半,阿妮亚却不以为然看向露出茫然神色的缇菈,“……你们应该知道守护灵吧?” 吮着割伤的手指,在大脑里搜索了大约十来遍之后,缇菈非常确信自己应该没有关于守护灵这方面的印象…… 大概吧,毕竟她的记性没办法被给予太多的信任,而且更悲惨的是,这个可信度还低得让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进入健忘症末期。 命运的相逢 第33章 理想之乡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守护灵,一种未知且迷人的存在,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颜色的一大团气体——因为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才有不同的颜色——仿佛大量的炁被凝聚出了“实体”。 其实那正是原本连接着灵魂与肉体的气。因为生物的精神在经过训练或某种外在的强力刺激,以至于灵魂受到影响,进而出现的一种非实体存在。 依照它们的性质不同,分成了四个种类,分别是“精神体”、“守护灵器”、“影魔”和“守护神”。 不过有鉴于全部讲下来实在太多太复杂,在此就简单介绍一下阿妮亚的守护灵,它属于上述的第一类“精神体”: 将守护灵的炁实体化,变成宛如精神体般的实体存在,所有的精神体形态都以动物为主,最大特征是“绝对的忠诚”。 而且大多数来说他们若不是跟主人一个样,就是完全相反,不过后者的情况很少见,毕竟大多数人还没办法精分到宛如两个不同的人。 ——顺带一提,正因为精神体类型的守护灵往往是主人精神的具象化,所以如果是动物型的精神体,如狼、豹或鹰之类的动物,有很大的机率也同时代表着主人的行事风格、对伴侣的观念等,有着诸如此类意义的象征。 依照精神力的强大程度,精神体的成长又能分成三阶,从第一阶开始它们就会拥有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之后慢慢随着主人的精神逐渐增强而成长。 第二阶的特色是活动的范围不会受限,当然那是在主人的命令之外。 到了第三阶段,它们开始能自主的改变自身的外形,不过仅仅只能改变外表上的一些特征,例如身高体重。 对比方才的情况,阿妮亚身边的小天使,很可能就是属于第三阶的精神体。 虽然在缩水前看起来跟羽族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当她缩水后,乍看之下宛如一尊精致的天使娃娃,而变得非常不太像人类; 阿妮亚一席话毕,显然兴致又上来的坦立刻就接话:“这真是太、我是说,守护灵这样的存在,我只有在书上看到过,从来没亲眼见识过。”兴奋的语无伦次。 他好奇的凑过去,想看得更清楚,结果……大概是因为他靠得太近或是表现得太过急切的缘故,席拉小天使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躲之后,干脆直接凭空消失。 奈盯着上一秒还有“人”在,下一秒只剩空气的位置,再看向她的孪生兄弟,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于是她冷静地补了一刀:“你吓到她了。”然后不意外的获得一对可怜兮兮的狗狗眼。 仍在客厅的零和阿奇拉很欢快地在聊天,在他俩回来时连一眼都没赏给他们,大概是早就预想到缇菈会被请出厨房吧…… 不过零倒是在缇菈坐下时,看到她鼓鼓的腮帮子(塞满饼干)后不客气地笑着偷戳了一把。 再一个小时不到就要吃晚餐了,你居然在吃零食?! 阿奇拉看到缇菈嘴里叼着的那块饼干后,给了她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巧克力好吃嘛!而且我的手指在厨房被割伤了,你不会安慰人家一下吗? 缇菈愤恨不平的嚼着满嘴的饼干,左手不忘朝阿奇拉竖起中指——受伤的手指——让对方看清楚上头的伤口。 这跟吃饼干是两回事吧……面对着眼神理直气壮的缇菈,阿奇拉觉得有种无力感。 零轻轻的偏过头,目光越过因为太过激烈的交流而迸出的火花,看向跟着缇菈一起入座的坦身上,后者似乎还沉浸在他姐姐带来的打击中,周身的氛围十分沉重。 他先是微微一愣,忽地笑了起来。 坦还没从“小家伙?”跟“在叫谁?”这两个问题中反应过来,一个影子倏地从他右颊边窜过去,还带了一阵风以及甜甜的巧克力味,一头栽进零的怀里,顺带把坦给吓得险些摔下椅子。 缇菈也被那个小影子吓着了,不过只是被饼干噎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失态,何况她马上就看清楚,小黑影的真面目,就是他们方才在厨房见到的,阿妮亚的守护灵,天使席拉。 这个害羞的小天使显然相当中意零的腿上位置或是怀抱,她现在正窝在那儿,一手抓着巧克力饼的袋子,一手拿着饼干咬得嘎吱嘎吱响,还吃得满脸都是。 坦眼巴巴的望着先被捏脸又是被摸头的小天使,后者对于自己的脸颊遭到袭击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依旧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询问零与席拉是不是很亲密的时候,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羡慕。 “马马虎虎啦,以前混熟的。” 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行径根本与恋童癖如出一辙的零,低头摸了摸吃得很专心很快乐的席拉,嘴上含糊的回答,不太在意自己的裤子上满满的都是饼干屑。 看着那只半分钟前才袭击自己的咸猪手,正如法炮制的去戳那个软绵绵的脸颊,缇菈对于这个跟吃豆腐没两样的行为撇撇嘴,轻轻地哼了几声。 忽然想起他们来到这个小乡村的目的,刚才零和阿奇拉似乎就在讨论这件事,于是她抛开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一手托腮,一手规律地敲着桌面,做出好整以暇的样子,淡淡的道:“所以呢,明天的行程如何?伟大的领队先生,你别忘了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零刚伸出手,本想再捏两下,听到这句话便抬眼,恰恰好对上缇菈那样奇怪的视线,只好干笑着抽回骚扰天使的手,“噢,正好,我也打算跟你们提提这事儿,刚刚我和阿奇拉有谈到这个。” 他停顿了一下,咳个几声清理嗓子,正襟危坐,一改方才不正经的行径,现在这么看来非常严肃的样子。 这个举动放在出任务中的零身上来说,其实是相当的少见,虽然之前在不归山那次的任务就见识过,不过他在任务上这么认真的神情真的是少之又少,还真是让他目前仅剩的队友们有些适应不了。 “咱们明天去小镇上参观参观呗。” 令他们相当遗憾又讶异的是,这次零说出的话语以及口气,都跟他的那副表情完全不搭——重点是他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坦呆愣地眨眨他漂亮的天蓝色双眼,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缇菈则是脑袋一时没撑好,险些与桌面来个亲密接触,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甚至做出一个非常不雅的动作。 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没有阻塞更没有幻听之后,这名栗发少女一脸见鬼似看着自己的搭挡:“……抱歉,你再说一次。” 缇菈深深的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很可能……正在面临着很大的折磨。 “说笑的吗?” “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开玩笑喔。” 不,先生,请你闭嘴,还有那种像是要去玩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命运的相逢 第34章 雨中幻影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抬头看了眼天空,艾迪尔这里大概是进入雨季……感觉从未放晴过。 都已经到八月,这大中午的,本该是蓝色的天被薄薄的乌云染成湿润的浅灰色,偶有阵凉风拂过,夹杂着沉重的湿气,能闻出雨水即将来临的征兆,还有一丝丝的不安。 揉揉因为仰头太久而有些僵硬酸疼的颈子,将手中最后一块面包扔进嘴里,缇菈这才转头看向站在门前不约而同打着哈欠或是伸展四肢的同伴们。 昨日的那场攻防战意外地消耗他们不少体力……虽然照零的说法,那根本称不上“战斗”。 双胞胎看上去还好一些,打呵欠的样子优雅的简直像是在掩嘴偷笑似的,让她再次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作现实的残酷,还有老天爷的不公。 反观刚被挖醒的莱特,睡眼惺忪地靠在门边,眼睛半瞇成一条缝,咧开的嘴巴几乎都没阖上过,让缇菈看了觉得好生疑惑。 因为莱特明明是他们这群人中最早睡的,睡到缇菈奏出了厨房大合奏都没醒来过来,可是为什么还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重点他还是几个人里唯一睡到中午自然醒的那个。 连最晚睡的零都只是伸个懒腰也未显任何疲态,明明这阵子身心最劳累的应该就是他,眼底下却连点淡淡的青色都没有。 一直到吞下最后的早餐,她仍是没有得出个合理的解释,下一个问题又浮上心头……目光偏了偏,落在自己的左手侧,那个揪着自己腰包的小不点身上,再往零那边瞄过去。 为什么席拉也在?顶着一个特大的问号,她用眼神向零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见缇菈一双清澈澄净的大眼睛死命的瞪着自己,又看了看她旁边飘啊飘的小天使,零立刻会过意,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咧着嘴笑开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明晃晃的笑容让后者差点没闪瞎眼。 当她歪过脑袋,一脸严肃的盘算着是要用自己的爱弓痛打他一顿呢,还是干脆一脚踢过去的时候,零的开口让她错失了这个大好的打人机会。 迈入第三阶精神体的守护灵,会拥有更加清楚的自我意识,除非是主人的命令,一般来说,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像以往那样受到诸多限制,可惜怕生的席拉基本上好像都是跟阿妮亚窝在家里居多。 缇菈听到这不禁怀疑,阿妮亚根本是把她家的守护灵当女儿还是孙女在养吧。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席拉除了很黏零之外,意外的还很喜欢跟着缇菈到处走。 尽管昨晚她凭空出现抓住缇菈的衣袖,害得后者手里的碗盘摔碎不少,只能沉默地望着地上那些“死无全尸”的可怜瓷盘,在心里为它们哀悼一番后认命的收拾好碎片。 尽管零已经解释过或许是因为因为守护灵最大的克星,就是能够操控精神的魔法,所以对于魔法师这类魔力值高于平常人的存在,会本能地感到恐惧或排斥是常有的事,即使坦并没有学过能操控精神的魔法。 “没带上阿奇拉?为什么?”抹去眼角的泪,坦也加入他们的对话。 习惯性的又撇撇嘴,缇菈耸着肩回答:“不知道,从昨天开始就在睡,就跟某个人一样,明明每天都睡很多,却不晓得为什么还是那么累。”意有所指的说着,目光还往那个某人的方向飘去。 昨夜入睡前,他们曾向阿妮亚打听北斗七星出现的这个传言,毕竟那正是任务的重点所在。 根据圣教会的委托内容,最初传出流言的源头是艾迪尔,而寻求帮助的是圣教会驻扎在艾迪尔镇的祭司,目击者则是商队以及镇上的人。 从阿妮亚口中得知,大约两个月前,镇民们先后在夜晚的镇上和森林中看到了七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本以为是流亡至附近的劫匪之流,也不知怎么就有人联想到传闻中的北斗七星去。 接下来,一支定期至艾迪尔买卖的商队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个传言,在进入城镇之前就被七个身披斗篷,会使奇异术法的怪人打劫。 商队遇袭的那片森林,就是他们一行昨日遇上那伙人的地方。 眼下唯二的线索就是这个小镇和森林,所以他们必须兵分二路,带着天使的缇菈和莱特一组到镇上打听,零与双胞胎一组进入森林寻找蛛丝马迹,两组人马分别由两位驻地祭司带领。 缇菈对于这个行动成员的分配非常纳闷,明明她和零才是名正言顺的搭挡,为什么会变成莱特跟她一组? 对此零的解释是这样:“森林的范围比较广,需要三个人探索,坦可以使用感知魔法,森林的搜索非他不可,奈的警觉性比你高,我对这里也比较熟,再说你不是还有席拉陪着吗?这样你们这边就多一个向导。” 说到中途的时候明显停顿几秒,随后夸张地叹一大口气,看着旁边眼睛已经变成一条的人,说:“最重要的,我实在不放心让这个睡眠不足的家伙进森林,要是走着走着迷路我可管不着,跟你一组的话,教会的前辈也可以帮忙看着点。” 他指了指站在他们五步外远,一名戴着银框眼镜的墨发男子以及束着马尾的棕发女性,都穿着圣教会的祭司袍,纯白色的。 缇菈才忽然忆起昨天在阿妮亚迎接他们的时候,有同这两人打过照面,也简单的相互做过自我介绍。 啊啊……这样说来,这种分配的方式也是情有可原嘛。虽然不晓得被狠狠鄙视一番的当事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可见都非常赞同零所做的安排。 大白天的树林里,光照一样很不足,景色昏暗的完全不亚于晚上来临的时候,由此可见这些树长得有多高大多茂密,而且似乎甚少有居民进入森林的样子,因为根本没什么人走过的小路,他们很艰难地在这片杂草快跟人一样高的林子里前行。 “噩梦?”随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树丛,零漫不经心地重复着坦的话 “嗯,虽然莱特哥说是认床……可是哪有会认床的人那么快就睡着的?所以我想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吧。” 坦很乖巧的回答,他的心思一向细腻敏感,也因此在医疗体系的魔法上能日新月异,当然不排除他本身有很高的天赋。 现在金发少年对自己的这位同伴最近的不正常感到非常担忧,可同样作为搭挡,他的姐姐对于莱特的异常行为似乎未予以太多的关注。 闷着嗓子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零嘀咕了什么坦也没听清楚,只能勉强分辨出“连续”、“噩梦”这个词。在他俩前方,领着他们进入森林的那名男性祭司以及奈,正停下来等他们两人跟上。 与他们一同进入森林的是名叫凯丁的男子,顺便说一下,或许是因为他戴着眼镜又笑瞇瞇的缘故,整个人给缇菈的第一印象就是个温文有礼,感觉挺厚道的先生。 他注意到零一脸凝重的神情,于是出声关心:“嗯?请问有什么不妥的吗?” 坦还没开口,零率先微笑着摆摆手,没多做解释,只是道:“凯丁先生和玛雅小姐在艾迪尔这里驻扎很久了吗?” “难怪……三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没见过你们。”零笑着快步上前跟奈换位,走在凯丁的身旁,巧妙地转移话题。 “是的,只是我毕竟是刚从见习升格上来的,还未成气候,还需到各地跟着前辈们见习,所以很快的……我就要回教会本部,等待下次的分派,玛雅小姐的话,应该还会继续驻扎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 凯丁语气温和的笑答道,面上还带着几分无奈,接着就见他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挡住双目,遮去部分神情,却没掩住他的问题。 “对了,有件事我想听听专家的想法,关于那则流言……你们认为是真的吗?” 命运的相逢 第35章 雨中幻影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所谓的流言是否为真,指的自然就是北斗七星是否真存在于世。 毕竟在很多民间传说中,北斗七星被视作毁灭者的信徒,背弃守护者的盗徒,尽管正史中从未明确记载这些人究竟是正是邪,只寥寥几句载明他们是劫富济贫的盗贼。 这样一个与正义、光明显然搭不上边的团体沈寂十数年再度出世,作为一个神职人员,想从探索未知为己任的冒险者口中确认这种传闻的真假其实不意外。 但是落在坦的耳里,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响应,目光偷偷向旁一瞥,没看见理应走在身旁的人,再一回首,就见零正低垂着眼皮,单手抵住下巴出神。 这是他严肃思考问题时会有的行为,因为想得太入神,才刚往前走几步的他这下又稍微落后几步走在他们之后。 坦见状,也不好意思去要他回答,只得转而和凯丁身边的奈交换个眼神。 “目前还不太能确定真假,虽然昨天确实遇上可疑人物,但是,我们也不能单靠他们身上有北斗七星的标志就胡乱下定论。” 得到了肯定的眼神,金发少年复又对上凯丁的视线这般简短地说明,末了还求证似的看向自家姐姐。 “对吧,奈?” 他的孪生姐妹对此则是赞同的点点头,并很难得的跟着开口询问凯丁他们最近有没有收到来自教会的讯息。 大约这是头一遭听到奈开口,凯丁有点愣了神,直到对方又再问一次,才反应过来:“关、关于这个吗,有是有的,不过只是要我们多留意留意镇上的情况,一有异常就要回报给上级。” “原来如此啊……那、凯丁先生对于北斗七星出现的这事怎么看?” “嗯,我吗?其实没想太多欸,只是北斗七星不是一向以盗贼起家的吗?所以我比较好奇是不是有什么珍稀的宝物,才会吸引消失数年的他们再度出现……” 他又抬手推了下眼镜,显然是习惯性的动作,薄薄的镜片在他的动作下折射出一丝冷光。 珍稀的宝物……吗? 对于早已消失在皇灵历时期,却在如今这样的世界中再次现身的北斗七星,究竟是怎样珍贵稀奇的东西,才能得到他们如此的关注呢? 艾迪尔的街道两侧有许多历史悠久的石像,走在前面的玛雅替他们二人一一的介绍其历史以及由来: “这些都是皇灵历时期的先人们在大浩劫后刻下来的,用作纪念,这里有上古的神明、古香格里拉的王……当然,是真是假就连我们圣教会都不能确定,不过石像的历史悠久倒是真的。” 在森林组很友好的边聊天边继续奋勇前进的同时,城镇组的这边也在“努力”的进行地毯式搜索。 ——只是与其说他们是在“搜索”,倒不如说是“观光”还更贴近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尤其是玛雅穿着教会的祭司服,又一副干练的模样,看着挺像当地的向导。 毕竟这里的屋子数量虽然相当的可观,可是有大半是无人居住的空屋,而且年久失修的房子占去多数,这么挨家挨户一路看下来,自然是找不着一个大活人问话,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躲藏在其中的样子。 玛雅看着一旁破旧的老木房,语气充满感叹地解释这是因为艾迪尔的人口其实很少,约莫三四十来个。 镇上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到外地发展,所以镇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偶尔才会看到一两个年轻人,尽管每年来这里的游客不算少,但是真正搬到这里定居的外地人其实少之又少。 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一区因为太过靠近深处的森林,所以基本上是没有人住了,大部分为了更方便工作都住在靠另一端官道的地方,会在这附近活动的人也很少。 几乎只有像玛雅和凯丁昨日为了巡视才会来这区,也因此缇菈一行人刚到这里时没有见到他们。 可就是这么荒凉的区域,是镇民最开始看到那些诡异身影的地方,加之此地又离同样有可能是那伙可疑人物躲藏的森林最近,才会是他们首要寻找的第一地点。 ……….. 这里是城镇最古老的区域,保留着最早期的模样,沿路上才会看到很多尊形象庄严的石像伫立在街道上,有些甚至有着非人的样貌。 见他俩一路上都目不转睛地观察这些石像,玛雅主动解释这些石像的来历,有建造城镇的伟大先人,也有传说中的异族英雄。 或许是因为自幼就听着神话传说当床边故事,缇菈向来对这种神话历史非常感兴趣,有人解说自然是非常乐意,是以这会儿她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入迷。 相较之下,莱特却是站在一尊有着妖精或精灵似的尖耳,女性面貌的石像前面,偶尔左边看看、右边瞧瞧,看着比方才是有精神了些,但是也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连今早面对玛雅这样美丽知性的女性,青年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的凑上去,很不对劲。 不能怪缇菈会这么想,因为这已经是她认识莱特三个月以来的既定印象,谁让某人常常在她面前“搭讪女性”,尽管本人表示那是他家乡热情友善的表现。 咳咳,扯远了……不是没关心过对方,但是在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中,全都被对方用“没睡好”这样千篇一律的理由给挡回来。 既然当事人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好来硬的——即使这会让零的黑眼圈越来越深,睡不饱的怨气越发沉重。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又聊到了他们苍玄门冒险者这次的任务内容,玛雅叹了口气表示此事发生在自己驻扎的地方,实在很令她头疼。 虽然搭档凯丁说那是因为她晚上都跟家里人通讯聊太晚,睡眠不足导致,男人说这话时还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让人看了牙痒痒。 “老实说,听到镇民们说这件事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有外地人想搬来此地,没想到流匪那一块,毕竟这里偏僻归偏僻,倒也不是没有人口流入,虽然都是些有年纪的人想来颐养天年……” 说到此处,玛雅看了缇菈一眼,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颇有兴致地同他们分享。 像是想起令人怀念的旧时回忆,她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眸光温柔地闪动,嘴角右边的小痣随着唇瓣一起扬起,勾人目光,再搭配着那身合身的纯白祭司袍,看上去有几分所谓的“知性美”。 命运的相逢 第36章 雨中幻影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只是不知为何,那张肉嘟嘟的粉嫩脸蛋此时却涨得红扑扑,婴儿蓝的大眼睛眨呀眨,最后终于憋出两个字:“来了。” “呃、什么?你再说一次,什么东西来了?” 这下缇菈的注意力真的完全被她吸引住。 现在意外的听到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声音软绵绵的,还挺可爱的,而且不出意外的是软糯稚嫩的童音。 孩子,你就不能再说一次? “——说来也挺神奇的,缇菈妹妹,你们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一模一样,或许是跟你有亲缘关系的人也说不定,我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缇菈一方面时不时地看着玛雅,表示自己有在听,一方面很努力的分辨席拉方才话中的意思,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解读不了。只得在心里欲哭无泪,以至于她没有听清楚玛雅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抓到什么模糊的关键词。 没等她消化吸收完刚才听到的事情,忽地,沉重的轰隆声在艾迪尔的上空响起,一声又一声,金黄色的光芒在厚重的灰云间若隐若现,片刻过后,小小的雨滴唏哩哗啦的落下。 缇菈蹙起眉头,方才那几道不怎么响亮的雷声震得她有点头疼,伸手蹭了蹭额前细碎的短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下一个瞬间,某种巨大的压迫感急速逼近他们的身后。 连绵不断的细丝滴滴答答地,轻盈的如羽毛般落下,数道身影快速的掠过林间,几双鞋子猛地踩过原本就存在的小水洼,不停歇的接二连三,溅起层层的水花。 “该死,警觉性降低了吗……”全力奔跑之际,零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嘴里禁不住的低声咒骂着。 就在几秒钟之前,一道无预警的光束恰恰好打在凯丁脚畔,吓得这位先生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若不是零眼捷手快的把他往后一拖,他的祭司生涯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 前一天的情景再次上演,数道光束再次像不要钱似的朝他们招呼而来。幸运的是,四人回避的及时皆没有受伤,不幸的是,他们早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森林的深处,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凯丁显然是属于那种智能型而非体力型的角色,因为此时此刻被零不怎么温柔的拖着跑,他虽然还没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但也已经是脸色发白、气喘如牛的状态。 在他们慌乱躲避攻击,而领路人自顾不暇的后果,就是导致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乱窜的局面。 “呼呼呼、呼呼……欸、奈,你有没、有没有注意、到……”稍微落后的坦开始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边跑边试图跟拉着他跑的姐姐说话:“这次的、光束好像、好像比昨、昨天、还……” “少。”奈很顺口地接下她弟弟没说出的最后一个字,金发青年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惜他发现这样大概会让自己所剩无多的体力彻底告罄,只能露出个没什么力气的微笑。 很轻松的稍微超前双胞胎,手边还拖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零神情肃穆,猩红色的双眸一刻都不曾停止转动,似乎是在辨识方才来的路——这个还挺困难的,谁让这里真的是人迹罕至,连一条人踩出来的小径都没有。 也或者他是在凝神分辨偷袭者的位置,不过这也有些难度,毕竟他们现在一直在移动,又有光束不断干扰他的思绪。 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的坦再吃惊也只能发出一个气音,无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而奈则毫不犹豫的接手已经瘫软无力的凯丁,在任务中或是紧急的时候她一向会无条件的服从她所信任之人的命令。 脚不停歇的拐了个弯,待他们兵分二路后,零这才回过头,有着杏仁状瞳孔的眼眸微微瞇起,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同伴离去的背影。 他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同一时间,另一方面,缇菈他们这边也确实遭到袭击,不过跟森林组选择“走为上策”不同,三人选择了防御。 ——或者应该说,当他们反应到敌人正朝自己攻击的时候,已经是在意外的状况下直接进入防御状态,而且他们还遇到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勉强的咽下口口水,缇菈左右看看对现在的情形也有点呆滞的两人,迟疑地开口:“莱特?玛雅小姐?” 首先被点到名的莱特回神,迎着女孩求证的目光,琥珀色的双眸似乎还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金色光芒,他马上就知道缇菈想问什么,搔搔头表示:“你觉得问我会有用吗?我可没学过这种东西。”晃着手中的剑,打磨得光亮的剑上反射出他们眼前所见的奇迹之光。 此刻在三人的周身,环绕着一条条淡金色的光芒,在其中隐约可以见到某种从未见过的几何文字构成的咒文不停窜动。 而似乎就是这些带着柔和光辉的文字排列成半圆状,形成某种强力稳固的防御层,温暖而强大,抵御那些从破败的房屋内射出来的冲击光束。 玛雅缓缓摇头,神情中略有些迷茫地回答自己并没有学过这个之后,继续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抬手拭去额前落下的汗水,莱特的注意力选择放在这些莫名的袭击:“……虽然跟前天相比少了点,但是这光束的攻击威力好像更强。” 若不是眼前这道同样是突然出现的防御,估计刚刚那第一发攻击足以重创他们。 缇菈一手搭着弓,一手抽出箭矢,同样紧盯着眼前的“战况”,深怕下一秒发生什么变故让它们穿破这层不知名的防御。 “现在怎么办,要赶紧跟零大哥他们联系才行……或许他们那边也遇到跟我们一样的状况。”若真是那样就糟了,虽然森林的隐蔽性较好,也有树木可以作为抵挡,但是对于此时身在明处的他们来说却是弊大于利。 “怎么可能……这、这个是……” 当苍玄门的两位冒险者正在全身心戒备的同时,玛雅突然的喃喃自语稍微让他们的神经小小的绷得更紧,但是缇菈注意到对方的语气里掩饰不住莫大的惊讶。 还不待她出声询问或是玛雅开口解释,那些趁人不备的攻击在同一时间全部停止,而随之出现的,应该就是袭击者的身影。 毛毛细雨连绵不断,七个身穿斗篷看不清面貌的人影,还有个防护罩,嗯,这情景怎么看怎么眼熟……不就是前天那场攻防战的翻版吗?! 不过跟上次相比,这回他们只有三个人啊,虽然古人说“三就是多数”,但是眼下对方比己方多出四人,四比三更多,足足是他们的两倍!好在还有这个质量明显提高了好几个档次的强力防护罩保护,勉勉强强的弥补她们战斗力严重不足的问题。 在缇菈的内心小剧场快速上演的同时,她也感知到前天发现的那一股气息,依旧是无法分辨的一大团。 这其实是一个很古怪的现象,因为所谓的“气息”是自灵魂发散出来,就像呼吸一般的自然,灵魂与肉体相连接所需要的那部分。 或者说白了点,就类似于人体的气味。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气息,就跟不同的灵魂有不同的颜色是一样的道理,因此不可能将所有人的气息集成完美无瑕的一体。 不过上面这些感受都只是其次。 重点是,今天这股气息跟前天好像还有什么不同,那种异样,不算陌生……对,即使被强烈的恶意包裹着,她还是能感受到藏在那底下浅浅的气息,明明眼前的人至今只出现过一次,但是他们的气却透着一丝丝的熟悉感。 “欸、他们该不会就是……”玛雅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人影,因为那些人衣服上绣着的七星图样,让她忆起几天前从教会那里传来的消息。 “在得到证实之前我们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既然对方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姑且就先这么认为吧。” 莱特边说边提高警觉的打量着敌人现在所站的位置,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情势过于紧绷,缇菈觉得青年身上的气息变得非常有沉重,那是一种类似于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不过现在也不容她多想。 因为在他们交谈的短短几秒内,对面的人影早已以非人的脚程,快速散布在他们的四周,距离一下就被缩短的情况下,缇菈敢说若不是双方之间还有这一层阻隔让敌人有所顾忌的话,估计这会儿对方早就招呼过来也说不定。 令她更加在意的是,即使离得这么近,却仍然无法窥见几个人的面部,并不是被雨水影响视线,可能是因为兜帽的阴影完全的掩盖着底下的人,以至于看不清在兜帽阴影下的人。 命运的相逢 第37章 雨中幻影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那些攻击在敌人现身之后便全数停止,可是也变成现在这种双方互相对峙却都不出手的尴尬局面。 “总之,这样一直杵着也不是办法……”才刚举起手中的弓,准备先行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忽然伸过来,用力的扯了扯她搭着箭矢的那只手。 “不是、真正的。” 这次讲的话比较多,不过还是听不懂。 缇菈很想问清楚什么东西不是真正的,可接着那双水汪汪的天蓝色大眼忽然看向远处,所以好奇心重的她也就没来得及问出口,而是下意识的抬头顺着天使的目光一道看过去,却蓦地瞠大眼睛,嘴里滚出吃惊的声音。 再一次发生在眼前的,难以置信的事情。 雨势已在逐渐增强,还不至于完全阻碍视线,眼前的景色却开始朦胧不清,可以嗅到雨水打在草地上散发出的特别气味。 而出现在这样一片迷茫水幕中的,是两名不速之客。 一高一矮,不知从何时起就静悄悄的伫立在绵绵细雨中,在雨幕的巧妙遮掩下宛如幻影一般,似乎是发现缇菈已经注意到这边,他们安静轻巧的,仿佛滑行似的从街道的另一端缓慢地,向着这方前进。 漆黑宽大的连兜斗篷与包围着他们的人如出一彻,同样也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出身形。 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最大的也是唯二的差别,就在于那两个人身上的斗篷并没有任何北斗七星的标志,只是纯粹的黑。 而且与眼前这七个高矮胖瘦一致的像复制人似的家伙相比,那两人的身高差异相当大。稍微慢一步的那一人,个头居然只达同伴的腰际,在身高与成年人差不多的同伴衬托下,就好像恶作剧的孩子藏在斗蓬内一样。 但是,最最最让缇菈惊讶的一点是,眼前渐渐靠近的新来者和这七个不论怎样都看不清脸的人不同,两人脸上都戴着一副相当眼熟的面具。 ——纯白的,额头中心刻有日轮状图腾的面具。 她曾在不归山下的村子中见过……那是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脸上戴着的面具! 莱特和玛雅也因缇菈所发出的惊呼,不约而同的朝那一边看过去。 前者因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而惊呆了,后者则是在看到那两张面具的那一瞬间,语调突然提高了不止八度:“难、难不成……这个结界也是他们……?!”还险些破了音。 “不,这个并不是普通的防御魔法,是更高境界的,是结界……这是守护者和伊斯特一族才能施展出来的结界。” 女子很兴奋的指着仍未消失的那些几何咒文,看也没看另外两人,语气快速激昂的把刚才未能讲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鹅蛋般的美丽脸庞上是满满的兴奋,浅绿色的杏眸瞪得老大。 “这是古香格里拉的文字。传说中,转世为人的奥米加.伊斯特就是出生在那个理想国度,至今为止,只有那位大人和伊斯特一族使用的结界才是以这种几何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所以绝对错不了,这个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方才的攻击之所以停止,并不只是敌人现身,也是因为这个结界的缘故吗?”同样被她的声音吓得一秒回神的莱特,看了看这滴水不漏的结界,目光射向那些在出现了穿着打扮疑似伙伴的家伙后,一致转向那两人的七个神秘者。 他们……北斗七星的目的,难道会是守护者和已经灭族的伊斯特吗? 在这短短几句的交流时间内,对方就在离他们没几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莱特见状,并没有因为对方很可能也是自己人而放下警惕,只是当锐利的棕色眼眸下意识的先扫向那名身高明显较高的那个人时,不经意地,和面具下的一双眸子对上了。 在疑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剧痛倏地自他身体内部爆出,像汹涌不受控的海水般在四肢百骸迅速地四处流淌乱窜,死死的攫住他的感觉神经,使之剧烈弹跳抽动。 猛地捂住胸口,与之前感受到的不同,这一次的疼痛很真实,真实的仿佛真的是被人用某种利器毫不留情地插进胸膛似的。 那股劲道让对疼痛一向无感,还被伙伴说是“皮粗肉厚”的他,也不禁腿脚一软,膝盖重重的吻上大地,还必须得用手支撑着才不至于难看的倒下。 察觉身旁同伴行为上的异样以及那剧烈的喘息,缇菈慌忙的伸手轻碰到那个略微颤抖的身躯,想询问青年是否哪里不适。 肌肤接触的霎那间,周身的一切响动嘎然而止,无数的画面像破碎的镜片一般,宛如流星似的自眼前淌过。 对动态视力优秀的缇菈来说,它们快得叫她措手不及、眼花撩乱,因为那些影像实在太过于细碎,显得有些杂乱,难以辨识。 “莱特先生?缇菈妹妹?你们怎么了?喂、喂……”玛雅的声音随着那些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渐渐变得有些遥不可及,最终什么也听不见。 但是很快的,等缇菈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空间时,她整个人却被五感所接收到的讯息给弄胡涂了。 滂沱大雨不仅模糊了双眼,也冲淡了地上刺眼的红,只留下无数了无生气的残破躯体。在距离自己几公尺远的前方,三颗头的丑陋大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数十颗沾染着鲜血的利牙彰显着其战功凛凛。 上一刻它还在朝着前方发出颇为凄厉的咆哮,下一秒,这头有着血色皮肤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不起,再无任何动静,成为那些亡灵的一员。 失去了那个非常吸引眼球的大型目标后,她这才隐约看见跪在那边的黑色背影,在迷蒙的视野中,那个人正低垂着头,怀中好似还揽着什么。 忽然,伴随着一个很微小的,本应被隐藏在水声的冲刷之下,却异常清晰的呜咽声在耳畔响起,被刻意压抑的气息开始剧烈震荡,一股由莫大的悲伤、后悔以及愤怒所集结而成的绝望,像水波般一波比一波还强烈的蔓延扩散。 像是要响应这份强烈的感情一样,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扭曲变形。 场景变换的速度很快,而当画面停留在烟硝四起的战场时,新的景象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因为这是她无数次的在噩梦中见过的景象,烈火与惨叫、七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以及手持镰刀的死神身影。 只是不同以往,当她抬起双眸,意料中的瞧见前不久还缠绕着自己的噩梦之影正站在遥远处,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那一刻,一道不亚于那头怪物生前的痛苦的巨大悲鸣猝不及防的贯穿了她的身躯。 某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似乎随着那道哀鸣一并流淌于她的体内,钻入她的灵魂,湿润的液体不自觉地划过面颊,留下滚烫的温度。 “……菈、缇菈!”直到感觉某种剧烈得像是要把脑袋晃出来的震动和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缇菈才从晕眩中回过神。 在恢复意识前,晃眼之间,她似乎……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无助地趴在一块石碑前失声痛哭,那娇小脆弱的背影是多么的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待孩子仿佛发现什么似的,抬起梨花带泪的小脸看向这边时,她才愕然发现…… 那是十三年前的自己。 得知今后再也见不到母亲后,在墓前哭泣的自己。 “唔……小、小坦?还有小奈和凯丁先生也在?” 重新聚焦的目光落在同时盯着自己的双胞胎身上,根据刚才的声音跟那发疯似狂摇她的狠劲,结合了眼前两人的状态,感觉上只比虚脱好一些的坦大概只负责出声,那么让自己回神的人应该就是奈。 ——毕竟会用那种要把人摇到散架来晃自己的力道,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对她敌意很深的金发少女是最有可能干这种事的人。 深深的吸了口气,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却让人有种经过一世纪的感觉,脸上的湿濡感仿佛在提醒着她方才所见的,宛如真实噩梦再现的幻象。 而忆起“失去意识”前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短路。 “咦?等、等一下,你们是怎么穿越结界的?话说莱特哥还好吧?” 来回看着眼前的姐弟俩,又看了看瘫坐在地被玛雅搀扶着的凯丁,后者看上去比坦凄惨,瞧瞧那个脸色,比白纸还要白。 坐在一旁的是同样刚回复正常的莱特,虽然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良好,好歹也不像之前那般难受的样子,就是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看着挺可笑的,而且还两个。 估计也是奈的杰作,不晓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打出那么鲜红的印子……话说她是不是该感谢对方没赏自己几个巴掌? 确认了伙伴的情况无虞后,缇菈瞬间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这才想起他们几人还在战斗中,虽然目前没真的打起来,但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走神也是很要不得的问题。 “太好了……”一脸倦容的坦见她看向自己,一双温润的琥珀色眼眸重新恢复神采,不禁露出庆幸的表情。 尽管从刚刚离开森林到达这里的时候就耗去太多体力,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缇菈的回神再喘一大口气,顺带表示一下自己的安心……虽说他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再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奈则是皱起好看的眉,神色不虞,那双冷冽的紫蓝色双眸赤裸裸的传达出“这样也能睡着,太丢脸了”这样的意思。 发现自己居然靠眼神就能读懂奈想表达的话语,缇菈实在不晓得是先该为自己终于懂得看人脸色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才不是在睡觉”出声反驳,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们到底是怎么穿过……诶?结界去哪呢?” 再一次询问的当下才发现,那层给人感觉很温柔的金黄色结界早已不在,或许正因为如此双胞胎才能靠近自己这边,但是在瞥见他们的敌人以及不知是敌是友的二人组,仍是跟陷入幻境前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后,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敌人怎么没有发动攻击呢? 虽然有些地方和之前有些不同,例如……那七个先来者对他们的注意以及那分不清的敌意被分去了一大半,都朝着那两位新来者而去,甚至连包围他们的阵型也改变,以至于现在的“战况”,变成三角对立的关系。 往好处想,估计这两组穿得一身黑的人马大概不是同个阵营的,还是说,他们有分什么先来后到?可那样不就成内斗了吗? 不过总而言之,有两个让那些家伙忌惮的人在,暂时应该是不会随意攻击。发觉自己有点想偏的缇菈决定还是先专注先前的提问,只是目前唯一能替她解答的人,非常有限。 没办法,奈一副就是绝对不会回答她的样子,坦、凯丁和莱特三人看上去短时间都没办法正常说话,剩下的只有从一开始就在场也没陷入幻觉的玛雅,只不过就连她本人好像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切。 在莱特和缇菈两人先后陷入情绪不稳定和失去意识的状态后,一时间,玛雅觉得自己惨了,因为原本保护着他们的几何咒文也在那一刻消散于空中,变成金黄色的点点光芒,整个结界彻底消失。 命运的相逢 第38章 面具之下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本以为那七个包围着他们的神秘者,会因此开始行动而紧张的玛雅,除了紧握自己的法杖,做好以一挡七或者是更糟的以一挡九的准备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意外的事情总是说来就来。 虽然今天的意外次数,在玛雅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已经算是够多……她真心觉得如果自己挺得过今天这一劫难的话,往后的日子里如果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估计她也都能轻松自如的应对吧? ——当然,这时候一闪而过的想法,在不久之后成真,是她完全没预料到。 玛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时间仿佛骤然停止,从莱特与缇菈先后“出事”的那一刻,一直到戴着面具的二人于他们十几步远的距离站定时,那些不速之客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动也不动的定格在那里。 这么僵持不下的气氛着实令唯一一个还清醒的女子不好受,万幸的是,那名金发少女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拖着几乎是口吐白沫的凯丁,和她的双胞胎弟弟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 唯独不见那位黑发青年的熟悉身影。 不单是玛雅在好奇剩下那一人的踪迹,刚赶过来的奈和坦也对两个同伴此时的异样感到疑惑及免不了的担忧,话虽如此,他们对于眼前冒出来的几个人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尤其是那两个昨日没出现过,明显跟袭击者不是一路的人。 尽管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好歹情况明显没有再恶化——虽然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谁知道那两个人是敌是友。 许是方才一直不断奔跑的缘故,姐弟俩同样白皙的脸颊泛起薄薄的红晕,连体力比弟弟好上许多的奈也难得的有些气息不稳。 至少他们的脸色都比凯丁好太多了,因为后者正死死的盯着那两个戴着纯白面具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此时变化不定,看着怎么有些……狰狞?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近乎呻吟般的呢喃出声,玛雅觉得大概是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情形吧,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做前辈的也没遇过这么诡异的情形。 作为上个世代的“遗物”的艾迪尔,近几年的气候相当不稳定,而如今疑似北斗七星的人出现,现在又多了两名身份不明的人。这些都是这个小镇以前未曾发生过的事、不,即使是在其他的地方担任教会的驻地祭司时,她也没遭遇过这些事。 联想起最近魔兽有不自然的增加趋势,这一切的异变,冥冥之中似乎在昭示着这个世界正在面临什么,将要发生的大事。 好险缇菈和莱特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几乎是在双胞胎刚抵达的同一时间双双回神,才有刚刚那一小段插曲的出现。 只是在他们都对现在的情形倍感疑惑时,身形略高的那个人,突然自夜色的斗篷下抬起了右手,不再为斗篷所遮掩的手臂外被深蓝大衣与多出的白色衣料覆盖着,就连手掌的部分都套着一只黑色手套,真的是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做工讲究的袖口与手套连接处那一小片白皙肌肤。 宛如指挥家一般优雅且缓慢的挥舞着某种手势,猛地刮起一股透着绿色光点的旋风朝那七个身影袭去,那力量之大将他们狠狠地甩了出去,甚至连一旁的缇菈等人也冷不防地被波及,差点站不稳。 “唔…….这、这是?!”坦抬手试图挡住扬起的沙尘,对这一股有着诡异光点的旋风感到相当吃惊,似乎是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 “这是风属性的基本魔法:风起,是一种任何属性的初阶魔法师都能学习的基本攻击式。”旁边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的奈,一脸淡定的接下弟弟没说完的话。 “所以那个人是魔法师啰?”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的缇菈,正想开口对奈说些什么,例如“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冷静的说这些话”之类的……风忽然就停了。 看着被那阵风吹飞,倒得七零八落似乎没打算爬起来的几个人,反观他们这边除了被风吹得有些站不稳之外,都没什么大碍,再看看对面的两人,特别是还没放下手的那一位,莱特摸摸自己被风吹了以后有些凌乱的头发说:“所以……他们算是自己人?” “很难说,也可能是私人恩怨?”缇菈拨了一下戳得眼睛生疼的额前碎发,提出另一种假设,莱特则觉得对方是自己人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不管怎么样,那几个人没有起来,这很奇怪,凯丁,你怎么看……凯丁?” 玛雅则忽略了两人提出的种种猜测,只是出声询问自己身边的同伴,但是她自己提出的问题却没得到响应,因为身旁的凯丁此时脸色难看至极,显然非常难受,随时都会吐出来的错觉。 不待缇菈几人反应,一个从上方传来的熟悉声音,解释了她的疑惑:“它们当然没办法起来,因为维持行动的连结已经被切断了。” 说话的是从刚才与双胞胎分开后,就一直不见人影的零,他从一间民房上很帅气地一跳,恰好落在脸色不虞的凯丁身边,完美落地。 “维持行动的……连结?”不自觉得重复着零方才的话语,身为魔法师的坦很快速地就捕捉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莱特和奈的表情也有些微的变化,只有缇菈这个不懂魔法、脑袋又不太聪明的家伙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因为刚才那阵风并不是普通的属性魔法,那里面还参有什么直接影响术者与人偶之间那个联系的精神术式……我的说对吧,凯丁先生?”消失一会儿的青年面带微笑转过头,看向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表情更加难看的凯丁。 “欸?你说人偶……什么意思?”玛雅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问出口的那一秒,她也明白零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凯丁猛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那七个刚刚还爬不起来的“人偶”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将他围绕在中间,虽然下一秒它们就像失去活力似的摔倒在地,但也间接地证实零的话真伪。 “那是这家伙的能力:操纵人偶,那些人偶显然是依靠着术者的精神力连结来活动的,只有作为『本体』的术者受到精神上的攻击才会影响到他们,不过……” 看了眼围在凯丁身边的人偶们,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方才那道风属性的攻击虽然是一般的魔法,但是施法的方式却是使用精神力传导,所以在攻击人偶的同时,也会顺着那一条连结攻击术者的精神。” 听着零的解释,缇菈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终于有了解答。 难怪当时她的感知能力之所以无法分辨那七个人,原因就在于他们只是由同一个人所操纵的“人偶”,而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作为操控者的凯丁的气息,只是凯丁两次的气息截然不同,才没有察觉到异状。 被揭穿真面目的他,脸上的表情似是狰狞似是扭曲,完全不像这位温和的男子该有的神情,气息中也带上了缇菈之前感知到的恶意,不过戳穿他的身份的人却是泰然自若指出他此刻的状态。 “我想现在他的精神应该正处在被攻击后的痛苦状态吧。” 虽然零有时神出鬼没,说话也经常以开玩笑居多,但是在这种紧绷的时刻,莱特几人是无条件相信这时候的零。 但是玛雅不同,她不敢相信这半年以来一直朝夕相处的人,居然会是攻击他们的人,甚至是这个流言的幕后黑手。 “怎么会……这不是真的吧,凯丁?” 后者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连开口说话都相当费力,但他也有件事想知道……即使没有这两个程咬金窜出来,对方似乎也看透了这一切。 “方才我们在森林中遇袭的时候,我让双胞胎带着你先离开,其实是想验证一下我的一些猜测,而事实证明我猜的果然没错,你来到这里只有半年的时间,应该还没彻底的了解这片森林的结构,因此在我跟双胞胎分道扬镳后,你就没再让人偶攻击我,因为你对森林并不是全然的熟悉,在不熟悉的环境下你无法让人偶离自己太远。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是你……别问为什么,我自有管道。” 后面这句话同时也是对着满脸问号看着自己的缇菈他们说的。而听着零这番似是而非的推论,凯丁的脸色阴晴不定,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命运的相逢 第39章 面具之下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别费心思了,看你这副快喘死人的模样,想也知道刚才那阵风里的精神攻击并不简单。” 视线掠过来到摔倒后便静止不动的人偶们,落在被它们围起来的凯丁身上,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不如来跟我们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吧。” “哈……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初始之子』的存在、以及古王国、遗迹的地址。”凯丁狠狠地喘了一大口气,现在每说不到几个字,就会耗去他不少力气。 刚刚是他大意了,没想到乍看那么普通的风属性魔法里,居然还藏着精神系的攻击式,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术式,这两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 当然他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暴露的这么快,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早就在怀疑、不,猜到他是主导这一切的人,真是失算。 初始之子?缇菈觉得这四个字非常的耳熟,像是在哪听过这个词。 “为了唤醒那位大人……要让主人获得力量,古香格里拉的遗址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此,我们要引出真正的北斗七星,并且也必须找到『初始之子』。”即使面色再怎么的难看,这位真面目被揭穿的男子还是一口气说完他的雄心壮志。 如果说刚刚只提起那四个字时,缇菈还没想起什么的话,现在她听到其中几个关键词,才终于想起“初始之子”这个词,是转世为人的守护者在人间的称呼。 ……….. “根据史书记载,传说中,所罗门王借用了神力,将整个王国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空间,那份神力……很多学者都在猜测,那是向守护者借来的力量。” 稍稍平复好因精神伤害而紊乱的气息,凯丁看上去似乎也来了……谈话的兴致? “没错,缇菈小妹妹,看来你对于历史还挺了解的。”他略带赞赏的看向缇菈,被点名的栗发少女咬着下唇,只是低头不接话。 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称赞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她的表情十分别扭。 倒是站在一边的零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好整以暇地说:“事实上,历史这种事情,本就很难说它是客观撰写出来的,何况它被认为是传说。” “是的,正是如此,那我们何不如做个另外的推测呢!假如所罗门王当初借来的神力……确实是守护者的力量,但却不是从这位神身上借来的呢?” 穿着教会传统服装的凯丁举起双臂这么说,这动作让他看上去仿佛正在进行传道布教一样。 可事实上,不论是服装还是行为,都跟他本人现在暴露的身份背道而驰,看起来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 只是缇菈几个人差点被他这几句话给绕晕了头。 明明是守护者本身的力量,为什么不是从他身上借来的?难道还有什么人也拥有这份力量? 听到这句话,原先神情语气都是从容不迫的零,表情忽然变得有点有点惊疑不定,似乎是从凯丁的那个推论中联想到什么,口气意外严肃的道:“……难不成那件事也是你们做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突然的语气转变,原先好听的嗓音在问这话时听上去有些艰涩,像是有什么异物卡在他的喉咙似的。 “没错,我们证实了这个假设,遗憾的是那些伊斯特族人们全都只是寿命长了点的普通人罢了,根本无法与我尊敬的主人相提并论,而且他们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来招呼我们这些客人。” 尽管被他们这么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有点弄昏了头,但是听到凯丁用如此暧昧的语气提起伊斯特一族,在场的几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想起十四年前那件震惊各地的灭门惨案……玛雅不自觉地捂住嘴,倒抽一口气。 “而他们新任的族长似乎刚好在外游历归来,我的主人亲自带着他座下的使者去迎接。” 他的目光慢慢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在落到最后面的缇菈身上时,脸上的笑意渐浓,“毕竟只有族长之证的话才能使用守护者的力量,可惜我没得亲眼目睹对方的这项能力,因为她溜掉了。最后我们只好『空手而归』。” 那轻描淡写的口气听起来相当惋惜,还着重强调了最后那四个字,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去拜访伊斯特一族,然后败兴而归。 殊不知这段话的背后,是一段残酷的血腥过去,或许还是一族灭亡的真相开端。 “你们”……?缇菈注意到对方用的自称词似乎不太对,而且相当的刻意。 “没错,我们是『弒神者』……是为了『弒神』而存在的组织。”凯丁咧开嘴露出一个称得上是疯狂的笑容,却用一种近乎唱诗般的语气回答了少女的问题。 “你这家伙!” 若说零方才只是稍微震惊才提出假设,这会儿却是勃然变色,连音量都不由得放大好几倍——就算是再不了解他的人,也能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就好像朝着静止的湖水用力投入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般,本来还算平和的气息中忽的爆出一股狂暴的杀气,英俊好看的五官此时狰狞的不亚于凯丁。 其他人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他甚至没有念出召唤的咒语,那把刻着鲜红色纹路的长剑就这么出现在零的手中。 气氛在那一瞬间再次冻结,但是长剑在手,他却没有任何动作,而是保持备战的姿势冷冷的看着凯丁。 那双血红的像是随时都会滴出血来的猩红色眼眸,衬着杏仁状的非人类瞳孔,此刻的他,宛如被刺激到的野兽一般亮出利爪,而接下来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狠戾,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的从牙缝挤出来似的。 “你现在究竟还有什么目的。” 披着斗篷的七个人偶也在此时现形,纷纷摆出战斗的姿态,这代表凯丁的已经恢复到能再操控人偶的状态,但是这位戴着眼镜的伪绅士不急着对自己的人偶下达指令,这会儿他倒是有精神回答零的话——即使那听起来并不像是问句。 “我刚刚也说过,我们拜访伊斯特一族的时候,他们族长并不在当时的现场,因为我们没找到族长的证明,只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我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 即使面对浑身散发着如有实质怒气的青年,凯丁说着竟然还能露出笑容,只是明明是个温和的笑容,此时却令人不寒而栗。 在人偶们出现的时候,大家紧握手上的武器,无论面上是否有表现出来,也都在心中暗暗的提高警觉,就担心对方不知在何时才会发动的攻击。缇菈的神经像绷紧的弹簧,紧张的冷汗与落在面颊的细雨混合,分不清彼此的滑落在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搭挡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向自己和莱特靠近,也隐约的感知出在那股冷冽少见的杀气,混合着被压抑的怒气,当中却还有种若有若无的紧张。 零在愤怒什么?他在紧张什么?不知为何,缇菈突然想起三年前与青年见面的时候,得知他要去拜访伊斯特一族的事情,或许……当年发现那一族被屠杀的人,就是零也说不定,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怒气。 “守护者和伊斯特才会使用的特殊结界出现了,你们说这代表什么?” 令人不舒服的目光落在莱特和缇菈身上,接下来也用不着请他或者是这里的谁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在场其实没有人真的是笨蛋,大家晓得他说的这话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能接受凯丁暗指的事情。 第一个否定这个答案的是玛雅。 “伊斯特一族早在十三年前就没有任何族人活着,这是圣教会经过仔细调查后才做得结论。”她的声音因激动而不自觉得拔高了起来。 所有人当然都知道,也明白伊斯特被灭族这件事,是圣教会透过调查后才昭告天下,问题在于……这调查的背后究竟是怎么实施的,是什么人负责,又有什么人从头到尾的参与? 命运的相逢 第40章 面具之下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切其实都只是教会单方面进行的,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从发现到公告这之间经历过什么,就像玛雅这样进入教会多年的成员,都仅仅只能说出方才那样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话…… 缇菈偷偷的看向前面那人的后背,不晓得对方究竟知不知道真相?还有三年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圣教会的结论?我想这句话说了你自己应该也不信,前辈。守护者的血脉是否真的断绝了,伊斯特是否真的无人了,圣教会那边恐怕也无法确定吧?” 守护者的血脉?伊斯特还有族人……显然凯丁方才就是在猜测她或者莱特是否就是奥米加.伊斯特的后人,毕竟刚才结界出现的时候,在现场的除了玛雅之外就只有他们两人了,这份怀疑很合理。 “虽然我很想确定到底谁是那位神祇的后人,不过眼下……”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那两个伫立在原地的不速之客,突然低语着根本没人能听到的话。 站在另外一头的两人,在第一次的突然攻击之后就不再动作,从凯丁的真面目被零揭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行为,那静静地立在原地的身姿宛如石像一般。 但是说实话,若不是顺着凯丁的视线看到他们,众人其实真的都忘了还有这样的两人在……是说这存在感也太薄弱了吧! 这头男子的脸上一反方才轻松愉悦的笑容——虽然对他们而言那大概只能算是很恶质的笑容——换上一副凝重的神色,那副仿佛遇到棘手角色、如临大敌的表情落在缇菈眼里,有种令人鄙夷的可笑,却也令人生疑。 上天仿佛总喜欢在这种时刻开玩笑,有时还会让人很想飙几段不雅的脏话、骂神的恶趣味、怨命运的不公。 但是确实,很多出人意料的事,往往就是发生在转瞬之间,快得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凯丁身后的空气开始扭曲变形,原先护在他身边的人偶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卷进去似的炸开碎裂,变成了如同粉尘般的幽蓝光点,点缀在朦胧的细雨中。 ——如果它们是人类的话,恐怕炸开后不会是这么一幅漂亮的景色吧,而是成为方才缇菈所见的,那片血雨交融,再也分不清血和雨的幻象。 随后原地凭空出现一个娇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尚未反应过来的凯丁,后者正因为自己的人偶被打散而愣神,绝招被粗鲁野蛮的外力解除后带来的反作用,顺着那条连结传到他的精神里。 紧接着他迎来的是鼻梁上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以及一片深沉无底的黑暗。 虽然这场“攻防战”的范围不大,结束的方式还挺像场闹剧,让人多少有种无力感。 但是由于凯丁的人偶使用了那种撒钱式的光束攻击,让不少民宅和道路各处被打得坑坑洞洞。 唯一有办法修理的坦,只得认命地举起魔杖尽力的修补。 奈看着孪生弟弟努力的修补被破坏的地方,冷冷的开口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来她对凯丁的印象也是很不错的,就是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有那么一丝丝的违和感,没想到居然是这次的袭击主谋。 站在旁边的玛雅闻言,只是面有难色地注视着被五花大绑的某人,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让他去乖乖接受制裁。” 另一边,将手上的剑归为无形的同时,零略低下头,喃喃自语:“教会也是时候该好好清洗一下了,席瑞尔斯到底在干什么。” 顺着重力垂下的黑色额发,遮去了被晦暗的阴影笼罩,显得更加冰冷的猩红色双眸。 在他身旁的缇菈,则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缩水之后继续拉着自己腰包的天使。 方才突然出现抓着凯丁的那道身影就是这个小家伙——只不过是长大版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缇菈身边,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朝凯丁的鼻子打了一拳,后面更是把人给打的鼻青脸肿,着实可怕的很。 还有就是小天使长大后的身材真是好到令她眼红,不仅凹凸有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身形又高挑,简直完美的验证了那句话:“有着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虽然战斗力恐怖的爆表。 结果这次意外频频的任务,抓住幕后主使者,最大的功臣是席拉啊。缇菈暗自这么感叹,但是……眼睛偷偷地瞄向低头沉思的零,其实在她的心里,还存有很多的迷惑。 ………. 只是心中虽然闪过诸多的问题,缇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她知道苍玄门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零大概是这其中最神秘的,不论是三个月前那个晚上的谈天,还是方才他对凯丁那番话语的态度,都为这名黑发青年笼罩了浓浓的神秘色彩。 难道这就是席拉的真正能力?!除了隐藏在可爱外表下的暴力之外,还能看穿事实的真相之类的……唔,真是强大。 终于修复完眼前这片惨状的坦抹了把脸上的汗,操控魔法进行稍大范围的环境修理,真的是个大工程。他吁了口气,看来是修行还不足。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起初因为魔力的大量消耗,精神略有些恍惚而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等发现身边已没有某个刚才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人时,他才向剩下的伙伴们表示疑惑。 “欸……莱特哥怎么不见了?”这问句一出,他瞬间被八只眼睛去齐齐盯住。 ……是啊,莱特上哪去了?除了昏迷中的凯丁和尚在思索着什么的零以外,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知何时,金发剑士失去踪影,也不见那两名黑衣人的身影。许是察觉大家的疑惑,席拉终于放弃自己爱不释手的腰包,转身飞到零的身边扯了对方的衣摆几下,终是那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人回神。 “那家伙很快就回来了。”语毕,零朝着被守护灵打得估计连爹娘都认不出来的凯丁投去晦涩不明的一眼,“还是先回去吧。” “欸、欸?真的不管莱特哥吗?”八成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坦迟疑的问,换来的却是“谁理他,艾迪尔就这么大,迷路活该”这样没好气的回答。 穿着南大陆服饰的男子无声的笑起来,黑曜石般的乌眸闪了闪,摩挲着从不离身的折扇,一旁穿着浅咖啡色羽织,神情举止毕恭毕敬的男人听到这声轻笑,像是得到指令似的伸出手,镜中的画面定格于此,以水制成的镜就这么“哗”的散去。 停止手中的动作,蓄着乌色长发的青年微微仰头,朝着艾迪尔镇的位置,神情不复以往的不正经,而是端正地凝视着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 凝望半晌,视线忽而调转,投向了相反方位的森林那处,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景象,唇边的笑意是加深了几分。 命运的相逢 第41章 面具之下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直到感受到一股撕裂空气的异样震动,以及那熟悉无比又使人恐惧的气息,连太阳都被比下去的明媚笑容蓦地敛去,换上凝重的神情,慢悠悠起身,举手投足十分闲适优雅。 腰间九枚小巧的白玉因他这个动作而微微的晃动着,碰撞出玉石特有的脆响,其中一枚光滑的表面顿时浮现一丝黑色线条,很细很细,仿佛刚才那轻轻的碰撞,撞出了一丝裂痕。 他闻声低头看了一眼,状似随意,白玉表面那条本就不甚清晰的黑色细线很快就退去了,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青年拍了拍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后,才同身旁的人一同离去。 金发的剑士只身一人的站在街头,在模糊的雨中清晰又孤寂,胸口那股锐利的刺痛仿佛未曾彻底消去。 他垂着脑袋,呆滞地望着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右手心,半晌,烦躁的“啧”了一声,抬手狠狠地擦拭湿润的脸庞,回过身准备回去找伙伴们。 另一边,漫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娇小的身影灵巧地在前头蹦蹦跳跳,有时摇头晃脑的像个孩子一般自得其乐,有时则是三步一回头,也不怕摔跤的看向自个儿身后正缓步行走的同伴。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很可爱的歪歪头,似乎是想看穿被隐藏在白色面具之下的表情。 大约是觉得对方的速度实在太过缓慢,下一秒他竟做出了像是在托着下巴苦思的动作,想了许久才决定似的以拳击掌,伸出手去拉扯那做工精致的袖口。 后者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踉跄了几步,却也没甩开拉着自己的那只小手,只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前行。 艾迪尔的森林深处,浓密茂盛的林间,五个夜色黑影静悄悄的待在那里,等待着暂时离去的同伴们回归。 在遥远的坡上,同样也有两名自始至终都在遥遥观望着艾迪尔镇的外来客,与先前那两人不同的是,他俩穿着旅行用的棕色连兜斗篷,过大的兜帽罩在头上遮去了大部分的面容。 阴郁的暗红色眼瞳中闪烁着冷漠的疯狂,灿烂的金黄色眼眸里充满着悲哀的温柔,二双截然不同的眼眸同样都在注视着镇上的某处,久久不愿移开。 而后,其中体态较为轻盈纤细的那名旅人率先撇过头,不带一丝留恋准备离去,只是在侧身迈出步伐的瞬间一顿,约莫五秒后才迟疑的伸出一只白皙如雪的手,打算去触碰那位像是被钉在原地的旅伴。 与方才那个娇小的黑衣人不同,旅人的手只是抬了又放下,放了又抬起,这么反复几次,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静静的等待那个人。 从无中传来的,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无止尽的强烈思念融入了风中,却始终无法传递那个人的耳里。 “零大哥,你真的不是在生莱特哥的气吗?” “谁要生那个精神状况不好又爱乱跑的家伙的气啊。” 不不不,先生,你这怎么听都像是在生气……等等! 说到精神状态,缇菈又联想起方才所看到的诡异幻象,想起莱特和自己好像是差不多时间失去又恢复意识的,所以能合理的推测他俩应该是受到同样的攻击? 思考片刻,觉得眼下是个适合询问的时机,她把这个推论以及他们刚刚陷入的异常状况,非常简短的叙述给零听。 至于有多简短? 对此颇有些无奈的某人,重复了一遍少女方才的话。 “你是说,『那两个黑衣人靠近后和莱特同时失去意识,看到一大堆有的没的,然后两个人又一起醒来』……你还可以讲得更简洁有力一点吗?” 被如此委婉的反讽,缇菈是一点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左右这么说也不算错,她这可是在保护自已的隐私啊! 虽然不清楚莱特在失去意识后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依照方才的经验和他回神后的反应来看,肯定是跟自己看到了性质相似的景象。 “虽然很好奇你们是看到了什么,不过这个就暂且不提。”问归问,零倒是体贴的没再追问细节,而是顺着少女给出的过于笼统少许情报分析。 他推断那个穿着一身黑的家伙,大概是擅长使用精神系的术式,这类型的术士、魔法师,若是想要使敌人在一瞬间失去战斗能力,除了直接攻击精神之外,让对手看到幻象也是个很好的方法,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让敌人中招。 这种幻象的内容,通常都会是中术者最厌恶或是恐惧的事物,例如噩梦或是不好的经历之类的。 至于为什么只对缇菈和莱特两人出手,而玛雅却一点事也没有,关于这个部分就没有任何头绪,“难不成你们对他展现出很露骨的敌意?” 这样的怀疑是很合理的,缇菈自己都没办法笃定地说自己没有流露敌意,因为在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下,随便出现在现场的陌生人都容易被当成敌人啊,毕竟对方身上可没有哪里写着“我是自己人”的证明。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已记不清自己当时的态度,可是却仍旧能清楚忆起在幻影之中,品味到的悲伤有来自于年幼丧母的记忆,还有那在倾盆大雨之中哀伤哭泣的人。 胸口中那份尖锐刺骨的疼痛,大概都是来自于他们失去了某个对自己而言相当重要之人的缘故。 只不过,按照零的那番分析,如果说只有后面的那两段影像,缇菈可以将其归结为那是自己曾做过的噩梦以及幼时的经历。 可是一开始见到的景象,她并没有任何一丝印象……那是谁的梦境呢? ——或者说,那会是谁的记忆吗? 少女不自觉的低喃出声,落后她一步的青年似是并未听清,也无暇去追究,只是红色眼瞳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复杂。 无论是弄乱头发的行为还是这句话,都准确无比的踩在少女的地雷,不意外的惹来对方的怒嗔。 这一系列的事情虽得到了解答,却反而带来更多的疑惑……嗯?这句话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参与这场如闹剧般的观众,有数名身在明处的冒险者们,亦有无数身在暗处不知其身份之人。 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停止,这个理想的小镇重新归于宁静,随之而来的是风平浪静后的夜晚。 “您早就知道了吗?那孩子带着的东西。”苍老的声音细如蚊蚋,不知是在对何人诉说,而回答她的,是被刻意压低的,有些磁性还带着稳重感的嗓音。 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青年,高大清瘦的身形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似的晃动着,五官与面部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朦胧而模糊。 与之相反,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坚定不移,柔软如阳光般和煦的浅浅笑靥,鎏金色的瞳眸如金色湖面波光粼粼,明亮的光芒锐利而深刻,眼神好似狩猎者在凝视猎物的,其中又混入一抹柔软的光芒。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相逢自是有缘,所以那样东西会到她的手上,也是注定的。” “那样『东西』拥有的力量您是最了解的,而『那群人』为了他们的目的,绝对会想办法把它找出来的。” “放心吧,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不会有事的,至少有那些孩子在,『那群人』是无法得手。”随着那身影越来越模糊不清的声音,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直到最后近乎呓语:“现在的我只是担心ㄊ……” 最后那个字终是没能完整说出口,便消匿于空气之中。 银发苍苍的妇人闭了闭眼,沉默地抬眼望向窗外,思绪万千,半晌才轻声说道:“它对这世界的所有人而言非常重要,对您和他更是如此。” 如果不能在那天之前归还的话……历史定会再次重演的,因为不论是那位大人或是那些孩子,对您而言都是不可失去的重要之人。 而你也一定是明白的,那个场景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对吧?小都…… 命运的相逢 第42章 流言背后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一直认为,除了母亲很早就过世,在教会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后被过分年轻的养父母收养之外,自己这辈子大概就与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即使在认识了零,甚至是拜入温妮莎的门下,她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也算是普通。 平时跟着老师练习箭术以及一些近身格斗技巧,剩余的时间都是窝在家中帮忙,或是望着天空发呆……呃,最后一项可不是无聊没事做,纯属爱好。 日子顶多就是有点小小的起伏而已,可是只要活在这世界,哪个人没有体会过呢?只不过她的经历可能更戏剧化了点。 因为近来这段日子,应该是她活了将近十八个年头中,最大起大落的一段也说不定,这么说或许过了点,但是光看最近这三个月,她觉得自己还算短暂的人生跌宕次数,有明显的垂直攀升乃至于到暴涨的趋势。 先是非正式的首次任务中,就碰到一头与母亲的死脱不了关系的魔兽,再来第二个实质的任务就接到一个足以影响教会民心的大事件,牵扯到了十几年前的伊斯特灭族惨案! 夜幕低垂,下过雨后的天空特别的干净,几点闪烁的星光点缀着夜空,简单安静,让人看了很是舒心。只是在烟囱冒着白烟,窗户透着温暖黄光的小屋内似乎不是这样? 沮丧的趴在窗沿上,棕色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交叉的双臂中,上方飘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乌云,仿佛随时都会降下瓢泼大雨。 ——而且,估计有很大的机率会升级成雷雨交加的局面。 令少女这么颓废丧气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在这个理想之乡艾迪尔城镇所结束的任务,下午的那场“战斗”其实相当的短暂,差不多只持续到下午三四点左右,几乎也没怎么跟敌人交火,就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 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先是跟着玛雅回到圣教会在艾迪尔的据点,说是据点,其实也就只是一间简陋的教堂而已。 玛雅和零负责把凯丁的事情,以及整件事的始末,用通讯水晶传回教会那边的负责人,稍微花上了一些时间,更详细的纪录估计得等他们回去之后才能进行。 至于人犯的押送,女子表示艾迪尔镇有神职人员专门的传送阵,虽然凯丁现在的身份降格成犯人,但是正好也可以使用这个法阵,所以他们也觉得并无不妥。 于是,在那之后,苍玄门的五个人就回到了阿妮亚的小木屋,准备休息一晚,调整好心绪,待翌日将凯丁传送回圣教会后再启程返回爱普莉城。 而他们这趟任务的目的“查明流言的真相”,也因为幕后主使者精神受损,变成一个只会痴痴傻笑的呆子而无从得知,这是坦在使用自己非常不擅长的精神探勘,调查了凯丁的精神状态后才发现的。 即使任务有点半失败,不过抓到凯丁也几乎算是打破了那个流言,而且坦还表示只要用心治疗,说不定能有六七分痊愈的可能…… 尽管这是个罪无可赦的犯人,但是想必圣教会那边,应该还是会为了他脑袋里仅存的那点情报而勉强替其治疗吧。 再者,凯丁也稍微揭露一些事情的真相,因此这次的事件虽然看似简单轻松,可无论是精神上的打击还是气力上的消耗皆异常的庞大,参与过的每个人都是,就是接收到的程度以及性质不同而已。 因此小木屋里的气氛之所以低沉,有一部份也是源自于内心疲劳的众人。 只不过对缇菈而言,除了精神上好像受到某种视觉冲击之外,心中升起的那种无力感想必更甚一筹,证据就是她已经趴在窗边趴上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她移动过。 背后响起了某样物品被放置在桌上后,瓷器特有的碰撞声,可是少女似乎并没有抬起头的打算,依旧是维持着鸵鸟姿态。 而放下托盘的老妇人见状,也不急着催促,而是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安静的捧着做工精巧的茶杯,慢慢品茗。 缇菈晓得自己的记性一向不怎么好,大概不只是因为天生迷糊又大而化之的性格,也或许是小时候母亲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而导致。 被苍和波伊兹收养之前的事,她基本上都已经忘得一乾二净,大家都说她被带到了外地的孤儿院,可是她却想不起自己那段时间究竟是在哪里,又是如何度过的。 残留的记忆是少之又少,对母亲的印象与回忆,更是模糊得像近似一张白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将这些说出来,可那萦绕在心头上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只因为莫名的想起了十三年前过世的母亲,以及三个多月前猛玛猿的话。 母亲到底是想要保护什么呢?为什么会遇上那头魔兽? 在看到那个墓前哭泣的幼小又无助的自己,她很想这样问,但是能够回答的人呢……或许早已不存在了吧。 默默听完缇菈的遭遇,阿妮亚只是垂下眼帘,凝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语调柔和却平淡如水的启唇道。 “传说中,毁灭者用尽全力发出的嘶吼,宛如哀悼自己失去的珍重之物,在神话中也有记载,听到那种声音的人,会被强制忆起深埋在心中,自己最不愿回首的经历。” 啊啊……所以那个时候自己听到的悲鸣,是毁灭者发出来的? 难怪……如果说那位术士让自己看到的只是那个噩梦的话,那么就是这个噩梦中让她看到失去母亲时的自己,那的确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 命运的相逢 第43章 流言背后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虽然不似人类的感情是所有种族中最丰富强烈的,仍有不少的人相信大多数的神是拥有情感的,尽管相较于像人类这些生活在凡世的种族而言,神的情感可能冷血了一些。 在传说中,毁灭者之所以会被描述为迪芙兰特的破坏神,正是因为他的缺陷:没有感情,也就是所谓的“心”。 既然没有“心”,就没有所谓的同理与怜悯心,也无法体会到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这些情感;那么世间的悲欢离合,对它而言不过如此,单单知晓却无法理解,无法激起任何波澜。 那么……本该无情无义,什么都感受不到的毁灭者,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发出如此悲恸的哀鸣呢? 耳畔传来什么东西被放下的声音,只是这次被放在了缇菈的手边,因为很靠近所以小指稍微一抬就能碰到,这种温润方正的触感,像是某种木制的方形物体。 她微微抬起头,迷蒙的琥珀色眼瞳逐渐聚焦,相片中的女人就这么映入眼中。 趴在宛如金色草原的毛皮上,纯白色的遮阳帽下一头如夜的墨蓝色长发随风飘逸,琥珀色如蜜一般的杏眸里闪烁着如暗夜星辰般的光芒,恬静的脸庞上绽开的笑容不能说是很灿烂愉悦,但是在阳光色的衬托之下显得很温柔,让人心生依恋,她的五官是缇菈曾在镜中见过的。 ——回忆中几乎已经看不清面庞的母亲。 阿妮亚抬眼,一边专注地凝望着猛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缇菈,似是想从那张震惊的面庞看出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边缓缓说着回忆。 “缇菈,慕恩……也就是你的母亲,她过去曾是这个艾迪尔镇的一份子,尽管只有短短一年,也是对我们而言很重要的家人,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重新作为摇椅上的老妇人,手中还有另一个相框,从缇菈的角度能清楚看到,照片里吃着拇指的可爱女婴,她同样躺在柔软的金色毛皮上酣睡着,头上有着稀稀疏疏的棕色胎发,那张柔软白皙的小脸上有母亲的影子,也有她自己的。 就像一幅不会动的画似的,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古怪的气氛,许久都不曾移动过,直到一个诧异的清朗嗓音响起:“你们这是在干嘛?老僧入定?” 站在客厅门口的,是一手抱着不知怎么似乎相当困倦的水晶宝宝,另一手被小天使像牛皮糖一样缠着,整个人看上去却意外和谐的零,只不过他此时的表情很诡异就是了。 “原来是在看相片啊……” 这么说着的同时一边走过去,猩红色的双眸在这一老一少之间不断的徘徊,当再次看向缇菈的时候,他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视线落在相片上那张清丽的笑颜,眸底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而听到零的声音,因为过于惊讶而呆滞的缇菈才终于回过神,她猛地站起来,脸上虽然还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却仍抓着相框兴冲冲的朝来到自己身边的青年喊道。 “啊……啊!零,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原来艾迪尔是我出生的故乡欸!” 被近距离的音量不幸波及的阿奇拉,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扫过女孩兴奋的脸庞,并未出声,只是瞥过缇菈手上的相框时,金黄色的眼瞳底闪过一丝没人捕捉到的光芒,随即又闭上眼继续补眠充电。 小姑娘一边慎重的捧着照片一边坐好,依恋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相片中的女人,试着将已十几年不见的容貌深深刻画在心中,而后她看向坐在身旁,笑得和蔼慈祥的老妇人。 “阿妮亚婆婆,能多告诉我关于母亲的事吗?”她兴致勃勃地问,那张与照片上的女子相比,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某种渴望。 阿妮亚轻轻地拂拭了一下相框表面,表情很是怀念的说:“你母亲在这里只生活了一年就带着刚满周岁的你离开,你们的照片老朽也就只有这两张,所以我们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不过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性,还有,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是席拉曾经是年幼的你最好的玩伴。” 小天使似乎是听到她的召唤,终于舍得放开零的左手,窝到阿妮亚和缇菈中间,老奶奶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这孩子还记得你,从以前就喜欢黏着你呢。” 本日的震撼弹已经够多了,缇菈估计再来几个自己的心脏大概就能练得刀枪不入吧……但是知道了这层因缘,还是挺开心的,难怪刚见面没多久,席拉就那么爱黏着自己。 不过听着阿妮亚的叙述,她又好奇的问老奶奶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话甫出口,零忽然蹙着眉头看向缇菈,目光中多了点像是不赞同的谴责意味,阿妮亚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是无奈地摇头,突然苍老几分的语气凸显了她带着的遗憾。 “你母亲当初是带着身孕来到艾迪尔的,关于你的父亲,直到离开之前她从来都没跟我们提过。” 待老妇人带着小天使离开后,少女方才还有些兴奋的神情,此时才透露出不难察觉的失望,一旁的零则是拉了张椅子就坐,动作的同时双目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离开。 被人用这么专注的视线凝视着,自认脸皮薄的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眼角余光忍不住瞥回对面的搭挡。 今天一整天有点反常的青年索性闭起双眸,舒展眉头,放松了紧绷的神情,开始像个说书人一样,以抑扬顿挫的轻松语调讲起了故事。 “从前从前,在遥远的大陆上有一个男人,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朋友,在亲友眼里他是个随心所欲,有着顽劣的孩子气却重情重义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先后收留了四个孩子并带着这些孩子到处冒险,最后收养一个遭逢意外而失去双亲与家族的男孩,因为在男孩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男人很看重这个孩子。 从此,那个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男孩,又拥有了同伴、挚友、恋人以及最重要的救赎,原本曾誓言要为家人复仇的他,在长成少年的过程中渐渐放下心中的仇恨,可是…… 对少年来说一生最重要的人因为少年的过错而受到控制,为了保护同伴他亲手杀死对方,但是自那天起,宛如受到某种诅咒一般,老师瞒着自己的秘密以及同伴、恋人接二连三地不幸死去,最终连唯一的救赎也离他而去,至此少年的精神终于崩溃,并试图了结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并没有成功,因为有人拼命的想阻止他的死亡,以最沉重的代价。 少年幸运的活下来了,只是再次一无所有的他,今后就这么背负着无形的枷锁,为了总有一天能消除心中的罪恶得到解脱,继续活下去。 ……那名少年也太凄惨了吧?不,这个真的是同一个人的故事吗?该不会是胡谄吧? 命运的相逢 第44章 流言背后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他说完之后却莫名的顿了一下,“不过倒也不完全算是胡说,这是以前从我家养父那里听来的,好像是他认识的人的遭遇来着……这样吧,我再说说故事里提到的那个老师好了,刚才也说过这个男人的性格很孩子气对吧。” ……如果说前一则故事中的少年,人生就像被命运诅咒了一般不幸,那么这个曾杀死挚友、害死同伴甚至颠覆规则的男人,在他那看似胸有成竹,什么都不在意的表面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满目疮痍,害怕孤寂的灵魂。 最初的最初,只是不想要再孤独一人,为了追寻心中的期望而不断去触碰了禁忌,最终在无意之间犯下弥天大错。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这么重视男孩的原因吧……只是,与其说他和少年同样是为弥补罪孽而遭受到诅咒,倒不如说男人自己本身才更像是一切诅咒根源的载体,因为他已为此付出庞大的代价。 ——就是将在意的所有人都牵连进来,只为同他一起支付没有尽头的代价,就是“赎罪”,同时也是一直折磨男人内心的“原因”。 “所以虽说是无意的,其实应该只是男人心底那份自己没察觉到的愿望推动了他的错误……如何?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经历喔。”黑发青年一本正经的用着奇怪的推销商语气说着更奇怪的话。 “感觉内容越来越夸张,什么货真价实啊……零大哥,你越来越像老爹了,老是说一些奇怪的故事,这个真的不是你编的?”如果是的话,那么还挺有说故事的天份。 零闻言耸了耸肩,对少女反过来的吐槽不予置评,只是他忽地正色道:“有时候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反正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更有故事的人大有人在,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世间常理就是如此。” 这些话大概是指缇菈还有疼爱自己的养父母,以及还能知道自己和母亲的一点过去……所以他刚刚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自己像阿妮亚问了太多的事情? 虽然总觉得还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平常就有点迷糊的少女在这个时候也聪明不到哪去,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被对方这看似很有道理的话给说服了,因为人活着,如果太过贪心,那最后只招致自我毁灭。 毕竟能够偶然知道母亲的一点过去,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其实再不能奢求什么。 尽管对于未曾谋面的父亲一直是抱有好奇的,少女还是掩下那份自小就有的期望,笑着朝年长的搭挡表示自己明白,只是琥珀色的眼底仍闪烁着连本人都没察觉的黯然。 他果然和苍一样,是个正经不起来的人……应该说,才正经个几分钟就原形毕露。 “我再一个月就要十八岁了,是苍玄门规定的成人年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某个敏感的关键词戳到神经的“小女孩”不满的反驳。 没否定啊,其实还是很想长高吧?零一边笑着还不忘嘴上敷衍对方,一边在心里这么无奈的想。 把像小猫一样炸毛的小搭挡半哄半骗送去睡之后,在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客厅的门口后,他脸上的招牌浅笑一点一点极其缓慢的褪去。 整个人像顿时泄了气的球似的向后瘫倒在椅子上,紧闭双目,许久才重新睁开,映入眼底的是被他家搭挡放在桌上的相片,以往明亮的猩红色眼眸深不见底。 他定定的看着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女子,好半会儿才转开目光,随手自不离身的腰包中摸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已经磨损严重的棕色书皮上面有着已褪色的圆环标志。 ——这是那一晚,从睡着的缇菈那里偷偷拿来的,连本人都忘记存在的日记。 翻开那本书页已经泛黄破损的日记本,黑发青年注视上面的字迹,手指轻轻的拂过上头的文字,不知是想起什么,一手摩娑着颈上从不离身的银色笛子,就这样带着怅然若失的神情捧着书。 失神片刻,只见他茫然地眨着眼,双唇蠕动,语气极其艰涩的喃喃自问:“你曾对我说过……在潘多拉的盒子底部仍留有希望,可是连过去的事都早已遗忘,只剩下那份不甘与后悔刻在灵魂上的我有能力去祈望吗?苟延残喘的我们,真的还能得到救赎吗?” 方才只是单纯的吐槽少女的想象力而已,但是对方似乎不曾发现…… 就像缇菈并没有否定自己想长高一样,他也没有。 只有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如同不准自己遗忘似的惩罚,记忆中那些已然模糊的面容才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天曾发誓过不再后悔而逐渐死寂的心也抽痛了起来,顿时只觉得五味杂陈。 下意识打开的最后一页,上头只有用着优美的异族文字所写下的,寥寥无几的几句短文,唯右下角处,有一段用中央大陆的通用语写成的文字与署名。 “希望在结束时开始,在开始时终结。都.伊斯特” 因力量不足而始终沉睡的阿奇拉,不知何时也在此时悄悄的张开双眸,静静的凝视着青年神情复杂而带着痛苦的侧脸。 命运的相逢 第45章 流言背后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装在口袋的通讯结晶闪了闪白光,欢快的铃声瞬间很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让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零不仅差点丢了手上的日记,还险些发生在原地自己绊倒自己的糗事。 原先就存在的烦闷情绪立即疯狂涌上来,心情也变得更加糟糕,至于有多糟就直接体现他在说话的语气和现在不耐烦的态度上。 “喂喂喂————哈啰?有人在家吗?”是一个跟来电铃声一样充满活力,声调熟悉到一听就绝不会忘记的嗓音,还特别淘气的拖沓着尾音,装可爱。 “喂。”没好气的开口。 “嘿!亲爱的,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属于那个人特有的磁性声线如此欢快,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又轻浮,生生的唤醒他那些不太好的记忆,听着这个不着调的语气,他敢说对方一定在抛媚眼——哪怕他俩现在正隔着一根通讯水晶,看不见彼此的脸。 “这个时候打来说这个?” 就不对那三个字表示意见了,反正对方从没听进他的反驳,重点是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虽然会挑这种时间打电话的,也确实只有通讯里的这个家伙。 还是老样子,不正经的时候就一点也不为别人的心情着想……难怪跟儿子站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兄弟不是父子。 “欸欸!!!难道一点都不想吗?” “……”这死缠烂打的语气,怎么让人有种莱特的既视感……感觉继续说下去对自己的神经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他索性不讲话。 “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对方不死心地追问,“老师我可是超想你,想到都直接来见你的,你居然这么冷漠……” 对面的人发出在他看来根本无病呻吟的声音,只不过中间那句话让他突然产生一种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危机感,“……见我?” 拜托……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对,所以你现在可以回头看了。”这次说话倒是不拐弯抹角,直接证实了他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猛地一回头,错愕的双瞳中映出的不是带着客人进来的阿妮亚和席拉,而是那个光是站在那里,存在感就特别强烈的,和自己同样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男人。 多年不见,漫长的岁月并没有在那张露着光滑前额的俊脸留下任何痕迹,与记忆中的那对双生子无异,他也能轻松地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找到对方当年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说实际年龄的话,外人看了没准会以为他们是长得不太像的兄弟? 按理来说,现在身边各种意义上都没有任何亲人的他,在这种时候能见到故人,就算再不怎么感动不起来,也应该要有点开心的感觉——哪怕这个时间有点尴尬——何况眼前这位是对自己而言意义深重的人之一。 偏偏那张灿烂到有些欠揍的笑容,还有那双如红与黄完美交织而成的夕阳,带着炽热光采的桃花眼眸,只会让此时的他产生莫名的不爽…… “呦!”尤其那家伙还非常没良心的抬起一只爪子向自己打招呼。 看着那张笑起来跟某位少爷极其相似的脸时,他挺想直接召唤爱刀砍过去……虽然应该是砍不到。 而若非顾忌手上这是很重要的故人之物,他大可以直接把书砸到那人头上,保证绝不吵醒伙伴们。 这样的念头在看到对方身边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倩影时,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 零觉得自己该庆幸伙伴们都已经睡下,不会因为眼前这两个级别更高的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受到惊扰,特别是缇菈——想必会很惊讶吧。 青年没跟少女说明的是,他所讲的那两个故事其实很长很长,长到不论用什么言语文字,都难以真实的去描述那样的恩怨纠葛…… 因为不论是男人还是少年,甚至是那些与他们紧密联系,不曾被叙述进来的人们,至今为止都还痛苦的活在无尽的深渊。 现在人们脚下踩着的,通往未来的道路,是靠着过去的种种选择堆砌而成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因此而痛苦一生,想必也会为此不断的后悔并诅咒这样的命运。 尽管如此,他们从来也不认为那是个错误,即使时间真的能够再重来一遍,也仍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因为那是当时的他们,顺应了心底的声音所做出的决定。即使注定受到伤害,往后再怎么的痛苦,也坚信这是对所有人而言都好的选择。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可笑,也可以说是自欺欺人,但却是让人继续走下去的唯一动力,直到终有一日找到能被称为“救赎”的答案,这已是他们仅存的愿望。 缇菈一行进入艾迪尔的时候是从正西边的官道,另一条则在东南方,也就是人口较密集处以及另一条官道,阿妮亚的小屋处东偏北,刚好与西边官道离最远。 零他们几人前进的艾迪尔森林规划的面积较大,位于整座镇的东北角,完全的涵盖了东北两面,昨日发生冲突的地方是很靠近这里的正北。 而传送阵所处的地方,是整座镇的正东北深处的森林,也就是从阿妮亚的家进入森林,走上稍微一段时间,就能看见六根石柱围成一圈的阵,石柱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黑色岩石,但是摸在手心的触感温润无比宛如上等美玉的质感。 在正中央铺垫着圆型的巨大石板,与旁边的土地浑然天成,上头刻着以一个小小的圆圈为中心放射出去,连接到石柱底部的几何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 “根据圣教会里的文献纪录,这个地方和镇中央的两座石像是同一时期建造的,算是艾迪尔镇最古老的遗迹。这上头的纹路据说是古时的艾迪尔对外的传送阵,在当时算是一种好用的传送工具,只可惜正确的使用方法却是已经失传了,而且经过各种试验,石阵本身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功用,所以圣教会就把专门的传送阵设置在这里了。” 玛雅一边解释,一边着手启动传送阵,她将水银倒入石板上的纹路凹槽中填满,这是施行魔法阵的基本。 一般跟“自然元素”相关的阵法,原料通常是以血液作为媒介,不过后来因为教会觉得太血腥而改以水银代替,只不过导致魔法的效果很容易受到水银的质量所影响。 随着她迅速念出一段复杂的咒语,巨大的魔法阵先是散发出炫彩夺目的七彩光芒,美得如梦似幻,最后定格为迷蒙的白色,这个传送阵的目的地是——圣教会的特别地牢。 命运的相逢 第46章 流言背后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我决定建议教会那边把每个驻点的传送阵术式稍微修改一下,为了之后发生意外能立即派人支持,虽然这次的事件发生时间很短暂,没能发现凯丁有问题是我们的失职,幸好没人伤亡……”说着说着嗓音也逐渐减弱,直至无声。 因为她忽地紧咬着下唇,看向被绳子捆得死死的凯丁,后者正坐在一边,像个乐天的笨蛋似的冲着飞在林间的蝴蝶傻笑。 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无言的目送着进入传送阵的凯丁,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微敞的唇方才溢出无声的叹息,若要说这次事情发生,对谁的打击最大,应属已经跟凯丁搭挡半年的玛雅。 缇菈和坦面面相觑,有心想安慰却不晓得该从何安慰,奈显然也是,而难得醒来的阿奇拉和零倒是挺默契的都不作声,一人一魔同时凝望着恢复冰冷的魔法阵,也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发呆的莱特虽然没说话,但是自从昨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又失魂落魄的回来后,似乎变得像从前一样正常,所以他现在只是单纯的看着森林中的某一处放空。 撇开还要回去做任务的报告,直到此刻,这个任务也算正式宣告结束,也到了该启程返回爱普莉城的时候,只不过…… 站在小镇的入口,对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带着笑容的伪狐狸,零彻底的变成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凶狠——毕竟连续两天看到意想不到的人,还都挂着几乎同样欠打的笑容,心真的很累。 他死命地瞪着蓄着黑色长发的青年,觉得对方嘴角上扬的弧度之高令人分外不爽,一连好几个责骂性质的问句像炮弹似的砸向对方。 感觉有些神出鬼没的叶少爷,扇子搧得相当勤快,脸上的笑靥如阳光那般灿烂:“唉……别这么说嘛!其实我这次的客户比我预计的时间还早来拿货,非常的顺利,所以多出了不少的时间。” “再说了我这叫做好人做到底喔~”上扬的语尾还带着愉悦的语调,他身边那位幻作人类的式只是恭敬地对他们点了个头。 听到他的这些话,零的脸色非但没有放晴,反而更阴沈了下来,黑得像烧焦的平底锅底。 倒是缇菈等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经历的大风大浪,还是对于某人喜欢不按牌理出牌的登场方式早已习惯,所以没什么特别表示,尤其缇菈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妮亚紧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那白嫩的手背,小天使则紧紧地依偎在她的身边,婴儿蓝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缇菈怀里的阿奇拉,又悄悄地觑了脸色难看的零一眼。 “有空的话,记得要来看看老朽,老朽这副身子已经不中用了,儿孙们也都不在身边,只有席拉陪着还是有点孤单啊……”老妇人语带着欣慰的说。 莫名地眼眶温热,一股温暖亲切又带着丝丝委屈的心情油然而生,少女只觉喉中哽咽,只得如小鸡啄米般的死命点头。 放开手后,她又忽然的从缇菈的颈上挑出一条络子,在上头挂着土黄色的锦囊——那是前不久在不归山下,男孩希尔巴所赠与的,装有朋友祝福的锦囊。 阿妮亚细细的端详着锦囊,面上忽地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看得少女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半晌,老妇人才用着一种近似开心又像是松了口气的声音,她重新看向缇菈,可又像是对着谁似的轻声说道:“愿守护者能守护你的未来。” 因着这句突然的话语,缇菈不解的看着老人,只是后者在拍了拍她的手后,转身对着双胞胎低声说了些什么,想想大概是艾迪尔镇的祝福。 只是,最后还是不晓得两个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要出手帮助她们?她没有问,也没有去询问零为什么对凯丁、对伊斯特一族的事情那么愤怒,又或者是莱特在那之后到底是去了哪里。 结果,这些问题直到他们一行快抵达爱普莉城时,缇菈都没能想明白。 经过的马车变成远方一个小点,逐渐消失在森林的官道上,方才起就一直站在树上的人这才灵巧的跳下来,原先在他身后静悄悄的两只乌鸦与小鸽子,仿佛受了惊似的突然飞了起来,在耳廓边刮起一阵轻风。 原先罩在头上的兜帽顿时被掀落,露出被打理过而自然向上竖起的黑色短发,他有着一张俊秀的面庞,健康的小麦肤色衬得额上的宝蓝色额带相当显眼,几乎被遮住的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他强烈的不耐。 又是弒神者吗……这百年过去了还真是贼心不死,看来是已经发现他们无法使用『钥匙』了,所以这次才会冲着那孩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迪尔镇的方向喃喃自语,宛如猫一般大大的杏眼微微眯起,阴影使清澈的天空仿佛染上幽暗的颜色,多了几分锐利与不屑,轻声地哼了几声,树枝间两个黑白的身影探头探脑看着他。 这名青年仰起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像是继续自言自语,又似是再对着什么人说话,诡异古怪的行为举止,话语中却处处充满着嘲讽之意。 但是当他的目光转而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一时半霎,那双重回清澈的漂亮蓝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命运的相逢 第47章 流言背后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原本因不高兴而显得僵硬的表情稍微柔软了一些,只是很快的,他又蹙起眉头,招招手呼唤刚才被吓着的两个小家伙。 “翼、舞,过来这儿,有任务。”与表情不同,青年本来略高的清亮嗓音微微压低,像是怕再惊到它们,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白色的很快就落到肩上,乖顺的轻蹭着他的面庞撒娇,相反的黑色那只却颇有人性的歪着头,直盯着青年的样子总感觉好像很不满意那只手——或者手的主人。 被“嫌弃”的青年额上隐隐露出青筋,若是放到以前,被别人这么嫌弃,脾气臭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大概有得一拼的他早就爆炸了吧,尤其还是被这一只嫌,只是如今…… 猛力的甩甩头,想把浮现出来的回忆甩掉,却不小心用力过猛让已经站在肩上的小家伙又受到惊吓,咕咕咕的振翅叫了起来,似乎是在抱怨? 只是转头看向黑色的那只时,原本的温柔突然消失,带着胁迫的声音变得更有震慑性:“翼,过来。” ——完全是赤裸裸的差别待遇。 听到这个有如完全换了个人格的低沉声音,乌鸦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似的猛地瑟缩了一下,差点抖掉几根羽毛,只得乖乖地凑过去停在青年另一边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的另一个重量,青年板起的脸才舒展开来,笑得虽浅,却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满意地摸摸那颗黑色的小脑袋,“这才乖嘛!” 平举着右手无声地说了些什么,似是交流似是低喃,肉眼几乎可见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旋转,再猛的扩散开来,最终变成了风。 与此同时,乌鸦与鸽子展翅,乘风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 看着它们各自离开后,似是想起什么,青年垂落的手重新举起,轻轻的捂住额巾,眼神略带留恋的在离开艾迪尔的方向停顿了几秒,才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很快的把被方才意外被吹落的兜帽带回。 潇洒的一个转身,斗篷划过空气,就此在原地消失,来去如一阵疾风般迅速。 门轻轻地被推开,随即响起清脆的铃铛声响,午休时分正在阅报的酒馆老板随意的抬眼看了来人一眼之后,复又低头看报,不过下一秒他就以可能会扭到脖子的速度“刷”地站起来,愣愣的看着那个推门进来的人。 来人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黑肤男人,即使身披苍玄门冒险者都有的斗篷,也藏不住底下那身孔武有力的身躯,佩戴在右眼的黑色眼罩衬得深邃黝黑的五官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冒险团的副首领与之相比面貌较柔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狄恩和菲莉丝呢?埃尔维斯他们三个没跟着回来?”收起报纸,老板朝对方的身后瞧了瞧,却没见到另外两位老友以及那几个小后辈的身影。 “很重要的事。” 男人随意的在吧台边拉了张椅子坐下,面色凝重的近乎可怕,“菲莉丝很快就会回来,狄恩暂时留在那儿收尾,三个小家伙也在他身边搭把手。” 很少见到老友这样的表情——虽然他平时就是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又是沉默寡言的耿直性子,笑不笑都一样会吓到小朋友,金格一改原先轻松,郑重地询问:“出了什么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子和他的队友们是在王城的正北方即爱普莉城的西北方进行任务——在那个新兴的城市王国“杰斯提斯”。 中央大陆以普通规模的城镇居多,但是拥有历史的家族、种族并不在少数,因此经常能看见各种“家徽”与“族徽”,使用前者的通常是人类,而用后者这种称呼的,多半属于亚人与异种族。 所谓的“城市王国”,是指一位城主获得圣教会的认可,以一座独立的大城和附近尚具规模的小镇小村为领土,稳定的经济能力,并且拥有象征王权与国家的王室徽章(其实就是受圣教会认可的家徽)。 城市国家则不同,城主虽然同样拥有独立的城池和附近较小的领土,却只拥有一般的家族徽章,何况基本上会被称作城市国家的城主都不是世袭制,因此也就没有固定统治者的家徽,只有代表这座城市的徽章。 再者,像海德城那样,没有城主,而是以民众自组的议会为领导的城市国家,也是只有城市徽章。 至于位于大陆西半边的萨芙特王国,则属于“王权国家”。除了三大城与格外广阔的领土之外,还拥有圣教会认可的王徽、国徽,以及至少三代以上历史,不过据说这个王国在过去还是西大陆的公国时,也差不多是从城市王国发展起来。 听闻杰斯提斯的开国君王是商业起家,早年似乎与萨芙特的先王颇有渊源,因此才能透过萨芙特王国的帮助,将一个小小的商会逐渐发展为城镇,再通过往来贸易的手段,在短短的三十年间便将这座领土面积不大的城镇,发展成颇具规模的城市国家,最后得到了圣教会的认可成为王。 这样的历程,宛如在关于异种族的童话故事中曾出现过的,由小小的天界城,演变成皇灵历时期曾经的羽翼族大国“天朝帝国”。 这位拥有五名王妃的国王,如今年事已高,听闻其唯一的儿子虽然尚且年幼,却曾于民间短暂游历过,故十来岁的年纪出却阅历丰富,外交上也颇具手段,是下任国王的不二人选,堪称是杰斯提斯的一张王牌。 此国仅有一座作为国都的城池,与萨芙特王国目前有商业上的往来,政治上的来往并不频繁。 “杰斯提斯的陛下几日前过世,新王不日登基,会在开春时分派使节来访,万已经去通知查尔斯了。” 命运的相逢 第48章 新篇·序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湛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缓缓地、悠悠地前进,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之下,他们在地面上遗留了会移动的黑伞,为人们带来了丝丝的阴凉。 不多时,天边出现红彤彤的云彩,像是火焰一般疯狂地吞噬着无尽的蓝色与片片白色,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把那清澈的蔚蓝染上了艳丽夺目的红。 本该是无比明媚、风和日丽的早晨,此时明亮的太阳却像是早已燃烧坠落,让晚霞提前到来。 由纯粹的白色大理石所雕刻堆砌出来的,充满文艺气息的墙壁,不带任何一丝异色,为这个宽阔孤寂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圣庄严的氛围,数十面七彩的玻璃窗,却令这个单纯的色彩多了绚烂的光辉。 有着一头如阳光般灿烂的浅色金发,容貌如精灵般俊美的少年,端坐在同样是白色大理石雕琢出来的王座上,头戴王冠,手握令牌。 尽管年岁尚轻,睿智的眼神却让王的气势显露无遗。 尼欧瞇起双眼,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是那双金黄色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细细地打量着这位不过刚满十八岁的国王。 安斯尔虽然贵为侍奉上神的使者一族,同时还开创了这个历史悠久长达千年的国家,但是他们作为神使的血脉,早已在与人类多年来的婚姻之下逐渐淡薄,丧失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甚至身为本家的王族在这么多代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唯几年前过世的先王,膝下还有一子一女,令人感到欣慰。 无奈先王英年早逝,驾崩时,长女早已远嫁大陆西境的萨芙特大公国,仅剩当时不过十来岁的幼子。 好在这名新王在身为神官的母亲扶持之下,凭着过人的天赋与聪慧坐稳了王位,成为这个国家的第一百二十三代的君王,一直到如今。 “尼欧大人。”少年的声线明朗而干净,也成功拉回了老人的思绪。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论辈份,我是您的晚辈,所以请您不用这么拘谨。”少年绽放笑容说道,俊美的容颜让人看着十分舒心。 这么轻轻的一笑,那身王者的气势顿时散去,乍看之下跟个普通的邻家男孩没什么两样,颇有亲和力——只是这邻家男孩长得不怎么邻家的普通就是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个大实话。眼前这位老爷爷的实际岁数跟他的外表可是非常不符,大概得当自己好几辈以前的祖父才比较符合他的年龄吧…… 听闻老先生的曾曾祖母,过去也曾是十几代以前的王室公主,这么算下来,他们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血缘关系。 “我做了一个梦……”少年紫罗兰色的双眸转向那片燃烧的天空,语气轻得近乎呢喃自语。 窗外那副景象,与他在梦境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如果不出意外,很快的,这个国家就要迎来一场从未有过的灾难。 ——或者说,是自五千多年前的那场世纪之战之后,第二个足以改变世界未来的巨大变革。 尼欧也顺着王的视线看去,他当然知道这个异变从何而来,忆起外祖父与母亲临终前交代自己要传给后代子孙的事,目光落到颈上那枚金黄色的圆环。 这是由外祖父传给母亲,再由母亲传给自己的家族证明,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拯救那个人,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个世界从毁灭一途中扯出。 想到这,脑海中浮现了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个人的样貌,与照片中的外祖父年轻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也仅仅是“几乎”而已…… 相较于外祖父冷峻的气息和桀骜的性格,那个人就像是真正的太阳一般那么和煦温厚,和自己同样的金色双眸既明亮澄澈,在那深处却又宛如平静大海下的汹涌暗流,一如神明那般看透了天意。 “尼欧大人,神官离世前曾留下了预言,说将来有一天,我需要做出一个选择,我与国家的未来,都维系在这个选择上。” 老人无言的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对视,他知道少年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 “现在,我已下定决心,在此地恳请您,将你们一族的力量借予我,保护这个国家,这个神的诞生地。” 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投到挂在对方脖子上的那枚圆环,他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以及其所具有的力量,足以撕裂旧有的空间、创造全新的世界。 现在,这份力量对这个国家而言,是最理想的保护者。 “吾王啊,您可知道您的这个选择代表着您将付出怎样的代价吗?”握紧了垂在胸前的圆环,老人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颤抖,为这个国家的将来,也为眼前这位少年的命运。 命运创造了神祇,并规定无数的至高法则,再由神祇创造世界万物,不同种族、不同世界各有各自的法则,但是它们还是有些共同的禁忌。 其中最高的禁忌,便是“死者不能复生”这一道理,这是连神也无法彻底打破的次元法则,仅仅只能使一个灵魂转世,却无法使已经死去的人在真正的意义上“复活”。 少年为这个国家的存亡做出了选择,势必要为此献上“代价”,这也是世界的法则之一:凡事有得必有失,你若是获得了什么,在得到的同时你也相对地失去某些同等价值的东西。 他早已忘了这孩子的名字。 历代的国王登基后,对外一向只使用他们的次名,也就是王族名。 王的首名,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能呼唤,可如今,王室成员离世的离世、远嫁的远嫁,就连看顾这孩子长大的神官在三年前也离开人世。 ——还记得少年真正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少年眼神一凛,沉着声道:“我是这个国家的王,为我的人民服务,保护他们是我的义务,不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随着他吐露的一字一句,方才收敛的气息重新散发,在周身凝聚成王者的霸气,高傲无比,但是他的话却无不令人为之动容。 脑海中再次浮现一张早已模糊的,此时却清晰的与少年王者极其相似的坚毅脸庞,虽然较身前这人多了几分沧桑几分,但是他们同样有着一双冷静深邃的眼眸,以及在那底下始终坚定不移的眼神。 这个眼神……与他的父亲、过世的维加王真是一模一样。 “是,悉听尊便,所罗门王。” 他再一次的躬下身,为自己年少的国王献上最诚挚的敬佩,哪怕这个决定,也会深深影响到他们这一族将来的存亡。 这位少年,是安斯尔一族的其中一支后裔,维加国王之子,也是萨芙特大公国夫人莉迪雅殿下的弟弟,更是日后为新历时期无数的历史学者研究的,许多魔法师与术士所崇拜的,古香格里拉的末代君主。 其名为“所罗门.安斯尔”,真正的全名不详。 ——后世的人们都称之为“神的爱子”。 命运的相逢 第49章 王都之讯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大浩劫过后,迪芙兰特进入新历时期,曾经紧密相连的大陆被迫分离,以海洋为无形的结界区隔成东、西、南、北与中央这五块大陆,且因不明原因,五块大陆之间无法有实体上的往来。 相比已经有几百年王族统治领地的历史,而拥有许多帝国、王国和公国的北大陆与南大陆,有着高原地带以及茂密森林的中央大陆上,能被称作“国”的并不多。 以位于正中间的圣教会领域为界,若要提南部有萨芙特王国,北部则有新兴王国杰斯提斯,这两个是目前规模完善,人类所治理的王国,另外还有一些规模较小的城市国家,坐落在中央大陆的西部与西南部。 往杰斯提斯王国的更北方,即中央大陆的西北侧,与北大陆交界的广阔森林与海域,是妖精族的领土。 在其右侧也就是东北角,同样靠近北大陆的部份,则是始祖精灵“埃罗曼陀”诞生的故乡:西尔维斯特森林。 居住在这里的精灵族是所有灵族的祖先,众多灵族中,又以妖精族与他们血缘更相近。 稍微下去一些的位置,便是被绿意盎然的森林环绕着,世代由流着精灵族血统的人所治理的王国“菲雅利王国”。 在艾迪尔镇的东南方,精灵王国的正下方,横过中间圣教会的领土,靠近南大陆东南角的位置,即是龙族的领域。传闻这片终年弥漫浓雾的龙族秘境,还能够通往着还未开发,并且由危险水域所守护着的东大陆。 也就是说,整个中央大陆基本上有三分之一是人类活动最频繁的地带,另外妖精、精灵、龙族的领域涵盖三分之二的地方,则是大部分人类至今为止不敢轻易探索。 <中央大陆,萨芙特王国的北境之外> “真不愧是南方地区,即使是冬末的一月,气候也这么舒适宜人。” 铂金色的短发下,铁灰色的鹰眸炯炯有神,衬托着棱角分明的俊秀脸庞,说话的少年正在进行“站在马车顶上舒服的伸展双臂”,这种“危险请勿模仿”的动作。 虽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少年的背后似乎散发着强烈的光辉,宛如神祇降临一般……但是在他眼里,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尊放在神殿寺庙里,被镀了金的神像? ——而且还是会走路会说话甚至还会呼吸的“特别款”。 负责驾车的灰发男子神色平静,嘴里叼着一根叶子,在心里很不客气地想着这种非常失礼的话。 而且,这话说得好像其他地方很冷似的,实际上北方地区也只是四季较南部更分明一些,靠近北大陆那一侧的沿岸城镇在冬季偶尔会飘下雪花。 如果真的要比较寒冷程度的话,北方大陆的最北侧应该是每年的常胜冠军……谁让那片地方几乎终年积雪,冷得把他们中央大陆甚至南方大陆的人一丢去就会立刻冻成棒棒冰的程度。 坐在他身侧的黑发女子则是仰头看着那名少年,神情严肃,皱着眉头义正辞严的说:“大人,站在车顶上于礼不合,请快点下来。” 咦?重点在那里吗?难道不是因为这样做很危险? 男子继续在心中不遗余力地吐槽,只不过神情依旧从容淡定,唯有嘴角很可疑的抽搐着。 “别这样嘛!难得可以出来这一趟,成天坐在马车里多无聊,而且没想到我难得回故乡一趟,就摊上这么个事……唉。”少年改站为趴,就这样跟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 “此次任务兹事体大,您若是这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们难辞其咎。” 毕竟他们并不是一直随侍在少年身侧的侍官,只是奉自己这边的大人物命令护送对方。若是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二人首当其冲会被问罪,再加上对方如今的身份,恐怕会大大增加自己组织往后在这大陆上接受任务的难度。 偏偏上头那位一点都不省心,完全不理解他们的难处,仍兀自待在车顶享受高处的视野。 那话怎么说来着……高处不胜寒? 听起来好像挺衬这孩子的身份,可又不太符合现在的情况…… 伟大的人和笨蛋都喜欢高处?这个比较适合。 男子叼着叶子悠悠地想着,任凭身边的女子跟上方的少年继续争执……反正他早就摸清自己伙伴的性格和脾气。 说好听点是不达到目的不会轻易善罢干休,说得难听点,就是爱管闲事,还很固执。 何况这几天下来,他也习惯他俩的相处模式。少年人出身虽尊贵,却跟他出身森林的母亲一样随性惯了,而女子自幼接受的良好教养,是不容许这么随便的行为。 两匹拉车的惊天马同驾驶的男子一样,对自己后面的吵杂充耳不闻,只是不疾不徐的向着南边——萨芙特王国的方向前进着。 高贵典雅的紫罗兰花雕刻,几乎遍布目光所及的装饰品上,就连那数面玻璃窗下都有,意外的很衬这个富丽堂皇又大得吓人的大厅,而且其花语——我将永远忠诚——作为一国的国花也非常的适合。 不过,现任的国王好像因为先王后的缘故,所以更偏爱孤挺花一些,因此从大门进来,到抵达这个大厅之间的这段路程,除了墙壁上历代国王与王后的肖像画之外,也能看见不少孤挺花的挂饰与工艺品…… 咳咳,扯远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栗发少女在柔软的椅子上坐的腰杆挺直,琥珀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乍看之下像是十分专注的在欣赏眼前的某种事物。 但是实际上,那里可说是空无一物,甚至连对面的墙壁跟她都远得要走上十来步才碰得到,若是举办典礼舞会的正厅,规格想必是比这里还要高上不少的档次……至少窗户肯定会有至少两层楼高。 坐在她右侧,桃红色鬈发的女子正仔细地打量……她的指甲?在她俩的身侧则各坐着一位英俊的青年。 最左边黑色短发的青年漫不经心以手托腮发呆,最右边绑着金棕色小马尾的那位,倒是颇有兴致的端详着手边那个看起来要价很昂贵的古董花瓶。 她敢打赌,如果可以站起来走动的话,对方大概会马上起身绕着这个走完一圈,估计要花上个一分钟的大厅。 话说……他们坐的高档沙发椅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四个人这样并排坐在一起,再挤上两个人都还绰绰有余。或者应该说,这大厅里的所有东西包含它本身都不只是大,还贵得吓人。 “……可以再来个人跟我们说明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其实只是紧张到出神的少女“缇菈”,突然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萨芙特的王都。 更精确的说,是王宫专门接待贵客的会客厅——顺带一提,大门两旁还有严肃的像门神似的卫兵站在那里,让缇菈精神上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在如此高级奢华的地方,这个原因吗…… 在艾迪尔镇完成那件难以言喻的任务,平安返回爱普莉后,身心或多或少受到不少冲击的几个人的休息了两周左右。 尽管,拜那位坚持要慢慢欣赏沿路风景的叶少爷所赐,原本回到爱普莉城本来就要花上至少半个月的路程又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所以他们回到苍玄门已经是接近十月中旬的事了。 而在那之后,苍玄门就一直没收到关于这个任务的后续详情,仅是从万那边得知在艾迪尔镇抓到的那位造谣者,自称“弒神者”这种听起来就很像异教徒的神职人员凯丁,已经送入圣教会的地牢。 而听闻在他们出任务的这段期间,好像还发生了一件足以动摇国际的大事。 根据维克从北方带回来的消息,北方的杰斯提斯王国似乎因为王的骤逝而发生内乱,差点波及王国,虽然随着受民众爱戴的新王登基,现在好像已经平息不少。 不过,因为对方表面上与萨芙特王国并没有发生实质的冲突,所以苍玄门的冒险者们是不晓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内幕。 十月底的时候,他们为其实不怎么喜欢热闹场面的缇菈,好好的庆祝了她的十八岁生日。至于在生日会上,某位酒馆老板又不小心喝高了则是其中一桩小小的插曲,事后当然被他们给禁酒。 就这样,在简单的平常任务中日复一日的过去,直到新年正月下旬,也就是今天下午—— 剑与剑相互碰撞的金属声,银白色的锋利剑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金棕色马尾的青年与淡金发色的少女在宿舍后头的空地上试剑,挥洒着汗水。 其实两人本来可以去仓库旁边的训练室里对练的,不过其中一人练剑的习惯就是喜欢在蓝天白云之下的空旷场地——虽然训练室里面因为设有特别的空间魔法,也算够宽敞的——另一个向来冷淡的人对此没什么意见。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这对搭档在午后练剑的时候,这个时间空地周围基本上是空无一人……毕竟也没人那么不识相,除非是想在这两个打到兴头上的人旁边等着被好几道剑炁打得体无完肤。 站在安全范围之外的金发少年抱着自己的宝贝魔杖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当他的目光落在孪生姐姐身上时,那双如海洋一般深邃美丽的蓝色眼眸中带了一丝丝的担忧。 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让正专注于这场对练上而忽视周遭的少年不由得机灵了一下子,整个人差点原地跳起来。 猛地回头看向来人,被看的那位黑发青年倒是一点都没有吓到人的自觉,因为他的注意力也是全放在眼前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 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少年的视线,青年只是继续盯着前方,嘴上却问道:“怎么了吗?” 一时间被他这句话弄胡涂的坦,一头雾水的反问:“呃……什么怎么了?零大哥,法克斯爷爷不是找你有事吗?” 若非一个小时前青年被冒险团的那位狐狸、呃,老顾问叫去谈事,不然此时在场上跟莱特对练的本该是他才对。因为自从那天发现零其实是会用剑后,莱特在任务结束回来后就一直嚷嚷要跟他试剑。 零轻轻地哼了几声,状似不耐地回答:“那头老狐狸能有什么事,再说他有事也不比我的同伴们重要。” 他的脸上虽然是带着不在意的表情,语气却不似以往轻松随性,听起来相当的正经且严肃,就像是在郑重的发誓一样。对于青年这句一点都不敬老尊贤的话,脸皮薄的少年微红了双颊,浅浅的红晕衬得象牙色的肌肤更加白皙。 “小奈最近有点焦躁呢……小坦也是,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命运的相逢 第50章 王都之讯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猩红色的双眸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张因为自己的话而充满困惑的脸,零移开放在对方肩上的手,转而拍到那头触感如丝绸般滑顺的金色短发上,略带安抚性质的摸了摸。 要是缇菈现在也在现场的话,肯定会吐槽他没资格说这句话,例如“最近经常走神的家伙还好意思这么说”之类的。他说完之后忽然想到这一点,于是自嘲似的笑起来。 那场任务带给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似乎还更加强烈,那些曾经以为收好的记忆汹涌的回流,宛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在如今这样的特殊情况下,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万幸的是,泪水早就流干,顶多只是内心会有些动摇罢了。 坦其实也很明白,零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口说无凭,因为他最近是有点心神不宁,而他的姐姐更甚,证据就是往常跟莱特练剑都能平分秋色的她,近来的战绩经常是惨败居多。 莱特的剑术并不差,甚至可说是他们这几个同辈的成员中,剑术最好的人。不过,其中也有他本身的力道就大得惊人的原因存在,一剑砍下去往往都能震得人虎口发麻,剑都握不住。 所以目前在苍玄门里,大概就只有他的老师维克在跟他练剑的时候,能扛得住还可以剑不离手。 但是像埃尔维斯和奈两个都是使剑的人,胜算也不是没有。 前者同为男性,所以勉强能用劲去拼,后者虽然有男女生先天体质的问题,但是通常只要加上一点巧劲也是能拼得过对方,不过现在……对上莱特简直就是以铢称镒。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即使在对练中也会稍稍失神的姐姐,海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面露郁色,与奈虽处于劣势却依然不露声色的情况大相径庭。 把少年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青年的脸上仍旧挂着习惯性的微笑,只是眸光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安在对方脑袋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不仅很沉,还有点疼。 “嘶————有点痛啊,零大哥。”伸手搭上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似乎是想拉开这只作孽的手,却只是搭着而没有使力。 嘴上虽说着道歉的话,方才无意中施压的手掌却没有离开,反而坏心眼将对方整齐的头发揉得跟脑窝头没两样——如果是缇菈,绝对非常不开心的拍开他的手。 感受着手下触感不错的发质,零又想到那只挺容易炸毛的小猫……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小姑娘跟猫有点像,依稀也和模糊记忆中的那两个人更像,难不成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就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家常,聊及近几次接过的那些任务时,场上的两人也已经结束对练,各自收好了佩剑,向着这边走来。 走到弟弟身边休息的奈,不施粉黛的美丽脸庞带着一层薄汗,只是脸色跟方才即使居于下风也面不改色的样子相比,这会儿还真有点难看,估计是因为这次练剑输得太惨。 反观莱特,脸上笑嘻嘻的,跟奈截然不同的表情,虽然满头大汗却一点也没有累到的感觉,一如往常的凑到零的身边,然后被后者一脸嫌弃的推到一旁,于是…… 于是某人死命睁大那双其实不是很大的棕色眼眸,本来锐利的鹰眸此时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把自己狠心推开的挚友,看起来颇有一种反差萌。 望着眼前这个装出一副无辜脸,跟大型犬没两样的家伙,零不禁打了个冷颤,彻底无言。 明明五个多月前进行那场任务的时候,还天天魂不守舍的模样,哪晓得任务才一结束就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就是个性变得怪怪的,怎么说……说话有些不留情面不说,某种熟悉的存在感好像还提升了不少,那样的既视感已经达到让人不爽的地步。 另一个近乎模糊的张扬笑容从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与面前这个无辜的面孔奇异的重合起来,反而让他不自觉的蹙起剑眉。 如果可以,真想直接把人掐死一了百了。零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但是很快就被扼杀在苗床。 谁让这小子皮粗肉厚,命还硬得跟小强有得一拼,大概不仅掐不死还砍不死,重点是他手劲可能还没有对方来得大,倒不如直接一剑捅死自己更快。 ……只是,如果那么做有用的话,他早就这么干了,而不是在这里用死鱼一般的眼神看着对方搞笑。 “嗯?怎么了?” 莱特大概是没想过,自己这样故意装可怜的表现,居然会让对方兴起这种念头,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会去特别在意别人的想法的那种人。 再说,他又不会读心术,根本不晓得此刻对方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即使零用复杂的眼神看过来,他也只是觉得自讨没趣。 ——只不过因为一直以来都在维持着关心他人的态度而形成的惯性思维,所以才下意识的询问对方。 用着复杂却又像看着什么东西的奇怪眼神,持续地盯着莱特那张俊脸,零面无表情的思索几秒钟,方开口道:“没,只是在想该怎么把你埋了才好。” 那表情意外的坦荡荡,语气淡漠却显示了他话语的真诚,尽管说出来的话相当诡异,因为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自从任务结束之后就没再作恶梦,因此莱特最近心情意外的不错,更何况他又不是埃尔维斯那个容易一点就炸的性子,所以对此他只是耸了耸肩,不打算接这个话。 只是偶尔的,还是会在下着小雨的夜晚,想起那张清秀可爱的面容,以及那双宛若湖水被烟雾笼罩似的烟青色双眸,那个时候就有点心烦意乱。 可惜从那次任务之后,他们就没再碰到无限佣兵的那几个人……搔了搔脑袋,莱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又不是那么愉快。 结果四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怎么好看,搞得气氛僵硬的像是块彻底结冻的透明冰块似的。 命运的相逢 第51章 王都之讯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最终还是零率先打破沉默,继续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从前几天施瓦洛第几次在任务中把贝多当成诱饵,到难得回来一次的维克身上,然后又说到缇菈的生日会上发生的事。 像是金格又喝醉酒,这次不单差点暴露别人的秘密,还险些当场大跳脱衣舞,另外就是万跟维克两个很久没见的人,表情沉重的在角落小酌谈话。 真不愧是冒险团里的两把交椅,聚在一起的气氛压抑到无人敢靠近,诸如此类的插曲。 聊到这里零才忽然想起双胞胎的生日似乎也近了,便开口问姐弟俩对于生日会的举办方式有什么想法。 莱特一听,再想想这对姐弟近来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也冲着双胞胎笑道:“说到这个,二月初二就是你们二十岁的生日吧?我记得这个年龄在萨芙特来说是真正的成人年纪……” 萨芙特王国的法律规定,国人成年的限定为二十岁,唯一的例外便是王族成员,以十六岁为成年,并且会举行“成年礼”。没意外的话,王族选择直属骑士的仪式也会在那时一并举行。 即便有个最低年龄基线的共识,中央大陆的多数国家仍是以二十岁为真正成年的界线,以十八岁为成年龄的则较少,因为这个年龄通常被认为是孩子与成人的过度期,有时候也被称作“年轻成年人”。 ……不过,还是有很多职业大多会以十八岁为择人的界线,大概是正值开始历练的最佳时期吧。 而那位今天总是被零惦记着以至于老是打喷嚏的人,这时正在——“啊、啊嚏————奇怪,难道是感冒了?没道理啊,明明之前葛瑞丝姐姐还说我身体很好的……话说那东西到底是丢哪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在翻遍整个寝室都未果之后,缇菈一边搓了搓发痒的鼻子,确定没有鼻涕,一边严肃的坐下来,绞尽脑汁的思考,可惜的是不管她怎么苦思冥想仍是想不起自己想找的东西究竟被她放到哪里去。 于是当提着热水瓶的云推门而入时,入目的就是这副房间宛如被狂风洗礼的惨况。 老实讲,若不是还看到在正中央盘腿而坐的缇菈,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走错还是房间遭小偷。 阿奇拉对于自家姑娘过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还可以想起遗忘的东西感到十分的惊讶——尽管那东西已经被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迷糊蛋弄丢了——视线稍稍往左移动,落在身旁的那份写着斗大标题的报纸上,明亮的金黄色眼眸晃过一抹深意。 “那小册子很重要吗?如果不重要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都过了这么久,应该也找不回来了。” 随意的坐在床沿,云交叉着双脚,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脚麻暂时爬不起来的缇菈这么说。只是这种场景怎么有种黑道大姐和仆人的既视感? 尽管有些不甘心(还有种奇怪的错觉),但是又觉得云说得很有道理,毕竟一开始她只是偶然翻出去年找到的报纸时,才想起那本自己其实完全看不懂的日记不晓得被放在哪里。 仔细想想后,缇菈也只能作罢,然后在前辈的眼神“关爱”之下乖乖地整理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一边好奇地询问那位捧着茶却不喝的桃发女子。 “话说回来,云姐,你们今天没有任务吗?” 今天是休息日,不过那也是仅限于少数人。毕竟苍玄门的冒险团有规定接过几次任务或是过了几天就会有相对期限的休假日,所以每个小组的休息日其实甚少重迭。 但是她和零的任务,基本上都需要与其他人合作,因此是个例外。就是零经常偷偷自己去做任务这点——虽然没有在任务前把她丢下过——倒是很令人头疼。 在结束艾迪尔任务的休息后,他们又跟别人一同接过几次任务其中。 次数最多的还是和莱特跟双胞胎的组合一起接任务,几乎都是跑腿送货类型的,葛瑞丝他们从北方回来之后也有几次合作,但是比较多是到王国内的各个小教会或孤儿院帮忙。 偶尔也有抓捕魔兽或是调查新品种的生物之类的任务,那种的就是和负责这块领域的云他们三人一起搭档,不过为了阿奇拉的安危着想,她都尽量离施瓦洛远远的。 所以是好奇过头,以至于最后走火入魔了吗……?这是听到贝多的解释后,缇菈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啊啊,那个啊……前不久不是又发现许多新品种的魔兽吗?施瓦洛那小妮子现在正拉着贝多在做研究呢,所以我现在闲得很。” 被她一说,脑袋里仿佛又冒出之前几次任务看到的那些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魔兽,会用双腿走路的野猪、长着獠牙的兔子之类的景象。 忙到最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缇菈只要听到“魔兽”两个字,都会露出用“微妙”也不足以形容的难看脸色。 虽然相较之前经历过的那两次而言,这几次的任务都算是轻松的,但是总接这种性质的任务还是会让人不舒服,就像再美的东西看久了总是会有审美疲劳的时候,何况是这种、呃,有碍观瞻的东西,不管看几次她真的都习惯不了啊。 就不能有可爱一点的新品种魔兽吗? 像阿奇拉这样的,每当这个时候,看一看自家的水晶宝宝,缇菈才会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受到治愈…….难怪水晶宝宝受欢迎,因为它们不只稀有还很疗愈。 命运的相逢 第52章 王都之讯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零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后来他们跟云三个的合作任务瞬间骤减,几乎是达到无的地步。 “说起来,跟阿妮亚婆婆还有在联络?”不知道为什么泡了茶却迟迟不喝的云,转到桌面的通讯水晶上,忽地丢出了这个问题。 话题猝不及防被转移,正在死命垫着脚好把东西放回书柜上的缇菈一时思维跟不上,只是嗯嗯嗯的单音节回答。 “呵呵,看来阿妮亚婆婆很喜欢你呢。” 这句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让缇菈好生疑惑,停下手边的事转而看向云,想研究出对方究竟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仔细瞧着女子那副优雅喝茶的姿态,又没能看出点什么。 她欲言又止,到底也没敢说出,其实阿妮亚还经常问她,零跟云两个人现在有没有对象,诸如此类的感情问题。 感觉这种话一说出口,绝对会被戳眼刀子。 缇菈的第六感这么提醒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巴以及好奇心。 在加入苍玄门的这八个月下来,她多少知道一些已经熟识的同伴们的事情,也比较了解他们的性格。 有一部分是出自她自己的观察,以及与同伴相处时得到的感觉;而绝大多数关于同伴的出身背景,主要还是出自金格大叔以及莱特,这两人似乎很难守住所谓的秘密。 例如莱特本人看似花心又很绅士,虽然对大部分的女性很好,人也热情得经常叫人招架不住,可是偶尔,却又莫名的带给她一种无情无义的感觉;另外,他的老家好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被家族长辈寄予了什么厚望。 双胞胎自小好像就没有父母,是让万大叔带回苍玄门,由菲莉丝帮忙一起教养长大。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菲莉丝呢,听说这位艾迪尔出身的女子,在前几年成为了萨芙特王国的宫廷药剂师,忙碌程度跟他们可说是不在同一个层次。 而葛瑞丝和里欧都是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的,当初葛瑞丝被带进苍玄门冒险团后,没过几个月里欧也跟着加入,关系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好呢。 贝多的父母是隶属于苍玄门历史学会的学者,所以他本人对历史很有研究,还曾经告诉缇菈关于艾迪尔更详细的历史——因为她很想多了解自己真正出生的故乡。 至于施瓦洛,好像是羽族的大小姐来着。 这样说来,呃,好像也不算知道很多的样子……? 虽然说她和零、云二人相识的也算早,尤其是云,比起四年前才认识零的时候还要更早就有往来。 在四年前的那天到来之前,对方经常会来店里坐坐,跟苍和波伊兹聊天,偶尔也会跟自己讲一些冒险旅行的事情,但是基本上桃发女子是不怎么聊自己的事。 所以云这个人,其神秘性完全不亚于零,硬要说的话,缇菈仅知道她的身手灵巧的像只猫,还有猫舌头的属性——难怪她刚刚泡好了茶,却一直等到它放凉了才喝。 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手上的整理也告一段落,缇菈在自己的床铺坐好,她俩的床是床尾对床尾的,所以她必须往右看才能看到云。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她们好像有段时间没好好谈过心了……从艾迪尔回来的时候,经常出现她在休息日,云三人却在出任务的情况。即使后来也有一起做任务,但是太压迫精神了,从来没有坐下来轻松的聊天。 结果最后,就像上述所说的,因为感官的严重抗议,任务的次数也减少很多,再加上零总是偷偷消失个几天,更没什么聊天的机会。 接受某道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还有那有些阴郁的氛围,云只得放下茶杯,转头去问那个好像是在偷偷摸摸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嗯?怎么了?” “不,只是我忽然觉得苍玄门的伙伴们里,有些像零或是万大叔这样的人好像都有很多不能说的心事一样,感觉好难理解。” 缇菈用力地摇摇头,抱着阿奇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那熟悉的光滑表面。 到了爱普莉城后,她就没再把阿奇拉放养在户外。 毕竟对环境还不太熟悉,水晶宝宝又是很珍稀的魔兽,哪天真弄丢或被抓走就惨了,因此她不只一次想过“要是水晶宝宝能够变身什么的就好了”这样的事。 但说来也奇怪,自从来到爱普莉城加入苍玄门后,阿奇拉的充电睡眠变少了……虽然像之前艾迪尔的任务一样,醒了后突然睡着、睡了又忽然醒过来的次数还是很多,但是频率明显下降不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哪怕是出身皇族,或是生在很平凡的家庭,那都是一段故事。”云闻言只是笑了笑,接着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 沉默了半晌,才又听她开口问:“怎么?难道是我那个前科累累的『兄长』又说了什么吗?” 要是真说了什么她也不会太意外——虽然零应该是不会告诉别人什么,尤其是缇菈——因为她已经听说过他们在艾迪尔镇的任务中遇到的那些事情,零在那个时候会情绪大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很在意啊,谁让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可即使如此,却仅仅只是动怒而没痛下杀手吗…… 缇菈没发现云的若有所思,而是在听到女子这句话,终于将憋了将近三个月的心事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关于在艾迪尔遇上的那两个很神秘的人,阿妮亚提起的母亲和自己出生在艾迪尔的事,也包含零曾忽然跟自己讲过的……男孩和老师的两个故事。 “云姐也知道吗?” 零曾经说过,云是他养父带回来,对他而言亲若手足,而女子自己也说过他们的关系就像兄妹一样,既然零说过这是从听来的故事稍作修改的,那么云会不会听过类似的故事呢? 例如……原本的版本? 本来很多渺渺茫茫的未解之事,因她这句话,似乎笼上色彩更浓重的神秘面纱,缇菈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只是看着云平静的神情,戚然的语调,她什么话都问不出口。 因为,那样熟悉的,会令人感到微微心痛的表情,跟零偶尔挂在嘴角的笑容是一模一样的。 或许,他们兄妹俩同样有着什么无法告诉他人的秘密吧……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少女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像是被石头猛地一压,整个沉进谷底。 感受到房间气氛的变化,阿奇拉金黄色的大眼默默的转啊转,将两人的身影映在眼底,与常人无异的瞳孔晃了晃。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 “急报!” 打破这个沉重气氛,毫不客气的一脚(没错真的是一脚)踢开房门进来的人,是莱特的同门师兄“埃尔维斯”。 从他满头是汗的样子看来,大概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 “我说埃尔维斯哥,你就不觉得随便闯入女生房间很没礼貌吗……”缇菈赏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至今为止,除了维克尚在外地的两名队友外,冒险团的现役同伴她几乎都认了个遍,甚至还认识一些苍玄门旗下其他领域的前辈,各个都是奇葩中的奇葩,眼前这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或者应该说,像葛瑞丝、里欧那样给人感觉十分正常,在一群奇葩中,才显得不太正常。 听闻埃尔维斯的父亲跟维克是旧识,家境富裕,似乎还是上流阶层,性格中难免带了点世家少爷的脾性,不过本性不坏,就是说话太直,有时冲动了点。 关于这点,缇菈意外的很能接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就遇过类似的人——所以即使想不起来也习惯了。 再说,其实她是那种即使对方比自己年长,只要不熟又打从心底厌恶的人就会直呼名字的性格(虽然仅限平辈)。 不过,难道说家境富裕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想到莱特和叶明沂这两个人,虽然一个没说得很清楚,而另一个根本就不熟,但是他们好像都是出身自那种类似上流人士的家庭?! 缇菈想起某次莱特曾提过,刚认识他的师兄时还不是这样的性子,是个正直到无趣、相当恪守礼节的人。 想想莱特的评价,再看看眼前这位,缇菈就不禁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有莱特这么糟心的师弟,才让埃尔维斯近墨者黑了吧? 话又说回来,刚刚提到埃尔维斯的老师,缇菈在刚回爱普莉城的时候,就曾匆匆的与那位堪称冒险团内除了万之外的另一把交椅,却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维克打过照面。 尽管对方因为一些要事不得不赶快离开,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不久后她的生日会上,这位大叔又难得的出场一次。 “就是再怎么讨厌莱特,这种时候也多跟他看齐一点吧,敲门可是一种礼貌……话说你怎么回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葛瑞丝他们的任务也是在教会帮忙,这个时间埃尔维斯应该还在教会的孤儿院工作才对。 埃尔维斯显然不怎么在意她的话,这点有时候跟他师弟还真是像,虽然他本人并不想承认。 “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比起这个,王宫里来人了。” 毫无波澜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有多好一样,只是最后那句话实在是让人无法轻松起来,特别是缇菈。 或者应该说,惊讶的成分已经远远的超过她脑容量的负荷——简而言之,就是脑袋一片空白,彻底当机。 温柔的钢琴声低吟似的回荡在空旷的空间,纯白色的柔和光芒一闪一闪的照亮昏暗的室内,照在一名正在虔城祷告中的褐发男子身上,也照亮了墙壁上的玻璃壁画与房间两侧的雕像。 拿着镰刀的死神,握着法器的圣者,两者遥遥的对望,被这道光芒照出了阴暗冰冷与光辉温暖的两面。 身穿银边白底长袍的年轻男子结束了祈祷,起身去拿起放在一旁桌面的通讯水晶,在上头轻轻的点了点,钢琴声戛然而止,白光不再闪烁。 “……席瑞尔斯大人。” “雅穆尔。”苍老低哑的嗓音随即自纯白的水晶中响起,“已经到达萨芙特了吧?” “是的。” 不管听几次,这个声音都会令他下意识的恭敬回答。 “那么,阿玛迪斯呢?我知道他久久回到一次家乡,但是可否请他来接听?” 苍老有力的声音,明明用的是问句,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他一边沉默不语的听着,视线一边看向窗外,外头春光明媚,视线往下一转,那位大人正独自伫立在偌大的花园之中,那个身穿纯白色神官服的背影在灿烂的阳光之下看起来神圣不可侵。 ——可是却又如此的孤独。 命运的相逢 第53章 民间遗子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其实并不美好。 什么落花羽毛飘落之类的,那种如漫画场景一般浪漫的感觉都没有,他本人一只手臂还在鲜血直流的场面,实在称不上罗曼蒂克。 ——如果非要讲究环境的话,他们身边就只有一片给人感觉阴森森的树林,最多就是对方手上还有一株自己根本念不出名字的药草而已。 不过,某种角度来看,那也可以算得上是挺有诗意的一幕? 会这么想的他果然是被那群老头搞到脑袋不正常了吧……还有家中那个太前卫的女人,虽说本性不坏,但是果然跟自己合不来。 ……算了,反正也只是政治上的需要,这段时间就忍忍,就是为难她了,该庆幸这里平时是不会让一般人进来的地方,要是被外人看到自己和她在这个地方,一定又会有什么奇怪的流言冒出来。 明明身穿便服,青年身上却带给人一种高贵的气质,一头淡金色的发丝,五官如刀削般锐利。 此时这位英俊如天神一般的存在正托着下巴,意兴阑珊的坐在草地上神游天外,哪怕是这样慵懒的坐姿,也无损他的气场。 虽然是在放空,那双典雅的紫罗兰色双眸却无比专注的看着下坡处那个拿着两株植物的女子,从这个位置看去,无法看到女子的相貌,只能看见那头波浪长发如黑色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至于说了什么,因为距离的问题而听不太清楚。 不过小女孩时不时朝自己瞪过来的动作倒是看得十分真切。 原先和他家小弟不知道去哪里晃晃的友人这时走了过来,却不见跟弟弟和那位一起前来的伙伴。 或许是提前溜回来了吧,这可真是难得。 “您在想什么呢?” 棕发青年平时正经到无趣的脸上,此时居然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周身温和的气息跟之前伴在他身旁的那位,有着如夜一般的深蓝色发丝和蜜色双眸的少女竟有几分相像。 难道说除了夫妻相之外,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相处久了,气息也会变得很像? 呃……这么说来,那他跟夫人岂不是也很像? 分神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又不免联想到家中那位看似端庄贤淑,实际上根本就是活动火山的母老虎。很不优雅的抖了抖身体,接着在友人困惑的目光中,微微露出苦涩的笑容。 “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但是不小心想到我家那位,还有那群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就一时胸闷。”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用力伸展双臂,感受到骨骼间不妙的喀喀声响。 “倒是你,我还没问今天怎么没带塞温小姐一起来,爱玛可是很期待跟她见面喔!难道是吵架了?” 对方似乎是因为他这句话,想到什么而面有难色,语气颇为难的回答。 “您也知道,她和迪斯之间处得不怎么好,不管我怎么解释都不愿理解。人又不能选择父母,您是最清楚的,再说他也不是自愿有那种血……” 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同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样看来,我俩还真是同病相怜,都是为了感情事在烦恼着。” 青年知道对方没说完的那个词是什么,虽然这里没什么外人,但是毕竟是涉及到自家亲人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打算真的等友人抱怨完,起身一边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如此说道。 即使隔了段距离,他也能看见那双大海般蔚蓝色的眼眸溢满流光,将那张堪称绝世美貌的容颜衬托的闪耀动人,整个人就好像被闪亮的光芒给包围似的散发光彩。 ……只可惜被她拉着,落后一步的那个女孩却正好相反,不仅脸色不怎么好看,那张初长开的稚嫩小脸上是一双恶狠狠的翠绿色杏眼,刀子一般的视线还老是往金发青年戳过来。 ——假如视线能造成实体的伤害,估计他身上早就被捅得跟马蜂窝似的,想必连作古多年的母亲和姑母大人都认不出来吧? 稍稍走神的同时,女子已经走到两个男人面前,将怀里那堆男子到现在还是认不出是什么的植物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殿下您看,那边有好多珍稀的药草呢!” 那欣喜雀跃的嗓音,犹如林中雀鸟在歌唱着春日。 且不管他们第一次的相遇是在多么令人窘迫的情况下,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只要偶尔回想起在那段时光中,经常出现的那张笑脸,就能令人觉得快乐满足。 ……以及那份难以言明的心痛。 “国王陛下。” 穿着金红相交的华贵皇袍,正闭目养神的中年国王听到呼唤自己的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嗓音,意识跨越时空回到了现在所处的私人书房。 他羽睫轻颤片刻,方才缓慢地张开眼睛,随着意识的回归,紫罗兰色的双眸逐渐从混沌转至清明。 目光越过桧木制成的书桌,落到面前那个微微低着头的壮年男人。 二十年的岁月,都在他们的身上刻下了时间的痕迹。 他们已不再年轻,也都失去过重要的东西。 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亲人、朋友,还有恋人。 曾经来到身边的,复又离去的,只在回忆中留下再也回不去的美好记忆。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思及此处,紫罗兰色的双眸蓦地闪过一丝哀戚,他不自觉地去摸腰间的配剑,在剑柄处刻着的孤挺花花纹,已不再年轻的脸上却是扬起与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微笑,说道:“好久不见了,赛菲尔。” 瞧着对方严峻冷漠的神情,王的表情忽地微妙起来,才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补上一句:“你怎么还是这张无趣的脸啊。” 默默地注视着将近天命之年的王,棕发男子……苍玄门冒险团的副首领“万”,因为这句打趣的话,那张被不少朋友和团里的小辈们私下形容古板又无趣,“跟古董没两样”的脸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早上埃尔维斯大剌剌的闯进缇菈和云的房间后,他们三个来到一楼,就见到那个王宫来传讯的人,那是一个身着银色轻铠甲,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仔细一看,会发现埃尔维斯的面貌与其略有几分相似,更何况某个行走大声公还马上唤对方为兄长。 被埃尔维斯称为兄长的那名男子“亚岱尔”,性格倒不像自己兄弟那般莽撞,在沈稳的念过弟弟几句,然后向匆匆赶来的苍玄门副首领表明国王想见他们的意思。 于是在场的几个人就以火烧屁股的速度,宛如赶鸭子上架一般的上了皇家马车,在一小支便衣骑士分队的护送之下前往萨芙特王城。 ——别问为什么没用传送阵,这是因为设置在爱普莉城的官方传送阵并不多,更何况人家还表明这是私底下的行程,不希望太过张扬。 “万大叔……国王突然要见我们是有什么事?”在马车上,缇菈坐立不安的询问面色凝重的万,胃部因紧张而有些绞痛,心脏怦怦怦的越跳越快,声音大的她觉得马车外的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谁让对方可是一国之王,超级重量级的大人物欸!像他们这种市井小民一生中大概只有在像是王室游行或是大祭典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其尊容,因此会紧张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虽然在座的各位无不是凝重的神情,但似乎都不怎么紧张?就是奈的脸色非常难得的铁青着。 不待对方回答,她又发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难、难不成我们苍玄门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例如走私窃盗、杀人放火之类的。 睨了缇菈一眼就知道她的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零无奈的伸手掐住小姑娘的脸,才让她越想越偏的思维回来,顺带还附上几句久违的抱怨。 万抬起头,先是看了看从见到骑士团长后就一直面色不虞的那对姐弟俩,半晌,才无奈的吁了一口气,缓缓的回答:“我想……王只是想见见许久不见的孩子们吧。” “……啥?” 萨芙特王城距离爱普莉并不算远,何况皇家马车使用的奔雷马向来都是魔兽界中速度最快的马形魔兽之一,所以他们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抵达,然后万和双胞胎立刻被人带离,一切的速度之快,让被留下的他们四个即使反应过来,也只能干坐在高档的会客大厅傻傻的等待。 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之前他们四人坐在会客大厅无所事事的场景…… 哦,之所以不见埃尔维斯是因为这家伙被他亲爱的兄长大人赶回教会的孤儿院,继续没做完的工作——据说他是被拎来找人的,谁让苍玄门冒险团的宿舍实在太普通,普通到一般人没有内部的人带路根本找不着。 至于阿奇拉,缇菈没由来的就是觉得不带上他似乎会更好一些,于是就把他放在房间。 “所以……小坦和小奈其实是国王的小孩?萨芙特王室的继承人?”总结了自己一早上听来的讯息,总算平复好心情的缇菈瞪大了自己那双不大的琥珀色杏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其他三人。 云和零互看了一眼皆不作声,倒是莱特在跟她对视了几秒,发现她好像只关注到这个点后,颇为讶异的说:“我以为你还会惊讶一下埃尔维斯的父亲居然是伯爵。” 经过简单的介绍,缇菈他们才知道埃尔维斯的父兄,皆是皇家骑士团的一员,尤其埃尔维斯的父亲还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而兄长亚岱尔则是第三分队.橡叶骑士队的副队长,位阶与另外两队的副队长平起平坐,只在团长、副团长与三名队长之下。 听到莱特这么说,缇菈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其实我也挺惊讶的,但是说真的,好像不太意外。” 毕竟她本来就有猜想过埃尔维斯大约是出身在非富即贵的家庭……应该说,闲暇无事的时候就老想着自己的伙伴们有什么秘密,这种在平日里看似非常不必要的八卦行为,倒是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其实有时候想得多了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拿来当作心理建设,也是一种很好的训练。 从小到大,缇菈一直都是抱持着这种观点看待每件事,而往后的事实都无不强烈的证明了这一点。 “最多就是讶异一下身为骑士团的副队长,亚岱尔大人还挺年轻,而且兄弟俩性格一点都不像。” 零耸耸肩,表示兄弟姐妹的性格不像其实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我还见过明明长得像是同个模子刻出来,性子却南辕北辙的双胞胎呢,跟他们兄弟走在一起让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做一天有四季。” 这么说的同时,似乎是想起记忆中的那些人,他的嘴角扬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 除了云之外,另外两个人因为很少听青年谈起跟自己有关的事,特别是莱特,零根本不跟他说这些,缇菈好歹多少有听过那么一点点,连点渣都不算的程度……所以零很荣幸地又收获了两双狗狗眼,威力更甚之前。 命运的相逢 第54章 民间遗子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晓得是习惯这种目光还是被注视者的心理素质本身就很强大,顶着这样杀伤力几乎不止两倍之多的“武器”,黑发青年紧闭着嘴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是面部表情僵硬的像是一块放了好几天的馒头。 见对方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缇菈和莱特再次对视了一眼,这才双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让对方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前者对此有些尴尬搔了搔脸颊,后者则是手抱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重新坐回柔软的皮椅上,那副纨裤子弟的模样让零很想一脚踹过去。 “所以在今天以前,我们中只有万大叔知道小奈和小坦的身世啰?”莱特嬉皮笑脸的问出这句话,然后不意外的得到了来自伙伴们的白眼。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毕竟抚养年幼的奈和坦姐弟长大的就是万本人,十之八九是知道两人的双亲身份……噢,还有菲莉丝也是。 提到菲莉丝,根据维克的说法,她不仅是带着葛瑞丝和里欧加入苍玄门的指导老师,更是前者的药学师傅,并且还是位从十几岁开始便和万一同抚养双胞胎长大的强悍女性。 如今这位女强人好像正在萨芙特王宫内担任药剂师……嗯?这么说的话,她今天是不是终于有幸可以目睹那位苍玄门传说中的,植物专家的芳容?缇菈手抵着下巴,歪过脑袋分神的想。 于是五分钟过后…… 老天可真是难以捉摸,刚说完人就到。 她看着亚岱尔带来的人,心情略为复杂的这么想着。 面前这位高挑女性穿着保守的紫色洋装,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身后,走动的时候,鼻尖仿佛还掠过一股清新迷人的青草香,那双如春天新芽般翠绿的眼眸利如刀刃,自带一身傲气,只是被她看一眼都能令人如坐针毡,背脊发凉。 第一眼看过去,这名女子的相貌跟缇菈在挂着肖像画的那条走廊尽头上匆匆一瞥时所看到的,笑得温婉的爱玛王后有七八分神似,就是两人的气场有如天壤之别,哪怕那位王后已经是画上的人物。 “菲莉丝大人……”与其说是将人带来,倒不如说其实是没能把这位来势汹汹的女性拦下来,只能被迫跟着进入会客厅的亚岱尔有些尴尬的喊。 她旁边那位穿着苍玄门统一服饰的灰发男子,好声好气的劝了几声,还顺便安慰无辜被凶的亚岱尔,最后才看向他们几人抬手打招呼。 “好久不见啦!小云,施瓦洛那ㄚ头还有没有欺负贝多?阿零和莱特看起来也过得很不错嘛!” 男子的身材颀长,身材挺拔,体格结实却不是万和维克那种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健壮,有一张刀削般轮廓分明的好皮相,一双金棕色眼眸明亮的如同点缀了星光。 当他看向缇菈的时候,那双眼睛登时像颗灯泡似更亮了,嘴角也大大的扬起,浓眉大眼的他这样一笑看起来特别爽朗,给少女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这就是“狄恩”,在万与维克着手重组冒险团后,与菲莉丝一起加入苍玄门的第五位成员;他现在是维克和菲莉丝的搭档,同时也是贝多和施瓦洛还是冒险者见习时的老师。 缇菈一听顿时瞪大双目,姑且先不论前面那个称呼,还有对方说的“久仰大名”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光是后面那句关于她和母亲的长相就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 要知道,苍玄门现在的冒险者绝大多数的资历皆不超过十五年,此外,除了零之外,她还从未听过别人谈起自己母亲,最多就是像金格、莱特那样知道十五年前的那场事件——而且还不知道当事者的名字。 难不成这个人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就已经认识慕恩了?或许……也知道自己的父亲? “狄恩,闭嘴。”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菲莉丝面色更加冷凝,在场几人除了莱特之外皆不自觉搓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觉得室内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 莫名被斥责的狄恩只是摸摸鼻子,略带歉意的朝他的搭档笑了笑,意外的没有生女子的气。 见状,她对狄恩被骂也不恼的好脾气感到佩服,又觉得菲莉丝这种怒火中烧的奇怪态度有些奇怪……怎么她加入苍玄门后认识的女性前辈一个比一个还勇猛? 何况从葛瑞丝以往的描述来看,菲莉丝的脾气是有点高傲且不好相处,但却是个很讲理的人,同时也是位非常严厉的好老师,在研究植物与药剂的方面,苍玄门的同行中还无人能胜过她。 尽管缇菈很想问问狄恩关于母亲的事,她仍选择先戳了一下莱特的手臂,好奇地问:“菲莉丝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子?” “不是,虽然菲莉丝前辈因为药剂师职业的问题不常出现在苍玄门,但是我们基本上也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对方回答时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古怪。 一旁的云则是点头表示确实如此,零倒是将目光投向神色尴尬,不晓得是该待着还是离开的亚岱尔,状似询问的开口。 “菲莉丝生气的原因,大概跟小奈他们有关吧。”这是个陈述句。 ——确实是有关的,而且关系还非常大。 当亚岱尔说出菲莉丝是爱玛王后的表妹,在场的四个人其实都不怎么讶异,谁让菲莉丝的容貌与王后的画像极像,说没血缘关系都很难叫人相信。 不过这样仔细联想一下,奈的性子好像不同生母,倒是更像眼前这位呢。 “那阿妮亚奶奶也是王后的曾祖母吗?”倒是缇菈想起了那位住在艾迪尔镇的老妇人是菲莉丝的曾祖母这一事。 听到家中长辈的名字,菲莉丝像是现在才注意到缇菈似的(那刚刚攻击狄恩是为了……?),视线在女孩的面上徘徊,细细地打量一番,表情忽地恍惚起来,似是想到什么,本来锐利的眼神稍微软化一些。 估计又是从自己的脸联想到故人吧?已经有不少“经验”的她,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毕竟四年前的零就是这样,万、几个月前认识的阿妮亚也是如此,何况方才狄恩还直接表示他认识自己母亲。 黑发女子的目光又分别在零和云身上流连,“她是我父亲的祖母。”这样的回答,也间接说明了阿妮亚并非王后的曾祖母或是外曾祖母。 “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曾祖母了,她还好吗?”大约是心情好了不少,菲莉丝轻轻地拉起缇菈的手,态度和语气非常的温和。 她的这一举动让缇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回答:“啊!是、是的,之前见到面的时候是位很有活力的婆婆,最近从联络里听起来身体也还很硬朗。” 咦?这样按辈分来看,自己其实该喊阿妮亚“曾曾奶奶”才对。某人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个问题。 黑发女子闻言不语,却抿唇轻轻一笑,眼光转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脸上露出柔软的表情。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原谅那个家伙……即使那并不是他的错。 命运的相逢 第55章 民间遗子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了这么多,脑子还停留在阿妮亚、菲莉丝和已故王后血缘上面,结果缇菈还是没搞懂这位前辈到底是为何生气。 “所以菲莉丝小姐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啊?”她扭头低声询问站在身侧的云,反被对方弹了脑门。 方才菲莉丝口中提到的“那家伙”,十之八九应该就是查尔斯陛下,且以她说话的那种口气判断,将双胞胎托付给她的可想而知,绝不会是国王。 他们还是国王的小孩呢,怎么想明白这件事你就那么大惊小怪的……零无语,对于自己小搭档的逻辑思维实在是难以预测。 其实缇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毕竟王后是约莫十五、六年前过世的,而双胞胎已经二十岁了,即是说,是在国王与他的前任王后离婚后,与爱玛王后结婚前生的? 呃……那爱玛王后可以算是国王的……情妇?这确实很劲爆的消息,或许也能够证实那些教会的谣言并不算无风起浪。 但是今天她只对这件事表现出惊讶就很吊诡了,难道是因为同样自小就没有母亲,所以对双胞胎的遭遇有某种共鸣?虽然不晓得姐弟俩知不知道自己是国王的小孩…… 云边走边想着,此时他们在亚岱尔的带领下正走在一楼长长的外廊道上,准备出宫前往宫外的旅栈。 一开始把他们所有人带进宫内好像是因为万和双胞胎的原因,大概没想到在场的人这么多,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来及安排住处——看这情况,估计他们会在萨芙特王城待上一阵子。 不过在会客厅等待的时间,就足够让国王的秘书官在王宫附近为他们找到住宿地……毕竟他们没在宫内任职,也不是王室宗族,不太适合住在宫内。 走在他们这群人队伍的最后(后面还有两名骑士跟着),缇菈歪着身子确定一下前后的距离,才伸手扯了扯走在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狄恩,后者一脸疑惑的回头看着她。 “那个……狄恩叔叔?还是说喊您前辈比较合适?您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我是说,亲生母亲?” 听到少女的问题,这位灰发男子爽朗一笑,步伐也慢了几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跟前面的伙伴稍微拉开了距离,不长,但是能让他们说悄悄话也不会被听到。 “别那么客气,叫我狄恩就行啦!虽说这不是我的本名,只是族名。” 男子拍拍缇菈的肩十分爽朗地说,而后他猛不妨地靠了过来,同时压低了声音,像是为了不让他人听到接下来的话,表情和语气莫名有些贼兮兮的感觉。 这对迟来多年才(算是)相认的舅甥俩互看了一眼,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缇菈虽然有点激动,但是感觉到自己好像可以抓住什么其他关于自己亲人的重要线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熠顿时熠生辉。 “那那那、狄恩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貌似是被她突然热情的态度稍微吓着,狄恩愣了几秒才反应她问了什么。 ……… “这我就不晓得,慕恩姐她的脾气温和人又漂亮,很多男生都很喜欢她,而且她也是少数见过首领真面目的人喔!不过说到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他看着缇菈怪异的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滔滔不绝的说:“我没见过她对哪位男性特别青睐,唯二关系亲密些的异性大概就是万大哥和雅穆尔哥哥,毕竟你妈跟现在的零一样,与我们这些同伴其实都不是很亲近……可惜了。” 那个“可惜”,应该是指母亲的过世吧?诶……话说雅穆尔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慕恩姐过世的时候,我们都不晓得她还有个女儿,就连跟她关系最亲密的万大哥都不知道,还是四年前温妮莎传给我们你的照片后才知道的,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是谁的孩子,毕竟你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就是发色不一样。”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看了眼少女的头发,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嗯,这么说来,你的发色跟万大哥一模一样呢,讨厌脏话的性格也很像。” 栗发少女的脸色越听越复杂,只觉得今日接受的讯息量有点多,所以没能听完最后就有点走神…….虽然她面上显露惊讶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全都累积在心里,估计再来一条,脑袋会炸掉的。 短时间内,她大概会放弃继续对自己家族的亲族血缘探讨……本来就不怎么聪明了还老追着这些,真的挺伤大脑。 对了对了,话又说回来,那万是为什么也会跟着菲莉丝一起抚养坦和奈呢? 狄恩大概是听到了这句喃喃自语,以为又是个问题,随口便回答:“那当然是因为万大哥跟陛下他们很熟啊!” ——很好,她的脑袋终于迎来今天第二度的彻底当机。 王宫二楼的外走廊,一名留着金色长发的男子沉默地注视着准备离开宫廷的一行人,当他的视线落在恰好脑袋卡住的缇菈身上时,那双好看的红棕色眼眸幽深的像是被血色浸染。 专注的目送着他们一群人消失在某个转角处,久久不曾移开视线,直到…… “阿玛迪斯大人。”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身。 胸前垂挂的绛色十字架吊饰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在镶着金边的纯白长袍上非常醒目。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出声喊他的另一名男子走了过来,好奇的歪过头,想知道他之前到底在看什么,想当然地什么也没看到。 “不,没什么,就是看到了很怀念的事物。”被尊称为大人的金发男子微微一笑,“有事吗?雅穆尔。” “您知道的,陛下已经委托您将仪式流程与意义向达维娜公主和西奥多王子做大概的说明,毕竟于公于私,您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说到这,他瞄了眼腕上的表,又恭敬的接着道:“方才侍者来禀告,两位殿下已经换好装了,目前正在等您前去拜访。” 先不提缇菈大脑当机后的情况如何,就来看看据说跟国王“很熟”的万这边,几分钟前明明还是好朋友相见的情景,现在的气氛却紧绷的如箭在弦,让守在大殿的卫兵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看着这几年来愈发不爱笑的老友,查尔斯叹气道:“把那两个孩子带回宫里你是不乐意的对吧?我又何尝不是……” 他舍弃了国王的自称词,这是他们这群朋友很久以前就有的共识:对彼此平等的相称。 另外,选择在私人书房而非国王专属的隔壁会客室,也是因为彼此多年的友谊,不愿如此生疏。尽管第一秘书官为此正在用非常不认同的目光看着他的王,大抵是认为这不合规矩吧……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国王没选择处理国事的政务室来当作他俩久违的见面地,虽然他觉得对方只是不想让办公桌上那一堆堆的文件挡着他们。 说来好笑,他们这对难兄难弟还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不论是与挚爱的那个人相遇,或是分离,都能凑在一起。 爱玛过世的时候,双胞胎才刚满六岁。 随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慕恩也于出任务的过程中意外失踪,十几日后因为种种幸存机率渺茫的迹象,被认定死亡。 命运的相逢 第56章 民间遗子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年把孩子托付给菲莉丝的,是突然病情加重而卧床不起的妻子;但是,将双胞胎擅自托付给面前这个男人的,却是他。 让一个成年男人单独抚养两个已经记事的朋友之子,其实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可爱玛当年的抉择也并不是完美的。 论亲疏,菲莉丝是爱玛的表妹,双胞胎的亲阿姨,排除那些他觉得不靠谱的王室成员,这个女孩比谁都有这个资格。 可这个选择却存有个大问题。 尽管比同龄人都来得早熟,彼时的菲莉丝也不过十八九岁,一个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说到底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当年法蒂玛姑姑抚养他的时候,也并非是独自一人扛起此重任,还有他的叔叔,驻守王国边境的赛肯公爵.约翰王子夫妇不时予以援手。 而作为他们夫妻俩朋友的赛菲尔,也就是万,虽然是个单身男子,却胜在人生阅历丰富,至少能从旁协助照顾。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斗来得好。 毕竟,他是真找不到人能帮忙,能够交心的左右手皆在宫内任职,亦皆为贵族之身,并非适合人选。 纵使这座宫庭底下,有着无比神圣的殿堂,是被神所眷顾的,这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事还是多得难以计数,生于此长于此的他是再清楚不过。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愿让自己和爱玛的两个孩子参与到这些,越少去探望,便越能降低曝露他们身份的可能性,避免惹来杀意。 同时,由于痛失挚爱的缘故,也令他暂且无法看着愈大愈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妻子身影的一双儿女。 ——不论是出于何种心思,都因此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在两个孩子于民间长达十四年的生活中彻底的缺席,心结也因而根深蒂固。 “……” 万表情不变,暗自斟酌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问道:“我只想问一件事,陛下您……把他们俩接回宫里,真的只是为了王族传统的祈福仪式,以及昭告他们的真正身份吗?” 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谓,国王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一分哀伤,却语带保留地回答:“有一半确实如此。” 可能是因为拥有古香格里拉血统的缘故,萨芙特王国从迁国至今,一向与圣教会的关系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也因此历来国王与王后的婚姻关系都会经过圣教会的“祝福”,其实就是变相的获得认可。 萨芙特王室有许多与圣教会息息相关的传统仪式,每一位王族成员需接受的主要仪式有三个。 满周岁时的“诞生礼”,由大祭司负责主持,使王族的新生儿获得上神的加护。 满十六岁的“成年礼”,宣告该王族能够行使并承担应尽的职责与义务,获得头衔。 除了上述二者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仪式,那便是二十岁的“祈福仪式”。 ——至于婚姻,那是两个人的事情,就先不算在内。 这个祈福仪式,据说是从古香格里拉的神官传统传承下来的。 对于香格里拉这个,被拥有“神的诞生地”之称的森林所环绕的王国来说,神官是他们与神沟通的重要媒介,拥有神秘的力量,能看得见灵并可以与世界万物沟通。 基本上神官的候补,都是从王室成员“安斯尔”一族,或是当时也在王国内居住的,光明神的神使“陆斯恩”一族中选出。 从十二岁进行的“祝福仪式”并获得神的祝福之后,开始接受一系列的训练直到二十岁;待接任大典当日,准神官需于森林中的众神殿祈福,据说会有神祇降临在其身上,使其得到前面所说的那些力量,过后方可正式接任。 皇灵历时期的中后期,这个特别的传说便跟着古香格里拉某代的一位公主,一起到了当时西方大陆的某座大城,从此代代的流传下来。 后来这座大城演变成公国,最后到了新历时期,成为现在的萨芙特王国。 而开国君王的祖母,正是香格里拉的末代国王,“所罗门.安斯尔”的亲姐姐。 据说这位公主嫁给大公之后便不曾再回到家乡,因此当年迈的她听闻故乡在大浩劫中“毁灭”后,终日以泪洗面,临终前也心心念念着早已不在的家人。 好巧不巧,萨芙特公国所处的地带,正好是彼时中央与西方两块大陆的交界之处,因此国家也因此灾难而遭受巨大损失,所幸当时统治者的家族并未绝嗣,大多数留在了中央大陆。 于是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初代国王,花费数年在中央大陆上择定一个新址并重建了家园,那便是全新的萨芙特王国。 而后又与那时还年少的席瑞尔斯和几名同伴,召集古王国的遗民们,以消失的众神殿为蓝图,一同建立了后来的圣教会,像众神殿那般在主殿中摆设八大上神的神像,并于两侧放置迪芙兰特的两位主神。 这些也算是全了老人家对家乡的殷切思念。 待一切步入正轨,初代国王在圣教会的主殿进行了祖先流传下来,曾从祖母那里听过的,神官的祈福仪式。 最后这位伟大的国王是否得到神的凭依并获得了特殊力量,其祖母是否有一偿夙愿……那已是百年前的事了,秘史中似乎也并无特别的记载,只是略在王室后人间口耳相传。 不过这个“祈福仪式”是因此而来,倒是真的。 “您说一半是如此,那另外一半是……?” 疑问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冒险团的副首领才忽然想起,另一位挚友前不久在缇菈的生日宴上对自己提起的,关于狄恩和菲莉丝后来之所以没有在他之后回到爱普莉的原因。 他们两个接到那位基本上是幽灵人口的首领委托,临时接下了简单的国际任务,内容似乎与邻国的什么人有关,由于是很匆促的秘密委托给他们二人,因此连维克也不太清楚内容。 但是说到邻国—— 听说……邻国的先王有五名王妃,膝下公主众多,却独有一名老来子。 听说……邻国刚上任不到半年的新王,年方十七,且未婚。 随着一连串曾经听说的传言,如跑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奔跑,一个想法也逐渐成形。万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隐约好像还能听见之后菲莉丝的怒骂?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看您的穿著打扮不似王宫侍女,是哪位贵族人家的小姐吗?在下初来乍到,不小心迷路了,请问您知道会客厅在哪里吗?” 本在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荡的少年,抬手拦住一名匆匆走过自己身边的华服女子,说话语气诚恳归诚恳,只是铁灰色的双眸里满是戏谑,而且说出来的话实在是…… 本就有怨气在心头,又忽然被奇怪的人拦下的奈,那张刚刚才上了淡妆的俏丽容颜此时乌云密布,相当难看。 “……你是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三个字,冷声质问眼前这名行为举止都和纨裤子弟无异,与自己那位堪称情圣的搭档行为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啊,要自我介绍吗?在下来自北方邻国杰斯提斯,刚刚才抵达王宫,目前正在迷路中——啊!您可以称呼在下为艾斯,虽然这并非本名,姓氏就不重要了。” 说完他行了个很正式的贵族礼,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露出灿烂的微笑,标准的八颗牙。 那一头铂金色的短发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在灯光的照耀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镀了一层金银似的闪闪发亮。 少年的肤色偏白,长相几分俊秀几分可爱,有点俏皮的笑容看着十分真诚,属于那种让人看了绝对无法讨厌起来,反而还会生出几分好感的类型。 尽管少年的举手投足一再表明了他的出身不凡,不过,当他脸上那副笑容搭配着那副犹如纨绔子弟,略显轻佻的语气,落在奈的眼里,顿时跟某位同样也是金发的家伙隐隐重迭在一起。 这种微妙又讨厌的既视感,仿佛在奈的心头上倒了一桶油似的,让那份被压抑的火焰“轰”的一声,烧得更旺。 命运的相逢 第57章 意外之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萨芙特王宫外有圆弧外形的围城,城墙外有护城河,因此中间连着一座可升降的桥梁,墙内则有三扇不同的大门,是给不同身份的人通行。 位在中央的大门有两扇,为王族身份的人才可通行,一般是开最小的那一扇,只有在重大或特殊的时刻,例如国王从他国拜访回来,或是举办婚礼、丧礼,王族大门才会完全的开启;左右两扇较小的侧门,右为贵族、外来使者,左为与王室有生意往来的平民。 王宫的建筑整体可分为三个区域,因为皆围绕着中心的庭院,所以结构基本上是一致的,三个不规则的环状矩形,从正上方来看,就像是一个粗糙的品字。 品字的头部是正对城内的宫门,一共三层楼,通常是对外使用也是王宫会开放的区域,作为整个王宫的主建筑,属于外城。 面朝城内宫门的那一区,其顶楼有一间用作举办舞会等大场面活动与接待外来使者的大礼厅,因为是接待外宾,一切装潢可说是整座王宫内最高调奢华也不为过,其它区域则作为各个层级官员们的办公处。 下方的左右两栋,一边有着温室花园,为王族成员的寝居与休憩的场所,故被称为“王侯苑”另一端则为王室专属的神殿以及神殿职员的居住地所在,为“神坛”,这两栋建筑同属内城。 外城与内城间有不同通道,连接着三个区域。王侯苑只有从二楼的交界走廊才能进入,而主栋的二楼是国王的政务室,还有其书房兼私人会客室,神坛区则必须自一楼才能进入,两个区域的连接处护卫森严。 这样不同于一般王宫城堡的低环状设计,据说是沿袭了古香格里拉的宫廷建筑,因为听闻古王国就是依着世界之树的山脚而建的,大约是开国国王为了让年迈的祖母高兴才这么设计的。 站在王宫围城与城墙的中间处,所见皆是房间的大型窗户与阳台,对内则是开放性的走廊,视野良好、空气清新,也就是说当你站在低处时,别人在走廊上只要位置对了,都可以看见你在做什么。 按理来说应该是奢华无比的王宫内部,使用的装潢俱是金与红的巧妙搭配,尽管明眼人可看得出这里的成套物品都价值非凡,算不上低调,但是简单不花俏的装饰,却多了一份温馨亲切。 走在三楼的雅穆尔,偶然向右瞥了一眼,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说:“那不是达维娜公主?” 身边的阿玛迪斯闻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确实看到了站在对面二楼走廊上,本该带着侍女却独自一人的华服女子……以及一名穿着正装的铂金发少年。 即使隔了点距离,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不妨碍看清他们的衣着。 少女身上所穿的缎面礼服,以淡黄色为基底,船型领、袖口及裙襬皆绣上了绛色的几何花边,通常是萨芙特的王族女性使用的颜色与风格,男性则为亮绿色。 这是一件沿袭自香格里拉王室,极富有“安斯尔家族”传统的礼裙,与公主的象牙色肌肤十分相称。 不过令他更在意的是—— “那位少年是……?” 雅穆尔最开始的注意力都放在公主的身上,经阿玛迪斯一说,他才注意到那名似乎在跟公主搭话的少年。 嗯……真是少见的发色啊。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少年那头耀眼的发色还是相当惹眼。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显著的外表特征之外,头发与皮肤的颜色通常是辨别种族、氏族最优先也是最佳的办法。由于古时跟异族通婚的人类并不少,从古时遗传下来的基因,使得现代人族的发色肤色有着七大族中最为多元的色系。 虽然萨芙特的王室成员都有一头类似高级香槟的淡金发色,可是像铂金色这种更接近纯白系的发色,大多属于精灵族所有,特别是纯种的精灵,它们都有一头银白色或是月色的迷人发丝。 不过那名少年没有精灵族的特征,似乎是人类,但是很可能只是因为刚好人类的基因是显性,不排除是混血……再联想到几小时前从雅穆尔那里转来的讯息,阿玛迪斯大致也能确定对方来此地的“身份”,只是不晓得是“谁”。 “原来如此,是杰斯提斯的使者吧。” “杰斯提斯?啊啊,是那个几个月前国内发生动乱的北方国家吧,不过奇怪,这次的祈福大典有邀请到他国的人吗?” 从没听说过啊,毕竟这是萨芙特王室的传统,向来只对王室内部成员与教会的职员开放的。 阿玛迪斯和雅穆尔,是圣教会的神官与书记官,此次前来萨芙特王国,是为了见证此次查尔斯国王流落在外,王子和公主即将迎来的二十岁祈福大典。 奈在走廊上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快步疾走,她今天的心情实在很不美妙,就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原本要爆发的火山,突然出口被大石头塞住似的难看。 若非先前曾被宫廷的侍女提醒宫内禁止奔跑的话,她大概会连礼仪什么的都顾不上,直接拔腿狂奔起来吧。 半个小时以前,她在更衣间与孪生弟弟因为那个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称为父亲的人吵了起来,随后愤而推门离去。 再来就是……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其实自己迷路了。 偏偏现在身边又多了块铂金色的橡皮糖,还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哎,在下都已经自报家门了,这位小姐,在礼数上您至少也得告诉在下您的芳名吧。” 任这名自称“艾斯”的少年怎么跟在后头苦苦“纠缠”,奈愣是不理睬对方,只是一个劲地闷头向前走,直到她忽然被一样东西吸引而停下步伐。 一个是一个劲地闷头走,一个则是只顾着缠着前面那人,是以他们两个在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进一楼内部的某条走廊。 这条长廊大概是整座王宫少数展现贵气的区域了吧……装饰得十分优容华贵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巨大的壁画,均是四位国王与历代王后的肖像。 年轻的美丽公主停顿许久,仿佛受到什么蛊惑似的忽然迈开脚步,来到最靠近外侧的一幅画前。 那幅画上的主角,是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女子水汪汪的蓝色杏目透着灵动的神采,肌肤如陶瓷般白皙透亮,涂着樱色口红的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头乌黑的发丝盘在后方,莹白的耳垂上戴着的,是由碎钻环绕的蓝宝石为主体的水滴小耳环,一身纯白典雅的一字领露肩礼服,头上那顶造型简约的银色冠冕,上头排列开来的数颗粉嫩珍珠光彩夺目。 这般栩栩如生的壁画,足见这位王室画家的画技高超。 公主与画中的人四目相对,高雅的紫罗兰色眼眸中倒映着画中人的样貌。 她认得那宛如海一般深邃却明亮的蔚蓝色,不仅是在弟弟身上,也曾在幼时的记忆中那慈祥好看的面庞上看过,那双眼睛总是专注而温柔的凝视着自己。 这幅画中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十五年前过世的爱玛丽丽丝王后。 默默地凝视着画中那熟悉的容颜好一会儿,奈再次迈步,在往左边数去的第二幅壁画前面站定。 命运的相逢 第58章 意外之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第二幅画中的人物是一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性,有着跟她一样的淡金色发丝和高雅的紫罗兰色双眸,炯炯有神的双目直视着前方,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精悍的面庞,手上戴着一只与姐弟俩刻有同样图腾的银戒。 即使这只是一幅肖像画,男子身上的王者气息依旧掩藏不住,仿佛随时都会踏出画中发号施令。 壁画的主人,便是萨芙特王国的第四代君主,也就是现任的国王,查尔斯.萨芙特,坦和奈的父亲。 “……” 奈微微的转过头,沉默地向右看去,目光再次落到那幅画中人早已不在的画上,定定地注视着,紫色的美眸中仿佛氤氲水气,充满不舍与依恋。 半晌,再回头看向面前这张,比现在还年轻许多的脸,眼神顿时变得尖锐愤怒,心中那把从十五年前就未曾熄灭的火苗又逐渐燃烧。 少年自开始看画后就一直默默的跟在后头,不再说话。 他是个聪明人,打从第一眼见到对方身上绣有特殊图样的华丽衣裙,与画上的国王相同的发色与眼眸,还有和画上的爱玛王后极其相似的五官,不难推断出眼前这名少女的身份。 再三的瞧了瞧对方的神色后,他又看向三幅壁画的中间那一幅。 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中间这幅,画的就是前任王后吧?唔,这么喊她好像不妥,还是唤她为布莱特小姐比较恰当。” 查尔斯国王与爱玛王后中间那幅壁画的主人,是一名头戴华丽后冠的少女,明显比爱玛王后的画像还年轻个几岁。 由钻石与铂金所制成的华丽冠冕下,先是一头优雅微鬈的浅褐色长发,再来是一双明亮带点不服气的绛紫色眼瞳。 奶白色的肌肤与尚且稚嫩的秀丽容貌,一身湖水绿的荷叶边礼服,蕾丝的泡泡袖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礼服,为少女增添了几分天真烂漫的气息。 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样年华、爱做梦的年纪,女孩的面上却端着与年龄不符的肃穆神情,有点小大人的感觉。 这幅画上的人,是萨芙特王国的前任王后,蕾拉王后。 作为没落的古老贵族的女儿,前任王后未出嫁前,在当时的社交圈是以喜爱自由、如烈火般热情奔放的性格大为出名,且善于骑射。 倘若骑士团的制度能再早一些开放女性参与的话,想必这位殿下将会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可惜,正值二八年华的时候,她代替了玉殒香消的孪生姐姐,嫁给当时还是王储的查尔斯陛下。 而后,这场长达七年的政治联姻,在查尔斯成为国王的第三年,便以协议离婚收场。 听闻在那之后,双方似乎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虽然如此,也不可否认布莱特男爵一家确实是在这之后彻底的没落,再也没人听说过前任王后殿下往后的生活是如何。 也不知道少年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这么说的,可能是想搭话,也或许纯粹只是没话找话,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即使是满腔怒火与怨气的奈,也不禁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位应该说是她父亲“前妻”的少女画像。 这么仔细的一看,倒是难得的愣了几秒,不为别的,只因为画中人的五官与自己所认识的那两人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这边姐姐被奇怪的少年纠缠着一起看壁画的时候,另一边的弟弟则是坐在柔软舒适的贵妃椅上,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中,还夹杂着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的……呆滞。 明明是这样温馨的色调,房间的布置也是宽敞而舒适的,头上的水晶灯正卯足全力的散发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可是此时偌大的更衣室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几步之遥的排排衣橱,却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感到惆怅。 两名侍女方才相当贴心的留给他们姐弟俩安静的空间,也不急着催促他俩更衣,因此才会出现奈离开后,只剩他的处境。 吵架,这是母亲过世后就未曾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直到几分钟前,这个纪录被打破了。 至于这个原因,不外乎就是为了这十几年来相依为命的岁月、红颜早逝的母亲,以及这座王宫的主人。 他和姐姐一直都很清楚,这座王宫的主人也就是国王陛下,是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 但是知道归知道,不代表他们就能认可这件事……应该说,最不能接受的只有姐姐,他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接不接受的问题。 因为在他眼里,父亲肯把他们接到宫中,至少也不是不承认她们姐弟俩的存在,尽管母亲已不在世了。 两人争执不下的结果就是,他姐姐难得怒气冲冲的推门离去,而看着那些没能拦住姐姐的侍女们对自己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又联想到被带进这间更衣室前,她们曾说过很快会有客来拜访,面皮薄的他也只能傻坐在这边。 总不能人家待会上门来,却发现正主全跑了吧?那可不是什么正确的待客之道。 而说到吵架,坦没由来地就想起了母亲还在世时,那段现在看来非常短暂,却又温馨的六年时光。 别看现在关系好,那时年纪还小的姐弟俩经常会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吵架,从早上谁先刷牙到睡前谁最快上床这样的小事,搞得母亲相当头疼。 不爱说话的姐姐意外的很能言善道,基本上每次吵输的都是他,在当时年幼的自己眼中,对方根本就是欺负人的恶魔。 想到这里,委屈、愤怒、难过等情绪仍存在心里头,但是沈淀了一会儿之后,怀念的心情却也跟着慢慢的浮现出来,面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于是,敲了门却迟迟未见主人应声的两位客人,在侍女为他们推开门进来后,正好欣赏这位新出炉的王子殿下面部表情的精彩变化,由宛如深闺怨妇的委屈哀怨,到一脸莫名的悲愤,再到突然露出喜悦的微笑。 “咳咳……”雅穆尔发现自己身边的那位大人并没有出声的打算时,只得捂嘴轻咳示意对方他们的到来。 年轻的王子明显吓了一跳,脸涨红如苹果,尴尬无比的神色怎么掩都掩饰不住,阿玛迪斯这才调整自己的表情,难得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只是望着那张酷似如今的陛下与过世王后的容颜,眼神却不似嘴上的笑容那般轻松。 他轻轻躬身,毕恭毕敬地说:“打扰了,殿下,初次见面,这位是阿玛迪斯大人,圣教会的三神官之一,敝人则是他的书记官,雅穆尔.依斯加。” 命运的相逢 第59章 意外之客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坦听闻对方的话,掩饰不住面上惊讶的神情。他是知道萨芙特王国与圣教会之间颇有渊源,历来也有密切往来,但没想到圣教会居然会派神官过来! 圣教会内部的成员皆是以最高地位的大神官一人为首,下面成员的阶级,依次是地位仅次于大神官的三神官、负责中央大陆各区域的主教、各重要地方的教会祭司,之前驻守在艾迪尔镇的玛雅即是这个位阶,最后是偏乡地区小教会的牧师、神父。 ——不过这是圣教会本身的阶级制,若是只看每个国家的话,身份位阶则会因国而异。以萨芙特王室的神坛为例,最高位的负责人是大祭司,其次是祭司,而在城中的教堂则以祭司最高,再来是神父与牧师。 在三神官与一众主教底下,还会有他们的直属下属,如见习祭司、书记官、通讯官等成员。 通常大神官没有特别固定的任期,因为一般担任大神官的人都差不多是耳顺之年,大约过不到十年便会卸任。 ……….. 由于现任的大神官席瑞尔斯年事已高,随时有可能会卸任,势必会从三位神官中选出继任者。所以按理来说,三神官不会随意离开圣教会,更何况是随便来参加一个国家王室内部的活动。 ——哪怕这个王国与圣教会关系再密切也是一样。 “如您所知,陛下之所以将殿下们接入宫中,是为了一周后的祈福仪式,虽然是遵循着传统,但是有鉴于两位殿下的……特殊情况,特来此告知仪式的流程。” 雅穆尔也跟着开口,尽管他的内心还是有点好奇,为什么本该在这里的达维娜殿下会在刚才那种地方,不过理智告诉他不宜多问。 让两个毫不相关的外人来告知王族传统仪式的流程,仔细想想,其实是一件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尚在震惊中的坦并未想这么多,只能呆若木鸡的点头。 抱着方才进入王宫前被暂时收去保管,现在已经还回来的爱弓,缇菈愣愣的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在这家十分钟前入住的高级双人房。 别误会,她可不是在发呆,只是正在消化吸收庞大的信息而已,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不是她可怜的小脑袋可以一瞬间消耗理解完毕的。 咦?狄恩叔叔说他跟母亲是远亲,还说过万大叔和我有着一样的发色,性格也很像? 难道万大叔是我亲爹? 话说雅穆尔又是谁? 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在她的脑袋里如万马奔腾般窜过的大概就是这些事,只不过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来,某个金毛剑士就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还大嗓门的在那边嚷嚷。 无言的看着这个爽朗青年,虽然对那个称呼颇有微词,但是此时的缇菈,只觉得他跟埃尔维斯果然是师兄弟,进女生房间前都不敲门的。 埃尔维斯那个急惊风也就算了,在苍玄门内向来有花花公子之名的莱特不是自诩“细心体贴的绅士”的吗?怎么还会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见到青年的那一刻,缇菈才想起了一件令她相当疑惑的事。 那就是作为小坦和小奈的队友,莱特应该是他们里面对这件事感到最惊讶的那个人才对。 可是这个按理来说最该吃惊的人,在他们同时被告知真相的当下,却只有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就没了下文,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而且方才在王宫里,他的表现也一切如常——顶多只是对王宫内部的摆设很感兴趣——就好像他早已知晓小坦和小奈的真实分份似的。 但是……从菲莉丝小姐的话来判断,苍玄门的冒险者中,知道双胞胎身世的人,只有抚养他们长大的她和万。 何况姐弟二人本身也被告知过不能随便告诉他人,所以莱特应该是不晓得这件事。 ——或者说,从头到尾表现出震惊的人…….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被缇菈用奇怪的眼神注视良久,饶是莱特的心理素质再好,神经再大条,也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我被你看得有点毛毛的,你到底想不想出去看看啊?”他搓了搓没有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说完便转身作势要离开。 “啊、喔,去,当然去,难得来一趟王都,当然要去。”稍微有点思考出神的缇菈闻言连忙点头,立刻站起来跟上去。 反正他们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街上逛逛应该也没问题。 另一边,零、云、菲莉丝和狄恩,两方许久不见的四名同伴正坐在旅馆二楼处延伸出来的观景露台,一块儿小酌几杯。 不得不说,这里真不愧是设在王都的旅馆,又是王宫的人安排的地方,宽敞与舒适性就不提了,高档的没话说。 这间旅馆含顶楼在内,一共有五层楼,据说是最上等的原木建成,也没有额外用油漆什么增强色调,所以整栋建筑散发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木头风味,视觉上看着相当舒心。 旅馆内部是采天井的设计,在一楼服务台后头的中庭设置了人工造景,天然的采光与流水设计搭配上自然花草,不失一股典雅的气息;而且,如遇上像火警这样的危急情况,还可以紧急启动默认好的水属性术式。 最重要的是,这个点恰好处在王都的金华地段,缇菈估计这家旅馆大概是王室成员还是某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在背后投资经营,才能够在这么好的地段使用这么上等的建材。 何况这栋旅馆的顶楼并非住房,而是有着透明半圆罩的观景台,视野绝佳,从那里似乎还可以看到王宫的内部。 不过四楼和顶楼好像是给那些身份特别的人士,但是那也没关系,从二楼开始以上每一层的这个方位都设有露台,正好可以看到王宫正门前的广场喷水池,每当城内举办庆典游行的时候,下方是人声吵杂的热闹气氛,而这里作为最佳观景处,往往会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倚着围栏,目送两个年轻人溜出大门跑上大街的背影,狄恩摇晃着手中的玻璃酒杯,脸色泛红,贼贼一笑:“唉唉,现在的孩子啊……年轻真是好。” 坐在他旁边的菲莉丝向来不爱饮酒,倒是对品茗茶道很有心得。此时的她捧着热腾腾的茶,狠狠瞪了这个醉鬼一眼,警告对方。 “给我注意一点,这次要再喝醉了可不帮你准备醒酒药。”说是这么说,但是看她这副模样,坐在对面的二人觉得她更有可能会将手中的热茶直接往自己搭档头上淋下去。 桃发女子闻言,只是不着痕迹地瞄了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人一眼,见后者不为所动,转而轻轻嗅了嗅手中那杯的红酒,不予置评。 “万还没回来,你可别喝醉了。”零一口饮下杯中的红酒,这才面色不改的说:“所以……既然你们出现在王都这里,那就代表你们已经完成护送北国使者的任务对吧。” 菲莉丝听到这句听起来不像问句的话时,确实的愣了几秒,显然是没有意识到对方居然会知道这个首领临时给的任务,一旁醉意已经涌上脑袋的狄恩却甩了甩头,没有太在意这句话的语病,只是笑着回答。 青年还没回答,他旁边的人倒是皱着眉头开口了:“你这容易喝醉就藏不住事的毛病怎么跟金格一样。”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们谁都没看过首领的真面目……就连万哥也是,除了老狐狸,就只有你们两个还有慕恩见过……” 命运的相逢 第60章 意外之客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着蓦地消音的这个醉鬼,再看向菲莉丝,后者揉着额角,严谨的面庞难得有一丝无奈,黑发青年扯了扯不知为何有些僵硬的嘴角,“真是辛苦你了,这家伙嗜赌的毛病还没改。” 菲莉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充分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她只是跟零一样,不带什么情绪的回答:“没什么,他在杰斯提斯的时候已经很『收敛』……只要不和金格凑在一起,他基本上还是很可靠的。” 她说的非常委婉,唯有那个“收敛”二字好像被刻意加重了音,听起来有点讽刺。 “先把他放一边吧。”身为青梅竹马,又是十几年的搭裆,黑发女子很清楚这家伙一旦醉倒,一时半刻是叫不醒的。 翠绿色的眼睛落在对面的二人身上,经过十几年岁月的洗礼,他们俩的外表都没有任何一点变化,人类少有办法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不会改变,所以这也是菲莉丝唯一能确定的,这对义兄妹皆不是人类——至少不是普通人。 但是她又不太想去猜测本该只有他们与首领才知道内容的任务,零为何会知道……虽然诚如旁边那个醉鬼所说的,眼前这名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他的身份确实不一般。 只是事实是什么?她不知道。 毕竟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而维克和万两人,一个虽然是见习冒险者,可是长期在外受训,一个则是苍玄门旗下的成员,却是与冒险团八竿子打不着的铁匠学徒。 因此他们都不是很了解十五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前,苍玄门冒险团的状况究竟是如何。 当年的冒险团如鸟兽散,这十几年下来,原本的成员大多都年华不再,甚至有人早已过世,后来剩下的似乎就只有零和云二人。 特别多看了青年一眼,她总觉得在那双看不透的猩红色眼眸底下,似乎还藏着什么,很深很深的东西。 所以现在,他们在这条人群熙来攘往的街上信步而行,到处可见流动的摊贩在红砖路上摆着琳琅满目、稀奇古怪的商品,差点让人晃花了眼。 “小缇菈,你看这个!” 金发青年兴致高昂的举着一条很诡异的东西,那看起来毛茸茸的跟马尾巴没两样,店铺老板说那是用铃铛果的茎与其它植物的叶子做成的饰品,戴在颈上看起来就像貂皮大衣上的那种毛边。 说实话,缇菈很怀疑真的会有人想戴着这种东西出门? 有时他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热切地盯着一旁推娃娃车的年轻妈妈,偶尔还会跑去跟那些可爱的宝宝玩。 尽管有点不确定金发剑士到底是对孩子的妈还是车里的宝宝感兴趣……但是,先不提他到底喜欢是不是恋童僻,没想到莱特对饰品的审美观竟异于常人? 不过与他这副兴致勃勃的古怪行为相反,缇菈表现得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倒不是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事实上这条街上有许许多多她在海德城这个商业大城内也没见过的新奇事物,就好比说同伴手上那条怪东西她就没见过。 只是…… “你可不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的用那种方式叫我?” 她明明已经满十八岁了,被这样一喊,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虽然大家也都会在双胞胎的名字前面加上这个字,但是那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昵称的感觉,可放在自己的身上? 缇菈强烈怀疑冒险团的大伙们都是被云给传染的,因为这是那位桃发女子从她小时候就这么叫的,除了一起生活很久的阿奇拉外,现在也就只有零和奈没有这么喊她。 前者一直是很正常的称呼她的名字,正常到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后者则是……好吧,她对于这位冰山美人有没有喊过自己名字没什么印象。 云是她从小听到大,听习惯了也早就改不掉(何况她强烈抗议过无数次都反对无效),万、维克等人是长辈,这样喊她还能接受。 “不就只是个称呼,干嘛这么在意?我们大部分的人都不太在意这种事,毕竟大家用的都不算是本名。啊,除了埃尔维斯那家伙加入是用了全名之外,还有菲莉丝似乎也是用本名。” 莱特对那条毛茸茸的蛇状饰品似乎产生了高度的兴趣,他一边把玩着那条疑似在蠕动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不过……难道你真的觉得零这种很像绰号的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有万、坦、奈,施瓦洛的名字还只是氏族的姓,葛瑞丝和里欧提甚至连自己父母给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唔……这我当然知道,只是这是一种感觉,每当被你们这样一喊,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那个……” 还记得苍曾经说过一个关于名字的故事,每个名字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具有能够牵引着灵魂的力量,也是一种最古老也最简短的咒语,“只要呼唤一人其名,便拥有控制那人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在神话传说中,每个刚诞生的灵魂都会被造物主,或者说是命运赋予一个“真名”,那是代表灵魂本性的真实之名。 不过说是这么说,“真名”是否真的存在,其实没有人知道,因为那是神给予灵魂的名字。 世人皆知,这世上还有转世轮回一说,而转世的人基本上是不会有前世的记忆,因为它们都跟真名一起,埋在灵魂的深处。 所以传说中唯一能知晓真名的方式,是只有在一个生命临死之际,灵魂离开肉体,接触到“黄泉”的那一刻才会想起来,包含过去的一切记忆。 倒是“本名不能随意让人知晓”这件事,却是许多行业都心照不宣的重要原则,特别是像魔法师、术士这样的行业。 因为所谓的“本名”,是出生之时父母赋予的姓氏与名字,维系一个新生命在这个生者世界的“线”,所以当明白了一个事物的本名,则意味着完全掌握这个事物。 而“称呼”只是联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条线,与真名、本名的力量相较之下,对名字的主人影响并不大——个人的感觉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了。 缇菈撇撇嘴,觉得讲下去都是白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另外也是因为莱特一直玩那条东西让她觉得观感不佳,干脆别过头去看其他摊位,一边嚼着刚才买的白面包,琥珀色的杏眸一边在人群与摊贩间来回逡巡。 看了许久都没有什么中意的摊位,少女正想转身叫莱特打道回府时,忽然,视力异常良好的她,目光定在远处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摊位上,那是个以古朴的木箱当作桌子,贩卖一些小型矿石饰品的摊贩。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她撇下依旧在把玩别人家饰品的莱特,快步向着那个摊贩走去,留着大胡子的老板正坐在一边,垂着头的动作,让头上那顶老旧棒头帽的阴影撒在脸的上半部,跟那搓灰白色的落腮胡相互照应,令人看不清老板的五官神情,但是从他微微起伏的肩膀以及那细微的鼾声,大概是在打盹。 是要多无聊才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着啊……缇菈在心里暗想。 这个老板贩卖的饰品全是一些银铜与小矿物制成的各种首饰,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被摆在正中间的那一条项链。 命运的相逢 第61章 意外之客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只是一条用普通的皮绳当作链子的项链,整体样式简约精巧,但连接处的金工稍显粗糙,看着像是纯手制的,与其他繁复华丽的商品相比可说略为逊色。 然而,真正教缇菈感兴趣的是底下坠饰的部分。 那是一颗被雕琢成椭圆状的矿石,约是她一个拇指指节大小,颜色宛如烈火与鎏金完美交映而成的夕阳色。 “这也太美了……这是红宝石吗?看起来也不像琥珀或是黄水晶……” 她将那条项链轻轻地拿起,将其高举在西去的阳光照耀之下,从各个角度看,那颗矿石展现了从火红色至橙色,再由金黄色转变回火红色的色泽变化,宛如即将坠下地平线的日落一般。 心有余悸的将项链放回原处,缇菈颇有些尴尬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老板,只觉得这种像是无声无息出现的说话方式,跟团里那个神出鬼没的狐狸顾问挺相像的。 老板这时已经抬起头,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原先被帽阴影子遮住的眼睛是有些混浊,但是此刻却似乎在散发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看着栗发少女的双目流露出好奇的光芒,老板又开口道:“小姑娘,我这儿的矿石都是大有故事的,想听听吗?” 不过,纳闷归纳闷,对于老人方才所说的“精灵王之物”,她很感兴趣,比着那条项链问:“老板,您刚刚说的『精灵王之物』,是指这个矿石,还是项链的名字吗?” “什么?不不不,我刚才所说的,是这条项链,它曾是一名伟大的精灵王所有。” 在上古时期进入皇灵历时期之前,也就是七界没完全被分开,迪芙兰特上有许多种族还在共同生活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场长达数个月的大型战争,后世的人们称这场战争为“世纪战争”。 这场战争最广为人知的,便是率领着联军赢得大大小小胜利的七名英雄,而这七名英雄中,有普通人类,也有安斯尔一族的族长,即后来古香格里拉的第一代国王,还有始祖精灵与陆斯恩一族的混血儿。 摊贩老板所说的,伟大的“精灵王”,是当时唯二的两名,神使与精灵的混血兄妹之一。 或许是因为神使一族或是精灵族内,有什么关于称呼的传统,因此这位精灵王的本名及其全名外人无从得知,仅用“西雅公主”这个已知的名字称呼她。 众人皆知,精灵族有着与生俱来和大自然沟通的能力,而这位精灵公主却拥有与灵魂、神明沟通的神奇能力,所以有人说,这位继承了神族与精灵族血统的公主,许是某位神祇的转世,所以取作“西雅”。 传说中,半精灵出身的西雅公主,其美貌是当时精灵族中无人可比拟的。她拥有一头如月色洒落下来的银蓝色长发,美丽的蓝色双眸像是点缀着星星似的明亮动人,任何人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停止呼吸,希望像大自然那般贴近公主的身边,获得其的青睐。 这样如神祇一般完美的精灵公主,在她的身边却有一位普通人族出身的恋人,他也是七位英雄之一,听闻更是当时安斯尔一族少主的军师。 因为战争使安斯尔与精灵族结盟,青年与同伴经常往来于精灵族的森林。一日,他在森林中找到了一颗颜色特殊的矿物原石,这颗矿石经过精细雕琢,制成了两条项链的坠饰,成为了这对恋人的定情物,因为公主觉得那种矿石就像是心上人的眼睛,于是命名为“夕阳石”。 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夸大的感觉……再说这个石头,虽然颜色确实很特殊,但是它真的是那名精灵王曾经的所有物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个曾经是王的物品,不在精灵族中,而是在这个不起眼的摊贩手上? 见对方突然停止说话,缇菈带着有点半信半疑的态度这样追问——当然,有修饰过问题,因为后面那一个问句要真说出来的话,那实在是很失礼。 老板听了少女的疑问,顺了顺那把胡子,不疾不徐的慢慢说:“七名英雄因这场战争的洗礼而闻名于所有种族之间,但是在战争结束后,他们却像是受到诅咒一般,没有一个能有好的结果。” 在那场轰动整个迪芙兰特的战争过后,由安斯尔一族与陆斯恩一族所一同建立的古香格里拉王国也诞生了,但是各地仍是时不时传出动乱,这七位英雄悲惨的命运也因此而开始。 先是精灵王西雅殿下的兄长,也就是陆斯恩一族的新任族长,在某次的动乱之中,突然背叛并袭击他的六名同伴。在接连砍伤同伴的冲突之中,不幸地,被王的恋人失手杀死,而王的恋人,则是在手刃朋友之后,就此消失匿迹。 有人说他是因为害怕而逃跑,躲得远远的,也有人说他是被护短的精灵族给诅咒,生不如死。 有更多人的看法是,这名年轻人是被他愤怒的恋人为了给兄长报仇,而亲手杀害的。 但谁也不晓得那个人最后的下场到底是如何,因为事实是,在这场意外发生的不久之后,年轻的精灵王被人发现倒在新王国祭坛的池边,了无声息。 从胸前那个致命伤流下的,艳红的鲜血,与祭坛中冰蓝的池水,映照出这位深受族人敬佩与爱戴的王失去血色的脸庞,以及那副安详的绝美笑颜。 精灵族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半精灵出身的精灵王,就此香消玉殒。 剩下的四人中,两名人族出身的战士,不幸在动乱的战场上先后战死;成为香格里拉国王的安斯尔族长,则是因为积劳许久而英年早逝,听闻这位年轻的国王在死前,仍不停歇地寻找他那名下落不明的军师。 七名英雄中,仅剩的最后那一人,在这个得来不易的和平时代,静悄悄的在一个谁也不晓得的角落,孤单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个……精灵族不是拥有很漫长的生命,那西雅公主为什么会死?还有到最后也没找到公主的恋人吗?” 缇菈当然听过关于世纪战争的七英雄传说,不仅圣教会的史册有记载,连民间也有各种不同的版本,甚至还出现过“北斗七星就是七英雄的前身”这样的谣言。 喜爱历史故事的她对于七英雄的故事是再熟悉不过了,何况她家养父的名字也跟七英雄中的一位同名。 只是从没听过这样哀伤的爱情版本,她的脑袋上浮现了好几个问号,疑问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唔……这个吗……”老板却像是被问倒似的,讲话结结巴巴的,这个来这个去了老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命运的相逢 第62章 意外之客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欸?”所以刚才那个让人听了想落泪的凄美故事,全都是编的?缇菈还在惊讶着,那位身材已经有点横向发展的妇女开始絮絮叨叨。 “那名公主可是结束世纪战争的英雄,不仅身上流着神使的血脉,还是被始祖精灵亲自选上的精灵王,谁有办法杀了这位深受族人喜爱的殿下?先不提那个人可能会被护短的精灵族人追杀,能够动到她任何一根寒毛的,除非是神,就是龙族或灵族都没有这个可能,你难道要说这一族之王是被神用雷电劈死的?” “臭八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的这个关于七英雄的精灵王故事,可是听我老母亲说的家传故事,还说这是从她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那里听来的,而我的外祖母也是从她的母亲那边听来的……” 这句话让老板像是屁股被火点着似的跳了起来,说起话来居然不再口吃,而是连炮珠似地大声反呛。 “你才在说笑吧,这个世界上哪有可能有那么完满的事!那些听起来有趣可爱的童话故事,哪个背后其实不是既残酷又黑暗?” 看着两个年龄大概是自己三倍左右的大人互相对骂,缇菈彻底的体验了一回什么是市场的剑拔弩张、烟硝四起的氛围。 ……不得不说,大人的吵架,有时不仅很吵,还非常幼稚——虽然在一旁看戏看得其实很开心就差手边没有拿碗瓜子来嗑的她,好像也没资格这么说。 结果,还是没有问到关于那位精灵公主和她的恋人到底是什么结局。 小心翼翼地捧着软布制成的盒子,看着里头那条来历似乎不小的夕阳石项链——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石头的颜色,看起来就跟老爹的眼睛颜色很像,刚好忆起再过不久就是苍的生日,所以还是买下那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缇菈颇为遗憾的这么想着。 “你买这个干嘛?避邪?”某位明明看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到最后却是两手空空的家伙凑过来,还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么没情调的问题,理所当然得到了一个白眼。 “莱特哥,亏你自诩是绅士,还有那么多的红粉知己……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缇菈闻言顿时眉头挑得老高,瞪圆了一双杏眸,噘嘴抱怨。 “我那是只对有女人味的淑女。”后者回以一个关爱的眼神,好整以暇地回答:“你这挑眉的样子倒是跟零越来越像了。” 听听,这是绅士会说的话吗? 真是气死人,要不是顾及到手上那条生日礼物是贵重到能抵她好几个高等任务的报酬,缇菈忽略了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只是努力克制心中的冲动,免得失手把盒子往那张欠揍的俊脸上砸过去。 因为太过生气,缇菈正想伸出自己的咸猪、啊不对,是纤纤素手,往对方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不小心挥到旁边经过的可怜路人。 那个不幸被打到的年轻人,还差点撞到刚好经过的马车。 只见他稳住脚步,顺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镜,镜片后天空色的眼睛灵活的徘徊在两人身上,锐利的目光让人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正当两人以为这个表情臭得像是有人欠他钱似的黑发青年会张口骂人还是作出什么举动时,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示,扭头便快步离去。 目送那人消失在茫茫人海后,少女转过头怒瞪害她打到人的罪魁祸首,后者则意识到自己在短短一个下午,好像已经刺激人家两次。 没准他有这个天赋?但是他真的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再说方才也是那名青年没什么存在感才会被缇菈打到,何必那么在意,不过…… 从来没仔细看过这名后辈的他,这时反倒开始打量起那张因生气而鼓起的面颊,那双生气勃勃的琥珀色眼眸,还有像壶嘴一般高高翘起的小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顿时有些失神。 见对方居然对着自己发呆,没有任何歉意地表示,缇菈气得伸手用力扯了那张好看的俊脸,这回是顺顺利利的攻击成功,才把人拉回神。 可青年的反应却是眨了眨眼,像是没痛觉神经的继续看着刚刚掐了自己的人,几秒后才呼天抢地的喊痛,一边夸张举起双手投降。 ——缇菈再次觉得这个人的神经传导估计能跟龙族有得一比,皮粗肉厚,难怪反应那么慢。 “好啦好啦,别生气,刚刚我听那家店的老板说隔壁街上有一家很平价的下午茶店,我请你,算是对失言的赔罪,行不?” “有点心?在哪在哪?要吃!刚才我有闻到一股熟悉的巧克力牛奶香,甜甜的香味香得我肚子都饿了!莱特哥,那家店在哪?我们快走啊!” 一听到下午茶,爱吃甜食的缇菈两眼放光,垂涎三尺,什么不愉快的马上抛到脑后,扯着青年的手急不可耐的询问那家店在哪。 门扉的开启,为独自一人的昏暗室内,带来一束刺目的亮光,微弱却又嚣张的微风“咻”的一声窜进房内。 “呦,好久不见。”安静的室内响起清冷的,略带嘲讽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恨不得戳破这份宁静似的。 缓缓睁开双眼,猩红色与天蓝色中,互相映照出彼此清晰的样貌,同样的发色与相似的颀长身影,多年的相处,让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有越来越相似的气场,外人乍见,估计会错以为他俩是兄弟吧。 只是表情不一样,一个平静无波,一个却是冷冷的扬起嘴角。 “确实是好久不见,怎么把本体摘下了?”他不甚热络的对那位客人说,对于对方那不客气的语气也不是很在意,言语间还略带了点玩笑的态度。 曾经相处过的那十几年的岁月让他非常明白,这一家人最大的特色就是极度护短,但凡谁敢欺负他们的手足亲友,绝对要做好往后的日子都是生不如死的心理准备。 而曾经犯过那种错误的他,自然是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更何况,两人的遭遇其实还挺像的,虽然对方不这么觉得。 来客微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两手保持插在衣服口袋的姿势靠在门边,因为背光的关系,模糊了对方的五官以及此刻的表情,但是他觉得应该与平时那副桀傲不逊的态度相差无几吧。 “我们之间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何必再戴着那个掩饰的东西?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他们的封印已经出现裂痕,杰洛,很快就要没时间了。” 命运的相逢 第63章 正义使者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根据文献记载,古香格里拉的祈福仪式,是新任的神官甫上任后,与神祇首次交流的重要活动。 这个仪式是在斋戒七天之后,于众神殿的祭坛内独自待上一天,以冥想的形式与世界交流,用歌颂吟咏的方式来向神祈祷,并获得一位神祇的降临,成为神的凭依。 经过几千年的时间,到了萨芙特这个流着古香格里拉血脉的王国,因为每位年满二十岁的王室成员都要进行,算是为了向神昭告自己已有能力履行身为王族的职责,这个仪式只是挂了个同样的名号,流程也大不相同。 比起祈祷,它更像是一种宣誓。 在整个仪式进行的过程中,参与者除了该名王族之外,还有直系血亲与神职人员。至于仪式结束后,这名王族是否也会得到神的加护,就无人知晓。 ——因为不被允许说出口,这是与神定下的契约。 “以上就是祈福仪式的大致流程,届时仪式将在王宫神殿举行,另外,在仪式来临前的这七天皆需斋戒沐浴,期间茹素,不能触碰也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到身体,请殿下谨记在心。” 将那份冗长到大理石地板几公尺远的羊皮纸重新卷成一个完美的卷筒,雅穆尔用关切的眼神看向一时接收这般大量的信息,以至于有些晕头转向的青年。 “殿下,您还好吗?” 毕竟光是从仪式的重要性到使用的物品,从穿着的服装再到当日须注意的事项,就讲了整整一个小时,连讲到口干舌燥的雅穆尔都觉得长年服侍神的自己都有点晕呼呼的,何况是自幼生活在民间从未接触过这类事情的殿下。 “呃……什么?噢,没事,我很好、很好……” 坦这时才如梦初醒似的,把目光重新放回雅穆尔身上,为自己的发呆感到尴尬。 阿玛迪斯却只是坐在一边的贵妃椅上,双手合十抵在唇前,这名在圣教会中的地位仅次于大神官的男人,那双红棕色的鹰眸深沉而静默地注视着这两人,面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那就好,请问殿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书记官点点头,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年轻王子的视线却开始飘忽不定,四处游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略微僵硬的表情让这个动作显得怯生生,像是个害羞腼腆的孩子在面对生人似的扭捏不安…… 神官见状,递了个眼神给一旁有点摸不着头绪的书记官,后者回视了一眼,再仔细瞧过青年的行为举止,明显就是很不自在的表现。 余光瞥见绣有孤挺花纹饰的桌巾,思及其象征的存在,脑海中顿时浮现另一位不在此处的倩影,而那身影更肖似某位已故之人,这才恍然大悟。 姐弟俩出生宫外又经历失恃之痛,二人的感情定是非常紧密,偏偏在这样陌生的环境,形同陌生人的父亲先不提,唯一的姐姐不在身边,更别提其他熟识的人一个也没有,难怪这位性子内向的王子会有这样的表现。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温声安抚紧张的青年:“王子请放心,公主那边稍后也会做说明,二位殿下如此聪慧,祈福仪式想必能顺利举行。” 语毕,看到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雅穆尔很想给自家神官拍拍手,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细腻。 可是再细细深想,心里头又有些难受。 其实,阿玛迪斯大人的处境跟姐弟俩是多么的相似啊。 因为不能说的身世秘密,自幼饱受非议与轻蔑的目光不说,少年时期的见习神官生活也处处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因此对于他人的言行相当敏感。 庆幸的是还有人愿意认可这位大人,并与之成为密友,别看他现在这样冷漠的外表,虽然话不多,但温和敦厚的性格也让他在圣教会得到大神官的赏识,并获得非常多的成员与信徒敬爱。 话虽如此,雅穆尔轻轻叹息,他还是为此感到遗憾与难过。 阿玛迪斯曾在十几年前,在自己最痛不欲生的时刻,宛如光明神拉开漆黑夜幕再次投来的一线曙光,拉了在谷底垂死挣扎的他一把,在加入圣教会这十几年的光阴间,也像是守护者似的一直为自己保驾护航。 这个人是如此了解自己痛失珍爱之人的伤痛,他却无法帮上对方任何的忙,甚至连对方心中的黑暗都不曾触及。 因此只要阿玛迪斯提出请求,力能所及之事,他都会尽力去协助。 雅穆尔在暗自的感伤与思索自己曾下定的决心,那边的坦却又觉得心里压力开始噌噌上涨。 书记官后面的那句话,于他而言,无疑是一顶好大的帽子直接扣下来。 按照雅穆尔的话,现今的祈福仪式只需要在王宫神殿的两大神像前念诵祝文就好,祝文很长却不至于让他头疼,毕竟很多魔法的咒文更冗长绕口。 只是,自己与姐姐目前不算是正式的王室成员,众人的目光接放在他们俩身上,稍有不慎出了差池,很容易落人话柄。 何况国王还有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其中不乏怀有野心的,或许正等着看这位一国之君的出丑。 无论是什么样的异能,若要追求力量的稳定与成长,最讲求的就是心态轻松平稳,魔法这种精细操作的异能对此极为讲究。 虽然可以透过抗压来习惯,但这个领域的学者更赞同维持环境的良好氛围以降低压力,坦接受的魔法教育是传统路子,因此抗压性并不是很高。 如今一想到认祖归宗的仪式上有诸多外在不稳定的因素,都让他倍感压力。 两人各有心事,神官自始自终只是在一旁沉默着,眼神飘向远方,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直到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轻巧的溜进他们之间。 雅穆尔可以发誓,他亲眼看到面前的年轻人表情瞬间如受到惊吓的小鹿似,从坐着的贵妃椅上直接蹦了起来。 待新上任没几分钟的王子殿下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应声后,一名看起来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这才走了进来,但也只是探进半个身子,另一半则在虚掩的门后。 侍女绯红如火的长发被盘成一丝不苟的圆髻,海蓝色的眼睛环顾室内的三人,小巧柔和的脸庞上带着与年纪不符合的严肃和干练,令人不禁产生一种如坐针毡的错觉。 “陛下想见二位殿下以及两位大人,目前已在会客室等候。”她欠了欠身,以一种平淡却不失礼的语调说道,目光平稳的直视前方,没有与三人对上视线,仪态优雅且完美。 尽管方才受了点惊,坦这会儿也止不住心中那股陡然涌起的好奇,偷偷瞧着这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因为对方并不是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女,她们的容貌虽优却仍不及这位出彩。 之前他们一行人进宫时是由另一名较年长的侍女在宫门等候,并领着他们姐弟二人来到这间更衣室,瞧着那位侍女的装扮应该是侍女长甚至是女官的等级。 明明记忆中没有关于这位红发侍女的任何一丝印象,可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 这边红发侍女传话完毕,再度躬身,准备退出门外时,那位一直未曾出声的男子冷不妨地开口。 “之前没见过你,可是新来的侍女?”问话之间,那双本应温暖的红棕色眼眸冷冷地直射在对方那副凛然秀气的白皙面庞上。 其实不只是坦,就连阿玛迪斯也觉得这个女孩非常眼熟,尤其是那副五官长得很像他曾见过的一名少女,只是这个眸色……男子原本合十的双手忽然紧扣,其力道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被突然喊住的侍女虽然年轻,但是被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喊住,也不见其神色有太多的变化,保持着沉稳的态度屈膝回答:“是的。” 简单又不失礼,这在王宫是很重要的铁则,可见是个聪明人。 点了点头,阿玛迪斯的目光落到正疑惑地盯着侍女看的王子殿下,“殿下也已更衣完毕,那么就请带我们去面见陛下吧。” 听到这句如同命令般的话语,红发侍女的视线也跟着一转,刚好对上了那双和自己相同眸色的眼睛,偷看被发现,对方的脸瞬间如熟成的苹果,再次涨得像侍女的发色那般绯红。 幸好他还没忘记自己要说的话:“等等,那奈……我是说,达维娜怎么办?父、呃,陛下不是也要找她吗?” “公主的话,也已派人去传达,王子殿下请放心。”与刚才淡漠的态度不同,侍女这次给了个浅浅的笑容,好似在安抚迷路的孩子。 这个回答宛如一剂定心针——尽管他还没有做好见生父的心理准备,至少知道奈也会在之后,让他稍微安了心。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接着要担心的,是孪生姐姐是否会暴走,发泄这多年来所累积的不满。 虽然奈比自己的抗压性更高,平日也是话少的高冷性子,但是考虑到她最近的情绪起伏也是积压已久,再仔细的设想下待可能会发生的情景,坦很悲哀的发现,有很高的机率,自己所担心的会演变成事实。 “那……走吧。”每个人从出生就已经有一条早已决定方向的道路,注定该面对的还是无法避免,不可能逃避一辈子,这是母亲生前还在他们身边时所留下的话语。 这边坦正抱持视死如归的心态前往国王所在的会客室,在几条走廊外,他的姐姐也确实从传话的侍女那儿收到“国王希望见一双儿女”的“命令”。 是的,命令。 对她而言,身为国王的父亲,说的所有话就像是冰冷冷的命令——哪怕侍女特意强调了“希望”这两个字。 突然下令让人把他们带进宫里,又或者是多年前的那一天,把身体一向不好的母亲接进宫,将她们姐弟托付给菲莉丝和万后再无任何音讯。 从菲莉丝阿姨那边得知,母亲嫁给国王没多久后便卧病在床的事情,是三个月后母亲病逝的那一天,在一个本该是温暖和煦的春日。 睽违一个季节的再次见面,他们面对的已不是母亲柔软的笑颜,而是冰冷的墓碑。 她和弟弟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更不用说看到那个据说是他们生父的一国之君。 年岁尚小、阅历不够丰富的他们,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隐瞒这一切,不仅仅是母亲从未透露他们父亲是谁,还有父亲一直没有将她们母子三人接入宫的原因。 最初的最初,刚得知那个不幸的消息时,幼小的他们心里对于父亲,开始产生了很多不曾有过的感觉。 孩子的感情纯粹通透,却也主观。 所以,除了一直以来的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不谅解,以及日积月累的怨恨。 命运的相逢 第64章 正义使者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坦是个聪慧却单纯的孩子,尽管两人一同经历了那些在父不详甚至是母亲过世,形同孤儿的那段困难时期,这傻得可爱的弟弟仍然认为他们不该去怨恨。 因为,就像是万曾对年幼的他们说过的,身为一国领导的查尔斯跟爱玛丽丽丝或许是有诸多的考虑,逐渐成长的他们也透过了在苍玄门的日子,慢慢地理解,大人的世界并不如孩子所想象的单纯,或是童话的世界那么幸福。 可是奈不同。 她还是会怨父亲为何不曾来探望过他们与母亲,恨父亲为什么接走了母亲却徒留他们姐弟二人;还是会怨母亲为何从来不带他们去见父亲,恨母亲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的只字词组就这么走了。 甚至有的时候,她也会埋怨抚养自己和弟弟长大的万与菲莉丝,尽管很早就知道菲莉丝是母亲的表妹,也非常亲近没有血缘关系却用心照顾他们的万,但是怨怼的念头仍时不时的会窜上心头,挥之不去。 只是随着年纪渐长,这份揉和对许多人的情感已经变得复杂,不能说是单纯的恨意,特别是父亲。 在这个王国里,王的话语就是绝对的命令,谁管他是不是真的纯粹就只是个父亲想见见子女的期望。 正想请侍女带路时,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块铂金色橡皮糖不会也要跟着去吧?”她指着仍站在自己后面,看起来一点离开的打算都没有的人。 高级的白金橡皮糖、呃、不对……艾斯闻言,只是灿烂一笑,看上去对于这个失礼的称呼接受良好。 这个人也要跟去? 国王是说见就能见的? 见两人同时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自己,目光中的疑惑都快凝成实体了,艾斯那爽朗的笑容终于掺上一丝尴尬,显然也意识到这样说的话不大妥当。 一边快速的思索一下该怎么表达自己是真的得见国王,不然此次来访的目的就无法达成——至少他还没见到想见的那个人,这可不好交代。 下意识的摸摸后颈,手指腹摸到一条有金属质感的细长物品,在体温的传导之下不似方才拿到的那般冰冷,脑中一瞬间有线路被连接上的通电感,大大的笑容蓦地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少年将颈上那条串着水晶吊牌的项链递给小侍女,后者一见到那块被打磨成晶莹圆润的长方形吊牌,少见的夕阳色眼眸登时瞪得圆滚滚的。 尽管刚入宫服务的时间并不长,但身为王宫侍女的她很清楚明白这枚吊牌是什么,以及它所代表的意义。 说起来,萨芙特王国在迁到中央大陆正式建国后,沿用了很多古香格里拉的风俗文化,特别是在王室上很好的体现出来;其中,这个挂着水晶吊牌的项链,正是传承自古王国的一个王宫习惯。 根据进宫者的身份,给予不同材质制成的“身份牌”,就像军人从军时,会得到一条俗称“狗牌”的项链,以便往后不幸在战场阵亡或是尸骨不全,还能辨识身份。 王宫制做身份辨识牌所用的材质有三种,铜、银、金,分别是平民、贵族、王室,正面写着该拥有者的姓名、性别与职业,背面则是萨芙特王国的国徽。 而王族的牌又分成白金与金,这是要区别直系与旁系的成员,不过不晓得是太过临时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奈和坦二人并没有拿到象征王族直系成员的身份牌。 通常平民能拿到王室给予的身份牌,是因为一些王宫委托,必须长期往来于宫内宫外,所以会有固定的牌。 另外,也有为了外国使者或一些身份特别的访客,而制作的特殊身份牌,如阿玛迪斯和雅穆尔,他们的身份牌是以纯白无瑕的白瓷制成,通常是圣教会的代表与神职人员使用的。 至于水晶牌,一般是给外国的代表或使者所用的,在牌的背面还会刻上所属国家的国徽或是象征物。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自称正义的使者? 留着浅棕色短发的小侍女撇撇嘴,嫌弃意味浓厚的表情仿佛很想这样吐槽对方。 奈默默的看了少年一眼,从那双淡然的紫罗兰色眼眸中,好似还可以看到鄙夷的意味。 侍女随手翻过小牌看了看,又同这位正义的使者交谈几句,站在三步距离外的奈也顺势瞧了一眼。 虽然比不上缇菈优良的动态视力,但论静态的捕捉,她的眼力也不差,就着长廊上水晶灯投下的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将那枚水晶牌背面的图样看得一清二楚。 樱花造型的图腾外框,其中央是一名蒙着眼的女性,一手持天平,一手持长剑,身边还有一只舞动翅膀的鸽子。 若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杰斯提斯王国的国徽,据说跟国名一样,是依照国王的母亲其严肃公平的形象所设计。 这么想来,少年的自称其实还挺贴切的。 杰斯提斯就是“正义”的意思,而听闻这个新兴国家追求的便是公平与正义,也算是应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在侍女将吊牌物归原主时,上头少年的名字吸引了奈的目光。 艾斯.菲雅利。 怪了,这个人不是杰斯提斯的使者吗,怎么用的却是菲雅利王国的姓氏? 记得菲雅利王国是精灵统治的多元种族国度,但国内留着精灵血统的人类可不多,还是说这家伙难不成是杰斯提斯哪个流着精灵血脉的贵族大少爷? 这样一来,他的发色便能说得通,只是身上疑点也更多了。 前往会客室途中,奈偶尔淡漠的看了眼那个仍笑得一脸灿烂,不停和小侍女闲聊的少年。 说来奇怪,这两人的互动看起来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似的,一路上低声交头接耳,聊得相当起劲。 落后几步的奈,表面上神情淡漠,可心中却不断地在猜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迈出平民所使用的左侧门,万向把守着王宫城门的两名侍卫挥手告辞,骑士分队的副队长则是有些踌躇的却坚定不移地跟在他身后,不怪这位年轻人会有这样的表现,明明听到他和国王陛下的争执,却还得奉陛下之命送自己到大门,任人都会有些不自在。 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他总觉得那里的青筋正一跳一跳的彰显自己的存在,不晓得是因为出王宫前那个莫名的大喷嚏,还是因为方才跟老友的那段谈话所致。 『查尔斯,你别跟我说你把他们两个接回宫里,是为了跟杰斯提斯的国王联姻!这种事先说我绝不会赞同,菲莉丝更不会!』 想起临走前他对国王说的那些几乎可以算是怒吼的话,还直呼王的名讳,万的嘴角撑起了一丝苦笑。换作是别人,这些大不敬的行为,大概早就被当作蔑视国王的罪人丢到牢里。 或许他该庆幸他们当时是在国王的私人书房,也幸好他跟查尔斯有着将近十年的特殊友情。 可现在,饶是多年的好友,万也有些不确定查尔斯做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是像他所说的,一半是为了祈福仪式,一半则是因为他想见见长大后的奈和坦。 先王的王后,也就是查尔斯陛下的母亲,很早就过世,先王又花名在外,贵族出身的和上不了台面的情妇多的是,除了幼年失恃的陛下之外的王子公主亦不在少数。 如今的国王可说是由先王的妹妹,法蒂玛公主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所以,年幼丧母,父亲长年不在身边形同不存在的滋味,查尔斯应该比谁都清楚那是什么感受,可他却仍在妻子过世后,继续将孩子养在宫外。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虽然是一位丈夫、一名父亲,可同时也是一国之王,更是百姓们的仆人。 王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被儿女私情影响决策,要用理智看得长远、考虑很多,稍有不慎,走错一步便会牵连整个国家发展;正因为如此,当年他才会将那段政治婚姻勉强维持了五年之久。 姑且不论国事,单论感情,任何角度来看,他都比拥有诸多情妇还不懂得低调的先王处理得更好。 尽管只是表面,国王也给足蕾拉前王后应有的尊重和面子,在婚姻这段期间没有情妇——不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因为查尔斯是在离婚的两年后才跟爱玛丽丽丝坠入爱河。 在此之前,再怎么对彼此有好感,他们也是做到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句话。 “当年是因为想保护爱人跟孩子,才没有立即结婚……那么这回呢?陛下。” “大人?您刚才有说了什么吗?”落后三步的亚岱尔因为隔了点距离,没听清楚万的低喃,于是好奇地上前询问。 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出来的万闻言一顿,随意地摆摆手回答没什么。他俩一前一后的走在护城河的桥上,看着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经过身边时,万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自家的那些孩子们在哪。 在亚岱尔告知他们今日下榻的旅店后,万表示自己知道那家旅店在哪,请对方先回去,末了还不忘另一件事。 “对了,请替我跟令尊打声招呼,顺便转达一下,改天有空,我和维克再上门拜访。” 亚岱尔和埃尔维斯的父亲瑞文伯爵,不仅是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还是当今国王的直属骑士。 这是萨芙特王国的规定,王的直属骑士在紧急时刻,拥有号令骑士团的权力。 方才王的身边只有第一秘书官与侍女长,却不见身为直属骑士的瑞文伯爵,估计现在还是训练时间,正在骑士团的训练场指导新进骑士吧。 “大人的话,我会如实转告给家父,请大人路上小心。” 亚岱尔笑着回答,目送万走过护城河,消失在对面的街道上,这才慢悠悠地转身,走没几步便看见守门的两名卫兵正在互相交流着什么。 明明几分钟前还有些无精打采,怎么现在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安德烈、艾瑞克,你们在说什么?” 虽然皇家骑士与卫兵是不同的职务,管辖与工作的范围基本上也甚少有重迭,但是不妨碍亚岱尔上前询问。 事先声明,他没有在好奇,绝对没有。这样做纯粹是关心同僚,再怎么样他和二人也算是熟人,关心一下是正常的。 命运的相逢 第65章 正义使者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亚岱尔前辈,您知道吗,刚才那是国王微服出巡才会用的马车,您绝对想不到那上面坐的是谁!”年纪较轻的那名守卫艾瑞克,相当高兴地冲亚岱尔招手,即使再兴奋却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避免让旁人听去。 你自己都说了,我怎么可能知道那辆马车上坐的是谁……等等! 亚岱尔好笑的看着年轻的后辈,却忽然意识到对方方才似乎透露了一个很大的讯息。 “你刚说那是国王微服出巡用的马车?” “是啊,虽然走的是只有一般人才走的侧门而非王族用的正门,但是那辆马车上面除了有国徽的雕刻,还有陛下才会用的花卉雕饰,而且驾驶马车的老爷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替国王办事。” 另一名守卫安德烈则相对沈稳的点头回答,他和亚岱尔是同年进宫,资历比才入行三年的搭挡还要久,自然更清楚这件事。 再说,身为守门的卫兵,只要资历够,会知道这件事是很正常的,毕竟国王经常会微服出巡。 可换言之,知情的人其实也没几个,因为一些王族直系成员也会用这种方式进出王宫,并不是只有国王会这样做;因此,他们还是会查看车内的人是谁,以防不明人士藉此闯入宫。 安德烈口中的老爷子,是陛下在王子殿下时期就一直随侍在侧的一个车夫,名叫卡特.马歇尔,其家族从迁移至中央大陆后就一直世世代代的服务于王室。 卡特这老爷子年纪大归大,却童心未泯,上头若是允许的话,偶尔会跟他们这些年轻人分享一些跟陛下出去时见到的新奇事物,是以关系还算良好,国王很信任他。 “你们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吗?”亚岱尔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追问。 明明是国王专用的马车,还是微服出巡时用的,又是从外头回来——上头的人当然不是陛下本人,那么坐在里面的乘客,对王来说必然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两名守卫为了检查,肯定有见过乘客的尊容。 被他这样一问,守卫们却像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答,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词,亚岱尔对他们这样的反应也感到大为不解。 “怎么了?”看艾瑞克方才激动难耐的反应,分明就是见过马车上的人……难道说对方的身份必须保密? 布莱特小姐?喔,应该是陛下与前王后离婚之后,家道中落的那个布莱特男爵……等等! “……不会是前王后殿下吧?” 一旁的艾瑞克沈思了几秒,忽而以拳击掌,像是想到什么,双目放光贼贼的看向两人说:“我说我说,难不成是陛下的新情人?”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下流。 而这个非常大胆的猜想,最后只得到两名前辈白得不能再白的白眼,以及来自搭挡的一记爱的拳头。 闲谈了几分钟后,猛地记起自己还得回去复命,和两名守卫匆匆告辞后,亚岱尔疾步走在王宫不怎么长的长廊,脑中仍在思索着方才的谈话。 只是他越想却越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搞懂国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先是毫无征兆地让养在民间的两名殿下立刻入宫——相信这会儿国王的办公桌上一定堆满了许多抗议信,而且肯定都是宗亲贵族,更别提还让御用的车夫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性接进宫。 虽然他明白前者是为了王宫的传统仪式,毕竟王室血脉不可能轻易流落在外,否则会受到祖先的惩罚,但是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不高……真让人摸不着头绪。 想到这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何处,立刻打直背脊,以稳健的站姿,静静地在国王的书房外等待守门的卫兵通传回来。 他本来就不像父亲瑞文伯爵那样,有保护国王的精湛武技,还有跟第一秘书一同辅佐国王登基的聪明才干,能晋升到如今副队长这个职务,全凭他的毅力与刻苦不懈的训练。 不过比弟弟更识时务为俊杰,这点倒是老一辈的人有目共睹的,所以此刻不能怪他猜不透陛下的行为。 毕竟国王要带什么样的客人入宫,本就不是他人能随意置喙的,也不在骑士的管辖范围,这些通常是秘书官和老伯爵要去烦恼的。 想必晚些时候,准能听到两位老人家的唠叨——主要是前者,因为他父亲大概只会念个几句,就随便国王爱干啥就干啥去了。 国王的政务室位在三栋建筑的交接处,能够通往王侯苑的二楼,书房跟会客室同样在二楼,只是远离了王侯苑信道的位置,比较靠向城门。 虽然这两个房间是相通的,可出入的门扉却只设在会客室,因此想要进到书房,就势必得先穿过会客室。 只不过,为何与老友久违的会面是在比较轻松舒适的书房,而国王与子女难得的初见,却是在会客室这样显得疏离客套的地方?在门扉敞开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这样的疑惑。 门卫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亚岱尔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还没得出一个结论的问题。 骑士刚踏入室内没三步,便先依例沈身屈膝,单腿跪立,背手横肘,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节,以表示对房间主人的敬意,待得到主人首肯方才起身。 然而,他才刚挺直背脊,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当场僵在原地。 前不久,缇菈等人所在的会客厅,因为是开放式的又是招待地位不凡的国际客人,装饰虽然不多,放着两张相对的长椅,成套的物品也较宫内其他房间来的昂贵奢华。 国王的会客室则不同,因为是私人性质,摆设更为朴素低调,以个人用的扶手椅居多,但偶尔会按照访客的人数更改座椅的排序。 只是……这个剑拔驽张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种危机感从背脊一路窜到后脑,亚岱尔下意识的抚上别在腰侧的宝剑。高阶的骑士在王宫内被准许佩剑以便应付紧急时刻,但是相对的,如无特殊情况,不可轻易拔剑,否则将会受到严惩。 查尔斯陛下一如既往的,神色严肃的坐在面对门扉的主座,食指有规律的敲击在扶手上,平稳的旋律回荡在宽敞静谧的书房,本该是让人身心放松的节奏,却凸显了室内不和谐的寂静。 仅比国王虚长几岁的第一秘书官,面无表情的像根柱子似地伫立在王的背后,在他站直身体时推了推眼镜,直射过来的锐利眼神很是吓人。让他不禁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带他们兄弟俩进宫时,弟弟经常被这位长辈吓哭。 站在秘书官身侧的侍女长,是当年与法蒂玛公主一起,照看查尔斯长大的侍女,比国王年长十三岁。其夫家为“克劳”,所以宫内的人都称其“克劳太太”。 过去这位女士在侍女们眼中,向来以严谨的形象出了名,虽然现在仍挂着最高长官的头衔,但因为她的年纪已达服务的年龄限制,所以这个头衔是形同一种名号而非实质的职务。 此时这位老妇人很是亲切地朝他笑了笑,笑得眼睛都跑出鱼尾纹,这么看着倒像是个和蔼的老婆婆。 想必是看到两名与陛下如此神似的王子公主,王室后继有人而感到相当欣慰吧,毕竟她可算是王宫里看着查尔斯国王长大的老人之一。 命运的相逢 第66章 二十年前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而说到两名殿下,这对龙凤胎坐在国王左手侧的双人座,两张极其相像的面容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一个看起来如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另一个却像是死寂的大地。 在他们身边站着的是从圣教会来的两名代表,亚岱尔的目光在那位神官身上多停留几秒……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陛下和这名神官有点像? 大概是因为这位大人也板着一张脸,而旁边那位书记官则是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吧。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窜过,他又注意到王子与公主二人,正一齐看向他们对面的位置,脸上的表情虽不同,却都带着些微的……惊讶。 于是骑士的视线也跟着一转,落到位于国王右手前方的两张软椅,倒是确确实实的愣了一下。 国际上的礼仪是“尊右”——以主位的方向而言——因此坐在国王右手边的,定是身份不一般却又非王子与公主等级的客人。 但是靠向他这边的那张,坐的却是一名铂金发色的十几岁少年,铁灰色的眼眸带着兴味,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 靠近国王那侧的,几分钟前的话题主角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诚如艾瑞克二人所言,那是一名有着像火焰一般鲜红的长发,身穿与发色十分相衬的紫色雪纺及踝裙的美艳女子,彼时正闭目养神。 第一秘书官见朋友的儿子行过礼后就傻站在原地,有些不赞同的轻咳了几声,示意这个年轻人的失礼。 那位第一眼便能知其地位高贵、气质优雅又带有点傲气的女性,也猛然睁开那双美丽的绛紫色双眸朝他看过来,同时微微蹙起柳眉。 差点忘了这名长辈跟自家父亲不同,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宫廷的传统与规矩。 被女子那一眼惊到的亚岱尔发觉自己的失礼,立刻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准备再次行礼退下时,一直不停歇的敲击声蓦地停止,国王终于发话打破这个奇怪的气氛。 “行了,克莱尔,左右都不是外人,我说过在这里就不用那么墨守陈规。”国王面部的表情未变,可紫罗兰色的眼睛似乎含着笑意,这一点稍微柔和了他严肃的五官,看上去更像是平易近人的伯父。 “西奥多跟达维娜他们几个刚来,亚岱尔应该也不认识,你就先替他们介绍一下吧。”尊贵的国王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掌朝着那名微微仰起下颔的女性,示意身后的第一秘书官。 被当着外人的面喊了小名的秘书官,以一种无声又夸张的动作叹了口长长的气,随后用着听上去像是一字一句都要让人听清楚的语速与音量向在座的人介绍。 “向两位殿下、几位大人介绍,这位是蕾拉.温妮莎.布莱特小姐,已故布莱特男爵的二千金。” 布莱特男爵的二千金,名字叫做蕾拉……那不就是查尔斯陛下的前任王后,蕾拉殿下?! 这回,瑞文伯爵家的长男、皇家骑士团橡叶分队的副队长,向来以成熟稳重的性格,广受宫内不少女性欢迎的亚岱尔骑士,是彻底石化在原地。 ——事实证明,凡事不宜太早下定论,因为八卦偶尔也会悟出解答。 …….. 在命亚岱尔陪着万离开王宫后,查尔斯沉默许久,看样子,与老友久违而激烈的谈话所带来的后续影响似乎不小。 国王忽地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至窗前,宛如一尊石像似的静静伫立在那里,凝神注视着其实根本没有人的外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信步离开书房,第一秘书官克拉伦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同时将刻着精美花纹的木门轻轻地阖上,然后安静的站在国王的左后方。 国王已在专属的椅子上坐定,大概只是想换个地方继续思考方才的事情,只见他双手交叉底在下颔,眼睑微垂,沉默不语,俨然是一副深思的模样。高雅幽深的紫罗兰色双眸中,倒映出深色大理石地板上,那张绣着一圈鸢尾花的墨绿色地毯。 最早到国王会客室的,是奈和自称是正义使者的艾斯——国王听到那位少年报出的名号以及那枚水晶吊牌,就让他一起进来。 父女俩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是寂静且尴尬的气氛。奈自进门行礼致意到获得坐下的许可,都只是沉着一张脸,她那位万人之上的父王,从头到尾除了说一句“来了的话就坐下吧”,就再也没开口,嘴角甚至连一点弧度都未曾扬起。 所以当坦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孪生姐姐面色不虞的坐在那里,明显满腹怨气时,实在不晓得该作何表情,虽然他对坐在姐姐对面的那名少年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而国王看着自己另一个孩子的到来,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让坦坐到他姐姐身边,似乎对姐弟俩是分别前来的没感倒意外——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以一位一国之君来说,查尔斯完美的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仿佛进来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别的什么人。 倒是在看到跟着坦一同前来的阿玛迪斯和雅穆尔后,那双原本沈寂的眼眸霎那间如骤然点燃的烛火般明亮许多。 国王周身的严肃气场霎那间似乎柔和了不少,还特别跟前者多说了句话,“你们昨日才进宫,还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旅途顺利吧?” 阿玛迪斯闻言,只是抬眼看着国王静默不语,唯那双深不见底的红棕色眼眸闪过某种光彩。 神官只沉默了几秒,便神色恭敬地回答:“……还算顺利,谢谢陛下的关心。” 语气同样平淡,音调没有任何起伏。 两人之间就这两句对话,明明听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与招呼……可不知为何,坦总觉得他们的父王似乎很在意这名脸部神经像是少了好几条的神官,那句问话里含着不明显的关心,而神官本人对于国王的态度也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既然你们俩是同西奥多一道来的,那么想必是已经跟他说过仪式的事——” 与两名圣教会的代表说话之间,国王不经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一双儿女,儿子那双像极了妻子的海蓝色双眸,以及女儿那张与妻子如出一彻的姣好面容,不论哪一点都令方才炯炯有神的双眸顿时多了分黯然,肃然的神情却不曾松动。 提及仪式,坦下意识的瞄向身旁仍旧板着脸的姐姐。 记得雅穆尔说过,他们之后也会给奈讲解仪式……这么想着时,目光又移到坐在对面的那名少年。 对方大抵也是察觉两名位高权重者间的奇妙氛围,视线来来回回地穿梭在二人身上,这会儿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年立刻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偷看别人又再次被抓包,让年轻的王子殿下觉得自己的脸皮开始发烫的同时,心底的好奇却也不减反增。 身后的第一秘书官见状,立即清了清嗓子,恭敬地说道:“请各位稍待一会儿,我们还有个贵客。” 命运的相逢 第67章 二十年前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克拉伦斯口中所说的“贵客”踏着紫水晶制成的高跟鞋,来势汹汹的走进来时,即使姐弟俩的气质与个性再怎么南辕北辙,此时的他们一语不发,脑中不约而同地只想着同样的一件事。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身上穿着一件绣工精致华丽的淡紫色雪纺纱长裙,尽管裙摆曳地也丝毫不影响她踏着足以踩破地板的气势,一头张扬的烈焰色长发随意的绾在脑后,只留几缕发丝,一双绛紫色眼眸只是随意一扫便能震摄人心,眼神与其说炯炯有神,倒不如说带着丝丝焰气。 而这份怒意,是直冲着尊贵的陛下而来。 虽然只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姐弟俩对她却是非常熟悉,尤其之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能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去年才正式入团的那名新人,在为期三年的见习生活中所带来的种种事迹。 这名女子,是苍玄门驻点于海德城的指导冒险者,也就是缇菈的箭术老师,温妮莎。 在克拉伦斯向骑士小队长介绍完毕后,这位已回归单身的男爵小姐,却别有深意的睨了自己的“前夫”一眼。 后者则是轻咳了几声,神色间有些尴尬的说:“克拉伦斯,请把我们的三位贵客先带到会客厅,亚岱尔,麻烦你也跟着吧。” 国王口中的贵客,指的是圣教会来的两人,以及那位自称是“正义使者”,可怎么看都有点可疑的少年。 秘书官拧着眉不太赞同的看着自己的君主,他认为于礼不合。 就算曾经是夫妻关系,但是现在您俩也该避嫌一下吧?虽然两位殿下都在、不,正因为与前王后无血缘关系的公主王子都在,更应该要避嫌。 由于双胞胎直到前阵子都还在外地进行任务,因此姐弟俩才会在邻近祈福仪式的时候被接回宫,乍看行事匆促,但事实上,斋戒与祈福仪式的流程并非难事,这期间要做的只有例行性的公事,是以早前也有寄来了一封信通知冒险团的首领(只是不晓得神隐的首领有没有收到)。 令人头疼的是,根据传统,在仪式的进行时,该名王族身边必须有一位年长的,并且进行过仪式的同性长辈陪同。如无意外,一般情况下是由一位亲族长辈担任。 这次比较特别,同时要为公主与王子举行仪式,故破例让两名王室成员陪同。 由此推断,克拉伦斯也晓得国王将前王后找回来,应该是为了公主殿下的陪同人选。因为西奥多王子与达维娜公主的母亲爱玛王后未曾进行过这项仪式,而且也早在十多年前不幸香消玉殒。 只不过,这个陪同达维娜公主的人选其实不应该落在已经失去王后身份的蕾拉身上,先王的膝下有诸多子嗣,而其中被封为女公爵,留在王国内的公主并不少。 按理来说,这些先王的公主身为两位殿下的姑姑,才是最有资格陪同达维娜公主接受这项仪式。想必陛下是有其他的考虑,才会钻了传统的漏洞,而非从同父异母的姐妹中择一个担任女儿的陪同人。 当然,这样的决定,若是传到那些流有王室血统的王族,尤其是陛下的几名尚在人世的手足耳里,肯定又会激起一大片反对的浪花,政务室的一堆抗议信还没解决完呢。 领着几个人走在前头的克拉伦斯,一边听着那名年轻的使者跟好友的儿子在后头兴高采烈的谈着国内的趣闻轶事,一边颇为头疼的这么想着。 目送自己的秘书官带着满腹的牢骚领着客人们离去,查尔斯又转头向笑得合不拢嘴的侍女长说:“克劳太太,能请你帮我们准备一些茶点吗?” 于是,原先唯一留在这里的侍女长克劳太太看了看,表情活像是在看金孙的老祖母似的,脸上堆满欣慰的笑容,恭敬的行了个礼后便退出房间。 ……不是吧,陛下,您确定要当着前妻的面,对儿女讲述自己和已故的妻子是如何相识相恋的过程,不尴尬吗? 自己这个没什么夫妻缘的前夫在这十几年里不知是不是被瑞文伯爵给带坏了,怎会越老越这么少根筋!他可是国王欸,这么缺心眼可怎么办?温妮莎一听,柳眉微蹙,在心里头暗自嘀咕。 一来她跟查尔斯是政治联姻,彼此的感情说不上是好,见到面能不吵起来就算是不错的。何况她也见过爱玛丽丽丝,这位陛下的红颜知己,一名与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温柔女性,查尔斯会爱上对方她并不意外。 二来姐弟两人都是自己冒险团的后辈,即使是不常离开海德城的她,也听说过他俩跟妈妈一样性子很好,从不与人结怨,而且对自己那位脱线的学生很是照顾。 ——如果让缇菈知道自己老师是这么想奈的话,她大概会这样吐槽:“小坦也就算了,小奈几乎是天天给我一个眼刀子,这叫脾气好?叫照顾人?” 而且说到性子好、照顾人,若是让不少宫里认识蕾拉王后的老人听到,这样的评价是出自温妮莎这位前任王后这里,肯定会笑掉大牙。 蕾拉.温妮莎.布莱特,已故布莱特男爵的二千金。 “有着一头奶茶色的柔顺长发,明亮有神的绛紫色眼瞳,肌肤像雪一样白皙滑嫩,嘴唇像血一样鲜红欲滴,还有在那张令人惊艳的皮囊之下,刚强如烈火的性子,据说骑术与箭术相当了得。” 在这位小姐出嫁之前,国民们对其的认识仅止于此。 可自打她十六岁代替孪生姐姐嫁入萨芙特王室后,仅只五年的婚姻时间,那娇纵的大小姐脾气在下人们之间已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侍候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得到一顿臭骂——故而爱玛王后嫁进来后的短短三个月,温柔如水的她会广受仆人们的欢迎与爱戴。 相反的,爱玛王后在王公贵族间的评价,就远逊于前王后。 毕竟,性子再怎么骄纵恶劣,前王后的家族仍然是王国内的贵族家系,虽然只是敬陪末座的男爵,可实打实的流着贵族血统。 可爱玛王后却不同。 一来无父无母,二来非土生土长的本国民,说到底也不过是在宫内担任药剂师的一介平民,让一群养尊处优的公主贵妇们相当难以接受。 查尔斯认识爱玛丽丽丝的时候,正好是他与蕾拉结婚第三年,继任为国王前一年的九月,那是一个打猎的好季节。 尽管萨芙特王族的习俗是向来是于春季进行狩猎活动,但是在秋季时,偶尔也有几个贵族子弟借着各种理由,相约去王国领地附近的乡野山林间打猎。 命运的相逢 第68章 二十年前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一天,被个性泼辣的妻子、顽劣不堪的弟弟、飞扬跋扈的妹妹和冥顽不灵的老头烦到不行的查尔斯,终于决定请旨后带上自己的直属骑士和执事,前往东北方的边境堡垒巡视,顺道代替国王拜访驻守在那里的赛肯公爵,即先王的幼子、王储的亲叔叔约翰王子。 约翰是亚历山大国王的第三个孩子,甫出生母亲便过世,打小顽劣不堪,与当今国王关系不虞,十五岁时便去了边境堡垒驻守,除非大事否则甚少回来。 于是这几年下来,公爵阁下回到王都的次数,都数不满两只手。 “嗯……”将手中的大纸不停地转了转,身材高壮的男子搔着脑袋——若非坐在马背上,估计他还会在原地转个几圈——最后男子放下地图,朝自己的主人哈哈一笑:“殿下,看来咱们三个人是迷路了。” 后头一个巴掌呼在他的脑门上,戴眼镜的白发青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如果你没拿反地图,我们也不会迷路,况且我原本就不同意到不归山附近打猎,这里离圣教会的领域太近。” “克莱尔,这话不对吧,刚才你明明也同意说往右走比较好。” “但追根究柢,道格,一开始就是你把地图拿反,所以之后我们走的所有路全都是错的。” 见自己的总角之交露出一脸“你也要负责”的神情,若非家教好,克拉伦斯险些就要一脚把人从马背上踹下去。 对方低下头不死心的盯着地图,好像那上面会突然跑出什么地图仙子帮忙指引正确的道路似的。年轻的侍官敢说这个少根筋的武痴,脑袋里肯定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偏偏瑞文伯爵的爵位是世袭制度,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是堂堂伯爵家族的继承人,还是王储的直属骑士,将来王国的骑士团副团长…… 啊啊,守护者大人,请您千万保佑殿下能平平安安,至少也不要因为迷路而惨死在荒郊野外这种死法啊。 骑着雪白爱驹的查尔斯,手摩娑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漫不经心的左右张望,对于两个随从的吵闹声充耳不闻。 这次出来,名义上是王储至边境的巡视,但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心情不好的王储殿下想散散心罢了。 而造成他心情不佳的主要源头,正是他那位结婚三年的妻子,以及他同父异母的众多姐妹们。 贵为王储妃的蕾拉,出身贵族家系,身份血脉的尊贵自然不用质疑,但是家族的荣景早在其身为子爵的祖父过世后便逐渐走下坡不说,父亲的爵位也仅是五等爵的最末位,还是终身贵族,爵位本身无继承一说。 这也代表未来哪天男爵大人离开人世,布莱特家族这一支就会真的没落,成为没有爵位的落魄贵族。 虽说萨芙特王国的阶级制度并不严厉,平民可以靠着加入骑士团,或是成为护卫王室的军人,挣得一定的军功挤身成贵族阶级,相对的,失去爵位的前贵族子弟也可以以此方式振兴家族。 由于开国时订立的法律规定中有提过,女性同样拥有继承权,不过男性保有绝对继承的顺序,故女性只有在家中没有男嗣时才能够继承家主之位,是以国内男女平等的观念并不高涨。 直到前年才发布新令,女性也能够参与骑士护卫的选拔,足见女性地位有所提升,因此现今有不少贵族是因为女儿的努力而重新崛起。 无奈的是,现时的布莱特男爵不仅没有男性继承人,膝下一对孪生女儿,一个多年前探访外祖家时失踪,另一个成为王储妃,且无意外的话将会是一国的王后,可也失去家主的继承权。 幸运的是,未来会有旁支的男孩来继承这支家族,不至于绝嗣,却也与蕾拉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关系。 据说南大陆有不少上百年历史的君王国家,大浩劫之前曾是大权在握的大帝国,其婚姻的制度向来是讲求门当户对,因此王室的习惯中,一位女孩若成为王室宗亲的媳妇,她们的娘家地位似乎也会水涨船高。 萨芙特王国虽然没有这种传统,但假以时日,国内的女性应也能拥有绝对平等的地位,不用再因新兄弟的诞生而与继承失之交臂,也不用透过南大陆的那种方式提升家族地位。 唉……总之,就是因为蕾拉的家庭背景如此,查尔斯的异母姐妹们才会看不起她,成天闹得王侯院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总是流连花丛的国王又不管这事。 这些争执闹到最后,往往都得由跟大臣们打完交道、身心俱疲的查尔斯来处理。 克拉伦斯和道格拉斯是亲眼看着他们的殿下,从一开始安静不语的倾听,到眉头紧蹙,偶尔还会劝上个几句,最后像是忍无可忍似的,猛地奋力拍桌而起。 声音之大让两人和那些喋喋不休的公主们全吓了一跳,噤若寒蝉,也就他那位没什么感情的小妻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但是同样不发一语。 本来侯爵继承人(和死都不承认的侍官)还期待能看到向来脾气敦厚温和的查尔斯,能够展现身为兄长、身为丈夫以及身为未来国王的霸气,可惜这位殿下只是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离开寝房。 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看着查尔斯头也不回的离开,空气顿时流淌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直到蕾拉忽然一脸不屑地哼了几声,扬起头高傲的走出去,唯二的两名男子这才如梦初醒的,向一群还傻在原地的公主匆促行礼便跟着退出寝室。 可等到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那间房……不是王储夫妇的寝室吗?怎么主人全都走了? 想归想,他们还是决定先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殿下,可找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见着人影,最后才在王侯院的二楼见到正要回寝休息的查尔斯。 接着,今早查尔斯就毫无预警的,跟他们说要去边境巡视,两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找不着人,是因为他去了王的书房请旨。 然后,就是现在三个人如瞎子摸象似的找不着路,刚经过爱普莉城没多久就彻底迷路。 “公主殿下他们也真是……”年轻的侍官回忆完毕,头疼的揉着青筋直跳的额角。 “几位殿下都还小嘛!像我妹妹安妮塔也是——”也不晓得这句话是触及到了何种开关,某人开始如数家珍似的向好友讲起自家胞妹的事迹。 克拉伦斯斜睨了对方一眼,把接下来的那些话全当耳边风,每次扯到查尔斯殿下的几位妹妹,这家伙就爱把自个儿妹妹的事拿出来说,怪不得会被妹妹嫌弃。 说起公主们,虽然他和道格拉斯、蕾拉不同,只是一介普通平民,但是多少也能够理解,几位公主为何会这么看待出身几乎与平民无异的蕾拉,无非就是觉得她的身份配不上未来的国王、不足以担任将来的王后。 以前他刚当上侍官的那一阵子,也是受到其他贵族子弟多番的嘲讽奚落,幸得殿下的信任与维护,以及王子被立为王储后,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至少没什么人敢在当面耻笑他。 听着对方的话题在妹妹的身上越来越偏,已经来到对于(目前还不存在的)妹夫的看法,正逐渐要变成暴力走向的话题趋势,克拉伦斯连忙将话题拉回。 “说重点的,明明出发时还是在官道上……我们居然还可以走偏?堂堂王储在简单的巡视中迷路,传到其他几位殿下的耳里那还不得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刚打断骑士的话,克拉伦斯这会儿又开始担忧起几天后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八成又要犯胃病了。 命运的相逢 第69章 二十年前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别这么悲观嘛!现在都还没过正午呢,没准下午会有什么奇迹出现解救我们,例如美丽的女神指引我们正确的道路?” 某个人不甚在意的说着,一边继续低下头看地图,但是这个听起来很随便的回答可彻底踩了他同僚的地雷。 “道格拉斯.瑞文男爵阁下,有时候我真想切开您的大脑,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构造。”克拉伦斯看着那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不是没有预想到骑士在看过地图发现他们迷路时,脑袋里大概会想着这样的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这种想法,而且还天真的认为那种事情真的会发生! 这个世界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重新刷过一遍。 “阁下究竟有没有作为一个继承人,作为一个贵族的自觉?” 他用着近乎无奈的语调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不想这位幻想着女神会出现的年轻男爵闻言,忽然一改方才的不正经(这位男爵的正经就是他认为的不正经),难得神情严肃而专注的看着自己。 “克拉伦斯。” “怎、怎么了?”自打几年前意外相识而造就了这段孽缘般的“友谊”后,这么多年下来,克拉伦斯几乎从没见过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看自己,也甚少听见对方称呼自己的大名(以往都没大没小的喊小名),心头不禁浮现出一股疑惑又诡异的感觉。 “殿下人呢?” 一时间,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深深地凝视彼此,谁都没再开口。一阵风卷着树叶窜过他俩身边,只有树林再无任何生物的周遭。 再然后,目瞪口呆的道格拉斯完全可以指着天,拿他老家的祖坟发誓——虽然要是让他父亲知道,准会拿剑砍死这个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不肖子——他第一次听到从不说不雅词汇的好友,居然能不换气的直接爆出那么多低俗的脏字。 而且说得仿佛就像是在说母语一样,流畅通顺,半点词都不重复,绝对的不堪入耳,可真是让道格拉斯大开眼界。 至于被两人“弄丢”的查尔斯呢? 不过二十来岁的王储殿下,此时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无奈地叹出这周以来不知是第几次的气,整个人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当然,这一大半都是经年累月在王宫中累积而来的。 拇指不自觉地摩娑着镶在剑柄上的红宝石,他抿嘴自嘲道:“迷路又走散吗……今天可真不是我的日子啊。” 他对于自己的方向感一向很有信心,只不过偶尔会有些小失常,就如同此刻身处的这般境地,令他不得不怀疑只是为了逃避妻子与妹妹的争执而请旨前往边境巡视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原先很温顺的爱驹忽然不安的躁动着,猛地用后腿直立,还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运气不佳的青年一时不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险些一脑袋栽到地上的查尔斯,靠着学习多年的王室格斗技巧,在身体碰地的那一刻连忙顺着力滚了一圈,只是姿势不太雅观,好不狼狈。 趴倒在地的王储殿下在爬起来的时候,心里不免对无人目睹这一幕感到庆幸,不然一国的王储落马的糗态肯定不用多久就能传遍全国上下。克拉伦斯若是在场,大概又会因为这个想法而提心吊胆吧。 这样的念头不受控的浮现在脑海中,青年一边起身盘腿坐好,检视自己身上是否有哪处不妥的同时,不经意地扬起头,目光就恰好撞进一双蔚蓝中。 有那么一剎那的时间,查尔斯以为自己不是摔在柔软的土地上,而是掉进了汪洋大海中。 当他意识到那双蔚蓝的主人,是个可爱的黑发姑娘后,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面庞瞬间涨红,也不知是方才头下脚上的姿势弄得脑充血,又或者纯粹只是臊的。 ……… 刚踏出草丛没几步的女孩大约十五、十六岁的年纪,小巧挺拔的鼻梁,朱红的樱唇,头戴米白色的宽边白帽,一袭粉蓝的上衣与纯白短裙的搭配就像尊精致的洋娃娃,乌黑亮丽的头发盘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一双蔚蓝如海洋的眼睛闪啊闪的,形成一股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当她的视线与那双深邃神秘的紫罗兰色双眸对上时,才猛然察觉这名英俊高大的青年也正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两颊顿时也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水彩的红色颜料在白纸上晕染开似的。 “唉唉……那位小姐,请留步……唉!”见女孩似乎转身就想离开,查尔斯下意识的出声挽留,手撑着地面就要起身,不成想方才落马时伤到了手腕,腕部正鲜血直冒,看着有些恐怖,整个人也因疼痛险些再次趴倒。 女孩很专心的替患部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绷带,她的身形娇小,两人的距离近得查尔斯能看到对方的发旋,睫毛又长又卷,依稀还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味,像是有种魔力似的扰乱他的心跳。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还帮忙处理伤口,不过你的包扎技巧真好。”查尔斯抽回手,细细察看了好一番,才笑着对女孩道谢。 “哪里哪里,毕竟我的梦想是取得药剂师的证照,除了了解药草和制作药剂之外,懂得一些伤势的处理也是应该的。”她腼腆一笑,脸上的红晕有加深的倾向。 这个他倒是看得出来,因为女孩不论是手腕的绷带打法,还是伤口的处理手法都非常专业。 既然对方的梦想是成为药剂师,那么他或许能出点绵薄之力来答谢……王国法律规定走后门是违法,但是推荐她到国内的哪个地方考取证照这点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他得先知道对方的名字。 查尔斯以一种不失礼的态度开口:“咳……敢问小姐的芳名?”话虽如此,当真要询问的时候,那感觉可真是令人害羞。 “我叫爱玛丽丽丝,全名的话不便告知,要是觉得名字太长,可以唤我爱玛即可。”女孩不疑有他的大方告知自己的名字,末了还反问一句:“那你呢?” 女孩“爱玛”凝视着他的美丽眼眸,闪烁的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海面,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澈又和婉,令他微微失了神,移不开目光,以至于不小心就脱口回答:“查尔斯.亚历山……” ——差点直接讲出全名,幸好他立刻回过神,及时闭嘴。 “查尔斯?”爱玛将他的名字含在嘴里反复的念了几遍,嫣然一笑,打趣的说:“好耳熟的名字啊,你该不会是哪里的贵族少爷吧?” “呃……嗯,算是吧。” “呵呵,果然,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你非富即贵,就是真难得,我以为那些贵族少爷都是纨裤子弟,风流花心就算了,还会色瞇瞇的看着别人的胸,你倒是挺绅士的。” 见自己说出名字,对方的反应却很平常——尽管女孩看起来不像哪家的贵族千金,他自己也还没自恋到认为全国上下都该认识他这名王储殿下,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怀抱着这种莫名而生的疑惑,他开口询问正在收拾药品与绷带的爱玛:“你不是萨芙特王国的人?” “嗯,是啊,我的家乡在中央大陆的东边,最近跟着姐姐搬来爱普莉城,今天是来采药草的。”她晃了晃手中的提篮,查尔斯隐约闻到里面有着与女孩身上同样的香甜气味。 他下意识的重复最后的词汇,“药草?” 命运的相逢 第70章 二十年前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仿佛这个词开启了什么开关,女孩兴奋的朝他走近好几步,若说方才她的眼睛是温柔平静的海面,那么此刻里面的神采就像是在海平面那端初升的太阳,炽热且耀目,令人招架不住。 她拿出一株查尔斯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兴致勃勃的说:“是啊是啊,像这个香叶草,香香甜甜的乳白色很可爱吧,虽然沾染上它的气味很难消除,但是用来当除臭剂或是乳液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原来她身上的香味来源,就是这个散发的香气。 查尔斯边听边分神的想,所以也就没仔细去听爱玛的介绍,更没想过女孩的打扮,其实跟这座森林以及她所做的事,其实充斥着一股满满的违和感。 “还有这个铃铛草,是爱普莉城附近的不归山上才生长的,费了点力气才让姐姐愿意带我去采的。”她又拿出一株叮当作响的植物,兴冲冲介绍它的来历。 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查尔斯连忙打断她,“等等等等,你是说这里是不归山?” 不归山在整个萨芙特王国的东北方,距离约翰叔叔守卫的边境堡垒并不是很远……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这么远了? 查尔斯只是单纯的提出问题,没想到爱玛却猛地捂住嘴,像是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摆手否定:“不不不,这里当然不是不归山!” 查尔斯唇角一勾,心中了然后也不再追问。 只是他们一个双唇紧闭生怕再说错话,另一个则是不晓得该说点什么,二人就这么相看两无言,森林原本平静安详的气氛此刻反倒显得无比尴尬。 正当王储殿下努力的左思右想,是否该用“今天天气真好”这种老掉牙的台词来搭讪人家姑娘时,一个清脆嘹亮的悦耳嗓音,将两人从这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爱玛!” 出现在他俩面前的,是一名留着深蓝色长发的妙龄少女,年纪看起来与查尔斯差不多大,长长的深蓝发丝如瀑般披散在背后,身着鹅黄色的长帽衣与黑长裤,与爱玛的打扮相比较为中性却不失柔软,胸前还挂着一枚圆环状的金色坠饰。 少女简单而利落的斜浏海衬托出她清秀的瓜子脸,柔美姣好的五官中好似还带着几分英气,形似杏核的双眸是澄澈通透的琥珀色,加上柳眉微挑,眼波转动间竟宛如上好的蜂蜜般流淌着金黄色的明亮光彩,却又带着如箭矢般锐利的锋芒,直直射在查尔斯身上,令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更重要的是,查尔斯看到他的两位随从,居然也跟在这名少女后面出现。 “姐姐!” “大人!” “大人啊!!!” 三道声音不约而同地一同响起,同样都带着惊喜——细分的话,好像还可以分辨出某个人几乎喜极而泣的心情。 查尔斯看着少女快步来到爱玛身边,似是在检查对方是否有无受伤,才收回视线,转向难得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克拉伦斯,以及不知为何一脸“我说得没错吧”的道格拉斯。 “所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思量片刻,他决定还是先问问看这两个家伙到底是碰到什么好运,不仅有人帮他们带路,还正巧是爱玛的姐姐……总不会是随便抓了个人就要对方带他们走出森林吧? 原本神情激动的克拉伦斯,一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就像被自家殿下泼了盆冷水似的,有点萎靡不振,倒是旁边的道格拉斯来了点兴致:“我跟您说,这件事可真是神奇!” 就在十几分钟以前,当道格拉斯还在目瞪口呆,听着待人待己向来严谨的同僚嘴里的话愈骂愈难听,正考虑要不是打断对方的出口成“脏”时,没想到真如他方才所说的,出现了一名美丽的引路女神…… 虽然这位“女神”的穿著打扮看起来很平凡、很普通,但是道格拉斯还是扯着因为少女的出现而有些呆愣的克拉伦斯,向对方求助。 用年轻男爵的话来说,就是……“没想到真的有女神!对方看起来对这座林子熟门熟路的,肯定是附近的居民。” 这也是为何他会如此兴奋的原因。 用年轻侍官的话来说,则是……“莫非他会预言术还是其实就是张乌鸦嘴?是说瑞文阁下,您那根本就是歪理。” 这就是他的心情这么萎靡的原因。 对于两名随从如此奇特的“遭遇”,查尔斯大为惊讶,接着在听克拉伦斯的叙述,他们是直到方才看到她出声喊了爱玛的名字后,才发现她原来也是在找人。 因为少女一开始就只是问了他们一句“是在找人吗?”,然后二话不说就自顾自地要他们跟上,在树林间穿梭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停顿,几乎是没有花上多少时间就找到查尔斯他们。 另一边,少女拉着爱玛打量一番,确认她无事后才低声说:“抱歉,没想到跟想象中的位置还是出了差池。” 爱玛则是有些心虚的干笑,听到姐姐这么说连忙摆手回答:“没事没事,毕竟姐姐你的力量还不是很稳定,这是难免的,你看我四肢健全,身体也没感觉少了什么,就是落地的点跟预想的不太一样,有些吓着罢了。” 睐了他一眼,少女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不用谢,反正只是碰巧遇到,我也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居然和我妹妹待在一起。” “官道?如果你们是要出王国的话,在那个方向。”少女没多想,纤纤素手随意的往一个方向指。 侍官的感谢两个字都还没出来,一旁的骑士很失礼的插嘴道:“小姐们,我们几个此刻虽有事在身必须立即赶去,但是日后若想答谢,我们一不知晓二位的名字,二来也不晓得两位来自何方,又该上哪去寻你们二人?” 这个问题令两名年轻姑娘都愣住了,觉得己方失礼的克拉伦斯则是立刻用手肘狠狠顶了下道格拉斯,恨不得能把刚才那句顶回他的肚子里。 就算是喜欢上人家,也不能唐突的问对方啊,听起来跟变态没两样……他为同僚的情商和智商感到丢脸。 其实道格拉斯不是喜欢上对方(事实上,他已有位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未婚妻),而是注意到查尔斯的目光,一直偷偷瞄向对面黑发姑娘。 虽然次数不是很频繁,不过以他作为习武之人的敏锐度,即使再怎么粗神经,也还是能察觉到自家殿下有点不大对劲,这才下意识的开口直接询问。 直觉告诉他,要帮殿下留住这两人,至少也要知道她们是哪里人。 深蓝色长发的少女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三人,像是在怀疑那个问题的真实性,凌厉的琥珀色眼眸微瞇,隙缝中闪烁明亮的金色,让查尔斯忽然联想到猫咪的眼睛。爱玛乖巧的待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姐姐。 半晌,大概是评估过他们三个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后,少女终于愿意再开金口。 “爱普莉城,如果你们真想要答谢的话。这是我们的信物标志,说是以后有人想要找成员报恩可以用,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真派得上用场……”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碎碎念似的嘀咕着什么,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枫叶形状的青铜吊饰。 “你们就拿着这个到龙腾酒馆找老板,说要找『月』就可以了。” 克拉伦斯先一步伸手接过后,才双手合并恭敬地将之奉给查尔斯,后者先是对于侍官小题大作的行为,用表情展现了自己的无奈,但仍是拿起那枚信物。 他见过这个图案,青铜色的掌状七裂型枫叶,是“苍玄门”的标志。 ——这便是二十年前,他和她相遇的经过,彼时距离他们坠入爱河还有两年。这一年查尔斯二十一岁,爱玛十六岁,来年王储加冕。 命运的相逢 第71章 七日斋戒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二十年前的相遇,因为当事人似乎是在讲述故事的同时也陷入回忆的漩涡,以至于讲完之后时间也不早,正事却完全没能来得及说。 国王只得交代温妮莎,把关于七日斋戒与祈福仪式要注意的事项告诉奈,便在回来复命的克拉伦斯陪同下,前往会客厅与等待的贵客会面。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温妮莎与姐弟俩的奇特组合。 眼下他们要返回位在王侯苑的寝房,温妮莎也一并同行,因为她的住处就被安排在离姐弟俩的房间不远处。 当然,这是国王特意安排的。 温妮莎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脚下的高跟鞋很坚强的被她走出听起来随时会应声而裂的声响,搭配上张扬的绯红长发以及愤怒的气息,使这位前任王后看上去像是正在燃烧着熊熊烈焰。 当然,她也确实是在燃烧……只是烧的是怒火。 走在她后面的姐弟俩非常一致的,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视线的方向不同,奈是看着地面,坦则是望着前面女子怒火中烧的背影。 在听完父王与母后初次相识的故事,他一直不知该说点什么或是该有什么反应,只能不知所措的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嗯,意料之中没任何表情。 再看看温妮莎方才听完故事的表情,一样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先不提曾是一国的王后,就拿一名女性来说,听到前夫与再娶妻子之间相识的过程(而且那时候还是两人有婚姻关系的期间),这反应未免太过平淡了吧? 坦向来很容易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表现在脸上,这会儿也不例外。 萨芙特的前任王后不经意地回过头,想同姐弟俩说点什么,恰好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也察觉了年轻王子的想法。 她不禁觉得有点想笑,强忍着笑意问:“小坦,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可以心平气和听你父王跟母后的故事,对吧?” 内心所想冷不防遭人看穿戳破,坦尴尬的脸又瞬间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在他身旁神色异常平静的姐姐却在这时开口:“这很正常吧,母亲与王认识,是在您还是一国王后的时候……”不就是外遇吗? 其实在听完父母的过去后,那一刻,奈的心中萌生一个问题。 如果那时,母亲没有帮助父亲,或是父亲没有喊住母亲,两人只是在偶然之下人生有一瞬间的交集又错开,往后的命运会不会大有不同? 她很明白,为人子女,这样胡乱猜测甚至评断双亲的作为,不仅不妥,在旁人眼里更是不孝,但是…… 只要想起那天匆匆的一眼,母亲冰冷的墓碑,奈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 “那是因为,我跟你们父王本来就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志也不在此,当初会成为王储妃不过是因为姐姐的缘故……说到这个我反而该感谢你们父王,还愿意让我代替不在的姐姐。” 姐弟俩闻言对看一眼,并不觉得意外。 万曾跟他们说过,温妮莎从以前开始就是个不甘输给男人的女子,现在想想,确实跟记忆中人们提及蕾拉王后的性子十分相像。 要当一国的王后,有能力是好事,可太过强势,也会在宫中带来麻烦。 话说回来,“感谢”又是何意? 还没把这个疑问说出口,便听温妮莎自顾自地说下去。 “而且他俩确实没做出什么对不起我婚姻的事,何况我跟你们母亲的关系也不算差,托她和万前辈的福,我这个离了婚的前任王后,才能在苍玄门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虽然一直迟迟未能遇到有缘人。这是温妮莎没能在晚辈面前说出口的,欲哭无泪的事实。 听她提起“苍玄门”,坦才猛然想起一件令他有点在意的事。 “说起来,方才父王说的,那位叫做『月』的女性,温妮莎前辈知道吗?” 诚如查尔斯先前所说,爱玛丽丽丝年轻时便从东方的艾迪尔来到萨芙特王国,身边没有其余亲人。所以除了菲莉丝外,他们一直不晓得,也没见过母亲到底还有哪些亲人。 但他记得在父母相遇的故事中,那名被母亲唤作“月姐姐”的女性,似乎还是苍玄门的前辈。 坦有些好奇,想要了解,奈虽没说话,但他知道姐姐对此也有些兴趣。 只不过这回,温妮莎一反刚才的态度沉默不语,让两人好生不解。 “……不,不认识,我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前王后殿下只沉默了数秒便马上开口,对于这个问题予以否认,然而那几秒的诡异停顿,还是让人难以忽略。 “毕竟冒险者们甚少会使用本名,就连我用的都是中间名而非首名,很难说『月』是否真的是那名女子的名字。再说,这二十年来成员的变动频繁,她说不定也早就不在了。” 这两个解释听起来很合情合理,可是,怎么感觉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听她这么说,姐弟俩又互看一眼,俱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疑惑。 温妮莎用力双手合十,“啪”的好大一声,清脆的拍手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看来就如缇菈所说,温妮莎在熟人面前或是情绪过于激动时,会有如此生猛的口头禅……嗯?方才好像也冒出了好几次来着?女子绘声绘影的以自己的过去经验讲述着这次仪式的重点,坦稍微分了神这么想着。 跟在三人后头的两名侍女,露西与诺儿——就是原先领着坦他们到私人会客室的那位侍女——此时忽地抬头看向彼此,似是无声的交流,不过五秒的时间又移开目光。 命运的相逢 第72章 七日斋戒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同一时间,圣教会的两名代表也在返回房间的路上,与另一边热闹的气氛相反,这边的氛围异常的安静。 毕竟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性格,就连陪同的两名神殿成员也落后他们好几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雅穆尔猜测大约是因为同为侍奉神祇的人,不常见到本部的高层人员吧? 因为萨芙特王国的王室神殿,内部侍奉的人员基本上是在国内的教会挑选出来,除了地位最高的大祭司之外,这些人大多都没有进入过圣教会本部,何况后面两个人似乎还很年轻,此次来的又是如此大牌的三神官之一,也不怪他们会有这样战战兢兢的反应。 要知道在成为三神官后,他们甚少会离开圣教会的本部,一般民众也只有在圣教会的例行公事以及祭神大典时才能目睹其风采。 ……这么说来,他好像还没弄清楚为何这次,席瑞尔斯大主教会要阿玛迪斯神官前来萨芙特王国,如果说是要他俩参与两位殿下的祈福仪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有点不寻常。 雅穆尔暗自想着,时不时抬眼瞅着斜前方的阿玛迪斯。他是圣教会的书记官,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长途远行,这次还是阿玛迪斯钦点他作为自己的随从才得以离开圣教会。 “雅穆尔。” “啊……啊?是!您有什么吩咐吗?”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前面那人却冷不防地开口,害他险些发生自己绊倒自己的糗事。 “你知道达维娜公主和西奥多王子两名殿下,养在民间时是在做什么工作。” 这个他还真不晓得……因为在前往国王的私人会客室路上,西奥多王子一直没有再多说什么,本就白皙的脸色白得更像张白纸,额上不停地沁出薄汗,看得出来是因为紧张所致。 被带离会客室后,虽然骑士小队的副队长和那名有着特殊发色的少年聊得非常投机,可话题都只围绕杰斯提斯和萨芙特王国的民俗风情,也没有听他们提到什么相关讯息……大概是因为涉及王族隐私,而且前头还有个恐怖的第一秘书官在听着呢。 “这个属下倒是不清楚。”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对方为何要这么问的理由,只能如实禀告。 “有趣,你知道我今日下午看到谁吗?”神官大人难得有些兴致勃勃……或许用这句成语形容会有些奇怪,但是对比他平常情绪起伏的波动来看,雅穆尔认为自己的确可以用兴致勃勃来描述此刻对方的神情。 “我看到苍玄门的冒险者了。” 阿玛迪斯一字一句的说,红棕色的鹰眸紧盯着书记官的表情变化。 雅穆尔只是拧起眉头,他想他大概懂了阿玛迪斯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我们圣教会发给苍玄门的任务委托单,都是由你发送的,我也听闻你与冒险团的……两位首领还有书信的往来,以为你多少会知道一点什么。”说到两位首领时,阿玛迪斯的话有些不连贯,似乎是硬生生换掉某个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词汇。 没错,一直以来,苍玄门的圣教会任务都是由雅穆尔发布并记录。 但是一来委托的任务次数很少,二来他是透过信使发送与回收任务函与过程纪录,所以实际上与苍玄门的交流少之又少。 只是偶尔和冒险团的首领与副首领有书信往来——虽然说他一直没能见到首领的庐山真面目,和后者……不提也罢,总之也没有实际打过照面。 “……确实属下的工作正如大人您所言,也明白了您是想说两位殿下是苍玄门的成员,但是属下不懂,这跟您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何关联?” “我认为还是早一些告诉你,让你有些心理准备。现在看来,之后他们再进宫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碰面也是迟早的事,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冒险同伴,因为……” 见书记官投来不明所以的眼神,阿玛迪斯也不卖关子,尽管他比谁都清楚,他接下来要说的事,绝对会唤起对方一直不愿想起的记忆。 “我看到一名小姑娘,从外表和推测的年纪来看,她很有可能与慕恩小姐有血缘上的关系,我想大概是孩子之类的。” 不出他所料,对方在听到那个对他来说已成为禁忌的名字后,先是呆愣了几秒,接着脸色开始逐渐发白,面部的表情像是胃痛似的拧在一起,身躯微微的开始颤抖。 阿玛迪斯的话语像恶魔的低吟般窜进耳内,宛如一颗炸弹忽然在眼前炸开,轰得他有些晕头转向。 苍玄门的冒险者这个身份,于他而言早已经是过去式,在发生那件事之后…… 两方人马各自返回房间时,另一头,国王也与会客厅的少年使者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太拘束,阿瑟。” 查尔斯遣退克拉伦斯以及其他的侍女,才得以好好打量眼前的少年,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好几个年头,当时这个孩子不过始龀之年,如今倒是褪去当年的稚嫩,开始能够独当一面了。 一如他们的祖先,香格里拉伟大的末代国王,所罗门王当年一样。 “那怎么成,虽然大王姐的母妃是您的堂姐,按辈分我确实应当唤您一声舅父,可我此次前来拜访,是作为国家的使者,而非您的晚辈。” 少年艾斯……不,阿瑟义正严词的如此答道,他下颌微敛,端正的坐在王的面前。 标准笔挺的坐姿与微微扬起的嘴角,无不显露出自信与威仪,先前的纨裤子弟气息消失殆尽,如此从容不迫的态度在萨芙特的国王面前毫不逊色。 查尔斯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严肃刻板的国字脸上倒是露出一丝兴味,“瞧你如今说话的口气,还真是有模有样,跟你父亲倒颇有几分相像。” “毕竟这五年来都在外地历练,多了几分见闻,如今身份转变,总该成熟点。其实要不是那件事,我现在也不会为了服务祖国的使命而待在这里。” 国王双手交迭抵着下巴,双目微瞇,不怒自威,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是嘛……那么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杰斯提斯的使者阁下,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为何?” 是否真的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查尔斯忆起早上老友对自己的质问,再联想到不久前看见女儿与这名少年一同进来的画面,一股莫名焦躁的情绪在胸中汹涌翻腾着。 少年闻言,轻轻一笑。 命运的相逢 第73章 七日斋戒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什么是斋戒? 古人云,清除心的不净为“斋”,禁止身的过非则为“戒”,这便是所谓“斋戒”。 某些种族的传统上,在举行重要的仪式如祭祀、祈福前,皆须进行斋戒沐浴,以净化身体与心灵上的污秽。至于斋戒的天数,会视仪式的重要程度而定,每日会有固定的时间要待在规定的洁净场域,大多是在寺庙或是神殿。 传说,十大上神中的水之神,除了掌管着“水”这个重要的元素之外,也代表着“洁净”,因为水可以洗去身体上的脏污,且下过雨之后的空气也相当干净。 很多神殿会在殿内的深处,或是地底下建立水的宫殿,在深山中的寺庙也会有小池,因为人们相信在安静的地方,掌管水的神灵会降灵此处的水域,净化水源,也就不容易产生污秽与瘴气。 “斋戒期间,禁止与他人有肢体上的接触,禁荤食,仅能食用水果与蔬菜类食物,在每日固定的洁净沐浴,不能与他人说话,也禁止有外人打扰。以上,大概就是我了解的关于仪式斋戒的流程。” “感、感觉很辛苦呢……” 缇菈正襟危坐在床上,不知为何有些战战兢兢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能想象得出斋戒期会有多痛苦,至少对静不下来的她而言,不能吃肉和碰触别人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依稀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也有做过这类的事情……因为已经没有印象了,所以大概是三岁以前的事,只是在听到斋戒的规矩后,不知怎么下意识的就跪坐起来,大抵是那时候被什么人严格训练过,才会有如此的身体反应。 “人类真是辛苦啊,祭神前还有这么多事情……像龙族和精灵族在祭神的时候,就没这么多规矩了。”莱特两手一摊,一副无奈又麻烦的样子。 “欸?只有我们人类会这样吗?” “啊,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说异种族有自己的传统,只不过流程没有人族这么多,而且对他们来说可能人类的规矩还没那么麻烦。” 举例来说,精灵族本身都是吃素的,禁荤食的规矩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白定;而龙族,向来不太喜欢与他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规矩正好如他们的意。 金发剑士扒着头发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解释着。缇菈觉得自己增长了不少知识,原来其他种族也是有祭神前的规矩啊,不过…… “莱特哥,你对这个仪式的规矩怎么这么了解?” 连龙族、精灵族的规矩好像也略知一二的样子,冒险者的委托有涉略这么广泛吗? “是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葛瑞丝或里欧,埃尔维斯也行,我敢说他们肯定知道这些事。” 莱特一脸不以为意的随口答道,只要有进行过斋戒仪式的人,大多都会听说一点关于斋戒规矩的事情。 这句话有点刺伤了少女幼小的心灵,因为她清楚自己幼时应该也进行过这样的仪式,却因为可悲的记性而将这些事情的大小细节几乎全忘光了。 怪的是,她怎么就记得自己的记性本来还很不错的,好像是被苍收养后才开始变差……唉,可恶的健忘症,让她记忆有点错乱了。 某人正哀悼自己早衰的记性,被霸占床位的另一位房间主人这时瞇起双眸,终于不悦的开口:“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我们房间就是为了问这个?” “云姐出去喝酒了,我把阿奇拉留在家,一个人睡不着。”小姑娘倒也诚实,人家只是随口一问,就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室友偷溜出去喝酒、自家魔兽看家中的事情全交代清楚。 自动无视莱特在旁边笑着问“十八岁还能长吗”,缇菈嘟起嘴,很不满地说道:“你说话的语气怎么比老爹还像我爸……不欢迎我就直说啊,我回去就是了。” “我这是担心你,要是我人不在房间,你不就得跟这家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零不客气地指着自己口中的“这家伙”。 本来他觉得自己只是顺应当下的氛围,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很正常,没想到却换来对方更加正常的回答:“不算。” 简单扼要的两个字让莱特愣在原地,再仔细看看零的表情,一脸理所当然没有半分尴尬,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脑袋开始混乱起来。 呃、等等!如果这几年的学习观察无误的话,正常情况下孤男寡女确实是不宜单独共处一室才对吧……还是说事业上的搭档没有这层顾虑? 金发剑士被两个字炸得困惑不已,怀疑起自己的三观认知是否有误。 另一边,零看了眼疑似在发呆的缇菈,栗发少女时不时打了个呵欠,明显就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思及某个可能性,零猛地站起,伸手一捞,轻松地提起缇菈的后领,拎小鸡一样就把人给拎了出去,丢下开始纠结于“难道人都是这样的生物?还是我的观念不对?”这样想法的莱特。 于是当缇菈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被安放在自己的床上,面前是零靠得很近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得少女能在那双特殊的猩红色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怎么了?”她一时半刻没能理清现在的情况,只觉得对方搭在双肩的力道之大,有些生疼。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青年抿着嘴,严肃的神情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就连一向平稳的声音,此时也在微微颤抖。 听见“噩梦”一词,缇菈娇小的身躯忽地抖了一下。 她想起前段日子,长时间缠绕着自己的那场噩梦。 明明在此之前,对于每一场梦境的内容都无法留下什么模糊的印象……唯独这个噩梦,她却能记起每个细节,仿佛亲身经历似的深刻烙印在脑中、身体,乃至于灵魂深处。 但是恐惧的出现,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肩上传来的热度驱散身体内部溢出的冰冷,让她的灵魂安定了下来。 扯远了……其实她只是因为今天接收的信息量过于庞大,用脑过度了反而睡不着。 明明大脑已经发出很累的讯号,精神却亢奋得一点也不想睡。 听到她失眠的原因如此简单又令人无语,青年顿时有种无力感,“你的脑袋里面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语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想得可多了。”被塞进被子里的缇菈打了个呵欠回答,水汪汪的双目微瞇,晃荡着琥珀色的液体。 因为躺下的缘故,那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雪白的枕上,本就带点婴儿肥的小脸更显圆润,令人看了很是手痒。 零倾身捏了捏她柔软的面颊,没用多大的力,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擦着白嫩的皮肤,有点困倦的缇菈没有拍开那只手,反而下意识的蹭了蹭。 鼻息间缭绕着青年身上熟悉的气味,与幼时偶尔被小小的噩梦吓醒后,会缓缓拍抚自己的背,哄着她睡觉的父亲所留下的味道一模一样,莫名的让她有种安全感。 虽然老爹身上的味道,是跟石斛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橘香。 缇菈还记得苍非常喜欢自己送的那盆父亲节礼物,大概那会儿他经常泡在石斛兰的植栽前面才沾染上那个气味。 紧绷的神经像是泡了热水澡后放松不少,现在确实有想睡的感觉。 看着少女乖巧的阖上眼,青年神色微沉,静默片刻方才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听见:“零……” 这孩子问题还真多。从下午开始脾气就莫名暴躁的零,转头有些无奈的问:“又怎么了?” “你觉得……小坦和小奈的妈妈……先王后殿下,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听到这个语带困意的问题,他蓦地神情一怔。 有脑袋的人大概会认为少女的意识是陷入迷离的状态,居然提出这种奇怪的问题,而且也问错人了吧? 但思绪一转,想起女孩同样有着年少丧母的遭遇,所以对于双胞胎的际遇才会感同身受……也就不感到意外。 脑中浮现出印象中国王与已故王后的容貌,再联想一下双胞胎的长相和性格,零轻扯唇角,两枚异常尖利的虎牙隐约可见。 黑发青年默默看向窗外,细长的银白弯月披着一身柔和模糊的光晕,高挂于深蓝的夜色中。 命运的相逢 第74章 七日斋戒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窗台上,黑色的鸟儿恰好落在围栏上悠哉的梳理羽毛,倒映着窗台绿植的眼珠转啊转,黝黑的羽毛在月下也染上了美丽的银白。 顺手将有着复古绣花的厚重窗帘拉上,纯粹的黑暗对于完全的睡眠有很好的帮助。 “想必是位喜欢帮助他人,温柔美丽的女性吧。”在推门离去前,只留下一句话。 门扉被轻轻的掩上,徒留一室的黑暗与寂静,幽暗的室内蓦地燃起金黄色的光芒,宛如小小的金色火焰摇晃燃烧着。 怀中的小娃娃不过一两岁左右,圆嘟嘟的苹果脸蛋上是一双圆润的大眼睛,黄水晶般的瞳眸闪烁着清透明亮的光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使劲地扒拉着她的衣服,小小的嘴则吮着自己的大拇指吸得不亦乐乎。 “啊,又在吸拇指,这个小馋鬼。”一个略为低沉富有磁性,如中提琴般轻快好听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宠溺。 “哈,这小子绝对不像二哥,肯定是像他妈妈,也是吃货一枚。” 紧跟着响起的是相对更加清亮的少年嗓音,不过这番揶揄的话意有所指,莫名的令她有点老大不高兴。 她不满地撇着嘴,抬头想看清楚究竟是谁说话这么过分,一片模糊中隐约只见一抹温暖的金色与张扬的蔚蓝。 “这么晚在喝酒?对着月色饮酒,真是好兴致。” 手持小酒杯的万闻声扬头,零就背着手伫立在他面前,嘴角似乎还噙着浅笑。 银白的月光洒在黑发青年的身上,本就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透明了些,模糊了那高大挺拔的身形,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错觉。 不知为何,看着对方因月光而变得神秘莫测的身影,万的脑中忽然浮现了这样的想法,他随后用力甩了甩头,将它赶了出去,还因为甩得劲大了,加上喝了点酒,觉得头有些涨。 一手扶着有些晕眩的脑袋,他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过是因为今天的糟心事实在太多,睡不着罢了,你呢?” “你也知道,云都说我这个人是夜猫子,这时间点还没睡很正常。”零耸耸肩,直接就在万的对面坐了下来。 事实上,他回房的时候,发现某个人居然把门给锁了直接睡死——这个情形对他的心情简直就是火上加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房务人员或是直接踢破门的冲动,但念及夜已深,既不能踹破人家的门,也不好打扰服务员的休息,于是只得作罢。 正当他准备好好想一想这大晚上的该做什么,刚从走廊的窗户跃上旅馆的屋顶,就见冒险团的副首领在月下独酌。 “听菲莉丝说你们已经好好叙过旧,可惜我没能赶上。” 所以大晚上的才在人家屋顶上走来走去?话说你们不是下午才叙过吗?何况,他现在的地点可是位在三楼的房间阳台…… 万在心中纳闷着,不过黑发青年已经自顾自地的在对面坐了下来,他也没有追根究柢的打算,只是换了个话题。 闻言朝房内看去,透过落地窗,确实能看见一个正在打鼾的醉鬼。 万主动给他斟了一杯,对方道了声谢,就着酒杯慢慢的饮了一口,双目微敛,不知是在想什么。 一老一少,相对无言,只是静静的喝着酒。 晚上的王城,热闹程度绝不亚于早上,何况邻近王宫的这几条街可是商业与旅游业的大区,即使接近午夜时段,下方的街道却仍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 喧闹的街道,彰显了两人间的气氛有多安静沉闷,直到年轻的那一人突然开口,打破这个宛如时间停滞的氛围。 “今天与陛下会面的情况如何?我听说你俩十几年没见了,故友重逢,场面一定很感人吧?” 以一介晚辈来说,零的这句话其实很不客气,大约跟他下午开始就不太爽快的心情有关,但万也只是轻轻蹙起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发现自己的话没得到响应,原本以为对方多少会念个几句……零抬眸瞅了眼一日内似乎老了好几岁的长辈,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再次开口。 “杰斯提斯的使者,想必维克也跟你提过了吧?我听菲莉丝说了好像是个很年轻的孩子,还挺想见见他的。” 果不其然,听到杰斯提斯,还有“使者”两个字,对面那人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几乎快成锅底色。 见状,青年本来还有些恶劣的心情莫名的大好。 养父若是在的话,肯定会夸张的大叹他越来越恶趣味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性子,他这完全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型例子。 虽然跟养父他们一起生活,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想到这一点,他轻笑着将杯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压下心中涌起的惆怅与失落。 一下老好几岁的副首领大人咳了几声,迅速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是一大口酒下去,颧骨微红,才略带迟疑地回答。 “不……因为是首领突然下达,交给菲莉丝和狄恩的秘密任务,所以维克也只跟我提到任务与邻国的大人物有关,并没有说任务的性质和内容。” 由于会出现跨队伍互相合作的可能性,因此一般而言,苍玄门的冒险团成员,能知道彼此接下了什么任务,不论是其性质或是委托内容。 至今为止,缇菈他们做的基本上都是这种开放式任务。 唯有从首领那里直接下达的任务,通常在达成前,除了被委托的成员外都不能让外人知晓。毕竟首领给予的任务,大多都是涉及国家、政治这类影响性极高的性质。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狄恩和菲莉丝在这里,好像还是跟着零他们一起从王宫回来的,那不就说明,邻国的使者早就抵达王城,甚至已经在宫内觐见国王……啊!更有可能,已经和那两个孩子见上面了?! 这种宛如宝贝的事物,被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出现拐走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几年前来着? 零一眼就看出脸色像调色盘打翻似变来变去的男人心底在想什么,他挑了挑眉,也不太打算理会他剧烈的心理活动,随口换了个话题。 “明天开始,就是祈福仪式前的七日斋戒对吧,这期间有什么安排吗?” 脑海中正上演着某个模糊面孔的男性,搂着自家宝贝学生的场景,冷不防被问了这么一句,万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重复着青年的话。 “什么安排?” 向来稳重的副首领难得出现这副傻样,估计是醉了……毕竟他们喝的是上好的烈酒,喝起来略微辛辣,虽然还比不上醉赤壁这种名酒,但后劲也足够强了,难为他喝了四五杯都还没醉倒,够强悍。 但他可不是莱特那个喝不醉的粗神经,这种时候还有那个心思去研究普通人喝醉酒后的各种反应。 “拜托,你不要连这点都跟缇菈一样好不好,光那一个想象力丰富的ㄚ头就够让人头疼……”望着眼前醉迷糊的人,总觉得连自己的酒劲都有一点上来,零颇为无奈的抚额。 烈酒的后劲让万的大脑开始有点昏昏沉沉,但勉强还是能辨识对方的问题,他努力的转动大脑,感觉还能听见齿轮使劲运转的声音,规律的仿佛催眠曲似的。 黑发青年暗自叹了口气,或许该庆幸男人跟某酒馆老板不同,即使喝醉了,也不会强灌别人喝酒或是裸奔什么的,更不会“酒后吐真言”。 他正想起身,认命地将醉倒的那人扛进房间,怎知对方却忽然伸手扯住自己的衣袖,带着泣音口齿不甚清楚的说。 ……很好,他收回刚才的话。 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开始涣散,猩红色的眼眸与失焦的黄褐色眼眸对视良久,下一秒,“咚”的好大一响声,趴倒在桌上。 “……说话不清不楚就算了,连时间都混淆了吗?知不知道这些话的讯息量有多大,让人听去可就惨了。” 零没好气的看着陷入熟睡的人,果断抛弃原先想尝试将人扛回房间的念头,直接半拖半拉回床上。 命运的相逢 第75章 七日斋戒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看到睡姿豪迈的狄恩时,思及某人下午也是酒后在那边胡言乱语,于是加上一句:“难兄难弟的绝佳写照。” 好不容易将人抬上床,他拍了拍手,来到两张床的尾端,低头审视着两个沉浸在梦乡的醉鬼,银白的月色洒在床上,与阴暗的夜色在房内各霸一方,宛如黑与白的对立。 半晌,不甚清晰的声音悠悠响起,回荡于这半大的空间:“真羡慕……能这么轻松地就睡过去。” 萨芙特王族的祈福仪式,斋戒期一共七天。 仪式通常会于诞辰日后的隔一夜举行,所以斋戒的最后一天即为该名王族的生辰,也是在这一日领取祈福仪式上所需要的服饰与物品。 事实上,除了第七天之外,姐弟俩在前面六天还有额外的例行公事。 有鉴于两位殿下自小就是在宫外生活,故而在国王的指示下,秘书官为二人安排一些王宫礼仪的学习在内,斋戒中“禁止与他人接触”此一项,获得了王族的神官允许,可以从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开始。 每日早上六点至七点,起床梳洗完毕,换上王族斋戒时的教服,以新鲜的蔬果为早膳。 上述这些,皆须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完成。 接着,是连续两小时的教习课程,包含王室历史与国际政治、国家地理与民俗风情、王室贵族间的各项礼节与规范……等课程内容,这期间虽被允许有课程上需进行的肢体接触,但尽量是能少则少。 课程结束稍作休息半小时左右,前往神坛,练习祈福时需吟诵的祝词,以及模拟仪式当日的初步流程,约莫两个小时。由此时开始,举行仪式者禁止与他人接触。 上午的例行事项结束,差不多是正午十二点整,即是午膳时间。由于王室斋戒中,饮食部分所提及的“素”是指肉类以外的食物,仍可食用蛋奶素,因此午餐会以面包为主食,佐以蔬菜色拉与奶蛋类食物。 下午的行程更为简略,约一、二点左右开始,前往位于神坛的地下水域,进行祷告。在这段期间,除了将要举行仪式的王族之外,其余无关人士皆不得待在此场域。 此处的水与空气皆具有神灵的气息,王族成员在进行祷告时,因为气息吐纳的缘故,排出身体的污秽之气,吸收此处的清净之气,以达斋戒中“沐浴”之功效。 黄昏近傍晚是逢魔之时,王族在离开此地前,需饮用一瓢位于入口的泉水。此水与地下宫殿的水域相连,也具有净化的效用,以保护接受净化后的身体与心灵,不受外物污染,方可离去。 以上,便是从今日起,每日的生活作息表。 邻近祈福仪式的日子,双胞胎却是在昨日才回宫的原因,一方面是二人前阵子还在外地进行任务,另一则是斋戒中的祝词与祈福仪式都非难事,是以才延宕至这个看似相当迟的日子。 坦睡眼惺忪的看着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在六点整,耳边传来门板被敲击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不愧是王宫内的人,就连敲门都这样的规律,但是对于睡眠不足的人来说,这堪称是噪音的声响实在是很痛苦。 觉得自己可能有认床习性的王子殿下,坐在床上发呆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去盥洗,当他终于能坐上餐桌后,转个头,像照镜子似的看到身旁那人眼底同样有着淡淡的困意,整个人总算是完全的清醒过来。 王宫的礼节与规矩繁复,如“食不言,寝不语”等诸如此类的礼仪,姐弟俩小的时候母亲也会严格的要求他们这样做,大抵是为了终有那么一天,他们两个回到宫中时能不教人看了笑话。 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因此很多规矩细节早就记不住,万和菲莉丝又不是每个错误都会计较,不免让人感到压力更大。 坦在拿起银制餐具时,看到对面红发女子优雅地掩嘴打着呵欠,忽地忆起昨日对方诉说的经历,不免叹气道:“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都要起床吗……” 这句话总感觉充满了怨气,于是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捂住嘴。 幸好,他们姐弟俩用餐的位置是在温妮莎寝室的外间,服侍的人也只有三名侍女——王侯苑的每间寝房皆是二进式的隔局,内间为休憩盥洗,外间则是供寝室主人独自用餐或是用做休闲活动的区域。 “不用这么紧张,小殿下。”早该光荣退休的克劳太太笑咪咪的安慰坦,同时睨了已经开始抹起吐司的温妮莎一眼。 “自从查尔斯陛下上位后,那些严苛的宫廷规矩多半只有与国王同处正式场合时才严格遵守,何况现在是个人的早膳时间,要不然小姐也不会跟你们一起用膳。” 这位穿着一丝不苟的老妇人好像祖母看孙一样,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从上餐后就乐呵呵地直盯着双胞胎猛瞧,丰腴的脸颊因为堆满笑容而挤在一起,整张脸看上去有点滑稽逗趣,又叫人感到亲切。 另外两名侍女,便是昨日陪同他们的诺儿和露西,这两个女孩在将精致的早餐整齐有序地摆上餐桌后,就安静地站在双胞胎身后,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立。 年迈的侍女长不假他人手,一边为三人倒早茶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去的往事。 “唉,还记得您二人刚出生那会儿,小小的两团,查尔斯陛下一手就能抱俩,这转眼间,当年的两位小殿下都这么大了……已故的公主和先王后殿下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欣慰。” 说到感伤处,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然而,转头像个老母亲似的叨念起某位前任王后。 温妮莎还是蕾拉王后的身份时,因为性格的问题,王宫内能接受她的仆人其实不多,而代替过世的法蒂玛公主陪同查尔斯长大,见过无数风浪的克劳太太,算是为数不多能接纳她的老人,不然也不会还这么亲热的称呼她为“小姐”。 她还记得这位老妇人总是会在她和查尔斯的妹妹们吵架后,嘴上一边说着“王族人多,事也多,要是公主殿下还在——”诸如此类的话,一边要她别太过在意。 女子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冏字,颇为艰难的婉拒老人家的好意。 这种想帮人牵线的场面格外眼熟,令姐弟俩不约而同地想起去年在艾迪尔镇,有人似乎也曾面临过这样的窘境。 莫非每位上了年纪的女人,都喜欢帮人家牵线吗……等一下、当年? 一个疑问忽地涌上心头,坦一时顾不上食不言这个规矩——反正人家刚说个人用餐的时间不用太在意——他打断了侍女长的牢骚:“克劳太太,听您方才说的,像是曾见过刚出生的我们?” 对于他的提问,年迈的侍女长先是夸张的表示,自己都已经是半只脚入黄土的人了,若是还让两位殿下用敬语的话,老太太会减寿的。 听起来有些俏皮可爱的话,令温妮莎不小心笑出了声。 “何止是见过,还是亲眼看着您俩出生的。想当年,王后嫁进王室的三个月后就怀孕了,因为殿下怀孕身体变得更差,陛下没办法,只能打破传统,让怀有身孕的王后出宫待产,只是没想到,这一出宫就是六年之久——” 克劳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长串话,只是这些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与他们记忆中的“父母一直是到他俩六岁时才结婚”,有极为显著的出入? 侍女长没见双胞胎二人的神色有异,还打算继续说什么时,温妮莎突然开口,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克劳太太,这壶奶茶没了,可以帮忙再去准备一些吗?” 默默的目送那个身影风风火火的离去后,前任王后殿下转头吩咐两名侍女暂时到门外守着。 不过温妮莎没空去思考其他的事,在确认房内只剩他们三个后,她细细的看了眼姐弟俩的神色。 然后不意外的,听到姐姐的嘴里说出的那个问题:“母亲……难道不是在生下我们之后才跟那个人结婚的吗……” 很好……她就知道,爱玛果然什么都没跟孩子们说,查尔斯那家伙更是不会想起来要说,肯定是觉得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对他们来说会比较好。 ——而且她敢打赌,大概连菲莉丝和万都不知道,萨芙特国王与王后的婚礼,其实是有两道程序的。 命运的相逢 第76章 温柔之王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埃尔维斯和里欧、葛瑞丝三个人在前天接下了委托任务,来到一间位于王城内的教堂孤儿院帮忙,内容无非就是清扫教堂、陪伴孤儿院的孩子。 很巧的是,这间孤儿院是葛瑞丝和里欧曾经待过的地方。 提出委托的,正是对他们二人算是有养育之恩的老院长提出委托。 虽然他对于这个任务的地点颇有微词,但是架不住葛瑞丝的要求以及里欧无声的坚持,只得义不容辞的接下这份工作。 这间教堂与其附属的孤儿院,是由萨芙特王室出资营运的众多公共设施之一,有着一段不短的历史。 尽管有着王室这样的大金主,但教堂毕竟是非营利的设施,因此除了必要开支以及院内孤儿们的生活所需物品之外,老院长还是尽量能省则省,发布任务也只是抱持着尝试的心态。 本来就对这种任务不感兴趣,火上加油的是,昨天原本扫地正扫得好好的他还突然被好久不见的兄长打包带走。 被迫领路去冒险团的宿舍不说,后面更是被草草地打发回孤儿院,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跟瞎子摸象似招来呼去的,憋了一肚子的火。 今早,因为缇菈他们决定在王城待上一段时间,直到坦和奈完成他们的“任务”,但几个人也不愿就这么闲闲无事的度过这几日,于是便决定来搭把手。 云倒是例外,她收到贝多的讯息,讯息的内容从她的碎碎念来看,十有八九又是施瓦洛那个魔兽狂魔搞出了什么篓子——连贝多那个长年帮她收拾烂摊子的青梅竹马都搞不定——于是她在昨晚就十万火急的赶回爱普莉。 说实话,当知道双胞胎的王族身份时,他确实是大吃一惊,却也总算是明白当年父亲为何会二话不说就把他这个儿子踢出家门,还美其名曰:“出外历练”。 虽然他明白自己的个性很急躁,也大嘴巴了点,但不代表他笨,只要就着这个刚萌芽的想法继续思考下去,马上就明白他家的伯爵父亲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根本是想藉由他的嘴巴,了解一下姐弟俩在苍玄门的情况,不然要踢也该是踢去骑士团练练,而不是踢去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冒险者团体……虽然他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题外话说完了,就来谈谈关于今日工作的分配。 万和葛瑞丝出去采买孤儿院的必需品,零、莱特和里欧三人则是帮忙整修孤儿院的破损屋顶。 而他很不幸地,要继续打扫院子(昨天扫的是孤儿院内的房间)。 实在是很麻烦,虽然这个位在前面教堂与孤儿院的院落中间,只有一条笔直的长廊以及两棵树木,但是他们要扫的是地上那满地的落叶,全都是前阵子冬天落下来,一直没能清扫完。 可是此时此刻,某个跟他被排在一块儿的少女居然在发呆! 难道她不晓得他们得赶在中午前把这大得吓死人的院子扫完吗? 瞅着身旁手持扫把,却疑似在发呆的少女好一阵子,埃尔维斯忍啊忍,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火气,伸手往对方的棕色脑门狠狠一戳。 “喂,不是你们说要来帮忙的嘛,怎么你这会儿还在打瞌睡!”他没好气的抱怨,怎知后者却一脸迷蒙,仿佛还没睡醒似的回答他。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头有点痛。”少女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琥珀色的眼瞳仿佛被镀上了薄薄的鎏金,在火光的投射下如水火同源般闪动着金色的粼粼波光。 一般人在梦醒后,很少可以记住梦的每个环节,何况缇菈很清楚自己记性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常常梦醒的那瞬间就忘了梦境的内容,迄今为止,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场古怪恐怖的噩梦。 想起噩梦这个词,缇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绝对是因为昨天零说了这两个字的关系。 但是这次,她有种奇妙的错觉,总觉得那场记不起的梦,对自己而言似乎意义重大……这样的感觉有着奇妙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发生过相同的事情,比如作了一场什么可能很特别的梦,可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来。 少女陷入了某种异样的沉思,却只觉得又有困意涌上来,上下眼皮开始打得难分难舍。反观旁边的青年,一脸无语问苍天,因为他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反驳对方的回答。 “算了……还没问呢,你衣服上那根羽毛是怎么回事?” 轻拍几下自己的脸颊,感觉精神总算有点上来的缇菈,正在试图将依依不舍的上下眼皮分开,没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什么羽毛?” 埃尔维斯比了比她的腰后,表示对她一直别在腰后的那根羽毛感到很好奇,羽毛是少有的纯白色,没有参杂一丝异色,看起来既滑顺又美丽。 闻言缇菈顿时来了兴致,她拿着那根羽毛,喜孜孜的向同伴分享早上起床遇到的奇事。 “喔喔!这个啊,今天早上我在窗台看到一只白鸽,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鸽子的眼珠居然是漂亮的天蓝色,不过她全身上下的羽毛都是纯白色的,漂亮得不得了!” 下一秒,就看到青年用“你在说梦话”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眼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她立刻为自己辩解:“你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我才没拔她的羽毛,是她自己拔给我的。” “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哪有鸽子的眼睛是蓝色的,再说你这么兴奋干嘛?现今的动物就算不是魔兽或不具异能,但是大多都混了点魔族的血统,不然哪会这么通人性,除了你家的阿奇拉好像有点通过头……” 听她这么解释,埃尔维斯的表情更微妙了,眼神也更古怪。 “你看见的那只,该不会是变形者在搞偷窥吧?毕竟萨芙特王国虽然不排斥异种族,但是他们大部分还是会将自己伪装成人类好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等等你这句话也太过分了吧,就算别人都说我很迷糊,但是那时候我人可清醒着!头痛到不能再清醒了!”缇菈的嘴巴嘟得老高,很是不满的反驳,尽管其中好像混杂了什么奇怪的自贬词。 命运的相逢 第77章 温柔之王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倘若换作是别人说了类似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睡迷糊,以至于把某种兽类的羽毛当作是白鸽的羽毛……例如乌鸦?而且还是只有白化症的乌鸦。 但是不知怎么,有时埃尔维斯的话听在她耳里却会异常刺耳,下意识地便想辩驳,就好像大脑已经没有印象,可是身体却还保有记忆一样…… 缇菈不免分出心神想了会儿,试图回忆过去是否有什么人也经常这样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泼冷水。 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谁? 难不成是苍?她很没良心的揣测自家养父。 远在天边的某个人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觉得耳朵痒得要命。 “呵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一个苍老年迈的女声蓦地从他们中间冒出来,吵得正投入的两人皆被吓得不轻。 今早天气微凉,早晨的风中捎着一丝寒意,随着时间向前推进,暖阳也正踏着看不见的阶梯一步步登上蓝天的巅峰,温度开始变得舒适宜人,此时的缇菈却只觉得一股凉意宛如某种湿黏黏的生物,自脚底缓慢窜上背脊。 惊魂未定的看向声源,目光微微一转,便见一个头发全部花白,面无表情的短发婆婆,正站在他俩中间“观战”。 听埃尔维斯慌忙地喊了一声“老院长”,才恍然明白这位老妇原来就是这所孤儿院的院长。 只是,她瞧着对方那一身金黄色滚边,素雅不失庄重的白色祭司袍,手上还握着一柄与她等高的法器,心中好生疑惑。 不是说是孤儿院院长吗?怎么这位老太太还穿着祭司袍?难不成孤儿院院长是兼职?可是这兼职又没钱赚…… 没想到,埃尔维斯鄙夷的说:“你是掉进钱眼吗?长点心眼吧,不是做兼职就一定是为了赚钱!” 不以为意的收获眼刀子一枚后,他才好心好意的为没长心眼的女孩介绍一番——顺带一提,这些还是葛瑞丝告诉他的。 这位老者名为“阿贝妮”,曾是王室神殿中地位最高的大祭司,也是这间孤儿院与教堂的负责人,在卸任后几乎天天都待在这个地方。 她年轻时是萨芙特王国内某个教堂的见习祭司,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得以进入王室神殿服务,后来为了追求理想,前往圣教会本部见习一段时期,增广见闻。 至于为什么地位崇高的前前任大祭司,退休后还跑来兼职当一个小小孤儿院的院长呢? 其缘由与故去多年的法蒂玛公主有着深刻的关联。 法蒂玛.露娜蒂克,她是亚历山大国王与露易丝王后的第二个孩子,唯一的女儿,是韦尔斯王的妹妹,约翰公爵的姐姐。 提及法蒂玛公主,就不得不提一下她最著名的事迹,那便是在兄长韦尔斯国王的妻子蕾缇西亚王后身故后,力排众议,姑代母职抚养年仅四岁的查尔斯王子。 那年,这位年轻的公主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刚举行完一生一次的成年礼。 尽管相差十二岁,姑侄二人感情深厚宛如亲生母子。然而,公主殿下却同其母露易丝王后一样,在大好年华时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骤然离世,得年二十二岁,一生未曾嫁人,实乃国王与人民心中的一大憾事。 当时,在老一辈的国民眼中,承袭了公主处事风格的王储殿下就好比公主的遗志,比起其民望欠佳还到处留情债,拥有诸多私生子的父王,查尔斯在做为王储甚至是国王时,显然更得民心。 红颜薄命的法蒂玛.露娜蒂克公主,其在世时为人慷慨,乐于布施,可说是弱势族群的代言人,致力维护人类与异种族之间的和平相处,因此一直深受人民的喜爱与尊敬。 现今萨芙特王国内,有不少王室参与投资建设的福利机构,包含这间教堂的孤儿院在内,都是由她一手促成的。 阿贝妮在进入王室之后,再一次的因缘巧合下,很幸运与公主结识。 后者游说了韦尔斯国王,将她与几位见习祭司送至圣教会本部学习,甚至曾透过传送阵法至中央大陆各地见识当地的风俗民情,这是在现今极其难得的体验。 在返国后,这位女祭司协助公主在国内的几间教堂设置孤儿院,并兼任其中一间孤儿院的院长。 即便后来公主不幸早逝,她自己一步一步爬上王室神殿最高的位置,也依然没有放下这份工作,据说是为了以此悼念公主。 听完老院长和公主的故事,缇菈感叹道:“院长婆婆真是个重情义的人。”语毕,转而小声的询问埃尔维斯哪里能喝水,这大中午的温度,热得她有些口干舌燥。 “老身只不过是守着公主殿下的遗产,真正重情的,其实是王啊……尽管身为一国之君,却和公主一样,总是希望能顾及每位人民,真的是个很温柔的王。” 阿贝妮抚着法杖轻声说道,镶嵌在杖头中央的深蓝色宝石,在阳光下仿佛有了鲜活的生命,像潜藏在大海身处汹涌的暗流似的,不规则的弧形表面交会出星状光芒。 “话说老院长,您为什么是这副打扮?”埃尔维斯问,前天见到老院长的时候,对方还穿着一身朴素老旧的衣物,一整个早上也都不见人影。 “国王陛下为两位小殿下安排了正午前两个小时练习仪式的祝词,命老身这几日午时都要进宫一趟。” 缇菈挑高了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惑;而埃尔维斯更是直接回了个“嗯?”,明确且充分的传达了他的疑惑。 方才还在为白鸽是否真实存在而闹起来的二人,似乎都不太了解这个名词的意思。 见两人皆是一脸不解,阿贝妮呵呵地笑了几声,一边从一旁的井打了两杯水给表示口渴的缇菈跟埃尔维斯,一边好心替他们解释。 “在圣教会流传的其中一则故事中,神派遣了使者,看守人与森林之主,暗中保护着古王国的旧址。” 命运的相逢 第78章 温柔之王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大浩劫过后,香格里拉王国灭亡,消失在茂密森林之中。 而后,第一批重回这个王国遗址的古王国后人,在中心处也就是湖中树(初始之树)的位置上,见到了两只鸟,黑色与白色,羽毛颜色截然不同的鸟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在这个没有其他生物,死气沉沉的寂静之地,这两只黑与白的鸟类出现的非常突然也十分突兀,却又令在场诸人感到莫名的着迷,好像他们是这天地间仅剩的美丽生物。 当黑色的鸟拍打双翼时,四周的树木在无风的状态下无端骚动了起来,白色的鸟挥舞翅膀,一瞬间,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在体内蔓延,仿佛原本酷热的夏天在一夕间进入了寒冬。 就在所有人对着眼前这诡谲的景象愣怔在原地时,队伍中一名不过十来岁的少年突然间一脸欣喜雀跃地说,这不就是他在梦里曾见过的情景! 冒险团出发的前一夜,少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一黑一白的两只鸟在一棵大树上挥舞着双翼,他感觉自己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的寒冬中,耳边却能听见暖春的树叶摩娑的声音。 接着,它们一齐落至他的肩上,有一个温和的男音响起,仿佛靠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黑鸦名为“森林之主”,白鸽则为“看守人”,他们是保护香格里拉的使者,请在这里建立众神的殿堂,传承古王国的事迹。 少年如此激动的同伙伴们诉说自己梦中的所见所闻,只是梦醒后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才一直没用心去思考梦的内容,没想到这可能是神明的旨意,要他们在这里建造一处供奉神祇的神殿。 其他的人听了,本是不太相信这名年轻人的话,都觉得那不过是庄周梦蝶,纯属虚幻。 谁知下一刻,黑鸦与白鸽果真如少年所言,飞到了他的肩头,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忽地一阵带有寒意的强风卷着树叶刮起,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只娇小的鸟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大家顿时都信了少年的话,认为这是神的旨意。 于是,这些遗民就在此地,打造了圣教会的主神殿,古香格里拉所信奉的双子主神,即毁灭者与守护者; 而环绕着这座主神殿的其他八座神殿,则是供奉着最古老的神祇,也就是除了虚无上神与黑暗神之外的八位神祇。 这样的设计,是象征着伟大的诸位上神,正在守护着由两位主神所管理的这个世界迪芙兰特。 以它们为中心点放射出去,慢慢建起一座座其他神祇的神殿、教堂。而这个在梦中预见了神迹的年轻人,便是日后圣教会的大神官“席瑞尔斯”。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迪芙兰特正式进入新历时期。 总算解决口渴问题的少女听了眼睛登时一亮,还没开口,莱特那跟龙的咆哮没分别的大嗓门砸了过来。 金发剑士刚从后头的孤儿院出来,眼尖的看到两人手上的空水杯,气得哇哇叫:“我们三个在大屋顶上累得半死不活,你俩倒好,打扫有大树可乘凉的空地,旁边还有口井可以喝水,实在太狡猾了。” 埃尔维斯因为习惯使然,差点没把空杯往他师弟的头上砸过去,师兄弟俩开始互相比较谁的嗓门比较大声,正感到丢人的缇菈瞄到了自己的搭档也在这时与里欧走进院子,看样子三人已经做完整修屋顶的工作。 少女兴奋的一蹦一跳,来到搭档面前献宝:“零大哥,刚刚院长婆婆说,我可能也拥有做预知梦的天赋能力欸!” 零收回无奈的目光(他刚在看那对活宝师兄弟),转而看向自己的小搭档,可当视线对上的那一秒,他似乎是……愣了一下? 不过一时半刻的时间,缇菈没有察觉到,而黑发青年很快地笑了笑:“预知梦这样的天赋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小ㄚ头哪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嘴上这么说,还伸手恶趣味地捏捏少女柔软的脸颊。 怎么一个两个老爱泼她冷水……缇菈气鼓鼓地瞪着自家搭档,却在青年低头在她耳畔边说了一句话后,整个人瞬间石化,别说拍开那只作乱的咸猪手,她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因为青年突然专注的凝视她的双眸,猩红色双眸深不见底,语气玩味的说:“传说人在死后,灵魂会化为动物,变成自然界的神灵,所以你看到的也很有可能是……死后之人的灵魂。” 这时,性格沉默的高大男子已默默的走到老院长身边,后者正饶有兴味的观察这两组人的互动——明明在几分钟前,阿贝妮才特别来说自己昨日接到了国王发下的命令,今天中午前必须入宫,怎么这会儿还在这边跟埃尔维斯他们说历史故事。 他想了想,便问了一句:“院长,不是要进宫吗?” 经里欧这么一提醒,老院长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哎呀,时间不早了,这可不成,老身必须得快点动身才行。” 孤儿院的教堂外,万与葛瑞丝二人刚抱着采买的物品回来,便在门口碰巧遇上准备要搭专用马车进宫的阿贝妮。 心细如葛瑞丝,从阿贝妮的穿著打扮便猜出她的目的地,很贴心的询问对方几时回来,需不需要帮忙准备晚餐。 大抵是邻近正午,温度开始慢慢爬高,一旁的万满头大汗的怀抱两大包牛皮纸袋,表情有些微妙的看着葛瑞丝与老院长搭话。 阿贝妮不经意的扫了万一眼,对他轻轻一笑,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就匆匆上车,留下葛瑞丝惊讶看着神色不大对的副首领:“万叔,您跟院长婆婆认识?” 萨芙特王室对于国王的婚姻,有个唯直系王族与王室的神坛大祭司才知道的古老规定,那便是国王的婚姻仪式,其实是有两道程序。 第一道程序:神坛誓约,为了不让外人打扰,所以没有宾客没有婚宴,只有未婚夫妻二人与王族的祭司,在王室神殿举行“见证仪式”,就像是私底下独自举办的婚礼,举行前一日同样需斋戒沐浴。 只要经过此一程序,就算是在官方有法定登记,算是国王的妻子,却并非王后。 此后,萨芙特王室便会以“伴妃殿下”,来称呼君主未得王后头衔的妻子。不过民众可不晓得其中的差别,只觉得这是王室给这位将会成为王后的准媳妇,一个在大婚前不同的称呼。 至于外界所知的,由圣教会派来的神官与王族的祭司共同主持的婚礼大典,即是第二道程序:教会的认可。但是圣教会本身其实并不严格规范这些,只是萨芙特王室有这样的习俗。 在这个盛大的喜宴上,夫妻二人需以水代酒:用来自圣教会中水之神殿的圣水,作为交杯酒。 这两道程序,前后举行的时间相差半年,中间六个月的时间,算是对准王后的一个考验,在此期间学习王室的历史、接受王室的礼仪规矩,也只有经过第二道程序后,新王后方能行使自己作为王后的责任。 命运的相逢 第79章 温柔之王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温妮莎在查尔斯国王还是王储时便嫁入王室,自然也经历过这项程序,对此,套用这位前任王后的话,那就是“也就国王的事情总会搞得这么麻烦。” 她表示这在国王与王储们的婚姻中,一直是一道很重要的程序,可说穿了,其实就是把一个婚姻的流程拆成两半,只是萨芙特王室因为沿袭了许多古王国的传统,因此诸多仪式的流程细节会很繁复琐碎。 但……不知道是爱玛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在见证仪式结束后,六个月的期限才刚满三分之二,伴妃殿下便被发现怀有身孕。 王国即将诞生公主或王子是好事一桩,虽然在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因为在民众的认知中,爱玛王后此时是王的法定伴侣,却只是伴妃殿下——却不是没有先例,因为前头的路易丝王后(查尔斯的祖母),也是在伴妃殿下时期,就生下前任国王韦尔斯陛下。 只是,意外怀孕这件事还算小,更雪上加霜的是,王后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听说国王请来大祭司与一些医者为王后检查,每个人都表示这是王后体质的问题,除了好好休养之外无法根治。查尔斯国王别无他法,只得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送出宫。 第二道程序因此被延迟,即便爱玛生下龙凤胎,也因身子状况更差的缘故,一直迟迟未能举办,直到姐弟俩即将满六岁之前,王后渐有起色,才在大祭司的建议下将未完的程序举行完毕。 没想到,三个月后王后的身体状况明显急遽下降,最终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形下,就这么香消玉殒。 所以才造就了“爱玛王后仅做了三个月的王后”这个大众所知的表面事实,但实际上,爱玛早已在六年前是查尔斯国王的妻子,只是没有王后的名号。 为了公私有别以及隐私问题,萨芙特王宫的三栋主要建筑间,只有中央的一楼走道是连通着。其余诸如温室、凉亭等大小不一的建筑,则松散座落于外围或是中间。 王宫内的“神坛”,跟另外两栋建筑同样,整体呈现一个回字,中间的空地同王侯苑一样种植着百花百草,唯一不同的是,王侯苑中央是一座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凉亭,而神坛中央则是以同样建材雕塑而成的喷水池。 另外,这个区域也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让非王族的人进入,和平时因公事外交等诸多事宜而保持开放的外城、不对外开放以保持隐私的王侯苑不同。 但是只限地上建筑的区域,位于神坛地下那个寂静的水之宫殿,才是王室的神殿的核心,可以说是整个王国内最接近神明的神圣场域。 神坛地上的三层楼,同样有大大小小的空间,自然有各自的用途。其中包含有数间分公共与私人的祷告室、祭司学习神话历史教义的学习室与休憩室,此外,还有位于一楼离外城最远的一间大礼堂。 与外城用来举办舞会,或是重大仪式的大礼堂不同,只有在举办祭祀神祇相关的活动时,才会开放给王公贵族们使用,平日则是紧闭大门,除了王室的祭司偶尔来负责打扫整理之外,平时就连王族也不得随意出入。 但王室的禁忌和规定向来多得不可胜言,不论是内城还是外城,都有着如不得随意喧哗、不得在长廊奔跑诸如此类的规矩。 再来是因为他们已经来到神坛这个区域,这个时间点,那些祭司们大概不是在祷告,就是在准备祈福仪式的事宜,也有的可能是到城中的教堂帮忙。 所以在前往位于最深处,最宽敞的那间公共祷告室时,即使路上没有见着什么人,带头领路的温妮莎也并不意外。 只是在这个安静清幽的环境中,时不时的回头查看,姐弟俩俱是一脸魂不守舍的神情——虽然奈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两人这种反应,还是令她无奈地叹着气。 她之所以擅作主张,将萨芙特历代国王的婚姻机密告诉他们,是因为她认为身为男孩的坦将来大抵是会继承王位的,再不然就是作为国王第一个孩子的奈。两人都满二十岁,提早告诉他们这点事应该没什么。 反正她是吃定了查尔斯不会追究,倒应该感谢自己。 毕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把该说的说出来,才让孩子们留下这么大个误会。 ………… 只是她不太明白的是,爱玛确实是查尔斯王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为何孩子都出生了却迟迟不接回宫呢? 莫非是在顾忌着什么?可是查尔斯并没有亲手足会觊觎他的王位…… 可那些公主大多已为人妇、人母或远嫁他国,留在国内的只有两三个,在萨芙特的王公贵族中,流有王室血脉的人也不多,所以能威胁到国王的人其实很少。 况且,若无什么大型活动,或是突发的危急情况,这些出嫁的公主、贵族贵妇是不会随意入宫。 如今的王宫没有女主人,两名殿下还在适应他们的新身份,实在是没什么能让他们进宫的大事……即使有,最多也就是几日后双胞胎的生辰,除非国王不想大办。 温妮莎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跟查尔斯之间的交情很难用几句话带过,鉴于二人婚姻没有超过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夫妻时期一直不怎么亲密就算了,还总是拿姑嫂之间的琐事烦人家。 是以很多事,她都选择不过问。 尽管因爱玛的缘故,哪怕这位温柔如水的女子芳魂已杳,他们还是保持着联系与往来。 特别是在双胞胎成为见习冒险者后,她也曾有几次进宫告知查尔斯一些事情,瑞文伯爵甚至为此透过维克的关系,将他家次子丢进苍玄门——当然是伯爵阁下自做主张,完全没问过任何人包含当事人在内的想法。 不行不行,想着想着就想歪了!这事先放到一边去,两个年轻人再这样下去还得了! 思及此,女子忽地停下脚步,旋过身去,绛紫色的双眸紧盯着那对“哭丧着脸”的姐弟俩,伸手各在两张白如象牙的精致面庞上轻拍两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看得出来很常做这样的举动。 要不是已经挂过保证会照看好他俩,才把克劳太太和两名侍女一并早早打发掉的话,估计她这个行为又会惹来侍女长的唠叨,无非就是“怎么可以对两位殿下做出这样的行为”之类的,再怎么说她已是与王室没什么关系的前王后。 ——唯一的那点关联,也就是面前这两个孩子与他们的双亲,是她如今站在这里的原因。 “好了你们俩,从刚才上课的时候就魂不守舍的,要不是老师当你们是不习惯,早就把你们给骂臭头了。” 一想起当年的自己也经历过这些,温妮莎虽然骂归骂,语气中也带上了感慨……虽说感慨的重点,是历史课程依然枯燥乏味得令她想睡这一点,过了二十几年都没变。 被她这一骂,两双形状一模一样的眼眸同时看过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庞却带着截然不同的神情,一个是恍惚,另一个却是复杂。 命运的相逢 第80章 温柔之王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坦素来性格单纯,凡事总往好的方面想,因而他始终相信父亲或许不是抛弃母亲,也不是不要他们,在母亲撒手人寰之后,也是因为某些因素才从未探视过他们。 这会儿在恍神,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从没想过,原来母亲不是父亲的情妇。 谁让这十几年以来,万和菲莉丝也都以为爱玛是没名没份的生下他们姐弟俩。 至于奈,她的心思虽跟弟弟同样的细腻,却也想得更多更仔细(温妮莎表示:这点八成是像她爹),对于从未相处过的父亲,还有早早便过世的母亲,其实早已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尽管和坦一样,她很惊讶父母关系的背后真相竟是如此,却一点没想过要质疑温妮莎说的话,谁让这位前辈的另一重身份是他们父亲的前妻呢。 曾经历过这些的女子在说起国王的婚礼传统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如此生动的神情语气,实在让人很难去怀疑那些话的真实性。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传统。”这是当事人听起来有点大不敬的原话……没有之一,评价就是如此。 眼下奈真正在意的,不是从他人口中听到,也不是自己揣测,而是他们父亲真正的想法。 温妮莎可不像她的学生那般粗神经,一眼就看出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其实这也并不难猜...... “前辈……你真的不恨我们母亲吗?”尽管昨晚女子说过并不讨厌爱玛,但是年轻的王子忍了一晚上,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 再怎么说,要离婚的对象可是国王欸,常理来看,成为一国的王后,享受荣华富贵不是很多女性梦寐以求的理想归宿吗? 温妮莎一愣,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调回答:“我也说过,我与查尔斯的婚姻只是为代替离开的姐姐完成的,本来想说大不了就这样守着无聊乏味的生活度日,还好因为你们父母坚强的爱情,才没让两个可怜的女人彻底浪费了大好年华。” 说到最后还带了点调笑的意味,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甚是怀念的接道:“我们姐妹俩生于贵族世家,但我自知性格不讨人喜,姐姐性格虽温柔,却同我一样与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圈子格格不入。换个角度来看,爱玛丽丽丝这个人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到她说的那句“救命恩人”,奈的眼底似有什么微微一动,正待开口,迟迟没见到他们而出来相迎的前前任大祭司,正面带微笑望着他们三人。 “老身还道陛下怎么会临时召自己这把老骨头进宫,原来是为了两位小殿下啊,算算也确实是要为两位殿下举行祈福仪式的时间。” 双胞胎不约而同的打量着这名穿着祭司袍的老人,鸡皮鹤发,岁数兴许比克劳太太年长不少。 却又见红发女子莫名的颤抖了一下,与老妇的笑容相反,惊恐地指着对方道:“等等!怎么会是你?!” 查尔斯只说中午两个孩子的祝词练习会由高位的祭司负责,可没有跟她说过会是前前任大祭司负责!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皆有属性之分,每个地方的分类都不同。 在中央大陆,将生命的属性分成主要的十种,分别对应十大上神所掌管的元素:虚无、光、暗、凡、木、地、火、雷、水和风。 即便不是异能者,每个新生命的炁都拥有共通的原始属性,就是司掌基础、命运,拥有造物主之称的“凡之上神”,姑且也能称为普通或是基础属性。 倘若往后进行炁的修练,就可能会转变成与自己的灵魂共鸣率最高的契合属性——当然,多少会受到性格影响。 不过,即使被粗略划分成发与敛两个系统,异能的领域还是非常广泛,除了魔力与灵力这两项能力,每个生物体或多或少都有之外,另外还有天赋、天赠这些零零总总,一时半会都无法说清楚、讲明白的能力。 唉,又扯远了! 水这个元素与这个王国颇有渊源,进行神圣的重要活动前,都要在神坛的水宫殿进行沐浴祈祷。 可能正因为如此,从萨芙特定国之初,王室最高位的大祭司一直是由这个属性的术者担任,也不知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注定如此。 因为走神职这条路,大家都明白,最好的元素应该是光属性,但是这类的人才很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像水、木、风这些还算温和的元素。 其中又以水与木为佳,因此萨芙特王室的祭司多半都是水或木属性的术者,像阿贝妮就是水属性祭司中的佼佼者。 但让温妮莎感到奇怪的点就在这里。 按理来说,契合属性为水或者木的人,气息大多都会如春风化雨、温文尔雅那般令人不自觉想亲近一番,可这位大祭司的气息,却经常让她感觉到一股寒意,真不晓得是她太敏感,还是对方的契合属性变异成冰属性了。 毕竟契合属性也不一定只有一个,特别是人类,一个人不会单纯只有一种性格……有些元素与元素之间又有着类似亲缘的关系,例如火与雷、水与冰一家亲之类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属性相克的缘故,因为温妮莎的契合属性是炎。火焰碰上水,谁胜谁负这个常理一眼就能明白。 但以前的温妮莎可不会这样想,因为她是在加入苍玄门后才“意外”发现自己的契合属性,这个结果一出来,包含本人在内的知情人都非常的“不意外”。 “喔喔,布莱特小姐,一别经年,老身一直挂念着您,现在见您身体如此健康,感谢守护者与上神的保佑,今次是作为达维娜殿下的陪同者入宫的吧。” “久违了,阿贝妮大人,话说希贝尔大人呢?我的记忆没错的话,距离她的卸任还要很久的时间才对吧?” “陛下没有告知您吗?希贝尔在三个礼拜前收到圣教会的临时通知,暂时还赶不回来,所以委托老身来协助两位殿下。” 现任的大祭司希贝尔是去年七月甫上任,听闻她在圣教会本部见习时,很受大神官席瑞尔斯的赏识,甚至特意向查尔斯国王写了封推荐信,举荐她作为大祭司的候补。 后来,这位姑娘也确实不负众望的成为新任大祭司。 她也曾在来王都的时候远远看过这位年轻大祭司几次,那是一名有着银紫色长发的女性,美艳绝伦的相貌,一双银中带紫的凤眼神秘而高雅,笑起来明艳动人。 就是那副纤细的身体,看上去比当年的爱玛王后还弱不禁风。 倘若在任期间没有出什么差池,这位体弱的大祭司距离卸任至少还有三年多的时间,因为萨芙特王室的大祭司身份规定:“须年满三十五岁,曾至圣教会本部见习,每次任期五年,可以连任两次。” 比如阿贝妮就曾经连任过两次,并且在那十年的大祭司生涯中,先后为查尔斯与爱玛王后主持过婚姻仪式的两道程序。 而现在这位前前任大祭司,自卸任后就一直窝在城内的教堂里教养孤儿院里的孩子,查尔斯甚少会将其召回宫。 像阿贝妮这个年纪的退休祭司,大部分都会到城中的教堂或孤儿院帮忙,哪怕没有结婚也无子女,但至少还有孤儿院的孩子们可以承欢膝下,总归是颐养天年的岁数。 尽管王室的七日斋戒中有规定,祝词练习与傍晚的祷告活动要由高位祭司从旁协助,但是国王要召,也该召前任大祭司才对,怎么召回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太太。 “前任大祭司身体有恙,前段日子才刚返回撒库拉城的老家休养。”像是看出温妮莎心中所想,“现在请两位殿下跟老身到神坛的殿堂,必须尽快把握时间,练习仪式要念的祝词。” 命运的相逢 第81章 异变丛生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果然是离开王宫太久,规矩都荒废了,不习惯这般早起啊……走在三人后头的温妮莎听着阿贝妮絮絮叨叨的介绍,边想边掩嘴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呵欠。 神坛的历史在王室关于王宫的建成史中可是占了大半,这些事她在做王后的那几年早听过几百遍,阿贝妮说的这一大段话简直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没两样,本就睡眠不足的她更想倒头就睡。 后面的前王后听得昏昏欲睡,前面那对双胞胎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其中一个表情不明显,但是那双沉静的紫蓝色双眸绽放了这几天以来最明亮的光彩。 奈的目光偏了偏,落在旁边的墙面,触手光滑冰凉,没什么怪异,又看向地面,明亮的地面刻出方正的线条,形成一块块宛如豆腐似的图案,也很正常。 就这么看了几个来回,忽地蹙起柳眉。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墙上好似有水蓝色的光泽在流转,在看到如镜面般光亮的地面,那水蓝色的光泽仿佛晃动的波光,像是有什么看不见之物在其中游动,令他想起在池塘中优游的鱼儿。 阿贝妮在说话间也时不时地回头瞧着两人,就一个回眸,刚巧捕捉到年轻公主有些古怪的举动。 目光顺着看过去,旋即明白她心中所想,特意停下脚步问:“达维娜殿下可是觉得神坛这墙与地面很稀奇?” 阿贝妮从查尔斯国王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王室专属的神殿服务多年,后又担任十年的大祭司,自然对神坛的一切了如指掌。 萨芙特王宫主要的三栋建筑,外城是采用颜色较统一的花岗石打造而成,内部则以金红色的饰物装点布置,内城两个区域虽然皆是以大理石所堆砌而成。从开国君王建成之时便一直如此,甚少大兴土木、重新修葺,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王国不曾经过地牛翻身这类的天灾大事。 特别王侯苑是采纯白的大理石所建,又搭配合宜的花卉植栽,因此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温润的羊白色泽,其中还点缀着嫩绿与几朵鲜艳的色彩,既衬托出王室高雅的品味,也能看出后来的君主们大多黜奢崇俭。 除了先王是个例外。阿贝妮说完冗长的一大段后莫名地顿了一下,接着像是用尽很大的力气强调最后这几个字,温妮莎对此表示极其认同。 至于使用同样建材的神坛,则有所不同。许是因为当年建造这处时,建筑匠同时还用上蓝萤石原矿,平时墙面就是白中带着一点淡淡不规则的浅蓝,若是在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春水盈盈的淡蓝光泽,经常会让人产生置身于水中的错觉。 一到夜晚,这座神坛的每个角落,但凡月光能沐浴到的位置,无一不散发着幽蓝色的荧光,宛如置身在水中的错觉,却不冰冷也不生硬,倒多了几分清幽高洁的雅致,与这个神圣严肃的场域十分相衬。 “那么说,王宫的主要建筑一直就是这三栋啰?”坦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那面墙,只觉触手冰凉,在炎热的正午时分,非常舒服。 确实如此,不过神坛的建成较其他两栋晚上几年,阿贝妮这么解释,当年的杰克陛下为了年迈祖母的思乡之情,先是与其他古王国的后人一同建立了圣教会。 而后在圣教会的主殿进行过第一次的祈福仪式,才回国命那个匠师团队建立了这个神坛区域以及地下的水宫殿,并强烈要求在大理石中加入蓝萤石原矿的成分。 杰克.戴维.乌托比亚.萨芙特,萨芙特王国在中央大陆重新建国后的第一代国君,是古王国末代国王的外甥孙,也是众所皆知的古香格里拉王室后裔。 “我是记得神坛是比外城与王侯苑晚建成的,却没听过初代陛下为何一定要加入这种矿料?”温妮莎听过神坛的历史由来,倒是对为何使用这样的建材成分没印象——虽然也可能是她自己忘了。 “其实关于这点,是有个在圣教会以及萨芙特王室间口耳相传的说法,只是不晓得其真伪……传闻是因为,在杰克国王所举行的祈福仪式上,真的有神降临。” 而那时候降临在仪式上的神祇,是十大上神中的水之上神。 他在皇灵历时期的古王国中是一位地位极高的神祇,因为香格里拉王国旁的森林中,有一棵生长于湖泊中的巨大树木,即为木之上神的分身“神木”与水之上神的分身“圣湖”。 听闻杰克国王与这位神祇,签下了以『真名为誓』的契约,一如古王国时期的历代王族神官所做的,成为水神的凭依。 国王依从他的指示,在返国后另外聘请一位隐世多年的匠人大师,建造了王室的神坛区域,并在其中加入蓝萤石原矿,也是一种象征的替代物,让水神有种亲近与安全感。 阿贝妮解释的同时,坦总觉得墙上的水蓝色光泽在斜阳的照射下,泛起了阵阵涟漪,仿佛在响应她的话一样。 “此后,水之上神便成为历代国王乃至于整个王城的守护神,特意建造的王室神殿中的水域也具备了神性,往后的各种重大活动中为祈求神的赐福,皆须使用神殿的水净身或是饮用。” 温妮莎在后头默默地观察姐弟俩的神情。 弟弟神色如常,似乎还难掩几分兴奋之情,嘴上附和的同时又接连抛出几个问题;反观姐姐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的疑惑已解后,并未再开口,脸色也不见改善,大抵还是很在意上午的那番话。 所以说水之上神是整个王城的守护神确实不为过,只不过并没有延伸到爱普莉和撒库拉城,那样工程浩大也增加不少危险性,是以这两座城镇的教会与王室的关系性也不紧密。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去找自家那个迷糊蛋的学生:“老师都来了,那个ㄚ头也不懂得用通讯水晶传个讯息来打声招呼。” ——完全忽略了缇菈其实根本不晓得她人此刻就在王宫的这件事,当然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四个人站在原地,就着关于神坛的事情又说了好长一段时间,差点忘了本来这一趟是要去练习仪式所需的祝词,而延误原本的安排。好在离要去的地点已不远,且第一次的练习并不是很严苛,关于仪式当日的安排不过只是以详细的口语叙述带过。 这是阿贝妮的主意,也算是让两名刚入宫的小殿下先了解仪式的流程规矩,慢慢习惯,毕竟操之过急可不是好事,是以这个原本将近四小时的安排大部分还是在轻松的闲谈中度过。 “阿玛迪斯神官、雅穆尔先生?!”不想当他们准备离开神坛,返回外城去享用午餐时,意外遇上了暂居于祭司宿舍的阿玛迪斯与雅穆尔。 命运的相逢 第82章 异变丛生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圣教会的二人组此刻似乎正准备要出门,没能注意到他们几人,于是坦出声喊住他们。 书记官惊讶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给四人行了个礼,而阿玛迪斯则是先同双胞胎与温妮莎问好,随后一双复杂的目光落在阿贝妮身上,似是愣一会儿神,神色更加恭敬地说道:“老院长。” “哎,这不是迪斯嘛!都长这么大啦!老身有听陛下提到你来,本想着找时间去见见你!”相较于他略为疏离的平淡反应,老祭司的反应就像是克劳太太对待双胞胎一样亲切。 除了安静立在一旁的雅穆尔外,包含温妮莎在内的其他三人,对于二人似乎熟识这点,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之情。 书记官见状,才简单告知他们,阿玛迪斯年幼时就是在阿贝妮负责的孤儿院中长大的,会踏上神职人员这条路,阿贝妮带给他的影响估计不小。 温妮莎注意到,这位神官在听到老院长话语中提到的人名,表情似乎微微松动,线条凌厉的面部轮廓霎时间带了点柔和的氛围,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 阿贝妮还在笑着打趣面前这位高大的男人,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说起赛菲尔,方才老身出门前还有见着他,听说几年前你俩关系有些紧张,现在可还好?再怎么说都是儿时玩伴,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那……” 双胞胎听到老院长最后那一句,俱是一愣。 从小就被万抚养长大的二人,自然是知道冒险团副首领本来的名字叫作什么,何况爱玛还曾当着姐弟俩的面喊过。 只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位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神官,原来是养父的儿时玩伴?! 在熟识的老人家面前,神官的语气仍是死板板的:“多谢老院长的关心,我和赛菲尔确实有过一些磨擦,已经很多年不曾往来,但今日这趟出门便是听闻老友在城内,要去赴老友的约。” 听到阿玛迪斯前面几句,阿贝妮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拾起笑容道:“我记得陛下与赛菲尔关系也很好,想必是陛下跟你说的吧?既然要去,顺便帮老身同那孩子打声招呼,刚刚出门太赶,没能来得及叙上几句旧。” 前任王后那双明艳的绛紫色双眸,蓦地一亮。 远远的,几道目光正悄悄的窥探着他们。 缇菈猛不防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最后一个用力过猛,险些连鼻涕都喷出来。 她抬手正想要去揉鼻头时,手却过而不停,反而用力地压向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将那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压下去。 一旁的葛瑞丝注意到她不寻常的动作,关切地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不……”她再捏一捏眉心处,几秒后觉得那阵晕眩感退去,复又搔了搔略带痒意的鼻尖,不甚在意的道:“我想可能是刚刚在太阳底下晒太久的关系,喷嚏又打得有些猛……” 坐在对面的零听她这样一说,像是想起什么,眉头猛地纠结成个川字,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屏气慑息,喃喃自语道:“嗯……没发热……” 一向悠然自得的神情中,竟流露了几分没由来的紧张。 缇菈总觉得他怪怪的,哪里怪却说不上来,方才莱特就着她和埃尔维斯有水可喝一事,跟他师兄打打闹闹了一会儿才被回来的万给制止,那之后零的表情就一直有些古怪。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搭档行事向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倒也习惯了。只不过,老是这样被别人随意摸额头、脸啊什么的,还真是让她感到害臊…… “说到身体不舒服,我听说萨芙特王城教会的水,好像有治百病保平安的奇特功效?” 坐在零身边的莱特则是以手作扇搧着风,手速快得缇拉都看不到残影,只听他随口说:“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 正午时分,天气热归热,但总是晴朗无云,这会儿孤儿院的孩子都被教会的职员们带出去郊游,只剩苍玄门的几人还待在教会,他们也就忙里偷闲,坐在教会的礼拜堂长椅上稍作休息,享用午餐,晚些时候还得赶在孩子们回来前打扫完毕。 挨着零的另一侧坐着的埃尔维斯摆摆手,又指了个方向问:“话说万大叔那是怎么了,喝醉的话,怎么不跟狄恩一样好好待在旅馆休息?”将话题带到从今早开始就没怎么吭声的副首领身上。 说到狄恩和菲莉丝,这两人今天也没来,一个因为酒量不好严重宿醉,理所当然地爬不起来,另一个则是因为现有的解酒药全给了不知怎么也喝得酩酊大醉的副首领,手边也没材料,所以只能留在旅馆用土法子给某人醒酒。 葛瑞丝捧着脸颊,也好生疑惑的说:“听零说万叔昨晚喝醉,老师给的解酒药又不多,早上采买时就不太开口说话,才顺带再买了几瓶解酒提神的药剂,只是后来跟人通讯说了些什么,心情好像又不大好……”一旁的里欧跟着点头。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难得说起了八卦,尽管已尽可能地压低音量,但是在这寂静宽敞的教堂内,还是略有几分吵闹。 “……”缇菈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到那个背影看似有些孤寂的男人身上,心里头有着千言万语,堵得发慌。 昨天发生太多事,她一时半刻没能理清楚,今早起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说,又顶着大太阳忙得脚不沾地,好在休息时间吃过了午饭后,人也稍微清醒了点,总算有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狄恩说过当年的万与慕恩的关系很亲近,还说她的发色同万一样,就连某些性格也极为相似,再试着联想一下万第一次看到她的反应……不管怎么听怎么想,都像是在跟她暗示说“万其实就是你爸”。 可说句大实话,这些细节缇菈其实自己就能观察出来——或者说,有眼睛没色盲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单凭这少少的几点,实在不能就这么轻易断定万是她爸爸。 更何况,除了零以及刚认亲的狄恩,其他的人完全没跟她说过关于慕恩的事情。当然,其他人可能不认识慕恩,但是像万、维克和金格这几位待在苍玄门已有近十五年以上老资历的前辈,也没在她面前提过。 ——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话,想问问这位副首领。 只是要在什么时候开口、要怎么说,对她这个说话偶尔会忘记打草稿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尤其是在心情冲动的时候。 命运的相逢 第83章 异变丛生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黑发青年见她盯着万的背影出神,也跟着回过头去瞧,再看看她发呆归发呆,却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缓缓游移的视线越过了缇菈头顶,忽地停顿于空中某处,他眉头微挑,单手托腮,原先还有些紧绷的神情,这会儿没了紧张感,英俊的脸庞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惬意。 坐在他对面的缇菈,刚好停下高速运转的大脑,捕捉到他此刻的神情变化有点眼熟,跟自家老爹在打坏主意或是想什么秘密的招牌表情颇有几分相似,脸上真切地写着“我心里有话”。 ……只是为何零也会露出这样相似的表情? 还没能细思这个问题,那颗栗子色的小脑袋就先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击。 “温妮莎老师?!” 看见熟悉的倩影,缇菈瞪大那双琥珀色眼眸,满脸的难以置信。 虽然被打中的那一下让她有所怀疑,却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会离开海德城那个小屋,跑到王城这里。 她刚才喊出声,并非因为头被打得很痛,更多是莫名的惊吓所致,才会下意识地喊出来,所以除了早有心理准备的零之外,没有防备的另外几人,包含背对着他们的万,皆被她这一声吓得纷纷昂头回首。 出现在室内的三名不速之客分别是二男一女,除了女性是大家都熟识的人之外,另外两名男人都穿着神职人员的正规白袍,但并非是这个教堂的职员。 个子略高的那位,三十出头,冷冰冰的板着一张好看的俊脸,胸前挂着一条红棕色的十字架,一如他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 旁边那个浅褐色头发的,年纪看起来与他相差无几,长相就没什么吸引人目光的特点,只是在经过几名年轻人身边时,橄榄色的双眸似是看到了什么……目光一凝,脚步一顿,人便怔愣在原地,刚好他的同伴也停下步伐,一齐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尽头,是注意力全放在自家老师身上而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缇菈。 在看清女孩的相貌后,褐发男子似乎心神大乱,脸上的表情活像打翻的调色盘似飞速闪过了震惊、迷惘、痛楚等古怪复杂的情绪。 他的同伴表现则相对平静,面上毫无波澜,唯独眸中隐有微光转瞬即逝,倒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站在缇菈身后的,那位美艳绝伦的红发女子,绛紫色的双目明媚动人,一袭鹅黄色带着荷叶边的洋装,优雅得体,举手投足间无不带着贵族小姐的风范,就是拿一柄长弓也可以拿得宛如一把宝剑,很有上位者的气势,很是眼熟。 只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不意外的,很不贵族也很不优雅。 “好啊你这臭ㄚ头,来了王城都不跟你老师联络的!” 方才在听到阿玛迪斯他们要出宫,再听老院长提起委托苍玄门来教堂帮忙,今天又多了几个帮手,她心中一动,便决定要顺道同行,来这里碰运气,也好去找那个老是不给她传讯息的笨学生,结果还真的发现自家的学生同几个小辈的正聚在一块儿闲嗑牙。 至于双胞胎,鉴于接下来的行程是与日后的祈福仪式有关,索性就拜托给阿贝妮,反正老院长又不会吃了他们。 “我又不知道老师你在这里……” 少女好委屈,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哪晓得一直都窝在海德城一副终生不想踏到城外的老师会突然出现在王城……不过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想到要传讯息联络对方。 某方面来说,温妮莎其实很了解自己学生是什么性子。 缇菈还在和她老师抱屈,丝毫没注意到周遭状况,其他几人全部屏气凝神的瞧着另一边。 苍玄门冒险团的副首领这时已经起身走到那两名男子面前,双方就这么面对面,静静地互相对看,俱是一言不发。 两名男子一个表情未变,另一个看到万却是脸色变化万千,目光复杂,有后悔、有害怕、有内疚,后者却是面色铁青,对那个玩变脸的男人几乎可说是怒目相视,让人一瞬间产生他要生吞活剥对方的错觉。 埃尔维斯和莱特师兄弟俩莫名打了个颤,葛瑞丝和里欧则面面相觑,零依旧好整以暇的以手托腮,猩红色的双目微微瞇起,掩盖住闪烁的光彩,不露半分情绪。 半晌,几个人才听见冒险团的副首领语带迟疑的道:“迪斯……还有……雅穆尔?”原本低沉的嗓音因为宿醉,还有那几瓶据说有如黄莲那般苦涩的解酒药而变得破碎沙哑。 听到“雅穆尔”这个名字,缇菈猛地忆起昨天狄恩那一串话中好似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当时自己还觉得很耳熟来着……她应该在哪里还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与平日的随兴有那么一点不同,轻巧如风的熟悉却又多了一丝沉重如铁的压抑,饱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艾迪尔镇。”不过区区四个字,仿佛一颗炸弹扔到大脑的记忆匣前,登时炸开了花,打开了缇菈记忆的开关。 去年在那个素有理想乡之称的小镇,零特别给她讲过这个人……雅穆尔是谁?不就是阿妮亚婆婆的曾孙,菲莉丝的堂兄嘛! 现在仔细瞧瞧,这个男人的长相确实跟菲莉丝有那么一点相像,只是也不怎么明显,不及爱玛王后与菲莉丝那般的高度神似,只除了那双青翠的草绿眼眸与菲莉丝一模一样。 缇菈在心中擦了擦汗,对自己勉强上了线的记忆力点个赞,暗道:“记得好像是在圣教会担任书记官来着……嗯?话说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缩了缩脑袋,试着将自己缩成鸵鸟躲避雅穆尔那灼热的视线,这么被人直勾勾的猛盯着实在很害羞。 副首领偏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谁的身上,又好像没有,只是开口跟温妮莎问候一声后,便将两个圣教会的贵客领到教堂后面的房间。 至于后者则是不客气的坐下来,跟几个好久没见的后辈们聊天,反正她此次出来的目的,只是来找好多天没见的学生。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缇菈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面前这位身形高挑的美艳女子,用另外一种委婉的提问方式,来表示她完全不晓得温妮莎居然也在王城。 “别用那种防贼似的眼神盯着你老师我,怎么,有事来王城出差不行啊?” 温妮莎目光扫了一圈,在莱特与零身上各停滞一秒,见留下的人大多是小辈,出于身为长辈的面子,也就没有把她平时面对学生时的“自谦词”挂在嘴上。 瞧她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让缇菈没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把“老师明明就只有在相亲的时候才会离开海德城”这个事实暴露给同伴们。 倒不是怕说出来会让老师没面子,主要是因为她怕被打,更丢人。 她立刻转移话题:“方才那两个人……” 一旁的葛瑞丝听了,又见她的目光时不时往小房间的门扉上飘,以为她是在好奇那两个人的身份,于是好心的主动介绍: “穿着滚金边白袍的那位,是三神官之一的阿玛迪斯神官,另一位是雅穆尔先生,是圣教会的书记官之一,负责对我们苍玄门冒险团发布圣教会的任务。” 命运的相逢 第84章 异变丛生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她老师拧着耳朵拉到教堂外头,来场足以晒成人干的日光浴。 虽然美其名曰:“与好久不见的爱徒叙叙旧”,但是熟知其脾性的人却深深怀疑对方不过是想藉这个机会训话罢了。 因为被捏住耳朵拉走,少女只得一边以别扭的姿势踩着踉跄的步伐,口中一边嚷嚷着“老师这样耳朵会掉下来很痛的很丢脸欸”诸如此类的痛呼与抱怨,随着冰冷无情的大门关上瞬间消音。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埃尔维斯左看右看,压低着声音道:“这就怪了,那温妮莎前辈怎么会跟那两位一起来呢?” 他不爱说话的同伴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有这个疑惑,因为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对于雅穆尔,他们只知道他是菲莉丝的堂兄,还有他书记官的身份以及是冒险团与圣教会的连接窗口。 阿玛迪斯就更不用说,三神官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是对于非教会成员的他们而言,也仅仅是耳闻其名的程度。 这三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几个人心底带着这样的问题,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扇小房间的门,再齐齐看向已经阖上的教堂大门,百思不得其解。 ……… 萨芙特王城的教堂,在礼拜堂的台上一般会放置这个世界的双子神像(也就是刚刚那两尊看着万闷头喝药的神像),为的是祈求世界的平安。 后面的房间有时会被作为祈祷室使用,摆放的是光明神的神像。光明神是十大上神中地位行二的上神,位阶比双子神高上一阶,祈求的则是希望与内心的光明。 此时,与外头大厅重新开始的热闹不同,是死一般的寂静。 “……” “……” 最终,还是雅穆尔先打破了沉默:“方才、方才那个绑马尾的女孩,跟慕恩是、是什么关系……”他面色不佳,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你自己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即使早有预感他会这样问,万的脸色仍不免青了一半,比他更难看几分,许是宿醉的症状尚在,口气难得不是很好。 “是慕恩小姐的女儿吧。” 三人中唯一神色不变的阿玛迪斯用着平板无波的语气道出了事实,明明句尾听起来像是问话,可整体的语气却与陈述句相去无几。 面对阿玛迪斯,万的脸色倒是好看了点。 “倒是你,雅穆尔,当年发生的那件事,错不全在你身上,毕竟是慕恩让你这个搭档去求援的,所以我选择原谅你,但是我应该也说过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万的脾气向来温和,虽然为人处事是有些古板严肃,却甚少会说出像这样的重话。 是以听到这句与指责无异的话时,书记官脸色不由得一白,神情扭曲纠结,痛苦的像是当面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是的,雅穆尔过去也曾是苍玄门冒险团的一员,虽然年岁比万与维克两人小,资历却早于当时还时见习生的维克大约两三年的时间。 将他引荐进来的人,正是慕恩。 即使离开了苍玄门,成为神职人员进入圣教会服务,他也依旧放心不下曾经的伙伴们,因此尽管冒险团的旧成员大多都已离开团队,他仍决定作为圣教会与苍玄门之间的委托管道,接手发布任务的书记官一职。 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抱有着一丝奢望,或许哪天,那个人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眉眼弯弯的,嘴角噙着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一如在艾迪尔镇时的初见…… 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眸,以及极其相似的五官,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可是待他定了定心神,再仔细一瞅,便瞧出她们的不同之处。 外面的那个小姑娘,有着和慕恩截然不同的棕色长发,年纪看上去也比当年的慕恩小上几岁。 仔细想过两者间的差异后,他就在怀疑这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亲缘关系,当听到阿玛迪斯说的话,无疑不是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时,心中那份失落感不可谓不大。 不过片刻,轮到阿玛迪斯打破这个难熬的沉默。 “恭喜。” “恭喜什么?”气还没消下去的万,被怒气糊成浆糊的头脑没能搞懂为何多年不见的故友会突然向自己道喜,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嘴上说着恭喜,脸上却没半分笑意的神官。 “一直不晓得你和慕恩小姐原来还有个女儿,令嫒都已经这么大了。” 旁边精神恍惚的书记官闻言,面上一片空白,彻底成了一张白纸。 刚得知慕恩有个女儿,对他而言本就是个不小的冲击,而阿玛迪斯的这句话,让他藉由小女孩的发色将眼前这个人与慕恩的关系重新定义后,那个从方才起就有预感,却一直不愿承认的可能性更是如当头棒喝。 至于万,听了老友的话后表情也是倏地一变,却和雅穆尔有着微妙的不同。 只见他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了难以详述的复杂神情,看着像是高兴自豪,细看又能发现不全是那样的情绪。 “谢谢……呃,我想先父或许会感到……十分欣慰,不过……”他的这话说得不甚流利,好好的一句话听起来反倒有些磕磕巴巴的,硬是断成了好几截。 阿玛迪斯面无表情地听着,雅穆尔则是神情恍惚,脑中好似一个封闭的空间,与外界隔离,什么也听不进去。 直到外头突然撞开的大门声响,硬生生将那道墙打破——或者说,毫无防备的三人心中俱因这仿佛要拆房子似的声音而不由得一跳,走神的书记官甚至真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们齐齐看向小房间唯一的出口,只听到那扇小门后头传来一声“砰”的巨响后,随即而来是一阵咚咚咚的急促跫音,由小至大,显示来者正急切地朝他们这里奔来。 万凝神听着这阵急促却不带任何迟疑的脚步声,心想着对方的目标清楚,没准是外面那群同伴中的谁。 而这人若不是埃尔维斯或莱特这对师兄弟,那么应该就是缇菈。因为在场的几个小辈们中就属他们三个性子相对急躁一些,其中以埃尔维斯最为甚。 小小的门扉不出意外的又被人大力推开,木门狠狠的打在墙上,发出疑似碎裂的可怜声响,听着让人背脊爬上一股疼痛感,颤了一颤后却还是稳稳地连接在门框上,委实强悍得令雅穆尔觉得佩服。 命运的相逢 第85章 异变丛生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推门进来的是缇菈。 少女神色诡谲地在门口驻足,大抵是爆发力瞬间耗尽,顾不上说话,只能扶着门框喘个不停,跟在后头的温妮莎则是拧着柳眉,脸上的神情相当严肃,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学生跑得太没气质还是别的事情,万觉得两者皆有。 比她们俩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温妮莎那根青葱玉指上燃起的一团火焰……不对,仔细一看,那是一只蝴蝶,还是红色的。 准确来说,是那只蝴蝶在散发出点点红光,黑色身躯看上去就像是火红色,白底烈焰斑纹的翅膀微弱的颤动着,乍看之下宛如火焰般劈哩劈哩的燃烧,美得不可方物。 ——虽然要缇菈来说,只觉得眼前红红火火的一片:老师红,蝴蝶也红…… 再向外一瞧,能看见冒险团的几个人也纷纷朝这边快步走过来,显然是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因为方才缇菈很不淑女的踹开大门后,一句话也不说便风风火火的冲向教堂后面。 好在他们辛苦了一早上,此时教堂的地板还算干净,不然照她这么个来去如风的跑法,真的会叫他们望“尘”莫及。 再看看紧跟在她后头的温妮莎面色虽不好看,却也是不吭一声的从几人面前走过去,只是指尖上那团先前还没有,这会儿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火红色十分惹眼。 ——害他们以为缇菈是受不了她老师的训话,终于决定夺门而逃了…… 短短几秒的时间,每个人心头的猜测如千军万马奔涌而过,不过被温妮莎的一句话打回空无:“小奈和小坦出事了。” 这下轮到万整个人“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只见他面色一凛,起身时因动作过猛不小心将椅子撞翻倒地,发出不小的碰撞声,让人听了心头一颤。 <萨芙特王宫,神坛,地下水宫殿> 位于神坛正下方的水之宫殿,以半人工的方式,仿造着皇灵历时期古王国的众神殿设计,在中央设置着三个大型的圆形水潭,看似平静的水面其实是活水,三环相交的中心处即是泉水的源头,在这下方则有无数的小流道延伸至城外的教堂。 听闻这位设计兼建筑者,就是打造了神坛的那位大师级匠师,也即是说这整座王宫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是这位高人一手建立起来的。 为了防止有心人士玷污此地,从而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安危,所以那位大师在水宫殿的内部有保护的机关,是一种防止破坏建筑整体的阵法。 据说是家族代代相传的秘法,因为这位匠师出身的家族历史悠久,全族的人皆擅长建筑设计,自然也接过不少类似的委托。 此地乃王室的斋戒场所,即便是王族或是王室祭司,平时也不能随意出入,即使是在此地进行斋戒祈祷,也万万不可随意喧哗,仅有流水潺潺的细碎声响,更衬托出一股庄严的宁静感。 只是……本应万籁俱寂的神圣场域,此时此刻,却少有的同时迎来多名客人。 政务一向繁忙的查尔斯国王凝视着水面上的倒影,一如既往的将手背在身后,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惯例姿势。平淡无波的表情凝重仿佛成了一尊石像,宛若站立版的沉思者,那张不怒而威的国字脸上,无人能看出这位一国之君,究竟在想些什么。 身边站着的是如影随形的克拉伦斯,这位第一秘书官的眉间几乎纠结成了川字,白如雪的发丝衬托他的脸色铁青,似乎有往锅底色发展的趋势。 推了推金边眼镜,视线飘向右前方,厚重的镜片没能挡住他犀利的目光,正在用感知术检查水底的几位祭司有如芒刺在背,个个神情紧绷,胆子小一点的,差点没脚底打滑摔进这个不能随意触碰的池子里。 用力地哼了一声,目光一转,落到这次重大事件的当事人身上——这个时间点本应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的姐弟俩,还有本应守在宫殿大门外的前前任大祭司。 待看清楚他们的状况后,克拉伦斯的眉头靠得更近了。 年轻的王子与公主身上,穿的是样式相当简单的白色长袍,是王室祭司们祈祷时所穿的服装,不似正式场合所穿的祭司礼袍繁复厚重,这件长袍没有坠上多余的刺绣或装饰,唯有领口、袖口和衣襬处绣有海蓝色纹路。 以防万一,防水性很好,不容易损毁。 可眼下这会儿,坦和奈两人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燥的不说,原本不易损坏的长袍上一拧,还有好几处口子,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物品划过。 万幸的是仅有衣服受损,姐弟二人除了全身像是被水淋了个遍之外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就是表情难得同样呆滞,活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到灵魂出窍似的。 方才……阿贝妮说,神坛底下的水潭中,出现了“龙”。 ............. 王宫神殿下的水域,因水神曾降临于此而拥有灵性,是斋戒沐浴以及举办祭神等相关仪式最适合的场所。 身为国王的左右手,这点克拉伦斯还是知道的,何况这也并不是什么王室秘密。 但是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水之宫殿的水域已经有灵性到可以化出形体。 根据阿贝妮所言,那条龙由水所化成,是空有形体而非实体,那便代表那条龙并非活物。 近年来,在民间满天飞舞的八卦中,有一个流言是关于居住在东南角的龙族:谣传深居龙族秘境的巨龙族之王,其伴侣出身于人族,听闻是一位古老贵族的千金小姐,因为爱上龙王而背弃家族与早已订立的婚约。 他相信龙族应该还没有这么无聊,会随便跑来人类的国家大摇大摆的逛大街,然后强抢民女什么的,毕竟龙族眼高于顶,对于弱小族群向来没兴趣。 当然,也不一定是强抢,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是美好的异族恋、跨种族的多元婚姻……呸呸,扯远了。 更何况,阿贝妮也有提到,那条龙柔软狭长如蛇身,长着鹿一般的犄角,长有五爪的短小四足,比起长有双翼且身型巨大壮硕、孔武有力的巨龙族,更加接近南大陆的妖龙族形象。 龙族之王的伴侣是人是龙这个问题先放一边不提,眼下的重点,是具有灵性的水之宫殿中为何会出现水龙? 而且更令人头疼的是,出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两位小殿下回宫后,即将迎来身为王族成员最重要的一场仪式,为此而准备的斋戒祈祷? 地下水宫出现异象,这是自神坛建成后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想起政务室那几堆摇摇欲坠的白色小山,克拉伦斯觉得头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 两位殿下的身份本就有些敏感,即将到来的仪式对于王族而言又格外重要,他们姐弟俩进宫后的一举一动,定有不少人的眼线都在紧密关注。 事关王室与神坛的名声和形象,他无法保证现在这些在场的祭司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总不能为了杜绝后患而杀人灭口吧?可要是让那些异议人士知道的话…… 难保不会有人藉此生事,认为这是神的旨意? 命运的相逢 第86章 生辰之前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毕竟在七大族中,众人相信力量最强大的龙族与容貌出众的灵族,深得神的喜爱,所以历来神族下凡,除了伪装成神使之外,多半都喜欢以这两个种族示人,何况南大陆的国家,大多都以龙为尊。 阔别数十年的神再次降临,却以水宫殿的水为媒介化身成龙,袭击了正在斋戒的王子与公主,明显不具善意,这是否代表……守护萨芙特王国的神明不接纳两位殿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祈祷过程除了举行仪式的王族之外不能有旁人在场,因此看到水龙的人,只有当时在水潭边的奈和坦,以及守在宫殿门外,察觉里头不对劲而刚好推门进来查看的阿贝妮三个人而已。 大脑一边高速的思考着,克拉伦斯一边再次推了推眼镜,侃然正色的提议:“陛下,您看是否要终止七日斋戒,延后祈福仪式?”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引来更多人的质疑,但祈福仪式只有严格要求“在二十岁时举行”,并没说一定要办在生日当天,过去也曾有过几次王族延后或是提早举行祈福仪式的例子,无一都是在同一年举行完毕。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延期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心底的算盘打得正响亮,不料一旁的国王只是淡淡的说:“不,斋戒继续。” “是,属下马上去安……等、什么?!陛下,您刚刚说什么?”第一秘书官还未放下的手一抖,眼镜歪了。 查尔斯说话时依旧保持着先前观看水面的姿态,没有分一眼给自己的秘书官兼好友,高深莫测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状。 “可、可是陛下,按照斋戒的规矩,我们不能在祈祷期间让非当事人在场,这次达维娜殿下和西奥多殿下没有受伤,若还有下一次的话……”会不会就不是划破衣服那么简单? 而且,如果那真的是神发怒的旨意,怎么办? 克拉伦斯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所以他在国王的视线终于舍得离开水面,投向自己后,立刻噤声,很明智的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更庆幸自己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那双紫罗兰色眼眸里的意思,自年轻时便服侍王的他很熟悉也很清楚,可也正是因为看懂了,才令如坠冰窟般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背脊。 那是国王不容许其他人反驳的眼神。 半个小时后,温妮莎领着万一路风尘仆仆的驾着马车冲回王宫,也只能从克拉伦斯那里打听到在祈祷期间,似乎出了点小问题——第一秘书官的口风一向很紧——但是并无大碍,斋戒继续 前任王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的。 她脸色微沉,重重的哼了一声,但不失优雅的道:“克莱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当我还不了解你这个人吗?我就开门直说了,你真以为我会不知道地下水宫发生什么事吗?” 一语毕,原先停在肩头上,安静地像一个精巧饰品的烈焰蝶忽地快速舞动翅膀,撒出的火红磷粉如点点星火般,像是在赞同这句话。旁边的万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大约是因为担心双胞胎的安危。 不出她所料,白发男子听到最后那句话,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顿时勃然作色,正欲开口质问时,身后政务室的门开了。 一个低沉的嗓音,有气无力地道:“克拉伦斯,别吵了。” 迟迟没等到秘书官回来的国王,半个身子站在门后,也没能掩盖住他面上微微的倦容。 “陛下……” 查尔斯没有理会看起来很有话要说的秘书官,而是转头对二人道:“蕾拉,赛菲尔,你们想要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吗?若是想的话,我可以让克拉伦斯给你们带路。” 眼下周遭没有别人在,他却连续两次都是直呼秘书官的大名,足见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 克拉伦斯的脸色铁青,缄口不语,而被询问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妥协。 温妮莎自有管道知晓双胞胎没什么大碍,但口说无凭,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万跟着克拉伦斯去亲眼确认奈和坦的平安才好,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她有些话要跟自己这位没缘分的前夫好好说一说。 于是,这对劳燕分飞的夫妻俩,坐在国王的私人会客室,中间还放上了一壶查尔斯从政务室带过来,早就不热的茶。 至于为何要走上十几步路换到会客室?不为什么,政务室是君主与秘书官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无关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 不过这会儿国王本人在场,也不是不能破例,况且在温妮莎还是王后的那段日子,就曾经好几次同那些小姑大吵大闹,闹进政务室吵得查尔斯耳朵不得安宁,一个头两个大。 话是这样说,不过思量半晌,他们俩还是决定移驾到会客室。 如果这是一幅画的话,瞧瞧这房间,布置简洁却不失典雅,唯二的人穿着不俗,男的沉稳大器、女的美艳绝伦,着实是幅美景,前提是忽略他们紧绷的神情。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坐,相对无言许久。 最终还是温妮莎先动手打破了这足以冻死人般的尴尬场面。 她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看也不看查尔斯就自己喝了起来,全然不顾整个王国最尊贵的人就坐在自己眼前,还心满意足的道:“嗯,好茶。” 被彻底忽略的查尔斯闻言,终于闷声开口:“你不打算问我为何要做那样的决定吗?” “反正你自有打算,我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克莱尔那家伙没劝过你。” 温妮莎凉凉的睨了对方一眼,眼帘微敛,落到泛着氤氲热气的茶面上,酱紫色的双瞳被雾气熏得泛出水雾,让人看得不真切,“我才正想说呢,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不像万那样,急着去看看那两个孩子的情况吗?” 国王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一偏,移至她的肩头,意有所指地说,“我和克拉伦斯到达地下宫殿时,也有看到这只蝴蝶。” 尽管转眼间便消失,却也证明这并不是一般的魔兽,当然更不是一只普通的蝴蝶。 他的意思暗示清楚,温妮莎也不打算找理由搪塞:“不错,这是我的守护灵,第二阶段的精神体,活动范围已经不再受局限。” 她抬起一根青葱玉指,像是接收到一道指令,肩上那一团红红火火的小家伙轻舞双翅,施施然地落下,“我在离开王宫前将它偷偷留在两个孩子身上,可惜小家伙还没自己的意识,所以我顶多只能知道出事了,却无法知晓详细情形。” 精神体属于守护灵的一种,因为通常是生物状态,故又称“灵兽”,精神体在第三阶段能够拥有自我的意识,除了将所见所闻全数记下外,还能让主人共享自己的五感。 第二阶段的就没这种能力。精神体的主人最多只能感觉到一点点的精神波动,其余的就跟瞎子摸象没什么两样。 方才那几句话,纯粹是唬一唬克拉伦斯,为了确定是否真的出事。而事实证明,效果绝佳。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间是少有的踌躇,问:“和你的发色改变有关吗?”他不太相信这样明艳惹眼的发色是染的,尽管面前这个人向来不知低调为何物。 命运的相逢 第87章 生辰之前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前王后一愣,明亮的绛紫色双眸满是惊讶:“真不愧是博学多闻的国王陛下,我记得您以前可没这么关心我。”话语中不带嘲讽,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守护灵并不常见。”国王眉头微蹙,目光在那头红如烈火的头发与小巧的蝴蝶来回逡巡。 关于这点,温妮莎又吃了一口茶,颇为赞同的点头,道:“也是,我加入苍玄门的这十几年中,也没见过几个。” 喝完一杯茶,见对面的国王两手空空看着有些可怜,她只得替他斟了一杯,这回轮到查尔斯愣了一下,直到感受到茶杯滚烫的热度才回了神,恍惚间倒有点以前两人刚新婚的感觉。 那时的温妮莎觉得既然婚都结了,身为妻子就不能丢丈夫的脸面,总想帮着干点事,做一个贤内助。 可惜她一来不懂政治上的事情,二来更不喜欢同那些贵族夫人打交道——不然也不会天天跟那些未出嫁的公主们吵翻天——所以她除了偶尔给查尔斯端点心倒茶之外,能不惹事生非,让他年纪轻轻早生华发就算不错了。 现在一想,对她而言,或许离婚后,如离笼鸟儿的生活才是最适合她的,看来当年做的决定并没有错。 “……陛下、陛下?查尔斯?”一只纤纤素手在他眼前来回挥舞,“走什么神,我们正事都还没说完呢。克莱尔说您没打算让祈福仪式延期,看您的样子看来他们俩这次是没出大事,但是之后怎么办?对方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温妮莎压根不相信神坛的水之宫殿真的灵到能化出形体,不说她自己当王后的这几年没碰过,这么多年过去,王室里也从来没有人见过,凭什么奈和坦一回宫就遇上了? 有膝盖想也知道这分明是有心人士想藉此机会对陛下与两名殿下,还有王室的名声不利。 她自己都能想到这一点,就不信国王不会想到这个点上。 至于到底是谁这么做,看着查尔斯未起波澜的眼神,温妮莎不禁生出一种想法:这个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对方的心中定有谱。 麻烦的是,她自己好像也心里有数。 但……撇开袭击者不提,国王的样子明显就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样子,今日那条水龙只是出来示威,是一种警告,谁知道下回出现会不会就是不见血不罢手……斋戒若是照旧,那双胞胎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像是看出温妮莎心中所想,查尔斯郑重的说:“放心,我不会拿西奥和维娜的安全开玩笑。” “谁晓得呢,没准当年我和爱玛都是这样遭到毒手,只是我命大,虽留了些后遗症,却逃过一劫。”她捻起一缕垂在耳后的赤色发丝于指间把玩,神色不无嘲讽。 猝不及防的听见这句如箭矢般的话语,查尔斯的表情微微扭曲,见他的面具总算有一丝裂痕,温妮莎轻轻哼了哼。 “你终究还是在怪我……” “陛下想多了,我如今沦为一介平民,此话不过是为爱玛殿下抱几句不平,何况那本是按照程序走的流程,谁知一个仪式,影响会这么严重?” 先王后到底为何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其中缘由她清楚得很。 虽然主要的问题,是因为仪式与爱玛本身体质的缘故,但是她还是会埋怨查尔斯,居然从未细想过自己为何会出现那样的意外,傻傻的让身体状况本就特殊的爱玛走过一次就罢了,居然还走第二次…… 但其实追根究柢,爱玛的死,他们都逃不开责任。 ……. 另一边……头上顶着一条毛巾,被迫灌了一耳朵祖母式的唠叨,坦那张白皙的脸蛋透着尴尬的红晕,表情似是有些无奈,一旁的奈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捧着热茶。 自打进了更衣间,看到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惨样后,克劳太太整个人忙碌得就像一颗永远不会停止的陀螺,一下子斟茶递茶,一下子给双胞胎比对服装,虽说两人早已换上干净的衣服,但她似乎不满足只让他们打扮的这般简单。 明明手上忙个不停,嘴巴却也没停歇过:“唉,好好的祈祷,怎么会摔进水潭里呢?还两个人一起?感情好也不是这样……” 他们现在待的更衣室,是前天两人待过的那一间,和大礼厅同样位在主建筑三楼,通常是给临时有更衣需求的王宫客人使用。 几乎占了三个房间的房间极为宽敞,布置以墨绿色为主色调,进门后第一眼便能看到摆放于中间的,方便小作休息的沙发与小桌,左右两侧的小门推开后,则是男女有别的小更衣间。 虽然唯一的出入口是在中央的休息区域,所以一般是不会看见什么走光的场面,但因为并非二进式的房间,是以万在进门前,出于礼貌,仍选择先询问站在外头守着的两位侍女是否可以进去才迈入房门。 而克拉伦斯则因公事繁忙,将人带到后就先行回去了。 男子前脚才刚踏进门,他劈头就问:“出了什么事?” 双胞胎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事情才刚发生,养父就已经接到消息,更没料到万会来得这么快。奈的眉头微蹙,坦则是面上有踌躇之色,姐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身为苍玄门冒险团的副首领,万进来后第一眼便判断出双胞胎并无大碍,又感觉出室内暖气开启,结合两人此时的装扮,与自己印象中祈祷时应穿的服饰不大相同,略想一下即推敲出姐弟俩大抵出了什么事,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地。 到底是抚养他们多年的人,万不用细看便知晓他俩在顾虑什么,但他目前没有那个心思要同他们聊聊回宫后的第一晚感觉如何之类的闲话,就算要说也不是现在。 他直接向克劳太太说明自己的来意,语气温和有礼,再加上老妇人似乎也知道他的身份,于是很贴心的表示理解并快步的阖上大门离去。 便直奔主题:“到底怎么了?” 觉得自家姐姐是不会开这个金口,坦只得慢吞吞地解释:“我们方才在神坛的地下宫殿祈祷的时候——” 起初,他们按照阿贝妮的指示,拿着祷告书在水潭边跪坐祈祷。按理来说,在水宫殿的人需要将祈祷书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还要心有所悟,但是有鉴于他俩无法将这本厚如辞典的书在一个晚上背完,只能将就一点,捧著书祈祷,跪得脚酸。 谁知道祈祷开始不过近一个多小时,正好是小歇十五分钟的时间——四十五分钟祈祷完后休息五分钟,这是被准许的——奈先一步起身,那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的叫旁边腿麻起不来的坦好生佩服。 因为腿麻的缘故,坦只能先双手撑地,像只笨笨的大龟一样趴跪在地上缓一缓,才刚要爬起来,眼睛顺势往水潭一瞄,就瞧见自己的倒影忽然晃了晃。 那条与水化成一体的龙,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 离得最近的坦当场“哇”的一声,整个人猛的向后一仰,摔了个四脚朝天,好不狼狈,还没走远的奈见状,则是呆立在原地。 命运的相逢 第88章 生辰之前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为冒险者,他们什么恐怖丑陋的魔兽没碰过,何况是区区一条水化成的龙呢,所以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 不过它出现的实在太突然,对于正在凝神祈祷的姐弟俩来说,那种感觉就好比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眨眼间,毫无心理准备便直面一阵强风暴雨、浪花滚滚的恶劣气候。 那一瞬间所受到的惊吓,若是没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准会被吓出心脏病,更惨的还可能生生被吓死。 水龙吗……万一边喃喃自语,巧克力色的双眸一边环视了整个更衣室一圈,在落到姐弟俩如出一辙的面上时忽地一顿,冷不防地问:“那时候在场的只有你们两个?前前任大祭司呢?” “斋戒的祈祷期间,除了举行仪式的王族之外,其他人不能待在殿内,所以阿贝妮大祭司说她会在宫殿大门外等我们结束。”虽然不明白养父为什么要这么问,坦还是乖乖地回答。 听完他的话,万本来已舒缓的眉头又蓦地拧成漂亮的川字,还有不断靠拢的趋势。 小坦,当时离的最近确实是你吧?苍玄门的副首领神色严肃的问,你告诉我,有没有看清楚那条水龙的长相吗? 若说前一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的,那么现在这个问题来得就更加古怪。 虽然勉强可以看出是龙形,水做成的透明身躯应该是南大陆的妖龙族,散发着和地下宫殿的水域相同的蓝色光点,但是细节的部份就看不清楚了。 身为好宝宝的坦依旧不假思索的答道。 万点点头,转头又问了奈类似的问题。 姐弟俩中,奈的视力比弟弟稍微优秀一些,在整个苍玄门中可以排上第四名。可惜的是,奈也没能看清楚那条水龙的长相。 ——很难确切的形容。 这是本人的原话。 只不过在她说完之后,万和坦这对养父子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浮出一个想法—— 整条龙都是水做的,能看出点龙的外形就很不错了,哪可能连身上有没有鳞片、长没长眼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缇菈的话,还真有可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万与温妮莎是在王宫的大门前会合,他们拒绝了来时所搭乘王室的马车,同安德烈、艾瑞克二人打过招呼,便心照不宣的一齐走出了城门。 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带着凝重的表情,沿着石子路,一路走向人声鼎沸的城内,直到过了大约十分钟,一直双手紧紧环胸的温妮莎才稍微放松了些,温声询问:“他们两个还好吗?” “看起来都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毕竟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遇到那种事。”万有些疲惫的捏捏眉心,反问:“陛下怎么说?” 尽管很想就这么将姐弟俩带出宫,立刻离开都城,离得越远越好,但是万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王室的血脉流落在民间已经够久了,这次回来若是随意离去,查尔斯准会被一群王公贵族的唾沫子淹死——虽然万和温妮莎都觉得,单就这十几年的光阴,估计也够让国王来回游上好几回。 “说是继续进行直到诞辰典礼那天,毕竟自古以来的传统,仪式开始了就万万没有停下的道理,因为这是比任何活动都还要重要的祈福仪式。” 明知这是最有可能的决定,也晓得国王自己有自己的考虑,万的凝重神情不改,可心中还是不免有股蒸腾热气在劈哩啪啦的大声作响。 温妮莎觑了他一眼,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同期间的前后辈关系,自然知道男子再怎么明事理,心中其实多少还是有所不满。 但是此刻,她只能捡些好听的话安慰对方:“我想查尔斯心里多少有点底,不然也不会这么果断的下决定。” 二人回到孤儿院已经接近傍晚的时间,这时候孤儿院的孩子早已郊游回来,正在院内用餐,所以也不妨碍苍玄门的冒险者待在教堂内等待,因此当万刚迈入大门,一群等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孩子们便一拥而上,将整个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纷纷抛出各种问题,比如“究竟发生什么事”、“双胞胎有没有被怎样”,还有“他们有没有吃饱睡好”、“没有被什么贵族大人物欺负”诸如此类,越听越像老母亲担心孩子在外头是否遭遇什么不测的问题。 对于这些意料中以及一些奇怪的问话,万只是避重就轻的回答:“出了点小意外,没什么大事,双胞胎也没什事……我想他们两个应该还能适应,没有人会为难他们的,埃尔维斯……” 看着被团团包围的万,不用费口舌解释的温妮莎乐得清闲,她随性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坐下就那样大口饮下,一气呵成的举动简直就是“不优雅”的代名词。 对此,坐在一旁没有去凑热闹的零翻了个白眼。 忽然,她柳眉微蹙,打量起手中已经空了的水杯,也不知想到什么,对着朝自己走来的葛瑞丝举起手中的茶壶晃了晃,问:“这水哪来的?” 后者直接忽略了前辈很不淑女的举动,想了想便笑着答道。 “是院长奶奶中午走前临时让埃尔维斯从后头的井打上来,我想应该是水箱备好的水都刚好喝完了或是大部分都被孩子们带去郊游,所以院长奶奶今日才破了例……因为那口井一般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会使用。” 听到这个回答,温妮莎的神情愈发怪异,葛瑞丝见状,还以为她是觉得水不干净,连忙解释:“前辈放心,那口井的水质很好,是可以喝的,有时候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也会喝,只是更多时候都是用在净化或是给孩子做仪式上……” “你们所有人都喝了吗?”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葛瑞丝愣了一下,温妮莎又重复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你们都喝过了吗?” 葛瑞丝连连点头,红发女子凌厉的目光将在场的其他人扫过一圈后,似乎没发现什么异状,原先快要拧在一块儿的眉头终于松开,望着手中的茶壶,想了想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牛饮。 一旁也蹙眉托腮的零睨了她一眼,像是觉得没眼看似的,索性起身去镇压那群闹过头的熊孩子们,刚好拉了差点向后栽倒的缇拉一把。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没事,只是担心你们中有人喝了这水会中毒或身体不舒服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葛瑞丝掩嘴轻笑,“我想应该不至于,因为这口井水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问题,何况它和其他教堂一样,与宫中神坛的水池相连,每日都会有祭司们施与净化的法术,不会有水质被污染的问题,反倒有神灵的加持呢。” 耳边听着那一群人闹哄哄的吵杂声,温妮莎漫不经心的点头,将水杯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缇菈伸手压了压太阳穴,手还放在她背后的零马上就注意到了,关心的问:“怎么了?” “头有点晕…….我想可能是因为空气太闷,有些缺氧吧,也或许是晒了一天太阳的缘故。”她边说边甩甩头,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将不适感驱离自己的大脑。 听到温妮莎说坦和奈出事后,她一整个下午的工作都做得魂不守舍——虽然说她早上其实做得也不怎么卖力就是了——现在松了口气后,整个人都觉得有点晕呼呼的,就差没有脚踩棉花的感觉。 命运的相逢 第89章 生辰之前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望着比自己娇小许多的搭档,零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复杂。缇菈无意间仰头,正巧看见那双有着奇异瞳仁的猩红色双眸里,参杂着某种看不清的深意,似是担忧又似是无奈。 说完就被缇菈一脚踹在胫骨上,那个地方可没多少肉,饶是他再怎么皮粗肉厚,也疼得龇牙咧嘴。 黑发青年大抵还是不放心,当晚临睡前,还特别到缇菈的房前关心了一番,要她早点上床好好休息,若是头晕的情况还没好转,一定要马上告知自己。 女孩对此则是拍拍没有料的胸脯,一脸自信的表示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没什么问题,末了关上房门前,还好笑的说:“说真的,上次我中暑昏倒也没见你这样,这回倒好,瞧你一脸着急的,老爹都还没这么关心我咧!” 报复性的轻捏那张白嫩的面颊,零没好气地回道:“你要庆幸我这个人脾气好也没啥忌讳才会背你回来,不然换作是别人,看在你是女孩的份上,没单手拎着一只脚拖回来就算不错。” 习以为常的拍开脸上那只手,缇菈不太在意的回答:“怎么可能有人那么恶劣啊……” “谁知道呢。”被无情拒绝的手转了个弯,在柔软的棕色发丝上轻拍两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 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在忙碌紧张的氛围中匆匆一闪而过。 在这期间,克拉伦斯最为担心的后续袭击,一直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国王增派几位祭司在水宫殿外与阿贝妮一起陪同,袭击者顾及人多不好办事才没有再次出手,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来到了斋戒的第六日,也就是祈福仪式的前一天。 值得庆幸的是,斋戒第一天在地下宫殿的“突发事故”,许是因为发现及时、处理得当的缘故,外头并没有兴起什么流言蜚语。 倒是在这几日王室官方的刻意宣传之下,许多人民知道了当年爱玛王后在做为伴妃时其实有留下子嗣,并且近日将迎来二人最重要的二十岁生辰大典与祈福仪式——虽然有少数人对此有所质疑,但是大部分的人无不为此感到高兴与期待,尽管这次的仪式他们无法参与。 萨芙特王室在举办某些盛大的活动时,向来会特别邀请部分国民或是少数特殊身份的人入宫一同欢庆,例如王室婚礼,或是为奖励基层士兵的辛劳而举办的嘉奖活动等。 但是像王室成员的祈福仪式这类属于王族私人性质的传统活动,就不可能邀请外人,只有在仪式结束隔夜的生辰晚宴才会邀请王公贵族,而对于自幼生长在民间不为国人所知的双胞胎而言,不论是祈福仪式还是生辰晚宴,两者都是在进入王室后,融入这个社交圈子的绝佳机会。 因此,在后天的重要节日来临之前,苍玄门的几人依旧在阿贝妮祭司的教会帮忙,打扫的打扫,采购的采购,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 用莱特的话来说,就是“闲到只能玩埃尔维斯来解解闷”,这句话再次顺利的惹毛了他的师兄;当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很贴近事实。 “咦?万大叔,你今天不进宫去探望小奈他们吗?” 正在教堂内擦拭桌椅的缇菈,眼角余光瞄到某个身影时大感惊奇。 打从水宫殿发生那件事后,最近几天的午后,万都会进宫待上一段时间。身为一介平民,这般频繁进宫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王宫那边似乎也没有不好的声音传出来,大约是国王默许了这事吧。 在这个时间点,他一般都是跟阿贝妮一块儿进宫,直到傍晚才会一同回来,所以不怪她看到从外头进来的万会那么吃惊。 “明晚就是祈福仪式,一早就要准备诸多事宜,阿贝妮要待在宫里一晚,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我今天和她一起进宫……其他人呢?”万那张沧桑的面庞上浮现出倦容,大约是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恍惚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沮丧。 “院长婆婆走之前交代的采买东西有点多,所以他们都出去了,零的话不知道又去哪里偷懒了,至于狄恩叔叔被菲莉丝阿姨拉去附近森林,说是这几天是某种很稀有的药草盛开的日期。” 少女望着苍玄门冒险团的副首领有些阴郁的神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万大叔,你和阿贝妮婆婆认识?” 刚坐下来的男子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劲,只是顺着对方的话答道:“嗯……我小时候被母亲遗弃的地方,就是在她当时待的孤儿院门口,她算是抚养我长大的恩人之一,不过在我被姐姐带走后,已经有十几年没再见过她了。” 原来万大叔是孤儿……不过,提到认识这一点,缇菈又想起与狄恩和菲莉丝在王宫中第一次见面时,前者曾经提到过母亲与万的关系亲密,还有自己与万的某些地方极其相像这一点。 少女的逻辑思维被说是“极度跳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的联想力强大,向来是心里想到什么就会马上不打草稿的发问,这会儿自然是顺着自己的思绪,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许是打击太大还是真的太过疲累的缘故,万一时脑袋发昏,竟然不假思索的答道:“那是自然的,不都说外甥……啊!” 话语像溜滑梯似咕噜咕噜的滑出来,除非把人打到失意或是那人根本没在听,不然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一旦说出口再也收不回来。尽管万实时收住了话尾,但是在看到缇菈宛如石化般的表情后便彻底明白这个道理。 “绝对是因为最近那些糟心事害的……”好像在前天还是昨天,才跟那个谁谁谁澄清一个多年以来的误会来着。万的内心在那一瞬间,将一切的锅都推给几位无辜的旧友。 栗发少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混乱,奈何她说的话还是杂乱无章:“外……甥?说谁?我和……万大叔你吗?”说完后觉得自己的喉咙微微发干,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想润润喉,结果一口干下去的时候呛着,她咳得太用力了,脑袋一阵一阵晕眩感直袭而来。 乱糟糟的的思绪跟毛线团一样很难理得开,万的目光在对上那双水汪汪的蜂蜜色双眸时,只能自暴自弃的点头。 “呃……所以万大叔不是我的,嗯……爸爸吗?” 颈部还在做上下运动的副首领大人猛地改变方向,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令人担心他会不会扭伤脖颈。 “当然不可能,虽然因为长相的关系,所以好像有的人曾误以为我们有夫妻相,但是那也是因为我跟慕恩……就是你妈妈,我们俩再怎么说也是流着一半相同血缘的手足,外表相像是自然的。”他一边摇头,语气不知怎么听着有点诚惶诚恐。 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认了两个舅舅,其中一个还是亲舅,一直以为自己除了过世的母亲以及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的父亲之外,再没有其余亲人的缇菈,一时半刻实在很难说自己究竟是欣喜多于惊吓,还是惊吓多过欣喜…… 命运的相逢 第90章 生辰之前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天晚上,目送小姑娘浑浑噩噩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零默默的扭过头,猩红色的双眸瞅着身旁不发一语的那个人,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后者背脊发凉,但青年最后也只是溢出一声叹息,拍拍万的肩膀。 “葛瑞丝和里欧好像发现ㄚ头有点不对劲,倒是莱特和埃尔维斯没注意到,我就不意外了,一个本来就不是太会关心别人的性格,一个就真的是神经粗得没药救。” 听到这一连串陈述的话语,原先放松一些的肌肉瞬间再次绷紧,他垂头丧气的低喃着:“抱歉……” “没事,你也没说出太多事情,再说迟早都要让她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是了……说起来,菲莉丝和狄恩可能要在森林里待上三天,走前要我带个话给你。” “……什么?”狄恩做事总是有些粗手粗脚,所以留话的肯定是菲莉丝,虽然自己大概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替我姐姐保护好那两个孩子』,这话是不太信任国王陛下吧……” “哈哈……我想做妹妹的大概都很讨厌做姐夫的吧?毕竟是抢走自己姐姐的人,菲莉丝讨厌查尔斯陛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颇为无奈的一笑,果然与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做……的呢?” “嗯?你刚说了什么?”似乎正在想着别的事情,万没有听清楚青年方才的话。 “没什么,当我没说。”零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举着一瓶清酒问:“喝酒不?虽说明天是大日子,但是喝一点应该也是没关系的。” 尽管对于自己与万之间可能有什么样的关系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意外而来的事实毕竟与自己曾经的猜想有所出入,以至于缇菈那天晚上直到临睡前,心脏怦怦怦的狂跳,混乱的脑袋有些迷迷糊糊,晕得一丝睡意全无。 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得翻了个身,婴儿肥的面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双目半阖,迷离的目光悠悠地飘过桌上的长弓、锦囊,最终落在半开的窗户上,琥珀色的双瞳中倒映出干净的深蓝夜色与洒落在窗台的洁白月光。 “万大叔……是我的舅舅啊,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种亲切感,怎么以前他都不告诉我呢,原来我还有亲人啊……好想告诉波伊兹妈妈、老爹和阿奇拉他们,还有、还有……奇怪……?还有一个人……” 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向什么人低声倾诉。 本来应该没有任何睡意,可眼帘却愈来愈沉重,在意识坠入无尽的黑色深渊前,映入眼帘的是落在窗前的两道黑白身影,以及……透明洁净的窗上所反射的,自己面庞上那一抹明亮的金色。 缇菈再次睁开眼时,是被一阵冰凉潮湿的寒气给冻得直坐起身,下一秒整个人冷得清醒,起身前似乎还听到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响。 奇怪,这里……是哪里?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四周的冰冷石壁上笼罩一层薄薄的雾气,薄雾下砌得整齐干净的石阶反射着莹光水色,依稀可以看见如萤火虫般的淡蓝色光点。身侧一臂的距离外,就是一池清澈却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依稀还可听见远处有潺潺流水声。 “比起这个,我们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一个熟悉的嗓音幽幽地在自己身后响起,在这空荡宽敞的地方显得有些空灵诡异。 本该是问句听起来却跟陈述句没两样的语气,冰冷程度与屁股底下的石头地板不相上下,想想都觉得很耳熟。 你问我,我得问谁去啊……用力揉着隐隐发疼的后脑勺,回头后不意外看到两张一模一样,表情截然不同的白皙脸庞,除了其中一个很狼狈地趴在地上,看起来像是爬不起来。 只是他俩本来或多或少都带着惊讶的神情,忽然变成一副见鬼似的样子。 奈和坦姐弟俩面面相觑,二人身上都穿着在缇菈眼中十分神圣又有点眼熟的白色长袍,看起来像是在……斋戒??? 这下不用他们回答,缇菈也明白自己究竟是跑到什么冷死人的鬼地方了……“这里是王宫地下的水宫殿?!” 祈福仪式的前一晚,斋戒的祈祷过程会拉长到深夜时刻,中间会有一次十五分钟的小憩时间。 而因应明晚祈福仪式的准备程序繁复,所以原先守候在附近的祭司们都暂时先撤下去。 毕竟是与神相关的活动,再怎么样需要人手也是要神职人员来帮忙,甚至还必须召集城中教会的成员来搭把手。 事情发生时,整个地下宫殿只有姐弟俩。那时二人才刚结束得来不易的休息时间,正准备继续祷告的时候,四周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扭曲,再用力的互相撕扯开来,一道温和的金黄色光芒忽地在他们身后一闪而过。 两人一眨眼就看见不省人事的缇菈躺在水潭边,当场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而且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某人活像是诈尸似的自己猛地坐起来,吓得胆子小的坦直接向前扑倒在地。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缇菈一脸严肃的低下脑袋,初步排除了自己大是在作梦的可能性,那么……梦游?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从遥远地面上的旅馆瞬间梦游到不知相隔多远的地底神坛,哪有这种梦游? 她苦苦思索,想得脑袋再度微微作痛,抬眼又撞见坦和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别问她怎么看懂奈的表情,有时候自我解读也是一种美好的本事,大概就跟精神胜利法是差不多的道理。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难不成是石头的痕迹?还是口水?”说着说着她开始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出个什么。 自然是摸不出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根本摸不到……奈无语的指了指水潭,示意缇菈自己去照照水面,后者一头雾水地照做。 当她撑在池边俯身看向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时,差点手滑一头栽进水中,随即一道尖锐的女声在空旷宽敞的水宫殿中回荡。 “呜哇啊———!!!” 其实,也不能怪她在神圣的地下宫殿中如此失礼,看到自己的眼睛颜色突然改变,以及额头上突然浮现出奇怪的花纹后,任谁都难免会有点惊慌失措吧。 “我、我的眼睛,还、还有我的额头、额头,怎、怎么回事?” 少女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额头,隐约还可看见从指缝间透出的金黄色光芒,色泽相同的眼眸止不住地四处游移,希望有人可以告诉她自己是怎么了。 但是,连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样貌的小小转变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用奢望另外两人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尽管这个捂着脑门不断在原地绕圈圈的动作十分可爱,但是看到她这般不知所措的焦急模样,坦的表情也有些慌乱,一时间不晓得该作何反应,是先安慰对方还是解释。 后一个想法初浮现,他便忆起刚才匆促间好似看到一个很眼熟的图腾,连忙道:“缇、缇菈,你、你把手放下来,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少女闻言迅速看向他,那双变了颜色的眼眸立刻光芒乍现,本来明亮的暖金色顿时熠熠生辉,在这个只有淡淡水莹色的冰冷石壁中显得更加温暖明亮,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期待,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也缓缓放下,露出底下宛若烙印般的图腾。 那是一个金黄色的图腾,一轮金色圆圈印在白皙光洁的额上,相当耀眼夺目,圈外有着无数尖尺状的突起,形似齿轮,可是锯齿般尖利的起伏却又像是太阳的万丈光芒。 “这、这个……错不了的,绝对是那个没错。” 年轻的王子越看越觉得这个图案十分眼熟,然后越想越是神色激动; 缇菈大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不过困惑的神色明显更多,她兴奋又着急的追问坦到底额上的图腾和眼睛颜色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二人相反,双生子中的姐姐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可能这个图腾跟魔法术式有什么关联,是以她并不懂其中的门道,只能默默的看着似乎兴奋过头的弟弟与同伴。 直到她的眼角余光随意的往他们身后扫去,落在清澈的水潭上,就是那么一眼的时间,她顿时寒毛一竖起,瞳孔一缩,还没等坦想好如何与缇菈解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毫无防备的两人连连倒退好几步。 几乎在他们后退的那一瞬间,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一庞然大物猛地窜出,带起巨大的水花在空中炸裂,透着莹蓝色泽的水珠如烟花一般落下。 也亏得奈的反应迅速,三人退后得及时,才逃过被打湿成落汤鸡的下场。只不过在看见庞然大物的身姿之后,他们的表情大惊失色。 “怎、怎么突然……最、最近不是都没有出现了吗?”坦惊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难、难道,是因为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在……” 奈轻咬着朱唇,惨白的面上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又惊又怒的情绪使得精致姣好的五官微微扭曲,像是猜到某个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眼前这不速之客全身上下透明似水,周身飘着淡蓝色的点点萤火,其身形与蛇无异,头上长着鹿角,口似牛嘴,长长的身躯上还有两只脚掌,末端弯曲成爪,与缇菈曾在《南大陆生物图鉴》见过的“妖龙”形象十分相像。 而且,从双胞胎的表情来看,也不难判断出眼前这条由水化成的龙,正是二人出事时所看到的那一条。 “哎呀,真是稀客稀客,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还会有如此贵客。”一个苍老的,熟悉却有点陌生的嗓音蓦地从后方响起。 因为水潭之故,本就阴冷潮湿的空气此时仿佛冻结一般,全身的汗毛直竖,有种湿气浸入体内的感觉。当三人看清来人那张脸时,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呈现一片空白。 坦瞪大海蓝色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低喃:“阿贝妮……婆婆?” 后方,阿贝妮正站在阴影处,脸上堆满笑容地看着他们,本该亲切和蔼的微笑却显得有些邪门,初见时那股熟悉的凉意像冰冷的蛇一样再度窜上来。 她从不离身的法杖上所镶着的幽蓝色宝石,此刻在这个空旷幽暗的圣殿中,散发着一抹亮蓝色的诡异光芒,如荧光似的光点在宝石中不断跳动着。 命运的相逢 第91章 只为伊人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法杖上的宝石闪烁着不祥的蓝色光晕,由水化成的龙身轮廓与眼睛也散发出了相同的光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时候出现的阿贝妮与从水潭窜出的龙脱不了关系。 “真没想到……老身一把年纪,居然还有幸可以见到第二个伊斯特一族的后人,而且还是流着如此纯正血统的小姑娘。”阿贝妮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条缝,成了那张脸上无数的皱纹之一。 “欸……伊斯特?是在……说我吗?”对于老妇人的话,缇菈很有自觉得直接将自己带入进去,虽然方才饱受几度惊吓,但是她可没忘记自己额头上那个图腾以及还没变回去的眼睛。 一边出声询问一边还不忘瞄了眼身旁的坦,后者虽然对阿贝妮极可能就是试图操纵水龙袭击他们的凶手感到惊愕,但是接收到她的视线后仍是点点头。 方才他想说却被没能说出口的就是这个:缇菈额头上的金黄色图腾,是伊斯特一族在使用能力时才会出现的血脉象征。 “可是……怎么突然就、我是说,以前我的脑袋上可没这种东西!而且眼睛的颜色……” 前前任大祭司冷不防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喝了水对吧?” 这句话问得有点没头没脑的,缇菈着实愣了一下,一时半刻也没能将这两件看起来毫无因果关系的事连在一起。 “小姑娘,你这几天都喝了我教会的水不是吗?那水来自后院的井,而其深处的水源,则来自这里。”阿贝妮一边用法杖敲了敲宫殿内的石头地板一边解释,木头撞击的清脆声响,一声一声在空旷的场域中如水波般回荡。 地下宫殿的水……有问题?年轻的公主闻言,柳眉紧蹙,她仔细瞧了瞧傻愣愣的缇菈,貌似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不不不,那并不是问题,阿贝妮的神情有些梦幻,语气不无虔诚地说,相反的,这正是她的伟大之处。 这个神明曾显灵过的水宫殿,她的水本身就具有净化的功效,甚至还拥有引导某种本源的神秘力量。 若是让流着神族或其眷族血统的后人饮用,根据饮用的量与时间的多寡,还有当事人的体质不同,则能够展现不同程度的神迹。 ——而伊斯特一族,正是神的眷族,伟大的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的后裔,名符其实的“神之子”。 “小姑娘饮用的量和次数虽然不多,但是你似乎曾在无意识中使用过能力,是以血脉复苏的征兆才会出现的这么快。” “血脉……复苏?那是什么意思?” “可惜了……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活着的伊斯特族人,复苏这般快,想必离完全觉醒也不用太久的时间。” 阿贝妮显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脸惋惜地看着她,语气悲悯地说:“不过血脉太纯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当年可怜的爱玛殿下一样,唉……” 随着她长长的叹息声,水龙拉长了身子将操纵者年迈的身子团团围起,好似以自己的身躯保护着她的保护者。 而骤然听到母亲的名字被提起,而且似乎还不是什么好事,饶是再怎么温和或是冷清的性子,奈和坦的神情也难掩激动。 看到他们两人这副模样,缇菈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去年在艾迪尔镇时的任务,似乎也遇过类似的情况,只是当时情绪激愤的不能自已的人是零。 前前任大祭司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明明当年的蕾拉殿下也走过了相同的程序,只是因为体质极好而幸运地逃过一劫,爱玛殿下却无法承受而不幸殒命……” 水属性是众多自然元素中相对温和的少数,因此本源属性为水的人大多都是温和无脾气的性子。 但是,滴水能够穿石,温柔却不代表弱小;相反的,水是柔中带有刚,能在包裹着敌人的同时也可以伤人。 再加上水的可塑性之强,所以水属性的术士基本上都喜欢将水作为媒介,使其自由变化成各种外型,能力越强者,操纵水的手法越纯熟,甚至可以直接操纵空气中的水分,攻击力与防御能力绝不亚于其他属性的能力者。 而现在手无寸铁的三人,似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这个认知让姐弟二人神经瞬间绷得死紧,死死的盯着正甩着尾巴,看上去随时会冲过来袭击的水龙;与之相反,缇菈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因为少女现在只觉得浑身跟发烧似的难受,心脏怦怦怦跳得飞快,金黄色的双眸因为不耐疼痛而流转着盈盈波光,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特别是脑袋,额头那个图腾的位置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隐隐作疼,而且还越来越强烈,现在疼得像是要被什么东西剖开一样。 并非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极度危险的情况,但是头疼不容许她想太多。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挡着一段时间……”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抬手压住额头,试图用外力施予的疼痛来抵制内部莫名的疼痛,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 奇怪的是,当她的手压上隐隐作疼的额头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反而从手掌触碰的位置蔓延开来,感觉像是重回小时候,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同时,一道略显低沉的温柔男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隐隐的回音,好似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个并不难,你只要这样做就行了……” 这个莫名出现的嗓音听着有些耳熟,让她没由来地感到怀念眷恋,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是谁在说话? 缇菈四处张望,除了眼下紧张的局势外没发现任何异状,这个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四人,外加一条水龙。 不过她这副仿佛对于此时的局面毫不在乎的态度,似乎惹恼了那条不晓得有无心智的水龙,或是主人本身。 因为下一秒,那条水龙就张开它的“水盆大口”,朝着自己猎物凶猛而迅速地扑了过来。 水龙狠狠地撞碎在金黄色的壁上,反作用力过强,水做成的龙头瞬间炸裂成点点水花,仅剩下半条龙尾巴在甩来甩去,看起来简直跟断尾的壁虎没两样——只是壁虎断的是尾巴而不是它的脑袋,断裂面也不会像奶油融化一样不停的滴水。 缇菈呆滞地眨眨眼睛,伸出的那只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再次摸向自己的额头。她不用去看水面也知道,自己额上那个图腾正在散发着强烈却不刺目的金色光芒,与保护罩相互辉映。 “太厉害了!”坦使劲的仰起头,双目放光的研究着笼罩在他们三人上方,正流转着奇异纹路的金色保护罩,兴致勃勃地道:“缇菈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呃,刚刚有人告诉我一边想象着可以攻击的防护罩,一边抬起手就好……欸?话说,现在想想那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挺耳熟的啊……” “声音?什么声音?”坦一脸困惑,刚刚有谁说话吗? “幻听吧?”奈则是毫不客气的吐槽,一边凝神戒备眼前望着金色结界在皱眉的老人。 缇菈没去在意姐弟俩的话,而是仔细地回想。 或许是因为额头上那个图腾起了某种作用,那一刻记忆的思路突然变得畅通无阻……过去好像还有什么共同点? 在艾迪尔是如此,在不归山时好像也有相似的情形发生。 玛雅兴奋的面庞与话语、有着奇怪几何图腾的金色保护罩,还有在不归山上被莫名挡下的攻击,以及—— “那个……虽然现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是那时候的你,眼睛很漂亮喔!” 结合刚才阿贝妮无意间提到的“曾在无意识中使用过能力”,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奇迹,此时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是那一次!”缇菈想起自己大概、确实曾在无意中使用过某种力量,而那种奇异的力量,或许正是伊斯特一族的能力。 水所形成的操控物,最大的好处也是其特性之一,就是在有水的情况下能随时“再生”;所以水龙很快就重塑了它庄严高贵的身形,但是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在散去,与其相对,有什么在她的身躯中鼓噪,蠢蠢欲动得仿佛要破土而出。金黄色的光芒倏地消失了,澄净美丽的双眸黯然无光,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黑暗袭卷而来。 “缇菈!!!” 坦下意识地想接住毫无征兆便倒下的少女,双手感受到那股温软与重量时,才蓦地忆起斋戒期间禁止触碰他人。 不过,即使时间重来一遍,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伸手去接住重要的同伴吧。 在栗发少女晕过去,其额头的图腾亦同时消失的霎那间,一股无形的压力猛地覆盖住整个水宫殿,所有的一切都回归虚无。 金黄色的保护罩化作一条条的纹路消散在空气中,水龙顿时化成大量的水洒落在地面,阿贝妮的法杖上的宝石也不再绽放着莹蓝色的诡异光芒。 老妇人对于又一次急转而变的情况,像是早有预感似的,“呵呵……来得可真快,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吧……吾王。” 地下宫殿的大门在她说话的同时,无声无息开启。 查尔斯国王率先疾步而入,紧跟在其身边是第一秘书官克拉伦斯。 随后是带领着几位骑士的瑞文伯爵,以及数名举着法杖的祭司们。 跟在队伍最尾端,稍微令人有些惊讶其出现的,是万。 命运的相逢 第92章 只为伊人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着面前鱼贯涌入神殿,面色皆是严阵以待的大人们,情势骤变令姐弟二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魔法敏锐度不高的奈先不提,坦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这股压迫感来自于某种术法,专门针对像术士、魔法师这类操控自然元素的人。 “绝缘壁……吗?” 这个招式与守护者的空间能力有些相像,建立了一个防护罩,但是在其之中又加入了极其明显的,专属于虚无属性的特性:使一切回归虚无。 与其说是隔绝,倒不如说是让所有已展现出来,并且具有跟它一样性质的力量——只要是非物理的招式,例如魔法、咒术之类的——强制消失,类似于不导电的绝缘体。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每个人一出生都有适合自己的本源属性,但拥有虚无属性的人少之又少,少到或许根本没人有这么逆天的属性,大抵是因为它并不算是真正的元素一环吧。 冒险团的副首领神色仓皇,脚步有些踉跄的来到三个年轻人的面前,掩盖不住着急与担忧的目光在小辈身上打转。 先确定姐弟俩的平安,又发现最让他担心的缇菈只是睡着了之后才真正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真没想到阿贝妮大人……克莱尔,难道这都在你和陛下的预料之中?怪不得陛下让我今天暂时留在宫中,刚才还突然要亚岱尔带他一支小队过来。” 隐约能听到骑士团的副团长走在国王身后,低声对身旁的友人兼同僚絮絮叨叨,那语气中多少带了点讶异的成分。 不过话说得多了,本来刻意压低的音量也不自觉得渐大,连站在他身后五米外的长子都有些听不下去的扶额叹气,颇为担忧的看了看双胞胎的脸色。 与其相反,第一秘书官则很干脆的回以两个字:“闭嘴。” 国王对此充耳不闻,这两位心腹你一言我一语的陪伴下缓步走到阿贝妮的面前。 站在比自己矮了起码两颗头的老者身前,查尔斯并没有弯下身子的打算,而是面无表情地微低下头,以这种居高临下的王者之姿,低声询问。 “阿贝妮大人,您能否告诉我,为何要做出这些事?” 他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在质问凶嫌,却舍弃了王的自谦词; 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下面的人,语气却平静且温和。 或许是没想到面对意图伤害儿女的人,国王的语气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被这样询问,老迈的大祭司神情愣怔,只一味喃喃自语着,目光从清明变得混浊。 “呵、呵呵呵……为什么?” 忽然,她一边低笑出声一边自问着,那个笑声犹如阴冷的风,令在场不少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可您却信了,信了那无蠢的王所说的无稽之谈,没能看清楚事实的真相! 老者愈说愈激动,口沫横飞,句句指控,声声泣血,整个人俨然呈现一种疯癫的状态。 “老身亲爱、令人敬佩的公主殿下啊……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身份低微的男人,被她蠢笨又无情的王兄赶出了王宫,最后红颜薄命,死在无人问津的街头巷弄,连她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啊。” 她神色癫狂,目光亦有些涣散,凝望着虚空的模样,好似在呼唤那早已不存在的逝者。 似是不忍目睹曾英明一世的大祭司如此模样,查尔斯偏头缓缓闭上眼。 然,他的眼皮微颤,眉心轻拢,神情看着有些哀伤,不知老妇的话语带给这位王的内心什么样的冲击。 最终,国王没有为自己辩驳任何一句指控,只是吩咐第一秘书官让祭司与骑士们将人带下去,之后交由圣教会那边来做处置。 于是祭司们将阿贝妮的法杖收缴,分头检视神殿是否有其他入侵迹象;骑士们一半继续护卫在王的身边,一半则是负责押送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老人家。 对于一位将自己大半的人生都奉献给神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决定。 望着老太太伛偻的背影,坦没由来的这么想,尽管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知道阿贝妮是水龙的操纵者时,他除了感到错愕之外还有些难过,这个跟克劳太太同样和蔼亲切的老妇人,居然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更没想到还是为了这样一个心痛的原因。 与他牵紧手的奈虽然没说话,但是作为孪生子,多少也能理解姐姐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 阿贝妮走近万的身边,在距离他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不是因为自己与对方身边都有卫兵挡着,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没有靠近的资格。 看着这个由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此时格外平静,眼神也恢复清明,好似一瞬间又回到过去的睿智与慈祥。 “我很抱歉。” 早已脱离孩童身份十几年的栗发男人闻言肩膀微动,却仍是垂首不发一语,唯抱着外甥女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副模样,简直与十多年前那个与友人吵架却始终不肯先服软的倔强男孩一模一样,从未改变,老祭司叹了口气。 “待这孩子醒来,请帮我道声歉。”她看了看男人怀中睡得香甜的女孩,神情中带了点悲悯,“她将来的路会走得很艰难。” “什么?”万这时才抬头,面上是迷惑与错愕。 老祭司摇摇头,并未解释,而是兀自道:“也代我向他,还有格蕾希他们道别,此生大概是无缘再相见了。” 万抿了抿嘴,半晌,才缓缓颔首,没有追问对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亦不曾开口询问那个“他”是谁。 出于对前前任大祭司的尊重,没有人动用武力,也没有人出声催促,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她与故人道别,给予这位误入歧途的老者最后的尊严。 护送的队伍缓步前进,待走至神殿门扉前,准备跨过门坎时,阿贝妮忽然回过头。 “西奥多殿下、达维娜殿下,请你们明白,老身并不是有意要害死爱玛殿下,也没想过要伤害二位。”她对着双胞胎扬声道。 王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意有所指的看向查尔斯,血缘什么的在这里就是个笑话,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卒。 老身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那位可怜的殿下。 留下这句话,老祭司的身影在骑士们的护送下,消失在大门后。 或许,阿贝妮其实是真的没有打算要伤害坦和奈,只是想让他们离开王宫而已,却用错了方法。 万怀抱着陷入昏睡的缇菈,一边庆幸他们发现得及时,一边跟在离开的队伍后面,凝视着这位曾经抚养过自己的老者那佝偻娇小的身形,内心禁不住这样想。 奈和坦……达维娜公主拉着西奥多王子的手走到国王的面前,她的父亲带着如冰雪般宁静的神情,目送着前前任大祭司离去的背影后,正要陷入沉思,此时却被儿女的动作打断了思绪。 其他的人早已在克拉伦斯的带领下随着押送的人马一并退出了水宫殿,就连被第一秘书官称作没什么细腻神经的瑞文伯爵,也难得细心地让人替他们阖上大门。 “父亲……”单单是这个称呼,似乎就用尽了达维娜所有的力气,所以脸上还有些别扭的她也只是这样呼唤着,而她的弟弟则是接着姐姐未尽的话:“请告诉我们,母亲她……” 母亲的死以及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终究是姐弟二人心里的痛,是以西奥多也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完。 即使如此,国王已经晓得他的孩子们想传达的意思,目光移向重归平静的水潭,清澈的水面映照了高贵优雅的紫罗兰色,再映回幽深的紫罗兰色双眸中。 其实爱玛王后的情况,与如今的缇菈差不多,她们体内同样都流着神族的血统。 爱玛丽丽丝.艾罗西涅,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神族血统,是木之上神的使者“拜恩”一族的后代。 其血脉虽早已因多年与凡人通婚而一代比一代淡薄,不过爱玛体质仍比旁人特殊,也特别脆弱,这也是为什么爱玛能通晓各种植物的功效,成为一名优秀的药剂师。 拜恩家族与生俱来的神力,多与自然、植物有关,这份血统让该族人能够操纵植物,透过训练成为药人,以血肉造福万物、拯救众生。 他们还拥有着能将自身的气息与大自然融合,以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特殊天赋;相反的,在人口复杂的大城市中很难隐藏气息。 其他几位上神的使者后裔,自然也有他们一族独有的神力,不过,也不是每位族人都能掌握这所谓的神力,或是精通所有能力。 唯有血脉觉醒后的“血统的继承者”,才能拥有与真正的神使同等的能力。 同样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扛过血脉觉醒的考验。 血脉觉醒前,会先经过“复苏”的征兆,再来便是“骚动”的征状。 一旦进入第二个阶段,当事人会因血脉的复杂性而产生“排斥”现象,其严重性因人而异。 血统越复杂,且种族差异性越高者,一到了此阶段,每次的骚动犹如暴走,几乎可以说是在生死关头与死神拔河。 因此,一旦出现“血脉骚动”的征状,必须立即进行特别的仪式以完成血统的转化或是不变,不然时间拖延越久,当事者很可能有性命之危。 命运的相逢 第93章 只为伊人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另外,血脉骚动所造成的排斥,同样会发生在异族通婚后的子嗣繁衍上。 因为母体很有可能会因为与胎儿产生排斥,以至于出现流产、难产等情形,例如龙族与精灵、妖精等灵族的混血儿,存在数极少也有一半是因为这个问题。 一般而言,若是顺利觉醒,寿命会因此延长。 但是,大多数人在血脉骚动的阶段,就像阿贝妮所说的,因为捱不住而一命呜呼的;也有人撑过了,寿命却是不增反减。 而天生体质孱弱的爱玛,即使不是前者的命运,也终究会步上后者的道路。 “蕾拉和赛菲尔都说过,你们迟早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我……终究只是逃避了一切,怨恨着自己罢了。” 查尔斯抿着唇,望着与母亲有着相仿面貌的姐弟俩,挣扎许久,承认了自己多年来的软弱以及无止尽的懊悔。 懊悔若自己不是国王就好了,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仪式给妻子带来的伤害,更曾无数次的想过……倘若他们没有相遇,爱玛是不是直到现在都还能活得好好的? 他其实是知道的,什么都知道,掌握了所有。 但是他……在理智的抉择之下,还是舍弃了一切。 放弃了身为侄子替姑姑讨回公道,只是私底下在寻找那个无缘的表弟。 放弃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利,只能偷偷的在暗处靠着他人来知道自己孩子平安无事的消息。 放弃了身而为人应有的感情,选择了胜算最大的方式。 明知道阿贝妮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他这个失败的父亲却仍将自己的孩子们置于危险之中,将他们当作……棋子,还是诱饵? 或许正如阿贝妮所言,在这座吃人的王宫中,血脉亲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对比查尔斯显露出来的愧疚,姐弟俩的神情却是蓦地一松,像是终于能够放下一直耿耿于怀的情绪。 母亲早在多年前结束了她的旅程,相信她在临行前是幸福且满足的,而我们为人子女,只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坦郑重地向他的父亲解释道,他的姐姐也轻轻地点头以示赞同。 爱玛当年离开他们前,对于暂时要离开自己年幼的孩子,她的面上带着的是饱含歉意与不舍的笑容,但是在那其中,又有几分潜藏不住的羞涩、雀跃。 大抵是想到一家四口即将团聚的景象,为那不久后就要来临的未来感到高兴吧。 如今伊人已去,那个未来再不可能实现。 但是,他们应珍惜当下还活着的人,何况眼前这人确实没有什么大错,唯独错在太过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姐弟俩早已不是以前不懂事的孩子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伸手轻拍父亲的手臂,仅仅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也体现了一些不同以往的亲密感。 环绕在亲子三人间长达数日的尴尬氛围,终于在今天有了破冰的迹象。 另一边,先告辞的万在侍女的引导下,背着熟睡的缇菈走出地下宫殿,穿过神坛,前面的两位侍女忽然停下脚步。 他们面前是在神坛通往主建筑的拱门,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正伫立在那里。 “迪斯?还有这位是……”对于在这个时间点还会遇上友人,他倍感讶异,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旁边那位眼生的少年。 从对方周身难以掩饰的贵气来,其地位似乎非富即贵啊。 不待神官回答,那名年轻人便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愉悦地向万打了声招呼:“啊啊,请别在意,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的。” 貌似没打算报上自家门号……万将目光再度转移到友人身上,后者见状,扭头看向身边硬要跟过来的少年,像是在想要怎么介绍对方。 不出几秒钟的时间,他微微偏过头,打量着万的身后,“那孩子怎么了吗?” 直接略过这个问题……迪斯你变了。 万无语的看着友人板着的面孔,索性也跟着敷衍一番了事,毕竟情况特殊,哪怕是亲近的朋友也是能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个最好,不用旁人提醒他也很明白这一点。 何况真要说起来,缇菈跟阿玛迪斯压根就不熟,当然更不能随意告诉对方。 阿玛迪斯其实没有真的要知道缇菈的情况,只是出于礼貌还有一点点的好奇才会如此一问,但是万多少能猜出来他在这里的原因,多半是知道了地下水宫殿发生的事吧…… 仔细回想一下,方才国王确实提过要将前前任大祭司交给圣教会处理,没意外的话,估计到时候会让面前这位一并受理。 话说那边被二位大人冷落也似乎不大在意的少年,反倒打量了几眼少女熟睡的脸庞,瞧着那富含兴趣与好奇的眼神,让万不自觉地把刚认亲的外甥女往后藏了藏,只不过才刚抬了抬手臂,就听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年嗓音问。 “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该不会是苍玄门的副首领大人?” 说完也不等万的回答,而是接着道:“初次见面,在下是艾斯,杰斯提斯王国的使者,我想查尔斯陛下应该有跟您提过吧?听闻您是两位王子与公主很重要的导师,在下一直很想见您一面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自己身份的那一瞬间,某人的敌视程度升级成“就是这小子要抢走自家宝贝”的护崽模式。 这个模式一开启,很不幸地,就不间断的持续到了大后天——毕竟那会儿连午夜十二点都还没过——也就是祈福仪式与生辰晚宴先后结束的隔一天。 种种事情积累起来,究竟给万的精神施予了不少额外的压力就不多了,反正短短三天的时间,他整个人心力憔悴得来比实际年龄再老上了好几岁,虽说他原先看起来就一直比原本年纪更加年长。 是以当他跟苍玄门的几名后生晚辈们,一同坐在他们初来乍到时所待的会客厅,面前的则是国王与两名刚完成重大仪式的王子公主,还有那名作为邻国使者而来的少年…… “您刚刚说什么?”冒险团的副首领干巴巴的问,总觉得刚刚在他走神之际,国王似乎说出什么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眼角余光瞄向几名小辈们,发现坐在一旁的缇菈等人还有对面的姐弟俩,所有人的表情看起来也是差不多如此,连不太表露情绪的奈也是,在这段时间数次表现得很不像自己……噢,除了零。 黑发青年面上一片平静,对于这一切似乎没有太多的想法,也直接忽略了自己的搭档时不持投递过来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整个人冷冰冰的,与之前他带着缇菈回来后的激动反应判若两人。 祈福仪式前一天的晚上,目送外甥女回房后的万,跟零又一次的在月下小酌一番。 许是因为各自有着不可告人的心事,他们彼此互不交谈只是闷头啜饮着美酒,但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人手上的小酒杯也才刚斟上第二次的酒液。 好不容易喝到第二瓶时,零却忽然直起身,力道大得直接将身前的小茶几撞翻了过去,有些恍神的他甚至被吓了一跳,直问对方怎么了。 可青年没有理会他,表情紧绷得有些狰狞,瞪大的猩红色双眸死死地盯着远处,他顺着那道古怪的视线看去,在那端的尽头是……隐没在黑夜之中的王宫。 命运的相逢 第94章 只为伊人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随后他便在对方的拜托下,大晚上的赶去王宫并先行通知了不知是否入睡的国王,再来便是在水宫殿看见的那一幕,而在他将缇菈背回后,青年面上端着凝重紧绷的神情,看上去竟似是比他这个亲舅舅还紧张。 只不过,在缇菈隔天一早醒来后,青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几天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小搭档就算了,还将自己关在房里避而不见——跟他同房的莱特直接被赶去跟里欧、埃尔维斯一起睡,造成前者很大的困扰这一点就不多加赘述。 即使到了现在,搭档俩的中间除了像之前那样隔着一个莱特之外,还多了埃尔维斯他们三人,怎么看都是在刻意拉开距离。 栗发的小姑娘眼巴巴望着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自己的搭档,撇着小嘴,整个人显得相当沮丧。 也因此,第一次看到缇菈的照片后,透过那张几乎如出一辙的五官,他立刻便明白照片上的小女孩与慕恩之间存在着有某种联系;当他第一眼见到缇菈本人时,那一刻他就确定了眼前娇小的姑娘就是慕恩的女儿,自己的外甥女。 这种奇妙的直觉,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血缘相连的吸引也说不定。 所以有的时候,对于自家外甥女特别亲近那个其实连他都不太清楚真实来历,只知道是那位幽灵首领推荐而来的青年时,万偶尔会感到那么一点点的忌妒,虽然那时他并没有把他们的血缘关系说溜嘴。 看着少女那副受委屈的模样,恍惚间,他想起慕恩也曾经做过类似的表情,好像是和那位他不知其名其貌的恋人吵架时,气呼呼却又不肯低头先服软,只能大老远跑回来找自己生闷气的样子。 是不是哪天该跟这孩子聊聊她母亲的事呢?万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多年来,慕恩的事情他一直避而不谈,一来是因为对方的死,二来则是因为也没有什么共同的亲人可以跟他聊聊这位半血缘的姐妹。 因为诸多事情还有太过乱来的过分举动,上午才被自己的前妻和过世妻子的表妹先后狠狠地臭骂了一顿的国王,很不优雅地使劲摁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显然没有心再重复一次自己方才的话。 但……不晓得是不是放下自己多年来的心事,还是亲子关系有了飞跃性进步的缘故(也可能两者皆有),万总觉得自己这位友人似乎变得有些……孩子气? 顺带一提,骂完一国之君后,抗压性相当强大的菲莉丝,拉着狄恩心安理得的坐在同伴之中;反倒是埃尔维斯三人组没有来,好像是去哪个埃尔维斯的秘密基地散心,听说是为了安慰在知道阿贝妮的事情后,情绪难得低落的葛瑞丝和里欧。 ——对此,缇菈表示:“实在看不出来老师有什么伤心往事……不是只会为了嫁不出去才难过的吗?”,然后迎来老师的弓箭暴击。 这位前任王后殿下在早上骂完自己无缘的前夫后,便趾高气昂的乘着马车风尘仆仆地离开了。在走之前,还难得叮嘱自己的学生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察觉身体不适,要立刻告知做长辈的。 万认为有着同样经历的温妮莎,应该是早已明白缇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所以才能如此的神色自若,没准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身为第一秘书官,克拉伦斯熟知国王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意思,查尔斯此番举动便是表示要他来代表发言,于是在一旁垂手恭立的他,态度恭谨地先对众人行了个执事礼。 “容敝人再向诸位介绍,这位……”他站在艾斯身侧用一种非常有礼的手势,一边说:“是杰斯提斯的新王,阿瑟陛下。” 这次大家可都听清楚,也确信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幸好他们还保持着理智,顾忌到此刻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也就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奇怪叫声响起。 万的注意力因为这样而被拉了回来,副首领眉头一拧,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名年纪看着比自己的学生与外甥女还要小的男孩,问:“不是杰斯提斯的使者吗?” 虽然完全不出他所料,对方的身份真的是非富即贵,大富大贵得与坐在主位上的那位有得一拼。 一点上位者架子都没有的小国王笑咪咪的点点头,“对外自然是这么宣称的,啊!艾斯是我的中间名,但是我此番而来不仅仅是为了展现我国的诚意,还有受人所托才会决定亲自前来。” 那跟国王把他们找来有什么关系啊……众人的目光在两位国王之间徘徊,不太明白这个国家之间的政治交流为何还要扯上他们。 几个小辈没听过任何传言,所以对此完全摸不着头绪,倒是曾经担任过年轻国王护卫的狄恩想起了什么,仗着曾经护送过的交情,不怕死的多嘴问了一句:“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和萨芙特王国联姻一事而来的?” “自然是为了联姻的事情而来。” 将上述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艾斯……不对,阿瑟毫不犹豫的立即给予肯定的答复,同时不忘点头强调自己的意思。 然后,不意外的看到某三个人黑如锅底的脸色,被那样的表情取悦的小国王很不客气的放声大笑。 “阿瑟殿下……”见自己侍奉的君主脸色阴沉,随时会像座火山爆发一样,克拉伦斯只能稍稍越矩,小心翼翼的向那位贵客出声提醒。 第一秘书官心里那份“最担忧的事情”表,最近又多了一条:那就是担心这几天才迈入(迟了不知多少年的)傻爸爸模式的国王,会因为爱女心切,导致一时的愤怒,演变成外交上的流血事件。 事实上,杰斯提斯的年轻国王,早已有一位心爱的未婚妻——说到此处,阿瑟还顺便用上他毕生所学的形容词,来赞颂他那位据说美得宛如神祇下凡的未来王后,足足花了十分钟来着。 只是因为国王还未到国家规定的适婚年龄,再加上某些缘由,是以王室内部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这名小姐的身份。 而此次所谓的“联姻”一事,其实为了完成他母亲所交代的一件事情。 狄恩这会儿又插了嘴:“阿瑟殿下的母后,记得是菲雅利王国的公主吧?那个精灵族所统治的王国……”话还没说完,他被菲莉丝赏了一肘击,疼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是的,但是我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统,因为我母亲是半精灵。而且现在菲雅利王国的主人,我的外祖母已经传位给她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的表姨,如今精灵王的小女儿金妮殿下。” 说到此处,阿瑟转过头看向苍玄门冒险团的几个人,接着道:“此次前来,便是从我母后的家乡那里传来的讯息,希望能帮忙传话给我的表妹,菲雅利王国金妮女王的女儿,洛菲公主未来的伴侣。” “嗯嗯,原来如此……那么,陛下又为何找我们来?” 听起来像是王族与王族之间的政治联姻,但是再怎么说也跟苍玄门没关系吧…… 莱特的心里才刚浮现这样想法,同时,留着铂金色短发的男孩蓦地灿烂一笑,看着某位金发剑士道:“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找您啊,我表妹的婚约者,莱特先生。” 当事人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当场石化在原位,坐在他旁边的缇菈下意识地反问:“呃……您刚才说您的表妹……和谁的婚约?” “自然是您的,莱特先生,龙族的王子殿下,还是我该唤您的族名比较好,虽然我不知道……咦?您的表情怎么这么僵硬……啊!难不成这还是个秘密?您的同伴都不晓得?” 命运的相逢 第95章 只为伊人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气氛顿时一阵寂静,可怕的沉默夹杂于空气中,在这个会客厅里缓缓流动,擦过地毯、长椅、柜子、墙壁,最后轻巧的窜过他们的身侧。 “总觉得……加入苍玄门的冒险团后,好像经常被重塑三观。”这是当他们离开会客厅,走出宫门后,缇菈所说的第一句话。 她才加入不满半年,第一天就遇上了新型魔兽,发现母亲的死因不是单纯的因公殉职,三个月后又得知自己是在艾迪尔镇出生的。 今年先是发现坦和奈是萨芙特王国国王的小孩,重点还是正室所出而不是私生子; 接着是万和刚认识的狄恩不仅是自己的亲戚,前者竟然还是母亲的血亲、自己的亲舅舅,当天晚上又发现自己体内居然流着本该灭亡的伊斯特一族的血统,而且还有血脉复苏的征兆。 最后是今日被人爆料出来的,莱特的真正身份,龙族,还是一族的王子——虽然有双胞胎的例子在前,这个不算是重点——也不是说前面几件事都有出现预兆,但是…… 龙族!货真价实的龙族欸!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居然有一头龙!这个就真的大大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哪天要是来个人告诉她,说自己身边的谁谁谁其实真的是神明下凡来着,或许她不会再感到意外了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自从在水宫殿中使用那股很可能是伊斯特血脉带来的力量,然后莫名晕过去又莫名在投宿的旅馆中醒来后,缇菈发现不仅额头上的图腾消失了,眼瞳也恢复了原本温润甜蜜的琥珀色。 不仅如此,还一扫前几天一直持续的轻微不适,清醒后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眼下一个接一个的重磅炸弹,轰得她自己此时有些晕头转向……总感觉平静几天得头脑待又疼起来了。缇菈不禁用力揉起太阳穴,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减轻那股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但是,这个举动似乎引起了谁的注意,因此下一秒,某道带着担忧的嗓音突然窜入耳内:“怎么?头晕?” “不是,只是在想这年头是怎样?现在又开始流行猜猜我是谁这种游戏了吗?”她也没特别去想声音的主人,一边专心得按压太阳穴一边下意识的回答。 “有什么好讶异的,普通人怎么样都不会有莱特那种皮粗肉厚的耐打能力吧,我以为你会将这个特殊之处记下来,看来洞察力还有待磨练啊。” 说话的人会是谁呢? 菲莉丝想要多陪陪自己的外甥与外甥女,本来就是宫廷药剂师,自然是要留在王宫;莱特也被阿瑟留了下来,应该是想要完成一下母亲娘家交付的任务(传话)。 万和狄恩彼时正走在自己前头,似乎正在讨论方才的事情。 所以现在会回答她的人只可能是……“我还以为你在怪我,明明早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却没把它当一回事……” 语气里有着歉意是不假,但是……大约潜意识里还是想赌一口气,她说着这话的同时还垂下脑袋,不去看终于肯跟她说话的搭档。 虽然不用这样做,她也看不到那个刻意放慢步调走在自己身后的黑发青年。 身后那个人轻轻地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长到她觉得肺部应该是再也吐不出气才对,可是人似乎是在叹气后又屏气凝神,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存在感,仅有那浅浅的,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告诉她后面还有个人在。 良久,她的搭档才再度开口,语调拖沓而沉重:“我那不是在怪你,而且真要怪的话,那也是——” 也是什么?她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对方迟迟未至的话尾,不由得开口追问。 不,没什么……后方那个人只是沉默几秒,才再度出声,只是这会儿语气听上去明显轻松不少:“照这个情况看来,我们下一个任务也差不多要决定了呢。” 这句话的讯息量着实丰富,令缇菈一时间忘记自己还在闹别扭,猛地转过头问对方是什么意思,速度太快太猛,以至于头不痛了却险些扭断自己纤细的脖颈。 “可是……阿瑟殿下的表妹应该是精灵族的吧?龙族和精灵族……这算跨种族联姻吗?” 少女一边揉着脖颈一边问,在说到龙族时还奇怪的停顿一秒,她还是有点没法把莱特跟龙族雄伟威武的身姿放在一块儿。 青年点点头表示,血脉排斥的可能性确实非常高,莱特的母亲好像就是因为这样过世的,但是龙族跟人类都可以生出像莱特那样的笨蛋了,跟精灵族怎么不合得来?这世上除了神族之外,就这两个种族的魔法能力最强。 “再说龙族也拥有化成人形的秘术,不然莱特是怎么保持那副人模狗样的?” 解释的同时不忘顺便骂了损友几句,青年说完还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让缇菈隐约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被狠狠地鄙夷了一番,不过她不像往常那样在意,因为注意到了零所说的“龙族和人类”。 “你不知道吗?莱特的母亲克蕾西亚是人类贵族出身,所以他的人形多少都会受血脉影响,样貌上更像母亲一些,现在用的名字也是从母亲的娘家姓氏改的,话说你难道一直不觉得他的长相跟谁有点像吗?” 对于长相实在没什么敏感度的某人半点用脑的打算都没有,只是傻愣愣地反问:“像谁?” “难、难道,莱特是温妮莎老师的儿子?的确,经你这样一说,他们两个长得是有些像……不对啊,零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刚问出这个问题,缇菈就发现零的脸色……怎么说呢,她的搭档表情有些微妙的复杂,像是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笨。 “莱特那家伙的母亲名为克蕾西亚.布莱特,是已故布莱特男爵的长千金,也就是温妮莎的孪生姐姐。你之前真的不觉得温妮莎和莱特有那么一点相像吗?莱特私底下还经常会不小心称呼她阿姨呢。” 他觉得直接将答案说出来还比较快,跟自己的搭档卖关子简直就是世上最愚蠢的举动。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下:“顺便一提,克蕾西亚小姐就是查尔斯国王还是王储时的前未婚妻,后来因为在探访外祖母家的途中遇到劫匪,被路过的莱特他爹救了而跟人家跑了,所以陛下才会改娶温妮莎为妻的。” “哇喔…….现在真的在流行『猜猜我是谁』了吗?” 少女听完他的话之后,难得一脸平静的不作声。保持缄默一会儿,最后干巴巴的如此表示,然后才恍然发现最初的谈话主题似乎越跑越偏。 “哎不对,刚刚不是在说任务的事吗?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姑娘,那是因为你自己把话题扯开了啊……零捂住双眼,一副没眼看她的蠢相。 “你是忘了刚才阿瑟殿下后面说的话了吗?” 命运的相逢 第96章 只为伊人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杰斯提斯的新王在给众人投下重磅炸弹之后,看也不看某当事者的表情,径直表示莱特(不管是否要结婚)必须得和自己前往菲雅利王国一趟,因为这样,他连此番出行都是在掩人耳目的状态下完成——不然当初也不用委托苍玄门派人来保护他——为的就是之后前往北方时也能够如此。 所以在萨芙特王国逗留的这几日里,小国王已经透过关系,找好了一只作为掩护的商队和保镖; 另外,也希望苍玄门能够继续派人参与,毕竟此事涉及他们的同伴,因此才特请查尔斯国王将几位留在王城的成员一并邀入宫中。 “那跟我俩有什么关系?” 本来作为莱特的搭档,双胞胎应是最适合参与的人选,无奈二人已做为一国的王室成员通过祈福仪式,必须得留在宫中学习,实在不宜随意出宫。 零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跟她说明。即使是为了履行王室义务,作为使者前往他国访问,也是为时过早。 至于其他的人……狄恩搭挡三人组刚结束完长期任务,菲莉丝在宫中又有正职,所以不会优先考虑他们; 埃尔维斯三人几天前才决定接下其他任务,应该也被排除; 鉴于冒险团的那位首领大人基本上是幽灵人口,作为实质首领的万自然得留下来。 “因为我们的职责定位上不太算是保镖,所以如果没意外的话,人选应该会是我们两个跟云他们三人。” 语毕,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着补充:“刚好,也好久没跟云他们出任务了,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跟贝多谈历史吗?至少旅程上也不会太无聊。” 四人就这样俩俩各说各的话,一边慢慢朝王宫城墙的大门走去。 一个纯白色的身影正伫立在王宫二楼的窗前,一手把玩着白色的柱状水晶体,红棕色的双眸淡漠地望着他们消失在城门。 我还以为你会想去向那个小姑娘解释一下,阿玛迪斯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娇小的背影,神色木然的道,当年你并不是故意要抛下你的搭档。 事到如今,说那些也于事无补,人……都已经不在了。 在他身后垂手而立的雅穆尔只是不冷不热地回答,让垂下的眼帘遮去眸中淡淡的悲痛。 前前任大祭司那边如何了? 雅穆尔闻言,先是转头看向领他而来的两位侍女——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诺儿和露西来着——表示感谢她们的指引并请她们先离开后,才回首低声答道。 “是,王室祭司们调查过后,确认她与之前在艾迪尔镇闹事的,自称『弒神者』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凝视着神官静默得宛如大里石像般的背影,雅穆尔明白对方内心必定也是痛苦的。 儿时的抚育之恩,使他一直将那位老妇人视如亲祖母般敬佩仰慕着,同时也令他进入圣教会,走上了这条道路。 思及圣教会,雅穆尔才想起自己还必须报备一下今早的一个讯息,顿时收起所有的情绪,语调放缓的说:“还有一件事,是刚从圣教会那里传来的,大人。” “说。” “就是那位名叫凯丁的逃犯,今早被圣教会的追踪士发现死在圣教会通往北方的边境……呃,大人?” 不晓得是不是近来太过疲劳或是视觉疲劳,雅穆尔总觉得在那位大人突然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一双如鲜血般恐怖的艳红色眼瞳,但是当他眨了眨眼后,发现那双红棕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周身的气场温和平静。 “没事,继续说下去。”攥紧手中那根白色水晶,阿玛迪斯淡淡地说。 半个月前,原本被严格看管在圣教会地下水牢的犯人,不知他有如此能耐,竟然能躲过狱卒的看守以及所有的保护结界,逃狱了。 圣教会派人带着追踪型的魔兽夙夜不懈的追捕,终于在今早位于圣教会的北部边境,一个名叫“丹斯”的小镇上追到了最后停止的,微弱的气息反应。 但是,当他们抵达该小镇时,却惊愕失色的发现—— 整个小镇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并且连个尸体或是房屋残骸一点都不剩,仅剩大火燃烧过后的焦黑痕迹。 “嫌犯本身是操控型的能力者,且其本源属性并非火炎属性或是任何能引起燃烧反应的元素,所以圣教会推断,纵火者另有其人。” 神官微微蹙起眉的表情在以往是非常难得看见的,令雅穆尔多少感到吃惊不已,当听到对方连问三次“有什么依据”以及“在此之前小镇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后才抓回意识,赶忙回答。 “而且根据对方所言,在他离开小镇,有看见两名高矮不一的旅人,二人皆身穿长至脚踝的黑色斗篷,因为罩着兜帽的关系,因此目击者没有看见他们的面庞,但是,结合其他数据显示,纵火者的身份初步推断,很有可能是——” 随着书记官一字一句的报告,阿玛迪斯的眉峰越拢越近,直到听到最后关于纵火嫌疑人的打扮描述时猛地起身,正专心报告的雅穆尔被他的这个异常举动吓了一跳。 听到神官厉声要他重复一次嫌疑人的身份时,从问句的语气中好像感受了某种不似愤怒的感觉,这可能又是他的一次错觉。 “呃……很可能是北斗七星的成员。” “你、在、这、里、做、什、么?”在投宿的旅馆内,零用那双猩红色的双眸,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那张狐狸似的笑脸,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当然,语气也是十足恶劣的那种。 自艾迪尔镇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四海商队的少当家.叶明沂,听到这句非常不友好的打招呼时,只是“啪”的打开从不离身的那把扇子,遮住他那张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人神共愤的俊脸,笑笑的不答话。在他身后还有两名男女,男的同他一般高,女的则是矮了一颗头。 前者年约二十出头,身穿灰蓝色连兜上衣以及简单的黑色长裤,留着比零稍微短一些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干净清爽,右耳上配戴了一枚与叶家少主同款却是蔚蓝色的耳骨夹,额上则系着一条三指宽的宝蓝色布带。 见缇菈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青年那双色泽宛如天空般清澈透亮的蓝色杏眼忽地微微瞇起,嘴角似乎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一头少见的水蓝色长发披散在背后,俏丽精致的小巧脸庞上有一双迷蒙的绿色眼眸,看起来像一汪倒映着翠绿树木的湖泊,十分符合灵族该有的美貌。 女孩身上萦绕着一股有点熟悉的淡香,清新的海水味与恬淡的花香,相当奇异的少见组合,却又揉合得如此完美动人。 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看上去虽然种族不同,却都有着和明沂极其相似的眼形,尤其是那个长相清俊,给人的感觉却有点愤世嫉俗的男子,他的长相比起那个女孩,更像某个人来着? 呆滞地望着那张刻薄的神情,大脑运转了足有五分钟之久,一幕幕记得的与没有任何印象的,模糊记忆中的画面与影子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比较清晰,却仍透着一股违和感的样貌。 缇菈终于明白眼前这张脸到底是像极了谁——刚才之所以没能马上想起来,主要是因为对方此刻的表情,并不太会出现在那个人欠揍的俊脸上,所以一时半刻没能将两人五官的相似处联接上。 “老爹?!” 彼时的他们,尚未知晓那潜藏于自身与即将到来的危机。 命运的相逢 第96章 宿命·序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迪芙兰特上,史册有纪录的时期分为四期:异种族生活的远古时期(没有确切的时间记录)、人族出现的上古时期、五千年历史的皇灵历时期,以及如今的新历时期。 其中,第二个时期仅纪录着少数几个重大事件及后世的推测,皇灵历时期的历史基本被一一记载着,唯少数数据从缺,最后的新历时期因是现在进行式,故记载最为详细。 根据上古时期的相关纪录,上古中期,兽族为了避免与异种族通婚导致失去种族的文化与传统的这种结果,而开始与拥有相同根源的人族通婚,以至于纯粹的血脉在上古末期几乎消失无踪,仅留下少少的数量。 在此之后,人族在上古后期开始出现。 上古时期末期,来自魔界的魔族在当时的魔王带领下穿过结界,攻打迪芙兰特,大大小小的战争长达数年。 因战争终结的翌年为皇灵历时期元年,故此战役被后世称作“世纪战争”,经此一战,兽族正式灭绝,取而代之的是拥有魔族血统的“魔兽”。 同一年,妖精这一种族诞生,与精灵族出于同源。 几千年后的皇灵历后期,人类开始着手研究“基因改组复原”,以早期的魔兽为样本,加入不同种族的基因,除了原先的魔族,人族、精灵族甚至是龙族来弥补基因缺陷,最终成功复制出拥有上古时期兽族血统的复制品。 但是,复制品因为魔族的基因开始学会自我完善,却是人类始料未及的事。皇灵历四千九百九十二年,研究员们以魔族的“地狱三头犬”结合受兽族基因所创造出来的“魔犬”,与其他众多的复制品同时失控,逃入人类社会,造成难以抹灭的伤亡。 于是,人类制定了“野兽扑杀计划”,并联合成立专门的特殊武装部队,其中也有专为异能者设置的队伍。 不知道是哪位神明,像个粗心的画家,随意地甩着手上的画笔,一下又一下的,使得蓝色的天空画布逐渐笼罩一层灰色薄纱,最终变成使用多年的灰抹布,轻轻一拧,能拧出绵绵细雨,每一滴都是滔天巨浪,落在翠绿鲜嫩的叶片上,在这片不详的灰色中敲出了和谐的音色。 两道黑色的身影在树林间疾速奔走着,雨水掩盖了喘息声,却掩饰不了凌乱的步伐。这片偌大的森林,一直没有改变的绿意景色,他们与目的地的距离似乎不断地在拉开,没有任何一丝缩减。 “没事的……别看那孩子那样,他比任何人都厉害,阿浚会保护他的,他们都会好好的,你看阿佑和阿禩,不也都没事吗?” 他一边向前疾奔,一边反复的向身旁的弟弟说,急促的语气牵扯着杂乱无章的话语,像是在安慰对方,也是在安慰自己。 后者的面上这几日一直不见原有的灿烂笑容,只是满脸担忧地低声轻语:“可是,二姐姐的预知从来不会出错……” 前方蓦然传来的咆哮声,不仅强行中断对话,也震碎他们心中那一份小小的渴望。 这股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无名疼痛,痛苦而惨烈,与潮湿的空气融为一体化为一股无形的威压,压迫着裸露的肌肤,难以言喻的剧烈痛苦从皮肤深入至骨骼,乃至于灵魂深处,火舌窜过后留下了名为绝望的烙印。 当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能停下日夜兼程的脚步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 方才的咆哮声有多凄厉,眼前宽阔却了无生气的场景就有多惨烈,仿佛成了与此时的天空相同的色调,死亡的不祥气息化作了薄雾,缭绕着整个“战场”。 滂沱大雨冲不散沉重的雾气,只能冲淡地上那刺眼的,宛如河流般的鲜红,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以及如布娃娃般残破,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四肢躯干。 “怎么会……没能赶上吗……”他听到身旁的弟弟这样喃喃自语,脸上的震惊以及干涩的话语,似乎无法相信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 天空一般清澈的眼眸映照出了战场的中心:在距离他们几公尺远的前方,视线的终点是,一头有着血色皮肤,狰狞面孔的庞然大物。 他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念着怪物的名字:“魔犬……”那是他自己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三颗头的丑陋大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数十颗沾染着鲜血的巨大利齿彰显着其战功凛凛,雨水冲淡它同样尖锐的利爪上的鲜血,与身体同样赤红的狭长双目瞪得如铜铃般老大,失去了往日凶恶的光彩。 由于人类的一己之私而被复制出来,这头最后的魔物,一直是所有复制品中最凶残也是最为棘手的。因为它的缘故,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丧生于它的残暴之下。 此时这头被人视为心腹大患的巨大威胁,早已魂归大地。 与其一起踏上黄泉之路,前往位于地狱冥府的,是武装部队中仅存最后一支异能者小队。 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踏上这片死气沉沉的战场,经过一具又一具,无法辨别生前样貌的亡者残骸,有的是被业火焚烧得面目全非,有的是破碎得尸首分离。 时间之神仿佛刻意将世界的行进速度调慢了,因为耳边听到雨水打在地面及身上的声音是那么的缓慢、清晰,眼前的一切变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慢慢移动。 在最靠近那头魔物的位置,他们终于找到了最想找的那个人——在巨大的躯体面前,早已被淋湿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娇小脆弱,微微垂下的眼帘遮去眼中的一切光芒,像是停止呼吸似的,失神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魔犬的尸体身上。 若非注意到少年嘴唇蠕动,好像在说些什么,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的终点就是这样:跪在这里,英勇惨烈的战死。 但是少年并未死亡,只是意识有些不甚清楚。 这个认知无疑令他放心不少,只是当他目光下移时,心中才刚要放下的大石,化作恶魔的手狠狠地一把扼住自己的喉咙,紧紧的令他喘不过气,他身边的弟弟也是如此,乌黑美丽的双眸里满是惊愕。 少年怀里抱着一具死亡不久的尸体,年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只是那张双目紧闭且再也不会睁开的面容,是他再熟悉不过,而对方胸口上依旧残留着鲜红液体的银白色长剑,是他们的幼弟从不离身的武器。 此刻这把剑的剑柄,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正被他紧握在手中。即使心中早有预感,但是他们兄弟俩仍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幅景象。 同自己一起前来的弟弟先一步回过了神,瞳孔一缩,似乎是终于意识到某个恐怖的事实,只见他的身子蓦然晃悠了几下,向前迈开几步后,近乎无力的跪跌在地,口中不住低喃着“为什么……”。 而他自己呢?除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恍惚地用艰涩的声音轻唤幼弟的名字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此情此景,无论什么行动,都是徒劳无功。 “阿洛……” 那个亲昵的名字宛如一条牵引绳,牵引着他的幼弟抬起头,嘴唇微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仿佛被此时的雨水清洗过的碧绿杏眸如火焰熄灭的余烬,再也不见以往的美丽神采,整个人就像牵线的木偶一般,木然地看着他。 遥远的天际那端,隐约传来滚滚雷声,厚重的乌云后头依稀能看见巨大的漆黑之影,伴随于其中的,是野兽极为痛苦的悲鸣,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宛若哀悼着失去之物。 仿佛被那声声哀戚的悲鸣狠狠剐去心中最重要的某种事物,让他身形忽而有些不稳。跪在一旁的弟弟也似有所感,只见隐忍多日的眼泪,终于在看到幼弟这副失魂的模样后溃堤而出,滑过那张艳丽俊美的脸庞。 有洁癖的他不去在意膝上的污泥,只是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而后用力地拥抱那个意识早已模糊不清的少年,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抵在那沾染了不少污泥的雪白脖颈上,低声呜咽了起来。 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刺穿耳膜,他愣愣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那方,好似视线能穿透模糊不清的雨幕。 待看清那道身影究竟是什么后,心头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明知此刻的距离如此遥远,对方不可能听见,却仍下意识地想开口出声。 然而喉头像是被什么卡住似的。 沉默半晌,他低语出声:“……大哥……” 宛若自言自语的音量,在大雨下却清晰可闻,和那一声声凄厉的悲鸣一并穿过飘泼大雨狠狠刺进耳里。 滚烫的泪溢出眼眶,与冰凉的雨混合,顺着面颊一并滑落。 为他可怜的兄弟们,也为再也无法醒来的友人,更为那些不幸丧生的宝贵生命。 皇灵历五千零二年,以特殊武装部队全灭以及最后的魔物死亡为代价,名为“野兽扑杀计划”的战争终于结束。 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宝贵而无辜的生命也在这一年不幸离去。 同年,因生灵涂炭,凡间动荡不安,毁灭者与守护者现世。 ——十年以后,第三次大地震发生。皇灵历时期结束,世界进入新历时期,后世的学者将这场大地震,称为“大浩劫”。 命运的相逢 第97章 远途之始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那个没有历史记载的上古时期开始,五块大陆紧密相连,即使互相隔着崇山峻岭、陡峭山壁、幽暗深谷、寒冰湖泊、汪洋大海以及漩涡翻滚,以中间的“神之领域”香格里拉大陆为媒介,彼此之间互有往来。 后来,皇灵历终结于大浩劫,自新历时期开始,迪芙兰特上流传着一句话“北魔法、南修道、西科技、东武道、中天赠”。 说的是五大陆的人民因地域土壤性质的影响与限制,以“炁”为基础所衍伸出来的异能。 北大陆,人族与亚人居多,异种族数量也不在少数,部分人民擅长以自身的炁与外界的气息链接,藉以驱动自然中的各种元素,被称为“魔力”,这是七大族中的“发”系统。 南大陆,以人族与妖族为主要的居民组成,大部分的人擅长运用调节体内的炁吸纳外界的气息,甚至能够改变自身体质,被称为“灵力”,这是七大族中的“敛”系统。 西大陆,已知几乎只有人族居住于此,他们继承皇灵历时期和上古时期的古老智慧与技术,并将之与自身的炁融合,进一步结合其他生命体,被称为“科技”。 东大陆,已知人族最少,皇灵历时期为异种族往返七界的主要通道,居住于此的异种族居多,信仰主要为战神,崇尚力量,其血脉中与生俱来的蛮横融入炁中,无法与自然界的元素相连,被称为“斗气”。 自然能力,由世界赐与的祝福,依着自然的馈赠而生。 传承能力,祖先所传承的力量,依着血脉的流动而生。 绝对能力,伴随着新生的宿命,依着灵魂的根源而生。 ——皇灵历时期,他们将这三项能力统称为“天赠能力”,其意为“上天所赠”。 晚间的风裹挟着烈焰燃烧时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争先恐后地扑上她的面,穿过她的身,掀掉了她斗篷上的兜帽,继而向后奔涌而去。 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以抵挡那炽热的温度以及吹来的灰烬,但是目光不为所动的,凝视着眼前大范围肆虐的火焰。 不,那其实应该不能算是火吧…… 记忆中的火焰,是太阳般炽热的,是耀眼炫目的,是安静的。纯粹燃烧时的明媚火焰,足以把整个天际染成夕阳般的颜色。 而眼前的火焰,是月亮般冷冽的,是阴暗不祥的,是狂暴的。颜色沉重的仿佛浓稠鲜血爬上漆黑的暗夜,近乎发狂似的想要吞噬什么…… 她随手拨开遮挡在眼前的散乱发丝,让一头如夜般的深蓝色长发随风飘扬着,被火光衬得水润明亮的金色眼瞳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像镜子一样真实的映照出眼前惨遭这波烈焰所吞噬的繁荣光景。 视线的尽头,伫立在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宛如死神般一身的黑,手持巨大的镰刀,只有那双如鲜血般暗红的癫狂,与周遭的不祥火焰一同发出剧烈的共鸣。 她木然地注视看着它吞噬曾经的一切,终是再也无法承受似的阖上双目,本来紧紧抿起的朱唇微启,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想你……” 是谁在渴求似的这么呜咽低语? 失去束缚的野兽,在发狂着破坏一切,同时也发出受伤的痛苦悲鸣,那声声的悲痛犹如对灵魂施予凌迟似的千刀万剐。 那颤抖的语调,被火焰燃烧的声响下所掩盖,倾诉之人的心仿佛在垂死挣扎,像是与什么在进行激烈的抗争,却终究只是轻轻一碰便溃不成军,已然无法再坚持。 一如那些在边界中苦苦哀求的,不幸的人们一样…… “喂,你还想睡多久啊?”一个略低的男音在耳畔蓦地响起,语气中饱含的情绪,让人听了都觉得说话的人现在脾气很恶劣的感觉,还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急躁情绪,凝聚成一支划破空气而来的箭矢一般打碎了眼前的幻影。 猛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如晴朗天空一般清澈的蔚蓝色,不复之前乌云密布的幽暗。染上金黄色泽的琥珀色双眸眨啊眨,眼睛的主人一时半刻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出神地望着那抹蓝发呆。 惊醒的那一瞬间,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于是本就记不清的模糊画面,就更加的难以想起其内容为何。 当她躺在地上,试图努力回想自己方才梦见了什么,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忽地一左一右袭上自己的面颊——对方丝毫不打算手下留情——虽然只是狠狠地捏一下就移开了,但是从两颊无预期传来的疼痛感,也足够令她大脑瞬间完全清醒。 跪在她身侧的蓝发少女见她整个人弹了起来,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喜色爬上那张白皙秀气,神情中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瓜子脸庞,最后在那双迷蒙的青色杏眸里晕染开。 被少女抱在怀里的小黑猫愉快的甩了甩尾巴,轻轻拂过她的脸;至于单膝跪在她面前的黑发青年则是收回手,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地起身。 系在额头的那条宝蓝色布条,没能完全掩盖那张酷似苍却又不尽相似的容貌。 线条优美的浓眉下,一双紧紧盯着她的大眼睛镶在那张略中性的脸庞上,蔚蓝色的杏眸澄澈如镜,并非养父那样温暖的夕阳色,却好似晴朗的天空,更似流光溢彩的蓝宝石。 只是那当中时不时会透出如寒冰锐利刺骨的阴鸷眼神,以及那张锅底似的脸色,也绝不是苍一贯的眼神和神情,高深莫测、难以捉摸才是更适合那个总是一脸促狭玩味的男人的形容词。 “你、你做什么啊!”她怒瞪着眼前那张与自家老爹极其相似的面容,嘴里吐出那个人的名字。 “赛迦!!!” “还记得我的名字,看来是没睡傻。”赛迦嘴角扬起那抹一如既往的冷笑,用着慵懒拉长的语调表示他对此非常“欣慰”,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感。 她怒视着对方,感觉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气愤过。与此同时,一旁的蓝发少女见状,连忙开口劝道:“缇菈才刚醒,你也不用对她这么凶……” “不用对她这么凶?亲爱的伊莉丝,那你怎么不问问她……” 赛迦闻言看了同伴一眼,说话的语气稍缓。但是当他的目光又移回某人身上,皮笑肉不笑地接着道:“我们现在会在这种鬼地方,到底都是谁害的。”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那句话,原本是问句的话语听起来特别像陈述句,简直跟讽刺人的神情语调没两样。 只是,经对方这么一说……四肢莫名沉重酸疼,像是运动过度的感觉传回大脑,她依稀想起昏迷之前的那阵天旋地转,心底深处也跟着产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赶忙起身四下张望,只见他们三人的四周,目光所能及之处全是树,树,树! 且树木高大、枝叶繁盛,以至于头抬到近乎九十度角,险些将纤弱的脖颈扭了也只能看到小小一片天空,其他全被茂密的树叶遮得相当严实。 没有看到他们原本所待的村庄,也不见几个同伴熟悉的身影,自己身边除了宛如热带雨林似的丛林之外,只有赛迦和伊莉丝…… “这、这这、这这里……” 注意到自己严重结巴的状态,怕再这样说下去会咬到舌头,她只得先暂停话语,深深的吸了口气,再吐气,再吸气…… 然而事实证明,这样反复做了几个循环,也止不住她语气中的颤抖。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最终,陡然放大好几倍的音量震得周围的树木晃了晃,树叶像绿色雪花似的片片掉落,原本躲藏在四周的动物们顿时鸟兽散。 【时间倒转回前一天早上】 缇菈.苍玄门冒险团的新人.初出茅庐的弓箭手,对于眼前的情况,有一种想扶着额头仰天长叹的冲动。无奈怀里抱着圆滚滚的水晶宝宝阿奇拉,实在是腾不出手。 在她面前的四名男子,年轻的杰斯提斯国王和四海商队的少主笑意盈盈,与之相反的是另外两个黑发青年互相的臭脸瞪视,莫名形成了两两相对的诡异场面。 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为了抱得美人归的竞赛,纯粹只是因为缇菈现在站的位置,恰好距离他们四个人最近,而且她的其他几位同伴——包含商队少主带来的那位蓝发少女——也都和她有差不多的想法,除了一路上一直很想逃跑却被看得死死的,据说真实身份是龙族王子的某人心思不在这上面之外。 “我说……你们四个够了喔,是要给别人看笑话吗!” 最终打破这奇怪气氛的,是本次冒险团任务的第二把交椅.云,她双手抱胸,分别给了四人——没错,连同某位一国之君在内——非常凶狠的一眼,看在缇菈眼中,莫名得有点像炸毛的猫…… 两个笑容灿烂的人顿时蔫了,反观另外两位发色身高体型都相差无几的青年,依旧互相瞪着彼此,仿佛对方欠了自己几百万的债主样,直到桃色鬈发的女子用力咳了几声,他们才勉为其难地收回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开几个洞似的眼神。 虽然缇菈勉勉强强能感受到自己搭档的气息中,不似另外那位系着蓝色带子的青年是纯粹的厌恶,好像还带了点别的负面感情在…… 自从在萨芙特王宫的地下水宫殿偶然激发了潜藏的伊斯特一族的力量,结果很没用的昏倒再醒来后,缇菈发现自己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似乎又更加敏锐了,想来以前对于气息的高敏感度也是源自于血脉的遗传吧? 嗯,现在先说回正事。 因为小坦和小奈的关系,他们几个人在萨芙特王国的王都待上一周的时间,期间经历了点极其混乱的小遭遇,好在是平安化险为夷。 在双胞胎结束祈福仪式的第三天,他们苍玄门的冒险团接到了杰斯提斯王国的使者,同时也是该国的新王发出的委托:“陪某位化名加入冒险团的龙族王子,前往他的婚约者.精灵族公主的所在地,位于西尔维斯特森林的菲雅利王国”。 一切过程必须低调且隐密,因此国王已经事先做好了安排,后天便以商队的名义向北方出发。 于是在同一天,他们便在下榻的旅馆大厅里,见到了阿瑟国王所谓的“安排”:几个月前才刚一起从艾迪尔镇回来的四海商队的少主.叶明沂。 与他同行的,还有服侍他的式.稻荷先生跟两名莫名熟悉,但确实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命运的相逢 第98章 远途之始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双方简单的打过照面,交换过任务的基本信息后,便约好在上一次东行任务集合的地方碰头。毕竟是长途旅行,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怎么行? 何况此次任务的参与人员还有几名未被告知的冒险团同伴,需回去爱普莉城回报。 后天之约如期到来,对于这次任务表面上要护送的货物占了几箱马车、他们的行囊又占了多少空间,着实不是缇菈想去理解的部分,反而是如何不让莱特逮到机会溜走这件事就耗去了他们几个人不少的心神。 短短两天两夜的时间,某个人试着翻墙逃跑不下数十次,不过也算是他运气衰,估计是因为血脉遗传的缘故,缇菈除了气息的感知力提升外连空间感也变好了,次次都能准确地将这位龙族的王子殿下捉回来。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莱特的弱点在后颈部,那里似乎非常敏感怕痒,还是因为某次追逐时,贝多不小心碰到他的后颈才有了这个重大发现。 往后这成了每次零威胁莱特的最大筹码——不过截至目前,看起来没什么用,莱特的逃跑率仍是高得快跟零这个有前科的家伙有得一比。 另外,这次出行的队伍中令她最感兴趣的是,这一回年轻的少主带上的几位商队成员与保镳,不是普通人类出身,就是犬科的兽人族……虽然有设想过四海商队的成员应该不只有普通人,但她还以为会全部都是妖族。 其中也包括了曾在旅馆有过一面之缘,方才还在和零互瞪的那名黑发青年.赛迦,以及可爱的蓝发灵族少女,名叫“伊莉丝.格雷森”。 不过,从明沂特别将二人带上这个举动来看,这两个人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商队的成员或是保镳那般简单…… 事实上,他们俩的身份也确实不一般。 就在踏上旅程的第一天晚上,几个人围在营火边解决晚餐时,答案就砸了下来:伊莉丝其实就是艾斯(也就是阿瑟国王)的未婚妻。 这件事还是那位嘴巴不严实的商队少主说漏嘴,他们才得以知道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好在当时外人也不多,伊莉丝的身份也不会因为被传出去而受到杰斯提斯王国的贵族威胁。 不过男方好像本就没怎么打算隐藏——毕竟之前他曾毫不避讳提过自己有位暂时不能公开身份的未婚妻,所以在被明沂说溜了嘴之后反而正大光明的晒起恩爱。 也因为如此,莱特也常被云打趣说“还没开始就没机会了”。 原因无他,某位自诩“女性之友”的家伙每次只要靠近伊莉丝,瞬间就患了口吃症不说,走路还经常同手同脚,看起来很像是之前去艾迪尔时的“症状”……不过这个症状似乎一点都没有妨碍他的逃跑大计,倒是令人惋惜。 而那名青年的身份,也是差不多同时间得知的。 “你不要这么瞪我啊,三哥!我又不是故意的。”说完,赛迦本就阴沉的眼神顿时冷得能够凝结出实体,毫不留情地扎在他的身上。 还别说,被明沂这么一讲,缇菈和贝多才惊觉二人确实生得极像,只是因为性格和气质差得实在太远,故一开始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何况前者第一次见到赛迦时还将他与自己养父错认成同一人。 怪不得两人皆佩戴着同款式的耳骨夹,初见时缇菈险些以为这两人是那种……关系,却没想到原来二人是兄弟。兄弟俩眸色不同,却有着如出一彻的眼睛形状,如此相似的眉眼又有着相同的发色,放在一起险些让人误以为是双生子。 可尽管面部轮廓七八分相似,仔细一看还是能瞧出诸多差异。 若说及赛迦的相貌,与苍相比那真是英俊中还带了几分秀气,大抵是因为那圆润的杏核状双眼,使他看上去眉清目秀,只比缇菈大不了多少。 可明沂却是完美的将阳刚与阴柔的结合在一起,要说英俊是英俊,要说美丽也很美丽,更何况这位少爷似乎还上了一点淡妆,手执白玉扇,举手投足间无不是优雅的贵气,真是俊美的代名词。 ——就是偶尔流露出的恶趣味以及那张看着总有点不怀好意的灿烂笑容,让人觉得无比惋惜。 只不过后来,这位守不住秘密的商队少主,在苍玄门冒险团的几人惊愕的目光下,被据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随手甩出来的风属性招式赏了一大耳光,打得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只能躺在马车乘凉……休息。 鉴于以上这最后的结果,缇菈严重怀疑他根本就是有意为之的,真是够恶质的,虽然她对于赛迦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好感,至于原因为何,这点之后会提到。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明沂和艾斯在笑,零和赛迦在进行瞪眼比赛的场景呢? 起因在于路线的问题。 因为菲雅利王国位于整座大陆的东北方,因此此次队伍的原订路线是要从爱普莉城的东边郊外(也就是往萨芙特王都的方向)出发,直接斜切路线穿过大陆中央,直接往东北方向前进。 但是中央大陆是整个迪芙兰特上最开阔的陆地,这样的路线规划,途中会经过圣教会的领地,以及绵延了整座大陆中心的落天山脉。 为避免强行进山结果迷失在山中这样的可能性,也排除了绕远路的选择,他们决定先行到最近的圣教会领地的边境小镇,透过那里的传送阵到达东北方位的边境小镇,过程大概会花上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赛迦不同意,原因不晓得。 不只是他,连零的表情也像是在说不太赞同这个主意。 结果比起不赞同路线的选择,他们两人似乎对于彼此的意见竟然相同这一点更加的……反感? “为什么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差呢……” 缇菈对于零似乎与赛迦早就熟识这一点不怎么感到惊讶——毕竟她的搭挡的交友圈一向很神秘——反而令她感到好奇的是两人见面宛如仇敌般的敌对和仇视感。 虽然就这几日与赛迦的相处过程来看,她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奇差实属正常……不,应该说如果有人能跟那家伙处得好,那绝对是脾气好过头的滥好人类型。 “谁知道呢……或许跟感情有关?”水晶宝宝那双一直很温和的金黄色大眼睛看着那两人,看起来非常苦恼的想了想,也只得出了这样的猜测。 听着它那有些无奈的语气,她蓦然又想起了在萨芙特的水宫殿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她在返回爱普莉城的宿舍后,就兴致勃勃地向阿奇拉提起自己那一周的遭遇(好险水晶宝宝不用吃饭,不然阿奇拉准会饿死)。 当时阿奇拉是什么反应呢?拜可怜的记性所赐,她只能隐隐想起阿奇拉似乎也是用相同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了什么就一点也不记得了。 越想越是在意,对于两人关系如此之差这件事,被勾起好奇心的缇菈,又不死心的去问了跟零感情好得与兄妹没两样的云(她不太想去问明沂,感觉会被坑)。 那时他们的旅程开始已经过了两周左右,准备要迈入第三周,时值二月下旬,她终于有机会询问云的时候,正好邻近当天中午的饭点时间。 那位有着如猫一般慵懒气息的妩媚女子刚好负责饭后汤品,在听了她的问题之后,反应跟阿奇拉有点像,也是露出了一副苦恼的神情,望着蓝蓝的天空发呆似的想了很久。 中间偶尔会看一下缇菈,面前大口铁锅里的浓汤正冒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最后,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回头正视缇菈,语气郑重地回答:“赛迦和明沂的父亲,是抚养零和他姐姐长大的老师,他们三个可以算是义兄弟的关系。”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完全不在预期中的答案,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嘴巴很不优雅的半张着,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云姐和他们也是……” “我和他们并没有那么亲。”云也不打算去深究少女为何会直接联想到她的身上,只是耸耸肩。 她一边舀起一勺浓汤准备试味道,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零和赛迦的哥哥们认识最久,因为零他们姐弟被捡回去的时候,赛迦还没出生,而他的两位哥哥跟零他们是同龄。”换言之,零算是看着赛迦长大的,没有血缘的兄长吧。 这样不专心工作的结果,就是她的舌头被滚烫的热汤狠狠地烫了一下,接下来一整晚舌头肿得发疼,吃什么东西都得吹好久,被缇菈打上“猫舌”的标签。 不过,从云这边没能得出想要的答案,又不想去问某狐狸少主,再回想是否还有谁是知情人,伊莉丝好像知道点什么,不过两人不熟也不好意思去问,艾斯与四海商队的人似乎跟他们两人都不熟悉,一起出任务的另外三位冒险团成员,就更不用提了。 发现这次的队伍里没有人可以替自己解答的缇菈,开始思考着是否真的该去问问当事人。但……如果真像阿奇拉说的,两人吵架的原因真是跟感情有关,那感觉就很尴尬了,而且当事人还有两个。 可是,真的超好奇的说……木碗里的浓汤蒸腾着滚滚热气,依稀倒映出她圆润的面庞。 零面无表情地将某位试图逃跑不成的龙族王子拖回营地时,就瞧见自己的小搭档望着手中的热汤,苦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像是觉得那碗热汤的味道难以下咽似的,旁边的水晶宝宝身上挂着三条黑线。 于是,将某人打包捆好后,零接过桃发女子递过来的汤碗,闻了闻味道,发现没什么不对劲,顺口问一句:“……云,你在今晚的汤里面加了什么吗?苦瓜还是酸菜?” 没记错的话小姑娘一直最讨厌苦味跟酸味,最喜欢甜食,像没长大似的,但如果甜中带点酸似乎也未尝不可,这食物的喜好倒是不让他感到意外,毕竟跟某人一模一样啊…… 命运的相逢 第99章 远途之始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云吐着微微发红肿胀的舌头,满脸困惑地看着表情古怪的零,再看看跟自己离了两个人位置远的缇菈,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至少是没给这锅汤加料——她又不是金格,什么料理都想往里头加姜。 零的目光先与那名青年对上,只一个心跳的时间便立刻蹙眉撇头,稍微换个角度便看到另一张有几分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庞。 没有任何犹豫地推开那张笑得欠扁的脸,敷衍地回答:“不用不用,反正你也只会说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半是有什么情感困扰吧,真以为我不了解你还是不了解那ㄚ头吗。” 叶明沂稍微退开一步,抬手搓揉着被对方推得有些扭曲变形的俊脸,耸着肩表示不听也罢,面上仍挂着连扇子也挡不住的笑容悠闲地走开。 身后那道仿佛能刺穿人的专注目光随着他的脚步转移,看着他跑去骚扰自家商队的成员们(全然不管他们手边还在干活,且后者似乎都非常习惯自己少主这样的骚扰行为)。 赛迦的视线又落到那个苦瓜脸的女孩身上,半晌,他轻扯嘴角,在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时,挪开了视线继续同伊莉丝说话。 只是回头的那一瞬间,纯粹的天空蓝中好似划过一抹漆黑的光彩。 拜感知力提升所赐,缇菈猛地抬头,恰好看到青年迅速转头的动作。 怎么看都像是很不屑看到自己的行为表现,当下的心情顿时从烦恼变作有些不悦。 即使真的要去问当事人,我也绝不可能去问这个家伙。她学着零方才的动作撇开头,撅着嘴赌气地这么想着。 冒险团的伙伴们对于少女这样的反应感到十分新鲜,毕竟缇菈向来有着“好感给得非常廉价”这样仿佛烂好人似的评价,但凡是初次见面的人,只要稍微对她释出一点善意,立马就能将好感度刷得老高,之后也不容易降低。 是以当她对于赛迦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时,贝多与施瓦洛都觉得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因为就连之前在艾迪尔镇试图对他们不利的凯丁,即使一开始缇菈觉得他的气息有些古怪,但基于对方温文尔雅的态度,所以也没让她产生这样的态度——顺带一提,上述这些非常之中肯的评价,出自于她的搭档之口。 缇菈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或许是青年的神情以及态度极尽刻薄毒舌,说话经常是损死人不偿命,比埃尔维斯的嘴贱程度更高层级、不,埃尔维斯甚至还不会说得这么难听,她觉得应该是家庭的教育缘故,贵族礼仪仪态之类的。 别误会,她这不是在说某人就没教养……然而,每当她见到赛迦的时候总是会产生一股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的违和感。 哪怕对方有着跟苍极其神似的熟悉面孔,跟明沂也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形状),但是那样的熟悉感,反而增强这种讨厌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对于已经先自报家门的缇菈几人,名字都还没报上就毫不客气的直接朝明沂开炮。 “你选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下降了,只要是女孩都没关系?尤其那个看起来就没有长大过的小孩?” 这番凉薄无情、字字诛心的话语中,那个“没长大的小孩”,特指在所有人中最矮的缇菈。 如此恶毒过分的话语,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可谓是百感交集,简单来说就是“难相处”;而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恰好踩中缇菈的地雷,所以“难相处”的程度直接在短短几分钟内,一跃而升到“讨厌”这个更加粗暴的等级。 与之相比,同为“新旅伴”的艾斯和伊莉丝真是好相处得不得了。 前者虽贵为一国国王,如今却不过年方十六,跟缇菈年龄相仿,说话幽默风气且意外的见多识广,加上贵族该有的气质和礼节一应俱全,颠覆了缇菈对贵族的印象——拜明沂、埃尔维斯和莱特三人所赐——也因此两人聊得很投机。 至于后者则是因为性别相同,加之性格温婉谦恭,即便这个女孩似乎有点害羞,缇菈很少能跟她说上话,但是偶尔听到对方开口,那声音听着就令人有种身心舒畅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心生好感。 不论同哪一个相处,跟赛迦比起来都好上不知多少倍。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青年的恶劣只体现在神情、语气和态度上,却没有那种高傲自大、睥睨天下或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只会出一张嘴的性格。 相反的,做事倒是相当勤快认真,尽管嘴上经常抱怨连连。 有时说话难听了些却往往是一针见血,不能说不中肯,按明沂的话来说就是个心口不一的绝佳典范,并且还是风属性异能者中的佼佼者。 赛迦使用的武器与零同样是刀具,不过是很普通的挂在腰间,而不像零那样是透过术式藏了起来。 看他的架式像是熟练用刀的样子,再搭配那些收放自如的风系招式,招招狠戾,对上零的炎系招式往往是不分轩轾,让被绑在一边的莱特看得热血沸腾,直嚷嚷自己也想上去打(虽然从没放行过)。 有一次商队遇上藏在森林的盗贼时,对方只用一招“飓风”直接把所有人轰上了天,差点化作天边的流星,实在是简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速战速决的后果,就是不小心波及了周围无辜的大树,还得劳烦商队里木属性的能力者将它们种回去。 不过,即使对方是个心口不一,实力也不弱的别扭家伙,缇菈仍然不是很喜欢他。 “施瓦洛前辈,能请你不要每次都来吵醒阿奇拉吗?水晶宝宝的睡眠是蓄积能量的重要方式,每次打断了都要重来一遍,很麻烦的。”回到帐篷内的缇菈,用眼神威胁着某位形迹可疑的魔兽狂人。 由于此行队伍人数并不多,是以他们只准备了几顶可供三人使用的简易旅行帐篷,其中苍玄门的冒险者刚好三男三女各占一顶。 老实说,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后,让缇菈觉得十分不妥。果不其然,在第一天、第二天甚至一直到昨天晚上,她的预感完美的应验了。 施瓦洛经常会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诱拐”阿奇拉,美其名曰:“研究是没有尽头的!”,还表示这是一位她最崇拜的学术界前辈,伟大的魔兽研究学者-辛.格里德说过的名言佳句。 命运的相逢 第100章 远途之始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话说得很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研究精神,或许用在所有的魔兽研究学者上都是通用的……但缇菈极度怀疑她其实只是不甘心一直没能解开水晶宝宝身上的秘密,例如说为什么如此的通人性,或是具有超出人类的高智慧……等等。 事实上,这些也是缇菈一直百思不解的问题——虽然她觉得明沂商队里的惊天马也挺通人性的,还会翻白眼给主人看——不过一码归一码,每次她从贝多那里回来,几乎是不会看到原本好好待在睡袋里睡觉的水晶宝宝! 而犯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那位拥有着美丽翅膀,还有一身恐怖怪力的羽族女子,难怪连莱特那个自诩“女性之友”的家伙都不认为施瓦洛是女的。 现在,这名魔兽狂人正鬼鬼祟祟的准备钻进帐篷……说真的,只是回自己的帐篷而已,有必要搞得跟做贼似的吗?虽然说她这几天做的事情确实与贼没什么两样。 拙劣到极致的转移技巧,不过看在施瓦洛今天应该是不会得逞的份上,缇菈也好心的不去追究对方的称呼。 她一边将颈上的锦囊、腰上的小包一一取下,一边顺着新开启的话题回答:“是啊,施瓦洛前辈知道?” “这可是贝多他爸妈编撰的书,我当然看过啰!” 缇菈顿时想起面前这个人,跟贝多似乎是青梅竹马来着……这也是施瓦洛身上为数不多让棕发少女感兴趣的点。 除了少数的氏族外,羽族向来都有着群居的习性,而施瓦洛所属的氏族“燕”也是如此,可施瓦洛一家却是少有的离群索居,刚好和贝多家当邻居。 贝多的父亲是一名考古学家,母亲则是研究历史的学者,两人同样在圣教会底下任职,考察并撰写失传的历史让现今的人们知晓,就是他们的工作。 另外,好像也整理过不少皇灵历时期或是更早以前便流传下来却有缺损的古代典籍,现在圣教会里以及世人所知的史册,便是由他们考察整理文献后重新编撰,还有就是缇拉手上的这本《神之使者》。 新邻居的羽族血脉,刚好成为他们最好的考察来源,听闻贝多家有几本关于羽族历史的书籍,就是借着施瓦洛家的帮助写成的。 例如《天上国度》这本书,是在讲述皇灵历时期,由人类和羽族共同建立的,飘浮在空中的王国,据说是个不输给古香格里拉的理想国度——可惜的是这个国家在大浩劫后便跟古王国一起消失了。 自小跟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的贝多,对书的热爱程度绝不亚于施瓦洛对魔兽的狂热,只是不像后者那样时常给同伴(尤其是云)添麻烦。 由于他对各种版本的神话故事以及迪芙兰特的历史可说是无所不知,甚至连一些民间流传的野史也多少了解一些,因此踏上远行的这段日子经常会跟喜爱神话的缇菈交流。 短短几天的时间,便颠覆了以往缇菈对于贝多这个人“比起跟人交流更喜欢跟书交流,存在感普普的邻居大哥”这样的认知。 考虑到自己体内的伊斯特一族血脉并不能随意张扬,缇菈找不到什么人可以询问血脉觉醒的过程,“征兆”、“复苏”等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 尽管苍玄门的冒险团里,还有像温妮莎、狄恩这样的“前辈”可以告诉她——零应该也知道点什么,但是套不出话——不过仍存在着几个无法忽略的前提。 首先,她和前者血脉复苏的情况不一样,其次是后者没有血脉觉醒,最后更重要的一点,是两人的神使血统与自己并不同,因此也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 她不清楚自己的伊斯特一族血脉,是遗传自过世的母亲,还是不知是死是活的父亲。甚至因为狄恩的关系,她还设想过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桑德一族的,不过她没有出现该族血统的征兆,所以也无法确定。 但是这些问题,都不妨碍她渴望理解自己这份血统以及祖先的心情。 于是当她发现贝多手上有《神之使者》这本书的时候,便不假思索的直接借了回来。 “贝多还真是……我敢说他的行李装的全都是书,真是受不了他。” 想起自己曾经很不幸地看过某人打开的行囊内部,缇菈拒绝仔细回想当时看到的内容物,并对此表示:不,你没资格说人家!绝对没有! 再一次对施瓦洛这种厚脸皮的态度感到无力,少女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晕眩感袭来,用力的甩头试图将之甩开,结果反而更晕了,额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 “怎么了?” 把自己甩晕的某人只是摆摆手,“没,头晕而已。” 不知是不是晕眩带来的错觉,她好像听到谁似乎“啧”了一声……掀开帐篷察看,除了徐徐吹过的清风之外,其他的人闲聊的闲聊,做事的做事,根本没有人在注意或是窥探她们这边。 大概真是自己听错了吧…… 或许是帐篷内部空气不对流的缘故,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并没有消退,仍盘踞在脑海里。 想起外头方才拂过的微风,少女打算出去透透气。 再三确认施瓦洛不会对熟睡中的阿奇拉下手后(最终仍不放心,还是把阿奇拉一并带走),缇菈抓起自己的爱弓,掀开帐篷就走了出去,施瓦洛眼巴巴的看着她将自己的目标带走,愣坐在原地追问。 “欸?小缇菈要去哪?” “出去吹吹风。”顺便带阿奇拉逃离你的魔掌。 后半句话她很明智的没说出口。 记得这树林附近好像有条小溪来着……缇菈昨日发现不仅气息的感知能力提高不少,自己的空间感似乎也变得异常敏锐,大抵还是因为感知力的缘故。 比如说,她现在能感觉到水流的气息就在这附近,而且可以准确的判断出在哪个位置,距离有多远。 另外,也能感觉到在前方十公里外的地方,有很多难以辨别的气息混杂在一起,那里大概就是他们明日会抵达的边境小镇。 她毫不犹豫地向着小溪所在的位置前进,有水的地方是气息最干净的地方。 这是因为在十大上神中,水之上神同时司掌着“净化”这项职责,因此在迪芙兰特上,越是靠近水源的地方,该处的气息通常会越是纯净,对身体也比较好。 “缇菈小姐?”一道温柔好听的女声拉回了缇菈神游天外的意识。 她回头一看,留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灵族少女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呃……伊莉丝小姐?” “请唤我伊莉丝就好。”少女像是被她紧张的神情逗乐了,轻轻的抿唇一笑,水色长发在阳光下晃动时,那色泽如波光粼粼的河流般清澈晶莹。 “我可以叫你缇菈吗?”她瞅了熟睡中的水晶宝宝一眼,又抬眼看向缇菈,以一种腼腆却又不失礼的语气这样问。 命运的相逢 第101章 远途之始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双一如湖水般柔软澄澈的碧绿双瞳充满着真诚,而那份真诚中清楚倒映着缇菈的样貌。 “啊、啊!可以可以!请自便!” 请自便个鬼!又不是邀请人家来家里玩,要自便什么……自认厚脸皮和自来熟的功力还不到家的缇菈,顿时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有些尴尬。 虽然一同旅行了好几天,但是她平时光是逮住逃跑的莱特和阻止施瓦洛小偷似的行为就耗去了她很多的注意力(特别是后者),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跟面前这位气质优雅、举止温婉的灵族女孩交流。 有的时候,凝望着女孩那双如轻烟环绕的迷蒙碧眼,缇菈不免会想起另一位拥有相同眸色的人。 之前曾一起同行过的灵族少年……记得是叫诺亚来着,长相比女孩子还精致秀气,尽管那张漂亮的脸庞被染上几分忧郁的色彩,但是跟伊莉丝一样,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相似的贵族气息。 灵族的人都是这般高尚娴雅吗……怪不得艾斯会放着一堆王公贵族小姐不要,非要选择一位异种族出身的姑娘。 除了魔兽外没见过太多异族人的少女有些羡慕的这么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在人家面前走神。 好在没丢脸太久,她自己很快就回过神,正好瞧见对方那双尖尖的耳朵轻轻的上下晃动,表情……怎么说呢,看起来在隐忍着什么?“伊莉丝突然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蓝发少女被她这么一问,眼睛眨啊眨,小巧的尖耳朵也停止了摆动,歪头思考的姿势令缇菈觉得眼熟的可爱。伊莉丝想了一会儿,似是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啊!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看到赛迦?” 如果说名字、称呼是一个简单的咒语,那么对缇菈而言,这个名字绝对就跟诅咒没两样。 名字的主人不只惹人讨厌就算了,她觉得连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头都会瞬间痛了起来,整个人浑身不对劲,都快变成紧箍咒了。 “没,我没看到他。”她语气生硬的回答,听上去就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似的。 “你们要找赛迦的话,他在那里喔。” “谁、谁说我要找他!!!” 某笑面狐的少主突然从两人中间钻出来(也不知道),眉飞眼笑的俊美脸庞看着十分碍眼。 他无视缇菈的抱怨,手上难得合起的扇子比着森林的某一处。 那里是缇菈方才感知到的,小溪的位置。 不过眼下这名姑娘只顾着摸摸自己被吓得怦怦狂跳的小心脏,继续神神叨叨地表示:“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找赛迦了?还有你是从土里冒出来的吗?”,超高速的连珠炮似地轰炸某人。 偏偏后者面不改色的接受这场口水的洗礼,好整以暇得甩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现在才遮会不会太迟了?),表情似笑非笑的,只留下“零也在”这三个字就脚不沾地的走了。 那神出鬼没的能力简直能跟苍玄门冒险团的狐狸顾问有得一拼,没准已经超过后者的境界也说不定。 缇菈跟在伊莉丝身后出神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对方是不是确实的将自己领往小溪的方向。 而且……该说真不愧是一支商队的当家吗?明沂真的很懂得如何抓住人心,离去前丢下的那三个字正好戳中她此时最在意的点。 对于零和赛迦的关系,说她八卦也好,关心搭挡也好,反正她就是在意的不得了,却一直迟迟找不到适合的时间去好好探究一番。 “……道你讨厌我,不,是恨我吧。” 搭档略拔高的声音将缇菈的心神拉了回来,尽管想不起自己究竟何时跟着伊莉丝走到溪边,也不妨碍她和对方一起躲在树后面偷窥。 站在溪边的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孩的窥探,只是神色各异却不约而同地瞪着彼此。 双手环胸的青年发出一声冷笑,眼眸不再是纯粹的天空,幽暗的像是结冰的湖底,后者则是单手叉着腰,一手抚额做无奈状。 零实在是瞧不出对方在想什么,用力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清澈见底的小溪,再对上那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眼神。 即使曾跟义父那样捉摸不定的人生活过,他依旧不擅长应付这个脾气更难琢磨的义弟。 “我知道为了晴的事,你真的看我不顺眼,也知道你不能谅解……”他突然顿了顿,神情变得复杂莫辨,“但是拜托…….不为老爹的面子,就看在当年那个孩子跟小曙一样很喜欢你的份上,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他少有这般低声下气示弱的时候,可对面的那人偏偏不作声,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嘲笑他似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让阿库玛做了那件事……” “那又怎样?”一直没说话的赛迦,听到这几个字时,像是被人狠狠地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口气很冲的打断他未竟的话语。 “你即使事后知道了,不是也没有阻止?”这名青年的嘴角终于扬起一点冷笑的弧度,有点扭曲的笑容,用一种称不上是好意的古怪腔调反问,“不就是因为你自己很明白,对那孩子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保护,不是吗?” 这句带点嘲讽语气的话令零的表情顿时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本就白皙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但他没有做任何的反驳。 “啊啊……又吵起来了……真是的,出发前不是保证过会控制自己的吗……缇菈?” 伊莉丝满脸担忧的低声说道,正犹疑着是否该出面阻止,却发现身旁的同伴意外的很安静,这很不寻常。 她扭头一看,发现后者抱着水晶宝宝,将脸埋在双膝间,一动也不动。 因为两名青年对气息的敏感度之高,真正动怒起来也实在是吓人,让两个女孩不敢靠得太近。 相隔太远,那些谈话听上去其实很不真切。 此刻的缇菈紧闭着双眼,只觉得传到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注意力也无法放在这上面。 因为满脑子的嗡鸣声,还有一直无法消退的晕眩感,都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她正想跟蓝发少女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可能得先回帐篷时……突然,毫无征兆的,一股像是要被左右撕裂成两半的剧痛猛地爬上了单薄的身躯。 四周的空气宛如有了自我意识般,开始使劲地拉扯着自己的身体,时而用力挤压,灼热的疼痛感藤蔓一样往上迅速地爬升,钻心的疼,最终入侵了大脑。 明亮的金色烟花伴随着这股剧烈疼痛瞬间绽放,眼前忽明忽暗的,耳边依稀还可以听到伊莉丝在惊恐地呼喊自己的名字,还有谁在大声的咆哮着。 模糊的视线中,一抹沉重的黑暗宛如夜晚来临似的张牙舞爪,扑天盖地的向着自己袭卷而来。 残留的意识只感觉到冰凉湿润的东西将浑身的疼痛紧紧包覆,这便是最后的记忆。 命运的相逢 第102章 一眼瞬间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泥泞的土地上的小小水滩,倒映着晴朗无云的蔚蓝天空。 一个小小的身躯欢快的奔跑着,林间回荡着铃铛般清脆可爱的笑声。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扑通”,溅起不小的泥巴水花,这个“小精灵”摔进了地上的小泥坑,快乐的欢笑声顿时消音,只听得一声响亮的乌鸦鸣叫声从天上路过。 “就跟你说不要跑,才刚下过雨,看吧,回去又要被你爸念了。”跟在她身后的青年一边凉凉的说,一边双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呜……”她抬起脸甩了甩,眼眶开始泛红低声呜咽着。 自己都摔倒了,他居然还这样说……都不安慰一下人家,太过分了! 那小小的身躯也不急着立刻起身,只是爬起来跪坐在地,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不出声,似乎有些垂头丧气。 直到那高大的影子笼罩在上方时,她才猛地转过头,想用自认为最凶狠的眼神出其不意地吓吓对方。 刚蹲下的青年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狼狈,这会儿看见那张眼泪鼻水跟泥土混杂在一起,还硬要摆出凶恶的滑稽小脸时,着实愣了一下,深邃的蔚蓝色眼眸中带着一丝惊讶。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她被看得有些害臊,索性低头不再去看那双明亮的蓝眼睛。 只是才刚低下头,便听到“噗哧”的一声,紧接在后的是一个毫不客气的笑声。 抬头就看见青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只差没在地上打滚。看到对方居然还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反应,小姑娘泥巴下的小脸羞得更加通红,莫名觉得满腹委屈,还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好在青年并没有笑很久,只是嘴角仍噙着一抹笑,伸出双手穿过她的腋下,轻轻一使力,一把将人捞起,修长的食指却很恶作剧似的弹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力道稍微大了点,原本还算白皙的额头立刻微微泛红。 不待女孩反应过来捂额喊疼,他又用拇指使力在小脸蛋上的几处脏污抹了抹,还不忘嘲笑她:“大花脸。” 唔,就知道嘲笑人家。 捂着额头撇撇嘴,细嫩的脸蛋大概是被带着薄茧的指腹磨得生疼,擦过的地方跟额头一样,正持续地发热泛红,有种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尽管如此,她赌气似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正眼看向那个正在认真帮她检查是否还有哪里受伤的人。 只是偶尔,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偷偷地瞅了青年俊秀的脸庞一眼。 既不是夸张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就只是一个浅浅的、很简单的笑。 原本因为雨天而不耐烦的神情消失了,就像她曾经捡到过的一只小奶猫,明明全身脏兮兮的,却在水冲刷下很快地变得干干净净,显露出底下洁白无瑕的毛色。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如此单纯的笑容,让年幼的她,小小的心脏忽然怦怦怦的狂跳起来。 “所以说你就是个笨蛋。”赛迦很笃定的说,大抵是因为在忙着生火的缘故,语气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虽然缇菈觉得他应该是在认真骂自己而非是因为手上的事,并为此感到怒火中烧。 要不是体内那股疼痛暂时无法缓解,除了干坐着发呆别无他法之外,她绝对会拿自己的爱弓上前打人。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方才醒来时的情形,青年说话虽恶劣却应该是在关心自己,这样想着就觉得应该宽宏大量的原谅对方过分的话语。 荣获“笨蛋”这项殊荣的棕发姑娘,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某人,一边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怀里的黑猫,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至于那只黑猫是哪里来的? 根据伊莉丝的说法,它似乎是……阿奇拉?! “我怎么都不知道水晶宝宝还能变成猫?!”这是脑袋死机一阵子后,终于能将“黑溜溜的小猫”与“金黄色的水晶宝宝”画上等号的少女第一个想法,也是她的第一句话。 “……”这是果断选择不理会自己主人的阿奇拉小猫。 “所以说你笨啊。”这是被她的大嗓门荼毒后的赛迦第一个反应。 “这个嘛……毕竟水晶宝宝是所有魔兽里最神秘的一种,有些能力可能我们还没发现……”这是负责打圆场的伊莉丝。 这句话说得非常有理。 在大浩劫之后,虽然生命的伤亡并不严重,但是许多皇灵历时期的遗产与资料却没能好好保存下来,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古香格里拉王国的诸多遗址。 少部分的城镇古迹,被如今位在相同地域的圣教会纳入自己的领域范围完好的保存,唯独最重要的王宫与众神殿的相关遗址,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无论是根据所罗门王的传说(利用神的能力将王国藏起来),使用探查能力寻找圣教会境内是否有结界的存在,还是地毯式的搜索周边落天山脉所有能踏足的范围,都没有任何收获。 所幸除此之外,皇灵历时期留下不少的残缺文献,是以如今各领域的研究学者都非常努力的重现那些遗失的重要资产。 不过,仍有一些事情是到现在都还是未解之谜,水晶宝宝就是其中之一。 缇菈看了看怀里的黑色小猫,看起来不太像魔兽,短短的毛发有着乌黑亮丽的光泽,耳朵圆润小巧,修长的尾巴,四肢脚掌以及尾巴尖端的部分是纯白色,体型纤细优美,刚好可以被她抱在怀里,抱起来相当舒服的温度也与过去的冰凉触感截然不同。 应该说……除了那一双依旧温和如煦的金黄色大眼睛,全身上下与过去那颗圆滚滚的金黄色水晶宝宝没有任何一丝相似处。 只是,明明在昨天晚上以前,都还是水晶宝宝的外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这个没有人可以给她解释,就连阿奇拉自己也只是说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外表变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赛迦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没好气的说:“你是能力暴走伤了脑袋还是真不记得我们早上才跟明沂他们通过讯息吗?”他这回是真的用了疑问句而非一直以来的嘲讽陈述。 缇菈在突然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当她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不仅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周遭的环境也变得十分陌生。 诡异的是,她的搭档、伙伴们还有商队的人全都不见了,只有自己一向不喜欢的赛迦、神色担忧的伊莉丝以及莫名变成小猫的阿奇拉在身边。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因为四周放眼望去除了树木还是树木,眼前一片绿意盎然的,根本搞不清楚方位,至少缇菈本人是不清楚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不过,他们几个会莫名其妙地从那个地方跑到这个地方,说到底,还是因为缇菈的关系。 “你的能力暴走了啊……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这是零在听完他们的处境后,沉默了良久,宛如叹息般的无奈回答。 “能力……暴走?”缇菈下意识的重复,在她的小脑袋中似乎没有关于这样的认知,但她不太想承认,尤其是此时坐在对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自己的赛迦。 “嗯,这是血脉开始复苏后会出现的症状,因为伊斯特一族的能力是跟空间有关,所以暴走的状态也反应在这上面,常见的就是会令身边物体的瞬间移动……” 说到这里,他很奇怪地停顿了一秒、两秒,半晌,才用一种有气无力的调子说:“只是没想到你会把自己给传送出去……” 虽说没有夸张的叹息声,但是光听这个语气,缇菈觉得自己大概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究竟是用着怎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肯定是无奈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样的表情呢?不过听了零的话,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很厉害? “死物和活物的空间移动可不是能相提并论的层次概念,没有传送好的话,就会演变成脑袋与身体分家,或是器官莫名少了一个的可怕后果。”听到她这么问,零连忙换了个严肃的语气,警告她不准把这个当作儿戏。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身体肌肉酸痛,动不了吧?” 呃……确实,她目前整个人浑身酸痛,连翻个身都疼,想必到明天早上之前大概都没办法走动,这也是为什么赛迦开始生火的原因。 命运的相逢 第103章 一眼瞬间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刚醒来的时候更惨,因为过于激动弹坐起来,结果吼完一句话就又倒下去了,重回黑暗的怀抱; 而且,伊莉丝还说她第一次晕倒就晕了两天两夜,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第二次晕倒的时间比较短,悠悠转醒时还是同一天的下午。 ——她到现在依然还能想起自己第二次苏醒时,赛迦黑着一张俊脸,手上拿着不离身的爱刀,说什么再不醒来就要用风刃剁了她当食材烤来吃,刚睡醒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她当真了,差点没吓个半死。 “居然还是一次传送四个,这样的数量对你的反馈负担只会更大……” 折腾完自己的小猫魔兽后,缇菈转而单手托腮,看着赛迦和伊莉丝交谈的背影发起呆,目光特别在赛迦穿衣显瘦的背部上停留了几秒。 看起来真的跟苍、零很像……所以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能力暴走是血脉骚动的一种前兆,起因在于你开始知道血脉带来的能力并且会使用它。” 犹记着零在结束与她的对话前,那语重心长的叮嘱:“一旦暴走的次数变多,就代表着加速血脉骚动的来临,那只会使你的情况变得更危险,所以尽量不要再去使用这份力量,记得带好阿奇拉,也不要随便离开赛迦身边,知道吗?” 虽然不要再动用力量这点她能理解,但是她很想问一下:这跟带着阿奇拉有什么关系? 而且……为什么他就这么放心赛迦?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差吗?那么这份信任又是从何而来的? 鉴于某个讨厌的当事人就在旁边,缇菈没好意思问出来——而且也来不及问,零就顾着跟赛迦吵架去了,美其名曰:“交代事情”。 姑且只能当作是因为伊莉丝也在,所以自己的搭档才会如此放心吧。回想完毕,她看了眼坐到自己身边的蓝发少女,忽然想起似乎忘了问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们到底在哪里呢?” 赛迦用一种“又来”的嫌弃眼神看着缇菈,后者也不恼,只是瞪大那双色泽更加明亮的琥珀色杏眸,用十分无辜纯洁的眼神看回去。 她这个问题可是很重要的,没毛病。 先撇开赛迦和伊莉丝,或许他们知道也可能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硬要思考的话,顶多也只会得出“抬头所见皆是树,除了树还是树,除此之外也就只有一小片天空”这样笼统的答案。 ………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笨”,因为那样不就正中赛迦的下怀了吗? 伊莉丝想了想,瞧了一眼似乎不擅长生火的赛迦一眼,最后才说:“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中央大陆的西北方森林。” “咦?” 在世界地图上,中央大陆的北半部区域,中间紧邻着圣教会领域的地带是平原、草地与稀疏林地,有一个名为“费茵城”的大型城市,其他一眼看去基本上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是森林最为密集之处。 其中全是森林的东半部分,是精灵族所在的西尔维斯特森林,以及菲雅利王国。 而西半部的森林,则是奥格登森林。 这个森林规模远小于西尔维斯特森林,没有连接到圣教会的边境领域,反倒是与北部海域紧紧相连。 从皇灵历时期便居住这里的,是妖精族。 与被分成六个氏族的精灵族不同,妖精族内只有三个氏族,大概是因为他们已知的发展历史是从皇灵历时期才有文献记载,与作为根源,自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精灵族相比,较为短暂。 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两大妖精氏族,分别为“海洋族”与“森林族”。 关于妖精的来历众说纷纭,目前最受大众及学者认可的说法,是精灵的异族后代,所以外表上是众多灵族中与精灵最为相仿,亦有一说是精灵族在完全适应了海洋、同化了森林后,自行演化的新生命体。 与精灵族不同,这两个妖精族彼此虽为同胞,却是千年的世仇,算是一向爱好和平的灵族中的异数。 根据史册的记载,还有一些民间的谣言来看,似乎是因为起源认同的问题。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他们彼此在争论谁才是精灵族最正统的血脉,也就是“王”。 毕竟双方都具有一部份很具代表性的精灵族文化与性情,例如海洋族的祈福歌谣,或是森林族的传统舞蹈。 甚至,比起精灵,妖精们的护短以及排外性更强,也善于隐匿行踪,故而迄今为止,甚少有人看过妖精的身影。 更无人见过在传说中会诞生出妖精王的第三族,也是在史册上所记载的,被另外两族称作禁忌的“天空族”。 相传第一位天空族的妖精,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而出现的存在,神意外的给予其跟始祖精灵同等的喜爱,不仅给予了接近神所在的“天空”之名,还特别赋予了“王”的力量。 听闻只要有妖精王在,就可以制止森林族与海洋族双方的争端,其存在大概等同于和平大使的地位。 因此不似龙族只有一名龙王,在灵族中有两位王,分别是“精灵王”和“妖精王”。 不过妖精王诞生的时间不定,不像精灵族那样,当一位王殒落之后便会诞生出新的王。 另外,不知是不是妖精族的历史太短暂,还是妖精族的排外性过强,史册上都没有记载任何一位妖精王的事迹。 ——与某一些精灵王在史册上多少有一点纪录相比,例如世纪战争的西雅公主,作为第一位半神半精灵出身的混血精灵王,相当具有知名度,历任的妖精王们着实神秘。 更奇怪的是,作为妖精王的诞生氏族,为什么天空族的妖精们会被另外两个氏族称呼为“禁忌”,这点让许许多多考究异族文化的学者们夙夜匪懈,孜孜不倦的研究。 只可惜,同样碍于妖精们的警戒心过强,因此到新历时期依旧没人能得出解答。 因为不像精灵族那样有个与国际接轨的王国,现在的人们对于妖精的了解少之又少,知道最多的除了妖精族的大概历史与文化发展之外,还有一些他们外表的一些特征。 和精灵族相似的尖耳朵,普通的妖精身材娇小如五六岁的人类孩童,外表可爱。 此外,海洋族身上还带着海底生物的特性,例如尾鳍,而森林族则是带有一些昆虫的特征,如薄而透明的小翅膀。 听闻海洋族的妖精与人类结合后,有概率生下名为“人鱼”的物种,这是皇灵历时期流传的一种说法。 不过只有尾巴没有双脚的妖精要怎么跟人类生孩子,那就不是缇菈此刻想关心的事情。 “那、那我们现在会不会有危险……”回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过,妖精族对于擅闯领地的外人会有什么什么恐怖的行为,缇菈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凉意,语气颤抖的问。 “放心,这个地方离妖精族的领地还远着呢。”似乎是被她那副脸色铁青的样子取悦了,赛迦难得心情大好,说话不带刺。 “再者,就算在他们的领地,我们受到攻击的机率也不高,对吧?”最后那个疑问词,他是对着他的蓝发同伴说的,并得到对方一个轻轻的点头作为回复。 “可、可是,你就那么确定我们现在真的不会有危险?”某姑娘不死心的追问,“再说我们真的是在妖精族的领地吗?” 命运的相逢 第104章 一眼瞬间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怎么确认的?这里放眼望去全是树树树,抬头顶多只能看到蓝蓝的天空,除了一些时不时窜出的原兽已经被他们宰成食材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生物或是能够辨别自己此刻到底在哪里的辨识物。 只有在某些关键的时刻,缇菈才会抛开一切想法,任凭冲动占据自己的大脑,但大多数时候,她总是会想很多,试着去想得长远一些。 ——用她本人的话来说,这叫作“三思而后行”,不过对她亲爱的搭档而言,多数时候,他更愿意管这叫“杞人忧天”。 “就是这么确定,你管这么多干嘛?乖乖听话,闭上嘴省省力气,我不想一一回复每个蠢问题。” 某人一改方才的好脾气,用异常恶劣的语气回答,感觉上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这一百八十度大变脸,着实让人有点气血上涌。 真是个讨厌鬼……缇菈鼓起双颊,气呼呼地看着对方转回去的背影。 嘴里恶狠狠地啃着今天的晚餐:烤原兽的肉串。 从方才还没被宰掉前的形体来看,应该是鹿形的原兽。 被宰杀的原兽只要用干净的水清洗,净化上头来自于史莱姆,对人类来说等于毒素的魔性后,就跟上古时期的普通野兽没两样,可以做成食材,有的时候只要去除原兽身上的魔性,也等于宰杀。 嘴里嚼着烤得恰到好处的烧肉,缇菈的脑袋情不自禁地回放了一遍刚刚伊莉丝用水属性的招式“水泡泡”,用相当温柔的方式“宰掉”那头鹿形原兽的画面。 一面惊叹伊莉丝不仅是水属性的天赠者,还如此厉害,一面懊悔着自己不只不擅长近距离的战斗,因为容易走神,对于突如其来的攻击更是经常慢半拍。 刚才鹿形原兽冲出来的时候,她完全反应不及,若不是阿奇拉放了道电替自己挡了一下,大概就要被那硕大的鹿角给顶飞也说不定——虽然即使反应过来,也会因为无法移动而避不开吧。 “不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奥格登森林......这不是跟我们原本要去的西尔维斯特森林是完全相反的地方吗?” 虽然往好处想,他们至少省下从南部到北部这一大段距离,但原订计划可是直接从西南部横越到东北部,两相抵消,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而且和同伴分散不说,也无法完全确定他们三人此时的确切位置。 “我们的位置是在奥格登森林的最西北角,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到河流。虽然大地震后整个世界的格局都有极大改变,但是那些流域还存在。” 伊莉丝还没回答,兀自烤着肉的赛迦又抢先一步回答她的问题,“只要能逆着河水向东走,到达设有通往菲雅利王国传送阵的城镇就行了。” 他所说的格局改变,是指原先相连的五块大陆因为一场名为大浩劫的地震而分开,原本阻挡着其他四大陆与中央大陆彼此间往来的天然屏障,也转变成汪洋大海。 西大陆是高耸巨大的“乌托瀑布”,东大陆是无尽深渊的“大裂谷”,北大陆与南大陆则是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皆是极其险峻,难以翻越,古今往来从未有人能直行而过。 “乌托瀑布”是无数东向西的河流汇聚而成的终点,而其源头,自然是落天山脉的中央,也就是当时古香格里拉王国的中心湖“圣湖”。 这座湖泊和被誉为森林之母的“神树”紧密相连着,位在这中间的便是“众神殿”,是最早的众神殿堂。 在古王国与众神殿消失的现今,这两者依然还存在于圣教会领域的中心地带,她的流域就像血管一样遍布整座大陆,也流经了奥格登森林(因为经过此处才会抵达乌托瀑布),因此如今的乌托瀑布依然存在,只是不再流进了另一座大陆而是流入大海。 不过—— 刚才不是很不情愿地说不想每个问题都要一一回答吗,怎么这会儿又肯说话了? 该说是表里不一还是口是心非呢? 总之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啊,赛迦…… 阿奇拉甩着尾巴,一边撕扯着烤肉,一边暗自腹诽道。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我们的位置在哪啊?”缇菈不死心地再次发问。 “所以我也说了,我就是这么肯定,你管那么多干嘛。”赛迦也再度没好气的回答。 “你!” “我怎么了我!安静点省些力吧,明天早上要是再走不了,我们就把你扔在这里,听说奥格登森林里的肉食性原兽还是挺多的……” 被他这副态度气个半死的缇菈,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类型,听着对方此时宛如自言自语的恶劣话语,只能恨恨地瞪大那双琥珀色杏眸,吃肉发泄怒气去。 伊莉丝像是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只能手足无措地看向阿奇拉,希望寻求一点帮助,但黑色小猫对此则是弹了弹尾巴,无奈地摇摇头。 晚饭后,鉴于他们三人一猫,现在是处于一个(应该)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并且考虑到某人“即使睡得多,发现危险时逃不了也没屁用”的状态(这是赛迦的原话),今晚的守夜是无法按照一般的轮流形式进行。 于是,他们决定采“重迭制”:两人一同守夜,其中一人在一个小时后换人,再过一个小时后,守了两个小时的那个人交班去休息,就这样三人交错守夜,虽然每次休息不过一小时,至少也保证不会独自一人守夜。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让阿奇拉来守夜,毕竟谁都不晓得水晶宝宝独特的“休眠”特性在变成小猫后是否还在,万一守着守着突然睡着就不好了。 这也表示无论缇菈愿不愿意,她至少得跟赛迦搭上一次班。 ……… 劈啪、劈啪—— 耳边回响着木材燃烧时的独特声响,偶尔传来几声小鸟悦耳的鸣叫声,将夜幕笼罩的森林衬得愈发阴暗寂静。 仰头一看,视线穿过层层枝叶,星月交辉,珠斗斓斑,满天的星斗与莹润的月色映在眼底。 该怎么说……撇开今天的意外,缇拉得承认这是个很宁静舒适的夜晚,再多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夜色的美。 五角柱状的结晶只有小孩的拳头那般大,守护范围虽然仅有四公尺左右的半径,但是也足够保护三人一猫的暂时安全。 因为角度与位置的关系,她微微瞇起双目,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火光将那人的黑色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艳红色的光芒映在纯净而透明的金色水晶上,相得益彰,融为一体。 看着那熟悉的金黄色,她蓦然回忆起能力暴走时的情况。 说起来,伊莉丝和阿奇拉之所以会跟自己空间转移到奥格登森林,是因为他们在事发时就在她的身边,才会被卷进来。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当时自己身边应该再无任何人才对。 那样的话,这个人是怎么被卷进来的? 空间转移从发生到结束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那个当下,他和零两个人明明还在几公尺外的河边,进行剑拔弩张的对话…… 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怀中小猫温暖的身躯,乌黑亮丽的毛发只是看上去冰凉,与失去意识前感觉到的那片,寒凉刺骨的黑暗不同,意外的干燥温暖。 阿奇拉舒服地打着呼噜,似乎是正沉醉在美好的梦乡中。少女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闭上双眼漫不经心的想着。 命运的相逢 第105章 一眼瞬间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零说过,空间系的能力暴走,通常是反映在某样东西转移,暴走也就等于能力者无法掌控转移后的目的地,所以可能会因为能力者当下的心境,或是某些外力因素,从而影响最后的落点位置。 那么……为什么他们会落到这里呢? 不是能力者熟悉的城镇,像海德城、爱普莉城,也不是曾经造访过的地方,如艾迪尔镇这类任务地点,更不是这回任务要去的西尔维斯特森林或是菲雅利王国。 结合上述这三个点,并分析它们的共同点后,初步推断空间转移应该没有受到能力者(缇菈)自身的影响,应该是有什么外力因素才导致他们最后落到了奥格登森林。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篝火燃烧的声响似乎被无限的放大,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周遭放了一圈火焰墙,她隐约觉得不好,猛地抛开一切思绪,睁开了双目。 “……!” 待看清眼前的景色时,她愣住了。 以她为中心,四周不再是黑暗的森林,而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火焰没有带来任何炽热感,扑面而来的热浪,反倒有种寒风刺骨的感受,打在面颊上只觉得肌肤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旺盛的火焰刺得双目发疼,模糊的视线中,隐隐可以看见在火焰中倾倒的屋子,赤红色的火光冲天,好像贪心的连高挂于黑夜的新月都想一并吞噬,将银白的月色染上鲜血般的艳红。 啪嚓—— 像是树枝或是脆弱的物品被踩裂的微弱声响,自后方传来。 没由来地,伴随着这声响而来的恐惧感像无数条冰凉湿滑的小蛇,蜿蜒爬行,轻轻地擦过她与大地接触的双腿,引起轻微的颤栗,顺着背脊缓缓窜上,钻入后脑使得头皮发麻,单薄的身躯开始颤抖。 这样的恐惧不同于以往的噩梦,好奇心蛊惑着她回头去看看来者何人。 来人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落下的阴影完全遮去了他的面庞,苍白的修长手指抓着漆黑的巨大镰刀,站在她身后五步之遥,是在看着自己还是看向远方呢? 眼角余光瞥到无数的黑色物体在对方身后燃烧、蠕动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方才赛迦在烤肉时不小心烤过头所散发的刺鼻焦味,从对方身上、不,是身后那座黑色小山飘来。 古怪却似曾相识的味道灌入鼻腔,呛得肺部疼痛难耐。霎那间,她忽然明白那些黑色的物体原本是鲜活的、有色彩的,却不愿去想他们本该拥有的姿态。 在认知到究竟是什么在燃烧的同时,视觉与嗅觉上的双重冲击,令她顿时恶心得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原本酸疼的肌肉早就消失了,可双腿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似的,迟迟无法站起,少女只能呆坐在原地,看着对方近乎无声地向着自己走来。 定睛一看,对方的斗篷看起来,本应该上好的质料彼时破烂不堪,散发出缕缕黑烟,仿佛它被残酷烈焰焚烧全身,刚从地狱的恶火中走出,以至于裸露出来的四肢尽是森森白骨…… 是的,她现在才注意到那纤细、修长、苍白的“手指”,根本没有任何的皮肉,只有骨头。 这个浑身散发不祥气息的人、不,甚至不晓得还能否称呼它为“人”吗……在少女面前站定,微微垂头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张原先隐藏在黑色兜帽底下的面容,也终于显露。 温润的金黄色眼眸中充斥着恐惧,倒映出的,是象征死亡的骷髅。 在对上她的双眼时,骷髅本该空洞的眼窝部分,突然绽放出与周遭火焰同样的赤色光芒。 莫名的悸动涌上了心头,怦怦狂跳的心脏仿佛随时能跳出胸腔,喜悦、嗜血、杀戮……许多词汇纷纷浮现,如万马奔腾,踏得她大脑疼痛欲裂。 在那道凝视着她的目光,死亡的冰寒气息里有种难以自己的喜悦,与这样的目光一起,是如此的疯狂骇人。 是的,喜悦。 望着那炽热的火红光芒,她情不自禁的如此认为,并且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好像终于找到灵魂的另一半,而对方此刻正在渴求着自己。 感情与理智在奋力拔河。 情感上,她想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拥抱对方,想狠狠的将之揉进怀中,温柔地亲吻抚慰它发狂受伤的灵魂。 理智上,一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像一双强而有力的双臂从后面拥抱着他,像个长辈似的在耳边低喃,告诫着她:不行喔,绝对不能碰触他。 那个声音是如此温暖,有些无奈的语气像是在逗弄孩子似的,却熟悉得让人不自觉地想依恋。 曾在哪里听过……是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中?还是在不久前才听过吗? 她用力地摀住耳朵,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任何的声音、气味,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干扰到她的心神。 事实上,那个理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耐烦,盖过了火焰燃烧的声音,震耳欲聋,方才的烧焦味渐渐被一股淡淡的熟悉香气包覆淹没。 “……菈、缇菈!” 略带焦急的语气伴随着某种奇怪的大力摇晃,有些疼,缇菈不得不睁眼,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在前方晃动。 用力地眨眨眼,逐渐清晰的视野中,背景是黑夜中的树林,在自己面前的,则是脸色难得黑如锅底的苍……噢不是,是赛迦,不知为何摘下额上那条蓝色带子的他,看起来更像缇菈那不靠谱的养父。 无视某人铁青的脸色,少女自顾自地左右张望一番,才发觉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自己仍身处在夜晚的奥格登森林(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唔……呼啊——我睡了多久……?”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觉自己眼皮异常的沉重,是刚睡醒的生理反应。 被她抱在怀中的阿奇拉则是打了个狰狞的哈欠,看起来似乎也是被青年方才的粗鲁动作吵醒。 “……守夜守到睡着,你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是早上睡得不够多,还是说你就那么想成为野兽们的美味餐点?这么有大爱?” 很好,非常恶劣的嘲讽语气,看来这里真的是现实,自己刚才应该是闭上眼想事情,想着想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这场噩梦的内容与以前做的那些都不同,如此的清晰,可梦醒时却不觉得恐怖。 深呼吸,缇菈用力地揉着太阳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仍剧烈狂跳着,像一口气跑了百米似的,身体还残留着梦里的感受。 只不过,现在这一幕怎么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依稀记得去年前往艾迪尔镇时,在那个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自己也是这样做了一场许久未做的噩梦,零在发现之后还将她好生责骂了一番,骂完后又温声安慰她。 不过眼下零不在此处,醒着的人除了她就只有赛迦,她也不奢望自己把噩梦说出来后,对方会说什么好话安慰她,不要开口挖苦她就算不错了。 但是想了想,自己还是别把梦到的内容说出来吧,省得被嘲笑。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该把他们两个人拿来比较,因为本来就不一样啊。 缇菈叹着气,手上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瞇起双眼百感交集的想着。 命运的相逢 第106章 一眼瞬间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双大手蓦地覆了上来,手背上微凉的肌肤触感令她下意识地颤了颤,张开眼睛却因为身高位置的关系,只能看到对方的胸口,想抬头还被轻轻的压了下来。 对方将她的手拉开后,又重新覆了上来。 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触感还微带点冰凉,舒服得让睡意重新回到身子里,沉重的困倦感死命地抓着她,死命的睁开眼,无法聚焦的目光恰好落在面前的深蓝色衣物上。 嗯,看起来料子不错……审视的过程,缇菈的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句评价,可见是真的很困。 思维开始扩散,如蒸发的水蒸气,迷糊间她半瞇起双目,突然很想学猫咪一样去蹭一蹭面前的衣服,就像那段没有实质印象的模糊记忆中,扑到什么人怀里撒娇的感觉。 心中还在转着这样的念头,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 彼时两人中间仅剩不过三个拳头的距离,耳边回荡着一个急促的鼓声,凝神去听,那是血液迅速在血管间流动的声音,是自己还没平缓的剧烈心跳。 身前那人温热的淡淡气息,以及与干冷空气不同的温暖体温,挟裹着困意,本来就不甚清醒的意识更加恍惚。 因为从赛迦身上传来的,缭绕在鼻尖的熟悉气味,与苏醒前闻到的那股微甜香气十分相似,有点像是她几天前在萨芙特王城吃下午茶时,喝过的巧克力牛奶。 吸了吸冷得有点通红的鼻子,巧克力与牛奶的香甜气味,放在这名青年的身上,不用动脑想感觉都很奇怪,毕竟这种组合跟青年本身的性子应该是不搭的才对。 但奇妙的是,它们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思维开始发散,她想起曾经零的身上闻到过的,那股石斛兰特有的沉香,一样很熟悉,同样的好闻。 一股寒凉的微风忽然从两人间的缝隙调皮地钻了进来,比体温低了好几度的气流扑在缇菈的脸上,让双颊微微发烫起来,是因为夜晚的森林实在太冷了?还是能力暴走所造成肌肉酸痛引起了发热? 她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整个脸都挤在一块,看起来滑稽可笑。 “头还痛?” 对方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自己头上响起,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令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的缇菈闻言顿时愣了一下。 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细细的品味着方才听到那三个字,大脑缓缓的运转着,终于判断出其中还夹带着难以发觉的关心。 这个发现着实令缇菈愣了几秒,因为头动不了,只能小幅度调整角度与视线,琥珀色的眼眸正好与那双漂亮的蔚蓝色双眸对上。 即使视力再好,因为逆光和角度的缘故,她仍看不太清楚对方此时的表情,只是眨了眨眼,大脑的反射弧又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赛迦问的是能力暴走的后遗症。 “嗯……还好,你怎么知道我头痛?” 能力暴走之后,她昏迷了一整个晚上,醒来的那一瞬间,头部疼得突突直跳,像有谁在她的脑袋里放了鞭炮,但是没有持续很久,反倒是后面全身肌肉酸痛得动弹不得。 但是,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跟他们之中的谁说过她有头痛的症状……应该没说过吧? “你自己说过的,忘了?”对方眉头一挑,似乎有些好笑的反问。 “我真的有说过?”她本来就对自己的记性没什么信心,被这么一反问,顿时还真有点不太确定。 “没说过。”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好吧,就知道得不出什么比较正常的答案,不仅是脸长得极像,有时连说话的方式都跟苍一样,只会拐着弯说些奇怪的话。 缇菈撇撇嘴,靠着深呼吸来抑制心中那股想骂人的冲动。 正走神着,脑袋却突然挨了一击,不轻也不重,却足够让她拉回神智。 总觉得今天走神的次数有点多啊……难道是因为做了噩梦吗? 抬头一看,只见青年已经收回了手,正准备起身,“该换伊莉丝守夜了,去睡吧。” 去叫醒伊莉丝之前,还回头丢下一句狠话:“你明天早上要是起不来,我们就真的把你扔下来给那些家伙加餐。”嘴上这么说着,还不忘比了比黑漆漆的森林,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那里窜出来似的。 缇菈觉得自己方才从话语感受到的关心,应该是错觉。 她气呼呼地自怀中掏出一瓶药水,那是从葛瑞丝那里讨来的,改良后的“一夜无梦药水”,喝下去后能清空脑袋杂乱的思绪,防止作梦。 改良版的好处是效果有七个小时,即使睡眠的过程因为某些原因而醒来,药效仍然持续着。 之前没有拿出来喝,是因为她虽然也会做梦,也只是些奇怪有趣的梦,不像今天的梦如此诡异恐怖,要是再梦一次那还得了,先喝了它以防万一。 赛迦没有立刻去叫醒伊莉丝,而是重新在篝火前面盘腿而坐,蔚蓝色的眼底映衬着跳跃的火光,手指无意识地戳着结界水晶,暗自算着时间。 数到第三十秒时,他转头一看,不出意外地看到某人安稳的睡颜。 似乎是临睡前喝的那瓶药水完美的起了效用,这回坠入梦乡的少女,稚嫩的面庞不再痛苦得沁出薄汗,周身的气息平缓地在空气中流转,不似好几分钟前那般狂暴扭曲。 青年攥紧着手中的宝蓝色带子,薄唇抿成一直线,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圆润的脸庞,试图看穿少女此刻是否在做着什么梦。 半晌,确认这次是真的无碍后,无声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手肘撑着大腿,整个人佝偻的背影看上去有些颓然。 手掌下似有阴影在相抵的额头上蔓延开来,滑过了眼角,变成小丑似的妆痕,面前兀自跳跃的火光,将其的影子拉长,投影在后方的大树,扭曲得宛如一头丑陋的黑色怪物,毫无情感的笑脸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似的。 “我知道……没事,放心……别吵……” 他轻声地说道,喃喃低语着,好像在和谁说着悄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真是吓了我一跳。” 与这句话吐露的意思不同,青年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只是维持原本的姿势。 阿奇拉用一种猫咪特有的优雅姿态,从缇菈怀中跳下,信步而来,最后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凝望着燃烧的火焰,甩了甩尾巴。 赤红色的火焰光芒如此明亮鲜活,照在他乌黑的毛发上,乍看之下,仿佛将那纯粹的黑色染上了与那双大眼同样的金黄色。 “很早就察觉了?”闷闷的声音自手臂与面庞的缝隙中传出,听上去有些委屈。 “那是当然。” 大概是想安慰他,阿奇拉又甩了一次尾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尾巴轻巧的擦过青年的手臂。 “我还担心她醒来后看到我的第一个反应,会是一个巴掌……” “缇菈可不是那样的孩子喔,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挺信任你和伊莉丝的。” 阿奇拉语调轻松地说着,神情像是在为自家孩子感到自豪的家长,只是末了又补上一句:“虽然她看上去是真的很讨厌你。” 赛迦坚决不抬头,原本合十的双手改变成抱膝的动作,人也将脸埋进膝间决定当个鸵鸟。 “现在的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一起旅行了几天的同伴而已吧?她就那么放心?” “她本来就是个大而化之的孩子,再加上记性又不是很好……” 命运的相逢 第107章 氏族之仇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余光好像瞄到身旁那人猛地颤了一下的身子,阿奇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得太过分比较好。 本来就是个敏感的性子,不然长大后也不会长成这么个口是心非,还喜欢闹别扭的大人…… 平常欺负明沂就算了,再怎么说缇菈都还是个孩子——尽管她一直坚持自己十八岁是个大人了,但是哪有做长辈的一天到晚欺负晚辈的,嘴巴上占尽人家便宜。 “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黑发青年忽然抬起头,赌气似的说,“我一开始就不该靠近那ㄚ头,还冒着危险,硬要动用这家伙的能力跟着过来,乖乖待在远处放风就好了。” 这话说得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也不晓得他口中说的“这家伙”是谁,只见青年扭头看了过来,原先天空蓝的眼眸不再明亮,如同此时的夜晚一样深邃,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神情复杂,明显可见的是说不出的愤恨,还有微不可察的后悔。 阿奇拉看着他的面庞与眼神,以及面对这没有理由的怒气,只是沉默不语,一向温和的金黄色双眸静静地凝视着青年。 天空倒映着太阳,一人一猫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不作声。 最终是赛迦先败下阵,他逃避似地率先移开视线,“我去喊伊莉丝起来守夜,你也去睡吧。” 阿奇拉眨眨眼,看着青年不爽地起身,直接越过自己,去叫醒伊莉丝。 唉唉,真是……还是老样子爱闹别扭,以前面对曙的时候是这样,现在面对缇菈也是这样。 坦诚地说一声“在意”不好吗? ……… 噩梦真的会影响睡眠质量。 事实证明,改良后的药剂确实能一夜无梦,让人拥有良好的睡眠质量,即使中间被迫得醒来守夜两小时,也不足以影响它的绝佳药效。 缇菈看着猛打呵欠,明显睡眠不足的赛迦,得意洋洋的这么想着。 后者见她这副高兴得仿佛有一条尾巴翘上了天的神情,眉头一挑,翻了个白眼,难得没口出恶言,大抵是真的很困。 他们三人一猫,正在寻找水源,并且要找到主要的那条河道,唯有顺着主支流的河道向着东南方前进,他们几个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目的地。 缇菈被严格禁止去刻意感知水属性的气息(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连阿奇拉也要提醒她好几次),因为伊斯特一族对“空间”的敏锐度,是建立在对气息的高度感知以及辨识能力上。 所以主动去感应气息,势必会导致能力进一步的失控。 因此她能做的,也只是告诉二人一猫河流大致的位置,因为森林内不只一条水源,河流小溪处处都是。 这就相当于藏木于林的道理……还是大海捞针来着?管他的,反正现在她的大脑已经错乱了。 不过这片森林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河流小溪,倒是令棕发少女感到意外。 毕竟从少数文献记载来看,奥格登森林的主人属于森林族的妖精,而他们这一族向来对水没什么好感,没想到这座森林里水源还挺多的。 森林族的妖精们确实是讨厌水,但是仅限于“咸水”,例如海水。 “大概跟海妖精族世代的仇恨有关系。” 伊莉丝轻描淡写的这么解释,她说因为森林族的妖精都是旱鸭子,而奥格登森林不似西尔维斯特之森境内有那么多的大型湖泊,所以至少可以保证摔下去的妖精不会溺死。 出身灵族的她似乎对妖精与精灵相当熟悉,这点让好奇宝宝.缇菈对伊莉丝的血统顿时萌生了探究的兴趣。 妖精与精灵同为始祖精灵的后裔,但是不论能力还是身形大小,都有极大的区别,精灵体态修长且貌美,而妖精族大多身材娇小可爱,光凭这一点就很好分辨。 不过,听闻妖精族的贵族阶层,姿态比较近似精灵族,而且他们与异族所生的混血儿——通常是人类,除了作为显性基因的尖耳朵之外,外表差不多都与人类无异,在血脉完全觉醒前一般是看不太出来他们种族的差别。 当然,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出现一些例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人鱼族,他们是人与海妖精完美的混血结合。 有人类的上半身和海妖精族的鱼尾巴,微尖的耳朵似鱼鳍,手指缝间有蹼,相当聪明伶俐,除了自己族的母语外也能学会各种语言。 另外,到了一定年纪后还能将尾巴化为双腿,这点则来自于人类血统的影响,也有人认为是因为他们的海妖精祖先其实是贵族。 所以,伊莉丝很可能是水精灵族的混血儿,但不排除是海妖精贵族出身的可能性,也或许是人鱼族? 咳咳,话题跑得太偏了……言归正传。 好奇归好奇,眼下寻找河流是更重要的任务。 他们在天色灰暗朦胧时便动身寻找奥格登森林里的流域,幸好队伍里还有拥有水属性能力的伊莉丝,对同源的气息多少也比较敏锐一些。 饶是如此,他们几个还是找错了许多地方,已经优养化的小水潭、细到快断水的小溪流,甚至是此刻稍做休息的小河流,也不是要寻找的主要河道。 “话说……我们要怎么确认找到的河流就是主要河道啊?” 将走到酸疼的双足浸泡至冰凉的河水中,感觉即使现在升天也无憾的缇菈,冷不防地朝不远处正窃窃私语的二人抛出这个问题。 旁边的阿奇拉晃了晃自己的双耳和尾巴,似乎对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很有兴趣。 她自认音量够大,但是她的两个同伴可能太过专注于谈话,也或许是被水流声盖去,没有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眉间不自觉的抽动,缇菈瞇起双目,看着交头接耳的两人。 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过于……亲密? 即使知道伊莉丝是艾斯、或者说阿瑟的未婚妻,但是她觉得心里头有点怪怪的,像是被阿奇拉的尾巴轻轻扫过似的,难受得不舒服,脑中一时转过许多形形色色的想法。 不晓得莱特看到这个画面会有什么想法……他看起来对伊莉丝一见钟情,或许会很不服气吧?话说那个家伙(赛迦),明明对自己就是那么不留情面的态度……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使劲地摇晃着头部,试图忽略这股奇怪的感觉,结果反而晃过了头,整人个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的,这个古怪的举动引起身旁的小猫注意。 “缇菈,怎么了?头还痛?”见她面上似有些不适,阿奇拉关切地问。 最后的那三个字,同样温柔关切的语调,令缇菈顿时想起昨天夜里,黑发青年难得温和的语气以及微凉的双手。 带有薄茧的指腹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肌肤上,她一边摆手表示没事,手指一边不住的搓揉那块皮肤直至发红。 “啊啊……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痒,可能是从树上掉下虫子什么的……” 黑色小猫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上方,没有任何多余的遮荫,彼时徐徐升起的阳光正轻拂过河面,有一些正巧洒落在他们俩身上,缇菈裸露出来的足部被阳光晒得白皙光滑,冰凉的河水与温煦的暖阳,是绝赞的组合。 他用力地甩了下尾巴,也不打算戳穿自家主人别脚的谎言,干脆专心的去沐浴最喜欢的太阳。 阿奇拉都听得出来了,说这话的缇菈自然也明白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的蠢,想开口圆场,却见自家的魔兽自顾自地做日光浴去,不打算搭理自己,她也只能摸摸鼻子,看着水面的倒影尴尬的呵呵笑了几声。 命运的相逢 第108章 氏族之仇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朝他们走来的赛迦正好目睹这一幕,他缓缓眨了眨眼,忽而眉毛轻挑,像是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扬起唇角。 跟在一旁的伊莉丝见状,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黑发青年立刻换上嫌弃的表情,原本插在口袋的双手改为环胸的姿态,开口便道:“不要对着自己的倒影笑啊,你是明沂吗?三岁小鬼!” 缇菈觉得自己脑袋里似乎有一条绷得死紧的线,仿佛再轻轻一扯随时就会断裂,心中反感的火焰瞬间蹭蹭上涨,彻底压过那种莫名的感觉,连冰凉的河水都无法浇熄。 少女麻利地从原地跳起来,差点就要指着对方直接臭骂一顿,只是想起波伊兹平时的礼仪教导,她也不过是瞪着某个看起来就趾高气扬的家伙,尽力用最温和的话语去反驳。 “我、我哪里像三岁小孩了?!”她已经竭力克制情绪,不过语气仍是冲了些,还差点咬着舌头。 “在我眼里,你就跟没长大的三岁小鬼一模一样,幼稚的三岁。” 相反的,赛迦的语气倒是挺诚恳的,蔚蓝色的双目没有任何一丝困惑或迟疑,也没说出更具说服力的理由,仿佛他所说每一句话都不过是在客观的陈述事实。 居然还用这种口气重复一遍……到底为什么要强调三岁啊!她哪里看起来像三岁了? 她的身高或许是比同龄人还矮了点(没能到一六零这点一直是她的残念),但好歹也该是六岁吧,至少是接受基础教育的年纪、不对不对!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哦?刚刚玩水玩得那么开心,那可不像大人会有的行为。” 赛迦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在某人湿透的白皙双足上,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至少也先把鞋子穿上再说话。” 缇菈才不管自己有没有穿鞋这件事,此刻她的脑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认输,只有这个人绝对不能认输,一定要让他认清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这个事实。 于是她仰起纤细的脖颈,迎向那双天空色的瞳眸,神态认真得指责:“老是开口欺负别人,才是更幼稚的行为!” “我这不是欺负,只不过是陈述个人的想法罢了。当然,这个想法离事实也相差不远。说别人幼稚,自己更幼稚喔。” “你、你你……我到底哪里像三岁了!怎么看都不像吧!!!”她的脑袋已经混乱到鬼打墙,不停重复自己最讨厌的那个词。 “这个嘛……脸吧。”某人手抵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出一分钟便果断地给出相当简单的原因。 ——这个短到只有一个词的原因,就像往熊熊燃烧的壁炉中扔进一根上好的木料,“轰”的一声,烧得更旺盛。 “感觉像是从三岁起就停止成长的,一样的圆啊。”他边说还边点头。 ——紧接着又泼了一桶油进去,火焰一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日累积下来的愤怒与不满,似乎终于突破了临界值,紧绷的线条几近断裂,堪堪留下一根细到难以察觉的纤维在苦苦维持着两边。 一阵意料之中的掌风袭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白嫩光滑的小手停在那张俊颜旁边,再靠近个五公分,就足以来个肌肤的亲密接触,在那片小麦色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缇菈愤恨地怒视着面前高出自己一颗头半的黑发青年,琥珀色的双眸中仿佛燃起烈火,怒火使那蜜糖般甜蜜的颜色升华成美丽夺目的金黄色。 相较她那副明显怒气高涨的神情,差点被打破相的青年却是面无表情的伫立在原地,环着胸的双手重新插回口袋,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平静的眼瞳同此刻晴朗无云的天空一样,空无一物,又宛如镜面似的反射出少女愤怒的脸庞。 从那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瞳眸中,缇菈意识到了对方在明知会被打的情况下,哪怕一丝也好,他甚至连躲避的想法都没有。 眼眶渐渐发烫,视线陡然模糊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少女猛地低下了头,不愿让赛迦和伊莉丝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那样只会让她的自尊更加受到打击。 “你到底、到底凭什么……讽刺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算了,为、为什么……要一直强调那个……”好像有什么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湿湿热热的…… 沉默了几分钟后,缇菈用力的抹了抹脸,低声说着自己要去冷静一下,鼻音很重。她不等其他人说些什么,随即转身,顺着河水缓步离开。 小黑猫看着少女步态蹒跚的离去,尾巴缓缓地左右摇晃着,似乎不打算跟过去,自始自终他都沉默不语,像是旁观者在看着一出始于玩笑终于愤怒的闹剧。 同样从一开始就无法插话的另一名少女,眼睁睁的看着缇菈走远的背影,心里头着急,又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向前走了几步想追上去,却碍于方才对方留下的话语,只能驻留在原地。 转头想责骂青年,但是向来接受着优良教育的她,很清楚不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立场,都不能这样做。 注意到赛迦微微垂着头,似是在愧疚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伊莉丝不清楚,只是望着被眼帘遮掩的那双眼睛时,她忽然忆起青年有着特殊的状况,连忙问:“你还好吗?” 对方听到她如此焦急的语气,待看见青年重新抬起的眼瞳依旧是明亮有神的蔚蓝色时,伊莉丝很快就明白事情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 “我也不知道,身体和嘴巴不受控地就擅自行动了,不过这一切跟那家伙没关系。我还是我,大概……” 赛迦望着少女离开的娇小背影,抿紧双唇,半晌,才喃喃自语地的道:“只是想为他赎罪吧……” 鸟儿拍翅鸣叫的清脆声音,努力不间歇的潺潺流水声,清风从树叶间穿过的嬉闹声,奏成了森林的自然乐章,听着令人心旷神怡。 但是,这些声音再怎么悦耳动听,也无法打进此时少女的内心。 缇菈沿着河流慢慢的走着,脑袋总是一片空白,走走停停的,最后,因为觉得身体莫名的疲累,干脆重新在河畔坐了下来。 她没有走得太远,一方面是因为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害怕与其他人走散,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会不会突然暴走——虽然后面的那个,跟走不走远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即使发生也不一定有人救得了她就是了。 “太过分了……” 三岁是……失去母亲的年纪,或者说,是她失去一切的年纪。 对于年幼尚幼,生父不详又没有任何已知亲人的她而言,母亲慕恩就是自己的世界。 由于母亲除了酒馆的工作外还有别的工作(长大后她才知道是苍玄门的冒险者任务),平日事务繁忙,因此与母亲相处的短暂时光一直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命运的相逢 第109章 氏族之仇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是有一天,母亲一如既往地将她安置在友人家中后,便照常外出工作,过了四五天都迟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讯息。 最后等来的,却是母亲失踪死亡的消息。 后来听邻居的叔叔阿姨说,海德城的城管社工处派了一名员工将她送到了王城附近的教会还是孤儿院来着,待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才被苍和波伊兹接回来。 事实究竟是如何,说的人一多,她也早就不清楚了。 因为从那之后,以此为契机,她经常记不住很多事情,渐渐的,连母亲的音容笑貌也记得不大清楚。 “如果零在的话,一定不会任由那家伙这样肆意欺负人吧……” 没由来的,她突然好想好想自己的搭档。 尽管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可是这种想寻求依靠的感觉,就跟自己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哥哥欺负后,回去找养父哭诉(结果通常是被这个没良心的大人嘲笑得更凄惨),然后窝在养母怀中嚎啕大哭是一样的。 虽说零这个人,平常跟苍一样很不靠谱,没个正经样,为人又有点孤僻,有的时候还喜欢嘴巴上占她的便宜。 但是很多时候,不论是在不归山险些命丧于猛玛猿狰狞的利牙下,还是在艾迪尔镇戳破凯丁那个家伙的真面目,在这些危及性命安全的紧要关头,他仍然是个能让人心安依靠的存在。 想着想着,缇菈的唇畔溢出今天不知地几次的气,双目失焦,出神的仰望蓝天,一手无意识地拿着爱弓在旁边的草地上画着圈。 凝视着缓慢流动的河水,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阳光洒在身上,照得整个人暖呼呼的,睡意也跟着苏醒,逐渐占据了她的意识。 眼帘将阖之际,她忽地瞪大双眸。 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依稀像是雷声……是要下雨了吗?这样想着的同时,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重新向上移动。 天空依旧晴朗无云,一丝阴霾也无,太阳骄傲地散发源源不绝的光芒,背后那样明媚的蔚蓝色,就好像谁的眼瞳…… 某张熟悉却讨厌的脸倏地跳出来,她连忙甩了甩头,还没完全抹掉想象,那个声音又不死心地回荡在耳际。 不、不对,并不是天空在打雷,而是从脑袋传出来,如雷鸣般的嗡嗡声。她抬手用力压住两侧的太阳穴,连同双耳一起,仿佛这样子就可以阻挡那恼人的噪音。 “……不要再去使用这份力量,记得带好阿奇拉,也不要随便离开赛迦身边,知道吗?” 昨日下午搭档难得语重心长的叮咛,缇菈也少有的将之完全记住。 此时却像是被谁按下了回放键,清晰地回放着,字字句句串成一个圈,快乐的围着她跳舞。 太阳似乎被云层遮去了身影,一阵清风咻咻地跑过身侧,顽皮地伸手拉了她一下,好像将一股温暖的气息一并拉出她的体内,只余下冰冷的空气,趁机钻进这个空壳子。 还没反应过来,缇菈整个人顿时脱力,猛地向后一倒,背部重重的磕在柔软的草地上。 感觉到身体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流失,意外地熟悉,与在萨芙特的水宫殿遇到阿贝妮操纵水龙袭击,初次以自己的意志使用了伊斯特的结界后,失重的无力感一模一样。 可是……奇怪,她又没有主动使用能力,刚才只不过是在发呆而已,怎么…… 还是说,即使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动用能力……也一样有暴走的可能? 这个假设刚浮现出来,不知是在称赞她的脑筋灵活还是想对了——可以的话她两个都不想要——烟花炸开般的晕眩感冲入她的大脑,撞得她眼冒金星。 缇菈翻过身,试图撑起身子爬起来,可是现在的她全身发软不说,四肢更是无力,只能趴在地上卖力地挥舞着双手双腿,仿佛这样就能够前进一样,无奈效果等同于被翻过来,背部着地的乌龟。 但是,乌龟翻回来后,好歹还能慢吞吞的前进! 哪像她现在这样,不仅进退不能,即使重新翻回去,用大法师姿势,她没力气也还是不能动啊!而且这种“走路”方式很不雅观。 方才撞到的背部正在无声地发出抗议,看起来是大有和头晕耳鸣结盟的打算。 尽管身下的草地十分柔软,在这之下的土地却相当坚硬,只能庆幸没有尖锐的碎石子或是大石头,不然缇菈要怀疑自己可怜的后背要不是坑坑巴巴,血流满地,要不就是脊椎断裂。 既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没有分家,想来脊椎应该是无大碍。 只是她此时真的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忘记零的叮嘱,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擅自走远。 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无数个文化习俗、生态环境乃至于相貌能力都不尽相同的种族,还有魔法、道术等令人叹为观止的众多异能。 即使如此,就跟迪芙兰特无法逃脱“法则”的限制一样,无法办到的事情就是无法办到,其中一项就是没有卖后悔药。 就算世上有时间相关的法术可以重来一遍也不行,因为恣意玩弄操控时间的人,是会被法则与时间之神惩罚,要付出严重的代价,那是连灵魂都付不起的。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只好乐观点,希望过一会儿头晕感消下去后,体力大概也会回来,于是干脆就这么趴在地上发呆。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巴掌朝那张酷似苍的俊颜呼下去,解解气才对,想想就觉得爽。” 这是缇菈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后来印象还比较清晰的想法。 ……… 小女孩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小洋装,柔软而卷曲的栗色短发被扎成两条细细短短的小辫子,身量娇小,圆滚滚的脸颊还有大量的婴儿肥,十分可爱。 她乖巧的坐在漂亮母亲的臂弯上,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得不得了。 “妈咪妈咪,我们要企哪?”年幼的她相当聪慧,小脑袋里记住的词汇虽不多,口齿却很流利,偶尔出现的臭奶呆也不失童稚可爱。 小的乖巧可爱,大的温婉美丽,母女俩着实成一幅温馨和谐的美景。 “妈咪?” “嗯……说的也是呢,我们要去哪里呢?”母亲歪过脑袋,状似非常烦恼的说,脸上的神情也十分苦恼,但眸中却依然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那美丽柔顺的深蓝色发丝与鬓边一朵桔梗花温柔地纠缠着,同看不见的风共舞着的景象,映入了小女孩琥珀色的大眼底。 她扭了扭身子,视线越过了母亲的肩头,向后看去,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映出了他们一路走来的风景,那是她和母亲旅行的足迹。 两侧有着枝叶扶疏的大树,千姿百态,长得不尽相同,地上是青翠欲滴的草地,点缀着小巧娇嫩的野花。在遥远的尽头,则是一大片天蓝色的布幕,上头白色的颜色大块大块的晕染着。 风中传来了淡淡的菊香,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一条毛绒绒的金色长尾巴,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左右晃啊晃,缓慢而悠闲。 目光再向下看去,是三包深棕色的大布袋……?不对不对,是一头驮着行李的金毛大狐狸。 命运的相逢 第110章 氏族之仇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三包行李的份量可不轻,但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狐狸驮起来相当的轻松,一点也不会感到疲累,证据就是那条不住摇晃的毛茸尾巴,还有狐狸一双眼睛弯成幼线,显得十分惬意。 她神情专注的,以一种热切的目光凝视着对方,狐狸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原先瞇起的双目也睁开。 金属光泽的赤红色眼眸里,是如月牙般的狭长瞳仁。 这双本该令人感到恐惧的兽眸,蕴含在其中的光芒,和母亲此时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没由来地令她感到安心。 耳边依稀流入了低低的人语声,缇菈的眼睫微颤,慢慢的睁开眼睛,久未睁开的双眸所见的景象皆是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萦绕在鼻尖的不再是梦中闻到的檀香味,也不是草地的青草香,而是木料特有的香气。 瞇起双眼,休眠一会儿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像老牛拉车一样的缓慢却是真的有在前进。 迷蒙不清的视线中,首先能分辨的是看起来很像木头的褐色……天花板?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乌鸦与天空的模糊颜色,使劲地眨了眨眼,影像才逐渐清晰明了。 “终于醒了?”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除了那双蔚蓝色的杏眸,相同的发色、相似的脸庞,看着跟印象中老是不着调的老爹像了个七八分……只是额头上为什么又绑着那条奇怪的宝蓝色带子? “你该庆幸自己命大,那不是能力暴走,只是类似血脉骚动的初期症状,初期症状偶尔会伴随能力暴走而出现,就像后遗症一样。” 就是这个跟碎碎念的老妈子没什么分别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太像苍会说的口气。 嗯?身上好像被什么薄薄的布料覆盖着,质感很轻很柔,身下垫着的东西也跟草地不同,十分的柔软,被这样上下夹击的感觉,意外地很舒适,让人想就这样沉回梦乡。 “不过你可真厉害啊……在那种情况下没危机意识就算了,居然还睡得着?” “啊?”果然是赛迦啊……也是,会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嘲讽自己的,除了他应该也没别人了。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当事人只是一脸呆滞地看过来,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脸上就差没写着“你在说啥”这四个大字。 赛迦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似乎化身成好几个十字路口,整齐一致的大合唱起来。 “啊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被人家当成入侵者,差点就要当场宰了!” 可能是沉沉地睡了一觉(获得了充足的休息),也可能是做了一个好梦(虽然她现在好像有点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又或者是有什么不明的原因…… 总之,此时的缇菈只觉得身心舒畅。 心情一好,赛迦在面前不停得喷毒液都不能破坏,连自己之前跟这个人在闹脾气的事情,现在似乎都能一笑置之。 所以当青年一边碎念——有点夹枪带棒——一边主动递给她一杯水时,还难得下意识地赠送个真心的微笑回去。当然,对方是什么反应她没怎么去在意。 因为说到闹脾气,缇菈想起自己应该是在河边的草地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头晕以及全身莫名无力,只能趴在地上等待晕眩过去以及体力恢复。 最后不小心睡死过去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不提,此时此刻,她人显然已经不在河边了。 思及此处,她果断将某位老妈子还没结束的念叨抛在脑后,开始环顾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这一看顿时令她的眼睛一亮。 也不怪她这么惊讶,毕竟在新历时期,像眼前这样纯木头建造的房子真是不多见——虽然很多皇灵历时期的高端技术都已经失传了,要不就是四散在各地乃至于别的大陆,但是好歹建房子等比较基本的生活技术还保留着。 中规中矩的正方形格局,没有任何隔间,自己躺的床就被摆放在整间屋子的角落,而中央有一张沉重的木制圆桌以及一张椅子,没看见厨房、厕所之类的物品,摆设相当简陋。 再仔细打量房屋的材质,墙壁由一片一片长条的深棕色木板接合,仰头一看,裸露的木头梁柱悬挂着一盏大灯,窜入鼻腔的也是木料独有的特殊气味。 称不上是精木华舍,但是这栋小小的木屋经过岁月的洗礼,树木本身的年轮痕迹十分清楚,显得别有一番韵味,缇菈不禁回忆起艾迪尔镇的阿妮亚家,也是像这样子古色古香的小屋(不过明显大得多,还是二房一厅一卫一厨房的格局)。 大致观察完之后,缇菈的注意力终于肯分给了面前还在念叨的老妈子,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伊莉丝和阿奇拉不见踪影。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伊莉丝和阿奇拉呢?还有这里是哪里?” 没想到这个“病号”回话是回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连问了两个不相干的问题,显然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刚才说的那些全是白说了。 已经好久没真正发怒的赛迦,有那么一个瞬间,心里浮现了一个想法: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关心这个没良心的三岁小鬼!!! “外面。” 缇菈看着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后,便莫名其妙开始深呼吸,显然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的青年,正不解地想继续追问的时候—— 缇菈左看右看,确定除了自己和赛迦之外没有任何人在这屋内,那么这声音是打哪来的? 青年就站在面前,自然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眼底,没好气的说:“你啊,难不成以为所有人的身高水平都跟你一样吗。” 这句不过是指出事实的话语,听在少女耳里,有了不同的解读:“我、我哪里矮了!” “我也没说你矮,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赛迦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这几天缇菈都看习惯的嘲讽式微笑。 不待她纤细的神经再次断裂,对方突然伸出食指向下一比,示意她往自己床铺旁边的下方看。 在她的床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站那里,她推测对方的身高应该只达自己的臀部或腰际的位置,性别……男吧,大概。 为什么说大概?因为对方的整张脸皆被灰白色的头发以及大胡子遮得十分严实,除了一双尖尖长长的耳朵露出来之外,其他的特征都看不见。 对方贴进了床铺边,身上传来一股似曾相识的奇特香味,闻起来就像是温柔的海风夹杂着水的清香,悄悄拂过茂盛的树叶所交织在一起的味道,既有着海水特有的咸香,又带点森林枝叶的芬芳。 十分的好闻,这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安抚了缇菈绷紧的神经。 命运的相逢 第111章 氏族之仇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因着对方这段话而猛然察觉赛迦方才话语的含意后,缇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拐弯抹角骂她矮,现在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自己的家伙。 “你就不能说得清楚点吗?有必要说得这么弯弯绕绕的”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直接了,从现实层面来看。” 如果再继续同这个人争辩下去,会减寿的吧?绝对会减寿的! 少女明智的不再与说话刻薄的青年争论,只是嘟嘴重复之前一直没得到解答的问题:“这里到底是哪里?” ……看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有没有得到他人的关注。 赛迦没有回答,向下扫了一眼,而那名似乎有着一定岁数的妖精浑身一抖,像是突然福至心灵,立刻精神抖擞地给出了答案:“这里是妖精族的中立村落。” 只见他向缇菈躬身行了个礼,“请容许老夫来个迟到的自我介绍,远道而来的贵客。老夫是博斯,这座村落的村长,天空族的妖精,也是妖精王的代理人之一。” 正如前面所言,奥格登森林的主人,是森林族的妖精。 但是森妖精族并不是全部住在一起,而是分成好几个零散的小聚落,规模有大有小,散落于奥格登森林的不同区域。越靠近森林的中央,聚落的规模越大,中间是森林妖精的贵族群居地。 缇菈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规模稍大的村落,位处于整坐奥格登森林的东北角,顺着主要河道往东走,则是一大片平原以及连绵起伏的高山,属于妖精与精灵族领域的交会处,再过去便是西尔维斯特森林的领地。 村中有一条北向的河流经过,离开村落约百来步的距离便是有一座小瀑布,最终流入大海。 中央大陆的北海沿岸,沿海岸地带基本为海蚀崖与海蚀平台地,海底下的地形十分陡峭,这座村落附近的海蚀崖下甚至还有海蚀洞,每当海水涨潮时,热爱刺激的海妖精族甚是喜欢趁此机会来一探究竟。 由于此村落的位置极靠近海域,再加上森妖精害怕海水,对咸水会本能地远离,以及妖精族内彼此间百年来的仇恨,因此这个村落的居民,多是天空族的妖精以及一些混血的妖精们。 因为缇菈身上散发的气息,跟在前一晚感知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一模一样。赛迦也跟着补充表示,妖精们先前感知的那股力量,应该是缇菈能力暴走时,空间转移时所残留下来的。 于是,拿着武器又散发出陌生气息的她,理所当然的被巡逻队的成员当作入侵者,差点就要被拖回聚落严行拷打,随即赶来的赛迦和伊莉丝他们也被当成侵入者的同伙,险些遭了殃。 缇菈听到这里又瞪了某人一眼,因为某人刚刚才说她是差点被森林族的妖精当场斩杀了,现在听了博斯的话,可想而知青年又是在乱说。 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也看懂了其中的意思,对此则是耸了耸肩,不准备反驳。 他这个人说的话一向跟事实相去无几,哪怕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喧闹声,缇菈听着觉得有点像是小时候见过的醉鬼在自家旅馆里砸场闹事,青年随即转身表示自己出去看看。 然后……就这么走了? 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缇菈和博斯两人,面面相觑。但是少女敏锐的感觉到,妖精原先绷紧的气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放松了不少。 “嗯,刚刚说到哪了……哦哦,是的是的,非常幸运的是,巡逻队里有一个成员透过气息认出了殿下,虽然……” 话至此,博斯朝青年刚阖上的木门投去一眼,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因为角度的关系,缇菈一时间没看出那表情的含意。 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很快地便收回视线,继续道:“出了一点意外,导致我们花了点时间才把您送到这里。” 嗯嗯,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慢着!方才好像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词汇,而且还有种莫名熟悉的既视感来着? “等等等等!你说的殿下是谁?莫不是指……?” “就是伊莉丝殿下。” “……”因为之前有在猜测伊莉丝的种族,所以这个答案是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只是她没想到伊莉丝的身份地位似乎……不一般?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意外,毕竟伊莉丝有妖精族的尖耳朵特征,却同时拥有人类的双腿,她若不是妖精族与人类的混血,就是海洋妖精的贵族阶层。 此时的缇菈似乎忘了古人有一句成语,叫作“妄下断语”。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新生的疑问转移:“等一下,博斯爷爷,既然伊莉丝也是妖精族,那怎么那些森林族的妖精没有认出她呢?” 啊!那个是有原因的。博斯连忙说道,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缇菈的称呼,相反的,他似乎还很开心被她称为爷爷? 虽然语气不显,但天空妖精的态度可算得上是十分的热情。 “其实原因有好几个,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海洋与森林的妖精两族,虽然能凭借气息辨识妖精同胞,但也仅限于辨别『是否为妖精』和『是否为同一氏族』,而不属于这两者都被他们认定为『非我族类』……啊!”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什么必须要强调一番的事情,于是继续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天空的妖精就可以做到,尽管只能辨别他人大概属于哪个种族。” 妖精族极度的护短,又和精灵族一样警戒心极强,这两个特点加总起来,造成他们大多数都是极其排外的个性——当然,凡事总有例外——非妖精族的人擅闯领地,他们自然会误以为是侵入者。 但是,如果同为妖精,只是属于不同氏族的话,为何会被视为“非我族类”呢? 命运的相逢 第112章 氏族之仇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问题缇菈知道根本不用问出口,她自己就可以理解,因为她曾在与贝多畅谈历史的时候,从对方那里听说过妖精族的历史。 史册上虽然记载妖精族内的两大氏族,彼此间有着将近数百年的仇恨,但是经过如此悠久漫长的岁月流逝,再加上妖精族的特性,是以外人自然不清楚这氏族之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因何事而起。 皇灵历时期留下的纪录不多,因此史册本身关于这个部分写得十分含蓄,而这个被含糊带过的部分,至今仍是贝多父母觉得最为遗憾的地方。 而这个最开始仇视彼此的原因,其实连博斯这些妖精后裔也并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这股仇恨,他们天空族的妖精才会诞生。 听到少女的话,妖精老人没有任何的隐瞒而是如实告知,似乎将自己种族的隐私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个很不尊重说话者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没礼貌的错误,她也没好意思去要求对方再说一遍,只是开口将话题绕了回去。 “所以这么说来,伊莉丝是因为海洋妖精的血统,才会被森林族的妖精排斥啰?”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博斯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坐在床的尾端,那副姿势看上去就像是个老爷爷在给孙女讲故事似的。 “另一个原因嘛……伊莉丝殿下虽已在十六岁时便觉醒了海妖精族的血脉,但是就身份而言,她仍然是妖精族的禁忌,无论是对于海洋族,还是森林族而言都是如此。” 刚睡醒的缇菈接收了诸多丰富的讯息,现在又听到博斯这段如同打哑谜似的话语,她此时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因为过载而发热,眼睛只差没变成蚊香线直打转了。 “呃……等一下,我有点搞不清楚……” “妖精族与精灵不同,我们只有三个族群,分别是居住于此的森之妖精.奥格登一族、生活于深海的海之妖精.梅雷迪思一族,以及被另外两族称为『禁忌之子』的天空妖精.格雷森。” “格雷森?”这个姓氏好耳熟啊,依稀记得谁也是这个姓来着……? “我们天空妖精格雷森一族,之所以一直被另外两族视为『禁忌』,是因为最初的天空妖精,是经由森林族与海洋族两族的结合而诞生的。”博斯一手不住地抚摸着自己花白的大胡子,为一头雾水的缇菈做解释。 他仰起头看着屋顶,仿佛这样能穿过那些厚重的木板,看见屋外那如蓝水晶般透明的广阔天空。 “天空妖精这个名字,是造物主赐与的,不管是纯粹的妖精还是半妖精的混血儿,凡是体内同时流淌着这两个妖精氏族血脉的人,都会被冠与此称呼。” 棕发少女心中的惊讶之情全写在脸上,一览无遗,不过她似乎能够了解前面博斯刚说过的,关于“伊莉丝仍旧是妖精族的禁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才叫“格雷森”啊…… “这么说的话……伊莉丝原本是天空族的妖精,因为体内海妖精血脉觉醒而变成海洋族的妖精,所以她的双亲分别是来自海妖精与森妖精族吗?” “是的,您说的没错,伊莉丝殿下原本确实是天空妖精,即使海妖精血脉觉醒了,也依旧算是我们天空族的一员。”博斯对于这个简单的推论似乎是很满意,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点点头。 “只是……您方才最后说的『双亲分属两族』,这样诞生下来的天空妖精属于的一种例子,最早诞生的天空族始祖便是如此,老夫也是。可伊莉丝殿下属于第二种例子,她的母亲是普通人类,而父亲则是天空妖精,这村里大部分的孩子都跟她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伊莉丝其实是妖精与人类的混血儿,应该算是半妖精啰?” 这样随便打探人家的出身是非常没有礼貌,或者说很白目的行为,但缇菈不知为何,对于探究人家的家庭关系乃至于祖宗十八代仍然有着莫名的热衷。 关于这点,她的家人和同伴们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原因归咎为她自幼无父又丧母,且喜爱历史的缘故,所以对于一些事情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尽管第三个原因有待商榷,但是无论如何,值得庆幸的是,她至少没有像施瓦洛那般,达到走火入魔的境界。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一直热心给予答案的博斯却冷不防地陷入古怪的沉默之中,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原本还有点小热络的气氛瞬间冷却。 “本来老夫身为妖精王的代理人,这事是不该随意对外人透露的,但是既然那位大人允许老夫和您单独相处,您的身份又如此特殊,老夫想应该是准许透露。” 说至此处,妖精莫名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深呼吸还是刻意吊人胃口。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身份特殊可以破例”?没等缇菈插嘴问出这个疑惑,年迈的妖精便开口了。 只听他语带敬佩的说:“伊莉丝殿下确实有半人类的血统,即使如此,她的身份依旧尊贵,是那些妖精贵族所不可比拟,甚至可与那位精灵公主相比,这是因为她的父亲,现任的妖精王,是由前任的妖精王大人与传说中的那位神祇所生。” 语气中有崇拜敬佩,更多的则是长辈对于晚辈的骄傲。 然后他似乎来了兴致,不等缇菈说些什么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妖精族的历史,如数家珍,还将历代妖精王夸得要上天,差点就要把一些本该是族中秘密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大抵上了年纪的都是如此爱唠叨话家常,不分种族,估计是众多种族最大的共通点吧。 负责听他说的这个唯一听众,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听着老人家这一大段堪称是自豪的话语,面上却不像博斯所预期的,像方才那样的震惊,反倒是面无表情。 姑且先不说她的后续反应是什么,单说她在听到“妖精王”三个字,那个瞬间便想起如今人还在萨芙特王宫的奈、坦姐弟俩(查尔斯国王的子女),以及经常想逃跑的莱特(龙王之子)。 少女的第一个反应是: 啊……果然还是熟悉的套路啊…… 命运的相逢 第113章 灰色禁忌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母亲是因为生下自己才过世的。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甚至还未记事前,便明白了这一点。 她没有关于双亲的记忆,因为从她记事起,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祖母和姑姑,好像还有很多很多亲戚,叔叔伯伯和堂兄弟姐妹,但她一个也没见过。 年轻温柔的祖母,皮肤白白嫩嫩的像牛奶,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气,像是带点淡淡咸味的花蜜,一双像杏核状的眼睛里盛着宛如烟雾缭绕却清澈的碧水,还有一头像太阳温暖耀眼的金橙色长发,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漂亮,让她非常的羡慕。 只是奇怪的是,祖母的耳朵尖尖长长的,时不时还会晃个几下,看了很是心痒,每次想伸手去抓,都会被姑姑打手心。 总是很严肃的姑姑就不同了,虽然她长得和祖母很像很像,可是却有着一头如火焰般的鲜红色短发和一双海水蓝的眼睛,耳朵也和自己一样是圆圆的。 对于父母的印象她不是很清楚,就连长相都是看了照片上才知道的,不过父母的照片不多,不论合照还是个人独照都是少之又少,甚至唯一单存的一张合照还是三个人,两男一女。 男生有一头灰蓝色短发以及灰蓝色的双眸,比当时年少的父母看起来还年长许多,嘴角扬着极其夸张的幅度。 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好奇之下,跑去询问姑姑,却只得到一个“是个笨蛋”这样冷淡的回答,她想了想决定去问祖母。 在经过一阵漫长得令人难受的沉默后,祖母才露出熟悉却有些陌生的笑容,道:“是你父亲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喔,不过在你出生之前他就过世很久了……” 总觉得祖母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不过这位究竟是谁,不是她首要关心的事,那时的她只关注相片里的父母。 照片上的母亲有着一头棕色长发和水蓝色的美丽丹凤眼,含着笑意的脸庞和自己很相像,看上去也与姑姑说的一样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笑容中带着一点尴尬的父亲,看着比母亲还腼腆内向,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自己却莫名的感到熟悉。 和姑姑相同的长相(除了眼睛头发颜色不同),和自己同样的发色,还有和祖母同样的眼睛形状与颜色。 原来在他们的身上,都可以看见父亲的影子;然而,自己除了发色与眼睛颜色外,其他一切都随了过世的母亲。 祖母说过,自己的外表跟过世的妈妈一模一样,除了一双眼睛和她生得一样,因为她是遗传了未曾谋面的父亲。 那……是不是因为这样,父亲才会从不来看自己的呢?只要看到自己,就会想起过世的母亲……年单六岁的自己,脑中浮现了这样的假设,耐不住冲动的跑去询问正笑着说话的祖母和表情凝重的姑姑。 听到自己的问题,祖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厚重的水雾,连印象中一向坚强的姑姑也红了眼眶,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连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并不是这样的,伊莉丝,你父亲他很爱很爱你的,对他来说你是拯救他生命的光,只是……他在你出生没多久后便受了很严重的伤,要休养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好……” 话至此处,姑姑突然掩着嘴背过身去,她看不见姑姑的表情,但是在那微颤的瘦弱肩膀后面,隐约可以听到啜泣声。 自己不解地看向祖母,稚嫩的声音中饱含着对父亲的关怀,“父亲为什么会受伤?还好吗?要休养多久?” “可能要很久很久,久到祖母也不在这个世上了,都还无法痊愈吧……”祖母说着一边抬头遥望着远方蓝蓝的天空,碧色的双眸中倒映着缓缓飘过的白云。 半晌,她一手轻抚着胸口,阖上双目,宛如无声叹息似,“毕竟心灵上的伤,远比身体上的伤痛更难抚平。” 那是什么意思呢?那时年幼的自己,满心眼里只顾着安慰祖母她一定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尚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意。 当四年后,祖母过世的那一天,她见到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却死寂的宛如被火焰蒸干了一切的眼眸,父亲身上有着和祖母很相似的香气,令她倍感亲切。 但是在四目相交的霎那间,她忽然明白,当时姑姑与祖母未竟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原来自己无法成为父亲继续生存的理由。 这个天空族的村落占地不大,以木头搭建的房屋仅有寥寥几栋,居住于此地的妖精族人数量也不到二十来个,在妖精的传统聚落中属于极小的规模。 这里的天空族妖精大多为二代混血儿,双亲其中一方是天空族妖精,另一方则为外族(通常为人类),其次则是三代,只有少数一两名是海妖精与森妖精的第一代混血。 天空族的妖精们,作为两大妖精族结合所生下的后代,他们之间有人可能会在特定的情况下觉醒成海洋族或是森林族,也可能永远无法觉醒,这个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二代以后的混血儿身上。 但是,诚如博斯所言,对于继承了精灵族喜好和平,受到神祇承认的天空族妖精来说,不管血脉是否有觉醒,只要同时具有海洋与森林的妖精血脉,那都是他们的一份子。 “说是这么说,不过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天空族的妖精一直以来子嗣稀少,我们的根基是建立在数量最少的一代混血儿上面,其次妖精族的体质弱以及不喜与外族往来则是另外两个因素。” 本身就无病无痛的缇菈,很快就可以起身活动,尽管博斯认为她此时最需要的是多多休息,可惜少女想尽快欣赏村落全貌的好奇心,完胜于她好孩子听话的那一面。 出了屋子,她才发现自己待的这栋木屋是采小高脚的样式,就像度假小屋似的,高度比其他几栋小屋还要高上个三十公分,一开门就有个小前廊,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其他房子的木头屋顶。 因为村落小,站在此处便能将全村一览无疑。 放眼望去,几栋古朴典雅的小木屋,在这晴空万里的天蓝色布幕之下,与环绕周遭的翠绿色森林相辅相成,在村子的周边还有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着,形成一幅美丽悠闲的自然风景。 ——若是现在能看到海与沙滩的话,估计会有种在海滨度假的错觉。 现在他们就靠在木屋前廊的栏杆上,俯视着这个村落的全貌。 此时最吸引缇菈目光的,是整个村落的中心,一座由石块堆砌而成的圆形喷水池,也就是伊莉丝和阿奇拉现在正坐着的位置。 雕刻师为她披上一件优雅简单的长裙,精湛的工法甚至将裙上的皱褶细致的刻画出来,除此之便没有太多的雕刻作为装饰,只有同样简单的藤蔓和波浪的线条,衬托着妖精少女的清灵之气。 少女身上唯一醒目的装饰,仅有尖而小巧的耳朵上垂着两枚垂坠式的耳饰。 纯白石料细致雕出了链子的形式,末端分别垂着两颗以宝石制成的圆润珠子,一枚绿宝石雕制的珠子上刻有藤蔓雕花,另一枚则是以海蓝宝石雕琢而成的,上头刻有乳白的海浪波纹。 她以一种无比优雅的姿态,像是朝上苍献予珍宝似的将手中的水瓶高举过头,使瓶中的水倾流而下。 晶莹透明的水花在水面上欢快地奔跳着,最后无声地没入水中。 “那雕像,有什么含意吗?” 缇菈出神地望着那尊姿态婀娜的石像,觉得那副石雕面孔是如此的栩栩如生,那神情以及动作,宛如圣母般在俯视芸芸众生。 那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大抵圣母像给人的感觉都是像母亲那般和蔼可亲吧。 “什么、喔,那尊雕像,是老夫同几个村中老人,以前任妖精王为原型打造的石像,因为这个村落是由她排除万难所建立的。而前任妖精王大人虽身为天空妖精,但自小与水更为投缘,这也是我们为何选择以喷泉雕像的形式呈现的主要原因。” 原来是前任妖精王是位具有圣母气质的女性啊……怪不得即使是一尊石像,也能如此贵气逼人,展露出王者的气势。 命运的相逢 第114章 灰色禁忌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一边在心中这般感慨羡慕,一边随口问道:“所以她是伊莉丝的……谁来着?” “是伊莉丝殿下的祖母,现任妖精王的母亲。” 是了是了,前任妖精王,森妖精与海妖精的两个贵族结合生下的“禁忌之子”,两大妖精族的灰色禁忌,天空族的妖精,还和哪位神族生下了现在的妖精王。 关于这点,缇菈发现自己意外地不觉得惊讶。 毕竟这世界上流着神祇血统的异种族又不是不存在,虽然也不到满街跑这么夸张的程度,但到底还是有迹可循的。 最经典的代表,就是服侍九大主神的神使一族,即使他们待在迪芙兰特(凡间),血脉中的神性因长年与外族通婚而淡薄许多,那也算是神族一员,只是被归属为最末阶。 就连缇菈自己体内的伊斯特血统,同样能被归为神族的一员。即便当年奥米加.伊斯特已转世为人,但是后代的血脉与能力都具有守护者的力量,也是神性的证明。 再说,据博斯私底下透露(没想到这妖精爷爷还很八卦),如今菲雅利王国女王的独生女、精灵王的外孙女.菲洛公主,就是莱特的未婚妻,听闻这位公主的身份也很特殊,是精灵国女王与哪一名上级神祇所生的,正统的半神半精灵。 仔细盘点一番,缇菈所知的“流有纯正神族血统”的人(不含他自己),统共也就伊莉丝和精灵公主,这两位都不是人类,前者跟她还没到关系很好的地步,后者更是没听过也没见过长相。 倘若哪天来个人告诉她,她朝夕相处的那些同伴里,藏着真正的神或是半神,那可能还会教她震惊一把。 ——因为对现在的她而言,异种族的半人类或非人类已经快见怪不怪了,看看奈和坦、施瓦洛以及莱特。 思及“身份”这个概念,没由来地,她突然想起了妖精在屋内时的那番自我介绍,发觉自己好像没仔细问问博斯……“博斯爷爷,你说过自己是妖精王的『代理人』,是什么意思?” “那是为了避免失去王而导致如今关系已经和缓的其他二族再起争端,因此当前任妖精王大人在受神的召唤回到神界前,指定了老夫作为王的主要代理人。”博斯仰着脑袋,看着远方缓缓飘来的一朵白云,沉声说道。 “虽然很快就出现了新的妖精王,但是那位大人出于一些缘由,经常行踪不定。现在,也只有伊莉丝殿下,偶尔会回来探望老夫这个孤家寡人。”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原先还有些严肃的气场变了,神态语气无不显得万分的落寞——虽然他的脸被胡子挡住了,但缇菈深信他的表情跟他的语气是一样的悲伤。 缇菈看着妖精老者的侧颜,忽然心念一动,想起远在艾迪尔镇的阿妮亚。 那位像风一样睿智的老太太,偶尔是否也会为儿孙都离开了艾迪尔的这件事,而感到孤单与寂寞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有小天使席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作伴,老太太的家想必也十分温暖吧……有的时候,人多了,黑暗反而滋长了寒冷。 何况狄恩之前传来的通讯也说,菲莉丝自从在王宫跟他们几人见过面以后,就一直惦记她好久不见的曾祖母,思念过度的结果,就是这位药师大人最近总在他这个搭档的耳边念叨着,说什么想请个长假回老家看看。 “嗯?”重新环顾了村子一遭后,她又发现一个问题:“奇怪,赛迦跑哪去了?” 方才出来后一直只看到伊莉丝和阿奇拉,她整个上半身几乎探出栏杆外四处张望(贴心叮咛,好孩子可不能学这个坏示范喔!),都没有看见那个说要出来看看结果不知跑哪去的黑发青年。 缇菈相信自己视力足够优异,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伊斯特一族的血统影响?总之,她猜赛迦一定是在村落外面,不然浏览了一遍村落都没找到人,而她的视力可没好到有千里眼或透视眼这种变态能力。 旁边的博斯听到她近乎嘟嚷的话语,冷不防地浑身一抖,视力优秀的棕发少女自然捕捉到了他这个奇怪的反应。 整个人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就好像是在……惧怕那个黑发青年? 要缇菈来说,对方确实是性格阴暗,态度恶劣活像是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其中以她和零受害最深),嘴巴坏得简直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在伤人心。 但是,也没必要感到恐惧吧?而且要怕他什么? 那家伙毒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是赛迦曾经做了杀人抢劫放火之类的恶举? 前面的那个猜测可能性相当高,后面的那个却是连她自己说了都不信。可是看他们对彼此的态度,一边冷淡得没有情绪,一边是畏惧恭敬交加,似乎也不像是很亲密的人…… 博斯陷入了沉默,缇菈没去在意,自己的心底也在不断地纳闷着,各种假设像暴走族似在脑子四处乱窜,险些酿成重大车祸现场。 “请恕老夫对您提出一个失礼的问题……” 没等她得出一个想法,那边老者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很快地,语带保留的开口:“缇菈小姐,您与那位……是恋人关系吗?” 缇菈闻言,挑了挑眉,“我不知道原来我们俩的情谊,在外人眼里已经到了情比金坚的地步……事实上,不!那怎么可能!” 仿佛对方说了一个本世纪最有趣的笑话,她笑得眼角泛泪。要不是顾及形象,她其实很想夸张的来个捧腹大笑,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方才漏了一拍的心跳重新恢复正常。 “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们才认识不满一个月,虽然还不到敌视啦,但是……我们关系很差。他对我就像永远有吐不完的恶意,你刚也有听到吧,我跟他的对话?他对伊莉丝都比对我好!不过那是当然的,他们看起来认识很久了。” 她一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语速飞快地解释。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番话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宛如自我催眠一般提醒自己。 “但……老夫听闻,您在河边受到威胁时那位大人非常生气,当时整个森林狂风大作,看起来、就好像拼了命也要保护着您一样。『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这句话是伊莉丝殿下说的。” 妖精一边努力回想着自己得到的讯息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一边慢慢道来:“而且就是他将您背来这里的,还不让我们的人协助,在您醒来前也一直待在这间房间不肯离去,看起来不似您所言的『关系差』。” 少女听着博斯的叙述半点都说不上话,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把老人口中的那个人与自己所知的那位青年画上等号、不,连点边都沾不上。 “还有,方才老夫借着我们聊天的过程,稍微揣摩了下您的性格,老夫想您是那种对不熟悉的人会采十分客气的态度的人。可老夫观您二人之间的互动,言谈间自然且亲密,貌似不像认识不久的人,才会作出这个失礼的猜测。” 究竟是从哪一点或是哪一句话,判断出她跟赛迦感情好了?尽管她很佩服对方竟然能用短短几分钟的谈话时间,便看透自己的性格如何,但是…… 是没看到某人不遗余力的炮火直往她身上猛砸吗? 这算哪门子的感情好? 缇菈觉得自己娇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大片的鸡皮,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决心转移话题:“博斯爷爷,我发现啊……您是不是很怕赛迦这个人?” 方才气势显得从容不迫,面对缇菈丢出的种种问题皆能侃侃而谈的老人,顿时不说话了。不晓得他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不好回答,还是单纯觉得这个话题太跳跃了,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之所以会这样提出这两个问题,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就像妖精靠言语便揣摩出她的一些个性,从这场对话中她也能够知道,妖精老者习惯对拥有特殊身份或地位的人会使用敬称,对身为妖精王之女的伊莉丝便是如此。 但是,赛迦先不提,对于应该是素不相识,甚至还是差点被当成外族来的入侵者的她,博斯竟然也用上了敬称,难道不该是要带点防备或是试探吗? 直觉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并不单单只是出于礼貌。 ……所以说来说去,其实她只是顺着内心的声音,就不经大脑打草稿的直接脱口。 命运的相逢 第26章 灰色禁忌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见老人沉默不语的凝视着自己(应该是吧),缇菈以为他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于是便开口解释——虽然解不解释好像都没有什么差别——殊不知博斯听完了,反应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他大大叹了一口气。 难不成我触碰到妖精族的什么秘辛了吗?比百年来的仇恨还更隐私的事情? ——这是少女听到那声好长好长,中间几乎没有换气的吐息时,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不不不,应该没有关系吧?我都还没问他是不是认识我呢? ——这是推翻了第一个想法后,努力在大脑内鸠占鹊巢的第二个想法。 但是叹完气后,博斯仍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依旧沉默着。 原本宁静的气氛逐渐被名为“尴尬”的寒气侵袭,眼看马上就要化成冰冷的实体,缇菈觉得自己该死马当活马医,必须要主动出击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 “该不会赛迦也跟伊莉丝一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份?而且还比伊莉丝更高阶?”她试图用一种比较轻松随意的语调,像是开玩笑似的说着。 如同被加了大把大把煤炭的火车一样,缇菈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加快,愈讲愈是兴奋激动,脑洞也越开越大。 什么徘徊于现世的幽灵、披着人皮的妖怪(说到这里,她自己还打了个冷颤)、精灵跟龙的混血等,各种奇葩的身世被说了个遍,随即再一一被她自己推翻,最后甚至连“要我说那毒舌的样子绝对是恶魔没错”这样的话都冒出来。 博斯似乎是终于无法再沉默地听她这般胡言乱语,难得失礼的打断了她未完的话语,脸上没有被胡子遮住的小部分隐隐透出西红柿红色,像是为了挣脱某种看不见的束缚而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似,只听他声音低沉,道:“那位大人,其实是流着——” 却不想突然被一声听上去情绪激烈而高涨,势如破竹的宏亮嗓门没有眼力地打断。 “你这家伙,快给我滚出我们的村落!!!” 要如何形容这个愤怒的声音中饱含着庞大而浓烈的情感,所带来的强大震撼呢? 我们来看看此时整个人挂在栏杆上,像是被人当成衣服晾晒的缇菈吧。 由于在短短一年内经历的震撼弹颇多,因此早已要抵达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她,原本懒洋洋靠着栏杆的姿势就不怎么好看。 因为这震天动地的怒吼所造成的一时惊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上半身一歪几乎越过了栏杆,差点要头下脚上倒栽葱,面临与大地亲吻的不幸惨剧。 看看她此时手舞足蹈、不,是手脚并用的试图让双脚重新回到阳台上的努力模样,大概就可以明白了。 “差点以为要摔死了……”幸运捡回一命的缇菈,蹲在栏杆前面不住大口喘气,只觉得心脏怦怦狂跳,随时准备挣脱胸腔的束缚出来向世界打个招呼。 没等她松完一口气顺便感叹生命的美好,耳朵里传来血液奔流的轰隆声中,隐约听见那个害她出糗的声音又再一次响彻了森林,直冲云霄。 这回她终于有机会看清楚,究竟是谁打破了村落原本祥和静谧的气氛(还害她出糗)。 视线穿越狭窄的栏杆缝,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转啊转,不出五秒的时间她便找到搜寻的目标,意外地还看见了几分钟前还惦记着的那个人。 地点当然还是在伊莉丝和阿奇拉在的那个喷泉,只是这会儿待在喷泉旁的已不止一人一猫,还多了四五位妖精族的人,有男有女,其中也有人和伊莉丝同样有着如水一般的发色,近乎透明的俏丽短发在阳光下微波粼粼,十分引人注目。 若只单论外表的话,这几位应该是天空族的妖精男女,和身材娇小的博斯不同,他们的身形基本与普通人类无异,大抵是混有妖精贵族的血统,且这么一眼看去都和缇菈差不多大,血气方刚的年纪。 比较令她意外的是,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赛迦也在那里。而且从双方的占位来看,她的这位毒舌同伴很明显是被人敌视的那一方,这很难令她无法不去猜测是不是对方又嘴贱说了些什么。 因为为首的那名妖精男性——他有着一头像杂草般的草绿色短发,此时正咬牙切齿的瞪着黑发青年,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 那愤怒都不足以形容的目光,缇菈即使在如此远的位置看着,透过优秀的视力,也能清楚瞧见在那双金绿色的双眸中熊熊燃烧的烈焰。 在他身边的同伴中,虽然没有到他对赛迦那样的程度,但大抵都是抱持着凝重的神情,缇菈还能感受到他们与自然近乎同化的气息中,正带着某种强烈如针刺般的警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气息。 唯有那名和伊莉丝有着同样发色的那名妖精女孩不同,缇菈见她神色无奈,不断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在低声劝阻,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至于莫名被敌视的赛迦,嘴角习惯性的上扬,带着几分轻蔑几分惬意,好像他不过是个路过的旁观者,这副仿佛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倒是意外和苍有几分相似。 反观他身后的伊莉丝,满脸担忧,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行为举止看起来像是在担心双方随时会打起来,时不时同在怀中的阿奇拉交头接耳(缇菈没学过唇语,所以看不懂),小黑猫却和赛迦一样,面上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般仿佛炸弹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有如山雨欲来风满来,教旁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全身贯注,不知情的估计会以为这是什么准备火拼的场面,而且还是以多欺少的形式。 要是真打起来,胜的应该也是赛迦。 没有任何原因,缇菈就是觉得即便人数上居于劣势,赛迦若是动了真格,对面那几个妖精族的男女大概一眨眼就会被吹飞到天际吧? 就像几天前那群可怜的盗贼一样,听说国际警察组织至今仍找不到他们的落点到底在哪儿,没准现在还在天上飞着呢。 思及此处,缇菈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盗贼们在蓝蓝的天空上,与鸟儿们一同遨游的滑稽场景,想着想着差点笑出来,虽然最后勉强憋着没笑出来,却反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想得正起劲呢,耳边响起的是博斯无奈的叹息:“唉……那些孩子真是、我就知道……” “博斯爷爷?” “我们过去吧,缇菈小姐。”博斯没有去看她,只是盯着那个方向出神,口中吐出来的话语,比起告知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可不能让他们在贵客面前出尽洋相。” 妖精老者的体型娇小归娇小,但步伐走得可快了,脚步轻快的像是背上长了看不见的翅膀一样轻盈迅速,让跟在后头的棕发少女见状,莫名的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画面,似乎与某个模糊的场景重迭在了一起,又好像没有。 “……不要跑……不要跑……” 仿佛有什么人低笑着,在自己耳边低喃着这三个字,机械似的重复一遍又一遍,搔得耳朵痒痒的。 命运的相逢 第27章 灰色禁忌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那个声音,只是自己无意识的低喃出声。 ——而随便走神的后果,就是她最后需要大步奔跑,才能跟上已经快到走近喷泉的博斯。 “你这家伙立刻滚出我们的村子,给我离公主远一点!” 从这个明显有克制过音量的声音来判断,缇菈很确定方才那个响彻云霄(害她出糗)的大嗓门,就是出自这个为首的妖精青年。 “滚出去?请客人离开不该是用这种态度吧?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也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事。” 赛迦双手插在口袋中,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不嫌事大似的说着,抽出手开始摩拳擦掌,指骨咔咔作响。 他额上的那条宝蓝色布条,随着不知何时刮起的微风轻轻飞舞,衬托着他那张从容不迫的俊颜,配上那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颇有几分桀骜不驯。 只是这语气……听上去怎么有点像是在逗生气的小狗? 不得不说,单从“说话欠揍”这一点来看,他跟明沂绝对是亲兄弟,哪怕他们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也是铁铮铮的事实。 甚至换个角度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半血缘的遗传问题,导致兄弟俩说话都这么欠揍,还很恶劣……缇菈望着明明被人敌视,心情却似乎很好的赛迦,内心十分真诚的想着。 不过,看着赛迦的动作,她能很笃定的表示对方只是在做做样子罢了,毕竟青年的爱刀还好端端的挂在腰间。 她可是见识过那把刀与风属性招式配合的威力,都可以把一整排需要三个大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给连根拔起了。 “孩子们,都冷静点,别让客人们看了笑话,丢了妖精族的颜面。”眼见几名同胞都摆出准备使用术式的起手式,博斯赶紧沉声喝止,成功吸引在场几人的注意。 “爷爷!”几个妖精族的看到博斯,脸上的表情纷纷换上了尊敬的面具连忙问好致敬,其中以为首的那位妖精的态度最为激动,尖耳朵微微颤抖,带有一点愤恨不平的感觉。 博斯的目光首先投向赛迦,没意外地停滞一瞬,随即面色如常的朝几个人点头回礼。 不待他们回话,老者便要年轻人们该干活的回去干活,闲闲没事做的也别凑在这里,平白闹笑话给人看,仅留下为首的那名妖精青年满脸忿恨不平,以及刚刚正在劝阻同伴的妖精女孩。 “爷爷,我通知您来帮忙,只是在那个情况下,公主很危险,并不是要您也把威胁一并带进村!” 见博斯面对那个人却神色如常,甚至让他的同伴全部离开,青年的语气越来越急躁,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狠狠地剐了赛迦一眼。 妖精老者对于青年话语中的急切与愤怒充耳不闻,反而转头亲切地为缇菈介绍。 “缇菈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洛伊尔.奥格登和珀莉.梅雷迪思,是我作为妖精王代理的协助者。”他抬了抬下巴,点着那两名被留下来的年轻男女。 “虽说他们两个如今分属森林族与海洋族,但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天空族的妖精,所以偶尔会在村落与另外二族间两边帮忙。” 在博斯介绍过缇菈之后,珀莉面带着微笑点头,客气的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只是深邃的海蓝色双眸直勾勾的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那位名叫洛伊尔的妖精青年,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他居然也朝她点了点头,明显温和许多的态度令缇菈大感意外。 她原以为洛伊尔对赛迦会如此不客气,是因为他是外族人,身边还跟着妖精王的女儿,出于排外与保护的心理,才露出极度的排斥与厌恶的态度——尽管她依旧怀疑会不会是赛迦说话得罪人才招来这样的对待。 按着这个假设推断下去,青年对自己这个外来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良好的态度,所以她早已做好被人家摆脸色的心理准备,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稍早之前,就是洛伊尔阻止其他森林族的巡逻队成员,不让他们攻击昏倒在河边的缇菈,并且很快地认出了后来赶到的伊莉丝,才得以立即通知博斯赶来。 闻言,缇菈转而用看待救命恩人的眼神,频频向洛伊尔道谢,被忽略的赛迦在一边冷眼观看全程,不发一语。 只是,当少女主动去同人家握手时,一股冷风忽地扫过在场几人的脚踝,寒意顿时顺着背脊窜上后脑。 黑发青年瞪着两人相握的手,语气有如寒冰般冷漠地开口:“你跟差点要杀了我们的人家道什么谢!方才在河边,他可是一看到我就直接将武器掷过来,要不是我没躲接了下来,那一枪就要在你身上戳出一个血窟窿,你家祖先显灵了都救不回来。” 好歹人家让我们进到这个村子休息,你就不能拣句好听的话吗? 缇菈正想这般提醒他,却不想洛伊尔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他再开口说任何一句,只见这名森妖精抛开一切的礼貌,指着黑发青年的鼻子愤怒高喊。 “闭嘴!你这个流着精灵之血,却自甘堕落的恶魔!我做的事用不着你来说!” 少女闻言,霎时怔愣在原地。 而原本神情开始放松的伊莉丝,听到他的这句话,瞬间又绷紧了那张美丽动人的鹅蛋脸。 至于妖精王女怀中瞇眼打盹的小黑猫? 只有在一瞬间,睁开了左眼,随即阖上,轻轻的摇晃着尾巴,神情依旧是泰然自若。 ……… “缇菈?你还好吗?阿奇拉很担心你喔。”伊莉丝担忧的脸庞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羊脂白玉般的素手同时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这样关切的声音与动作,将缇菈的心思拉了回来,“啊、啊?没、没事!” 今日依旧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正午时分,云儿不知都躲到哪去乘凉,徒留一颗高悬在天蓝布幕中央的艳阳,正源源不绝地散发热情,晒得人头晕脑胀的。 到底赛迦之前去做了什么?为何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还和洛伊尔他们起了冲突?洛伊尔的话是什么意思?精灵与恶魔又是怎么一回事? 诸多的问号浮现在缇菈的头上,像聒噪的乌鸦一样不断盘旋。 到最后,缇菈都没能得到一个很好的答案,因为这件事最终是在博斯的强硬介入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或许是老人家是顾虑到伊莉丝不好看的脸色。 即便如此,短短一个上午接收的讯息量仍是无比庞大杂乱,缇菈觉得自己的大脑此时一定是亮着红灯,不停狂响着警报的超载状态。 所以,她决定要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来整理纷乱的思绪。 在询问博斯能否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得到了“只要看到树干有系着一圈丝带,就是村落的边界,是绝对安全的范围”这样的回答。 于是她拿着养生午餐(妖精族不杀生,所以吃的是面包水果),独自一人到了村落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才在一棵比其他树木显得更加枝叶茂盛的大树下,打算坐下来一边乘凉一边好好思考。 不过……说是要思考吧,其实她因为太惊讶,所以到现在脑袋仍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没开始细想,而且距离她坐下来也没过几分钟,伊莉丝就找过来了。 “稍微觉得头有点晕罢了。” 命运的相逢 第28章 灰色禁忌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伊莉丝歪过头,仰起头看着她们身边的那棵大树,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头水色秀发在背后随着微风起舞,在艳阳的照耀下闪着水光,晃动间,仿佛能看见美丽的彩虹色光泽。 她半晌才出声道:“跟赛迦有关吗?” “啊?” 缇菈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神情望了过去,只见妖精王之女依旧仰视着这棵树,无法瞧见她此刻的表情。 “是因为洛伊尔的那番话?赛迦是流着精灵族血脉的恶魔?” 听到她的一番话,棕发少女的目光突然游移起来,没好意思说出自己在事情发生的前几分钟,还有想过“赛迦是恶魔”这样的猜测,甚至更多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有。 不过这样一来,或许能说明,为何博斯对赛迦会有那般古怪的态度,既维持了恭敬,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恐惧,连洛伊尔和珀莉待他都是如此警戒,原因就是出自于对方的身份上吗? 恶魔,是七大种族“魔族”的一员。 七大族中,魔族天性喜爱恶作剧与破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种族。传说上古时期末的“世纪战争”,也是因生活在魔界的他们而起,直到当时的魔王战败而亡,魔族大军才撤回魔界,让维护着七界和平的守护者结界重归于平静。 但是撤退的魔族大军中,并不包含已经住在这个世界上的部分魔族,魔物与原兽会出现也是因为这场战役。 原兽还好说,与普通的兽族没有两样,魔物就比较棘手。 魔物因为没有肉身,所以是魔族中最低阶的存在,可是其乃神所创造的,精神体所蕴含的力量极其强大,可以强化宿主的肉体再生、大幅延长寿命,并获得魔物的基本能力与特殊力量。 前提是,宿主必须控制体内的“它”,不被夺取意识的主权,最好的方式便是“净化”。 但是,这一点甚少人可以达到。能够彻底做到的,往往是那些拥有“纯净之体”这种特殊体质的人。 ——诸多心怀不轨者,便是经常利用魔物需要宿主的这个特性,以异种族中最脆弱的人类当作容器,将魔物封印在其肉体中并借机操控它大肆破坏。 时至今日,迪芙兰特上还是会有魔族出没的谣言,偶尔也会出现被魔物入侵占领意识与身体的受害者。 “伊莉丝也知道吗?赛迦的身份?”一定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可能这样的平静? 妖精族的女孩闻言,终于垂下头颅无声的俯视着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并未作太多的回复。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令人感到意外,毕竟就她连日下来的观察,赛迦跟伊莉丝的感情相当要好,甚至不亚于伊莉丝的未婚夫。 想必是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情感上才会有如此深厚的基础吧……只是不晓得,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那……”她很想将这个累积多日的疑惑问出口,却又觉得随意询问,似乎是件相当失礼的事情,尤其是在其中一位当事人不在场的这个情况下。 “关于赛迦的事情,我虽然了解一些,却没有那个资格可以跟你说什么,但是……” 大概是看出了缇菈欲言又止的原因,伊莉丝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靥,烟青色的杏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缇菈却越看越觉得这目光慈祥的与自家养母无异。 应该说,更像是隔壁的邻居婆婆。 “何不去问问赛迦本人呢?” “……谢谢你的建议,但是我没有M的爱好。”缇菈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面颊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冷风刮过的疼痛感。 尽管上午那件事被强行结案,洛伊尔也被珀莉拉走,说是要他回森林族那边复命,博斯则向他们几个表示万分的歉意。 没等伊莉丝开口,赛迦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进了据说是为他们准备的客屋,大门还甩得特别用力,森林里的鸟都吓得唰唰振翅而飞,只差没天摇地动。 可以看得出赛迦的心情,明显差到一个最高境界,虽然缇菈有迟钝的这个自觉,但是不代表她瞎了。 那个家伙转身走时还刮起一阵能说是肉眼可见的寒风,擦过了他们的身子,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被台风尾扫到了脸颊,现在想想都觉得痛。 所以,即便知道伊莉丝是出于一片好心的建议,她果断的拒绝,不想这个时候上赶去被毒液泼上一脸,又不是傻子。 “对了,说到这个,伊莉丝,我之前一直有个问题,不晓得你能不能为我解答。” 虽然说有点好奇伊莉丝为何要强调自己没有“资格”,但比起这个,她更想了解赛迦跟零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既然伊莉丝与赛迦交好,感情看上去也不像是一般朋友可比拟的,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只是妖精王女听了这个问题,反而一脸迷茫的看着她,烟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缇菈看不懂的古怪光芒,“缇菈,你很在意赛迦吗?” “……” 我只是纯粹好奇他们两个为什么关系恶劣而已,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博斯就算了,居然连伊莉丝都这样……缇菈突然觉得心有点累。 “别误会,我关心的是零,毕竟很少看到我的搭档跟外人的关系这么差,稍微有点好奇罢了。” 她板起面孔,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只是那副表情,依然像是在说“谁会在意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伊莉丝想了想,发现缇菈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是自己想岔了,原本得体的笑容染上一抹羞涩的浅浅红晕,随即歪过脑袋,柳眉微蹙,似乎是在试着回想些什么。 缇菈眼瞅着她这个像是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莫名的觉得很像某个人。 至于是像谁呢?嗯……建议还是别指望她的记性吧,没准之后会突然得到解答也说不定——反正每次都是这样,得到某种契机,离家出走的记忆才会回来,她有点自暴自弃的想。 那边的缇菈在想着与自己问题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这边伊莉丝已经放缓语速慢慢说道:“赛迦跟你的搭档、我是说零先生,因为年龄差的缘故,我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了解其实也并不多……” 啊,果不其然得到这样的回答。 “果然还是明沂会比较清楚吗……真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这样神神秘秘的!我们不是同伴嘛!” 缇菈没等她说完,便兀自忿忿不平的鼓起双颊抱怨着,语气里还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赌气的成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感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被打断了话,伊莉丝也不恼,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不疾不徐的接着道:“我是从我的一位长辈那里听来的,好像跟他们的家人有关。” “家人?他们两个不会是像明沂那样,又是什么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吧?”要真是这样,好像也不太意外,毕竟她之前才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戏码,包含她自己在内都是演员之一。 不过要说兄弟反目成仇这点,实在是有点…… 想到兄弟这个词,思维异常活跃的缇菈,忽然忆起不久前,云曾经跟她提起过的,零的老师兼养父,正是赛迦和明沂的父亲,三人是义兄弟的关系。 归家的记忆正在脑中上演着,伊莉丝温柔的声音也一并加入了这个小小的舞台:“赛迦好像是认为,零弃他的兄长们于不顾,只会为了同伴的死而试图逃避一切。” 命运的相逢 第29章 审判之神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以“先回村落”为由和伊莉丝匆匆告别,不过那只是一个逃离的借口。 缇菈并没有打算马上回村子,闷闷不乐的随意走着,耳边还在不断地回放着伊莉丝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赛迦认为,零弃他的兄长们于不顾,只是拘泥于过去,因为重要的同伴的死亡而试图逃避一切。” 虽然零此人,确实有着“把临时搭档丢下,自己一人偷偷跑去完成任务”这样的前科——而且还是惯犯——也曾趁着自己这个正式搭档因脚伤而躺在床上休养时,独自去接任务。 但是……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加入苍玄门的第一天,在得知云的小队在不归山上遭遇危险后,与零单独留在龙腾酒馆大厅时的场景。 当时的零,脸上所表露出来的是无法形容的表情,口中说着“我之前只剩她”这样的话,现在想想似乎还带着些微落寞的语气,说明云对他的重要性。 后来在不归山上与猛玛猿一战的最后,即使先前受到严重的内伤,他也是强忍着疼痛,拼了命从那张有着恐怖獠牙的狰狞大嘴下救了自己。 前往艾迪尔镇的第一个夜晚也是。 自己做了噩梦,对方不仅好声好气的安慰自己(顺便叨念着为什么不告诉他),还附赠一瓶效果绝佳的安眠药水。 回想起过去与那个人相处的种种场景,每一幕、每一个动作和话语,都令她觉得备感温馨。 “怎么想都觉得,我认识的零不是那种人,他才不会背弃同伴和朋友呢……” 只是……在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面具后头,是否潜藏着零不为人知,更不愿让他人触碰的秘密,连缇菈也不曾被告知的过去。 缇菈愈想愈觉得有股无名的火焰在胸中肆虐,闷闷的燃烧,像是正在使用的高压锅似的,非常不舒服。 她很想放声大叫,想要指着那个根本不在身边的人大吼,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冒险团的伙伴、同队的搭档!诸多负面的情绪就像一团打结的毛线,紧密的彼此缠绕着,理不开也无法挣脱。 但是最后,不想打扰这座森林的宁静,她也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然后用力踢着脚边的石子,看着圆滚滚的它咕噜咕噜的滚动,“噗通”落入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河流。 视线就此定格在这幅景象。凝望着流动的清澈河水,聆听着悦耳的潺潺水声,她觉得脑中紊乱的思绪似乎正逐渐回归于平静,直到…… “缇菈小姐?” “!”事出突然,缇菈猛地跌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惊恐地睁大那双虎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瞪着突然从河水中冒出来的那人。 见自己的出场方式吓到人,珀莉连忙从水中走出来,伸手想将缇菈扶起,“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你还好吧?” 她如游鱼般迅速又无声无息,身手灵巧的爬上了岸,却没有带出任何一滴水花,全身上下完全没有浸湿的痕迹,干燥的像是仿佛不曾待在水里过。 缇菈见状,觉得十分有趣,先前因伊莉丝的话而消散的好奇感又欢快地跑了回来。 因此,当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拉珀莉的手,也不是表示自己没大碍,而是双目放光,像是找到什么宝藏似的,想也不想的脱口便问:“好厉害!你刚才整个人浸泡在水里,为什么没有全身湿透呢?”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这样一问,女孩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一般顿在原地,一双海蓝色的漂亮眼眸眨了眨,似是非常不解。 那只已经伸至半空的手,这会儿则有点尴尬,要举不举的,就这样放下好像也很奇怪。 好在珀莉不过是迟疑了几秒钟,很快便反应过来。 只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一种不出声却十分强硬的态度,直接将缇菈从地上拉起来。 比自己还要小的手掌心,也是温暖中带点湿润的感觉,不过意外地有些粗糙……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物质似的,鼻间萦绕的是淡淡的海水味,包裹着一丝甜甜的花香。 “这是我们海妖精族独有的能力,可以在操控水的同时,将身体与水化为一体,而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使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能跟着身体一起变化。”妖精族的女孩嘴角含笑的为缇菈解释,语调柔缓而低沉。 那副笑容很是得体,不谄媚也不疏离,衬着嘴角可爱的小黑痣与那样温和的语气,令人看了愈发觉得亲切。 可惜那双海蓝色的瞳眸深邃得让人有点通体发寒,一如女孩自身的气息一样深不见底,宛如阳光无法照射的大海最深处。 不似赛迦的眼睛。望着妖精女孩的双眸,这样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 尽管青年的语气刻薄,脾气恶劣,态度更是差劲,唯独那双眼睛,一如天空般透明的蔚蓝色,干净而明亮,偶尔又像有棱角的蓝宝石,转动间会透出不深浅不一的美丽色彩,却总是清楚映照出一切事物,看着更加舒心。 只不过,这样一联想,也使得上午某人那张如锅底般的黑脸冷不防的跃入脑中,缇菈的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好了。 她眼角狠狠一抽,当下有股想用力甩头的冲动。 但是,顾忌到自己不久前这么做之后,闹得自己晕头转向的结果,她只得轻轻摆动头部,转而和珀莉话起家常,藉此分散注意力,将那个人蹙着眉头的俊颜抛在一旁。 “原来是儿时玩伴啊,那感情一定很好啰?” 妖精族少女像是被她的话逗乐了,嘴角扬起的幅度拉高了不少,真切的笑容上添了几分温度,“是的,虽然小姐的身份不一般,但我非常高兴能与她成为朋友。” “真好,我从三岁起身边一直没有特别要好的同龄玩伴。”缇菈一脸羡慕又有点哀怨的说,“至少老爹是这样说的。” 至于三岁以前有没有? 关于这个,因为她后来的记性变得极差,不仅遗忘了母亲过世到被收养的中间半年的记忆,当然也压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儿时玩伴这样的存在。 而本应该知道自己儿时交友情况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因为她的身份是妖精王的女儿吗?” 命运的相逢 第30章 审判之神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听了也不禁觉得有些难过,她大概能理解伊莉丝的感受吧……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得不堪回首,但是年幼的孩子骤然间失去至亲,被迫在陌生的环境下独自成长,这一路走来,中间不晓得经历过什么样的绊绊磕磕。 自己是何其的幸运,能得一双养父母的疼爱,现在又有一群能说笑打闹的同伴,想想都觉得自己该偷笑。 不知道伊莉丝来到这个村落后,是否也是如此……看看她对待洛伊尔、珀莉的态度,想必是的吧。 不过,听了妖精王女命运多舛的身世,缇菈想起对方刚才曾说过的话,便问道:“你们都有类似的遭遇?是指血统,还是……啊,抱歉,我说话太白目了,居然问这种问题…..” 说到一半才发现,再说下去貌似会说到什么很敏感的问题,不禁暗自咒骂自己嘴快,没有设身处地好好想过再说话,连忙道歉并打住不再问。 妖精族的女孩摇了摇头,向缇菈表示没有关系,这个她可以回答。水色的长发所编成的两条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两道漂亮的弧度,那微波粼粼的颜色仿佛随时会溅出水花似的。 “倒也不完全是指血统,因为我们天空妖精存在的定义,原本就是『混血妖精』,除了同样拥有森林与海洋两族的妖精血统之外,混血的情况便大不相同。” 她一边讲解一边身手比画着,“像小姐是天空族的父亲与人类母亲所生,洛伊尔的父亲是纯种的森林妖精,母亲则是天空妖精与人类的混血。” “我懂了,就像博斯爷爷说的,根据妖精血统的百分比不同,你们被分成一代、二代和三代的天空族妖精,对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我们三个都是第三代的天空妖精,当时村里大多是一代混血,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不多。” 说到此处,她突然九十度躬下腰,向缇菈行了个礼。举手投足是如此的慎重,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带有满满诚意的行为。 不过也把缇菈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这是……” “我替洛伊尔、我自己,还有当时在场的其他族人,向你和小姐的那位同伴,致上深深的歉意,还请帮忙转达给小姐和那位知道。” 珀莉抬起身子,眼帘微敛,但精致姣好的面庞上是显而易见的歉意与愧疚,“也请不要因此讨厌洛伊尔,他说话一向直接,但是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尽可能保护我们。” 这是在说上午发生的那件事。 老实说,她认为妖精族的青年那番话过分是过分了点,倒是比某人坦率得多,周身的气息除却那股厌恶外,感觉也挺有亲和力的,所以她倒不会因此讨厌他们。 嗯?不对啊,请自己帮忙将这些饱含歉意的话语转告赛迦,虽不清楚缘由但感觉并不意外,可是没道理连伊莉丝那边都要她来转达,这样不太好吧? 言毕,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条流经村子,最终会通往大海的河流。 棕发少女顿时明白对方说的“回去族中”,是指海妖精族在大海的居住地。 敢情她从河里冒出来,是因为正好是在回去的路上吗? 莫不是自己刚才踢的那颗石头刚好落在她头上,才会突然冒出河面吓自己的吧? 觉得自己的想法恶意满满,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缇菈不禁伸手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不轻不重,以示对自己的惩戒。 但是珀莉的道歉,却也让她再次想起洛伊尔关于赛迦身份的那番言论。 记得包含珀莉在内,当时在场的几个妖精族人,全都对赛迦抱持着十分强烈的警戒心,就像炸毛的猫似的。 而在那份谨慎的敌意中,还潜藏着…… 恐惧的气息。 “珀莉小姐……你们是怎么知道赛迦的身份的?” 不论是赛迦的长相特征还是他所使用的能力(虽然嘴毒了点),怎么看都没有任何能与精灵族、魔族扯上边的地方。 “……” 珀莉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天空族的妖精,和另外两族不同,能够辨别外族人由内而发的气息,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本质。我们深信这是神与始祖精灵赐与的恩典,因为唯有神以及受到神祝福之人才能看得到灵魂的颜色。” 她仰头看着清澈蔚蓝的天空,双目微瞇,仿佛能看见他们一直以来所尊崇的那个身影,“从那个人身上,能感觉到很熟悉的血脉气息,来自于始祖精灵,这也代表着那个人身上流着西尔维斯特族的血统。” 始祖精灵.埃罗曼陀,诞生于迪芙兰特的第一位精灵,也是所有灵族的祖先,如今西尔维斯特森林的精灵族,是始祖精灵最正统的直系后裔。 除了第一位流有神族血统的混血精灵王.西雅公主之外,根据史册的记载,古香格里拉王室的精灵血统,也同时出自于该族。 “但是同时,我们的眼睛也能看到……”珀莉的目光颤了颤,缓缓从晴朗的蓝天移向了阴暗的森林深处,那里因为树木的枝叶太过茂密,而没能令阳光的恩惠亲吻它们所伫立的大地。 “比无星无月的夜晚还要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黑暗,如布幕般的黑色液体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似的缠绕在那个人身上,将其紧紧包覆着,幻化成了宛如恶魔般的恐怖姿态——” 从那片森林的深处吹来一阵微凉的风,伴随这番低沉而颤抖的话语,它轻轻拂过缇菈的面颊、颈部、手……所有裸露在外的所有肌肤,如此的温柔而眷恋,仿佛像在对待恋人似的依依不舍。 可它离开后所留下来的,却是冰冷的寒意。所经之处,留下了一大片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 “除了魔族,这个世上再无任何种族,会拥有这种令人下意识感到恐惧与威胁的气息。” 妖精族的女孩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指出赛迦身上的黑色气息,是属于高阶的魔族,危险性极高,还举出洛伊尔的母亲正是因为遭高等的魔物入侵,被夺去了意识与身体,最后不幸因为体质与魔物相克惨死。 即使珀莉说了这么多,缇菈还是不太能将赛迦与作恶多端的魔族画上等号。 虽然她对黑发青年确实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不满,甚至还因为对方极尽恶劣的言语,差点动手搧他巴掌。 可是,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不公平,赛迦什么都没做,他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忽而忆起前一晚,赛迦为自己轻轻按摩太阳穴的举动,以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甜气味,有种怀念的感觉,似乎也有类似的气味残留在模糊的儿时记忆中。 并没有任何人在她耳畔低语,也不是之前在地下水宫殿听到的好听男声。 缇菈非常清楚,那是来自自己内心的声音。 看着她的表情,或许是晓得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于是珀莉转而放缓语气,面上又重新带着歉意,委婉的道:“魔族与其他种族积怨已久,尤其是我们灵族,所以对于魔族的气息会格外敏感。” 命运的相逢 第31章 审判之神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好久好久以前,那时人族还未出现,六大族仍一同生活在神界“伊甸”,最初的最初,各大族之间没有任何纷争,和乐融融。 后来,各族逐渐发展不同的生活习惯、语言系统,彼此开始产生了隔阂,长久下来大大小小冲突难以避免。 而其中,魔族又唯恐天下不乱,在种族之间不断地挑拨离间,引发各族间纷争与混乱。 就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候,主宰者诞生了。 由于他天生司掌的职责便是能够判断是非善恶,经常为异种族们的冲突主持公道,并对心怀不轨者予以公正的惩罚维护六族的和平,从而得到“审判之神”这样的尊称。 这个时候,魔族却声称主宰者不过是神族用来操纵五族,没有自我的魁儡,这样的戏言在各族间逐渐蔓延,谣言四起。 喜爱恶作剧的魔族,甚至让主宰者被黑暗神流泄的恶念长期浸染,丧失判断力的同时也渐渐失去“审判”的能力。 即便上神们发现了不对而试图出手制止,也无法避免主宰者日益恶化的堕落,以至于在一次魔族引发的意外中,主宰者失手破坏了当时灵界与神界接壤的地界,致使无数生灵无辜丧命。 这件事成了一切恶化的引爆点。 最终,这位得不到其他种族认同的神祇,彻底坠入黑暗,犯下了“攻击神界,重创两名上神的灵魂”这般严重的罪孽,甚至还波及了其他五族所生活的世界。 作为惩罚,主宰者的力量被众神分开封印,成为了后来的毁灭者与守护者,而失去所有力量的肉身则被驱逐出了伊甸。 此后,再无人知道这位曾经被称作“审判之神”的神祇去了哪里。 能够明白的,是魔族从此被其他种族所厌恶、排斥。 他们都认为,若非魔族散播不实的谣言,导致异种族们对神族萌生了怀疑的新芽,主宰者也不会被黑暗趁虚而入,最后失控毁了一切。 在灵族的眼中,魔族更是造成当时的精灵王-西雅公主死亡的罪魁祸首——哪怕公主真正的死因不明,而这个夺去公主性命的凶手究竟是谁更无人知晓——光凭这一点,灵族对魔族几乎是没有任何好感,为首的精灵族更是对他们恨之入骨。 海妖精的女孩简单说完了魔族、灵族,还有其他种族之间结怨的由来,还顺带给缇菈科普一些史册都没这么详细记载的部分历史。 缇菈与珀莉告别,并目送她跃入河中后,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似的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以一种颓然之姿跌坐在地上,专注地盯着河面,倾听着悦耳的森林乐章,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在想。 大约是好奇吧,扑棱着翅膀,落在树枝上的漆黑小鸟与纯白小鸟,摇头晃脑的像是交流似的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一齐默默的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瞧。 “可是……说来说去,主宰者会堕落,有一部分是因为异种族们都相信了魔族的那番言论……吧?就连创造他的神族也不否认。” 半晌,才听到她悠悠的这般低语着,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给那个已经离去的人听。 得不到认同,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该是多么的无助、孤单……或许,主宰者是在那场意外,失去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也说不定。 刚被苍和波伊兹收养,初到“First met”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时,养父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每个生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注定不会是孤单一个人,连神也不例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有命中注定会相逢的那人。” 建忘的她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这个经常不靠谱的老爹,难得换上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的,所以她也少有的记得特别清楚。 ——虽然才正经严肃不过一分钟,这个人就故态复萌,接着跟她炫耀起,他跟波伊兹命运的初遇,又是怎样坠入爱河,重复了好几遍他们夫妇俩的“爱的相遇”。 诚如他所言,缇菈在没有其余已知亲人的同时又失去母亲后,倘若不是苍和波伊兹,她会迎来怎样严酷的未来呢? 是在孤儿院待到成年,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又或者是……没有经历过那些的她不知道,也不愿再去假设。 “至少不会长成现在这样单纯乐天,又健忘冒失的小孩。”这是苍的原话。 所以,她无法想象诞生在这个世上的生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能够与之交心的那个存在。 才刚踏进村子,就看到某个眼熟的身影在喷泉那里徘徊,令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伫足原地。 只见那个人来回踱步,速度之快,力道之重,让他脚下的那部分土地出现了可疑的凹痕,周身的气息像风一样缠绕着,焦躁不安。 缇菈忽而忆起,珀莉说过感知魔族的气息时,感知者会有以下的感觉。 坠入黑暗的阴冷感、背脊发凉、本能地感到恐惧。 她闭上眼,细细的感知了一下。 青年身上的血脉气息,表层有人类的感觉,就像被特别包裹似的,这也表示青年至少是有人类的血统。 而更深层一点的部分,则十分复杂,就好比海面上的浮冰不过是冰山一角,底下深不见底。 感知能力是近期才展现的天赋,平时也不常专注于此道,故没有太多经验的缇菈一时半会无法判断他的分属,仅能确定他的确不是纯粹的人类——当然,也可能跟他此刻的心情有关。 不过再怎么细细感受,都没有海妖精少女说的那种阴冷与恐惧感,总归还算是正常。 而且不知为何,这样的气息还带给缇菈一种熟悉的心安。 她正困惑于这种莫名的心安从何而来,就见赛迦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回身时,忽地诡异一顿,很奇怪的僵在那里。 接着,他微微偏过头,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他旁边咬耳朵似的。 从侧面隐约能看见他眉头紧蹙,拧成川字脸色阴晴不定。 下一秒,青年便以一种很可能会扭着脖子的恐怖速度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这个位置。 那张与苍相似的七分英俊,另有三分秀气的脸庞上,流露出愤怒、急躁、忧虑、担心…… 和气息同样复杂的情绪实在太多了,在眨眼之间一闪而过,以至于很难用言语形容,到底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除了那双眼睛。 在看见她之后,蔚蓝的双目蓦然乍现了异样的光彩,仿佛从一潭死水起死回生似的充满生命力,不似赛迦惯有的眼神,让人看了莫名发怵。 黑发青年朝她走了过来,比她更早回到村的妖精王女也连忙追在他身后; 与之难看的脸色相反,王女看到她时所表露的安心神情,像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似的。 对方足下生风,气势汹汹,每踩一步像是要踏出无数的凹洞,留下一点自己经过的痕迹,熟悉的气息强势地朝自己扑面而来,化做锁链缠住双脚,令她动弹不得。 命运的相逢 第32章 审判之神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两人的言行举止,怎么看怎么像是那种,在焦虑多时的等待下,终于等到离家出走的女儿浪子回、不,愿意乖乖回家的父母?而且还是严父慈母的那种组合! 就在缇菈有些不合时宜的这么想着时,似乎一直处在烦躁状态的赛迦也刚好来到她面前,劈头就是一句:“你去哪里了?” 听到他这句质问,才刚把那个可笑的想法踢出脑海的缇菈,顿时瞠大双目,愣在原地,像是对他这句问话感到不可置信。 待她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了眼蓝蓝的天空,确认现在天色还早,太阳先生依然以老牛拖车的速度,在悠悠的溜着滑梯。 再看看脸色不虞的某人,她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半是质疑半是好笑的道:“我应该没有在外面逗留的太晚吧?” 青年口气不佳的说了大串,字字一针见血,跟在身后的伊莉丝这会儿则是一脸尴尬又是担忧的看着她,显然赛迦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简直像是家长在质问晚归的孩子似的,管得也太宽了吧……拜托,她老爹都没管这么严!他是自己的监护人吗?是不是以后她再单独出去,他还要给她设个门禁时间之类的? 她十八岁了,不是未成年人,更不是他口中没长大的三岁小鬼! 想到这里,一股积累许久,又怒又怨的气涌上心头,直冲大脑,宛如恶魔在耳边不断的低吟蛊惑。 她没再多想,直接开口顶了回去,一字一句不经大脑的溜了出口,重重的砸向赛迦。 后者神情扭曲了一瞬间,天空般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变成如黑夜一般深邃冰冷的深蓝色。 半晌,栗发少女哼了一声,赌气似的偏过头,经过青年的身边,走向据说是伊莉丝回到这座村落时暂住的木屋,全然忘记先前答应过珀莉要转达的话。 蹲坐在伊莉丝脚边,被三人彻彻底底忽视存在的阿奇拉,望着垂首不语的赛迦,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晃着尾巴,轻轻拍了拍伊莉丝的小腿,旋即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在缇菈关上门的前一秒钻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在他们眼前被用力关上。 那声音之大,森林中传来飞禽受到惊吓的拍翅声,飞过的黑色鸟儿啪嗒着翅膀停驻在屋顶上,摇头摆脑似乎在好奇这声音的来源; 待在自家的其他村民也纷纷打开门扉,探头探脑的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在看到赛迦和伊莉丝时,又吓得纷纷缩了回去。 伊莉丝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是碍着某些别人无法知晓的原因,她也只能叹出今天不知第几次的气,说博斯找她有事,便头也不回的去找村长。 徒留赛迦一个人站在原地,低头望着脚下的影子不发一语。 一阵风如跳舞般轻盈的掠过,黑鸟在屋脊上振翅,开始嘶哑低鸣,在飘扬的尘埃以及空旷的环境中,那个孤独的背影显得十分凄凉。 突然,他单手握拳,恶狠狠地压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住手吧……这样的诅咒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最后的话语说得太轻太轻,被那阵风挟带着随尘埃一同卷入空中,最终化为虚无。 缇菈正在为自己方才的冲动以及口不择言,深深地自我反省中。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鸵鸟似的将脸埋了进去,脑袋上好似悬着一朵小小的乌云,正在哗啦啦的下着小雨。 似乎过去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刺目的昏黄色光芒不客气的穿窗而入,心安理得的盘踞在床上一角,宛如橘黄色的银河般隔着沉默不语的一人一猫。 “阿奇拉,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赛迦既然这么在乎自己的哥哥,甚至为此迁怒一同长大情如手足的零,想必他哥哥的存在对他而言是相当的重要吧。 仔细想想,赛迦说的那些话难听归难听,刺耳归刺耳,但是究其本意,应该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以及身体状态。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那些针刺般的话语,内心格外难受,怒气也就直冲上来,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反射性地讲出如此伤人的话。 回想着青年刚才的眼神,是似曾相识的阴郁,眼瞳的颜色不再是晴朗明亮的天空,反而令缇菈想起珀莉那双如深海般照不进光芒的深蓝色,如此深沉阴冷,深不见底,令人彻骨生寒。 这样说来,那时赛迦身上的气息,倒是符合了珀莉所说的,魔族的气息会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感。 隔着渐渐消失的橙黄河流,小猫趴在床尾,沉默地瞅着心情明显不佳的少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 与情绪低落的主人不同,他的神情沉静,金黄色的双目炯炯有神,那姿态庄严沉稳就像人面狮身像一样。 听见少女的问题,小黑猫歪着脑袋想了想,尾巴摇了一下又一下,最后用力地点了下头,很是诚恳地答道:“是挺过分的。” 言毕,不意外地看见笼罩在自家饲主头上的乌云,瞬间像吸了水的棉花似的急速膨胀,原本稀哩稀哩的小雨也变成轰隆作响的雷雨,而且还是倾盆大雨。 似乎打击很大。 阿奇拉好笑的瞅着女孩深受打击的反应,对于自己的话致使对方心情跌落谷底没有半点歉疚。 主要是因为缇菈这副样子和苍受打击时夸张的行径着实相像,多少让他感到怀念不已,一时半刻忘了道歉。 看了一会儿才自觉这样很不厚道,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抬起前脚推了推对方,发现没有效果后,改用全身使劲的去拱她的脚。 油亮亮的毛发搔得缇菈很痒,痒得受不了,只能抬起头,眼眶和鼻头都有点泛红。 她吸了下鼻子,伸手将动个不停的小家伙抱紧处理。 待闻到阿奇拉身上那股熟悉的,仿佛太阳烘烤后的气味,像是母亲晒过的棉被,很温柔的味道,令人安心不已,她不由长声喟叹。 “对赛迦而言,这点程度的伤害算不了什么,更严重的都经历过了,何况他内心那层层的铠甲可厚着呢!” “不过你想明白后,还是要去道歉喔,他会原谅你的。” “阿奇拉说得好像很了解赛迦这个人似的……”她用着带点鼻音的声音嗔道。 阿奇拉眨了眨眼,一边低头理毛,一边随口道:“那是因为赛迦其实很单纯很好懂的,说话虽然直了点,但是个好孩子呢。” “光是说话毒舌这点,就够难给人好印象了吧?”缇菈立刻吐槽。 虽说撇开这一点,赛迦也的确挺会照顾人的,就是表达方式未免也太别扭了,就是神仙下凡都招架不住吧。 深受其害的她不由得喃喃自语:“他那个样子交得到朋友吗?” 命运的相逢 第33章 审判之神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阿奇拉从她的臂下钻了出来,身形灵巧的跃上了木制的窗台,凝望着格子窗外逐渐被厚重的灰白云层占据的天空。 天色暗了,夜般的深蓝色在天边晕染开,宛如窜生的荆棘一般往这里蔓延,誓要吞并那片蔚蓝,将之染上无尽的黑暗。 “曾经有的喔……唯一的、最重要的那个——”他低声说道,眼帘垂下,掩去金色双眸中燃起的一道赤色艳芒,连同声音中的所有感情一并抹去。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恢复点精神后开始在捣鼓着通讯水晶的缇菈,抬头看向自家魔兽深沉的背影,神色茫然不解。 “阿奇拉,你说了什么吗?” 小猫闻言回头,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微笑,澄澈纯粹的金瞳透着沉沉的温柔。 “没什么。” 少女觉得这副笑容有点眼熟,这种熟悉感中还有股奇妙的违和感,却说不上是哪里古怪,不像是“没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的水晶宝宝就是一颗球,全身上下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又没有嘴巴,或者说五官,哪看得出什么表情啊! 虽然说阿奇拉光凭一双眼睛和语气,就能表现出各式各样丰富的情绪,可能是自己还不熟悉对方现在这副姿态吧。 “应该多少有过一两个吧,即使不是那种能交付性命甚至己身一切的情感,毕竟……” 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台一跃而下,阿奇拉踩着稳健的步伐,朝缇菈的床铺走来。 “人生在世,不可能终其一生都是孤独一人,我们注定与其他生命有所交集,名为『羁绊』的情感会成为人很重要的『心』的来源。” 缇菈听了登时瞠大一双杏眸,戳着水晶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下。 那一瞬,她在这个小小的身躯上,看见了养父的影子。 可转念一想,缇菈又觉得有些好笑,苍平时为人处事还是有点随心所欲,少有靠谱的时刻。 与之相比阿奇拉多成熟啊,成熟到仿佛他才是当爹的那个,哪里就相似呢。 不过这话是真的很像他家老爹偶尔哪根筋搭错时会说的正经话。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啊……阿奇拉,你该不会是从老爹那里听来的吧?现学现卖?”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猜想非常的合情合理。 毕竟阿奇拉原本就是苍在三年前带回来的,说不定那个不正经的男人曾经跟当时还是水晶宝宝的阿奇拉讲过类似的话,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说得不对吗?” 阿奇拉一副就是无语的表情,显然对于这个异想天开的推测颇有微词,可是,他沉默了半晌,却只是甩着尾巴道:“现学现卖……是这样子用的吗……” “咦?难道不是吗?!” 少女一脸震惊的问,顿时忘记去思考小猫的回答似乎是牛头不对马嘴,因为就在她惊讶出声的同时,她手上的通讯水晶也突然散发出纯白色的耀眼光芒。 伴随着这道光响起的,是一串轻快的钢琴声,短短几个音节,不断的重复流泄出来。 这是通讯水晶成功拨出讯号的证明。 轻快的调子响了不到半分钟,很快就被什么人接通…… “喂、喂喂?请问是谁要找传说中的苍大人也就是本人我呢?” 一个吊儿啷当的好听男音随即从纯白色的水晶内传出,讯号并不是太好,不过不妨碍一人一猫听清楚这个问句的内容。 阿奇拉听着这父女俩许久未闻的日常吐槽,挑了挑眉,虽然他全身都是毛,根本看不出来有眉毛这种东西。 看到缇菈刚才拨弄通讯水晶的动作,深知饲主性格的他,马上就明白受了委屈的女孩是想跟什么人说说话,而且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赛迦的事情。 不过,他还以为女孩就算要跟人通讯诉苦,也会去找自己的那位搭档,却没想到原来是拨给了苍。 因为所有跟女孩亲近的人当中,应该只有零在她的认知里,是跟赛迦最有联系的那个人。 零只比赛迦年长三岁,年龄相近不说,又是义兄弟的关系,想必生活经历上似乎也有很大范围的重迭部分。 重点是,他与赛迦之间同样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而且远比缇菈的更久远,隔阂更深。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零都是最适合缇菈倾诉心事的对象。 若是再退一步,这个第二人选怎么也该是缇菈的养母波伊兹,而不是三天两头搞失踪,还总是喜欢以看女儿出糗为乐的苍吧? 即便一起生活了两年多,阿奇拉偶尔还是会好奇女孩的脑回路到底是何种构造,才会有如此异于常人的思考逻辑……又或者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想,全凭直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好像可以预期到零表示难过心碎的画面。 脑海中这么想象的同时,阿奇拉无自觉地用尾巴开始拍打起柔软的床铺,不规律的拍打节奏,听得似乎有些心烦意乱。 他觉得这出“父女相残”的戏码是时候闭幕了,省得某人会吐槽吐到连自己原本想要说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净(怎么想都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 竭力压下心中一股莫名蠢蠢欲动的暴躁感,黑猫清了清嗓子,以一种相当人性化的方式用力咳嗽几声,打断了这场完全偏离主题,正逐渐往低龄化发展的没营养对话。 “好啦,言归正传!” 少女以拳击掌,抛开被老爹打击过头的沮丧情绪,整个人反而心情豁然开朗了不少,或者说,正是因为这场久违的与亲人对话的模式,才令她的心情变好,负负得正。 “老爹,你认识赛迦这个人吗?” 乍一听这个问题,阿奇拉第一反应是疑惑——为什么问的是赛迦的事,缇菈却拨给苍这个好像完全不相干的人?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缇菈这么选择的理由。 苍玄门的冒险团在经历了十几年前的一次解散后,现役的冒险者中属零与云的资历最久,那些老前辈大多已不在人世或是联系不上。 这个讯息也代表着,现在没有多少同伴理解他们的过去,对两人的认识仅仅建立在实际相处时的这段时间。 其实连当时还是冒险者见习的维克、第一个加入新生冒险团的万以及后来加入的温妮莎,对零和云的了解不深,更甭说他们这些年轻一辈,资历尚浅的后辈。 身为零的搭档,缇菈知道的也不多,连对方的年龄是否真的是二十八岁她都无法确定。 能确定的,是零有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亲姐姐,而他送给自己的宝贝长弓便是姐姐的遗物,还有从刚认亲的狄恩那里得知的,零与冒险团首领有特别的亲密关系。 除此之外,对青年的其他事情,任凭她到处打探,都再也没能得到更多的讯息。 例如,零与云两人的儿时经历,前者与赛迦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冒险团里无人知晓,谁让这对情同兄妹的两人本身就是神秘主义者,不会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背景。 何况,云对于后面那段往事似乎本来就不怎么清楚,大抵是没参与到零和赛迦共同经历的那段时光。 命运的相逢 第34章 审判之神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越是如此,缇菈就没来由的越想知道,自己搭档的神秘过去,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磁力吸引,奇怪的执着性格在古怪的地方充分的展现它的存在感。 因为,即便记性变差了,某些回忆的片段,她至今仍然记得异常清楚。 与零初次相遇的那一天,黑发青年在提及她的养父母时,态度相当熟稔,像是认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 时隔三年的再次见面,在不归山脚的村落中,黑发青年提起母亲慕恩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怀念神情。 结合养父母与母亲之间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爱的见证人”的情谊,三方的关系似乎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认识。 再加上一个云,他们五个人或许是彼此认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缇菈其实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直觉地认为,这种时候与苍通讯,或许才能解开自己的疑惑。 至于为什么是找苍而不是找波伊兹呢? 关于这点,如果现在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估计她自己也答不上来……大概是因为赛迦跟苍那七分相似的长相形成一个奇怪的吸引力,让她下意识便觉得应该要找老爹询问。 总之,在无故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继续问道:“……怎么了吗?” 男子连抛出两个疑问句,因着讯号不良而听不太出语气如何,单凭用字遣词,只能判断对方像是对女儿的这个问题有点不明就里,也同时饱含着对女儿的关切。 想必他此刻的表情也是万分困惑的吧。 可是,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养父的这两个疑问中不仅仅是表面那般简单,似乎还有别的含意…… 因为苍在听到她的问题后,首先脱口而出的,并不是问她“赛迦是谁?”而是“你说赛迦?”这样句子结构古怪的反问。 听上去实在不像初次听到一个陌生名字该有的反应,反而会让听的人产生一种说话者不仅知道这个名字,甚至还与主人有点关系的错觉感。 ……再说身为一个父亲,难道你不该为女儿口中出现的陌生男人的名字感到紧张吗?! 正常父亲不都是这样的吗? 想是这么想,缇菈倒没有追问的打算,因为她深知以苍的性格,上追问对方基本是得不到什么正经的答案,不说就算了,或许还会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复也说不定。 单从这一点来看,零和苍还真是相像。 不论是性格方面,还是行事作风,该说不愧是认识许久的朋友吗? 当然,零可不像苍那样有着喜欢看人烦恼生气的恶劣兴趣。 缇菈不禁再次这么认为,同时给养父长话短说讲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为了避免让养母太过担心(苍肯定会把他们的通讯内容说给波伊兹听),她省略了一些部份,如自己的身体状况。 着墨最多的,还是赛迦跟零之间的关系,还有试着打听零的过去经历,毕竟这才是她找苍的根本缘由。 不过因着一股莫名而生的赌气心态,她无法维持客观的想法,言辞里处处无不是在维护着自己年长的搭档,向父亲频频抱怨着另一名黑发青年的种种恶劣事迹。 听完女儿一连串几乎是抱怨的话家常,苍少有的陷入沉思。 只听得对面发出思考时的沉吟,宛如石头的话语在喉间不停滚动着。 半晌,才听到养父语调和缓的说道:“嗯……我只能说,他和零如今这种一触即发的紧绷关系,确实是因为他的手足而起。至于零,他也的确是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在逃避着一些人事物。” “听老爹你这么说,果然是认识赛迦对吧!那么赛迦他真的是魔族吗?” 这样说着,她立刻将方才在村落中发生的冲突,一五一十的全数倾诉。 甚至还用着委婉的语气,报复性的恶意揣测他是否做了什么坏事,以至于这么不招人待见,类似的话语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小缇。”苍的声音轻如呢喃,口中的称呼猝不及防地一改,中止了女儿近乎是自言自语的话音。 那个状似亲昵的语调,以及长辈对于晚辈所用的亲切小名,却让缇菈心中一凛。 她明白这是养父难得准备正经的时刻,也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恶意的去猜测他人。 “我们无法真正理解一个人的过去,以及他的想法。关于这个人好坏与否,你不能只透过他人的只言词组去给对方贴上既定的标签,那跟毫无证据就随便定罪的审判者有什么两样?说到底,那些全是别人的想法,连客观都说不上。” 男人刻意的沉下嗓音,轻飘飘的语气透过那纯白无瑕的水晶,仿佛被缀上了厚重的衣服般无比的沉重,寸步难行。 “就好比这世间其实根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我们所遵从的正义,不过是符合大众所望,以及自身内心的规范,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要稳住自己的情绪,跟随自己的心,用客观的角度去观察去尝试理解。” 好宝宝缇菈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尽管知道养父看不到,她仍是一脸知错的表情,乖巧的道歉。 唉,心情变得更加差劲了。 不是因为被养父训话,而是因为自己刚才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还有心底冒泡般渐渐涌出的愧疚感,令缇菈觉得十分难受。 少女果断地起身,将还在闪烁着光芒的水晶以及自家的小猫魔兽留在了房内,神情阴郁的推门而出。 ........ 哗啦哗啦哗啦—— 这是进入四月的第一场雨,也是今年第一场,漫长的豪雨盛宴。 被打中似乎会很疼……幼小的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盆栽,被连日的雨水不断打压,再打压,心里头不禁这么想着。 恹恹的小花小草,看起来好可怜。 斗大的雨滴跟冰雹似的打在玻璃上,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是不小的冲击。 窗上雨水仿佛逐渐融化的冰,巧声无息地迅速滑落,尽管如此,也很快就被后面的水追上、吞噬,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形成不间断的水幕。 前几天她很喜欢的,那种很舒服、很舒服的蓝色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乌云层层堆栈着,底部厚重的云层扭曲成巨大、不规则的皱褶,如此的贴近陆地,仿佛随时会有恐怖的怪物突破云层冲出来,这样的想象令年幼的她不禁心生恐惧。 原先在厨房准备午餐的邻居婆婆,这会儿刚好出来,见她维持半小时前的那个姿势,趴在窗台一动也不动,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开了花,“……喜欢雨天吗?” 曾在那个人家里见过一面的大哥哥说过,雨天很不好。因为只要一下雨,糟糕的事情就会接连而来……所以他最讨厌雨天,尤其是雷雨。 可是那个人却不这么认为。雨天有时也会发生好事,他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如此说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比较赞同大哥哥的话。 圆圆的琥珀色双眸里,藏不住的满满委屈。 接到工作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好久好久,明明说好当她数完一只手的手指头后就会回来接她,很快很快的。 因为这样才只将她托给邻居的婆婆照顾,而不是在那个连她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小小的家。 虽然在这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和故事书,婆婆人也很好,会做许多好吃的小点心。 但是……她还是更喜欢那个人的家,跟自己家一样简简单单,沉静的檀香味,一如那个人宽阔温暖的怀抱。 命运的相逢 第35章 传言再起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爱的鸟鸣声在外头倾盆大雨冲刷下来的声响中,意外的清晰,也十分突兀。 是门铃响了。 邻居的婆婆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健步如飞的去开了大门。 是妈咪吗?!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的她,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跟上了去。 “请问您找谁?” 从婆婆的手臂下看过去,来人是一名身材颀长,她必须得努力仰起头才能看清楚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连兜上衣与黑长裤,肩头晕开水渍。 细密的黑色额发下,平凡无奇的黑框眼镜规规矩矩的搭在挺拔的鼻梁上,多少挡去那张清俊的真实容颜以及神情,令人感到有些惋惜。 只是在微微反光的镜片后面,一双漂亮的蓝色杏眸如此时外边的天空一般乌云密布,叫人看得不真切。 萦绕在鼻尖的是倾盆大雨带来的雨水清香中,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香,像是婆婆早上泡给她喝的巧克力牛奶。 对方既不是邻居婆婆所认识的人,也不是住在附近的叔叔伯伯,当然更不可能是母亲。 不过,对小小的她而言,这个人是—— 原本在一瞬间失落的双眸,登时变得闪闪发亮,如见到稀世珍宝般藏都藏不住那兴奋的光芒。 “大哥哥……?!” 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好想再看一次,那片纯粹的,蔚蓝色的,一望无际的清澈天空。 最近这几天,真是不走运。 ……大抵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结果倒了八辈子的霉吧。 这是缇菈睁开眼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似乎是睡了一段时间,初醒时的视线稍微模糊不清,入目是一片昏暗。 耳边能清楚听见水滴有规律的滴落声响,还有小小的海浪拍打着陆地的声音,唰——唰——的节奏悠远深长,海水独有的气味与空气温柔的纠缠在一起,调皮的窜入鼻腔,像是下过雨后的青草气息。 使劲眨眨眼,阴暗潮湿的岩壁才终于清晰的烙入眼底,岩壁上长满了因为长年浸泡在水中而孳生的青苔,看着有点令人起鸡皮疙瘩,湿润的感觉紧贴于肌肤深入股随,非常……等等,岩壁!? 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是多么陌生的同时,心头浮现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 少女猛地以一种堪比鲤鱼打挺的恐怖爆发力,从地上弹坐起身。 用力过猛险些闪着腰。 不过并不碍事。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虚握拳头,很简单;再甩甩手,一样轻松;起身跳一跳,轻盈得宛如一头小兔子。 “身体不痛……”除了方才差点闪到的腰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明明之前能力暴走后,身体是那么的酸疼,活像是被千军万马生生踩过,半死不活的感觉,不要说走路,连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费力。 缇菈轻轻吁了口气,心中的紧张感放下后,脸上顿时露出轻松的神情。 既然身体的状态没有不妥之处,就说明这次她的能力没有暴走,真是件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那样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里又是哪? 思及此处,少女顿时面无表情,转而打量起自己此时此刻身处的环境。 正面是醒来时看见的岩壁,三百六十度的环视了一遭后,整个岩洞目测下来至少有两个她躺下来那么宽。 至于高度就很难说……七尺?八尺?还是九尺?似乎都有可能。这么看来,这个山洞还算宽敞。 右手的二十步开外,有一团明亮刺目的白色光芒,光的尘埃在空气中缓缓地飞舞着,也能够清楚听到海水拍打在岸边的音色传来,想必那是通向外面的出口。 至于左手处则是通向山洞的深处,除了深以外还是深,漆黑不见底,她敢说再往深处走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朝着这个方向大喊一声的话,或许可以得到像山谷那样的回音也说不定?。 许是错觉,漆黑的深处咻咻地吹来阴森森的冷风,擦过裸露的肌肤时令人不觉得直打颤,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潜伏于深处,正虎视眈眈窥探着她。 再看看石壁上颇有份量感的绿色青苔,触手是水分饱满的湿润感。 想来这个岩窟估计是个海岸洞窟吧,只不过……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忽然拔高的女高音中混合了难以置信与惊慌失措的庞大情感,回响于这个深不见底的宽广岩洞里,直至消散于空气之中。 也算证实了在岩窟里面,可以完成山谷那样的回音。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啊——!!!” 下一秒,恶狠狠地自黑暗深处回敬的,是一个怎么听都跟回音扯不上边,声如洪钟的男音,简直就是耳膜的杀手。 在那道宛如嘶吼般的嗓音中,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怒气、暴躁的情感,宛如大爆炸后的冲击波一般力压少女方才拔高的音调,甚至完胜洛伊尔上午那一波呐喊。 ……可是听着倒是有点像起床气? 简直就像十几岁的青少年,被爱操心的老妈或是老爸一边碎碎念一边扯开温暖的棉被后,因为美梦被打扰而无法克制的起床气——她绝对不会说自己有这样对待自家老爹。 不知怎么,明明是被骂了,可是缇菈的脑中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话。 只不过,随之而来的阴冷气息,并不容许她这么失礼的继续想象下去。 在昏暗的空间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数日前出现在噩梦中的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梦魇,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注视着自己。 半晌,轻轻的俯下身,贴在自己耳畔,似是喃喃低语,却仅仅只能听见砰咚砰咚的急促声音,那是血液打在管壁上的声响。 只余森森白骨的五指微屈成爪,轻轻抚上了右颊,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爱抚着什么珍贵之物。 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反而更加清楚地感觉到那坚硬冰冷的利爪,慢慢擦过自己的每一吋肌肤,刻意放慢的暧昧速度引起一阵颤栗,柔嫩的面颊、颤抖的下颔、纤细的颈项,最终来到剧烈起伏的胸口,狠狠攫住心脏。 压抑不住的恐惧感自体内心脏那处蔓延至四肢,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自己的双腿,让她无法动弹。 心跳加速,大脑缺氧,让人喘不过气,像是随时都会就此失去意识,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剥去衣物肆意宰割。 蓦地,一阵强烈的海风自身后刮来,撞得缇菈脚步踉跄,也将那浓稠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稍微吹散了不少,显露出正在晃动的一抹身影。 凭借着优异的视力,将那道自黑暗中缓步走来的人影纳入眼底时,那双琥珀色的杏眸陡然瞪大。 蜜糖般闪闪发亮的镜面中,所倒映出的人是—— “赛……迦?”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缇菈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那张跟苍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帅得过份好看的面孔,确实是赛迦没错。 奇怪的是,黑发青年光洁的额头上,不见以往经常系着的宝蓝色带子,俊秀的脸上也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没有了之前那种总是咄咄逼人,嘲讽刻薄的神情。 乍一看,与苍的相似度更高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岩洞里没有什么光,以至于视线晦暗不清,使得那双原本明亮的蔚蓝色眸子,看起来不再像澄澈干净的天空,反而跟珀莉的眼睛一样,像是无法预测的深邃海洋。 一如青年身后,那片纯粹的黑暗一样,深不见底。 命运的相逢 第36章 传言再起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认知到这一点的同时,方才被那阵暖风打散的感觉,宛如自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一般,抓住她的脚踝开始要往上爬,所经之处无一不引起一股阵阵凉意,滑过背脊,轻轻拢住脆弱的颈项。 “嗯?” 洞内的光线实在太弱,饶是她有绝佳的视力也看不清对方此时的表情,却清楚地听见那个从鼻腔发出来的声音。 比青年平常说话的清亮嗓音略低了些,感觉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劲,却又带着一点点一如既往的嘲讽感。 不、不对!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本来以为听到对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个充满不屑的单音节也好,心中应该多少会涌出一些温暖的安全感,就像之前在森林中因噩梦惊醒的那一晚,两个人近距离面对面时的感觉。 可是,刚刚那个较为低沉的嗓音,却没能驱散自己心底蔓延的恐惧,反倒加深了那种被什么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黏腻的冰凉像是要包裹全身似的缓慢扩散。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间倒回昨天下午】 那大概是发生在……跟养父说完话后的缇菈,满腹心事的冲出木屋,也没打算离开村落,而是心乱如麻的绕着喷泉一直走,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活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教仪式。 如此可疑的行径,不意外的引起不少村民们的目光洗礼,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个人类的孩子莫不是脑袋有问题——幸好赛迦这时候不知去了哪里,并不在现场,不然准会吐槽她这样的举动。 维持这个在外人眼里十分奇怪的行为约莫半个小时,差点要被人定义成脑袋有病的棕发少女,才想起自己的通讯根本没有挂断(经常这样的话会大幅提高水晶的耗损率),于是顶着几位妖精村民疑惑的目光下,风风火火的再度冲回房间。 那扇多灾多难的可怜木门,非常不幸的经历第三次的蛮横撞击——更不幸的是,没人知道它接下来会不会继续面临如此遭遇——经过的人无一不对此投以哀悼的眼光。 只是不消多时,少女不可置信的拔高嗓门回荡在小小的木屋内,如若是唱歌的话,堪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音量大得连刚从森林族部落回来经过的洛伊尔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在屋外踌躇了好一会儿,也不晓得是否该就这样离开还是该上前敲门表示关心。 “咦——!!!为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杂音,令窝在床铺一角的小黑猫耳朵微抽,睁开了左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习以为常的尾巴一甩,继续打盹会周公。 好久不见(当然现在也看不到脸)的搭档叹了一声好长好长的气,像是恨不得叹完余生所有的气,声音听上去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姑娘,你……你下次要震惊的时候先说一声,我好有心理准备。刚刚那一波冲击杀伤力太强了,我好像有点耳鸣了……” “啊……抱歉……”实在是因为零的那番话,讯息含量庞大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让我想起猛玛猿那足以震飞周遭大树的音波攻击。” “……”你为啥非得要补后面那句话啊?! 就算现在是用语音通讯,看不见彼此的脸,零似乎也能想象出她听了这句话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没待她开口,便听到对方像是在忍着笑意似的,用微颤的语气连连道歉。 缇菈不觉将双颊鼓得像牛蛙的肚皮似的,嘟着小嘴轻哼了一声,深知她脾性的黑发青年一听便晓得,这是“原谅”的信号。 “算了算了,没诚意的道歉我才不想听呢,有老爹那样说话不诚心就够累的,零你也别跟他一个样就好。” 话音刚落,少女猛地想起她联络对方可不是为了像这样聊天话家常,因此忽略了某人突然提出的“你什么开始直接喊我名字了?”这样的问题,将话题转了个弯。 十几分钟前,缇菈回到房间后,跟苍的通讯已经被单方面结束了,纯白色的通讯水晶光芒忽明忽暗的,犹如气息孱弱的病人,是自己这边还没结束通讯的意思。 (小提醒:通讯水晶的双方都需要按下结束通讯的按钮,才能算是通讯结束喔) 黑色小猫窝在床尾,沉沉的呼噜声,不知何时陷入了熟睡。少女对着这样微弱的光芒,发散的思维就像融入空气般。 惹人心烦的小雨声像玻璃碎片,狠狠地扎进耳膜……外头似乎下起了小雨。 脑袋一转,突然、突然好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这么想着的同时,手指已经在水晶上,按下了熟悉的那支号码。 不多时,便听到搭挡那略微低沈的熟悉嗓音,像是一阵自然的旋律自水晶中流泻而出。 不知怎么,明明两三天前才通过话,可是此刻,听到对方的声音,一股鼻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想用力的吸吸鼻子,又怕这么做,会让对情绪很敏感的搭档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虽然对方总说一些令人为之气结的话语,但不能否认的,零其实真的真的很关心她,其关怀的频繁程度甚至还赢过多数时间都不在线的苍呢。 秉持着不能让对方担心的想法,她只能努力保持愉悦的心情,扬起语调愉快的回应。 “……正好,我刚打算要联络你。” 对方先是莫名的停顿了几秒,没有立即答复,似是在怀疑她愉快情绪的可信度,但最终也没问出口,而是直奔自己的主题。 然后,缇菈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四海商队一行人,到今天还停留在几天前就抵达的边境小镇,而不是按原订计划中的,通过传送阵到达圣教会北边的目的地小镇。 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灵光一闪,得出了一个想想就觉得很感动的可能:“难不成、是在等我们?!” 可惜否定的答案如影随形的紧跟在后:“不、你想多了。” 超过分的!!!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行人之前的几周,位置一直都是在郊外森林等地方,没怎么经过城镇这种大型的地方,所以得到的讯息也比别人慢了很多,这是失策。” 零的声音相当沉重,略带迟疑的语气像是在边思考边陈述:“明沂让人多方打听后,得到的消息……是因为传送阵预定的目的地,邻近的一处小镇被人放火烧毁,伤亡惨重,小镇几乎没有幸存者,尸骨或是建筑残骸什么没有,只留下地面被恶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整个小镇?!烧得这么干净?!怎么可能连一点残骸都没有?! 除了传说中来自炼狱的无尽业火之外,这世间还有什么火焰能将一切烧得面目全非,甚至将其存在仿佛从这世上彻底抹除似的。 犯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命运的相逢 第37章 传言再起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所以为了避免犯人趁乱逃跑,圣教会让邻近几个设有传送阵的边境小镇,近日要更加严格的盘查经过的旅人,就连我们这样要去往那附近的人也被多番盘问,特别是多人结伴的团体,尤其人数是七人的特别被针对。』 欸?人数居然这么具体?就好像……已经知道嫌疑犯的身份似的……感觉大脑此时此刻快要超载,凌乱得宛如打结的一团毛线。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明沂是用什么手段搞到这个小道消息,本来应该是很严密的事情,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如果这是漫画的话,估计她现在的眼睛大概也变得像蚊香线一样转啊转的——尚未从原本的毛线团中挣脱出来的缇菈,脑袋里还有空间想着其他有的没的,一边唔唔嗯嗯的回答表示自己有在听(应该)。 艾迪尔……啊!是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噢不对,后来确实有点精神不正常,记得是叫凯丁来着,先前不是才听说被关在圣教会的地下大牢吗?突然提起他做什么?缇菈皱着眉头想,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记得。 “那家伙死啰,就在那个被烧毁的丹斯镇。” “从圣教会的地牢越狱的逃犯,跟着城镇一起被烧得无影无踪”,怎么听都觉得这应该是个不能外传,S级的超机密事件……那个商队大少爷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听到零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凯丁死亡的消息,缇菈没有感到任何震惊,心情甚为平淡。 说她薄情寡义也好,还是因为伊斯特一族的事情迁怒对方也好,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想为了这种人感到哀伤,又不是悲天悯人的圣母。 比起为那个疯子哀悼,她更愿意为丹斯镇无辜殒落的无数生命感到难过与悲伤,甚至能合理怀疑没准就是因为他才会导致这起灾难。 所谓的小道消息就是这个吗?她的语气平平,无悲无喜,听不出任何情绪,当然也没什么表情,尽管对面的人看不到。 “那只是其中一个啦!报纸上好像也有注销来,不过没写得那么详细,只说人逃狱后死了,连死讯都说得很模糊……” 通讯水晶的另一端同时传来纸张不停翻动的摩擦声,对方大概是从哪里找了份报纸边翻边说的。 缇菈意兴阑珊的戳了戳白水晶,又转而趴到床尾去骚扰正在睡觉的阿奇拉,结果圆润的脸庞被小猫的尾巴扫了好几下,超疼! 可能是受到阴沉沉的雨天影响,她的心情莫名低落了起来,也可能是最近情绪大起大落的,多少有点累了吧? 零听着水晶那边传来的细碎雨声,心里不觉这么想着,嘴上不忘继续说道:“就是嫌疑犯的身份啊,你不感兴趣吗?” 黑发青年真的是太了解自己的搭档(或者该说他一向很擅长这个?),话音刚落,女孩顿时来劲,语气都藏不住激动兴奋的追问着:“谁谁谁?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她向来不喜欢猜谜,这时知道有解答,那还不高兴死了!当然是直接要答案啦! “根据明沂打听来的消息说,圣教会那边已经初步确定嫌疑犯的身份。” 咦?! 方才零说过,丹斯镇的恶火是在几周前的某个深夜时发生的,但是那个时辰除了夜猫子之外,一般早睡早起的镇民们基本上都应该进入梦乡了才对,目击者哪来的? 很快的,这个疑惑便迎来了解答:“好像是那天早上有刚好离开的商团有看见了疑似嫌犯的人,毕竟丹斯没有传送阵,会经过那个小镇的人其实很少。” 这种时候第一目击者难道不是最可疑的吗……毕竟整个镇都毁了,没有任何幸存者,谁也不晓得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已经初步排除这个人是嫌犯了,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而且碍于某些原因,圣教会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发布通缉令,而是在私底下偷偷查缉。” 听到搭挡的这句话,缇菈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再重申一次自己的疑惑: 那个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商队大少爷,到底是从哪个不可告人的管道里得到这种消息的!?(好像多了几个听起来很过分的形容词?) “明明就是零你一直在卖关子!”她都快被自己铺天盖地的好奇心海浪给淹没了好不好! “好啦好啦,那我就说啦!” 青年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得意洋洋的,不禁令缇菈想起某商队少主那张笑起来与冒险团顾问同样欠揍的狐狸笑脸,又想起养父那张正经起来很帅,不正经时很欠打的俊脸。 “目击者看见两名高矮不一的旅人,二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兜斗篷,斗篷下似乎则是夜蓝色的大衣与有袖扣的纯白衣衫,大衣的袖口处与袍底都以金银丝线滚着边,不论是大衣还是那件衣衫的做工都十分精致,这是那位从事布料买卖的目击者说的。不过,由于从头到尾一直罩着兜帽的关系,因此并没有看见他们的面庞。” 缇菈闻言,眼角微微地抽搐着。 “嘿,我这是在给你提示,刺激你的思考能力,别总是依赖……算了算了,直接告诉你吧。”零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只是语气听上去有点恨铁不成钢,又有点宠溺的意味。 “所以嫌犯是……?” “圣教会在追捕的嫌疑犯是……北斗七星。” 最后一个字透过水晶传递而来,消散于空气之中,在那一瞬间,凝固成实体,诡异而沉默的氛围点缀在其中。 “……那个……不只是个谣言吗?”缇菈似乎听到自己大脑内的齿轮,发出喀喀喀的声音,勉勉强强的在运转着。 不知为何,零的语气,听上去总有些沉重,忧心忡忡的感觉,更别提话语最后还加上一个漫长得不像他会发出来的叹息声。 听着搭档沉重的话语,犹如按下了记忆的开关一样,缇菈不禁回想起去年在艾迪尔镇发生的事情。 除了应该是自己无意识中展现的,伊斯特一族的结界之外,在最后的最后,很明显是那两个穿着斗篷,佩戴着守护者面具的神秘人救了他们——尽管其中一个人,可能就是害她和莱特陷入那个古怪幻境的元凶。 她不晓得莱特看到的幻境是否跟自己相同,但是…… 哪怕只是个如她这样不知内情的第三者,看着那场悲伤的倾盆大雨,听着那声遥远的野兽悲鸣,还有那个孤独的哀伤背影,都能切身感受到体内那阵撕心裂肺的疼。 那样的画面如此的孤寂,还有那样仿佛烙入灵魂上的深刻痛楚,与当时被唤醒的,知晓母亲再也不会回来时的感觉相互融合,让她至今无法遗忘。 命运的相逢 第38章 传言再起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再狠狠地一吐为快,长长的吐息就像一簇箭矢,凌厉的划破沉寂而冰冷的空气。 大约是她从这声叹息中听出了点什么,零也没再多说,只是表示天空妖精的村落还算是安全地带,如果身体状态还不稳定的话,就暂时在村落里待着,也比前往东方时因能力暴走而跑到更奇怪的地方来得好。 “总之,我们可能还要过个几天才能得到通过传送阵的许可,先安心的在那里等待吧,不要乱跑喔!” 耳边萦绕着搭档最后的话语,语重心长的语气听着像老气横秋的长辈在叮咛不听话的晚辈。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毕竟按零的话来说,他比自己年长了十岁,确实能算作长辈,只是偶尔不怎么正经靠谱,说起来他跟苍还真是很有得比呢,只不过…… “别老是把我当作孩子啊……”两个人在这一点上默契十足,对待缇菈的态度永远像是在对待一个孩子似的。 尽管如此,苍跟零也只是把自己当成还没成年的大孩子。 比起他们,赛迦是最过分的,直接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啊、不好,这样想着火气又上来了。” 下过雨的天空,依旧是清澈明亮的蔚蓝色,就像那个人眼睛的颜色一样。 将苍的那番话语细细品味一番后,缇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去给赛迦道个歉,毕竟她其实是打心底不愿意跟青年闹不合。 ——顺便要对方也给自己道歉,最好是九十度鞠躬的那种。 湿润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才有的,独特的青草味,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偶尔徐徐拂来的清凉微风,更是沁人心脾。 只是……怎么、好像一直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看着这边,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样想着的同时,缇菈有些战战兢兢的环视着四周。 ……果不其然在六点钟方向,发现一个行迹相当可疑的人,身上的衣服是深绿、浅绿、翠绿、橄榄绿等各种绿色系组合,仿佛能跟后面的森林树丛融合,差点一晃眼就错过了。 “洛、洛伊尔先生?!” 这位森林的妖精在被发现后依然板着一张脸,任凭她尴尬的打招呼也不答话,那双阳光点缀着绿叶似的金绿眼瞳像扫描仪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女,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实际上,他在经过木屋,听到缇菈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像惨绝人寰的声音后,一直没办法放下高悬的那颗心,生怕博斯口中的“贵客”是在房里出了什么事…… 虽然他对人类没什么好感,但是回想起博斯对待这个人族女孩的态度,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间作为客人使用的木屋外面,像个正在等待老婆生产的老公一样,在屋前直打转——这个古怪行径同样收获不少左邻右舍关怀的眼神与慰问的话语——在发现缇菈要出来的时候,还跟做贼似的躲得老远继续偷窥的原因。 明明只要去敲个门,礼貌地询问一下就好了……每个村民在知道他反常行为的原因后,心里不约而同地回响着这样的吐槽。 “那个、洛伊尔先生……”没有读心术的缇菈,自然是不晓得对方这样看自己的用意,只是觉得被不熟悉的人这样专注的看着,多少有点尴尬害羞。 她下意识地想寻找可以开启新话题的线索,双手不停地搅着衣摆,眼神游移不定,这是人在紧张时会不自觉表现出来的行为。 目光最后是落在对方胸前,被那抹埋藏在丰富绿丛中,一抹突兀的黑色吸引。 定睛一看,那是一根黑色的羽毛,因为上头的气息与洛伊尔自身的气息太过相近,所以她刚刚才没有一眼就看到这么醒目的颜色。 羽毛的光泽犹如黑珍珠般,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着,看得出它的主人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好漂亮……” ——像乌鸦的羽毛一样。 没由来地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早晨,从一个到现在也想不起来的梦境中醒来后,在萨芙特王城下榻的旅馆阳台上,看到的那只有着蓝色眼珠的美丽白鸽,以及它主动赠与的,少有的纯白色羽毛。 一瞬间还曾想过那说不定不是鸽子,而是乌鸦也说不定……白化症的乌鸦? 回想着难得保存完整的记忆,缇菈一边好奇地询问妖精关于这根羽毛的来历,毕竟早上没看到这根羽毛,如此突兀的颜色,并不存在她有限的记忆容量。 “这是刚才在森林中捡到的,森林之主的恩惠。” 洛伊尔口中说出的那个名词,缇菈并不陌生。 或者说曾经听过,在圣教会大神官的事迹中,关于圣教会建立的由来,也出现过这个词汇。 黑鸦“森林之主”,看守香格里拉的使者。 只是没想到,原来森林之主也是异种族的众多信仰之一。 有人则说,森林之主其实是自然之神的化身。 但,更多人深信,它是这个世上所有森林集大成的共同意识。 森林之主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实体,它是以“精神”存在这个世上。 偶尔,它的炁会凝聚,化作娇小的飞禽类动物,来往于这片土地上的各个森林,就像是一个往来于世间的旅人。 另外,不知为何,在很多的传说中,森林之主的形象是有着翡翠色双目的黑色乌鸦。 明明在多数地方,乌鸦几乎都是被人视为不祥的征兆,少有吉兆,为什么森林之主会选用这个形象?原因为何,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至今没有任何确切的论点。 每座森林都会有一棵树龄最大,宛如树群领导者存在的古木,那是森林之主在该座森林的实体象征,也是力量传递的媒介,当一座森林的能量即将枯竭时,森林之主会与该座森林的古木融合,赋予这片森林与土地无限的生机。 在森林的妖精族中,甚至还有个口耳相传的传说:于森林行走时,若是在忽然刮起的微风中听到清脆的铃鸣声,不要怕,那是森林之主的声音,若是看到地上有羽毛,要心存感恩的将之拾起,妥善保管。 再者,她确实能从那根羽毛上感受到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类似于木属性的力量,这股纯粹干净的自然气息若放在森林中,能令人难以察觉,但是一旦注意到其存在后,反而会十分突兀。 鉴于缇菈至今仍未能学到像零、莱特那样的,据说是冒险者“交换情报”的聊天技巧,因此在这个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尴尬处境,她只能用更尴尬的微笑以及一个“呵呵”带过。 然后在她表示自己要去找赛迦请问有没有看到人后,不意外的收获到对方一个毫不掩饰的嫌恶眼神。 究竟是有多讨厌赛迦啊……尽管如此,缇菈仍是从森林妖精那里,得到了一个“应该是在森林”这样笼统的回答。 因为阿奇拉叫不醒,伊莉丝也不知道去哪了(洛伊尔说应该是跟博斯去拜访森妖精的其他部落),因此缇菈再向妖精青年道谢后,独自一个人去森林进行寻人任务。 命运的相逢 第39章 传言再起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现在就像只无头苍蝇,只能在这偌大的森林中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还不能冒险越过那些绑着黄色丝带的树木、不,好在她不是真正的苍蝇,不然岂不是每棵树都要往上头撞一撞了嘛?! “姑且只能先沿着河流走啦,如果阿奇拉醒着就好了,他的空间感意外的不输给我的感知能力呢……”她边走边抱怨着,时不时踢着地上的小碎石,清澈见底的河面清楚的倒映着少女纤细的身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隐约可以听到前方传来阵阵水声时,一阵暖暖的春风迎面而来,咻地刮过耳畔,带起了树叶摩挲的窸窣声,交织成一段优美的……笛音? 细小又清亮的乐音,就像是她小的时候,苍一时兴起,用随手摘下的树叶为她和波伊兹吹奏的,清脆而悠扬的乐音。 “什、什么声音!?” 风与树叶相伴的音色,如稚童般围绕着她欢闹嬉戏,不过几秒的时间,便由清晰转为模糊,但是曾存在过的余韵却使人不觉心情突然畅快起来,仿佛身心被洗涤了一般。 莫非……这就是洛伊尔方才提起的,森林之主的声音? 没待缇菈从这个不知该说是神迹还是超自然的事件中回过神来,下一秒,前方冷不防地传来一个重物轰然倒地的巨响,打断了这段舒心的乐声,也吓得她浑身一个机灵。 刚才那种酣畅淋漓的心情转瞬即逝,随即涌上的是一个不好的预感,令她背脊发麻,催动着她的双腿大步迈开,向前拔腿狂奔。 两侧的树木如跑马灯似的飞快掠过,前方传来的水声越来越大。 很快的,豁然开阔的景色中,瀑布的背景音之下,倒塌的几棵大树间,一头湖水绿的庞然大物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那是……两栖兽?!” 在她阅读过的《魔兽奇鉴》这本书里面,有记录着两栖兽的出现原因、历史,以及外表、特性、产地等详细数据。 两栖兽,顾名思义,它是水陆两栖的魔兽,是皇灵历末期的生物学家与科学家们,为了使新生魔兽能拥有更强大的适应力,将水生与陆生两种不同的原兽基因结合后的产物,因而拥有肺与鱼鳃两种呼吸方式。 其外表同变色龙有些相像,成年期时同成年人类一般高,宽度约是两匹马,表皮有着很厚的湖绿色鱼鳞,是它的武装与保护色,修长的四足既像青蛙又如象腿般粗壮,弹跳力相当强,但行动速度相当缓慢。 平时卷曲成漩涡状的尾巴,全部展开后大约有两三公尺长,这也是两栖兽最有力的武器。 两栖兽的栖息地,通常是森林里的湖泊,这之中有两个缘由。 第一,是它的鱼鳞厚归厚,鳞片间仍有隙缝,底下的皮肤十分纤细脆弱,鳞片太密集使它无法自主调节体温,在天气炎热时会躲入湖中或是大片的树荫下散热,天寒时则会钻入地下御寒。 第二,则是因为两栖兽虽是水陆两栖的魔兽,却和森林妖精一样不喜欢咸水,体质只能接受淡水。 这种魔兽的性格相当温驯,食素者,没有什么领地意识,不会随意袭击外来者,因此才能从皇灵历末期存活到现在,算是“元老级”的魔兽。 正因为两栖兽是如此的温驯,是以眼前这个场景,才会令缇菈感到疑惑不解……因为站在两栖兽的对面,看起来只要魔兽一个尾巴扫过去就会被拍飞的小小人影,正是赛迦。 只见黑发青年剑眉微蹙,打量着面前庞大的敌人,双手与腰间却空荡荡的,从不离身的长刀此刻竟未带在身上,乍一看浑身上下破绽百出,叫敌人占去更大的优势。 唯独那双蔚蓝色的瞳眸颜色转淡,犹如染上霜雪般变成了寒冷的冰蓝色。 “两栖兽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人!?” 难道说赛迦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喔不,是连温驯的魔兽都厌恶得会想攻击他的境地了吗?! 真不知道是赛迦太了解她,还是青年其实是拥有读心术之类的特殊能力,在少女很没良心的这么想的同时,站在河流对面跟她相隔少说也有两公尺远的赛迦,忽然神色不虞的瞪着她。 “把你脑袋里想的东西给我全删了!” 不不不,先生,你现在该注意的不应该是她,而是眼前的危机吧?! 对方可是一尾巴就能把人拍成不死也重伤的魔兽喔! 据说两栖兽的速度虽然缓慢如乌龟,但是尾巴的拍击力却完全不亚于它的弹跳爆发力,少说也有四百五十斤来着。 这么看来,周遭的树木大概也是因此壮烈牺牲的吧……那几棵看上去都是至少三个成年男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啊!瞧瞧那尾巴的杀伤力! 就跟去年遇上的猛玛猿差不多,被两栖兽一尾巴打下去,普通人就算奇迹似的没死,好一点的是严重的内伤或是多处粉碎性的骨折,坏一点的大概是下半辈子都要与床铺相依为命。 除了周遭被打折的数棵大树,还有大片泥泞湿润的草地外,在魔兽的脚下还有个巨大的坑,看起来两栖兽已经用过一次“泰山压顶”攻击,这样对他们是有利的情形。 毕竟两栖兽在每次的弹跳过后,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蓄力,全都归功于身体太笨重的缘故。 只是面对眼前这副惨不忍睹的景象,缇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她出来的时候……忘记拿自己的爱弓。 明明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最适合远攻的。 隔着两尺宽的河道,对付已经进入疲惫状态的两栖兽,采取远攻才是上策……虽然她觉得箭矢应该是打不穿那厚实的鳞片,但是聊胜于无。 该怎么办呢……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赛迦(主要是他的毒舌),也不代表她会想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被打得粉身碎骨或是血肉模糊的恐怖场面,那绝对会害她做恶梦。 可以想见明沂和伊莉丝绝对不希望见到对方好好地离开,最后却变成那副模样。 ——而出于某个难以言喻的无名情绪,她发现自己怎样都不愿看到青年受伤,哪怕只是想象,都会令她感到一种窒息感,像是被人紧紧攒住心脏似的。 她下意识的甩头,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那样恐惧的感觉抛出脑海,却忽略了一件事: 不光是赛迦,她其实也是身处险境。 “笨蛋!不要发呆啊!” 耳边传来青年气急败坏的嗓音,缇菈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在眼角余光内,似乎有一条湖绿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想看清那是什么…… 自右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破空气而来,伴随着锐利的风声,是一股不期然的猛烈力道,狠狠地撞击在腹部,反胃的晕眩、恶心感以及沉闷的疼痛,如毒药般缓慢而剧烈的自处向上窜升。 晕眩的不适感在那一瞬间,占据了全部的意识。 脚下的步伐一个踉跄,视野顿时一歪,眼前青葱的景色,忽地转变成了只有几朵薄纱白云的蔚蓝天空。 当她终于从“这头两栖兽的尾巴有三四尺长啊”这样的想法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向后投入那一道,高耸而见不到底的瀑布。 “要死了吗?”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被放慢步调,宛如真实哑剧上演的真实画面。 因为时间之神似乎在同她恶作剧,伸出食指轻轻的抵住了克尽职守、规律前进的指针。 天生绝佳的动态视力,令缇菈清清楚楚地看见—— 黑发青年在她失足的那一刻,俊颜霎那间的扭曲一瞬……对上眼的那刻,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双顿时瞠大的眼眸,似乎不再是清澈的蓝天,而是染上黑暗的深蓝。 随即,他猛地微微躬下身,仿佛也被两栖兽的尾巴狠扫过似的,那样的姿势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的头发在那一瞬间飞扬着,褪去了深邃的黑色,变成了犹如染上月光的银白色。 与之相反,某种看起来黏稠却黑得发亮的液体,在电光石火之间,以冲天之势从他的身体内窜了出来,迅速吞噬了他的身躯、颈部、头部乃至于双手双脚。 整体的外表呈现流线型,通体漆黑得发亮的……怪物。 狭长的菱形状双目没有瞳仁,只是散发着幽幽的莹蓝色光芒,如裂口女般的嘴部因四根锐利的牙齿而无法完全合拢,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看起来湿润光滑的皮肤,如鱼鳍般的宽大双臂,修长尖锐的五根利爪和类似野兽后足的发达下肢,微微向前拱起的背脊就像钟楼怪人,又像是蓄势待发准备扑向猎物的狼人。 背后不断甩着的是……猫咪似的尾巴??? 总之,从未见过这样古怪外表的生物,不仅看不出人类原有的特征,也不像兽人族或是任何已知的魔兽,甚至不晓得能否用“它”来称呼。 它、说不定……已经脱离生物的范畴。 那样的姿态宛如静静注视着猎物的恶魔般。 当这样的念头如惊雷般窜过缇菈的脑海时,那道黑色的身躯展开双臂,像熔化的金属般迅速的延展开来,犹如烟火冲天般“嗖”的冲过来。 那副景象宛如张开黑色双翼的蝙蝠般,为蔚蓝色的苍穹拉上一层黑幕,一大片铺天盖地的黑暗袭向自己,冰凉的液体触碰到手臂的瞬间,便温柔的包覆着全身,是莫名熟悉的微凉触感。 除此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无论是急速下坠的风声、坠落的失重感,全被它完美的阻挡在外,仿佛自己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保护罩一般。 啊……之前能力暴走的那个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看见的,在温柔的金色光芒中闪过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缇菈在心中这么想着。 ——当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那个能听到海浪声的沿海洞窟,身边除了潮湿到长满青苔的岩壁之外,还有周身气息充斥着违和感的……赛迦。 午后下着小雨的,那片无限开阔的天空,是什么颜色? 是笼罩着阴郁的灰暗,还是洗净了悲伤的蔚蓝? 命运的相逢 第40章 恶魔之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自己似乎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却仍然有冰冷的,满载着水分子的空气凶猛灌入鼻腔,冷得好像不只肺部,就连全身血液都要彻底冻结一样。 心底那个名为“直觉”的声音悄悄地附在耳边说:不对劲。 表情看不清,嗓音也比平常稍微低沉了些,但是眼前黑发青年的声音、长相或是说话的语气,不论从哪个角度任何方面来看,的的确确是赛迦无误。 少女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那种感觉犹如平静的湖面因投石而起的波澜一般……笼罩在这个人身上的,关于他自身一切的那层迷雾,此时仿佛与他身后的那片黑暗融为一体,变得更加令人无法看透。 缇菈的感知能力,是源自于血脉中那份神的力量,因此能在自己愿意的情况下,看见自人体内散发出来的炁的“颜色”,那同时也是灵魂的颜色。 所有生命的灵魂颜色都是不同的,因此炁的感觉不尽相同也并不单一固定,特别是人——毕竟人是有多面性,就像一个人展现平时甚少表露的极端情绪时,原本给他人的感觉也会改变。 另外,因应各人的实力差异,所以每个人散发出来的炁的量多寡也不一定。 纵使赛迦这个人不论神情语气态度都很恶劣,不仅不近人情,还满身谜团(关于这点缇菈不太意外,谁让她身边一堆这样的人)……不过,他的气息对少女而言,意外的被纳入了非常熟悉的范围。 如天空般永远明亮清澈的蔚蓝色,一如那个人的眼睛颜色。 有时因为路过的一阵清风,而染上了裹挟于风中的淡淡青草色,偶尔,也会参杂着并不明显的,不祥的浅灰色薄纱,随时都晕染那整片的蓝,落下细碎的雨点。 而现在,这股令人无比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裹上一层满满的违和感。 仿佛浅灰色的薄纱终于吸饱了水分,转变成乌压压的积雨云,正不知收敛的洒下倾盆大雨。 从没看过如此黑暗阴郁的炁,压抑的使人呼吸困难,不用刻意感知都能感觉得出来…… 方才感受到的阴冷似乎又一次抓住她的脚脖子,轻轻拂过背脊,令她突然打了个机灵,犹如一道无形的惊雷劈过全身,头皮到小腿肚是阵阵发麻。 “你是谁?” 黑发青年正好抬脚向她走来,不过两三步便听到她这句话,脑袋忽地向右偏了几度,眉头微蹙,神情看起来有些迷茫,似是不理解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你在说什么?”不冷不热的语气,没有明显的困惑,却也没有以往显而易见的恶劣成分。 缇菈没有回答,而是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表情的任何一丝变化,甚至是语气有没有哪里奇怪。 方才那个没头没脑的问句,不过是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 事实上,在赛迦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第一时间最想问的,并不是“这里是哪?”,也不是“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她最想说的应该是像“是你救了我吗?”,还有“有没有哪里受伤?”这样更加缓和气氛的话语。 另外,在自己摔落瀑布前,看到的那个究竟是……好吧,关于这个最大的疑惑,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问出口。 只是开口时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跟上述这些问题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三个字。 “真无情啊——” 短短的四个字,抑扬顿挫的尾音刻意拖得老长,听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不正经,是苍最招牌的,却绝不是赛迦会用的语调。 对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受伤的熟悉语调道:“唉……枉费哥还那般费尽心保你平安无事,没想到你醒来后看到救命恩人,第一句话不是道谢而是质问?”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是唇角却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与话语中的那种伤心的语气格格不入,怎么看都像是在演戏(而且还演得很假)。 没有青年一贯的嘲讽,或是偶一为之的能令人感觉到温暖的浅笑,也与明沂那张奸商般无异,逢场作戏的狐狸笑脸有些不大一样,比起养父平时开玩笑或是不正经时的笑脸,还要更加的……难以言明。 如此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想到处破坏,以他人痛苦为乐的街头流氓,恶劣程度甚至在其之上。 在那副灿烂得让人浑身发毛的笑容中,锐利的小小虎牙明显可见,同样藏不住的,是那股满溢而出的纯粹恶意,不禁令人感到后背一凉。 不同以往的语调,还有更自我中心的自称词,以及那张越看越毛骨悚然的微笑。 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赛迦! ——至少,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一面,或者说,不是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 对方面上令人不舒服的违和笑靥,在听到她第二次提出并强调的问题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投入石子而动荡不止的湖面,终于回归了平静。 可这份静谧,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沉重压抑的让人想要转身逃跑,却又不知该逃向何处。 “你不知道?” 诡异的沉默一会儿后,对方再次开口,说出来的不知为何却是在反问缇菈。 短短四个字包裹着疑惑的语气,好像缇菈应该知道他是谁,而不是鬼打墙的追问他的身份。 那双不同以往的明亮,反而似深潭般幽暗冰冷的深邃眼眸底部充满着浓浓的好奇,又有几分探究的意味,他就以这种若有所思的眼神,专注地直视着少女的双眼。 缇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爱弓不在手边,没有东西可抓的她只能抓着自己的衣襬,死命的搅了又搅,把好端端的衣服拧出了皱轴。 ——她自然知道他是谁,但是有个前提:如果对方真的是赛迦,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话。 “看来是真不知道了啊……” 见她如此戒备的神情举止,青年忽然轻声低语着,嘴角再度扬起,这回是一抹轻浅的弧度。 不再夸张且刻意的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真诚(也只是看起来)。 命运的相逢 第41章 恶魔之主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只是那个声音实在是太轻太轻,凝神防备的缇菈仅能勉强听见对方一开始说的那句话,至于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惜没能捕捉到。 那句语气中参杂着几分失望几分了然的话中,似乎包含了某种很深的含义,仿佛他很期待缇菈知道他是谁,但是缇菈真的不知道时,又不感到意外。 揣暗自揣测着这句话中含义的同时,缇菈不禁开始思考起“赛迦有个不为人知的第二人格”这样的假设,究竟有多高机率会成立……天马行空的想着想着,少女的鼻尖突然微微抽了抽。 她闻到一股浓郁而甜美的芬芳香气。 那并不是她曾经在赛迦身上闻到的那股,令人想再多闻闻的巧克力牛奶香,而是更加自然的,类似于春天特有的迷人气息…… 那是樱花的味道。 这气息如此浓郁,令她顿时有种他们正身处在樱花林,眼前正下着粉红樱花雨的错觉—— 错觉吧?绝对是错觉吧!这里明明就是湿气满满的海边洞窟,青苔都占据了所有可以看清的地方了,到底哪来的樱花!? 还是说闹鬼了…… 想到这个非常真实的可能性,能看到鬼魂却一向怕鬼的少女突地打了个冷颤,脸上的表情如打翻的调色盘般变换莫测,就像谁刚才对着她的后颈轻轻吹了口气一样的直打哆嗦。 与她相隔几步之遥的青年,看上去对这个突兀的气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犹如变脸般的生动表情。 “等、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到底是谁!?不是赛迦对吧?” 直到问了第三次相同的问题,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到现在还是不晓得这个人究竟是谁,方才连问了两次,被对方打太极似的给敷衍过去。 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不过如果是敌人的话,她此刻根本也不可能像这样好端端的跟对方说话,姑且可以归为友方。 况且青年也说过“费尽心力保你平安”这样的话,她是不晓得实际的情况,可是倘若她的短期记忆没出差错,自己摔下瀑布前的那个画面。 如噩梦般恐怖的非人类身姿,甚至不晓得该怎么形容那个姿态。 把这些零零落落的线索比对过后,发现可以串连起来,并得出一个交错点:面前的这个“赛迦”,或许与那个漆黑的非人类生物有莫大的关联。 黑发青年大约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见他又一次歪了歪脑袋,不发一语,这个伊莉丝困惑时的习惯动作放在他的身上,竟然意外的合适?! 半晌,缇菈才听到他以一种异常愉悦的轻快语调,道:“是,也不是。”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啥?难道就不能干脆一点直接说出谜底,非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吗……她讨厌猜谜。 “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跟赛迦,应该算是一心同体的关系吧?” 见缇菈仍是一脸不明所以的困惑样,他想了想,认为大概是自己说得太过模糊,于是又补充一句:“大概就像你们人类说的,人格分裂?” 还真的是人格分裂啊,原来自己的脑洞也不算浮夸……不、不对! “你们人类”? 她忽然忆起,洛伊尔与其他村里的妖精们,面对赛迦时毫不掩饰的那股莫名的敌意。 那是……源自于对潜藏的威胁、未知的敌人,所表露出来的防备之意。 一个从方才就隐约出现的大胆猜测,在这四个字的拉扯下,终于彻底浮出了水面。 “你是……赛迦体内的恶魔吗?” 那双幽暗的瞳眸在她战战兢兢的说出这个假设时,蓦地闪过一簇慑人的光芒,如挂满星星的夜晚,熠熠生辉。 她终于看清楚了,在那双深色眼眸中,如野兽般的狭长瞳仁。 与零不同,杏仁状的瞳仁只会反应在有异族血脉的人类身上,而这如幼线的瞳仁则是龙族、兽族、魔族才有的象征之一。 “正解!” 青年此刻展露的笑容,感觉就像个得到礼物的稚童那般单纯,同时,也是最纯粹的恶意。 ……… “流着恶魔之血”,并不一定等同于“这个人是魔族”。 还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的体内藏着“魔物”。 魔物虽然只是被创造出来的低等魔族,没有灵魂,身上的污秽之气却也有着类似的力量,足以侵蚀灵魂,因此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 一来身体无法承受这多出来的重量,二来原主的灵魂会排斥外来物——无论善恶——是以体内能封印魔物的人,通常都拥有纯净之体。 毕竟这类体质的拥有者,他们体内即使封印着魔物(或是其他东西),但是气息并不会受到影响,与常人无异,是这个体质的最大特色。 虽然并没有听过已经被封印的恶魔,能跟宿主融洽的相依共存,或是彻底融为一体什么的这样的传闻。 一般来说,大多数的封印容器不是魔物被彻底封印,就是宿主的意识与身躯完全被魔物占据,基本上就是这两种情况。 但是,不能说没有例外,再结合了洛伊尔和珀莉说过的赛迦有精灵族血统的这件事,或许能归为特别案例也说不定。 ……与其说是第二人格,倒不如说是藏在体内的魔物与宿主的意识交换,藉由宿主的身体表现出来,只是因为是魔物,所以性格、气息上有很大的改变而已。 这样看来,若说眼前这个“人”是赛迦的第二人格……好像也没错。 (在此说句题外话,缇菈其实并不笨,平时虽然有点迷糊健忘,认真起来心思算缜密,不过就是偶尔会犯懒还会搞错重点,讨厌猜谜也是这个原因) 花了大约五分钟揣测一番、理清思绪,少女勉强先信了青年的话——应该说,对着那张脸,她没由来地就是觉得对方不会骗他。 “好吧,我姑且先相信、等等,那赛迦人呢?” 她这时才想起,既然眼前这个人现在并非是赛迦本人,而是他体内的魔物(或者说是恶魔也可以),那么赛迦的意识还在不在?不会被吞了吧? 命运的相逢 第42章 恶魔之主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黑发青年那双暗蓝色的双眸猛地一缩,似乎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神情语气吓了一跳,嘴巴微张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时片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晌才听到“噗”的一声。 呃……“噗”? “哈、哈哈哈哈、我、我说是、你就信了、哈哈哈、你、你也太、太容易相信人了吧、哈哈哈哈哈——” 对面那个疑似是侵占宿主意识的恶魔突然捧腹大笑,而且笑得非常之豪迈,就差没有笑得满地打滚。 缇菈额上的青筋随着这越来越放肆的笑声,突突地跳动了起来。 刚刚才在心里想着“这个人的话勉强能信”,这么快就被打脸真的没问题吗?! 该说果然是喜好恶作剧,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族吗……虽然不会骗她,却会拿她寻乐。 不过缇菈至少确定了一件事:笑成这副模样……很好,这个人绝对不是赛迦! 虽说如此,被他这样一搞,也彻底颠覆了赛迦这个人平时的外在形象。 话又说回来,好像一直有个被她遗忘的问题。 “那我到底要怎么喊你啊?叫你赛迦好像也怪怪的,也不能喊喂,太没礼貌了……” 听到这个近乎呓语的询问,青年莫名的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用那双暗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着谁似的。 那究竟是怎样的眼神呢? 暗沉的蓝色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亦如阳光无法达到的深海底部,仿佛那里就是地狱的入口,偶尔闪过的短暂光芒,是染血刀尖的锋芒。 可此刻那道深蓝中散发的光彩,又像是被阳光照透的湖水,透露着熠熠生辉的锐利光彩,一如海底无形的巨大漩涡,教人深深吸引住目光,再也动弹不得。 就像是从厚重的漆黑乌云中,干净澄澈的蔚蓝天空露出了它的姿态。 那本应是赛迦眼睛原先的颜色。 “怎么了?” 看得时间久了,总觉得这道异常明亮的目光有些渗人。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她整个人如遭电流窜过般浑身一震,摸摸曝露在冷空气中的手臂,充满防备地问。 对方似是刚回神一样的眨了眨眼,才诚恳地回答:“不,只是觉得你的思维跳跃幅度依然大得惊人,哥甘拜下风。” 以一脸玩味的恶质表情,说出了如此正经真诚的话,而且还牛头不对马嘴。 “……” 这句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貌似自己身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不只苍和波伊兹、邻居家的奶奶,连苍玄门冒险团的伙伴们也有人这样说她。 只不过,明明是含义相同的话语,为何从这家伙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多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讽刺感呢? 该说他真不愧是赛迦体内的恶魔(这么说好像怪怪的),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是赛迦本人吧?!缇菈木着脸,用死沉沉的眼神盯着对方,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就在这时,原先还兴味盎然地瞅着她的青年,笑容忽地从那张俊颜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剑眉紧紧拧起(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与平时的赛迦更像)。 目光没有移动的缇菈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正打算开口询问,便见他忽然偏过头,看向了她的身后,那唯一散发着光亮的位置。 可能是因为这样,视线的终点是那抹光芒,因此青年的虹膜颜色不再是深沈的蓝,而是浅如霜雪,就像……坠崖之前,赛迦面对两栖兽时的眼睛。 认知到这一点的同时,缇菈的心一瞬间悬了起来,快速的砰砰砰直跳,话都说得不俐索。 “怎、怎么了吗?” “……这次的敌人很难缠啊。” 他说得一派轻松,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连带着这句话的意味都变了调。 少女还没回味过来,便听后头猛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眼前则突然一片昏暗,剧烈的地动犹如火山爆发似的天摇地动,在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的洞窟内,如水波一波一波回荡着,晃得她脑袋都晕了,似乎还有肉眼可见的细碎的落石滚下。 妈呀!还以为这个地震会震垮整个山洞! 忘了从哪里听来的,巨响之后,随之而来必定是坏事。 姑且先不论坏事的定义以及这句话的根据是什么,总之缇菈能够确定,后面那个几乎把光线遮去大半的家伙,绝对能归类于“坏事”的范畴。 待回头看清了那个庞然大物的样貌时,除了止不住的惊讶外,也证实了她的想法确实没错。 看起来十分笨重的魔兽如一尊石像般定在那里,一身湖绿色的鳞片闪着水光,赭红色的双目在骤然昏暗不清的洞窟中,散发着不详的暗红光芒。 “两、两栖兽?!怎、怎么会——” 当事人都没发现已转为鎏金色的一双杏眸睁得圆滚滚的,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那头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大蜥蜴。 就算是顺着他们刚才所在的瀑布而来,那也说不通,尽管距离出海口还有段距离,可是瀑布下面的水域早已不再是淡水了。 只能生存在淡水的两栖兽,根本无法待在海水里。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悦耳的哨音,转头一瞧,那个披着赛迦的皮(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到现在还是不晓得该如何称呼的大哥已经站在她身边,一起瞧着面前这头竟然克服自身弱点的魔兽。 重点是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敬佩的神情! “你吹什么口哨啊!现在我们怎么办!?” 唯一的出口被对方堵死了!又不可能硬挤过去…… 魔兽堵在了那个洞口,只余下窄得大概有她的小臂那么长,压根过不去的宽度,缇菈只想骂人——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无辜被骂的那人倒是满脸的不在意,下一秒弯过身,将她公主抱,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那片黑暗跑。 终于从莫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缇菈,在意识到自己被人公主抱然后逃跑后,只有一个想法: 脸疼。 被风刮的。 老天,这速度跟风一样快……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啊!!! 她下意识地想张嘴抱怨,却灌了满嘴的风,不仅话都说不清了还差点咬舌头。 带点婴儿肥的鹅蛋脸在这股刮得生疼的狂风中,登时烧得通红,热度久久下不去。 越往深处越是全然的黑暗,以及急速前进的奔跑,令她什么都看不清,连一向自豪的绝佳视力在此刻也派不上用场。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将脸埋在那人胸前,鼻尖只嗅得到淡淡的甜香,是巧克力和牛奶的味道,耳畔只听得到狂躁的风声和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就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声音…… 当双脚再次落地时,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那人为什么要用公主抱的方式带她逃跑——虽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重点到底是“逃跑”还是“公主抱”。 “尽管宿主大人很厌恶那个人,但是保护你的安全是绝对优先的。关于这点,不论是宿主大人还是哥都已向他发过誓,以吾等的『真名』与守护者之名为誓。” 狂奔了不知多少里的青年,脸不红气不喘的答道,那皱眉的样子像是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问,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天经地义的事。 至于公主抱,对方表示本来是想用背的,很不巧的是这个动作是赛迦的禁忌,哪怕现在身体的主导权在他,还是尽可能不碰就不碰。 命运的相逢 第43章 恶魔之主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对此则表示非常不解,为了很多事,如青年口中的“发誓”,以及赛迦的禁忌。 她想追问,却又觉得问出来的答案,大抵会超出脑袋的负载,看在守护者的份上,自能力暴走的那天起,她这几天的脑容量已经全然饱和,再也塞不下一点新信息。 最终少女也只能从一直处在思绪混乱中的大脑,撷取出一个迟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是谁……?”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青年眨了眨眼,夸张地叹了口气,随手耙着本来就不算整齐的头发,像是有点受不了她非要刨根问底的这份固执。 “吾乃埃隆,是亚法隆.艾克斯莱尔大人亲自创造的第十三魔物,诞生自『孤独』的恶魔,不过哥更满意宿主大人给的名字!” 黑发的恶魔拍拍自己的胸膛,这回终于没有扯开话题,神色颇为骄傲的答道:“阿库玛。” 亚法隆.艾克斯莱尔,根据某位缇菈不记得是哪一族的异种族学者所言,这是审判之神・主宰者被神界“伊甸”放逐之后所改的名字。 而此后的异种族对他的称呼,则成了“流放者”。 由于他原是神族中极其重要的一员,更曾是迪芙兰特以及其他世界的重要主神,因此在史册的很多章节里,或多或少都有关于他的描述。 即便是像管理者这样纪录少得可怜的神祇,也有一笔提及了这位前神祇的名字。 但是也仅止于此。 无人信仰的神,终究会被遗忘,会逐渐失去力量,诚如之前她和珀莉聊天的内容,改了名字的流放者离开伊甸后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自然消亡了,也可能是隐藏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等着报复也说不定。 不过眼下缇菈不太想去了解,为什么一个听起来这么牛逼的魔物会在赛迦体内…… 她使劲的压了压太阳穴,仿佛这样做就可以缓解隐隐发疼的脑袋,不过想也知道没用。 “还有什么问题吗?”倒是那个自称是某神创造的魔物的家伙一脸兴致勃勃的,像是期待缇菈能再多问几个问题,好彰显他自己有多特殊似的。 “…….所以赛迦去哪了?应该还在吧?” 没想到某人的思维依旧在诡异的维度上。 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太蠢还是太出乎意料,总之缇菈的话显然问倒了这个痞子气息满点的恶魔先生,他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给出解答。 话又说回来,如果方才两栖兽用了泰山压顶的话,不说山洞会先垮掉,他们大概连逃都逃不了吧…… 想想都觉得后怕。 缇菈抚胸吐出一口浊气,顿时有种刚跟死神擦肩而过的错觉,几乎半个身子都入土的那种。 见他最后捧着自己的心窝子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可这样的神情和怪腔怪调的语气几乎是明沂的专利,现在放到赛迦的身上却是满满的违和感,令缇菈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说正经的,刚才我们跟两栖兽中间隔了至少二十大步的距离,你跑什么跑?” 她白了对方一眼,双手抱胸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两栖兽是已知魔兽中出了名的慢郎中,何况它又不会瞬间移动,应该没有危险吧。” 这次阿库玛倒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有点没头没脑的丢了一个问句给她:“你在坠崖前,有没有看到赛迦和两栖兽之间,地上那片看起来就像被泼了一大桶水似的一地烂泥?” “是有看到,怎么了?” 那个难道不是被两栖兽从水里爬出来时带出来的水弄湿吗? 阿库玛专注地打量她说话时的神情,似乎是不满意这个答案——或者是看出她心里所想——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不知为何还有种……怜悯的意味? 瞬间看懂这眼神含义,少女有点想打他。 对方都露出这种欠揍的眼神,意外看懂了那其中含意的缇菈,在那一刻便明白了“地上的水”根本不是普通的水,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不过明白归明白,她还是不晓得问题的根本出在哪:“水有什么不对吗?” 青年的眼神闪了闪,总算收回那讨厌的目光。 “那可不是一般的水,是专门对付原兽的,具有净化能力的水。”他轻抚着自己的右手背,再度转变成淡蓝色的瞳眸犹如他此刻冰寒雪冷的语气,“是哥、也是魔物们的克星。” 缇菈闻言,本来顺着对方的手而移动着的视线猛地一滞,半晌,才悠悠的移回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容颜。 倒映在那双鎏金般美丽的杏眸中,不再是宛如滚滚浓烟般压抑呛人的黑雾,而是纯粹的,褪去那层阴郁外衣的天空色泽。 同时,黑发青年向她眨了眨眼,眼眸不是冰雪般的淡蓝,当然也不是深沈的暗蓝,而是熟悉的蔚蓝色,瞳孔也恢复正常。 赛迦回来了。 “怎么突然……”刚才不还是阿库玛吗?怎么说换就换了? 对方的表情像是刚回神似的,一霎间的茫然后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没几秒的时间,青年的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格外眼熟的弧度,眉峰高高扬起,不论表情还是气息,都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怎么?刚刚不是一直对我念念不忘的,这会儿又舍不得阿库玛那家伙?”这家伙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缇菈很有想打他一拳的冲动。 谁对你这家伙念念不忘啦! 少女下意识的白了他一眼,险些爆了粗口,觉得自己的良好教养在遇到这个人后彻彻底底的没了——虽然在加入冒险团后本来就没剩多少——真是对不起波伊兹多年来的细心教导。 “欸不对!阿库玛还没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跑!”脑袋回路一直异于常人的少女压根不想搭理她,还惦记着自己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赛迦却转身就往深处走,不发一语,缇菈傻在原地好一会儿,见人没打算停下来便连忙跟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想一个人待着呢,要是那头变异的两栖兽真的会瞬间移动还无声无息的跟上来那还得了! 因为生物学家做过实验,两栖兽鳞片坚硬,底下的皮肤却非常脆弱,一旦生活的水源盐度改变,会导致它们鳞片脆化、皮肤干燥,影响呼吸系统。 所以缇菈很理所当然的直接当它是变异种魔兽,就像猛玛猿那样,毕竟一般的两栖兽不可能喜欢,也绝对不会靠近海水,那是一种类似趋吉避凶的本能反应。 虽然那头两栖兽看起来真的跟一般的品种没两样,但是无法排除变异的可能性,除非有人残忍控制了魔兽的心智,无视了它原先的弱点…… 嗯? 嗯嗯嗯??? 等等! 边走边思考以打发时间的缇菈,忽然觉得脑袋中似有一道白光闪过,如种子般发芽,如藤蔓般生长,绊住了她的脚步。 走在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赛迦,等他终于发觉后面没声音时停下脚步,回头才发现两人相隔七步之遥…… 好吧,好像也没多远,但是本该紧紧跟在身后的少女,却神色凝重的活像是正在面临人生关卡的重大选择。 难道……有什么人控制了两栖兽? 命运的相逢 第44章 恶魔之主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迟疑地将这个猜测说出口,近乎叹息般的声音细如蚊蚋,似是这片黑暗中不值一提的微弱光芒,她却看清了面前那人的眸中忽然绽放出异样光彩,绚烂得仿佛在夜空中发射的烟火,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他是发现什么稀世珍宝吧。 有那么几秒钟,缇菈还以为是那个名为“阿库玛”的魔物,又占据了这名青年的身躯以及意识,只因赛迦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太好了,能想到这点代表你的脑袋还没结蜘蛛网。” 很好,她确定眼前这货绝对是赛迦。 “所以……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话,那就代表两栖兽是受人控制才会袭击你——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被盯上的?”话说到此处,缇菈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了解整起事件的案发经过。 “谁知道,只不过是在森林随便乱走,经过河边的时候就好几道水柱喷了过来,接着那头魔兽就从水里冒出来,再然后,就是你这笨蛋看到的那样子。” 赛迦耸肩,语气不佳,不过,这句话似乎碰到什么开关,让他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变得更差。 缇菈莫名觉得不要去追问他为什么在森林里瞎逛才是上策,也不去追究他骂自己笨蛋一事,而是转移了话题。 那么说的话……幕后操控者是在针对你啰?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上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青年,仿佛在说“看吧!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然后不待对方恶声恶气的开口(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又道:“可是为什么是两栖兽呢?明明奥格登森林的魔兽也不少……偏偏选择两栖兽这种水陆两栖却行动迟缓的魔兽。” 提出疑问的她依然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陷入沈思,却因为大脑运转似乎不堪负荷,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思索幕后操控者的意图,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呻吟声。 “嗯……嗯嗯……嗯……” 看着那副苦恼的简直像是准备召唤什么似的模样,青年无声的叹息着,终于忍不住开金口:“……两栖兽和清泉草一样,拥有相同的生存环境。” “嗯嗯?”冥冥中似有什么无形之物快要连接上的女孩分神应了一声。 “它们所生活的水域,除了淡水这个首要条件之外,还有一点极其重要,那便是有着干净气息的水质。” 确实有听施瓦洛提起,成年的两栖兽可以自由控制生存水域里的水,另外寿命很长,听闻当活到一定的岁数后,甚至能够净化水质,因此也有“两栖兽是受水神与自然神所加护的魔兽”这样的说法。 “嗯哼?”因着这句话,脑袋似乎有什么蓝色的画面逐渐成形。 唯有最纯净的水,是水神的祝福,才能成为驱除邪气、净化原兽体内魔性的“圣水”,这也是为什么萨芙特王宫的地下水宫殿是整个王室神坛最神圣的地方。 “喔喔喔!就是阿库玛刚刚说的圣水吗?!因为两栖兽可以操控水,又能在陆地上行动,所以才会选择它……” 少女仿佛苦思冥想后终获得解答的孩子,兴奋的眼神犹如阳光下闪烁着无暇色泽的琥珀般闪闪发亮。 可当她将这样的目光投向青年时,却见后者神色淡漠的回望着她、不,与其说是淡漠,倒不如说……什么情绪都没有,空白一片,连那双清澈的蔚蓝眼眸底也晦暗不清。 对方当然不会跟她一起,为了这么一点小推理而兴高采烈的,这点缇菈很明白。 只是她仍因此愣怔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似的,打了个机灵。 为青年那样平淡的神情,也为她忽然想起的一件事: 倘若…… 倘若体内封印着魔物的赛迦,在当时,真的被那所谓的“圣水”泼到了…… ……会发生什么事? 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尽管她觉得赛迦并没有被那水溅到,一来那个时候青年的身上是干燥的,二来…… 缓缓阖上双目,在彻底的黑暗中,坠崖前所看到的景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耳边仿佛能听到风啸声的错觉,在一瞬间寂静得犹如与世隔绝的黑暗,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如帮浦般运作着的声音。 因短袖而裸露的手臂上,除了此时洞窟中的寒意外,似乎还残留着不明液体滑过的冰凉触感。 格外的,令人心安…… 是了,好像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在好几个夜晚之前,在那个充斥着烟硝味的河水边,在那道金黄色的温暖光芒闪现之时,在她的意识坠入无边黑暗之际。 她想自己大概碰到谜底的其中一片拼图了吧……那一晚,明明身在几公尺之外的人为何会被卷入能力暴走所造成的空间移动。 距离发问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缇菈想了很多,很多。 不过在离开这个鬼地方前,眼下她并不打算去探寻真相。 我倒不会发生什么事,青年耸肩这么表示,当时会遭罪的大概只有你吧。 在电光石火间想了许多的少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体内那些魔物的能力就会被圣水压制,连阿库玛也不行,就跟手无寸铁的平凡人没两样。”他摊开手,语气状似无奈,脸上促狭的神情却不似那么一回事。 总之言下之意就是要她诚心诚意的道谢吧……不论是对赛迦本人还是对扬言是她的救命恩人的阿库玛,横竖他们都还算是同个人? 缇菈白了他一眼,好脾气的不想去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当然也没顺他的意,对方自讨没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继续向着黑暗前行。 经此一遭,她有种错觉,仿佛裹在男人身上的迷雾与尖刺,化去了几分…… 连忙迈开步伐跟了上去,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攒住那人的衣角,生怕自己一个恍神对方就消失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 阴暗湿冷的山洞中,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偶尔自由落体的水滴声,还有急促的心跳声,余下的,便是冰冷的寂静。 在这一片无光的纯粹黑暗中,若非夜视力也随感知能力一并拥有着,她大抵会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孤身一人。 心间犹如开了个洞的甜甜圈,冷风迎面而来,飕飕的灌了进去。 如此寒意刺骨的,孤独。 鼓膜内听到血液狠狠地在血管中碰撞的声音,代表自己的心脏愈跳愈快,强而有力,撞得胸腔隐隐生疼,仿佛下一秒便会跳出胸口似的。 恰逢又一阵风轻巧地擦肩而过,向着身后奔去,细微的摩擦叫她冷得直打颤,搓了搓双臂试图给自己一点实质上的温暖。 “话又说回来,阿库玛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是你体内的魔物的话,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占据你的身体和意识,这样做不是很危险吗?” 她向领路的人询问,也许是想说说话找点事做,又或者是为了排解由内而生的寒意—— 不然按这个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的速度,等她出了这个山洞估计就该得幽闭恐惧症。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个男人仿若未闻,脚下的步伐没有任何一丝的停滞,在黑暗中留给她的依然是不算宽阔的背影。 命运的相逢 第45章 恶魔之主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对于这样沉默的结果她并不意外,出乎意料之外的,反而是内心一股不满的情绪翻涌上来,搅得胃部生疼。 抓着衣角的右手死命地握紧,几乎将那蓝色的衣物捏皱时,一道低沉的嗓音随气流旋转舞动,窜入了耳内,有什么微温带点凉意的东西握住了她的手。 “……阿库玛是特别的。” “嗯?” 低头一瞧,一只比自己的还要大,还要厚实的手掌正泰然自若的将自己的手紧紧包裹着,动作流畅的让她在一瞬间产生了点疑惑,然后不消片刻就被手上传来的感觉给打断。 那个人没有戴手套(就跟他没戴着那条宝蓝色带子差不多少见),指腹与掌心因长年握着兵器而产生的薄茧,随着走路时身体晃动的频率,像猫咪撒娇般的反复摩擦手背那块肌肤。 浅浅的搔痒感化为电流窜上手臂,最终在脖颈处盘据出一片鸡皮疙瘩,好像谁在她后颈处轻轻吹了一口气似的。 “它姑且还算是我的意识,说是封印的后遗症或是自我防御的机制也不为过,毕竟在成长过程中大大的影响了人格的养成……” 她尝试抽出自己的手,试了几次,轻轻的挣扎、使劲地一拔,最后宣告:失败。 做出这个奇怪举动的人大抵是专注于自己的思考上,也可能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语气依旧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所以我其实还保有刚刚那段记忆……那种感觉,就像是隔着玻璃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应对外面的世界吧。” 大约是再也受不了山洞里的阴冷湿气,她打了个微颤,这回青年总算是注意到她的异样,同样也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尽管准确来说,是他强硬的握住了女孩的手(还不让挣脱)。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交握的两只手,若无其事地放开那只相对更为娇嫩的小手,再若无其事的双手插兜,最后帅气的一个转身…… 头也不回的走了?! 缇菈目瞪口呆的看着某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不犹豫的做完上述三个动作,再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 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吃豆腐了? 响起的急促鼓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十分突兀,犹如孩子手拉手围着她跳圈圈,但是侧耳倾听一会儿,却能发现这个黑漆漆的山洞中,依然安静的,只能听见水滴悦耳的声音。 那是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不不不,冷静一点! 缇菈抚着胸,对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无声地说道,再者又不是没有跟父亲以外的异性牵手,虽然这也不代表她跟很多人牵过手…… 抬脚跟在青年的身后,她一边伸手拍了拍脸颊发出清脆而细微的拍打声,试图转移或是提振精神,可触手却是滚烫的热度。 脸一定是红了,红得像上好的蜜苹果一样,红通通的、圆润饱满,缇菈捂着脸暗自想着,幸好现在是在黑暗中,前面那个人此时又恰好背对着自己看不见——除非他背后有眼睛。 只是……奇怪,怎么感觉左右两侧的温度不大一样? 缇菈迷惑地看着方才被握过的右手,上头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汗水的湿润感,还有微凉的,即使紧紧交握着也没有升高的温度。 体温……不是会传导的吗? 她明白自己的四肢末梢循环并不好,以至于再稍微寒冷一点的环境便会手脚冰冷,相反的,只要稍微搓搓手掌,也能产生热度甚至是出汗。 还有刚刚被公主抱的时候,好像……也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来着? 少女再次陷入自己凌乱的思绪当中,脚下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觉中止住。 忽地一阵轻柔的风再次袭来,这次不是从前方,而是自后方,吹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这风似乎变得更加冰冷……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一并窜了上来,由内而发,她被那阵风冻住了双脚,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想动一下,似乎都可以听到关节发出咔咔咔如生锈零件的声音。 又一道微微的风吹在她的后颈,一下、两下、三下,仿佛……谁在她后面?! 一滴冰凉的液体忽然滴落在后颈,冷得缇菈迅速回头一看,不要问她为什么不向前跑还要回头看,就是跑不动,然后不知名的小小好奇心在作祟。 难以形容面前这个全身晃来晃去像是水做成的,还比她高出两颗头的黑色物体是什么,形似大型史莱姆却又不像是任何已知的魔兽,姑且称作怪物吧。 宽大的四肢和硕大的头部,没有可以称作五官的部位,有点像是无脸水怪……嗯?仔细一看,它不是黑色而是透明的,模糊之间好像还能看到后面的岩壁,感觉就像是透过水幕在看东西似的。 在一秒之间,肾上腺素催促着大脑思考了一堆有的没的,却没能催动她的双脚,逃离这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怪物。 一股旋风倏地擦过脸颊,眼角余光瞄到的是黑色如镰状的物体,像箭矢般飞过,直直打中了……呃,怪物的头? 亲眼目睹头颅爆开的瞬间是有点惊悚,却谈不上血腥,先不说那是不是头还没有五官,因为在那飞溅而出的冰凉液体中,嗅到的不是令人恶心反胃的金属味,而是海风吹来时特有的淡淡咸味。 与此同时,某种古怪的冰凉物体忽然卷上了她的腰际,强大的力量将她以电流般的速度,向黑暗深处拖去,也扯离了那个刚被打散的怪物。 几乎是眨眼之间,缇菈就发现自己停在了方才那个走远的青年身边,也可能对方其实并未走太远,因为那头怪物还在至少二十步远的距离,连那个不知该说是重组还是再生的诡异蠕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赛迦?” 在看见青年严肃充满防备的侧颜时,她也看清了对方右臂的状态。 肩膀以下的部位全被一种看起来十分粘稠的黑色液体包裹着,如树枝般向外延伸出两条有点像是触手的东西,其中一条的另一端此时此刻还卷在自己腰上。 而另外一条的末端,虽然此刻已经收回来了,但是她极其怀疑方才那把镰刀状物质的真实性。 “十二恶魔的主人啊,异常免疫系统的拥有者,尔等的存在,正是吾主弒神者所寻找的其中一把钥匙。” 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一个空灵的,却有些熟稔的女声从对面传来,仔细一看,正是从那个重组的怪物体内传出。 缇菈不晓得自己此时的表情,称不称得上是惊恐,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总归是无法归结到好看那一类。 ——所幸现在自己身处黑暗,眼下的情境也容不得旁边那人看着她的脸色予以嘲笑。 她顾不得去思索那个全身柔软的仿佛一戳就会陷进去,像是完全由水分子组成的怪物所说的话,而是指着它战战兢兢的道:“……那是活的吧?是活的吧?不是鬼吧!?” 手指抖得像是中风患者一样,让她觉得自己有点怂。 但没办法,刚刚那个女声空灵的,夹杂着漆黑山洞间的阴冷湿气,害她以为闹鬼了。 只是此话一出,她清楚听到青年夸张的,用力地叹了一口好长的气,仿佛是在说“认真的?这个时候说这个?”——没准还翻了个正宗的白眼也说不定。 下一秒,他手上那黑色的黏稠物质——缇菈猜测那应该是恶魔的一种能力,炁的具现化——又变作镰刀朝那头摇来晃去的怪物招呼而去。 命运的相逢 第46章 虚实一梦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回还直接将它砍了对半,丝毫没有任何手下留情,但是看起来也没啥用,这不对方又开始重组了。 不过他叹的那一口气,让缇菈觉得她很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下。 “我是说,我能感觉得到那个……”她比了比那个试图将两半身体合回去的怪物,“是由一大团的炁操控着份量庞大的水形成的,但是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 “这不用你说我也感觉得出来,话说你不是有阴阳眼吗,怎么还怕这种东西?”嘲讽的语气。 “这、这跟有没有灵视力没关系吧!害怕就是害怕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能看见?”辩解的语气。 “你管我怎么知道,明沂那小子的商队里面一堆人都是妖怪变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不怕?”流氓的语气。 “什么!!!那些人不是兽人吗!?还有什么叫我管你怎么知道,我当然想知道啊!我又没有到处宣传过……”气急败坏的语气。 “不是头上长了耳朵屁股长了尾巴的就全部都是兽人,也有可能是半妖,你的异种族生物学是不是没学好?”鄙夷的语气。 “你们又不准我动用感知能力,我哪分辨得出来的啊……还有异种族生物学是什么鬼东西?!”怒火中烧的语气。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不知不觉开始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一个被牵鼻子绕着走,另一个不停的打马虎顺便火上浇油,完全忽视了面前那个刚重组回来的水分子怪物。 水分子怪(姑且先这么称呼它)举起一只疑似可以称之为手的部分,发现没人搭理便缓缓放下,不一会儿又举了起来,见还是没人理它后又放下…… 就这样反复做了五六次却依然被彻底无视后,它……怒了!!! 足以媲美火焰燃烧的热度从侧边袭来,伴随而来的是如薄纱般的白色水雾,仿佛一条白纱无预警地覆盖于双目。 缇菈侧身回眸一看,发现这阵诡异白雾的来源,就是那个水分子怪。 “它这算是……自燃?” 本来如水一般透明的身躯,此刻正萦绕着白色的气体。 “不……这是沸腾吧?” 青年用正常的那只手抵着下颔,严肃的凝视着正发出咕嘟咕嘟声的水分子怪,以及从体内不断飘散出来的阵阵白雾,看上去就像在烧开水的壶…… 不、不对!这怎么看都有种不妙的感觉吧?! 赛迦的目光骤然凌厉,向前一步,手一伸一扯,便将缇菈护到自己身后。 至于被那古怪的黑色液体包覆的另一手,此刻更像是被荆棘层层缠绕,原先还算平滑的表面变得更加尖锐,甚至隐隐冒出了尖刺,宛如一种保护自己的武装。 尽管在缇菈眼里,那微微躬身的姿势看起来真的挺像炸毛的黑猫…… 此外,她清楚地看到了青年额上缓缓浮现的黑色图腾。 在额头正中间是一个眼睛的形状,犹如直直竖起的第三只眼刺青,两侧则是如藤蔓般延伸的图腾,藤蔓分别勾勒出六个小小的黑色圆圈,直至末端的藤蔓最终探入那头乌黑的短发之中,叫人再也瞧不见。 “十二恶魔的主人啊,异常免疫系统的拥有者,尔等的存在,正是吾主弒神者所寻找的其中一把钥匙。” 已经开始沸腾冒烟的水分子怪,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语,这次已经恢复冷静思考的缇菈听得一清二楚,再真切不过。 十二恶魔……异常免疫系统的拥有者…… 怎么听都不像在指她,“异常免疫系统”这个名词没听过,先放一边,至少她跟“恶魔”一词是搭不上边吧? 那么对方的目标,就只可能是旁边这位毒舌还有疑似双重人格的恶魔先生。 只是,“十二恶魔”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赛迦体内的魔物有十二种? 可一般的纯净之体体内不是只能封印一种魔物吗?一旦超过,肉体和灵魂都会崩坏,这是无可避免的。 还有“异常免疫系统”……听着就很不妙的称呼。 不给她仔细思考这番话的时间,那头体内已经充满了雾气,不再透明的水分子怪突然像被灌了气的气球,不断地膨胀、膨胀再膨胀,几乎撞到岩窟顶部,塞满他们来时的方向。 完全就是只给进不给出的状态。 “现在该怎么办?”爱弓没带出来,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上一丝紧张都不显,十分镇静的出声询问自己的同伴。 ——唯有那只不知何时扯上对方衣角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将她内心的紧张、害怕昭然若揭。 “这里不能战斗,山洞会垮的。”青年自然感觉到了衣角被狠狠拉扯的力道,却没心思戳破,只是挪动双腿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显然这头水分子怪并不是偷袭者的实体,很可能与操控两栖兽的人是一道的……缇菈在青年身后小声推测着,相对娇小的身子更加贴近那人的后背。 不过因为他们逃跑的速度太快,无法驱使两栖兽追上,所以才改用这种方式追了上来吗。 可能是想了太多,脑袋运转太剧烈,又或是山洞里薄雾弥漫,以至于氧气供应不足,缇菈觉得脑袋开始一胀一胀,微微发疼,空出一只手揉了揉。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在这里开打了,毕竟山洞现在垮了遭殃的会是我们,那就正中敌人的下怀……” 赛迦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敌人,好看的眉微蹙,岩顶已经被水分子怪撑得小石子频频掉落,随时裂开也不意外,而眼前阻人视线的白雾也越来越浓郁。 那现在来看看,他们眼前有什么选项呢? 一、管他的,开打就是了 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选项贫乏的令人有种想泪奔的冲动。 选一的话,难以断定他们能否在这个沿海洞窟必定崩坏的情况下逃出生天,概率五五开,要嘛活下来,要嘛被压成一滩肉酱连全尸都算不上(废话)。 选二的话……继续往山洞深处走或许会有出路,可谁知道敌人是不是还有后招,看看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还在冒着滚烫热气的水分子怪。 气氛胶着难耐,空气也开始变得湿润闷热,犹如穿着衣物泡在三温暖似的,浑身湿黏黏的极不舒服。 无不在提醒着自己,眼下是他们在明、敌在暗的不利局势。 缇菈看着同伴的背影想着,一边抹了一把额上不断沁出的晶莹汗水,只觉得在这空气愈发稀薄的环境下脑袋越来越晕。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依稀听到了雷鸣声。 可这个海边洞窟里哪来的雷鸣?!她的听力也没好到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 与此同时,正试图把自己弄得像发酵的面包,以至于越来越像白色史莱姆的水分子怪,体内突然爆出无数条充斥白雾的水触手,势如破竹的朝他们窜了过来。 赛迦不慌不忙地以心念催动着手上的黑色物质,浓稠的液体如结网的蛛丝般展开,堵得结结实实,大片的黑暗看上去与身后的无尽深处无异。 总觉得有一种抄袭能力的既视感。 躲在他身后的缇菈非常不合时宜的对水触手进行点评,莫非对方也是魔物? “我现在使用的,只是使体表的炁具现化并操纵它的型态,就跟对方使用炁包裹着水是有着同样的基础,对于能把炁灵活操作的人来说原理并不难。” 命运的相逢 第47章 虚实一梦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否定时的声音用了点力道,听上去像是非常不耐于解释,当然也可能是无暇分心于此,“更何况这种操作概念本来就是魔物的基本能力,直到后来妖精族也学会将这种概念活用在其他方面上才会传出去的。” 只要能熟练操纵炁,想将水、风等无法触碰或是无形之物,变做成有形之物,能触碰、能看见,也不是不可能,其原理类似于守护灵的具现化。 但是,这种方式并非将炁完全固有化,先不说十分耗费心神,学习的过程也相当艰辛,单单是要将炁改变形态就让人无暇分心去顾及外界的其他事物。 所以一直以来,这种概念只有能将自身转化成大自然的妖精族与没有实体的魔物才会操作。 至于赛迦的炁为什么与灵魂的颜色不同,而且质地黏稠的如某种液态物质,那是因为他体内魔物的关系。 魔物所产生的炁会自然转变成魔力(黑色则是魔族的象征色),因为封印在宿主体内融为一体,因此会间接的影响宿主的炁。 而赛迦本身似乎是与体内的魔物-阿库玛完美地融为一体,因此在他愿意的情况下,他的炁平时给人的感觉与常人无异,而在某些方面,所使用的炁本身的质感,则会倾向于魔族的感觉。 但是……不会这项炁操作的缇菈觉得青年最后的那句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 “反正我就是不擅长炁操作……笨蛋一个还真是对不起啊!” 在悲哀的发现自己能听懂青年的言下之意后,脑袋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感让少女内心产生一股烦躁感,变得有些自暴自弃。 你到底在发什么牢骚啊……这么说着的赛迦,忽然意识到她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大对劲,猛地侧身回眸一看。 待两人双目对上时,缇菈在那双依旧冰寒的淡蓝镜面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略显呆滞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摄人心魂的鎏金色双瞳,如剔透的黄水晶中闪着四射的雷光,以及…… 本应洁白光滑的额上,是闪电一般明亮耀眼的金黄色几何图腾。 完美的圆形位于正中央,不粗也不细的线条当中似乎还有什么在不断闪动着,如在深夜中闪烁的星星。 脑中一簇电光闪过,轰鸣声巨响,仿佛劈下一道惊雷,眼前闪过如晨曦般刺目的熟悉光芒。 下一秒,她再一次的,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睡去了多久,待她睁开眼帘,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映入眼底的,是白茫茫的朦胧天空,原本明媚的蔚蓝不见一分一毫。 再度阖上双眼,半晌复又睁开,想当然还是一片雪白,而且白得有些眩目。 眼中的银白色天空好似在不断摇晃,有什么东西…….柔软的、轻轻的,落在她脸上,一下两下,转瞬即逝的搔痒感之后是寒冰感觉,原来看起来像是在晃动的天空,洒下了纤细的点点白雪。 像是雪白色的樱花雨一样。 她不急着起身,而是没由来地想起谁曾在自己耳畔说过的,撒库拉城有种只会在冬天才开的白色雪樱,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去欣赏一下。 毕竟中央大陆一年四季如春,陆上多的是高山森林,少少的草原地带,没有冰天雪地的环境,当然更不会下雪,只有北大陆和南大陆才会出现大片的雪景。 没有想象中的冷意,只有微微的凉……她这是在哪呢? 北大陆还是南大陆? 记忆中,自己应该是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海滨洞窟来着…… 就这样躺了一会儿,感受那些绒毛般的冰凉点点落在肌肤上的感觉,她心念一动便坐了起来,许是错觉,撑地的手指似乎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没来得及去细想,因为当她的姿势一改变,视角也跟着九十度变化。 当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色敛入眼底时,她顿时怔住,呆坐着没有起身。 眼前的不是想象中的美丽雪景,没有银白色的雪山,也不是被雪覆盖的白色大地——至少现在还不是。 还来不及被雪掩盖的,是如同战争过后,被无尽的战火冷酷摧残的村落残骸,依稀可见有星星点点的,被烧得焦黑、看不清原貌的物体,被掩没在白雪之下。 她正置身于其中。 世界安安静静的,仿佛神按下了静音。 死一般的寂静。 这景色仿佛是几日前那场被打断的噩梦后续,自地狱而来的漆黑火焰、在恶火之中的人们呻吟,还有那一个孤寂而疯狂的,如死神般的身影。 但是……放眼望去,四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的生命——不论死的还是活的,皆被这片冰凉的银白温柔却无情地覆盖。 为了眼前所见而魂不守舍的,待回过神来,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用眼角余光窥视着,确认没看到什么可疑的血腥事物后,才鼓起勇气去看手掌的位置。 贴着右手指尖的位置,没有烧得焦黑的建筑残骸,也没有散发令人一细想其源头便会作恶的烤肉味。 之前的噩梦场景顿时浮现在眼前,令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全失,不敢去拨开那雪堆,不敢去确认自己手边碰触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还好吗?” 正当她为着这片死气沉沉的景色,以及五感所带来的一切感到恐惧时,忽觉上头一暗。 还没反应过来光线为何消失,一个带点略微沙哑,听上去像是处在变声期的好听男音在她耳边蓦地响起,惊得她浑身一颤。 逐渐失焦的视线瞬间重新凝聚,回头一看,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前方,竟凭空出现一名身穿一袭大地色斗篷的神秘人。 那人戴着兜帽,又背着光,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阴影几乎遮去了整张脸,也因此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反而是对方左手持着的法杖。 杖身通体纯白,杖头的部分是一个空心圆圈,圈上有七根突起向外放射,看上去像日轮的光芒一样。 而正中央一块圆润的金黄色宝石悬空在其中,则宛若太阳的核心,灿烂夺目又温暖和煦,叫人移不开目光。 简而言之,那是一柄看起来很圣洁庄严的法杖……但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望着那柄法杖,她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法杖的主人再次出声才回神。 由下往上的视角中,除了光洁的下巴外,便只能看见兜帽下一双炯炯有神的浓金色眼眸。 那色泽如黄水晶般晶莹清澈,如鎏金般浓郁透亮,仿佛在黑暗中透出朝日般明亮的光彩,也倒映出自己充满戒备的神情。 除此之外,好似还有什么在那抹明亮中窜动着,像是在云中翻滚的雷,如眨眼而过的金色闪电划过,快得令人看不清楚,却留下了一道名为威吓的痕迹。 就像是潜伏在草丛后的猎豹,在虎视眈眈地看着猎物的眼神。 回望着那双眼睛,她不由得这样想着,意识还有些晕乎乎的,内心带着尚未退去的惧意。 可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相当的温暖平和,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对方微蹲下身俯视着她,一手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头看起来十分柔软的黑发;而当他靠近时,依稀还能感觉到一股如太阳般温暖和煦的气息,轻柔得包裹住自己。 身前这个人有着很好闻的味道,暖洋洋的,很舒服,很放松的气味。她眨了眨眼,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 此刻似有一道微弱的阳光恰好穿透了云层,轻轻笼罩在这个少年的身后,为他镀上柔和温暖的浅浅光晕。 命运的相逢 第48章 虚实一梦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这个不知何处的茫茫空间中,手持着法杖的少年仿佛下凡的太阳神……不,更像是传说中保护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化身一样。 英俊潇洒的外表犹如造物主的最高杰作,任谁看了都会不由得屏息凝神,静静凝视神的艺术结晶;而那一身温和无害的气息却与冬日的暖阳无异,使人情不自禁想亲近。 可她在看清楚对方的五官相貌时,却因此大吃一惊。 那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平直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还有线条优美的薄唇,一双鎏金色的眼眸形似桃花,相当的温柔,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神令人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却又如此之相像的人……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要不是知道养父不可能这般温柔正经地对她说话,外表虽然看上去十分年轻却也没这么稚嫩,更不会有这种柔软的表情,她绝对会认错人。 面前这名少年看着大约只有十五、六岁,还很青涩的年纪,但是跟赛迦兄弟二人相比,他的容貌与养父更为相像,几乎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唯独眼睛的颜色不同。 而且神态和气质也大不相同……大抵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给人的感觉就如谦谦君子那般温文有礼,比外表看上去的更加成熟。细看之后,感觉他的五官与面部轮廓也不似养父、赛迦或明沂那般深邃且棱角分明,而是相对柔和几分。 这么说的话,明沂的长相可能是几个人中差异最大的,虽然他的眉眼形状和赛迦一模一样,却是英俊中带点妖娆的美,就像男扮女装的戏子,化了妆那就是妖媚。 不过,若论神韵和性格,他大概才是最像苍的那个……缇菈在脑海中比较了一番四人的样貌后,作出了这个结论。 话又说回来,这样眉目柔和的面貌感觉跟谁有一点像,只是少了几分忧愁抑郁,多了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活力感。 何况这个人的嘴角隐约挂着一丝笑意,弯弯的眼角仿佛也带着笑,像是一张天生的笑脸,比起明沂那夸张的灿烂微笑来说要好太多,足以让人在第一眼便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同时也会不自觉地想着,童话故事中拯救公主的英俊王子,或许就该是这副形象…… “能站得起来吗?” 少年朝她伸出右手,口气相当温和,因变声期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听着却温润如玉,有点像中提琴那样的音色,像小提琴一样高昂轻快,又带点大提琴的低调沈稳感。 看他这副举动,貌似是想拉她一把,这点也跟另外三人大不同。 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的声线仔细一听,其实有些耳熟,像是在神圣庄严的幽蓝空间中,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 但是这种耳熟中,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违和感。 明明跟他这个人的长相与气质很搭的声线,她却莫名觉得不适合。 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好像不该是这个样子”,一边下意识地在衣服上反复擦了擦手,才怯生生地去搭对方伸来的手。 她注意到少年的手掌比自己大上许多,几乎能将自己的手完全包覆起来,五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温润如玉的蜜色肌肤虽不算白皙却是很健康的颜色。 紧紧相握时还能感觉到上头薄茧摩挲的触感,想必这少年是长年握着武器的习武之人吧。 天空飘着细雪,微微的暖意自两人相握之处蔓延,对方的体温竟然还比自己低上一些。 同时,她也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自己伸出去的手在颤抖。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她确实对自己所身处的环境感到惧怕,会发抖也是正常的。 重点是,她总觉得自己的手哪里看哪里不太对劲。 娇小纤细的手臂,手心却粗糙得很,像是长年做粗活似的。 虽然她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手指不至于这么粗糙吧? 再仔细想了一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的确是自己的手。 比起这个,她更想问问这里究竟是哪里,鉴于对方可能是这方圆几百里内除了她之外唯一的活人——尽管几分钟前还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可她在借力起身后,望着这名比自己高出了至少一颗头的少年,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此话一出,她觉得那股快要熟识起来的违和感又窜出来打了声招呼。 虽然确实很好奇对方的身份,但她此刻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对方闻言吃惊地望着她,眉峰略微扬起,金黄色的眼眸微微瞠大,像是对于这个问题感到十分意外。 说实话,她自己也很讶异怎么自己说出来的话跟心里想的不一样。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有点为难的表情半晌,方才收起那副神情,启唇轻道:“我是——” 话语方才起了头,他却似是若有所感的突然止住声,侧过头,目光转而瞟向了她的左方,嘴角扬起的弧度蓦地提高了不少。 “你回来啦。”原本就温柔如暖阳的嗓音顿时又增添几分柔软,有种说不出的亲昵,“看起来是顺利结束了呢。” 她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恍惚之间,看见在离自己有八九步之远的距离,又凭空冒出了一个大活人。 那是与跟前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年,穿着一身看着不论是做工还是料子皆为上乘,却破破烂烂的黑色大袍,也就是又一个跟养父如出一彻的样貌。 ——与此同时她也非常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不会为了长相一事感到大惊小怪,真是一件好事。 从她面前这名少年面上加深的笑意,以及眼眸中所传递出来的亲昵感,不难猜出两人是兄弟,极可能还是双生子。 那名新来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他正戴着一副空白而透明的面具,叫人看不出情绪。细碎凌乱的夜色额发之下,是一双与面前少年截然不同,但同样极其少见的赤红色瞳眸。 这样的眸色鲜明而红艳,犹如永不熄灭的火焰,又像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或许两者皆有,应是在宝石之中燃烧的火焰。 火焰与红宝石,本该是热情、激情的象征。 可随着目光转动,对上眼的那一瞬间,望着那无机质的眼神与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这些象征似乎就变了调,深邃得令人产生一种仿佛被他看透内心直至灵魂深处的错觉。 另外,他的肤色也明显比他的兄弟更为苍白,跟她家搭档有得一拼,被身上那件有些眼熟的黑袍衬得几乎没有血色,如吸血鬼一般,好似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那双赤色瞳眸里。 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个朝着他们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少年,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瞳孔陡然放大,刚才没有异状的身体竟然开始发抖了起来。 因为她想起来了……那名少年身上的服饰究竟为何会令她觉得眼熟。 在苍玄门首次任务后的每一个夜晚,在烈火与尖叫中逐渐显现的身姿。 在前几日能力暴走后的篝火旁边,于灼热的黑暗之中步步逼近的身影。 在海滨洞窟里面对无尽的黑暗时,面前那犹如噩梦般如影随形的幻影。 命运的相逢 第49章 虚实一梦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个自地狱的业火中而来,手持黑色镰刀、身缠黑暗与血腥之气的亡者,身上穿的正是这件黑袍。 随着对方慢慢走近,每靠近一步,越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她试图挪动了自己勉强能动的双腿,耳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鼓动着,恨不得即刻跳出胸腔逃得愈远愈好。 本就不甚清楚的意识逐渐飘离了身体,慢慢丧失力气的四肢不断地颤抖着,特别是双腿抖得如初生的小鹿般,随时都有可能狼狈地摔倒在地。 下一刻,她真的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眼前瞬间一黑。 朦胧的黑暗中,有谁在喊她的名字……不,好像又不是在唤她…… 飘渺的意识逐渐聚拢,她猛地睁开眼。 “啊……” 映入眼中的景色,不再是冰冷的雪白,不再是寂静的荒芜。 一阵清风恰好轻轻地扑在脸上,还夹带着花木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眨了眨眼,发觉自己正坐在一条室外的长廊,红棕色的木质地板触手温润,还带着木材的芬芳,面前是绿意盎然的庭院,以八尺高的红砖墙为界,正中央还有一圈用鹅卵石围出来的小池子。 红砖墙外,是高耸而枝叶繁盛的树木,更远处还能瞧见一棵参天巨树,顶端直入云霄,树围宽得占据了她整个视野,不左右转头都无法看到尽头似的。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真正的树,而是长满植被的巨大岩石,依稀可以看见绿色植被下的岩石壁,仿佛是传说中随古王国消失的世界树再现一般。 红砖墙内则是除了种类丰富的绿色植栽外,还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如向日葵、熏衣草、满天星,也有少数几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特殊植物。 偶尔从墙外的树上,会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仿佛之前那场寒冬已过,春天的脚步轻快地在这个世界悠然起舞。 如此景象令人身心忽然畅快起来,仿佛得到了心灵上的安宁。 她晃了晃脚,最后连身体也微微的左右摇摆着,心情莫名的愉快,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眼前,随意的抬手将它拢至耳后,却又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执着一个纯白色的陶笛。 双手捧起来一看,这笛子可能是上好的白玉或是白色玉石制成的,因为摸起来的质感温润如脂,令人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笛身呈线条优美的水滴状,上头还镌刻着交错的几何纹路,如蕨类植物的叶脉一样轻轻包裹着笛身边缘,有种古文物的错觉,但细看后又觉得有些眼熟。 身后冷不防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 她内心倏地一震,身体却没有任何的紧绷感。 “我叫了你好几次,发什么呆呢。” 那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让她自然而然地安下心,但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因为与往常相比,这个声音……貌似、略微尖细了些? 没等脑袋跑完这个问题,她的身体就擅自行动了。 回头一瞧,不意外地看到那人正蹙着好看的眉,双手环胸,天空般蔚蓝的杏眸里饱含着满满的无奈。 嗯?等等,无奈? 赛迦什么时候会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情绪表现? 不是一直都是表现出讽刺、刻薄的令人超级抓狂的态度吗? 而且这种好像还额外夹杂着宠溺的别扭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还在做梦? 不不不,这算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才没有想着某个人呢!要梦也应该是梦到母亲才对吧! 而且如果真的是在做梦的话,也太过真实了吧! 不论是声音还是味道,甚至连抚摸物品所得到的感受都十分清晰。 内心犹自震惊的同时,自己的嘴巴居然不受控的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有任务吗?” 等等等等,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啊! 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明明她的脑袋在想着要做点什么,可是身体却不听话,仿佛她的灵魂正被某种无形的事物束缚着,操控着她的身体。 可怕的是她还不知道原因为何。 “早干完了。还有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赛迦不知为何突然撇开脸,断开他们原先交会的视线,蔚蓝色的眼睛转而飘向一边,嘴上还不忘同她辩解。 “那是因为姐姐你在这里啊,所以三哥他理所当然的翘班了。” 她还来不及开口对这番话作响应,一个男孩清澈的声音很不客气的直接拆了他的台。 在脸色瞬间难看的赛迦身后,一颗黑色的脑袋倏地冒了出来,然后声音的主人就被他哥哥狠狠赏了一个爆栗。 那是一张酷似赛迦的脸——当然,更像是苍的长相。 她皱了皱鼻子,发觉男孩对赛迦的称呼,与明沂相同。 眼前的黑发男孩比赛迦略矮一些,但是五官跟上一个幻境中的二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太多变化的神情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的,无精打采,一双桃花状的眼睛眸色,是如新生绿芽般的翠绿色。 被敲了头的男孩有一张比赛迦还要白净的面庞,衬得那双翠绿的眼眸宛如绿宝石般明媚纯粹,因为平静无波的表面明明如此清澈,却有种深不见底的错觉,看上去就像是因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而产生的多重光影变化。 这令她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位有着类似眸色,比女孩子还好看的灵族少年,只是那眸底的情绪太复杂,仿佛湖泊中有太多太多的杂质。 在脑中比对一番后,她认为眼前的这个像是透明人,眸中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不会令人感觉到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情绪……被赛迦用力敲头也不见他有任何激烈反应。 最奇怪的一点正是在这里。 她完全没察觉到这个男孩的气息,毫无存在感,就好像他本身的存在已经完美的与自然结合,又不是空气……却令人难以发觉。 男孩鼻梁上挂着的那副黑框眼镜,有点过于平庸,稍稍遮去了部分的五官,感觉有点可惜——可惜之中,又有股说不清的熟稔感,仿佛她曾在哪里见过似的。 脑中闪过了一副已模糊不清的面容,同时闪过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们、热闹市集的叫卖声、偶然路过的哒哒马蹄声,另外,好似还听到莱特那个乌鸦嘴的大嗓门? 她正暗自回想着,那位绿眼睛的男孩便一脸淡定的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没事人似的看着赛迦那双仿佛要喷出火焰的眼睛,继续刺激他。 “哥哥他们回来你会挨骂的。” 天空色的眼眸在听闻这句话后蓦地瞠大,眼睛的主人脸色微微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闭嘴啦……阿翼你这乌鸦嘴向来坏事神准,从没好事……” 他说这话的神情语气,看起来像是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虽说脾气本来就跟不定时炸弹没两样,有点不太想去管,但是就这样放着好像也不是上上策……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兄弟吵架可是不好的喔!” 她听到自己的嘴巴如是说着,听着这个无奈与苦涩交织的语气,想必面上应该是带着万般无奈的笑容。 内心不断腹诽:为啥姑娘我还得充当你们兄弟俩的和事佬啊!有谁能来说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过世的母亲也确实只有我这么个女儿——至于那素未谋面的爹有没有给我添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点就不能确定了。 而且你刚刚不是才喊赛迦哥哥来着? 说起来,我还比较怀疑你跟赛迦是老爹的弟弟呢…… 命运的相逢 第50章 虚实一梦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边她脑袋里各式各样仿佛晚间八点档的狗血小剧场,犹如雨后春笋般的不断冒出来,轰隆隆的像火车似的跑得飞快。 那边做哥哥的已经随便找了个理由(半是胁迫半是诱哄)把弟弟打发走,临走前还要对方不要多嘴,结果得来一句“可是我觉得就算我不说,哥他们应该也知道了”。 当他再一次赏过他弟一个拳头,才气呼呼的在自己身边坐下后,看着那张透着微微红晕的侧脸,她眼神忽地一滞,这才注意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一直被她忽略的地方。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不论是头发眼睛还是长相,的的确确是赛迦的模样没错,也不是阿库玛的人格出现的感觉,但…… 年纪好像对不上啊??? 没记错的话,赛迦应该、好像是二十几岁来着,就算不知道确切年龄,外表看上去也确实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既然如此,眼前这个明显年幼了至少快十来岁的版本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她一直觉得方才听到的声音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原来是出在这里吗?! 毕竟少年的声音跟青年的声音终究是有点不同,即使最根本的音质是相同的……啊啊、不对!问题不是这个啊!!! 她真的真的很想开口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不仅嘴巴无法张开,双手也不听使唤的把玩起玉笛。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啊!!!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笛子吗?” 正当她欲哭无泪却连表现都无法表现出来时,就听见旁边那个大概不过十一、二岁的人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声音这么问道,语气很像是跟人吵了架却拉不下脸主动和好的小男孩。 而这个在她听来非常莫名其妙且毫无头绪的问题,成功地令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的凝结。 “……嗯……”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个略带羞涩的声音响起,像是陷入恋爱中的少女一般,然后她才发现那声音是出自于自己的口中。 “因为是二哥送的吗?”明明是疑问的口气,似乎在强压着某种情绪。 那情绪的成分太过复杂,以至于她难以判断这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是不甘心还是懊悔居多,抑或者是对于她的答案早就了然于心。 只不过……二哥?说谁? 思及此处,缇菈发现自己这副无法控制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阖上了眼眸,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其余的感官因此无限地放大。 鸟鸣声更加的嘹亮,花卉的香气愈发迷人,未曾止息的微风温和地拍打自己的双颊,还有身边那人轻浅而温暖的呼吸。 每次深吸都是迟缓的,轻轻的,吐气时又逐渐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犹如破釜沈舟,给人一种准备临上战场的感觉。 “琉璃,我——” “……菈……缇菈!!!” 两个一模一样的,却又有些地方不相似的声音十分有默契地重迭在一起,只不过后者急不可耐的激烈语气以及猝不及防放大的音量,就像个莽撞的孩子闯了进来,还一把撞开正缓慢行进的前者。 有人在摇她!而且还是这种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摇法!!! 如此粗暴的摇晃促使她猛地睁开了眼。 首先对上的,是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瞳,比起万里无云的天空,更像是纯粹的蓝宝石般美丽,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泽,有明亮的,也有阴暗的。 赛迦那张放大后的严肃俊脸就贴在她面前,那双明亮清澈的蔚蓝眼眸就像镜面一样,倒映出她一双鎏金色的双瞳,那样灿烂明媚的颜色,和第一个梦境中那名少年的眼睛同样的动人心魄。 迷惑地眨了眨眼,她有种自己仍置身在幻境的错觉,连续两个过于逼真的梦境,使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直到一缕温热的气息不轻不重地扑在她的脸上,这才猛然惊觉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这么亲昵的距离使鼻尖几乎相抵,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甜而不腻的巧克力牛奶味钻入鼻腔,然后在肺部安家落户。 ——她觉得自己的面颊在发热,十有八九、绝对是脸红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 她脑袋一阵混乱打结,只差没有像蒸汽火车那样疯狂冒烟,而是一边发出高八度的尖叫声一边迅速坐起身,却忘了他们俩大约只有隔着三公分的距离…… 于是,两人理所当然的撞在一起,然后连带着赛迦也发出一声惨叫——也不知道是被她的尖叫声吓到,还是被这个无预警的剧烈撞击吓到,估计两者皆有。 其结果便是对方摀着鼻子宛如凶神恶煞似的瞪着她,只是他的五官本来就有几分清秀感,加上那双因疼痛而泪汪汪的眼眸,威慑的效果顿时大打折扣,反倒多了可爱的反差萌。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疼,但是额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却没令她清醒多少,恍惚的意识没有因为这么一撞而完全回归体内。 还是捏捏看会不会痛好了,没准这还是一场梦? 于是,她嘴上迟疑地呼唤青年的名字,同时伸出手…… “什么、嘶、痛痛痛!你捏我干嘛,睡昏头了作梦吗?!” ——不过捏的却是赛迦的脸,意外的手感很好呢。 ——就是可怜某人心急如焚地在那里干著急许久,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人醒了,结果不到五分钟,自己的鼻子脸颊就先后遭了殃。 “啊,成功了……原来不是梦啊!” 青年死命地揉着遭罪的脸颊,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捂得严实,并连连倒退了三步。 那速度快得仿佛当她是哪来的邪魔恶鬼似的恨不得躲远远的,只见他整个人笔直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一颗至少有六呎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黑色石头上,姿势极为别扭。 缇菈再看向自己犯罪的那只手,终是松了口气。 她本来就是想捏赛迦的脸来着,顺便可以检验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是清醒的,而非仍是在那古怪的幻象中,看来这里的确是现实。 毕竟那个如镜花水月般的梦境里,那些人事物的存在都是如此的真实,可以碰触、可以交流,唯独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察觉方才两个幻境里的片段,已开始有模糊不清的趋势,像是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照片。 肯定又是她那不靠谱的记性在脑中充分的发挥自己的功能。 而且还是那种豪迈丢弃各种琐碎记忆,以至于只能记住他认为的重点的负面功能。 详细的场景画面早就碎得零零落落,仅剩几幕她因为过于震惊而仍好端端连在脑袋里的细节。 等一下,那阳光打哪来的? 刚放松没多久的神经一瞬间上紧了发条,当下连忙环视起四周,终于发觉这里已经不是那个黑漆漆的沿海山洞。 命运的相逢 第51章 虚实一梦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这个巨坑的半径多长不晓得,宛如与外界隔绝的地底世界,但上头清楚可见那一大片圆形的蓝色,偶而飘过几朵白,确实是天空没错——薄如纱绢的光芒就是自那里洒落,遍照整个空间。 身后几公尺处的岩壁上就有一个山洞口,想来他们应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远处生着几棵亭亭如盖的大树,不规则的散落在这座大坑之中,自己身下是柔软的草地,上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犹如彩色的星星。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如梦似幻,美如诗画,更胜于方才梦境中的庭园景致,说此处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依稀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规律的冲刷在两侧土壤的细碎声响,令人不自觉地去想象浸泡在水中,冰凉的水仿佛能够托起自身所有的重担,抚慰紧绷的神经,水的清香像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滑过每一寸肌肤,舒缓疲惫的心灵。 不自觉地长吁口气,心情再次愉悦了起来。目光顺着水声的牵引望去,拜这优异得快变成千里眼的视力所赐,她看到了…… “嗯?那是什么……水榭?” 在大约数十步之外的地方,不知源头的几条河流从四面八方而来,在中心处汇聚成一汪圆形湖泊,不大不小,没有枝叶遮荫的湖面忠实的倒映着饱满的蓝与浅淡的白,小小的阳光仙子自光的帘幕中跳出,在蓝色的湖泊上欢乐的点水跳舞。 在湖上的是一面浅灰色的长方形平台,一端连接着自己这个方向的水岸,两侧草地上栽种着大片的大红色花卉,鲜艳的红中透着死气的黑,黑红色的看起来犹如大量的鲜血一般可怕,间或夹杂着几簇浅紫色。 而建立在平台上的是一座八角凉亭,红棕色的桧木打造,圆柱状的柱子间均设隔扇门窗,此时这些门窗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实际样貌。 “赛迦,你知道这……等、你背后那是啥?!” 她才刚爬起来,正想询问这儿是哪里,就惊见赛迦身后那块黑色的蛋形巨石猛地一动,随即又是一下两下,好似里头有东西狠狠踹了一脚后发现不成,又接着踹了好几脚,想出来却不得其所……倒是成功把她吓得浑身一僵。 等等!这石头的表面,先不说那诡异的纹路看起来很像是一圈一圈盘起来的蛇,走近一看,这有点黏稠但色泽光滑的质感,怎么看怎么像是之前一直裹在赛迦手臂上的黑色物质? 她同时看了眼黑发青年,这才注意到对方两手都十分正常,没有附着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莫非这也是魔物赋予宿主的一种能力?这个概率极高的猜测在她脑中形成,于是她冲着那个双手捂脸的家伙询问,这是当前最有可能的答案。 “差不多吧。”后者闷闷的声音从那双手下传出来,听不出情绪。他依然在使劲搓着自己方才遭罪的脸,仿佛这么做可以舒缓疼痛。 “所以这就是阿库玛?”她看了看那块仍不停地蠕动,看着有点恶心的伪巨石,整张脸皱了起来,眼神相当嫌恶。 “不是,这是勒斯特。” 青年说这话时手掌稍稍下移,露出一双死鱼眼似的蓝眼睛盯着她瞧,那仿佛在控诉着什么的眼神看得她有点罪恶感,“我本来想让阿比斯吞了它,但是鉴于它会说话,所以操纵者很可能将自己的意识置于其中,就让勒斯特活抓它了。” 那差不多就发生在她晕过去的时候,赛迦将那个沸腾中的水分子怪打包打包,然后连同她一起带到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呃,等等!怎么又出现两个新的名字!勒斯特和阿比斯是谁啊? “色欲跟暴食。”他很快地就予以答案,语气冷静平淡得像是在用聊天气的语气同她介绍新朋友一样。 “……谁?”她很不雅地掏了掏耳朵,示意他再讲一次。 不知是她的动作太不淑女,还是其他的原因,他反常的没有对此予以嘲讽,而是明显迟疑了将近一分钟,才语速慢如蜗牛似的回答。 “我体内的魔物们。” 只是这语气依旧平淡,而且,听起来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讲自己养的宠物,令人莫名有种他在自暴自弃的错觉。 这回,轮到她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体内的魔物难道不是只有阿库玛吗?” “我没这么说过。”青年神色淡漠的回答,“除了阿库玛之外,还有十二个被称为十二地支,和他差不多级别的家伙吧。” ……那样不就是指,他体内封印的魔物高达十三个!!!要是每一个都像阿库玛那样能生成一个人格或是意识,那岂不是变成了多重人格?! “欸,等等!我记得纯净之体不是一次只能封印一种魔物吗?多了就会使肉体机能坏死,灵魂崩溃……” “总是会有特例,我的体质是一种绝对能力,恰好强化了纯净之体的作用,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被它,”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试图挣脱出来的黑色巨卵,“称作『异常免疫系统』。” “呃……绝对能力姑且还是听过的,可是这个异常免疫系统到底是什么?” “这个称呼,是给予那些免疫了系统,也就是世间最高法则的存在。” “啊、噢……原来是这个意思……” 嘴上表示理解,实则她还是没听懂,所谓“异常免疫系统”,究竟是免疫了什么“最高法则”。 可怜一下她这小小的脑容量吧,完全是超负荷的状态,连日下来的经历,变成了信息爆炸,她已经没有心力去进行更多正常的谈话。 缇菈觉得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安静的,好好的整理一下,不然脑袋里面的储存空间就要塞爆了。 “所以、你在梦里面看见了什么?”青年突然反问一个跟他们此刻的对话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波澜不惊,只是这问题有点没头没脑的,语气似乎还参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虽然不会比梦醒前那个问题更古怪了,不过也不代表她愿意去仔细分辨,因为额头方才撞到的地方估计已经肿了,此刻正一胀一胀的很不好受。 “嗯…….啊!好像看见了都市传说!” 她一时间还未将思绪从上一个听着很哲学很深奥的谈话中拔出来,于是只能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但是很快的,便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鉴于脑袋疼痛的状态没有减缓,所以实际上她也没太认真去回想。 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方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话时间,新塞入的东西导致她的记性又被迫丢掉了一两个记忆片段,也或许只是被塞到最深层处,以至于她一时半刻找不出什么合适的措辞。 没耗费多少时间便得出这样一个虚无飘渺的答案,然后不出意外的得到对方一个白眼。 “也就是说在我担心某个人会不会因为进入血脉骚动期,导致身体血管终于承受不住爆裂——别问我怎么知道,”他冷冰冰的说,一边伸出手指泄恨似的摁在她的额头,“然后脑中风就此变成一睡不醒的植物人时,你居然在给我沈浸在美梦里!” 他的口气僵硬归僵硬,冰冷得如严冬中刮过的一阵风,但是替她揉额头的力度却没有一开始的狠劲。 少女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针对他的话进行反驳还是先为他的行为做点表示,所幸青年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她也明智的选择忽略前几句话,只能没有说服力的表示自己并没有沈浸在美梦里,那是身不由己。 命运的相逢 第52章 故乡之所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他们走近湖畔时,才猛然发觉地上那片颜色深沉,与湛蓝的湖水相互辉映的艳红,竟然是一朵朵傲然怒放的曼陀罗花。 每一朵明媚的鲜红花瓣之中,皆吐露着深沉不详的黑色花蕊,晕染着花瓣根部,由内向外,逐渐自黑转红。 而在这片艳丽至极的曼陀罗花海中,间或点缀着几簇小巧可爱的紫色丁香花。 曼陀罗花和紫丁香,该怎么说呢……真是异常吊诡的组合。 缇菈左看右看,只觉得眼前的花海,虽然有点说不上的奇怪,乍一看去却又像是一幅没有任何违和感,大自然中的天然美景。 “有什么好奇怪的,天国与地府不都是死后的世界嘛!”赛迦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差别只在于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下,中间都得通过时间静止的『黄泉之间』。” 他说这话时,不知为何,神情看上去格外淡漠。 尽管赛迦的回答有那么一点没头没脑的成份在,可缇菈细细一想后,又觉得似乎也不无道理。 丁香花号称“天国之花”,民间有个传言,死者的灵魂若是能上天国的话,离开黄泉后会看到一大片的丁香花,若是看到曼陀罗花的话则是通向地府的道路,因为浑身剧毒的曼陀罗一直被认为与死亡、地狱息息相关。 早已被一大堆信息的大浪打得脑袋混乱的缇菈,极其随便的便接受了这个没有根据的解释。 不过,管不住嘴的她还是在走上那面浅灰色的平台时,问了一句:“不晓得它们的花语是什么来着……” 走在前方的黑发青年回头睨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在植物百科上从没见过这种红得发黑的曼陀罗花,要嘛正红要嘛纯黑,多少有点好奇啊!而且你不觉得花语很浪漫吗?” 缇菈边走边时不时回头去看那片花海,说完又自觉赛迦不吐槽她就算口下留情,哪可能会回答这种充满少女情怀的问题。 于是赶忙转移话题道:“我们把那个东西丢在那里真的好吗?” 她指的是那个此时被赛迦体内的魔物之一给缠成像一种蛋形陶器,上面还有古怪花纹的水分子怪。 “反正留在那里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动动你的小脑袋想想怎么出去吧。” 这次青年头也不回地答道:“要出了什么事,勒斯特会告诉我的。闷在那『东西』里头,本尊的精神迟早会受不了,主动现身在我们面前。” 听他这么胸有成竹的说法,似是已经猜到,或者说早已知晓这场袭击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但是当她兴奋的连忙追问时,那人又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欠打模样。 切,小气鬼。尽管不意外对方这般反应,她仍小声的抱怨,见他们与凉亭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一手怯生生地探去,扯住前面那片衣角后便死命绞紧。 感觉到衣襬传来的小小阻力,赛迦回过头,面上不作多余的表情,嘴巴倒是不留情面:“干嘛,胆小鬼?” “谁、谁是胆小鬼?!我、我我才没觉得那凉亭很诡异觉得害怕——” 她一惊,像是被手中的衣角烫到似的急忙放手,眼角余光瞥见湖面上,自己脸色涨红的倒影,双颊的热度似乎又有往上升高的趋势。 殊不知她这句话,完全正中赛迦的下怀。 只见黑发青年顿时露出一个无比眼熟的灿烂笑容——缇菈直觉这种表情好像曾在某些人的脸上看过来着——整个人更是环绕着一种名为“愉悦”的邪恶气息。 “嗯?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女士先请吧!”他的语气十分轻快的如此说道,一边很绅士地做出“请”的动作。 他手掌所指的方向,正是那座大门紧闭的凉亭,就静悄悄地伫立在七步外的距离,似乎正散发出一股低调沉静的氛围,邀请他们入内到此一游。 这么近一看,整座凉亭是红棕色的桧木搭建而成的,相当的朴素,唯一的门与几扇窗户皆以不透明的纸制成,无法看清里面究竟有什么。 凉亭并未占据整个平面,而是留下了两个人一起通过也绰绰有余的宽度,能让他们绕着凉亭走一圈欣赏全貌,不过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戳破纸门窥探里面,只能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停绕着凉亭打转。 “你到底打不打算进去啊?” “嗯?这个图腾是……” 无视赛迦的话,正要转第三圈的缇菈忽然眼尖地注意到,在每扇窗的窗沿下都镌刻着不同的纹路,每一面都有,连纸门上也以绘画的方式呈现,一共八种图腾。 以小刀凿出的简单纹路,所描绘出来的图样也并不难猜,何况雕刻师还很好心的在下方刻出它们的名字:这些都是花或植物的图案。 重新绕了凉亭一圈,这回她在每一面停留了许久。赛迦也只是双手环胸,面对大门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几乎整个人贴在图腾上观察的样子,不出声打扰。 唯独那双安静得看不出情绪的瞳眸,一如此时湖面上闪闪金光不断地跃动着。 八角凉亭有八个面。从左边开始,依序是油桐花、雏菊花、桔梗、铃兰、圣诞红、蒲公英和银莲花。 最后,她来到了纸门前方,看着门扉上以黑色墨水所勾勒出的图样,自她身后投来一道薄薄的金色阳光,正好洒落一点金粉于其花瓣上,使之更加栩栩如生。 “这是、向日葵……吗?” 若是记忆还可信的话,她还记得过世的母亲很爱花,而深得其心的某一种花,正是向日葵——事实上,连波伊兹妈妈都挺喜欢的,现在First Meet旅馆外面栽种的数十种花卉中,也经常会看见向日葵。 不过,这八种截然不同的花,不论是模样特征、特性还是开花的季节,完全没有任何的相同之处,就她所知的其中几种花的花语上也没一个是共通的。 ……有什么含意吗?好奇心就像小猫的爪子,搔得她浑身不对劲。 “铃铃——铃铃——” 缇菈正沉浸在自己发散的思维中,忽而听闻一道细碎的响声,如此清脆悦耳,像是一枚小巧的铃铛正被人恶作剧似的拨弄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仔细一听,似乎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一阵又一阵的铃铛音在耳边,甚至是在脑中不断回响着,犹如小小的水滴落在湖面,泛起的一波波涟漪,连绵不断,也不恼人,反而如水妖那优美的歌声一样,蛊惑人心,令人失了心窍。 无形的声音仿佛化作肉眼可见的薄雾,自那道门扉的任何缝隙中悄悄钻了出来,亲密得缠上自己的四肢、躯干,乃至于深入灵魂内,占据了她的身体,迷糊的大脑似乎变成一团灰白色的浆糊。 吱呀一声,老旧纸门发出长久未使用的磨擦声,恍惚之际,自己已经一脚踏入凉亭里面,还未看清内部,某种无形的压力如透明的保鲜膜似一瞬压上了她的脸,逼得她不得不闭上双目。 只是一秒……不、甚至不到一秒,她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什么,那股一瞬通体清凉畅快的感觉,好似门后还有一道透明的水幕做为第二扇门,而她刚好穿过了这扇门,耳边仿佛也响起了水波在宽阔空间中回响的声音,与未曾间断的铃铛声融为一体。 意识也在这一刻重新归位,原先浑浑噩噩的神智顿时一片清明,环视一周,原先斑斓的景色转为幽蓝的黑暗,什么都没有,任何人都不在。 命运的相逢 第53章 故乡之所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向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地上明明什么也没有,只有莹蓝色的如之前在萨芙特水宫殿的光泽,却随着脚步泛起波波涟漪,仿佛自己正踩在看不见深处的水面。 “哎呀!真是来了个稀客呢!” 虚空之中,水波与铃铛的乐曲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响起的,是一个调皮而空灵的女声。 “谁?!” 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促使她急迫的环顾周遭,可是再怎么谨慎的张望,在这个未知的空间中,依然只有自己孤单一人。 刚确认完自己前后左右甚至上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视线重新看向前方时,不期然地被凭空出现在几步距离外的人吓了一跳,那种惊吓程度差不多相当于鬼片里面的鬼怪无预警出现的时候。 这个“一回头面前就多出一个人”的场景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好像先前那奇怪的梦境也有过这种吓人一跳的经历来着…… 觉得要是同样的场面再来个几次,估计她就能习惯了。缇菈在心里腹诽着,颇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那凹凸有致的柔美线条,特别是胸前那叫一个波涛汹涌,连她这个女孩看了都差点血脉贲张的身材,尽管全身裹得密不透风,也足够令人明白眼前这不速之客的性别。 没有任何图样的纯白色长袍紧贴着那副娇躯,勾勒出那足以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魔鬼曲线,柔软的帽檐轻轻的搭在前额上,遮去了大半容颜,同样纯白的面罩自脖颈延伸至小巧的鼻梁,叫人只能看见蜜色肌肤上描绘的柳眉凤目。 那是一双只要一眼便能夺人心魂的凤眼,眸色银中透着淡紫,明亮有神,长长的银色睫毛扑闪扑闪如凤蝶的翅膀,撒下绚烂动人的亮粉,使那魅惑的眼中多了几分神秘与高贵。 即便看不清此人的真实面目,甚至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可单单是这样一对美丽的眼眸,也足够引人注目。 女人缓慢而优雅的抬起手,以袖掩口(虽然她的嘴巴早就被面罩遮住),相当矜持地笑道:“还是个防备心跟好奇心同样强烈的孩子呢,呵呵呵……” 这般大家闺秀的举止,温柔舒缓的语调,缇菈听了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怎么笑得如此邪门……魔女吗? “不是魔女喔!” 对方像是能够看透人心的突然开口道,尽管那轻快的语气听上去像是一点都不介意被如此冒犯,但是猝不及防的五个字仍让缇菈着实吃了一惊,神情更加戒备,同时还有点心虚(毕竟心里在想什么都能被对方知晓)。 似是对她产生莫大的兴趣,女子忽然朝着此方走了几步,铃铛清脆的声音也恰好随着她的步伐再次响起。 缇菈这时才注意到在女子的腰上,别着两枚樱桃大小的银色铃铛,上头似有精致图腾的圆圆铃铛,因主人的动作在腰间晃啊晃的,宛如两颗小巧可爱的果实。 方才她在凉亭听到的铃铛声,正是这个声音。 也就是说,把她引到这个诡异空间的罪魁祸首就是—— “噗噗——答错了!”没想到这回她脑袋里的念头最关键的部分还没跑完,女子就抢先给出答案,还十分俏皮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叉叉的姿势。 不过缇菈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万分眼熟的动作可爱,更何况对方可是把自己包得只剩一双眼睛,表情什么的完全看不见! 好、好想打人……她还以为喜欢这样开玩笑的只有自家老爹,想起苍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俊脸,心头那股难以忽略的既视感更强烈了怎么办?! “那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问完这两个问题她都觉得心累,怎么类似的话好像一天内也讲过好几次,是错觉吧绝对是错觉! “咦?我刚刚没说吗?”女子歪过头困惑地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那双唯一露出的银紫色双眸单纯天真得如不谙世事的稚童。 不,你才没说呢!只反驳我说你不是魔女。缇菈连说都懒得说,直接吐槽在心里,反正对方也能听到她的心声,这教人还要不要隐私啊…… 果不其然,大抵是被她丰富有趣的内心活动逗乐,女子又掩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纤细娇弱的肩膀颤抖的幅度稍微大了点,看着着实可疑。 “呵呵呵……那好吧!” 半晌,在缇菈一脸无语的注目之下,她终于不再笑了,但依然能听出语气中饱含尚未褪去的笑意:“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在这万千世界的空间夹缝中相遇了,迷路的小猫咪,我便重新向你自我介绍。” “迷路的小猫咪”是啥啊?缇菈嘴角不住抽搐,实在不知是先吐槽还是礼貌地专心听完对方的话时,女子又继续开口了。 我名唤“希贝尔”,世间人们则称我为“司祭”。 只是这次她的声音不再是自外边传入耳朵,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犹如曾在水宫殿,曾在河流边响起过的,那个稍显违和却令人倍感怀念的神秘男声。 “希贝尔……司祭……” “司祭”这个怎么听怎么像职称的名词先不提,总觉得前面那个名讳有些耳熟来着? “哎呀!那个孩子很心急呢!呵呵呵,真是的,还是老样子,遇到你们的事情就无法冷静下来。” 缇菈尚未反应过来前两句话的意思,这位神秘女郎忽然微微偏头,目光似乎是看向……她的身后? 她说起这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时,语气夹杂着怀念、无奈、宠溺等各种情感,比起最初听不出感情的冷静语气,似乎多了点人气。 没错,“人气”,缇菈总算注意到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与不和谐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眼前这女子的身形与人类无异,却是一点人类的气息都没有,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异种族的可能性、不,这种说法或许也不太对。 应该说,她的身上没有“生者”的气息。 “尽管我很想再留你一会儿,虽说并不是没有聊天的对象,但到底还是只有我孤单一人,不过再不放你走的话,那孩子看来是会想尽办法找到这个通道过来的吧。”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柔荑,极其暧昧的贴上她的胸口。 撇开对方身上的一堆问题点不提,单单是这些话,信息量实在是庞大而复杂,太过模糊不清,缇菈压根不知道该先就哪个发表自己的疑惑,也来不及表达。 因为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秒,女子便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这冷不防的一推,叫她顿时重心不稳,一个分神,脚步踉跄向后倒去,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摔得四脚朝天,眼冒金星的痛楚。 一阵夹杂着疼痛的短暂晕眩过后,缇菈维持仰躺的姿势,睁眼瞪着天花板龇牙咧嘴一会儿,大脑开始活络起来后,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眼下她似乎是离开那个宛如虚空,散发着萤蓝光晕的古怪空间,但是……这个古色古香的天花板是怎么回事?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心态,缇菈开始进行快变成家常便饭的例行公事:脑洞大开的假设。 “如果她刚才那个举动,是为了将我推出那个通道、呃……还是空间夹缝?算了随便怎么说!” 那么眼下她似乎、确实是脱离了那个地方。 既然如此,按理来说,她人现在也应该是在凉亭内才对,再不济也该是进入凉亭的门口…… 命运的相逢 第54章 故乡之所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是眼前这片天花板,平凡的仿佛躺在自家床铺时仰望的天花板一样,一块块方块拼接起来的深棕色木头纹路,怎么看都不太像一个八角状穹顶该有的样貌。 该不会她这是又摔晕了直接进入幻境?或者她压根就是摔进另一个空间来着? 思及此处,顾不上摔得隐隐作痛的后脑和背部,她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初步确认了身体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下,不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姑且可以先认定这并非梦境。 至于“另一个空间”……跟刚才那个地方相比,看起来也不太像。 说起来,那个女人好像也说过,自己方才是误闯了空间夹缝来着,她明明记得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抬脚跨进凉亭的动作,连凉亭内长啥样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唉……总觉得今天内好像一直在重复某种模式……” 这一切要全是梦或许会更好,她拨了拨散乱的浏海有气无力的嘀咕着,但是吐槽归吐槽,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比起凉亭,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什么人的房间?而且还是主人家准备给远道而来的客人睡的那种客房。 一般故事里,像这种采光不好(虽然她的正前方就有一扇紧闭的木窗)、晦暗不清(对她来说好像也没差?)、空气对流更糟糕,看起来长年无人使用的陌生房间,通常都是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形同废弃仓库的空房。 可是这间显然不是如此。 房间呈规矩的正方形,地板上铺着的是如棋盘似的米黄色榻榻米。 伸手一戳,硬质的,即使放重物在上面似乎也不会压坏。 她捂着差点吃萝卜干的手指这样想,继续搜索。 走至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前,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雕刻,试着一推,意料中的闻风不动。 缇菈仿佛化身成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的侦探,四处东摸摸西摸摸,寻找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看那架事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角落缝隙都检查得一清二楚,只差手里没拿着个放大镜。 几乎快与天花板亲密接触的大衣柜摆在角落,紧贴在墙上,衣柜边缘刻着复古的华美纹路,伸手一拉,拉不动,不晓得是不是年久失修才拉不动,也看不出是不是有上锁的设计。 与衣柜平行的是一扇木门,与有着精美花纹的衣柜相比,上面空荡荡的任何雕饰都没有,显得极其朴素。 再过去,三层式的书架与门扉呈现垂直排列,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并非按书名而是照着厚度、大小整齐地排放,大略查看是历史相关的书籍。 另外,还有少部分的书无法确定性质,它们的书名使用的是一种她莫名觉得眼熟却看不懂的符号,方正的外框,像一节一节的火车连接在一起,给人一种僵硬、规律的感觉。 要说是鬼画符好像也不全对,说是文字又有哪里不对劲……因此不只标题看不懂,翻开一看内文全是这种看不懂的文字,估计是古文? 一旁紧邻着书架的是木制的古朴书桌,光滑平整的桌面却是空无一物。 若说这个房间是供人使用的客房,因此陈设才如此单调简约,她倒认为这里其实早已人去楼空,所以更像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就算这房间有主那也该是过去式。 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出奇的干净,可说是一尘不染,连刚刚碰过窗沿的手指腹上,一点尘埃碎屑都没有,摸起来还特别的舒服。 “这没道理啊……” 难道这个地方其实是有人在打理? 百思不得其解,缇菈索性推门而出——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扇门居然是整个房间唯一可以打开的! 雕刻着华美花纹的门扉后面,首现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春色满园的景色。 ——眼熟的差点让缇菈以为自己又回到先前那个,有年少版赛迦的幻境。 仰头简单的环视一圈后,初步推测这是一栋类似于土楼设计的两层楼式建筑,采内通廊式,连她所在的一楼都有防潮的浅黄色木板走廊,犹如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只能看到圆形的天空。 和之前的萨芙特王宫一样,是个具有古香格里拉风气的几何形建筑。 宅子的正中央建的不是水井也不是平台,而是一棵高度与房屋齐平的大树,黄白夹杂的可爱花卉,黄菊花与栀子花相互依偎着,围绕在粗壮的树干四周。 她小心翼翼的沿着环形走廊去四处探索,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大门! 黄褐色大门边缘刻着不规则的纹路,门板上则有两个金属制的黑色古锁,造型是衔着圆环的豹头,锁匠以小巧的三角形黄水晶取代豹眼的部分,雕琢得维妙维肖,十分精巧。 因此乍看之下,还真有种猎豹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错觉,极具威慑性,仿佛一霎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 不过,做得如此生动也算了,为什么要把这种动物锁设在门内啊……一般不是要设在外面才对吗?她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鼓起勇气去拉,果然拉不动,而且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金属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触手非常沉重。 “唔嗯……果然打不开啊……” 缇菈不死心,再使劲去拉。但不论她用上多大的力,甚至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那扇镌刻着几何纹路的大门依旧岿然不动。 不仅如此,除了最开始她待的那间房之外,其他每个房间的门都是这般大门紧锁的状态,也不知哪里寻得到钥匙。 少女神情呆滞地望着庭园,望着整座宅邸。 空气中弥漫着细腻甜蜜的芬芳与花草树木的清香,足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但是……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哪怕细微的风声也好,所有一切仿佛都被静止一般悄无声息。 尽管这处中央庭园是如此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都掩盖不了充斥于此处的死寂氛围。 这个称不上是好消息的发现,让她的心跟着沈甸甸的掉落至谷底,如夜空中坠落的流星。 她该怎么办呢?难不成、会就这样待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孤独终老吗?! 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先回到那间唯一能开启,整齐干净的房间。 缇菈在房间的中央抱膝而坐,颇有种辽阔的天地中只剩自己的错觉,半晌觉得硬邦邦的地板坐得屁股不大舒服,干脆仰面朝天躺了下来,瞪着那棕色天花板继续神游天外。 体内的血液流速随着情绪的和缓逐渐慢了下来,在时间静止的一片寂静中,心脏搏动的声音变得清晰可察。 尚未退回蜜糖般琥珀色泽的鎏金瞳眸,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流转着。 转过暗沉色调的天花板,略过依然紧闭的窗户,拂过看似笨重的书桌,最终,目光定格在桌下的两格抽屉。 她倏地起身,像是看见奇迹似的,眸中绽出不敢置信的神采,以一种饿虎扑羊之势扑了过去。 下一秒“咚”的一声登时沉重的响起,扑得太急太猛脑袋直接嗑了上去,疼痛就像是电流似的一下子窜入脑袋,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疼痛。 一手摀住撞得发红的额头,钝钝的疼痛也不影响她仔细打量自己的“新发现”。 不出五秒的时间,缇菈便惊喜的发现:这是个没有上锁的抽屉。 或许里头有大门的钥匙?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但是拉开后她却失望了。 命运的相逢 第55章 故乡之所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抽屉里面确实有东西,但并不是她所期盼的钥匙,而是一本看上去颇有份量的册子。 双掌合并的大小,不自然膨胀的厚度,如树干表面粗糙却不磨手的深棕色书封,这本应该不是原先放在书柜上的书,因为书脊和封面上没有文字,那种类似古文的奇怪符号也没有,取而代之,是一个如甜甜圈般的烫金图腾烙在上头。 ——莫名的眼熟。 指尖轻触那一轮圈状的图案,顺着烙印的轨迹描摹了一遍,犹如画出一个完美的正圆,圆圈线外还画出了不规则的锐利突起。 ——像太阳一样。 缇菈忽而眯起双目,觉得指腹传来的触感有异,似乎同书封一样有着凹凸不平的纹路,可待她细细一看,金色的图腾上又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本日记。 少女的脑中没由来地掠过这六个字,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短短几个字中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笃定,同时回想起自己似乎曾弄丢过一本在地下图书室找到的日记簿。 对了!为什么她还能记得那本日记本,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后来她还为了找这本丢失的日记而将自己和云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差点将整个宿舍都拆了,直到被云狠狠地念了一顿才罢休,印象当然深刻。 其二,则是她后来经历了萨芙特水宫殿一事后,才将之联系起来:那个日记本末页的页底所撰写的主人,那个姓氏是“伊斯特”。 一个奇妙的想法随之浮现,心脏顿时好似漏跳了一拍,从此开始失序。 勉强压下了因为“窥探人家隐私”这样不道德的事所产生的羞怯感,她半瞇着眼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本不规律的心跳随着逐渐敞开的书页面积骤然加快。 老旧得泛黄的书页上,是以中央大陆通用语所写的,娟秀好看,又稍显稚嫩的小巧字迹。 书写的是一句她还算耳熟能详,诸多历史书册中在提及神话时,必定都会写到的话。 “当末日审判来临之时,迪芙兰特的双子神-毁灭者与守护者将会苏醒,为世界的存亡展开生死一战,二者仅有一个能存活,『毁灭』或『新生』,世界必将迎来结局” 冰冷刻板的一段文字,犹如一个拉开所有悲剧的序幕。 这个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笔记吧?像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她继续翻开了第二页、第三页,一口气看了十来页左右。 除了其中几页贴满了似乎是从报章杂志上剪下来的图文,旁边偶有几句话做为标注——这个本子之所以有如此不自然地膨胀,全归功于这些数量不少的剪纸,其余几页则是画满了奇怪的涂鸦。 从这些随笔涂鸦中,看得出笔记的主人是想画就画、想写就写,有点杂乱无章,随心所欲。 有的图案,绘的不过是如鸟类、花卉这些日常可见的事物,通常旁边一定会有几行小小的批注,写着它们在民间流传的象征含义; 有的则像是法阵搭配一些鬼画符文字的图样,大大的标题写的是……各种类型的法阵图? 上头有八卦图、太极阵、五行阵等各种法阵,以及一些应该是结界的术式图案,在旁边还有通用语写下的批注,解释这些阵法的功用。 令她印象较为深刻的是相连着的某两页,第一页顶端斗大的“肆”底下,绘着由七个点连成,有点眼熟的斗杓图腾。 在隔壁一页,画的也是斗杓的图样,只不过它的组成点由七个变成六个,每个点旁边注记的名字也有所不同。 但是内页里的六星斗杓,除了标示着“天府”的点之外其他五个全都被打上叉叉,同样用的是红色的墨水。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有种怪恐怖的感觉。 这是……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吗? 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一边翻页,下一页没有图画,而是贴了好几张绘有涂鸦的纸条,还有几段文字。 这几张便条纸中,只有其中一张上面,画着简易的六芒星图案,明显跟其他纸条上的方格不一样,用的文字也是中央大陆的通用语; 每一个角各标注着两个名字,唯有星的中央标着孤零零的“天枢”两个字。 至于其他便条纸上画的……应该是文字? 缇菈疑惑地将本子颠来倒去几回,研究了好久,才勉强辨认出其他纸条上那一块块像拼图的方格子,与房间书柜上那几个看不懂意思,却很眼熟的书名是出自同一个系统。 是的,她又想起来了,自己曾在那本遗失的日记上看过的涂鸦,也正是用这种方格状的古怪图画书写的。 但是与那些书名相比,这本簿子上的线条不算笔直,看起来也不像是从别处裁剪而来,应该是笔记的主人自己的手抄版本。 不过,真正教她目光凝滞不动的,是纸条旁边,使用大陆通用语直接写在簿子上的几句话。 北斗七星乃毁灭者的后裔,以生命为引、以血脉为枷锁,此为诅咒,世代封印着毁灭者的神体与力量。 “毋需全员,只需一人性命即可解除封印,故其余七星只为护持这被诅咒的血脉而存在。 如今那位大人因重伤陷入沉眠,结界再次渐渐崩坏,毁灭者的封印也将——” 少女的瞳眸随着笔记主人的一字一句缓慢移动着,生怕看漏了任何一个字从而影响了自己的思考。 也因为她如此专注,因此当耳边冷不防地响起了门把被转动、门扉开启的吱呀声,回荡在这空旷寂静的房间中十分突兀,着实被吓得不轻。 几乎是在门被推开的下一刻,一道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苍老男声紧接着响起,语气中满满的难以置信,还有几分慌乱。 “缇、缇菈小姐?!” 猛地侧首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杵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原本藏在茂密毛发下的碧蓝色小眼睛见鬼似的瞪得老大。 “博、博斯爷爷?!” 惊魂未定的少女也瞪着妖精王的代理人,眼睛还因为突然瞪得太用力了感觉眼珠子生疼。 见年迈却老当益壮的妖精老者那道犹疑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手上的书,缇菈顿时有种自己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既视感,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先看完只剩一两行的笔记呢,还是马上将它藏在背后,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绝佳示范——或者干脆装作不知道,直接做贼喊捉贼,询问博斯在这里做什么。 对、没错!应该先问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明明自己方才已经将整座宅子绕过来绕过去,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任何活物的影子,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了大活人!? 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的缇菈,当下疑惑如雪球般滚过了喉咙,弹上舌尖,脱口便道:“博斯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不、不、这个、呃、老夫是、是那个、呃……” 已经上了年纪的妖精老人被她这么一问,居然一反常态的有些手足无措,短短的四肢不停地挥舞比划着,舌头像是打了结似,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见状,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些人——顺便说一下,这里的“有人”特指苍和明沂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喜欢看别人慌乱时的表情与肢体动作,因为确实很有趣。 除此之外,尽管看不见表情,但是端看博斯这副类似于之前被问到“是否认识赛迦”时的紧张反应,怎么看都像是心里有鬼。 命运的相逢 第56章 故乡之所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大概能猜到这个地方一定藏着什么,是老人不希望为外人知晓、不,或许是不希望被自己知道的秘密。 “博斯爷爷,也许你能告诉我,这个地方……”她以下巴轻轻地点了点地板示意。 “……以及这个东西,跟伊斯特有什么关联?”扬起手上的笔记簿,挥了挥。 老旧的深棕色书封上,一轮明晃晃的几何图腾随着她缓慢挥舞的动作,宛如真正的太阳般在空中闪耀着神祇的金光,照得博斯那双依然瞪得老大的碧蓝眼眸蓦地眼神黯然无光。 这个太阳形状的金色图腾,正是先前她在地下水宫殿以及漆黑隧道中见过的,曾浮现在自己额头上的伊斯特一族的家纹。 她之所以认定那个太阳纹是伊斯特一族的图腾,是因为“太阳”正是奥米加.伊斯特的象征物之一。 从贝多那里借来的某本书有提及,在神使的血脉中,流传着一种名为“血纹”的纹章。 血纹,是八大神使血脉与元素力量的证明(除了贝利阿尔一族因为皮肤黑而没有血纹)。 血脉纯正的神使,在使用他们被赋予的力量时,皮肤上会浮现特别的纹路,既像是几何图形的刺青,又像是浮于表层的血管,里头鲜明的色泽如血液流淌,仿佛拥有生命似散发莹莹光芒,故得此名。 伊斯特一族虽然也是神的后裔,可照理来说拥有血纹的神使,只会是从属于黑暗神以外的八位上神,每一族的血纹都是独一无二不同的颜色; 而金黄色的血纹,则属于雷之上神的神使.桑德一族。 没听说过除了八大家族之外,还有其他神使的后裔有血纹…… 事实上,关于血纹的事情,对于八大神使来说似乎是极其隐私的事情,对此闭口不谈不说,相关的文献也相当少,她不过是从书上略知一二,都是文字叙述而没有左证的图片,何况神使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 伸手触着自己的前额,她不晓得那里现在是否是一片干净白皙,也不确定伊斯特一族的血脉是否真的有血纹……可是若不这样设想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额头上会浮现这个图腾。 却没想到,博斯听了她的问题,眼神不再是纯然的惊讶,反而染上了几分迷惑的色彩。 “缇菈小姐,难道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进来的吗?”缇菈还未辨别出那抹迷惑的由来,老人便反问她,“还有那本笔记也是……” 这句话的讯息量可不是普通的大,当中透露出的几个信息,令缇菈眼睛顿时一亮,原先故作从容不迫的表情也破了功。 首先,博斯明显是知道这座宅邸,不然他是怎么进来的?(这也是一个她好奇的点) 其次,对他来说,缇菈“应该”要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否则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将这两个信息与老人的后半句结合,灵光一现,一个光是想象就能令她心情激动的可能性逐渐成形。 棕发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地打开手中的笔记本,按着不太可信的记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她相信自己曾经在随意翻阅另外一个小本子时,无意间窥探到日记所有者的娟秀签名。 平直泛黄的纸张上,没有任何的图文,有的只是一个用中央大陆的通用符号所写成的名字,稚嫩的字迹一笔一画相当的工整。 『都.伊斯特』 ——正是弄丢的那个日记本末页的署名。 她猛地合上书页,难以形容看到这个名字时的心情,只能用力地搓揉着脸颊,试图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像颜面失调或是精神病患。 “博斯爷爷,这里跟伊斯特一族有什么关系……吗?”可当她重新开口说话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上下两排牙齿喀啦喀啦的直打架,全身不住颤抖。 因她的问题而稍微走了会儿神的博斯在原地跳了一下,似乎是被书页合起时发出的“砰”的好大一声给吓了一跳,动作相当滑稽逗趣。 虽然老者什么都没说,但是见他这副惊疑不定的神态,等于不用言语便直接说明了她的直觉与想法是正确的。 “……缇菈小姐,您真的不晓得此地是何处?” 博斯踌躇了一会儿,左右张望后发现这里似乎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别人,才再次开口问道,只是话中透露的意思,依然像是他觉得缇菈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如此这般恭谨而慎重的言行举止,想必此事体大,这个认知令缇菈不得不收拾好兴奋过度的心情,端正自己的态度。 妖精王的代理人审慎的凝视着她,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从原先的惊慌失措变得处之泰然,半晌,只说了句“请跟老夫来”便转身消失在门口,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自然。 这样偌大的转变,让等着答案的缇菈不明所以,只能一头雾水的乖乖跟了上去。 紧跟在这个健步如飞的老人身后,穿过中庭,步上楼梯,来到二楼的一个正对着大门的房间,这也是令缇菈最为不解的一间房。 方才她为了找出口,将这栋宅子绕了无数遍。圆圈型的宅邸内一共十来间房,用的全是深棕色的单片门板,衬着米黄色的墙壁与浅褐色的木质回廊,显得十分低调朴素。 唯有面前这一间与大门同样是两片门板,用的也是相同的颜色,更别提门上一样也有两个豹型动物锁,一时让她辨不清到底哪里是大门——不过她觉得自己纯粹是想多了,就算是后门,也不会有人把出入口建在二楼。 博斯将其中一扇门上的豹子口中衔的圆环取下,又向缇菈示意要她把手指放进去。 这个……不会咬人吧?少女瞪着豹子空荡荡的嘴,觉得那两根牙齿锐利得好像在闪烁着不详的光芒,光是看着都叫人胆战心惊。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博斯的无声催促下,几乎是颤抖着将自己的纤纤玉指塞进去豹口。 纵使已有了心理准备,当指尖传来预料中的细微疼痛一闪而过时,她仍吓得飞快抽出手指,可是等她捧着手指心疼的检查,才发现上头找不到任何一点伤口,连压痕都没有。 博斯爷爷,这到底是……她纳闷的捏了捏完好无缺的手指追问。 虽然老夫不知小姐是怎么找到设在空间夹缝的入口进来,但是这栋宅子认主,必须这么做才能让宅子也认小姐为所有者,博斯一边神色自若的推开了那扇门,口中一边答道,因为缇菈小姐身上与宅邸主人流着相同的血。 听到妖精提及“空间夹缝”,缇菈的脑中一瞬闪过一个白色的曼妙身姿,下意识的,她把事情半真半假一五一十地告诉博斯,省去了关于那个古怪空间与神秘女子的事,只说自己踏进那个水榭后就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 博斯领她进来的这间房,格局来看像是一间小型的图书室,空间是不合逻辑的宽敞。 命运的相逢 第57章 故乡之所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昏暗的室内,一排排高出她好几个头的六层书架静静的列队在此,整齐有序,犹如蓄势待发的士兵,博斯走至其中一个书架仰起头,看上去像是打算拿高处的书册,而非常不幸的,他的身高大约只有到二三层之间。 缇菈觉得自己该上前帮把手,虽然她想自己应该是无法拿到五层以上的书,但是于情于理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她才刚抬脚,就惊见一本塞在第六层的书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抽了出来,再缓缓落下。 大概是妖精族的魔法,或是一种用精神力隔空取物的方式吧……少女望着那本厚度约五公分的书如羽毛般轻盈飘落至博斯怀中想着。 忽然发现,那本书的封面虽然没有伊斯特一族显目的纹章,但是那颜色与花纹却怎么看怎么眼熟,依稀有些像是放在自家书柜上的……相簿? 这样的疑惑才刚浮上心头,博斯便咚咚咚的小跑了过来,将那本书交给了她。 暗绿色的书皮包裹着封面封底,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厚实感,实际拿在手上,份量却是相当轻盈。 封面的外框是一圈低调的暗金色边框,几何圆形、花卉与藤叶温柔的纠缠在一起,花朵的种类是向日葵。 同时,她还看清楚在这本书面上,除了边框外原来还是有标题,用的同样是火车厢方格,旁边则绘有图腾,底下烫金的副标题是她还能辨认的花体字,拼着“Memories”。 奇怪的是,书封的边框是向日葵的图案,可是在标题的两侧,绘得却是弯弯的金色新月而非经常与向日葵一同出现的太阳。 金色的新月……月亮…… 总是向着太阳的向日葵……伊斯特的太阳图腾…… 指腹摩挲着那枚新月图腾,缇菈轻轻的呢喃出声,语气平静无波,实则内心不然。 因为她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即将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可能会是什么之后,手上的书顿时变得沉重无比,像是霎那间被人加上十几公斤的巨石一般笨重。 缇菈蓦地闭上双目,毫不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静。 很显然,这没什么效果。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搏动的声音如此之用力,似是在极度渴望着什么,血液依然在血管中汹涌奔流,像小鹿似的乱跑乱窜,致使脑袋开始隐隐胀痛,一抽一抽的疼,与心脏比拼着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放弃作这无用功,伸出两指,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自己紧蹙的眉心,将方才吸进的那口气长吁而出。 而后,以一种在旁人来看仿佛将士临上战场的气势,迅速翻开相簿。 扉页只有一张个人独照,下面标注着一行字。 相片中的主人翁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正值始龀之年,大致看得出来将来长大后会是个清秀佳人,但是她深深明白这副容貌长开后会是多么的美丽。 如夜般深蓝色的妹妹头盖在一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圆润双颊上,扑棱扑棱的眼睫毛又翘又卷,往下是精致小巧的鼻梁,还有一双大大的美丽金眸,形似杏核,似水晶般通透,像镜面般澄澈——即使只是张照片,也似乎能映照出她这个看客的容貌。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小美人没有笑容,丰润好看的樱唇被她抿成一条生硬的线条。 那双明亮有神的眸色十分眼熟,当中透着不合年龄的睿智以及淡漠的光芒,她轻抚着那人的眼睛,出神地想着,与她所熟知的透着点点星火的温柔光采截然不同,大抵是经过岁月的洗礼而软化了不少。 缇菈专注凝视着相片的主人,看得目不转睛,或许还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恋不舍,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博斯就站在边上,将书递给她后便退到了几步远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关照她的情绪,老人的视线投向那一排排书架间的黑暗中,像是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目光的诱人之物。 半晌,少女那双不知不觉氤氲着金色水雾的杏眸终于舍得转动,缓缓地向下移动,落到照片下方的两行字,与先前的玲珑娟秀相比,这笔迹相对大气沈稳,有种潇洒从容的感觉,落笔者显然另有其人。 第一行字,用的同样是她看不懂的火车厢文书写,自然不明白内容写得是什么。 第二行字,则是使用通用语拼写而成的,四个名字组成的全名。 『都.慕恩.塞温.伊斯特』 ——“慕恩.塞温”与“都.伊斯特”。 ——是“她的母亲”的名字,也是“日记本的主人”的名字。 缇菈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有何反应,是该大笑,还是该大哭……? 不是说没有猜测过,没有心理准备,事实上将近日以来获得的诸多线索,仔细地串联在一起后,或许这个答案早就在那时便静悄悄地待在心底的某个地方,等待她发现真相的那一天。 只是真到了这一刻,这个冲击来得仍算得上是快速又猛烈,多少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所以最后,她只能选择先将这本于她而言意义相当重大的相簿小心翼翼的阖上,坐在博斯偷偷推来的一张椅子上平复情绪。 一边大力吸着鼻子,一边孩子气的揉着泛红的眼眶,拭去那些来不及落下的金豆豆,再次开口时嗓音似乎变了调,鼻音浓重,哽咽而含糊。 打从母亲过世后,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甚至连暗自掉泪的时候都没有,不知是年幼丧母的遭遇让她早在当时哭干了泪水,还是因为自尊心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哭泣。 养父母不晓得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小的时候还好一些,当看到比较触人心弦的故事,她还会红着眼眶落下几滴泪,被人家嘲笑没有母亲时偶尔也会跑回家埋在养母怀中默默落泪。 但是,一直压抑自己不在外人面前哭,这样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严重。 到最后,就连从小就非常照顾自己的邻居婆婆过世出殡时,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明明心中感到无尽的悲哀,难受得想哭,面上却表现不出来,仿佛自身不允许任何与负面有关的情绪在他人面前显露出来。 “博斯爷爷,谢谢……”她向妖精王的代理人道了谢,没有说原因,她想既然对方将这本相簿给了自己,那就代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没再追问这里是哪里,则是因为心底同样早已有了答案。 某些一直以来的问题,加入苍玄门后逐渐累积的疑惑,在此时此刻全部揭晓了谜底。 ——她是伊斯特一族的后裔,转世后的“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的后代;而她体内这个具有神性的血统,来自于母亲。 怎么办……她好想好想现在就抱头痛哭一场,如果能愉快的同时大笑一场就更好,呜呜~但是波伊兹妈妈说大悲大喜的很伤身怎么办,可是老爹也说过憋着更伤身…… 少女的情绪在这异常短暂的时间内大起大落,思绪打结的脑袋已经混乱得语无伦次,差点当场死机。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才勉强平复了起伏不定的情绪,抽着红通通的鼻子随博斯坐在一楼大门的走廊上。 ——至少这会儿她已经不会边大笑边留下宽面泪,把待在一旁的年迈妖精吓得漫长的寿命都快去了大半,还以为她在看到母亲小时候的照片后受到某种无形的巨大打击变成神经病。 命运的相逢 第58章 故乡之所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博斯是认识慕恩的,因此当他见到缇菈那张与母亲如出一辙的长相——特别是那双如上等的琥珀杏眼,眸光流转时透出的鎏金光泽,还有流淌在伊斯特一族血脉中的力量气息时,马上就明白她是慕恩的女儿。 缇菈被老人家那充满关爱与担忧夹杂的眼神,那就像是面对阿妮亚婆婆一样的感觉,看得什么悲伤快乐的情绪几乎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困窘。 “诶?博斯爷爷你是说,我们伊斯特一族的祖先和你们的妖精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是的,所以老夫才会被委托代为管理这个伊斯特一族的族地。” ……难怪这栋宅邸内虽然没有任何人气,可每个角落却是一尘不染,甚至干净得令人有点发指,敢情博斯除了管理之外还兼任这里的清洁工不成? 她敢说若是这个地方有块大理石地板,肯定也会被这位妖精老人擦到可以当镜面的晶亮程度。 缇菈像个小老头似的摸摸下巴,故作严肃又有些失礼的思考着,眼睛因为温暖却刺眼的阳光而瞇成一条细缝。 不过,到底是哪一代的祖先那么厉害啊……现任妖精王的父母不是神族和前任妖精王嘛!!! 那自己岂不是也有神的血统、啊不对,貌似她家好像确实能归为神族,还是世界主神的眷属。 虽然神使是排在神族最末的位阶,但是血脉中姑且也算是具有神力……呃,扯远了,难不成伊莉丝的祖父其实不是神族而是神使? 年代太久远的事情暂时先放一边,话说回来,伊斯特的族地也太厉害了吧! 藏在异空间不说,就连入口也必须先通过容易迷失在其中的空间夹缝才能进来,那个地下坑洞的凉亭就是其中一个废弃已久的入口机关。 缇菈一边打心底佩服着历代祖先们的智慧,顺道感叹着自家的老祖宗真不愧是司掌“空间”、擅长制作各种结界的转世神祇,一边细细地欣赏着被博斯打理得十分别致的中庭。 唯一一株开得相当茂密的大树,绿叶成荫,似亭似伞,宛如那些娇艳动人的花丛最坚实又善解人意的保护者,慷慨地让斑驳的阳光自绿叶间的空隙通过,赠与那些娇嫩的花卉,让它们能在其底下恣意盛放,展现最美好的一面。 “不过真是神奇,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污秽之气……” 伊斯特被灭族之后,按博斯的说法,这几年间会来此地的人只有代为管理的他。 即使如此,这栋屋子给她的感觉却是异常的清净,不只没有灰尘脏污更没有一丝怨气残留。 而一向对气息敏锐的她,只觉得这副花繁叶茂的景致与芬芳馥郁的香气,着实令人着迷不已。 可能是因为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过世后又是由苍和波伊兹养育长大,从未接触过其他亲人,是以她除了对家族的感触不深之外,了解也不多。 因此她也只是忽而忆起这一桩事,随后不免一时兴起的感叹一番。 尽管伊斯特一族被灭族已是十几年前的新闻,但是当时各家报纸都在争相报导此事,故人人皆知,毕竟他们的隐居点之所以能被圣教会发现,是因为守护者遗留的结界被破解,整个家族不到二十的人口全数失踪。 转而又回忆起凯丁说过的话。 那个神态有些癫狂的男人自称“弒神者”,表示自己曾随主人拜访过伊斯特的族人,还见过伊斯特的族长……现在想想那说不定也只是那个神经病的胡言乱语,因为那个时间点伊斯特一族早就不存在了。 而且,根据第一发现者以及圣教会事后的调查,疑似是全族遇害。 这个结果在经过席瑞尔斯大神官以及一位神官的点头后,伊斯特一族才会被贴上“灭族”的标签。 思及此处,少女忽然意识到这其中有个奇怪之处,一个需要询问身边这位老人家才可能获得答案的疑点。 伊斯特一族的族地藏在不为外人所知的异空间,通向此地的入口只有三个,又设置得这般隐密,且听博斯的话,要打开入口通过空间夹缝,还必须得是具有伊斯特血脉,或是与其颇有渊源的人才能开启。 ——那么……这个所谓的“第一发现者”,是谁? 这个疑问就像是个触发回忆的按钮,短暂将她那些破碎不全的记忆连接起来,想起了许多事。 四年前与自家搭档的初次相遇,他们当时的任务;在不归山下的村落中,对方神情充满怀念的提及母亲;听到凯丁的那一番话后,难得动了杀意的青年。 “博斯爷爷,我想问一下……” 她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妖精王的代理人,顺便询问十五年前,伊斯特一族是否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可是令她大感意外的,是这位年迈的妖精爷爷在听了她的话后,瞪大那双碧蓝色的小眼睛,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脸色气得涨红连浓密的胡子挡都挡不住,嘴里直嚷嚷这不可能、不可能。 四十年前?! “等、等等!”尽管被老人这怒气冲冲的一大串话弄得有点混乱,缇菈也很担心这位长者会气到脑中风(虽然不晓得长寿的妖精会不会有这个人类毛病),只能先尽力安抚对方,“博斯爷爷你先冷静、冷静一下!” “您、您这叫老夫怎么冷静!想当年阿尔维斯大人全了情份,将力量借给了所罗门王用来转移古王国……”老人家如是说,神情愈发激动,近乎老泪纵横。 “守护者大人失踪近百年来,迪芙兰特至今、至今还没被那些心肠歹毒的魔族侵占就是赔上了整个伊斯特一族的繁荣与神力作为代价换来的……可、可是那些人类、却如此诋毁他们……老夫、老夫……” 最后,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 可是缇菈分明记得很清楚,当年零和云在出发之前,确实是同自己说过是要前往拜访已经失联多年的伊斯特一族,而且也知道要怎么去……而且后来的报章杂志上都详细讲述了伊斯特的事情。 博斯声泪俱下,几乎可说是字字泣血,此刻她也有些乱了阵脚,而他所说的这些话完全颠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 “可、可那些并不是无凭无据,我记得圣教会当时还有特别贴出调查的过程——虽然为了表示对逝者的敬意,报纸上都没有任何相关照片——但是、难道这十五年间真的没有任何人来调查过事情的真伪吗?” 事实证明,即便是禁忌之子的天空妖精,也跟大多数的妖精同样,不喜欢与外人来往,尤其是第一代的天空妖精多是如此,只有极少数的特例。 很显然,眼前这位同样不在这个少数里面。 命运的相逢 第59章 故乡之所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没有没有!从来没有!就算有老夫也绝不容许他们通过的!何况十五年前老夫就已经和慕恩大人说好,在她养好伤前不能让那些心思肮脏的家伙随便进来!” 即使两腮还淌着未流干的泪痕,博斯仍是中气十足的扯子嗓子大喊。 缇菈被他的气势吓得险些从走廊上栽下去,并毫不怀疑若是面前有张桌子的话,这个妖精族的老爷爷绝对会大力拍桌抗议以表忠心,只不过…… “博斯爷爷你、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什么叫作和我妈妈说好了?!什么叫在她养好伤前?!”她闻言,猛地搭上老人的双肩用力摇晃,为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个讯息激动不已。 力道之大,可怜的老人被她摇得头昏眼花,话都说得不利索,但还算清晰可辨。 “十、十五年前,我收到慕恩大、大人的讯息,说、说说是出了点意外,重、重伤难行,托我代为管理伊斯特一族的族地,还把作为族长证明之一的钥匙给了我。” 说老实话,她从没想过母亲还活着的可能……好吧,在更早以前,还处在那个懵懂无知爱幻想的年纪时,或许想过无数遍母亲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给她一个大惊喜。 可后来现实却狠狠地搧了她一个好大的巴掌,直叫她抱头痛哭,知晓母亲真的回不来后的哭得眼泪都干了,直至泣不成声,以至于后来她的记性再不复以往优秀。 印象中似乎还让当时负责照料她的育幼院非常担心,生怕她会就此哭瞎双眼。 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绝不亚于方才得知自己和母亲的真正身世,但是大悲大喜后,大哭或大笑,不论哪一个都是她已经做不出的反应。 无名的喜悦积累在名为“心”的容器,逐渐溢满而出,化作两道潮湿温热的液体,缓慢滚落双颊,留下蜿蜒的足迹,汇聚在下颔,最终默默的落下,在衣物上润出一道深色的痕迹。 一旁的博斯果然被她突然无声落泪的模样吓着了,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全咽了回去,然后不知为何也跟着哭出来。一时之间,一老一少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啪搭啪搭的直掉金豆子。 ……这副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也幸好这会儿没有别人在场。 两人耗费了一点时间才终于回到正常状态,不再对着彼此掉眼泪。 缇菈抹去两颊上的泪痕,接过博斯递来的湿毛巾,敷在哭得红肿的眼框和泛红的鼻头上,毛巾浸过了冷水故十分冰凉舒适,她不由得喟叹出声。 “所以……博斯爷爷你确定母亲还活着,但是也不晓得她人在哪里?” 既然知晓母亲还在人世,她暂时不打算告知对方母亲其实被外界认定为死亡一事,于是当老人问及她们母女俩这几年的生活时,她只能表示母亲从十五年前便失踪,自己并不清楚她人此刻究竟在哪里。 至于博斯先前说的“族长证明”,她倒不是很在意。 倘若在自己出生之前,伊斯特一族真的只剩母亲一人的话,一族之长的位置自然也是落在母亲身上……嗯?等一下,那万舅舅呢?他是不是伊斯特一族的成员? 这么天马行空的想着想着,忽然,四年前的那一天,曾被缇菈无数次反复想起的画面,再度闪过她的脑海,宛若流星般转瞬即逝。 如果说伊斯特一族早在几十年前就消亡了,一直以来与圣教会联络的伊斯特族人极可能就是母亲;当时零曾提到伊斯特一族与圣教会失去了联络长达十年,或许跟母亲遇上猛玛猿就此失踪的原因有关。 那么……为何直到四年前圣教会才有所动作,委托了苍玄门的冒险团那样的任务呢?是发现了什么吗? 而且,方才博斯说了四年前并没有人来过伊斯特一族的族地,那么报纸上那些资料和照片是哪来的?零和云又对她隐瞒了什么? ……呃、是说她好像也从来没问过来着……加入苍玄门的那一天事情太多,再加上后面养伤、零闹失踪,以至于她完全忘记还有这回事。 “缇菈小姐,您是要跟老夫一起走老夫来的入口,还是回凉亭入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博斯站在那扇外面不知道有什么的大门前向她问道,一手拿着一把金光灿灿,不知材质的钥匙。 “嗯……好…….啊!!!不对不对!”想得太过入迷而下意识地点头,差点忘了赛迦的存在,幸好回神得及时,她连忙改口:“我要回凉亭入口!” 若是某人事后发现自己从另一个地方逃跑,大抵真的会宰了自己,想想都觉得后怕,好险好险。 幸运的是,她不用再贡献出手指或鲜血(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已经被这座宅邸认过主),只要跟在负责开门的博斯身后就可以顺利离开这个地方。 ……大概是她安心得太早,或是老天爷不安好心,又或者是祖先建这座宅邸时的恶趣味。 她……不小心绊倒门坎,以“扑街”的方式狼狈地摔出了大门。 不幸中的大幸,这回她是扑进一个还算宽阔温暖的怀里,而不是再次直奔大地之母坚硬无比的怀抱。 淡而温热的香甜气息钻进鼻腔,盘据在肺部,是巧克力牛奶的味道。 仰头一看,不意外的看见赛迦那张好似被人欠了几百万的臭脸就在上方,眼角余光是那座神秘的凉亭,再远一点便是湖泊和一片草地,看来她确实回到原地了。 不过,自己面前那张俊颜上,紧蹙的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阴霾,拧得死紧,那川字之深,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缇菈愣愣地看着这张脸,维持这副投怀送抱的暧昧姿势,很不合时宜的开始思考起为什么这家伙至今还没提前长皱纹。 “小姐,要是回神的话就赶紧起来,很重。” 就知道他那张嘴开口准没好话。因着这句非常不礼貌的话而总算拉回意识的缇菈也不打算和他争执。 经过一场有如艾丽斯梦游仙境般惊天动地的“冒险”,体会过何谓人生的云霄飞车后,她算是终于开悟了。 眼前这人说话难听归难听,但根本上来说其实是以别扭的方式展现对她的关心。 既然如此,她就该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才对。撇撇嘴,缇菈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借力起身。 不待她站稳身子,那人又有话要说:“你的眼眶怎么了?肿得像个核桃似的,也太丑了吧。”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她的脸,那表情看起来是真嫌弃。 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嘴快地答道:“想你想到哭了行不?” 这话说得太直白,太不害臊,某人极其难得的被堵得说不出话。 命运的相逢 第60章 天空妖精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你刚才在干嘛?进凉亭后突然关门也就算了,还以那奇葩的方式摔出来,是在玩什么游戏。” 黑发青年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几秒钟后,果断放弃去关心她红肿的眼眶,而是换了一个问题,这让她莫名感到遗憾。 但是对于这个内容相当古怪的问题,缇菈困惑地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见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赛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用力地叹了口气——缇菈总觉得这两个连贯动作似乎是在嫌弃她笨——转而询问博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妖精王的代理人对青年仍是予以那种敬畏的奇妙态度。 老人大致为他们说明了一番。 起初竟没有任何村民察觉到他们俩的失踪,直到过了晚饭时间许久,伊莉丝才发现下午出门的赛迦一直不见踪影,而洛伊尔也注意到进了森林的缇菈没有回来,“尊贵”的客人一下不见两名,为此村里顿时炸开了锅。 考虑到夜晚不适合搜索,天空的妖精们只得在隔天天一亮拜访了奥格登森林内其他森林族的聚落,中间因妖精族间的内斗以及排外性而导致波折不断,加之森林又大,生生将搜索时间拖延了好几倍长。 最后,还是后来回村的珀莉告知了妖精王代理在森林的瀑布旁感觉有他们两个的气息。于是博斯大概推测了一下他们可能的去向后,才会从另一个地方通过空间夹缝来此处寻他们二人,但那也是傍晚时分的事。 听上去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蹩脚措辞,或许是老人家的话太有说服力了(虽然表情语气可不像这么一回事),是以赛迦除了意味深长的“噢”一声之外,便再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 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了吗?!倒是缇菈闻言猛地瞪大眼睛,她完全没有感觉,看来人在黑暗容易丧失五感不是没有道理。 也是在这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短短过程中,少女才恍然明白同伴的话是什么意思,同时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原来自她进入凉亭的那一刻误闯了那个奇妙的幽暗空间,再到伊斯特一族的族地,最后从凉亭再出来,这段过程不过三秒的时间。 若不是博斯还在此处,足以证明自己的记忆还没开始出短路,仍然保有那所剩无几的可信度,她大概会认为自己先前那段漫长的经历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泡沫一般不存在吧。 ——这也证明了她先后所待的那两个地方,都不存在着所谓的“时间”;至于溜掉的那三秒,大概是在穿越空间夹缝时耗费的时间。 鉴于这些发现可能涉及了时空间理论,对她而言太深奥了所以先暂时放一边去。 面对眼前这处仿若世外桃源的洞中世界,她又有一个新的疑问:“话说……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难不成要原路返回?她能拒绝吗? 虽然她不怕黑,但是长时间闷在那种不见天日的湿冷环境,她觉得自己出去后可能真的会得幽闭恐惧症。 赛迦听到她的话,眼角顿时微微抽了抽,似乎很想再翻个白眼但因为这样做伤眼球,所以只是面无表情瞪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他不想回答”。 缇菈觉得非常委屈,尚未消肿的眼框看起来可怜。她又不是不经大脑的提出这个问题……干嘛用这种眼神看她! 听到博斯这么说,少女也顾不上装可怜,半是惊讶半是困惑地看着他,惊讶于这个地方也有他们一族的手笔(虽然并不太意外),困惑的点则是在于为什么不用担心。 而一旁的青年刚松懈的眉头却因老人的话再次打结。他薄唇微微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抿紧双唇,神情阴郁的移开了视线。 这个大坑其实是前代的妖精王与伊斯特一族在大浩劫后建造的,妖精王的代理人语出惊人的解释,就位在天空妖精的聚落下方。 也、也就是说,这里压根就不是“洞中世界”而是“地底世界”?! 缇菈惊呆了,她不可置信望向那一片还在飘着朵朵白云的美丽蓝天,隐约还能看见几束柔和的浅金色光芒,温柔地洒在绿油油的草地与平静的淡蓝湖泊上。 等等、等等!那那、那片天空呢?阳光又是怎么透进来的?还有那些植物怎么生存……她惊讶得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差点咬了舌头,看起来也不像假的。 黑发青年的脸色依旧难看像是有人欠他几百万,但还是投以一个显而易见的嫌弃眼神,一副就是很想跟她保持距离的模样。 她这明明是很合情合理的反应!赛迦这种冷淡的态度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好不好! 在大浩劫发生的前夕,前任妖精王与当时的伊斯特一族族长达成某项约定,或者协议,利用空间结界的术式,在奥格登森林天空妖精的聚落下建造这个地方,作为通向藏在异空间的伊斯特一族族地的入口。 从地表来看,是看不见这个大型坑洞的地下世界; 从这个地方看出去的天空,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他们脚下的这处湖泊甚至还与外边的海洋相连着。 这种异空间的错位法,同样涉及了十分复杂的空间原理。 ——若要说明两者的空间关系,可以想象地表与此处之间有一层透明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薄膜。上面的居民看不见此处,而下面的人也只能仰望天空。 至于为什么要特别费心创造这个空间,具体原因连身为妖精王代理的博斯都说不清楚,只推说大抵是一层保险。 毕竟,入侵者即便掌握了这里是通向伊斯特族地的其中一个入口,但是要想抵达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地底世界,就必须先通过缇菈他们来时的那条崎岖蜿蜒的海滨隧道。 幽闭阴冷的狭隘环境,加上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的疲累,无一会对入侵者的心理形成莫大的压力,再者,凉亭入口被设下严密机关,只有与伊斯特一族有关系的人才能开启。 “麻烦说重点,所以出口在哪?”青年很不客气地打断老人家的话,显然他对于这个地底世界的形成原理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棕发少女闻言,眉头忽地一皱,用不赞同的眼神谴责对方怎么可以不敬老尊贤,理所当然的被后者无视。 至于博斯,这位可怜的老妖精大概是真怕极了赛迦体内的魔物——但缇菈有种“好像并非完全如此”的预感——滔滔不绝的一番话都还没说完就急忙住了嘴,匆促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似的。 娇小的天空妖精赶忙指向湖畔边的大树,示意他们看一下。 那是一株柳树,表皮粗糙的棕褐色树杆笔直挺立,浓密柔弱的枝条一顺下垂,一半泻到湖中,一半则在地面。枝条上缀满翠绿色的叶子,像是小小的扁舟,在绿色的大地与蓝色的湖泊上悠游而行。 在那棵粗壮的树干上,系着一条缇菈觉得非常眼熟的金黄色缎带,正随着不时轻拂而过的微风悠扬飞舞着。 那条缎带上设有单程的空间转移术式,另一端就在天空妖精聚落的边界上,只要在心中想着“我要回地上世界”,就可以回去。 与方才的长篇大论相比,博斯这次十分简洁有力的回答。 趁着他们两人交谈之时,被无视的缇菈百无聊赖蹲坐在一旁,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这汪湖水清澈明净,没有一丝波澜,如一大平镜面忠诚的反映着一切事物,连底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惜因折射之故而无法确定深浅。 虽然博斯说过这湖与外面的大海是相连的……但是湖中相当的安静,似乎并没有任何生物,水草也没有,轻轻一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像是在抱怨她打扰了自己的平静。 命运的相逢 第61章 天空妖精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玩了半晌的水,她又觉得没趣,起身绕着凉亭自顾自地打转找乐子,见另外二人边说边往草地方向走,连忙跟了上去。 说老实话,即便已经有伊斯特一族族地的先例在前,她还是有点无法相信,原来这个巨大的坑洞也是一个异空间?! 忽然,她的视线越过赛迦和博斯的前方,凝神一看,借着优秀的视力,越过与平台相连的那一大片红得发黑(以至于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花丛,落在了那块黑漆漆的庞然巨物上。 漆黑光亮的色泽、卵状的外型,原先外观与米其林宝宝无异的水分子怪,因为赛迦体内的其中一头魔物才会变成这样,静悄悄的立在那处,在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地上相当突兀,好好的一幅美景有种平白无故被破坏的遗憾。 她本来还想问问,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被魔物包得像蛹的水分子怪有什么异状,幕后黑手有没有出现之类的。 结果尚未开口,话题就被绕开了……现在看来也不用问,才过三秒钟是能有什么异状。 脑海中还刚跑完上述最后一个字,还残留着尾音,下一秒异状就发生了,杀得他们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因着优秀的动态视力,少女清清楚楚地看见,原本沉寂的漆黑巨石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突然一阵猛烈晃动。 有着奇特纹路的表层,开始接连出现无数个不自然的凸起凹陷,如胎动般一鼓一鼓的,包裹在内部的东西似乎是终于攒足体力,一鼓作气地猛踢狠踹,在她的眼中犹如上演慢动作的全武行。 少女被这一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刚想去拽自己的同伴以示提醒,便瞧见面前的黑发青年神色蓦地一变,原先蔚蓝色的双眸忽浅忽暗,旋即转过身去。 对方周身那教人安心的熟悉气息,也在转身的那一刻发生了剧烈变化,像是陡生尖刺一样充满攻击性,使人心底发毛,不敢肆意靠近。 缇菈得承认自己在当下确实心生惧意,她在碰到对方衣角前犹豫的那几秒便是最好的证明。 尽管她多少明白了对方眼睛颜色的变化意义,以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带刺气息,正是赛迦充满戒心,动用恶魔能力的时候,甚至还是阿库玛的人格即将出现的预兆。 青年一手将他们二人护在身后,另一手则横挡在胸前,恶魔的力量立即占据了整条右臂,自手背处窜了出来,黑色的液状物质向外放射状的迅速扩张、延展,严严实实地环绕在他们四周,一瞬形成大片伞状的盾牌。 没想到,黑色的放射状盾牌方形成,预想中的攻击却并非从那方袭来。 远处的巨卵忽地停止晃动,像煮开的热水放出了滚滚白雾,发出“嘶——”的一声,随即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快速萎靡下去。 里面的水分子怪直接升华成水气逃跑了! 就在此时,数十道透着点点荧光的水柱宛如传说中的蛟龙,又好似藤蔓,自四方八方的湖中窜出,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朝他们凶猛地射了过来。 或许赛迦早就预测到巨石的异样不过是敌人的胸晃一招…….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一道道纯净的莹蓝色水柱,无一不被漆黑屏障挡下,第一波攻势算是就此瓦解。 赛迦的表情却没因此松懈,因为那些水柱虽是湖泊之水,却还带着某种不可小觑的威力。 证据便是黑色屏障被水柱冲击之处,开始像是被泼上溶解液一般逐渐化开,不仅发出“滋——嘶嘶——”的恐怖声响,还散出阵阵可疑的浓浓黑烟。 那黑烟朝他们悠悠晃了过来,霎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进了鼻腔,只是吸了一口便足以教人胃部一阵筋挛,里头的东西与胃液在汹涌翻滚着,直冲喉头。 缇菈被这股臭气冲天的烟雾熏得几欲干呕,眼睛发酸,泪水在微肿的眼框直打转,赶紧摀住口鼻。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看到那片被侵蚀得坑坑洞洞的黑色屏障所致,眨眼间血色浮影掠过: ——黑发青年同样护在自己身前,只是身形伛偻,好似被某种无形之物束缚住了行动,试图挣扎却是徒劳无功。耳边充斥着喧闹的杂音,连自己的呼喊声都听得不真切。 ——半空中无数如藤蔓般的狭长黑影如落电一般闪过,毫不留情地,贯穿前方那道颀长的躯干、四肢以及颈部。 ——星星点点的腥红液体顺着穿刺的惯性飞溅而出,落在自己脚畔,在那漆黑的锐利之物抽离之时,让人看了心底一凉的大片血色如初爆发的喷泉般涌出四散。 ——自己的颊侧似乎也沾染上那温热潮湿,还略带粘腻的液体…… 顷刻间,万籁俱寂,终归虚无。 那幻象转眼消逝,像是一道残影或是碎片,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有什么东西快速抽离了脑袋,少女霎时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头晕目眩,身子不住打晃,探出的手刚触上青年空出的那只手,立马像是恨不得能紧紧相连似的死死握住,才终于稳住脚步。 两只手掌相握之时,首先传递过来的是薄茧摩挲的熟悉触感,可那温度却比自己的更低,冰凉得令她浑身猛地一颤,待到对方用力回握,原先干燥发凉的肌肤被暖得沁出温热的湿意。 晕眩感稍退,看了眼那人身上的灰蓝色衣服,确认上头并没有刺目的腥红色后,才终于能放松的吁出一口长气。 其实她并不了解,自己这个孩子气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稳住脚步?又或是想确认方才那一幕不过是错觉? 什么都好……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样做,或许才能打消内心那一抹因幻象而生的无名恐惧。 一边暗自咒骂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分时机场合的乱发挥,一边竭力祈祷自己方才须臾间浮现的预感不要成真,却见身前那人忽然将延展而出的能力,连同远处那摊如泄气皮球的黑色液体尽都收束回来,归于体内后,扬起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 “为什么突然……” 缇菈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晓得青年为何突然收回力量,明明危机还未确定解除,完整的话语尚未出口,身旁的博斯已低声说道:“那并不是普通的湖水,是圣水。” 那些清澈透明的水柱——硬要说的话,她觉得用触手或藤蔓来形容更贴切,柔软又修长,被柔和的阳光浸润却不带来温暖,型态有点像是曾在地下水宫殿见过的水龙,只是外表未经雕琢。 它们同样笼罩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幽幽的,莹蓝色的光芒。 理当纯净的气息被包裹在其中,化为飘渺不定的点点萤火,随时会泯灭于黑暗,但是它的确真实的存在于那里。 如此的圣洁,却又如此的冰冷。 少女呆滞地看着重归于平静的湖面,紧绷的气氛登时一松,方才那一切犹如浮光掠影,更似镜花水月,任何异状都未曾发生过,唯有心脏在失序的鼓动着。 此外,原先波光粼粼的水面依旧清澈见底,只是水面铺上了一层萤火虫似的蓝色光点,与洒落的阳光交织在一起。 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将这一汪湖泊彻底的“净化”……本就澄净的湖水,变得更加容不得任何自黑暗而生的“恶”。 缇菈虽知圣水有绝对压制魔族的力量,但是、也用不着这么急着将能力收回来吧…… 感觉上好像缺了一层保护似的。她小声的嘟嚷着,将某人的手当成护身符一样紧紧握着,内心多少有点惶恐不安。 这份能力本身就是把双面刃,除了会对肉体造成负担,还会侵蚀宿主的意识,既然派不上用场,能尽量不用是最好的。 只剩一只手能活动的赛迦头也不回的解释,口气听上去过于轻描淡写,冷静得可怕。 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好像也对……何况被净化后的水对她和博斯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对赛迦来说却不是如此。 命运的相逢 第62章 天空妖精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们仨人的位置是在光滑的平台上,敌暗我明又手无寸铁,连恶魔的力量都被圣水压制的情况,于他而言简直就是腹背受敌的最佳写照。 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了弓和箭,活脱脱一个累赘,除了能跑能躲外派不上多大的用处;至于博斯……还是别太麻烦他老人家。 眼下敌人的第一波奇袭不可谓不成功,纵使未能得手,也不算空手而归,却迟迟不见下一步攻击。 身前那人蓦地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徐徐吹过,吹得嫩绿青草摇曳不止,吹得湖面再起波澜,唯独那些淡蓝星点不受任何影响,继续在空中缓缓地载浮载沉。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按兵不动才是上上策,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因此赛迦在警戒地环顾四面八方后,决定三人还是先移动至草地。 袭击者至今使用过的招数皆是操控型,控制两栖兽、形塑水分子怪以及操控湖泊水柱,从这三次的攻击便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敌方的能力与水脱不了关系。 第二点尤其需要注意,单看对方能将无法掌握的水形塑出一个“实体”并维持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就足以明白绝不能小瞧此次的敌人。 无论如何,眼下他们最好还是离水源远一些的好。 好在他们此时离湖岸并不遥远,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健步如飞的博斯率先上了岸,过程中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只不过,与平台相接的草地湿气极重,土壤被水气浸得松软,轻轻一踩会有种脚被软土包覆的错觉,博斯稳了稳身形后提醒两个年轻人要注意脚下,免得一头栽进水里或摔个狗吃屎。 但缇菈这个人向来有些迷迷糊糊——或者说运气时好时坏,上一秒嘴里说着明白,下一秒一脚下去,整个人顿时前仰后合。 幸亏走在前头的赛迦及时回身单手抓着她,才避免她直接摔进水中成了落汤鸡,随后那一手像溜滑梯似的顺势牵住她的,好似担心她等等又会摔倒,行径间无不透着一丝丝的贴心。 “小心点,三岁小孩走路都比你稳。” 不过举止难得温柔是一码事,说出口的话顺不顺耳又是另一回事。 这还是她的自我安慰呢,没准人家纯粹就是在嘲笑她不如三岁小孩……想到这里,掩在心底许多的怒气久违得出来透个气。 这几个连贯的动作,中间用不到五秒的时间。 不曾想当她的脑袋尚未移回水平面便先重新睁眼的一瞬间,恰好瞥见一道模糊的漆黑阴影正好从水底一晃而过。 少女当下的第一个反应是猛然愣着不动,仿佛被梅杜莎的眼睛石化了一样。 第二个反应是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的眼睛没问题,湖水依然清澈见底,除了水面偶尔飘过少许萤火,水中则是空无一物。 “怎么了?”赛迦正要起步却发现后面传来了阻力,于是再度回头,见她痴痴凝望着水面,皱着眉头询问的同时下意识地轻轻一拉。 缇菈顺着这股不强的力道迈开了一步,视线却又向下移回脚边,如落叶般轻飘飘的落在水面上。 才刚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看错时,第六感却在此时忽然在脑袋中用力拉起警报声。 耳边冷不防响起一声轰鸣巨响,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水中放了一颗炸弹而且这颗炸弹还爆炸了,有什么庞然巨物从水中一跃而出。 在一阵天摇地动和水花四溅中,手腕忽然传来一时使劲拉扯而带起的痛感,疼得她几乎以为骨头错了位。 水花模糊了视线,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蓦地一暗,一股强烈的冲击迎面而来,却没有相应的疼痛。 只听得一声沉重的闷哼,随之而来的是“扑通”的一声,像是音量的开关,所有声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白茫茫一片,隐约只能瞧见一道黑影在前方兜兜转转,朝着此处一下猛冲一下急煞,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隔绝不得而过。 冰凉的液体凶猛地自口鼻入侵,难受得要命,嘴巴张开却只是让更多的液体争先恐后地灌入,寒冷彻骨,冻得她几近失去知觉,仅能感觉到手腕依然被人死死抓住的些微疼痛。 直至那一刻,缇菈内心一阵慌乱,这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有什么东西把她和赛迦撞下水!!! 刚才正是赛迦直接用身体替她挨了那一下,因此她只有感受到剧烈的撞击却没有任何疼痛。 但是,毫无防备的被推下水,自身又不会游泳,置身在危机四伏的湖中,三者交互堆栈着令她内心愈发恐惧,寒冷刺骨的湖水与无法抑制的紧张感使她四肢僵硬,身子如石头般笨重。 就在她意识开始恍惚之际,眼前又是几道浮光掠影,如流星般飞逝而去: ——不小心被她的拳头挥到的青年,顺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镜,镜片后天空色的眼睛瞪着自己,锐利的目光让人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黑发青年戴着一副俗不可耐的黑框眼镜,刚从魔兽爪下逃出生天的他,满脸脏污狼狈不堪,却神色镇静得看着自己。 ——樱花雨下,面容模糊不清的银发青年系着一条宝蓝色的额巾,一双失去眼镜阻挡的幽蓝色眼眸直直的盯着自己,淡漠的神情令人无端颤栗不止。 ——邻家婆婆的对面,是一位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连兜上衣与黑长裤的大哥哥,粗框眼镜挡去了大半的容颜,镜片后面的天蓝色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手腕上存在感满满的压力忽地消失,一种空虚的失落感勉强拉回了她的意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结实的臂膀自后方用力箍住她的腰际,硬拖了上去。 浮出水面的剎那,缇菈下意识地开始呛咳,直至被人拖上岸才平复呼吸。 自己居然没有溺水或就此失去意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缇菈在意识重归体内的第一时间这样想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摔进水里再到浮上来,中间根本不到一分钟。 即便有温暖的阳光洒落,彻底湿透的整身衣物贴在皮肤上,还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在衣服不算薄,不怕走光),发觉背后隐约有一个热源后便本能地向后缩去,好叫那片暖意能更加靠近。 只是颈侧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分去她的大半注意,那咳嗽剧烈的如同一把钝刀一样折磨耳膜也磨着心头,着实难受不已。 因离得较远而逃过一劫的博斯这时慌忙得靠了过来,近乎连滚带爬,战战兢兢的问:“缇菈小姐,你们没事吧?” 环在腰间的手臂倏地迅速抽离,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听到略带匆促的脚步远离,才猛然察觉自己刚刚是靠在谁身上、呃,体温好似升高了一点是自己的错觉吧。 “咳、咳咳……没、没事,就是吃了点水……”她一边回答一边浅浅得咳个几声,不太想去理解自己是因为着凉还是什么不明原因才咳嗽。 话虽如此,她却不晓得替自己挨了一击的赛迦情况如何。 刚才那头袭击他们的很可能是两栖兽,毕竟那头魔兽被人操控后,连海水都不怕了,因此极有可能是从湖泊下方通往大海的水道游了进来。 命运的相逢 第63章 天空妖精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回想一下两栖兽那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个头,还有那宽了至少五倍的体型,被那不知几磅重的巨大身躯用力一撞,她隔着赛迦都能感受到那股能把人直接撞散架的冲击力,那直接承受的当事人…… 只是,回眸看了眼那个跟自己隔得莫名遥远,正使劲拧着衣摆的家伙,面无表情,仿佛方才那些像是恨不得把肺部也一并咳出来的咳嗽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她的错觉一样。 嗯……老实说,若不是看在他将自己拉上岸并且浑身湿透的份上,就冲着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缇菈有那么一秒钟怀疑其实是他故意推自己下水。 不过鉴于害她成落汤鸡的罪魁祸首很快就主动现身,这个恶意猜测也只是转瞬即逝。 在左手边,离自己约几步远的湖岸,有着湖绿色身躯的魔兽踏着沉重的步伐还有哗啦啦的水声,笨拙地上了岸。 她连忙拉着博斯迅速倒退几步,靠向另一个同伴,直把娇小的老人家扯得跌跌撞撞。 眼瞅着这头不住甩着尾巴,似乎在蠢蠢欲动的两栖兽,缇菈心里有些发怵,何况魔兽身上还萦绕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深不可测,犹如幽冷的深海之处。 她神情戒备得盯着那头湖绿色的魔兽,现在才注意到魔兽的眼睛不是图鉴上所绘的深棕色,而是与湖面上的点点萤火相同的色泽,虹膜外一圈幽幽的莹蓝光芒。 “现、现在该怎么办,赛迦?” 赛迦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未曾松懈过,虽不晓得此时那眉宇间的阴影究竟是为了湿搭搭的衣服还是为了眼前这副严峻的情势而生的——大抵两者皆有——但眼下势态确实不容他们分神大意。 “博斯,你有办法抢走对方的精神操控权吗?”好在他终于放弃继续手头上的拧干事业,转而对博斯道,目光一瞬也不瞬得盯着那头不知何时会再次暴冲的魔兽。 妖精族向来弱不禁风,力量不行耐力也不行,身体素质不仅低于同为灵族的精灵,就连人类最低的基本数值也难以达标,但是对于精神力的精细操控却是足以居于众种族之冠,远胜过精灵族与龙族——以肉体强韧来说是龙族居冠,以魔法的天赋来说则是精灵,精神力的操控王者是妖精。 少女隐约记得老者在絮絮叨叨介绍着他家两代妖精王的时候,曾提过历代妖精王将精神力操纵到出神入化; 因为与自然相依相存,妖精王们可以读取大自然气息的波长,到了前任的王还能听到他人的心声。 现任的妖精王更是厉害,因为神族血脉的缘故,他能将这种精神的能力强化成百分之百无法抵抗的绝对能力,除了能够直接与人心灵沟通外还能催眠他人的精神,轻松看到对方的所思所想乃至于记忆,甚至于是己身的记忆。 此外,听闻王与自然的神灵有着密切的羁绊,能够使用来自神灵的力量…… 妖精王代理讲得实在太多,缇菈一时半刻也想不起太多,大抵只知道一件事:惹怒妖精族的话,大概会连“隐私”这种东西都没有吧? “这……老夫也不能保证。”少女在一边胡思乱想着,这边年迈的妖精看了看两栖兽,神色略带迟疑,似是有所顾虑,“假如对方的精神力比老夫强,说不定会产生反噬……” 但一般为了能更好操控魔兽,术者此刻的精神与魔兽定是半同步的状态,这样方能感知被操纵者的一切反应,以便掌握各种突发状况。 所以如果有够强的力量将其打晕,尽管物理伤害不能对术者本身产生实质的伤害,却能影响那条连接两者精神的隐形回路,哪怕只是一瞬。 博斯这般低声的解释,令缇菈忽然想起之前的凯丁似乎也是用同样的手法操控七人偶才制造了北斗七星的谣言,因中途杀出了擅长精神攻击的不速之客,利用他与人偶的精神连接直接给予莫大的伤害,于是下场便成了货真价实的笨蛋…… 不过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与术者精神相连的两栖兽,不是无生命的人偶,若强行进行精神攻击,稍有不慎,除了博斯可能会受到反噬,也可能会伤及这头本性温驯的魔兽。 那好办。青年的眉头一松,微微挑起,像是明白该如何做,好整以暇地朝魔兽抬起手…… 右手?!缇菈一瞬以为他是打算使用恶魔的能力,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抓住那只手的冲动,下一刻,便为自己的所见感到无比惊讶。 预想中的黑色恶魔之力并未显现,反而是肉眼可见的旋风于指尖凭空出现,由小至大逐渐形成一道小型的龙卷风,青年的手像是要抓住那风似的一探一握。 旋风仿佛被他捏碎一般倏地消散,仅留一把长刀在其手中。 刀柄包裹着深邃的暗蓝色布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银蓝锋芒,不知沾染过多少性命——正是她以为赛迦并未佩戴出来的爱刀。 原来他不是没带武器而是把它藏起来了?! 锋芒逼人的刀刃长约六到八十厘米,并不是能够在狭隘的山洞中挥舞的长度,因此青年才一直没有使用,而是改用对身体会产生负担的恶魔能力,估计也是另一重保障。 在那把利器显形的剎那间,两栖兽似是接收到某个讯号,尾巴用力一甩,猛不防奋力一跳。 黑发青年见状,好看的薄唇蓦地微微扬起。他的长相本就是俊中带着几分清秀感,五官深邃、轮廓分明,同明沂一样,即便是浅浅一笑也是极其的张扬,颇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恶魔感(而且还是魔王暴君的那种)。 修长的五指像是在把玩某件古玩珍宝似的悠哉转起长刀,迅速而轻巧,流畅而华丽,叫那锐利的刀锋划开空间,卷起无数到肉眼不可视的气流,仿佛空气都为之所操控在掌中。 风,起了。 手中的动作骤地停顿,随即用力劈下。 甚至毋须念咒,台风过境似的猛力旋风自刀刃划开之处破空疾行,狂风怒号,自无形化作有形,裹挟在其中的庞大炁压如寒气逼人的撒旦之爪朝两栖兽剐去,将跃至半空中的魔兽刮上了天。 而后重重得坠落在他们身后柔软的翠绿草地上,硬生生砸出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一时天摇地动,尘土飞扬,震得缇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博斯像是有先见之明似的,周身透着淡蓝光晕,双手捧着一颗莹蓝色小球,微微浮在半空中,这大概也是一种妖精族的精神力操作。 至于造成这种局面的赛迦? 这家伙倒是无动于衷,那稳当的站姿宛如松柏那般苍劲笔直,看在摔倒的某人眼里真是特别讨厌。 博斯将手中那颗小球奋力掷出,准确落在尚且站不起来的两栖兽身上,刺目的蓝色光芒剧烈浮动暴涨,如昙花一现,一如魔兽虹膜那一圈闪烁不定的光晕。 瞬息之间,夹杂在两栖兽身上那一丝略感熟悉的冰冷气息便被博斯那一身如参天古木般自然沈稳的浑厚气息顶替。 命运的相逢 第64章 天空妖精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股来自于深林的清新气息,如此平易近人,经岁月的洗礼淬炼而变得浑厚纯朴,令人不自觉想亲近一番,有种置身于高山密林的错觉。 绷紧的精神仿佛被这清新之气细密得梳理一番,如释重负,思绪也顿时开阔了不少。 只不过心情一松懈,被湖水浸得湿冷的衣物顿时提升了不少存在感,一股想打喷嚏的强烈欲望同时一涌而上。 似有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吹得湖面泛起一波波不起眼的涟漪。 赛迦跟博斯先后走上前分别检查两栖兽的身体与精神状态,她却走没几步就开始“哈啾~哈啾~”的连续打喷嚏,一时间活像得了花粉症患者。 喷嚏打得太凶让她脑袋再次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整个人莫名有些昏昏沉沉,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有感冒的趋势。 唔,最近脑袋疼的次数有点频繁得不太妙呢……一边搓揉泛红的鼻头,缇菈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总觉得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的极为难受,连四肢开始微微的发麻,该不会冻僵了吧?! 哗啦哗啦…… 在听见身后似乎传来某种东西缓慢浮出水面的声音时,缇菈注意到脚下的影子陡然晃荡不止。 她那颗疼得晕乎乎的脑袋让她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一时半会竟没去注意那奇怪的声音,而是使劲揉着眼仔细瞧了瞧自己的影子,看起来有点……水波荡漾的感觉? 直到冰冰凉凉的液体一滴两滴落在了毫无防备的后颈,冻得钻心刺骨的感觉窜遍全身,整个人仿佛置身在大海最幽暗的角落深处,一股本应消失的气息突袭而上,像是寒风捎来的凉意贯穿了湿透的全身,带起一身鸡皮疙瘩,缇菈猛地打了个冷颤。 衣物上的水似凝结成冰,冰冷而坚硬,令她顿时四肢僵硬,寸步难行,只能如行动不便的八九十岁老人般迟缓地回身。 与方才几道水柱相比,面积更大的透明水幕,以一种仿佛要拥抱什么的姿态,无声无息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几乎是在看清楚那巨型水幕的霎那间,她就被对方一口“吞掉”了……宛若被大浪无情的吞噬一般。 她看见了漩涡,盘据在自己的周身,形成无法靠近的强大屏障。不难想象若赛迦试图以方才那个力量尝试破坏,很可能会连她也一起波及。 在巨大的水压下勉强睁开眼,目光所见的一切皆是模糊而不完整的影像,歪曲的人影,不成型的形廓,扭曲得可笑。 得承认第二次无预期的与大量的水亲密接触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强烈的水压正无情地蹂躏着她的耳膜,像是把它当成了弹簧床似的,压得胀疼,而后这股微微的疼痛直击大脑。 缇菈觉得自己就像卷进一台大型洗衣机,不停地旋转着,颈部开始疼了起来。 这股疼痛,伴随着身体深处那股一直未曾消失的不适感,以及脚底始终踩不到地面的失重感,忽然令她生出巨大的恐惧感。 最终,似有什么东西承受不住这股步步紧逼的水压而在体内骤地炸裂,又刺又麻的刺痛感随之一闪而过,它沿着心脏急速地蔓延四肢百骸,像是电流一般通过全身,使得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此时,包覆的窒息感立即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舒畅。 因为呼吸不再受到阻碍,口鼻也能感受到空气温柔的抚慰,只余下强风刮过肌肤的奇怪感觉……更奇怪的是失重的感觉依然没消失。 于是原先只能瞇起的双眼猛地张开,随后便清清楚楚得看见了悠悠飘在天上的云。 纯粹的蓝天、清晰的白云,美得像幅油画,尤其是那道过于灿烂的阳光,让她险些瞎了眼…….等等等等!!! 她、她这是被抛飞了?!不、不对,是被当成呕吐物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吐出来了吗!!! 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得出的惊恐发现,如弹幕般匆匆飞掠过脑中,时间漫长的仿佛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 实际上,距离到她脑袋还没完全转过来便“咚”的摔在地面,也只过去了一个心跳的时间,万幸的是没有感觉到预期中的爆疼,而是冲击带来的些微疼痛。 少女在落地后傻了片刻,以一种奇异的扭动方式勉强坐起身。 也就是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似乎不可能是从高处摔落在地面时该有的体感,且身下好像也不太像草地的触感。 还没想出个为什么,眼角余光瞄到博斯又是一脸慌慌张张的自远处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口里还不住焦急地喊着“小姐”。 总觉得这才不过一个小时,这位妖精王的代理人就为了她提心吊胆的东奔西跑好几次,感觉真是相当的抱歉……虽然他跑起来真的是莫名的很有喜感。 “姑娘,你若是没摔傻或是缺手断脚的话,劳驾,请动一动你的尊臀。” 正当她对老人家心生歉意又很想笑时,一个冷得掉冰碴的声音干巴巴的从她的身下传来,来自于某位不幸当了她的垫背还被她当椅子坐在身下的青年。 缇菈觉得无辜,因为她在发现自己坐在赛迦身上后就想赶紧起来了,只是碍于某个不明原因才没能实现。 “我、我手脚麻了……动、动不了……” 鉴于被压在下头的人压根看不见她表情,少女只能用着可怜兮兮的语气来为自己辩驳。刚才试图坐起身时就觉得使不太上力,待直起身子后这种无力感就转成麻痹的刺痛。 于是某人很不怜香惜玉的翻了个身,将她掀了下去,动作十分灵活,看上去骨头至少没断,但是端看那张铁青的俊颜,想也知道被当作垫背的体验非常的不好受。 ——何况刚才某位小姐为了坐起身还在他身上像条毛毛虫扭来扭去的,是个男人脸色能好看吗?(当然缇菈无法体会) “小、呃……赛迦大人,您还好吗?小姐您没事吧?” 匆匆跑来的天空妖精原想在第一时间关心缇菈的情况,但是在发觉她完好无损,精神奕奕,需要慰问的很明显另有其人后,他稍稍卡壳了几秒钟,转而关切询问赛迦是否有哪里不适,顺便捎上了对自家小姐的关心。 而从人家身上滚了下来而被迫面朝下趴着的缇菈,很想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大碍,只是当她试图挪动手臂时,阵阵的刺痛阻碍了她的行动。 这种感觉与能力暴走后所带来的肌肉酸疼不同,刺刺麻麻的犹如被强烈的电流窜过全身,以至于此刻的她四肢异常刺痛,身体也几乎快没知觉了——能感觉到的,除了麻之外还是麻。 是以她只能继续趴在那儿挺尸,直到博斯像煎鱼似的把她翻回来……原谅这位老人家,个子娇小不提,妖精族的力气本就不大,还能扶着她坐起身就很不错了。 虽然这样很像退化成还不大会坐的婴儿,感觉有点别扭,但是总算脱离与大地一直亲密接触的缇菈,这会儿终于能看见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景象。 原先风平浪静的湖面此时掀起一阵阵剧烈的波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中不停打滚,翻腾不止的水面甚至闪过白光,窜出几丝金黄色的电流,仿佛本该在漆黑乌云中窜流的雷电在其中滚动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瞪大双眼,震惊地问。 但半分钟前被她当成坐垫的某人撇过头,显然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因此开口的是博斯。 原来就在刚刚,在她被那道帘幕状的水怪(?)吞了之后,便突然转化成龙卷风的型态,仿佛有自我意识的不断向内紧缩,似乎是想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把她活活绞死——或是害她窒息。 命运的相逢 第65章 天空妖精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赛迦本想直接用爱刀甩一招风刃过去,但顾忌着被卷在其中的她会一同被劈成两段迟迟没能下手(某人表示是因为博斯在一旁见到他举刀的动作大惊失色,坚决不同意他这么做)。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几秒钟时间,那道水龙卷中忽然爆出一道极为刺目的白光,随后窜出几条如蛇一般的金色电流紧紧缠住它,一时间淡蓝色与金黄色的光芒大作,最终反而是这道水龙卷风受不住直接炸开,缇菈也就跟着摔了出来。 所以她这是突然拥有了雷属性的能力吗?!手脚会感到麻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但是那个与其说是摔,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更像是被吐出来似的。 缇菈听完老人的叙述后先是惊讶自己可能的新能力,而后想到自己脱逃时的姿势,整张脸猛地皱了起来,加上眼下那翻涌不歇的湖泊真的很像在闹肚子疼,这让她觉得有点不爽。 她又不是不干净的食物! “啊!” 当她还在兀自气愤时,敏感的脖颈突然被人轻轻一碰,若不是她此时动弹不得,绝对会吓得弹起身来回以对方一拳。 刚刚还不愿理睬她的黑发青年这时却蹙着眉头,瞅着她脖子的蔚蓝色双目深沉的可怕,周身气息也暴躁不已,像是随时都会凭空炸裂一般。 “你这脖子怎么红成这样?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掐过,还有手指的痕迹……”他问,声音比缇菈身上的湿气还要冰冷。 博斯闻言猛地看向那不安分的湖面,碧蓝色的小眼睛蓦地瞪得老大,那眼神似是不敢置信。 脖子红?被什么掐过?经赛迦这么一提醒,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方才被卷入水幕时颈部确实感到一股违和的压迫感。 比起溺水时无法呼吸的痛苦,那份压迫带来的痛楚,清楚得简直像水中有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握住自己脆弱的颈部,试图掐死她的窒息感。 颈部有明显被手指紧掐的痕迹……这绝对不是水压会带来的感觉!水里有什么想置她于死地?! 她脸色倏地发白,身体微不可察地轻颤,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 下意识想抬手去摸(想当然是摸不出什么),余光却瞥见自己的右手背上好似闪着什么光芒。定睛一看,手背上竟镌刻着一道金色纹路,中央是空心的圆,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 ——金黄色的太阳图腾,正是伊斯特一族的纹章! 原先只展露于额上的金黄色纹路在手背上闪烁着,在那光泽中闪烁着点点鳞粉似金光,就像是维持生命的鲜活血液在流淌。 锯齿与圆圈组成的图腾顷刻间便消失无踪,连同手臂的发麻感也散去了大半。 她死死地盯着白皙幼嫩的手背上,那里空无一物,仿佛方才那道明亮的纹路不过是她的错觉。 赛迦正紧盯着她表情变化,目光恰好随她一同移动,自然也没错过那个纹路消失的瞬间,转而又瞧见天空妖精难以置信的眼神以及随后而来的行为,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像是晴朗的天空布满了乌云。 “博斯,动手。” 他不疾不徐收回手指,空出的那只手虚虚一捏,手指关节发出喀喀喀的声响,面具般空白的表情,投向湖泊的眼神冰冷如寒霜,语调则是相对的轻柔,如沐春风般的柔和——和明沂一贯使用的语气有几分相似,却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动手?动什么手?缇菈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愣愣地转头看向博斯,却见后者神色焦急,满头大汗,双手搅在一起似是在犹豫着什么,时不时看向躁动已开始减缓的湖面。 赛迦冷漠地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嘴上继续道:“不做的话就我来。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随着他吐露的一字一句,一阵旋风忽地卷上了他的手,那把闪烁着冷光的长刀竟缓缓消失在那旋风之中,闪烁着寒芒的刀刃在风中若隐若现,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离他最近的缇菈清楚目睹,如第三只眼似的黑色纹路在光滑干净的额上忽隐忽现的浮动着,像是什么不祥之兆,天空色的眼眸逐渐转暗,圆形的瞳孔不断地拉长。 即便缇菈的感知能力似乎因为麻痹而变得异常迟钝,依然能感受到,青年在说话的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在渐渐变化……变得令人不寒而栗。 年迈的妖精全身由微小至剧烈得颤抖起来,眼神也从惊慌与不可置信,转为畏惧与惊惶失措。 “区区一个小妖精也敢动哥的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哥作为恶魔之主可不是吃素的。” 刻意拉长的话语刚落了话音,随着气息和自称词的转变,恶魔的人格再度浮现。 ——青年变成了恶魔。 明明身上还沾染着圣水……缇菈怔忡在原地,昏沈的大脑无法做出太多太复杂的反应。 博斯一脸恐惧地仰望着青年,再瞅了一眼几乎毫无声息的湖泊,上头莹蓝色的光点几乎在那翻滚中消失得一干二凈。他咬了咬牙,半晌终是扛不住对方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压,嘴边溢出一声叹息。 老妖精神情肃穆地向赛迦点了点头,随后凝视着湖泊,深吸一口气,运气似的向前推出双手,虹膜上忽而一圈蓝色光晕隐约浮动,周身也燃起莹蓝色的光晕。 虽然从抢夺两栖兽的控制权这点便足以知道老人的精神控制能力相当强,但缇菈仍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整座湖泊被笼罩上莹蓝色的光芒,为那股肉眼不可视的强大力量感到敬畏有加。 随着那蓝色的光芒愈发明亮刺目,妖精老者的额上也沁出无数斗大的汗珠,顺着岁月的滚机滑落,双手不停地打颤,好似遇上了什么艰难的阻力使他无法顺心如意。 就在缇菈也不自觉屏气凝神之时,霎那间,不知怎么一回事,老人猛地咬紧牙关,将平举的双手使劲举至头顶,那万分吃力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抬起某种无形的重物。 当他终于将双臂高举过头顶时,一团被淡蓝色的精神力光芒包裹成形的巨大水球也缓缓自水中浮起,随后在博斯的操控下慢悠悠朝她们这边“飘”了过来。 巨大水球里面明明空无一物,却像是有生命力般不断地扭动变形,宛如被猎人捉住的猎物试图挣脱这触手不可及的牢笼,一如那凭空蒸发的水分子怪一样……只是这时它被博斯的精神力牢牢地攫住,即使想变成之前那样水滚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可能? 当那颗圆润的水球渐渐变得纤细苗条,甚至隐隐能看见纤细的四肢、凹凸有致的娇躯,直至它终于显现出原本应有的外貌形态。 待那不算陌生的容颜终于完整出现在眼前时,赛迦冷漠的表情丝毫未变,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倒是缇菈的嘴巴顿时毫无优雅可言的大大张开,下颚简直是惊到掉了下来。 “珀莉!?” ——面前这名狼狈地摔倒在地后,始终站不起身的,有着一头水色短发和一双深海蓝色眼眸的少女,不是珀莉又会是谁? 终于解除精神力后,博斯紧绷的身躯一放松,顿时脱力得跌坐在地,看上去有些颓然,更加的娇小,不知是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抑或是看见自己同族晚辈的缘故。 命运的相逢 第66章 天空妖精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还不待她想出究竟少了什么,便听见身旁的黑发青年冷冷一笑。 “你也不用再装可怜试图搏同情,不过就是一个水分身……全身都是鱼腥味,我说,你的本体其实根本不在这里吧。”青年拖长语调,夹杂着讥讽的语气听上去极为刻薄且恶质。 不过……是了,她在珀莉身上曾闻到一丝淡淡的独特花香,此时却仅剩海洋特有的味道——当然还不至于到赛迦说的鱼腥味那样夸张,虽然她严重怀疑赛迦指的是海洋妖精的味道。 妖精族的少女犹如刚获得双腿的人鱼一般半趴在地,周身萦绕着如蓝色萤火似的点点光芒,她瞪视着青年不发一语,半晌,忽而移开了视线。 那双深海蓝的美丽凤眼缓缓眨了眨,映照出妖精老者那张憔悴不堪的失望神情,冰冷的瞳眸微不可察的晃了晃。 缇菈隐隐能感到那股深沈的气息似乎变得不再纯粹,仿佛一束得之不易的阳光偶然照进了海底最冰冷的深处,恨意消减了许多。 可是,当她俩对上了视线后,她顿时有些懵了。 珀莉的气息忽然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比起对赛迦的恨意、对博斯的相对温和,蓝发少女面对自己时的气息反而复杂得难以辨识其中的情感,恨意倒是没有增加。 就在她愣神之际,海洋妖精柔弱的身姿突然向后猛力一扭,那是一种常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柔软度,看上去简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外力对折成两半,恐怖的扭曲姿态让人心惊肉跳。 下一瞬,她的身躯开始快速膨胀,同时变得清澈而透明,短短几秒的时间化作一颗庞大的水球,在原地炸开,带着莹蓝色光点的水花如烟花般高速四散。 所幸炸开的位置离他们三个有段距离,才没有被这冲击力强大的突袭打中; 不然,鉴于这水似乎仍含有净化的性质,缇菈极度怀疑某人是否会因此而吃上点苦头。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脑袋能马上理解发生什么事。 于是在赛迦和博斯分头检查四周,确认少女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时,她只是怔忡地坐在原地,望着对方消失之处的那一片泥泞,早已糊成一团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不能理解上一秒人还好端端的在那里,怎么下一秒就化作一滩水?这算什么?水遁? 闹了这么一出揪出幕后凶手的戏码,原先如浅金薄纱似的飘渺阳光,渐渐爬上残阳的浓郁血色,相互交织而成的暖金色如柔软的绸缎落了下来,平铺于湖面,将优雅的蓝色湖水染上淡淡的红晕。 凝望着逐渐染上夕阳色的湖面,年迈的妖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是掩不住的疲倦。 在赛迦冷漠的眼神凌迟,和缇菈求知的目光洗礼下,他将珀莉的身世娓娓道来。 珀莉的父亲是海洋妖精同人类的混血,母亲则是人类与森林妖精的小孩,两人皆是在外面的世界出生,是在不知彼此的妖精身份下生下了珀莉。 可是当他们觉醒了妖精的血脉后,大抵是因为以自身血统为荣,厌恶身为两族禁忌的天空妖精,故他们双双抛下了一直没有觉醒征兆的珀莉,重归各自的部族。 彼时珀莉的年纪,大约等于人类的三岁小孩,这样小的孩子就这样孤身在附近的人类城镇中游荡——她的父母甚至没把她送到早已建成的天空族部落…… 事实上,村里很多的族人特别是第一代混血儿都是被双亲遗弃,连博斯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收养她并将她视如己出的,正是洛伊尔的母亲,也是她领珀莉来到了天空族部落。 经老妖精这么一说,缇菈才恍然想起……那名少女曾在河边对她说过伊莉丝和洛伊尔的双亲,却从未提到自己的父母。 那时她还想着自己不小心问了个太敏感的白目问题,所以即便心中有一点点的好奇,也不曾问出口。 因为洛伊尔和他的母亲,还有后来加入的伊莉丝,阴郁寡言、不爱笑的珀莉变得十分开朗,甚至还相当的调皮捣蛋,天天上房揭瓦,小伙伴跟谁吵架闹不和她绝对冲第一个替同伴讨公道,搞得整座村整天鸡犬不宁的。 那是一段热闹快乐的日子。 只不过,对这个女孩来说,更惨的遭遇还在后面。 ——她的血脉觉醒了,是海洋妖精……可是这份觉醒却并不完全。 因着这个原因不明的不完全觉醒,珀莉甚至无法在海洋和陆地任何一方久待,会感到呼吸困难全身难受,身为觉醒后的海洋妖精却带着森林妖精的特征,因此受尽了大部分海洋妖精的冷眼排挤。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时珀莉还在海洋族的聚落,洛伊尔则是回森林族去拜访久未见面的父亲……洛伊尔的母亲在独自一人回老家探亲的途中,因为意外遭魔物入侵,不幸过世。 丧母之痛令洛伊尔脾气变得有些暴躁,更加厌恶魔族。 而珀莉,从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失踪了好长一段日子。 妖精王的代理人絮絮叨叨的简单说完珀莉的身世和过去,被青年以“回去通知其他两族此事以及尽早讨论后续事宜”为由说服,先一步透过设有移动术式的绑绳回去村落。 会恨森林和海洋两大妖精族,是因为父母为了各自的家族抛弃自己,尽管她因为觉醒了海洋族的血统而定时会回去大海。 会恨魔族,是因为抚养自己长大的洛伊尔的母亲遭魔物附身而不幸丧命的缘故。 缇菈目送着老人颓废的背影在扭曲的空间中消失,一边默默地推敲着珀莉心里所想。 只是…….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人狠狠捏住的感觉。 珀莉那个时候是想杀了她? 缇菈并不认为那只是意外,甚至再早几分钟前把她和赛迦一起撞下水也不是个失误,要知道那时候赛迦人已经在岸上了,而两栖兽跃出水面时的角度,很明显是冲她而来。 ……但是为什么? 沉默随空气的流动在仅剩的二人之间蔓延开来,随着黄昏的到来、夜幕即将降临,气温骤降,让浑身湿透的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大喷嚏。 “赛迦,珀莉出现的时候……”她在青年的借力下勉强站了起来,双腿还是有些发麻,“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惊讶呢?” 黑发青年眨了眨眼,一双杏眸早已恢复成饱和的蔚蓝色,宛若晴朗无云的天空。 他向后倒退几步,微微背过身,目光转而移向远处大坑的边缘,此刻天边蔚蓝不再,单剩残阳如血,虽不似早上那样的刺目,却莫名有些哀伤凄凉,看了只教人心中徒生惆怅。 “是杀意。”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仍旧投向远方,是以缇菈并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听语气也听不出个什么,太过平静了。 “魔族对恶意、恐惧、贪婪这类负面情绪的感知能力比你还强,即便是埋藏在海底深处的绵绵杀意也逃不过它们的感官,因为那对它们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黑暗。”他伸手抚上前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道:“拜她所赐,这几日下来这几个家伙一直吵得我脑袋生疼。” 赛迦的这些话像是对她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仿佛是在刻意说给哪个不在场的谁听。只是他自顾自地说完后便身子一转……居然就这样走了?! 尽管他踏着十分悠闲的步伐向着设有移动术式的大树前进,可是一个恍神,两人之间却迅速拉出了五六步的距离,缇菈见状心中顿时一急,连忙抬脚想追上去。 没曾想双腿上一直残留的麻痹感尚未完全离开,于是刚迈出两步,少女脚下忽地一拐,整个人顿时向前一扑。 身子向前倾倒的霎那,她的心中只闪过一个想法: 老天爷果然不安好心,今天一整天都在跟她过不去,先是晕了好几次,还让她摔了好几次。 这回没人接着,她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投入大地的怀抱,呈标准的五体投地之姿,只差没在地上砸出个大字。 半晌,趴在地上的人好不狼狈地缓慢爬起,傻愣愣地半坐在地,方才摔得有些惨,让她的脑袋更加晕头转向,身前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一边在心中想着这副场景似乎有点熟悉,她一边下意识仰头。 那个人正好蹲下,显然是想靠近一点查看她的情况——虽然更有可能是想嘲笑她的丑态,只是当他看清她的正脸时,却像是看到什么似的愣在原地。 缇菈抬起头后,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先被对方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吓了一跳,又见青年呆滞得望着自己的脸,也摸不着头绪,只能顶着满头树叶和一脸脏污和迷惑的看回去。 于是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开口,奇怪的氛围流转在他们彼此不到十五公分的空间。 命运的相逢 第67章 天空妖精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蓝发少女那一双阴沉沉的海蓝色双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藏着赤裸裸的恨意,紊乱无比的气息中饱含着满满的杀意,令人看了胆战心惊。 那股夹带着恶意的气息完全是冲着赛迦而去。 此情此景,毋需任何人来解释,在场人都不傻,饶是缇菈现在脑子(字面意义上的)不好使,在看见妖精族的少女显露真身的那一瞬,也立刻便明白了。 操控两栖兽、水分子怪以及方才那些奇怪的水柱水幕袭击他们的人,就是珀莉。 只是……为什么? “……珀莉啊,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洛伊尔他母亲的死吗……” 跌坐在地的博斯呆滞地看着试图起身却徒劳的少女,有些丧气的呢喃出声,这位以人类角度来看实际年龄不知是缇菈多少辈爷爷的年迈妖精,此刻过于疲惫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正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 少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狠狠地瞪着赛迦,美丽的脸庞如洋娃娃般没有任何表情,唯独那眼神却像是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后者也冷冷回望,没有解除恶魔人格的深蓝色眼瞳中读不出情绪,仿佛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缇菈则是满脸的困惑。 她记得珀莉曾经说过,洛伊尔的母亲是因魔族而死,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下意识想询问,碍于眼下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即便脑袋昏沉沉、浑身直打哆嗦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先专注于眼前的事态。 但是她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不停飕飕吹过,吹起妖精族少女那头俏丽的短发,带来了清新的海水香味,与她曾在珀莉身上闻到的香气极其相似,又好像有点不同。 首先出声打破沉默的是赛迦。 他指着缇菈脸上的泥巴,毫不留情地爆出一长串响亮的笑声,眼角泛出泪花,还因为笑得太过用力,险些向后栽倒。 尚来不及反应发生什么事的缇菈,压根不晓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好笑。 尽管赛迦这样难得放声大笑的样子让她感到有点新奇,但是突然被对方这样笑,多少有点打击到她的自尊心。 正想发作,可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却叫她真真切切的愣住。 黑发青年伸出手,不轻也不重的,捏住她那满是脏污的脸,笑着道:“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大花脸。” 眼前那个笑容,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下纯粹而明亮,两颗尖锐的虎牙若隐若现,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大男孩一样。 而彼此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靠近,近到缇菈能看见从对方微微瞇起的眼眸中,总是透着冰冷寒芒的蔚蓝色,像是太阳高挂的蓝天一样透着温暖,迸发出的绚烂光彩。 明明应该为那句嘲笑的话大发雷霆的,可是指腹上的薄茧摩擦细嫩的皮肤,不疼,还有点发痒,脸颊上传来这样的触感有点令人怀念。 在对方微凉的体温下,被捏住的地方似乎开始发热发烫,异常的清晰。 赶紧拍掉对方的手,缇菈随意用手往脸上一抹,待摸到满手的泥巴树叶,她只觉得自己脸上顿时“噌”的升高好几倍,直接将身上多余的水分蒸发成水分子。 天哪,哪里有洞可以让她钻……她半是气愤半是害躁的用手胡乱擦着脸,越是慌张越是擦得更大力,原本没受伤的白嫩脸蛋都被她擦红了。 直到一张纯白的小方帕递到已经满脸通红的她面前,她才赶紧接了过来胡乱往自己脸上擦拭。 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笑得这般开怀,之前都只是嘲讽似的挑起嘴角,缇菈一边擦着脸一边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一切该不会都是她在做梦吧? 嗯?做梦? 她忽而忆起进入伊斯特一族的故居前,自己所身处的那个幻境……或者说空间夹缝,莫名出现在眼前的那名神秘女子,从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来判断,对方似乎非常了解赛迦这个人。 倘若在这之前昏迷中所看到的那两个如做梦般的幻境,皆与他有极大的关联。 先前落水后,意识迷离恍惚之际,自眼前稍纵即逝的幻象此刻清晰的浮现,那些影影绰绰的面容,与眼前这张俊颜奇异的重合在一起,无论哪一张都没有任何一丝违和不妥之处。 ……而在那段已经无法重新拼揍的模糊回忆中,似乎也有个人曾做出同样的举动。 “赛迦,你……不对……” 她站直了身体,直接迎上那双蔚蓝色的眼眸,眼睛的主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一时间有些茫然。 明明这个地方栽种的大树皆是一片翠绿,鼻尖依稀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樱花香气,香气很淡,却又像在海滨洞窟时闻到的那样,浓郁的仿佛置身在樱林一般,眼前似有粉嫩的樱办如细雨般落下。 她恍惚忆起,幻境中曾经纯粹如蓝宝石的颜色,笼上一层看不见的薄云,乍看仍然是清澈的蔚蓝,在那其中展翅翱翔的雄鹰,却早已从不知事的雏鸟化身为鸷鸟,一头柔软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银白的光泽。 于记忆的碎片中所窥探到的,那名有着相反发色的男人自言是地狱来的恶魔,可那五官形容却与自己幼时所依恋的那人一模一样,轻覆于自己额上的大掌带来的是相同的气息与暖意。 思及此处,少女那双鎏金色的美丽杏眸眨了眨,一双柔软娇小的手掌温柔得抚上那蔚蓝的周遭,眼眸的主人直勾勾地回望而来,并未反抗,眸中透露的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或许这个人压根没有所谓的第二人格吧?态度刻薄的表面与名为恶魔的里面,不论哪个,确实都是“他”。 “我们曾经见过,对吧?”下意识地,手指轻轻描摩起眼前这张脸的轮廓,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平稳而柔和的语气中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笃定。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倏地瞠大,裹在其中的是极其少见的愕然。 西斜的日光悄无声息地穿过格子窗,纤细的双足自窗台一跃而下,欢快地扑上了床,在上头洒满一片温和的夕阳微光,一只小巧玲珑的黑色小猫正窝在上头,于是它转而伸手调皮得轻轻一点,为小猫一身黑得发亮的美丽毛皮镀上一轮暖金的光泽。 它悠闲地晃了晃尾巴,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瞳如上好的黄水晶,炯炯有神的双目如狩猎者紧盯着猎物般,凝视着房间的主人身上,现任妖精王之女神情哀伤而凝重地坐在床头。 自水晶中柔和散发的白色光芒,在那双迷蒙的湖水绿眼眸中不断地跳跃着,环绕于房内的是悠扬美妙的钢琴声。 “是的……好……我明白了、是……您也是……” 她低声同水晶说着话,神情虽哀惋语气却相当亲昵,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她言犹未尽。 迟疑良久,才好似终于下定决心,问:“……父亲的精神状况还好吗?身体呢?” 对面的人似乎说了她不愿意听到的答案,王女为此莫名止了声,一抹失落在那双好看的眸中晕染开来,半晌不答话,直到对方轻声催促,才猛然回过了神,连连道歉。 水晶中传来的女声,听上去相当稳重,却是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满满的话语。 她听了顿时呵呵直笑,似乎能想象得出那个惨得会令人发笑的画面,虽然她的未婚夫现在也不在她身边,自然没有“欺负”一说。 “请放心吧,艾斯没有欺负我,露西亚姐姐……还请转告姑姑我没事。”即便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她仍是露出一个美好的浅笑,眸中潋滟着晃荡的微光。 阿奇拉听着姐妹俩的家常对话,摇晃不止的尾巴微微一滞,微敛的眼睑遮去大部分的神采,双耳也无精打采的垂下,明亮的金黄色眼眸登时有些黯淡无光。 忽然,它的耳朵霍地立了起来,眸光一转,看向窗外。 远处的天边,一抹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物体在夕阳色的天空中十分醒目。 它在有限的方正视域中逐渐放大,隐隐能看见那不断拍动的巨大双翼。 有什么东西飞来了……? 结束了通话的伊莉丝注意到它奇异的行为,正要开口便又听得钢琴的音阶声自白色水晶中流泻而出。 “伊莉丝?抱歉,缇菈现在在你那里吗?那丫头没接我讯息……”刚接通便听到一个急匆匆的耳熟嗓音,意外的竟然是缇菈的搭档。 伊莉丝向对方表示缇菈此刻不在身边,随后很客气地询问发生什么事,她可以代为转答。 不知是不是水晶出了问题导致讯号不好,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不是很清晰:“有件要紧事,是关于莱特那个蠢货。” 命运的相逢 第68章 失物之兆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疾步于幽暗的树林中,她身披一袭夜色长斗篷,在这寂静的夜晚,脚踩过地上落叶却未出任何一声,在弥漫着浓雾的林间宛如幽魂般悄无声息而过。 深夜时分的林子总是相当诡异,阴森可怕,哪怕一阵晚风悄悄地溜过,蹭过皮肤都会起一片鸡皮疙瘩,树叶摩挲的声音也令人提心吊胆,不自觉打颤。 迅速穿过了树林,轻盈地越过了小溪,植被愈来愈稀疏,最后,来到一面寸草不生的山壁。 她挑眉凝视半晌,抬起右手指挥家似优雅比划两下,圆圈状的灿金色法阵凭空出现在那面山壁上。 而后,空间开始扭曲变形,直到一处大约七尺高、三尺宽的山洞显形法阵才消失,这一切静谧无声,连一点土石崩落的迹象都没有。 黑压压的洞穴正源源不绝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不祥气息,似乎还能听见谁沉重的呼吸,寒气逼人。 溢散而出的浓稠黑暗仿佛探出恶魔的手,一碰到就会被它攫取灵魂,是以方圆几公尺内竟无任何自然界的居民靠近,更别提一草一木,附近的土地与山壁光秃秃的毫无生机。 她对此浑然不觉,只是抬手梳理了下自己的浏海——仿佛在为赴约前做最后的整理,随即信步而入,消失在这宛如地狱吃人的入口中。 冷空气如无形的细针,戳得裸露在外的细嫩肌肤微微生疼,涨潮似压迫着骨头。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之中,她犹如瞎子摸象似的前进,却没有任何迟疑,像是很清楚路该怎么走才不会撞上岩壁。 山洞也不深,经过一两个叉路,很快地,她就走到了尽头,并看到自己要找的目标:一个蜷缩在末端角落的影子。 与她同色的斗篷,安安静静的,犹如死神般的黑色气息缠绕其身侧,与漆黑的山洞浑然一体。 若非还能听见从其身上传来几道粗重的喘息声——与周遭过于安静的氛围相比声音确实很大,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人大概是死了或者是一尊雕像,甚至在环境的遮蔽下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个人。 她见状猛地停下脚步,瞅着那抹影子半晌,踌躇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股看不见的压力在退去后,才在那人面前蹲了下来。 伸手轻轻拂过几缕自宽大的帽檐下方露出的碎发,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俊颜,与乌黑的发色相比,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十分突兀,红水晶制成的耳骨夹犹如包裹着火焰般熠熠生辉,也显得五官深邃且轮廓分明,很是英俊,仿佛是传说中造物主最为喜欢的最高杰作,她曾在几个人身上看过这般完美的样貌……如此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指尖下是炙热而滚烫的温度,与惨白的颜色恰好相反。 她首先对上一双形似桃花又似凤尾的眼眸,很漂亮的形状,那颜色却是刺目的红,长长的睫毛如双翼般安静栖息,就如同罩了一层薄雾的眼眸。 过于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起,额上沁出一层浅浅的汗水,还有那不难忽略的沉重喘息以及紊乱的气息,都在昭示此人似乎正极力忍受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痛苦。 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暴风雨袭来前的宁静。 可是,当他俩对上眼时,对方眸中的薄雾瞬间消散,那眼神就像狼一样深邃,像鹰一样犀利,其中透出的神采更像是随时准备化作箭矢,直取人性命。被这样注视着,好似被看透灵魂深处,无所遁形。 本就潮湿阴冷的空气更是瞬间再骤降个几度,整个人顿时犹如赤裸身子置身在冰天雪地,五脏六腑冻得直打颤。 这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那双凌厉的赤色双瞳游移至她的额前,顿了顿,方才缓缓落下。 温度似乎又回升了几度。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浓稠的血红色对上明媚的金黄色,宛如两种清澈的液体,在阴暗中清晰倒映出彼此的容貌。 “还好吗?”她低声询问,像母亲对尚在襁褓中的稚子说话一般轻声细语,那柔柔的声音像羽毛般轻盈,因此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对方没出声,只是痴痴地凝视她的眼眸。 茫茫目光好似穿过她,在看着不存在于此的谁,看得如此专注,就像海底看不见的漩涡,一不注意就能将人吸进去。 但是她并未沉溺于其中。 因为,她很清楚他是在看谁。 应该说,她也知道自己在透过这个人看着谁。 相似的发、相似的眼,他们都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这些熟悉的特征,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想了想,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考虑到对方的特殊情况,即使是平时她也无法如此轻易地靠近他,所以她得把握机会确认一下他现在的状态如何,才好为下一步做打算。 这回,对方终于有点反应。 只见那好看的薄唇微张,开开合合,声音嘶哑得像是许久未曾开过口,微弱的音量不比蚊蚋好多少,但不妨碍她听清对方吐出的话语。 断断续续,几个音节,恰好可以组成一个耳熟能详的词语——或者说,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名字,也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常听见的词汇。 关于那个人,她单单只是听说诸如其品行、为人及事迹等少许传闻,从未曾见过那人; 可她却能从面前这位时不时低喃的名字中,感受到一股微微暖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温煦如明媚的暖阳,一如这个名字所包含的意义。 混浊的迷雾再次涌上来,对方眸底的神采被淹没其中,再没搭理她,眼眸微阖,略为茫然的神情像是就此失去意识。 她再度叹了口气,无奈之意溢于言表,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一股微风拂过耳际,她顿时浑身一震,猛地回身瞪向来时的入口。 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因为她看的是更加遥远的彼方……方才随风而来的声音,微弱低沉,透着丝丝凄凉,好似野兽受伤时的哀嚎悲鸣。 “看来有必要去城里一趟……”她轻声低语,垂眸看着面前开始微微颤抖的人,鎏金双瞳中闪烁着冷冽的寒芒,“如果祸患不根除的话。” 命运的相逢 第69章 失物之兆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中央大陆,边境北部,费茵城> 这里是位于圣教会北部边境的城市,除南面的森林与圣教会领域接壤,其余三面都是翠绿的平原,西边平原的对面是奥格登森林,越过东边的平原则是西尔维斯特森林。 费茵城当然是隶属于圣教会管辖的城镇,负责治理此地的城主也由圣教会发派。 此地是整个中央大陆唯一设有传送阵的北部城镇,也因为如此,该城的商业发展、城镇的格局规划与人口密度都接近国际规模,几乎快要自成一国。 只是最近几日,城内对传送阵的管制明显比过去还要更加的严苛。 许多人都在猜测,是因为前几日的那起大新闻。 不久前,位在费茵城东北边的丹斯镇,因不明原因,某夜忽然恶火窜天。 许是因为彼时为深夜一二点的时段,是以黑夜下火势熊熊,邻近的城镇村庄竟无人察觉,导致该小镇一夜烧毁,当时镇上的人无一幸免。 深夜的小镇所有火源都已熄灭,不可能无缘无故半夜走水,这起事故来得如此突然,而受灾范围又不合常理的涵盖了整个村子,明显是蓄意纵火。 奇怪的是,圣教会直到一周前才公布嫌犯是某某逃犯与他的恶党,犯人至今尚未落网,要各个设有传送阵的边境城镇严加防范。 此消息一出,愤怒、批评与质疑的声浪此起彼落。 有人说这嫌犯太过歹毒,全镇二三十户人口都与他无冤无仇,竟然就这样害数十条性命无辜葬生,也有人觉得圣教会之所以拖了将近一个月才说,是因为这是他们的逃犯干下的,颜面无光。 另有少部分的人则认为此事并不单纯,有人说圣教会或许还有隐瞒什么,距离事件发生已有一个月余,可公布出来的讯息量实在过少,不相信教会那边没查出什么。 还有人怀疑,这其实是恶魔用来自地狱的黑夜业火干的,不然为何会半夜火光冲天却没有半个人注意到,何况那烧得可是一整座镇,火势绝对不小,距离几公尺远的那些小村小镇没道理不会注意到。 人们暗自揣测那至今还没落网的逃犯如今身在何处,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舞,人心惶惶。 尽管来往的旅客减少,城中警卫管制严苛,却没有影响费茵城的商业贸易,街上大小市集照旧,照样有人出来摆摊贩售商品或是街头表演。 “……哈?” 只是刚好路过却莫名其妙被人乱诅咒的栗发少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双鎏金琥珀色的杏眸眨了眨,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名把自己包得像是童话中恶毒巫婆的老妇。 “在你的至亲当中,与你关系十分亲密的那位——”老妇身穿阴暗破旧的服饰,戴着洗得发白的浅灰头巾,嘶哑的嗓音听起来令人不觉背脊发凉,寒毛倒竖。 一双灰败的双目像烧制失败的琉璃珠混浊,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她所预言的对象。 少女欲言又止,思忖再三后选择不吭声,而是继续困惑地看着对方,一边听老妇人一字一句拉得老长的说话,一边思索着是不是该挪动自己的脚向目的地而去。 她眉头时不时微蹙,神情看上去有点烦躁,抱着面包的手指不规律的轻敲纸袋。 “在最后的最后,就在那个命运之日,光明与黑暗终将重逢交错之间,将回归神的怀抱。” 老妇的音量突然放大好几倍,瞠大双目,话音刚落便猛地张开双臂,恰好有一束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神明的使者在那光芒中拍着洁白的小翅膀缓缓降落,而她正准备拥抱他们。 这个夸张的言行举止来得猝不及防,不仅是少女怔了片刻,连旁边的摊商、选购的客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一大跳,原本热闹喧嚣的市集顿时出现一片安静的真空地带。 “啊?喔、那个、呃……谢谢警告?”她神色微窘瞧着那张神情有些迷离的老脸,想了想,最后支支吾吾吐出四个字的道谢。 我比较好奇……你这样剧烈运动不会闪到腰吗? 见老妇宛如化成一座刚造完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完全没听懂的少女.缇菈嘴上一边说着告辞,一边加快脚步走向下榻的旅馆,同时在心里很不厚道的这么想。 她得承认自己有些心烦意乱,才会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而造成她如今情绪烦躁的源头,难以计数。 其一是因为他们逗留在费茵城的时间已迈入第三天,其他因之前那场意外而分开的同伴却迟迟还没得到通过传送阵的许可,仍滞留在圣教会南部一个名为“波德”的边境小镇,导致冒险团的任务结束之日遥遥无期。 因能力暴走误入奥格登森林、在森林中遭遇不明袭击、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幻境以及偶然发现伊斯特一族的族地,这些都已是将近两周以前的事。 当时作为幕后操纵者的珀莉在暗中袭击她、赛迦和博斯未遂逃逸后,为了一些事,他们又在天空妖精的聚落逗留了四五天。 后来才在几名天空妖精的护送下离开森林,两天两夜的路程不算久,很快他们就抵达费茵城西边的某个小村庄,并在前天傍晚通过严格的城墙守卫进入城里。 彼时不过六七点的时间,街上大半的店家早已歇息,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行人来去匆匆,大约是下工急着赶回家,他们在守卫的推荐下找到了这间套房式民宿。 其二则是她不可靠的记忆似乎有重新上线的趋势,证据便是她在伊斯特的族地时,终于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见过赛迦,还不只一次。 命运的相逢 第70章 失物之兆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难怪那个没什么口德的家伙之前一直欠揍的喊她“三岁小孩”,当时的自己可不就是三岁小孩嘛! 虽然令人讶异的是自打他俩在海滨洞穴共患难开始,他似乎都没有再这么喊过她…… 话说回来,那个人到底多大啊?真实年纪绝对不只有二十出头,何况在缇菈不怎么清晰的印象中,赛迦的脸貌似从未变过。 少女甚至还回想起在那个樱花纷飞的时候,那位顶着大哥哥的脸却是一头银白色头发,神态气质都相去甚远的家伙,不就是自称“阿库玛”,还说告诉她也没差反正她也不会记住的某恶魔吗! 现在想想,自己记性会如此之差,指不定就是某恶魔做的手脚,删了她的记忆还害她得了健忘症,明明这位当事人的外表与当年相比没有太大的改变,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几次都未曾认出来。 自打他们一行入城后,大概是为了不惹人注目,黑发青年不再绑着那条遮住额头的宝蓝,而是一直戴着那副土到掉渣的黑框眼镜。 尽管对于青年配戴眼镜的印象也不过是这几个月见过的一二次,此外并未再看见那副眼镜,也不妨碍她拼揍出三岁以前的事……虽然除了与赛迦有关的记忆外多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还越想越令人生气。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那些回忆里,某个人多数时候根本就是仗着身高在欺负她。 拜此所赐,最近晚上睡觉时做了更多稀奇古怪的梦……还没一个记得住,睡眠质量大幅降低这点倒是十分明显。 说实话,缇菈不晓得自己干嘛在意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她和赛迦的关系本来就与“融洽”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原因多是出在对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上。 而伊莉丝作为妖精王之女,因为同胞的问题在三族之间忙前忙后的,根本无暇顾及他俩; 阿奇拉性格虽温和明事理,但是也不能指望一只小猫能充当和事佬,所以更多时候他比较像在一边看戏。 于是待在奥格登森林的那几天,他们之间只剩下摩擦冷战这种常态,就像颗不定时炸弹,经常说没几句就能吵起来。 直至离开森林来到费茵城,大部分时间出现的都是其他几种特殊情况使得这样的常态已不复见,令缇菈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些“其他情况”反而让她更加烦躁了。 他们下榻的地点离刚才去的面包店以及人声鼎沸的市集就两条街的距离,穿越主要道路后的第二条街口便是旅馆的大门。 进去后,驾轻就熟地穿过大厅,推开后门看见的是中央花园以及排成方形的十几橦木屋。 每栋木屋都有四层楼,上下走的是公共楼梯,每层都是家庭式的格局,有小客厅、有公共卫浴、有房数间,适合团体住宿又各项设备一应俱全,离热闹街区也不远,租赁费用却意外的便宜,这点倒是令人意外。 不过当缇菈推开属于她同伴的那间房门,亲眼目睹里头是怎样的混乱情况后,她仍忍不住在内心埋怨起自己的脚步之快,埋怨着面包店为什么离旅馆这么近,尽管她已经出门快一个小时。 “呦!小缇!你终于回来啦!”一个爽朗的男音在她开门的那一刻传来,随即响起一两个疑似物体落地的声音,仿佛是欢迎她归来的礼炮,还是空有声音没有烟的那种。 “……”她瞪着那人不说话……或者说,是瞪着散落满地的东西不说话,因为这间双人房……是的,双人房,两个青年的房间,看起来像是被飓风侵袭过一样乱得不象样。 最为显眼的是铺满整个房间地板的棕色地毯上,散落着三四只白玉制成的小巧花瓶,它们本应该被安放在窗台、书桌以及两张床中间的茶几上,此刻却像是几只全倒的保龄球瓶凄惨无比。 瓶里的清水全洒了不说,鲜花凋零在大片深色水渍上,鹅黄色、乳白色的花瓣十分突兀…… 也许她该庆幸地上铺了地毯,那几只可怜的花瓶摔在地上只会发出几声闷响,而不是物品碎裂的清脆声响(从而引来房子主人的注意),更该庆幸没有看到玻璃裂成碎片,空荡荡的窗户? 书桌上一份今日早报被随意摊开搁置在那里,角落里那个奇怪的圆柱状装饰物同花瓶们一样的下场,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靠窗的那张床,洁白的床单铺得平整,没有任何一丝皱褶,同色的棉被完美迭好。 那是因为出了大门你绝对会想趁机逃跑…… 缇菈很想这么说,但她只是愣在原地看着这位似乎在进行某种谜之捆绑游戏的金棕发青年,毫不怀疑这绝对是不在场的另一个人干的好事,同时在心里腹诽着怎么就没给这家伙的的嘴塞上布。 “你怎么去这么久,面包……怎么了?怎么站着那儿发呆……噢!如果你是想问赛迦去哪,抱歉,他几分钟前出去了。”某人嘴上虽说着抱歉,脸上却完全没有歉意的成分存在,这句道歉说得一点也不真诚,尽管缇菈不晓得他干嘛道歉,何况她目前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 “我没兴趣知道那家伙去哪,我比较想问——”她抱着面包靠在门边,眉毛高高扬起,上下打量对方这副可笑的模样,“你这房间是怎么搞成这样的,莱特哥?” 被人用尼龙绳五花大绑的青年.莱特,终于在她问出这个问题时跳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的瞅着她,身上穿的是宽大的长版罩衫,衣摆长至小腿,看起来……特别俗气。 定睛一看,那是一条尾巴! 再仔细瞧,竟然还是一条满是金黄色鳞片的尾巴!!! 难怪他没穿裤子……缇菈在看清那条貌似是连在某人屁股上的尾巴时,只觉得自己眼角狠狠一抽,一推一拉就将莱特推回房内时顺带关上了门,动作十分流畅,前后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 “你这又是怎么了?!”她瞪着莱特那条摇来晃去的尾巴,除去醒目的金鳞,大约有她的两只手臂合起来那么长,一人便能环抱的粗细,放在深棕色的绒毛地毯上特别的显眼。 刚刚才被诅咒说近期内会有亲人过世的缇菈,仰天长叹,在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被这条金灿灿的尾巴闪瞎的同时,更加心浮气躁,顿时燃起一股想把上头刺眼的鳞片全拔掉的冲动。 没错,这就是前面说的“其他情况”,也是害她心情烦躁的第三点原因。 缇菈不禁回忆起那一天。 命运的相逢 第71章 失物之兆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她和赛迦以落汤鸡的姿态随博斯回到天空妖精的族地时,已经是遭到偷袭的两天后……是的,他们俩失踪了一天两夜。 就在那一天的清晨,不知为何,本应跟其他同伴一起被困在南部边境城镇的莱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严格来说,莱特也不算是突然出现,因为当他们俩回到村落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妖精们拿着长矛状的武器团团包围的这位、呃……好吧,事实上,她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认出莱特。 在目睹那个诡异场面时,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傻站在原地。 原因无他,因为莱特当时的外表是一头足有两公尺高,在夕阳下散发出金红色光芒的黄金龙。 换作是冒险团的其他同伴,想必也无法将眼前这头美丽无比,自带强大威压的生物和那位自诩是“绅士”、“女性之友”却没一次靠谱正经过的金棕发青年联系在一起。 若是这头黄金龙的体型再大上一号,估计就连奥格登森林的树木都挡不住他那显眼的外表。 说句题外话,缇菈觉得妖精族的公主原本大概是想说莱特这年纪对龙族来说就跟人类的胎儿差不多……或者更过分一点? 不过这都只是她自己这个同伴很不客气的想法,人家公主可是很有气质的,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不文雅的话呢。 好了,闲话休提! 幸好在巨龙的鳞片是这世上已知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东西——后颈除外,那部份的龙鳞比较薄也比较软——不然莱特估计等不到他们回来认领他就会先被警戒心强的妖精们给捅成黄金筛子。 想到这里,缇菈心里一阵后怕,偏偏这头没心没肺的龙还悠悠哉哉地趴在那里,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看见她时甚至还用力甩了下尾巴(险些将一旁的妖精和树木打飞),简直像某种大型宠物,一点龙族尊严都没有,阿奇拉变成小猫后看到她都不会摇尾巴,他倒是摇得很欢。 话说回来,莱特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将这些疑惑拿出来与博斯、伊莉丝讨论,妖精王的代理在得知莱特是龙与人类结合所生下的孩子后,先是古怪地沉默了几秒,瞅了眼她家王女殿下后才说出想法,他认为这应该是青年血脉觉醒后的姿态。 巨龙的血脉传承同妖精族一样艰难,因此为了与外族(特别是人类)结合以延续种族,它们本身还具有拟人的秘术; 而人类与龙族的混血儿,不论出生时是人还是龙的外表,只要经历过血脉的复苏与觉醒后,都能够自由切换两种姿态。 不过,以龙族的寿命来看,莱特的年龄实在太过年幼,尚且无法掌握这种能力以至于偶尔的能力失控也不是没有可能,就跟缇菈自己处在血脉骚动期,伊斯特一族的能力随时都会失控暴走的疑虑下差不多。 再者,龙族的抗性是所有异种族中最强,很多物理攻击以及魔法咒术对它们都不管用,所以“被人操控心神变成龙的姿态”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低。 尽管不晓得莱特为什么突然能力失控(之前都好好的),也无法得知他为什么会以这副姿态出现在森林里,连本人自己都说不上来,但至少搞清楚他变成龙并非是受到什么变形诅咒。 前面刚提到他们在奥格登逗留了四五天才离开,这其中有很大的因素是在等莱特变回人形。 看在造物主的份上,他们不能带着一头本来就很惹人注目的龙(还是黄金龙)大摇大摆地赶路,那绝对会引起大众的恐慌,他们甚至不晓得这头龙在飞来奥格登的路上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 所幸在等待的期间,缇菈一边追着赛迦盘问过去的事,有时两人会闹出一点小小的不愉,同时还接到了先前一直错过的搭档的讯息通知。 『我睡前才将那小子用特制的绳子绑在他床上,还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结果你知道我半夜惊醒时看到什么——』 即使通讯水晶没有视讯功能看不见表情,声音也没有明显的高低起伏,但是缇菈愣是从零平淡无波的说话方式判断出他本人应该正处于怒火中烧,结果怒极反笑的状态。 ——不过她对此强烈怀疑,睡眠不足才是生气的主因。 『旅店的墙上破了个超级大洞,满地残骸,隔天一大早还有人说半夜看到一个金色的庞然大物从我们房间一闪而过,那家伙是中邪了还是脑抽了非得挑这种敏感时期闹事,我们整个商团都被镇长派来的人仔细地询问盘查一番,看来传送阵的申请通过短时间是拿不到了。』 “……”缇菈无语,回眸看了眼躺在村落中央,睡得肚皮朝上还直打呼的某条龙,决定将话题聚焦在自己最担忧的事上:“它会不会被人看到、我是说,在来这里的路上……呃……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我想应该不会。龙族飞行时有个怪癖,它们喜欢飞在云层上……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色的水晶中传来零几乎是碎碎念的话语,『总之昨天这附近的天气是阴天多云,从这里到奥格登中间都是圣教会的领域,不是茂盛的森林就是连绵的高山,基本都是些无人地带,至少能保证他在天空乱飞的时候减少目击者。』 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缇菈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一头美丽而威严的黄金龙,在天空优游飞舞甚至来回画起八字的奇怪画面……以莱特的性子好像还真有可能?! “零,关于莱特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你有头绪吗?例如在事情发生前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博斯爷爷说,能力会忽然失控,通常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心神不稳导致的……” 当他们把莱特从某种危险境地中救下后,马上便发现对方的状况有些不大对劲。 当时在场的洛伊尔不太情愿地告诉他们,妖精们检查出这头龙的精神混乱,脾气暴躁,情绪极度不稳,降落后一度差点毁了村落,所以博斯给它用了点比较强效的缓和剂。 尽管妖精老人也跟着表示好生安抚后很快就会变回来,但缇菈对此还是多少有点担心,主要是担心莱特一日不变回来,他们就一日无法和伙伴会合前往菲雅利王国,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能把身为任务重点的莱特丢在这里自己离开,这样一来这趟护送任务就永无完成之日。 『……』没想到那端却安静下来,静到缇菈差点以为是水晶通讯出了问题还是对方掉线时,她的搭档终于没好气地回答:『你倒是跟我说说从我们出发那天起他有哪一天正常过?』 “……”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无法反驳怎么办。 最后这个问题,随着那天莱特突然恢复人形,结果因为全身上下未着一缕在民风相对保守的妖精村落中闹出妨害风化的问题而不了了之…… 虽然她也没听说过哪里民风开放到人人都可以光着身子逛大街,没准其他大陆有? 现在让缇菈比较头痛的是,某人时不时会冒出来的翅膀、鳞片和尾巴。 原以为变回人形后就没事,殊不知这些“小毛病”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自从进城之中这个问题变本加厉,日趋严重,所幸还没严重到半边身子乃至于全身都变成龙的型态。 命运的相逢 第72章 失物之兆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为此赛迦没有一天给过莱特好脸色看,让缇菈非常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体内那些黑漆漆的住宿者们将自己这位同伴一口吞了。 就是不知道龙族的抗性对魔族有没有效果? 她无奈地想着,将莱特身上的绳子除掉后顺带把面包塞进对方怀里,动手将散落在地的物品归位,见某人啃面包还甩动尾巴的不雅吃相时,顺带投去带有警告意味的一眼。 尽管早就不记得莱特那条闪瞎人眼的尾巴第几次出来见客,但他看上去已经完全习惯自己突然会多出身为龙的一部分。 还记得第一次多出这条金灿灿的尾巴时,据本人的说法是:“重的像是有人在我屁股后面绑上一头猛玛猿。” 可怜的、年幼的龙族小王子连挪动脚步都挪不得,只得趴在原地挺尸。 更可悲的是尾上的龙鳞太锋利,一碰就见血,让人无法搬着他的尾巴移动……重点是“那样会很蠢”——出自于赛迦之口,不意外。 而现在呢? 瞧那尾巴甩得就像猫尾巴一样灵活轻巧,她强烈怀疑某人跟阿奇拉学过怎么摇尾巴,但是绝对忘记学“优雅的摇法”,每次都会用力过度以至于把一些东西扫到地上。 “赛迦有说他上哪去吗?”终于将最后一个装饰(那个圆柱体装饰物,木头制,超沉)归为原位后,缇菈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站在房间正中央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可环视一圈后,却发现不见踪影除了某个人之外,还有某只小小的黑色身影。 于是趁着莱特努力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时,她又补上一句:“还有阿奇拉去哪了?” 随手翻开被人搁置桌上的早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关于丹斯镇恶火的后续报导,斗大的标题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就头疼眼珠子更疼。 再往后翻,是社会版面,大致浏览过“一月内多起空门窃盗案,疑似窃盗团体所为?”、“近日半夜常有扰民噪音响起却迟迟抓不到肇事者!”、“森林中的原兽与往年相比数量减少?”等小新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哦,还有关于萨芙特王国的新闻? “嗯?喔,去镇上搜集情报,看圣教会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还顺便捎上阿奇拉,说是带着可爱的宠物更方便。” 莱特的回答多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过缇菈仍将心神放在报纸上,那个萨芙特王国的新闻提及了许久不见的双胞胎,看来两人已经开始出席一些王室例行活动,且似乎颇受好评…… “真是,如果不是这副龙不龙、人不人的样子,我也想跟着去啊,明明找漂亮小姐们套情报一向是我的拿手绝活,连零都比不上——” 青年的语气完全就是在抱怨,尾巴还使劲地拍打着身下柔软的床铺。 缇菈偶尔一瞥瞧见那力道,起先还有些担心那张床会不会被他打散架……而后听到莱特那近乎唠叨的回答,她的心中却顿时一突,一股胸闷的不适感一闪即逝。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十分厚实的可爱白云,和谐得像是一幅油画,最完美的艺术品,只需一眼心情便由阴转晴; 而在这蓝天之上,则是她的祖先奥米加.伊斯特所设下的,谁都无法看见的结界,另一端连接的便是另外的六个世界。 也正是这个看不见的隐形结界,在大浩劫过后莫名隔绝了迪芙兰特的五大陆。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学者在调查其中原因,却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 她眉头微松,视线转回来时,恰好瞧见莱特投向她的眼神。 青年方才正说在兴头上,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句话打断,表情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呆傻,唯有那双锐利的淡褐色眼眸底部满是藏不住的吃惊。 那种眼神实在太过诡异,似乎不纯粹只是惊讶,缇菈刚放松的柳眉顿时扬得老高。 “干嘛这么看我?”她很不自在地说,“感觉很奇怪。” “不、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他说,神色诡谲,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缇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你知道你这句话听起来醋味很重吗?” 缇菈一听,第一个反应是愣在原地,两片粉嫩的唇瓣微启,看似一时半刻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话中含意,白嫩的脸颊登时飞起晚霞似的红云,直红到耳边,如即将烧开的热水。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幸好旅馆的隔音质量好,除了防止莱特每天无意中制造的笨重噪音干扰他人外,今天还顺便隔绝了缇菈的高分贝嗓音。 下意识想拿惯用的弓朝那颗金棕色的脑袋上狠狠敲一顿,可当她往背后左摸右摸,指尖却始终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这才蓦然想起爱弓放在隔壁自己房间,现在去拿好像也太迟了些…… 于是她只得悻悻然地坐在莱特隔壁的那张床上——赛迦的床,顺带一提,这床干净整齐得像是根本没有人在上面躺过。 莱特耸耸肩,对她过激的反应不以为意。 方才几乎是尖叫出声的缇菈正捂着嘴懊恼不已,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怒目而视。 才怎么样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奇怪的话?你是说吃醋吗?” 莱特一脸困惑地望着缇菈,倾身靠近一看,发现她脸上的怒意货真价实,似乎是真的开不得玩笑后,神情微变,转而透着显而易见的好奇,“都说了那只是一种感觉,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再说你真正喜欢的不是零吗?” 若说先前的那些话是他当下真实的感想,那么最后的这句话,在他的认知里就真的只是个玩笑,纯粹是对后辈以及友人的打趣。 栗发少女闻言睨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谴责他乱说话一样,脸上布满的红晕早已退去了大半,正色道:“我是喜欢零没错,可也不是那种想要谈恋爱的感觉,你少在那边乱说。” “为什么?”这个意想之外的答案勾起了青年的好奇心,他的身子继续前倾,淡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你喜欢零,可是你们既不是家人,也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会是那种想要交、呃……交往恋爱之类的感觉?” 缇菈愣了一下,因为莱特此时的神情就像个好奇宝宝,仿佛他完全不理解缇菈所说的话,以至于她直接忽略对方话中那个奇怪的停顿与转折。 这个听起来很简单的问题似乎难倒了她,她双手环胸开始左摇右晃,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呻吟声,整张脸皱成一团,表情极为苦恼。 最后她学着对方方才的样子耸耸肩,回答的语气有些随意,甚至不是很确定,“零对我来说,有点像是爸爸或是哥哥——当然前者是跟我家老爹比的话。总之我喜欢他,但不是那种恋爱的喜欢……话说你靠得太近了吧?!” 命运的相逢 第73章 失物之兆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伸手搭上青年的肩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除了苍和零之外她实在是很不习惯与异性离得如此近,不过她其实还有些话没说。 若以血缘加上年龄来看,真正比较适合嵌入“父亲”这个角色的人,还是万比较合适,可惜他是舅舅不是爹——尽管那时他俩还没认亲,但是在平日无任务的时候,冒险团副首领对缇菈的确是非常照顾,特别是在不归山回来养伤的那段期间。 “是吗……”莱特的神情有点茫然困惑,像是依然不懂她的意思,让缇菈动作一顿,不禁暗自纳闷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复杂,不然为什么对方还是这种表情。 忽然,一道锐利无比的目光与气息自后方直射而来,来势汹汹破开的空气冰得渗人,好生熟悉的感觉,缇菈霎时寒毛直竖。 猛地转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去收集情报的赛迦。 呃、不对,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为什么我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气息!缇菈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莱特也带着傻乎乎的表情看了过去,眉头微蹙一下便舒展开来。 黑发青年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一向穿帽衣的他这次额上空无一物,且难得穿着件灰色上衣与天蓝外套,看上去不似二十好几,倒像是十来岁的少年。 只是这位“少年”铁青着一张俊脸狠狠瞪视他们俩,周身浓郁的不祥之气像是泄洪似的向外溢散,哪怕他高挺的鼻梁上正挂着一副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也没能挡住那张黑如锅底的脸色。 不过那副眼镜真的很俗气,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戴着它走在路上简直就是大众脸,任谁经过大概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就像几个月前在萨芙特城擦肩而过那样,她不止一次怀疑那上面可能施了什么能迷惑人或是降低存在感的法术。 趁她走神之间,那个活像是有人欠他几百万的家伙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走近后他的存在感一时间蹭蹭蹭地往上涨,想视而不见都难。 镜片后面那双蔚蓝眼睛微微瞇起,死盯着她……搭在莱特肩上的那只手,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好像随时会切换成恶魔的人格。 可被他这样恐怖的眼神瞅着,缇菈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不仅红杏出墙还被人捉奸在床……啊呸呸呸,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这个丰富法,一定是因为莱特这家伙刚刚乱说话的缘故。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漆黑的小身影窜过青年脚边,猛地往自己扑来,一个眨眼,前水晶宝宝.现黑色小猫.阿奇拉就窝在她身边团起身子,打了个呵欠准备午睡! 对此,被同伴打上洁癖标签的赛迦本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迅速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全神贯注地瞪着缇菈和莱特。 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莱特的小命就要不保,也无法指望昏昏欲睡的阿奇拉出声缓颊气氛,眼下她只能自立自强。 首先第一步:主动开启话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呃……你这副眼镜哪来的?跟你本人的气质不搭。” 只是话音刚落她就想自打嘴巴,觉得这个话题转得既生硬又没艺术。 没想到赛迦闻言,脸色稍霁但依然不好看,可周身那恐怖的气息却稍微退去了些,“这个?”他眉头轻挑,指着脸上那副黑框眼镜淡淡地道:“是过世弟弟的遗物。” 听到弟弟一词,缇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某位少主那张雌雄莫辨的灿烂笑脸,但是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因为赛迦口中所说的弟弟已经不在人世,因此随后浮现出来的,是另一名少年的脸。 ——在日前那场真实却又透着某些古怪的梦境中,那名同明沂用着同样的称呼来呼唤眼前这人的黑发少年。 尽管少年略长的浏海以及脸上那副眼镜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可是那隐约看得出与赛迦有五六分相似的五官,以及那双如绿宝石般明亮而冰冷的眼眸,却格外地令人印象深刻。 现在想来之所以会久久不忘,多半也是因为他和赛迦一样,戴上那副平凡无奇的黑框眼镜就像是变了个人似——或者说,存在感低得不象话; 即使如此,任何生命但凡有一丝气息便会留下一点点“痕迹”,不管这个痕迹多么模糊,所以一旦想起后印象反而会清晰许多。 是说,只要戴上眼镜后气息减弱,甚至还能降低存在感……难不成、那真的是什么魔法眼镜吗?!感觉不像啊,就只是一副普通的眼镜。对气息一向敏锐的缇菈注视着赛迦将眼镜取下后回复一如既往的熟悉气息,在心里再一次针对“这副土到爆的眼镜是否深藏不露”这点腹诽着。 不过,纵使知道了这副看似平凡又不平凡的眼镜来历,少女这时却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面前青年的表情十分平静,可当他取下眼镜后,那双蓝色眼睛明显笼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霾,显然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极可能与他口中那位弟弟的有关。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在对方好整以暇地注视下显得窘迫不已,蔚蓝色天空即使罩上了浅灰薄纱依旧耀眼的仿佛能穿透身躯直达灵魂,她就是低下头都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 很快,这样的注视就被莱特的动作给打断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呜噗————”拖得老长,引得她迅速抬头。 “哎呦……我的肚子啊……”金棕发青年抱着肚子哀嚎着仰倒在床上,看似疼得直打滚,但缇菈极度怀疑他根本就是装的。 “跟你说多少次,不要从我背后靠近我。”黑发青年则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边用着几乎能掉冰碴的口吻一边收回刚刚肘击某人的手,重新回到双手抱胸的端正姿态。 “我、我又没有靠近你……只是经过而已……”显然莱特是因为刚刚在赛迦背后鬼鬼祟祟的不晓得在干嘛,才会惨遭无情对待。 缇菈完全不会施舍同情,一来是这家伙皮粗肉厚,好像根本没有痛觉神经似的,二来则是因为即使落到眼下这种情况——她指的是莫名其妙变成龙跑到奥格登森林——莱特这家伙也未曾放下想逃跑的念头。 这段时间她和赛迦使了各种手段才将这个过动的大龄儿童妥妥地塞在房间,不让他试图逃跑,这也是为什么她先前看到那个诡异的谜之捆绑也不觉得惊讶的原因,不然现在报纸的头条上恐怕就会写着她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标题、不,别让她想起那种可能性的画面! 缇菈都想给他颁发一个勤奋奖了,真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想逃跑,难不成是讨厌自己的未婚妻?可是在上路后艾斯曾说过此次龙族与精灵族的联姻并未确定,只是想先让双方先见上一面熟悉彼此。 零也和她说过莱特少时便离乡背井,跟着维克做冒险者的学习以及剑术修行,所以其实没见过那位精灵公主——后面那句是莱特在第一次被捉回来时大声嚷嚷所做的补充。 那么让他如此抗拒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脑海中浮现的这个问题令她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就像小猫的爪子在不断搔抓内心。 命运的相逢 第74章 薄暮时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于是趁着赛迦以要换衣服为由将他俩赶出房(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变得很难看),她抓着一步三回头的莱特,一屁股坐在小客厅附的沙发上以免他直直往大门走。 虽说她觉得莱特应该是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拖着这条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这种行为…… 但是考虑到青年这几周来智商正莫名往低龄儿童的方向退化发展,而且最近几天有变本加厉的倾向,还是看紧他比较保险一点。 “莱特哥,你为什么那么不想去菲雅利王国?是讨厌你那位未婚妻?”她刚坐下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什么?没啊……我没见过她本人也有没相处过干嘛讨厌她……”莱特拉回视线看了她一眼,连忙摆手否定这个猜想,下一秒又回眸去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房门。 缇菈也跟着看了过去,但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既然不讨厌,那你为什么想逃跑?” 于是她收回视线继续问,没有多想,毕竟青年化龙时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貌似到现在还残留一些后遗症,精神恍惚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是近期常有的现象。 可这次莱特的目光却没有从自己的房门移开,视线死死地黏在那上头,那无比专注的神情,仿佛被门上的木头纹路深深吸引似,看也看不腻。 “因为我怕遇到大姐……”他说,看上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有问必答,大抵也没注意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大姐?噢、是了,莱特是有说过他有姐姐来着,而且言谈间确实像是很怕他的姐姐……“话说你到底在看什么?”缇菈眉头一挑,再次看向那道紧闭的房门,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嗯,真的奇怪……”他低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露出一个思索的严肃表情,“原本没有的……” 到底什么事情让他想得这么专心?“莱特哥!”缇菈在心里头想着,同时稍微提高音量,某人这会儿才终于舍得将注意力分给她。 “而且那味道……啊?”尚未完全自思绪中抽身的他满头雾水看向神色明显不虞的缇菈,竟然还问:“怎么了?” 瞅着那张全然不解的俊颜,缇菈只想冲回房间拿出爱弓狠狠敲打他一顿以消心头那股积累已久的怨气,“我才想问你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忽然,她瞇起双眼,神色诡异地说:“该不会是因为伊莉丝有未婚夫,受到打击而将目标转到其他人身上……”随着这句话投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似是挣扎似是不悦。 莱特听了她这无凭无据的言论,脸色顿时铁青一半,“不要说那么恐怖的话,我喜欢的是人类的女性,话说你这副表情跟赛迦未免也太像……” 不过看到缇菈更难看的嫌恶表情,他只得立马改口:“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实话,可以吗?” “洗耳恭听。”虽然有点好奇为什么要强调“人类”两个字,但少女正襟危坐,决定先将这个疑惑放一边,准备听听同伴要说些什么。 “……衣服。”青年只说了这两个字便迅速瞥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一脸严肃的与她对望,仿佛这样就算说完了。 “……什么?”这回轮到缇菈一脸茫然,完全不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 莱特耸耸肩,似乎不意外她听不懂自己的话。 “赛迦的衣服。”他压低了音量,指着自己的衣服如此说道:“我记得他出门的时候穿的明明是套头式的帽衣,我也没见过他身上那件外套,裤子好像也不是出门前的那条。” 经他这么一说,缇菈也仔细想了想,呃……好像、确实……从没见过赛迦刚才那身外套。黑发青年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帽衣款式,问他为什么,得到的是“挡脸比较方便”这样听着莫名其妙却又感觉很有道理的回答。 说起来她家老爹也非常爱穿各种款式的帽衣,似乎也说过类似这样不伦不类的话…… 嗯?不对啊,就算赛迦真的换了身打扮,但是这跟他一直盯着房门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怎么注意到他换了衣服? 缇菈在心中腹诽着,再度用某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金发青年,而夹杂在其中的质疑意味太过明显,后者这回可看懂这目光背后的含义,赶紧接着解释。 “换了件衣服不打紧,最大的问题是他身上的味道。”他用力挥着手,示意缇菈将重点放在最后一句话,状似不经意地再朝房门投去一眼,“最近……因为这个缘故,我的五感比较灵敏。”说着他尾巴轻甩,差点掀翻旁边的木桌。 “味道?”缇菈忍住瞪他甚至翻白眼的冲动,全副心神都放在这个重点词汇上。 说到赛迦身上的气味,她脑中只能想到热呼呼的巧克力牛奶,蒸腾的热气中还带着微甜的奶香,熏得她双颊泛起红晕。 “那味道对一般人来说应该是淡到难以察觉,但是我嗅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微微靠了过来,语速缓慢而压抑,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房门那边徘徊不定,似是在确认着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 短短的一句话六个字,一字一字地如铁锤般猛力敲进缇菈的心间。 少女闻言迅速起身,她还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下一秒,眼前便因突然大幅度的动作而陡然一黑。 在那一瞬的黑暗中,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在奥格登森林遭遇袭击时所看到的幻象—— 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人被无数的黑暗荆棘贯穿了身躯,头、颈、躯干与四肢无一幸免,浑身鲜血淋漓的破碎画面。 ……….. 那个暗红不祥的画面,迅速的就像流星划过眼前,破碎的犹如细沙一般,转眼便消失无踪,叫人抓也抓不住。 偶尔午夜梦回也只余下模糊记忆,以至于当它重现时也不过几秒的时间,但是,又好似过了漫长的好几分钟甚至好几个小时…… 至少当她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正扯着那人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快把那领口跩到变形。 环顾四周,所处的位置也不在客厅而是赛迦与莱特的房间,后者正站在打开的房门那儿捂着嘴,肩膀不住颤抖,隐约可听见闷闷的笑声,明显是在憋笑。 而从赛迦黑如锅底的俊颜和敞开的房门来看,或许、大概、八成是她沉浸于那个幻境的恐惧当下无意识冲进了两个男孩的房间……老天,这听起来真是让人惊恐无比。 而且看看她的手在做什么? 缇菈迅速低头审视自己的手,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气势汹汹地闯进房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上身只着一件单薄衣物的黑发青年,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饿虎扑羊…… “……” 该庆幸对方只脱了外套,衣服裤子还没脱吗?呃……不不不,还是不要往下想好了,再想下去那画面太过刺激,她小小的心脏负荷不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胆的事,缇菈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只觉得自己脸颊热度直往上升,烫得都能煎蛋烧水。 她在这里羞得面红耳赤,莱特在后面捂嘴笑得不能自已,赛迦看上去则是气得不想说话……也是,换作是她在换衣服时被人突然闯进房门,还二话不说揪住领子差点被扒了衣服,那面色能好看吗?当然不能。 “呃……那个……抱歉、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缇菈慌张地道歉,说话难得结巴,揪着人家领子的手倒是一直没放——估计是忘了。 命运的相逢 第75章 薄暮时刻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黑发青年没等她说完,而是先解救自己几乎变形的衣领。 整完衣领,凌厉的目光首先剐向某位兀自偷笑的某人,逼得对方不得不使劲将笑意憋回肚子结果险些内伤,再转而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端详面前神色窘迫的栗发少女,脸色稍霁却仍旧未发一语。 窝在床头的阿奇拉打了个无声哈欠,尾巴甩了甩,那双极通人性的金色猫瞳眨了眨,眸光流转中似有炽光闪过,映出眼前二人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对方深沉的眼神看得缇菈浑身不对劲,想倒后几步拉开距离,却因为双手被对方捉住退也退不得,“做、做什么抓着我……” 她话都说得不利索,蜂蜜金的琥珀眼睛因尴尬而飘忽不定,双颊开始涨红。 青年闻言眉头顿时轻轻一挑,审视的目光中多了分鄙夷,显然对于这句话颇有微词。 他的神色虽带点鄙视嘲讽,语气却相当平静,还稍显无奈,最后一句甚至有些打趣的意味,完全听不出任何一点讥讽之意,导致缇菈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此人是不是被阿库玛占了意识,一时半刻竟没品味出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花了一两秒的时间确定完眼前这人确实是赛迦而非他体内的魔物先生——眸色与自称词都没变化那就表示不是——耳畔便传来莱特略显诧异的嗓音。 “诶?你都听到了?!”许是没想到他们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内容竟一五一十全教当事人听了去,所以那份惊讶的语调中还掺杂了一丝尴尬……只有一点点,此人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那张脸连红都没红一下。 “全部,一字不漏。”赛迦睨了眼对方,径自坐在自己那张过分干净整洁的床铺,略显冷淡地说:“怎么,要我复诵一遍?要知道在中央大陆,不是只有龙族的五感最好,多的是五感同样敏锐的存在。” 黑发青年淡漠的表情未变,那双蓝眼睛倒是明亮了几分,缇菈心中蹦出了“洋洋得意”四个雪亮大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神气十足; 反观莱特,浅褐的眸色微转深,可神色微茫,估计在思索赛迦这番话的含意,又或者这个除了对女性比较细心外其他方面都很神经大条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想什么。 ……啊,差点忘了正事!最初的疑惑重新盘据回心头,缇菈反手抓住那双大手,稍稍缩短方才拉开的距离,使劲一嗅! 很淡很淡的味道钻进鼻腔,带点微甜的巧克力与牛奶的巧妙融合,与身前这人本身的性格气质呈现极巨大的反差,却是从初次闻到便能令人心安的熟悉气味……可不管她多用力吸鼻子,就是闻不到莱特说的血腥味。 看来她的五感只有视觉比较敏锐,真是遗憾的发现。 “……你是狗吗……”头顶上忽传来一句话,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口,她迎上赛迦无语的表情,后者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必需厘清,缇菈并未理睬,“你被袭击了?”她反问,也跟着放手,并未察觉自己声音在微微颤抖,“受伤了?还是敌人的血?有看到袭击者吗?” 之前在奥格登森林,珀莉的袭击很明显就是针对赛迦,何况对方那天逃跑后便下落不明——虽然她的本体其实一直都没有出现,如今没准就潜伏在哪个地方等着他们路过随时突袭。 除此之外,缇菈之所以对海妖精少女如此上心,是因为她很在意当时对方看自己时的眼神。那双深海蓝眼睛中饱含的情绪,比对赛迦的恶意还要复杂许多。 被这么连珠炮地追问,赛迦的表情是掩不住的惊讶。青年抿嘴蹙眉看着个头才到自己胸前的少女半晌,在她紧迫盯人的目光中败下阵,难得叹了口气,道:“我没受伤也没流血。” 只是一句话,短短八个字,就让缇菈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莱特这时终于慢慢踱着步凑了过来加入他们,“那这股血腥味的来源就是敌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这样几个来回,最后一脸深沉给了缇菈一个暧昧的眼神,后者直接忽视。 青年笑了笑,不以为然,转头冲另一人问:“所以……敌人呢?” “死了。”赛迦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回答,语气平静得像是随口一说。 缇菈闻言瞪大眼睛,似乎很想再扑过来揪着他的领子狠狠摇一摇,看能不能摇掉他脸上的透明面具,“死了?!”她不停打量着赛迦的神情,对他这么平静的反应感到难以置信,“你杀人了?” “是,也不全是,不过是对方出手我反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微瞇眼,思索片刻方道:“礼尚往来罢了。”语毕还耸了耸肩,那副随意的模样看上去是真的对于这件事不甚在意,表情好像在说“这很重要吗”。 什么叫作“是,也不全是”?缇菈尚未针对这句话作出反应,便看见对方忽然用莱特看不到的那只眼睛朝自己眨了眨眼,带点轻挑的调皮感,给人一种正面对恶作剧小孩的错觉感。 以赛迦的个性是不会做出这种孩子气的行为,那么眼前这个人只可能是…… 阿库玛!!!少女使劲瞪着对方的双眼,眸色依然是晴朗的蔚蓝,清澈明亮不带一丝阴霾,可是那眼神却带着显而易见,绝不属于这个人该有的戏谑。 她猜,方才青年口中的“是”与“不是”,是指杀人的是阿库玛的人格而非赛迦的主人格……话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从他回来的一开始?还是刚才一秒切换?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变脸跟变天一样快”?! 处于恶魔人格下的赛迦依然保持着一副冷血淡漠的表情,但是那双杏眼却透出一丝异样的邪佞光芒,饶有兴味的欣赏着少女不停变化的脸色。 好吧,缇菈,冷静,冷静,不就是阿库玛的人格不知道何时出现,没必要惊慌失措,又不是没见过—— 虽然自从离开奥格登森林后这个恶魔出现的次数确实有点频繁,但是,要知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阿库玛的存在? 没有,至少莱特没有,所以他们不想让他发现这件事。 少女在心底不断安抚自己,甚至开始推测阿库玛这么做的用意可能会是什么。 先不说别人,在场知晓赛迦体内封印着阿库玛等魔物的只有本人和她,莱特自然是不知道,且因为这件事攸关他们自身的安全—— 除非他们想引来圣教会或是一些对魔物感兴趣的人的关注,所以基本上也不是什么能大肆宣扬的事,自然是能少一个知情者就少一个是最好的…… “小缇,你怎么了?表情看起来好丑。” 莱特略带困惑的嗓音冷不防地插了进来,打断她繁杂的思考,瞬间脑袋一片空白。缇菈用幽怨的目光看过去,偏偏某人还一脸不解地反问:“做什么这样看我?” 少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莱特自打变回人形后,还真没有一天是正常的,常常莫名走神不说,也变得非常没有眼力…… 是看不出来人家正在想事情吗?而且竟然还用这么直接的形容词,一点都不委婉,以前那个对女性相当温柔体贴的绅士去哪了? 命运的相逢 第76章 薄暮时刻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想到这里缇菈只觉得万分无奈,以手扶额,头似乎又微微疼了起来,“没事。说正经的,” 她摆摆手,转头冲着一旁明显在看好戏的人说,“你说有人出手,是有人袭击你?” 没有戏可看的男人面上顿时露一丝丝……遗憾?“是啊,对方还挺懂兵不厌诈这个策略,来人大概五六个,各个都是个中好手,趁我刚好经过小巷子时搞偷袭。” 可他的口气却不像表情那般平静,听上去竟然还点惋惜? 缇菈觉得不好,因为阿库玛说话的语调越来越偏,给人一种自我调侃的感觉,跟赛迦平时较为刻薄讥讽的语气风格着实落差太大,这样下去没准会让莱特发现什么,哪怕他现在脑袋有点问题。 于是她眉头微蹙,尽量不着痕迹向对方使了个眼色,要他想不被发现就注意一点自己的神情举止。 赛迦见状只是轻轻挑起一眉,似乎对此不置可否,但他还是止了话音,转而伸手去搔搔阿奇拉的下巴,换来对方一尾巴拍在手掌。缇菈不大高兴地看着他,正想继续询问关于事情的详细经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嗯?不对啊,你不是去搜集情报吗,没事走小巷子做什么?” 费茵城的主要干道一共四条,呈交叉十字状将整座城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东西二区是商业精华地段,北区主要是居住区以及大大小小的旅社,南区则有着少数民宅,同时也是城内巡守队的本营,而在城镇的最南端,则是城主官邸与费茵城最大的教会所在。 但是令人意外的,黑发青年听到她这个脱口而出的问题,第一反应是皱了皱眉头,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这会儿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他才呐呐地说:“抄近路而已,我不喜欢人多。” 怪了……用的自称词不是“哥”,那就表示现在身体的主导权在赛迦手上,可这个有点别扭的口气也不像赛迦会用的,所以到底说出这句话的是本人,还是体内那名恶魔之主? 缇菈微瞇起眼暗自思索,可惜她感觉不到青年身上的气息有什么改变,更别提眼睛眸色有任何一丝变化,无法确定这个人现在究竟是“谁”,毕竟她是见识过对方能够一秒切换人格。 就在两人各自沉默不语时,莱特左看右看,智商终于难得上线了,“打住,我们能不能先别在意那个问题好吗,现在的重点应该是为什么会有人想攻击他吧?”他一屁股坐在自己那张床上,剑眉拧成了个川字,煞有介事地说,听起来还相当有道理。 呃……的确,要关注的应该是那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才对,好险好险,话题差点就被转移。 其实注意力已经被转走的少女,在回过神后不免这样(毫无自觉地)庆幸着。 缇菈重重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即又想起一件事,“说得好,可问题是我们对此根本毫无头绪,要怎么讨论?”她说,“赛迦,敌人的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人格并非那人,但是在莱特面前还是得用这个名字称呼,只是眼前被问及的青年眉头又挑了起来,表情有点古怪,明明那个名字就是属于他现在用的这个身体…… “那些人全都包得黑漆漆密不透风,活像是见不得光似的,又挑那种阴暗小巷攻击,哪看得到什么特征。” “等下,没有尸体吗?你刚不是说人死了,那总有尸体吧?”莱特眉心微蹙,整个人看起来除了终于恢复正常外似乎也变得相当精明,深邃的棕色眼眸闪过一抹精光。 “没了。”没想到对方却是耸耸肩,两手一摊,道:“那种地方虽然是人烟稀少的巷子,也不代表不会有人经过,要是被人发现尸体的话到时候就要上报了,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我可不想招来城主和圣教会的关注。” 听到最后一句话,缇菈来不及对他的言行举止再次提出警告,便先想起方才早报上关于丹斯镇纵火犯的消息。 圣教会那边发布声明表示犯人至今仍未缉捕到案,因此北部各地区都要加强警备,特别是设有多个传送阵的费茵城,其他边境小镇也需严加防范注意。 要是现在这种时期城内出现了尸体(而且可能还不止一具),那整座城的维安等级绝对会提升好几个层次,届时他们这些外来客肯定是第一批被严格盘查,而且谁晓得幕后黑手会不会耍些小手段陷害呢? 重点是传送阵的审核绝对会变得更加艰难……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无道理。 但是同时她有点好奇,“尸体被处理”是怎么个处理法?赛迦本身是纯粹的风属性能力者,并没有第二属性,体内的那些魔物们似乎没有那种纵火毁尸灭迹的能力,而且动静一大很可能会引来附近居民与行人的注意。 不过,莱特对于尸体如何被处理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那么就先不管敌人的身份,至少能确定咱们正处在『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况下,那么目前要确认的……”他说,神色是少有的严肃,“敌人知不知道咱们的存在?他们的目标是咱们全体还是只有赛迦一人?” 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是……等等! “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可没被袭击啊!”缇菈说着,视线落在黑发青年身上,有些怀疑某人是不是做出什么张扬的行为才被发现。 虽然自己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莫名其妙被人叫住还乱诅咒了一把……但是这不算敌袭吧? “那是因为你走的要不是大路,就是时常有人会经过的道路。”注意到她怀疑的视线,觉得自己很无辜的某人白了她一眼,差点气笑了。 “敌人又不是你这笨蛋,才不会挑那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下手。”这回他的语气正常——或者说讥讽,看来应该是主人格在说话。 “没错,像现在赛迦待在这里,眼下他们暂时是不会贸然出手,除非他们想引来群众的目光以及侍卫们的关注。”莱特也跟着点头表态,给了缇菈最后的会心一击。 “那……”她不满地鼓起双颊,但很明智的不去跟两个男生理论,转而询问提出这个想法的莱特:“我们要怎么确认敌人的目标?” 对方听罢,先是摸摸下巴兀自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冷不防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这种属于明沂的灿烂笑法出现在莱特身上,看得缇菈以为对方被那位叶少主附身还是精神又不正常。 莱特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没怎么注意她的反应,语气满意地说:“问得好,那咱们现在就出门吧。”语毕,他旋即潇洒转身向外走去。 命运的相逢 第77章 薄暮时刻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另外两人没想清楚他说的意思,一时皆怔在原地,直到看着他走出房门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缇菈连忙扑上去拉住这名自说自话且突然行动力爆发的同伴,深怕他就这样直接出门。 莱特没有立即回答,一对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打量的眼神有点诡异,直把她看得寒毛倒竖时才一脸促狭地解释,看起来相当欠揍。 “我进房前刚消失。嗯,差不多就在你们深情对望的时候?”他双手插兜,故意不确定地说,脑门旋即便挨了一掌。 缇菈确信他的精神很正常,这会儿都能跟她开玩笑,难怪从刚才起她就觉得这家伙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把裤子穿上了,当然衣服也换了一身。 仍坐在床上的赛迦并没有起身的打算,而是默默注视两人之间的互动,他目光深沉,下颚微绷,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表情。一旁的阿奇拉这时跳到他的膝上,缩成一团,悠悠晃着的尾巴不经意蹭过他紧握成拳的手背。 缇菈表示担心路上可能会遭遇袭击,不想象上次在森林里那样因为忘带武器而手无缚鸡之力,于是回自己房间去取弓箭顺便换身衣服。 听见隔壁门扉阖上的瞬间,黑发青年双目倏地微瞇,如老鹰攫取猎物时的锐利目光直直射向那个人,似是打量似是观察,后者正以一种懒洋洋的姿态随意站在敞开的房门,面朝向小客厅不知在望着什么,从赛迦的角度无法瞧见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几个心跳的时间过去,他冷不防地开口:“你是谁。” 冰冷无情的三个字里面完全没有一丝质问的成分。 那人闻言动了动却没立即看向他,而是站直身子后才回过头。 一反刚刚展露的精明,此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呈现的却是一片茫然空白,“啊?”他应了声,投来的困惑眼神仿佛在询问“你说什么”,看上去有些痴傻蠢笨。 “没……没什么。”赛迦瞅着他这副蠢样不说话,听到隔壁再次传来门把转动的声响时才低声说道,目光转而投向窗外的天空,纯白云朵的边缘已逐渐染上微黄的色调。 快要日落了。 莱特提出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他和缇菈假借逛市集的名义上街晃个一圈; 此法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确认敌人是否知晓他们二人存在,第二则是建立在前项目标成立的情形下,敌人下手的目标是否也有包含他们在内。 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对方很可能会趁着他俩抄小巷走近路时再次发动袭击; 不过这个机率成败是五五开,毕竟先头已经有攻击孤身一人的赛迦却反而损伤惨重的例子,所以选择按兵不动也不是没有。 假如敌人的目标并不包含他们也不晓得他们与赛迦同行——虽然莱特说过这个可能性很低,那样的话,他们此次上街的任务便只剩一个。 “嗯……”缇菈神情肃穆,以挑惕的眼光左右来回打量着手中的两件商品。 她正在犹豫是否要买弓的保养品,之前的用完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装箭矢的皮革袋似乎也该换新的…… 是不是该去专门的店果然会比较好呢?她面色不显,内心却十分苦恼地这么想。 这般殷勤的态度让她完全招架不住啊!缇菈一边和摊主打太极,一边朝身旁的同伴投去一道极其幽怨的眼神。 尽管现在人多到简直就是万头耸动,黑压压一片,但是她仍希望对方能注意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 偏偏站在隔壁摊位的金发青年毫无察觉,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来来去去的人群——而且主要还是放在那些推着娃娃车,留着黑发的年轻妈妈们身上。 那股诡异的专注劲与灼灼目光,再加上本来就很引人注目的外表,让他整个人正往“可疑的变态”这一方面迈进。 缇菈蓦地想起前段时间,这人跟她一起上街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死盯着那些年轻母亲的背影,又或者是在看人家车里的婴孩,神情复杂难辨,总之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实际真相如何,虽然还没出手,但勾引人妻跟恋童癖到底都是犯罪啊!!! 好在莱特看归看,表情倒是少有的面无表情,保持着双手插兜的站姿十分随性,一整个看上去兴味索然的样子,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可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惹出什么风波,那样的话,赛迦肯定让他体内那些魔物把莱特生吞活剥的,绝对会! 除了这几日的三人同行氛围不算良好之外,从这趟旅程尚未正式开始之前,这名青年就从没给后者一个好脸色看过,似乎相当厌恶他。 要不是那阵子莱特忙着他的逃跑大计,双方平时不怎么与彼此交谈,赛迦更不会主动来找他闲聊嗑家常,估计莱特获得的眼刀子次数能够跟零来个大比拼也说不定。 正当少女暗自揣测着同伴之间究竟是哪里产生摩擦时,感知处于自然放松状态下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射向自己的背后。 纵使那样的感觉不过一闪即逝,然而那股不怀好意的淡淡气息,还是令她的后颈登时起了片鸡皮疙瘩。 她吓了一跳迅速按住后颈,尽量不动声色的开使四下张望,想确认那道恶意的目光的来源。 然而,前后左右警戒了许久,都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自家那个行迹诡异的同伴不算在内——刻意放出去的感知传回来的讯息中再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继续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看着四周。 向西而去的斜阳逐渐转为浓郁的橙红,在中央广场由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洒上一层暖洋洋的橙色光晕。广场正中央是方形石台,四周则立着十根火把石柱,这是夜晚活动时表演者的舞台。 这个摊贩的左后方就是一条蜿蜒狭窄的小巷,依稀可以看到巷弄间摆着许多凌乱杂物,在这种薄暮时刻难以照到光的巷子看上去昏暗阴冷,街道上的火光也无法为其带来一丝温暖。 直到游移的视线冷不防在某一个点急煞,缇菈当下的第一反应是眨了眨眼。 少顷,一双杏眸瞪得老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身着夜色长袍的影子倒映在眼中,于那条昏暗的巷子中宛如虚影般叫人难以捕捉,唯独那人脸上的白狼面具十分醒目,两个挖空的眼睛部分……如血液流动似隐隐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无法忽视的犀利目光直直射来。 命运的相逢 第78章 薄暮时刻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被这渗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连忙左右张望想观察四周的反应,不曾想身边的人即使目光恰好瞥过却仿佛什么都没瞧见,泰然自若地继续选购或是闲逛,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发觉那个身影。 少女当下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又陷入什么古怪的幻境中,抑或在作梦。 只是冷不防地被身旁匆匆经过的行人用力一撞,趔趄了两步身子也没有不受控的违和感,且离巷口更近时那人依然伫立在那处不曾移动半步。 这很可能是敌人的陷阱。 想起方才察觉到的,那股转瞬即逝的恶意气息,内心有个声音这样警告着自己。 但……望着那张面具下的双眼,缇菈原先略带戒备的神情逐渐转为茫然。 而后,她迈开步伐向那个身影走去—— “小缇?” 注视着又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走过,扫过女子的脸庞以及那头盘起的乌黑秀发,再瞥了眼婴儿稚嫩的脸庞,深棕色的眼瞳中蓦地闪过一丝失落,随后是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目光逐渐迷离。 半晌他眼神一凝,迷茫自眸中退去,仿佛大梦初醒。 想起自己这趟出来的目的,刚转头准备看看自家花了二十分钟也没想好要买什么的同伴究竟好了没,没想到人却不见踪影,他顿时便慌了,焦急的目光在人海中逡巡着,仍没看到那头漂亮的栗色马尾。 莱特一边继续搜寻人影,一边在“留在原地”与“离开找人”花了五秒钟的时间思考,最后有些挣扎地选择了后者。 临走前再瞧了眼原先贩卖武器保养品的摊位,当然没有; 隔壁是一个桌上摆满稀奇古怪饰品,留着花白胡子的摊主有点眼熟的小摊,人不在那儿; 再隔壁过去的小摊也没有。 几乎将整个广场绕了个遍,其他摊贩或是附近的小巷大致都看过,却始终没找着人,最后青年只得将视线投向正中央的石台,原先慌乱的表情渐渐被严肃与沉重替代。 ——他在思考是否该站在上头找人。 虽然这个石台高度不过他的一半高,终究是个制高点,找人比较方便。 只是他担心随便站上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最后又要被某个待在房间的人瞪,也会给其他同伴添麻烦,但…… 愈想愈是烦躁,身旁尽是熙来攘往的行人,时不时的肢体擦撞以及吵吵嚷嚷的氛围皆令莱特感到内心躁动不安,传入耳畔的不再是吵杂人声而是心脏疯狂搏动的声响,就像是压抑许久的野兽即将冲破桎梏。 近几日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魔音,若有似无的再次响起,连同最近变得急躁不稳的脾气一块儿涌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人口密度过高仿佛令空气中的氧气急遽减少,呼吸逐渐不畅,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他身子微偻,感觉视线开始出现重重迭影,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眼中变成一道道隐隐绰绰的虚影,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茫茫视野里,忽然浮现一个颀长的人影。 漆黑的身影,站在虚无飘缈的残像中如笼罩着层层黑纱,连五官面容都看不清,宛若人的影子一般模糊而不真切。 他伫立在原地,望着那道“影子”缓慢靠近,自己的双足就像生根似一动也动不了。 人影已接近到以平时的视力都能够看清他(或者是她)的相貌的距离,但那层黑色薄纱迟迟没退去,不论他怎么使劲地瞅都无法看清对方究竟长什么样。 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带点温热潮湿的气息,既是树叶的芬芳亦是海水的清香,两者温柔纠缠在一起,钻入鼻腔在肺部安居下来,令人身心舒畅,像一双看不见的手细细地抚慰着他每一条紧绷的神经。 但焦躁的情绪并没有就此被安抚下来,反而转往另一个方向继续爆冲变得更加亢奋。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紧张?还是期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更多是好奇。 对方是否有一头如丝绸般的乌黑秀发呢?长发还是短发?眼睛的颜色形状又是如何?是像最顶级的黑珍珠,还是下过雨的湿润草地?脑海中飞快掠过一堆问题,搅得思考一片紊乱,变得跟视野一样糊成一团。 下一秒,一声“啪”清脆响亮,有什么东西狠狠贴上他的脸,紧随而来的是两颊隐隐作疼的感觉窜入大脑,如针刺般刺得头皮发麻,又有股说不出的凉意自相接之处漫延,流进四肢百骸。 那冰凉柔软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让他一瞬间又走了神。 这时,一个带笑的嗓音蓦地在耳际响起:“嘿!这个人该不会睁着眼睛站在这里睡着了吧?金鱼吗?还是说喝醉了?不会吧,这天都还没完全黑,这么早开始喝?” “我知道因为体质问题你的力气一向小,但没想到小成这样?!你的用力拍跟轻轻拍抚简直没两样,怎么不用上精神力,反正他也没那么脆弱。” 这个说话的人嗓音略为高昂,依稀有点耳熟:“还是说下不了手?诺亚,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心疼他?”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揶揄。 贴在自己双颊上的手似乎微颤了一瞬,却没有移开的打算……嗯?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个很耳熟的名字。 “好吧,就知道你舍不得,那还是换人来?诺拉你要试试吗?好歹你比手腕还能比赢他。”那个声音还在一旁连珠炮似的说,几乎没怎么换气,令人好生佩服。 但、但他才不是喝醉……不待莱特出声反驳(甚至这个带着不满的想法都还没过完他的脑),那双手甫一离开,一簇张扬的火焰忽地跃入眼底,他还未能细看便又迎接了下一个清脆响声以及依然微弱的刺痛感。 仔细感觉一下后才发觉其实不是很痛,看来施暴者的力量很小,却成功使他的耳目恢复一片清明,看什么都是再清晰不过,只是大脑还有点晕乎乎的,可不就像是喝茫的酒鬼吗。 平行的视野中没有人,于是他稍稍垂下头,还未退去茫然的淡褐色鹰眸恰好对上两双除了颜色不同外几乎一模一样的杏眸,一双是阴郁湿润的湖水色,另一双则是清澈透亮的海蓝色,而后则是两张除了表情回异之外基本如出一彻的容颜。 同样白皙的肌肤、精致姣好的五官与柔软的面部轮廓,最大的不同就是二人的眸色,截然不同的眼神表情,还有他们相异的发色:如夜幕般低调沉稳的乌黑,以及如红酒般明媚高雅的绯红。 青年愣怔片刻,才从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张脸庞中,勉强认出其中一个发眼和脸蛋是自己曾经见过也十分熟悉的相貌,即便对方现在戴着兜帽,也不妨碍他看清楚阴影中时不时闪动的两颗珠子——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耳饰来着? 意识尚且迷糊,但脑海中接着闪过的念头是“帽子应该是为了挡住耳朵”,随后才是对方的名字。 “诺……亚……?”他迟疑地道出那人的名字,吞吞吐吐的语速就像是牙牙学语的稚童一般。 “嘿!兄弟,你终于回神啦!” 一只手猛地自后方拍上他的肩,同时方才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响起,毫无防备的莱特被着实吓了一跳。 “阿悟,你吓到人了。”另一个声线更加低沉的嗓音跟着响起,已经被吓到的莱特……当然不可能接连吓了两次。 命运的相逢 第79章 薄暮时刻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不动声色地缓缓回头,一瞧,身后两个身着军绿上衣的人也恰好盯着他。 离自己较近的褐发青年以及后头那名身材魁武、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壮年男子,可不就是“无限佣兵团”的源悟和华德吗! 他是有感觉到背后还有一个不陌生的气息存在,却一直没去在意(应该说被他完全忽略掉),没想到竟然是两个熟人,看来源悟的存在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几近透明。 这样一圈看下来,呦! 还真是巧啊,无限的三个人全都在,除了诺亚那头拥有夕阳色美丽羽毛的日落鸟不在,会去哪儿了呢? 金发青年的视线一边在灵族少年空荡荡的肩头转了一圈同时这么想着,旋即目光带上几分困惑,转而投向那位和诺亚容貌相仿宛如孪生的女子。 看来这名女性也是这个小小佣兵团的一员,然而奇怪的是,他记得自己理应只认识在场的另外三人,余下三位佣兵团的成员一概不知,可现下他却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莱特转念一想,尽管相较于旁边的少年,女子看上去稍显年长,脸部线条细看后也更加圆润柔和些,多了几分女性独有的柔美感; 但是鉴于她的五官仍与诺亚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令他产生一种无名的熟悉感。 后者睁着那双明亮的海蓝色杏眸同样望了过来,视线小幅度的上下晃动在打量他,间或蹙起的柳眉就像是对于莱特身上的哪个部分极其不满意。 只是那专注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很像是缇菈方才选购商品时的眼神,连莱特这个粗神经在整个冒险团可排上前三名的人都被看得毛骨悚然,险些要当场就地正襟危坐…… 对了、缇菈! 现在可没时间叙旧,他还要找人啊!!! 在他差点真的要下跪,膝盖都快弯了一半时突然想起缇菈那张脸,连忙打直身子四下张望,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寻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是这一连串怪异的举动引来不少旁人的侧目而视。 源悟对此抱以好奇的目光,口中还不断啧啧称奇,手臂一边搭到诺亚肩上,兴高采烈地凑近少年脸侧低声说着什么; 华德见状,颇为头疼地扶额,估计是对同伴毫不掩饰的态度感到无奈。 许是源悟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对他太过贴近的举止感到不喜,黑发的灵族少年眉心微蹙,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发一语,像是默许了身旁这个人几乎快把脸贴到自己脸上这样过于亲密的行为。 站在他身前的女子则是双眉靠得比几分钟前更近,快挤出一个川字,海水般宝蓝的杏目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名陌生青年,显然非常看不惯他如此夸张的行为举止。 半晌,她轻启朱唇,劈头就是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冷不防被对方这样突然询问,莱特游移的目光与注意力瞬间转移,正好同那双湖水色的眼眸再次对上。 双目相对的那一刻也看清源悟几乎整个人压在少年身上的姿势,心头登时一紧,有股熟稔的感觉自那处蔓延开来,呼吸陡然急促凌乱,胸口也因心脏迅速而猛烈的撞击微微发疼。 恍惚间,耳边听到的不再是人声,而是其他不该存在于此时的声音,伴随着扰人的嗡鸣声响起,震耳欲聋。 倾盆大雨哗啦哗啦的冲刷声、强风刮过树叶的窸窣声,还有宛如痛苦野兽的悲鸣哀嚎自遥远的彼方传来…… “……弟…….嘿!莱特!”源悟见他只是瞪着自家同伴迟迟不开口应答,于是一边伸手用力拍他的肩一边唤魂。 那力道与方才被拍脸的力量相比简直大得不象话,虽然对莱特而言就只是普通的轻拍罢了,但至少把他离家出走的魂魄拉回来。 只是那些凭空出现的声音究竟是—— “莱特,你有听到诺拉刚才问的话吗?”华德放轻语调问他,沉稳的眼神与温和语气皆令人感到没由来的心安,“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青年被这样一问,脑中刚浮起的疑惑顿时化作一阵飘缈虚烟,徒留一丝丝不明情感。 “啊…….啊?对对对,我在找东西、呃不对……”他赶紧回答,将那残存的情绪抛在脑后,避开两双形状一模一样的眼睛,转而迎上华德的目光。 “我是在找人!同伴跟我走散……” 缇菈觉得心很累。 不仅心累,脚更累。 自她追着那道黑影冲进小巷后不知跑了多久,这会儿两腿都开始发酸。 没想到费茵城的一个区域竟然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巷子多不胜数,且错综复杂,简直就像是茂密的大树一样盘根错节,她都不晓得现在转过的弯究竟是第几个。 永无止尽的追逐让她的感官都变得迟钝,总感觉自己一直在绕圈子……应该是错觉吧? 绝对是跑太久跑出错觉…… 重点的是前面那人走路的速度十分迅速,她都这么努力地跑了也不见他们之间有缩短过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而且跑了这么久也没听见除自己以外的脚步声,难道这人是用飘的不成?幽灵吗?! 喉咙热辣辣的,吞咽困难,味道就像是热呼呼的水梨,肺部几乎吸不进多少氧气,心脏疯狂搏动以提供更多血液。 其实缇菈很想干脆一点,放弃不追…… 但是先前几次停下后的片刻喘息间,总有一个亲切的嗓音不断回响在脑海,仿佛有谁正附在她耳畔轻声低喃,那声音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力,驱使她的双腿继续奔跑。 那个有些飘渺的声音是如此的贴近,盖过了她气喘如牛的呼吸声。 在这个不见光的阴暗巷弄,少女没有察觉自己此时全神贯注的表情,竟锋锐如宝剑寒芒,眼神更绽放出如矫健的豹子盯着猎物不放时的神采。 “必须追上去……一定要追上去,为了要阻止他……”忽然,她专注的眼神陡变,掺上一丝茫然,仿佛魂魄就这样神游天外,即使如此身体却始终坚定地追着前方那道迟迟无法接近的黑色身影。 只不过就这么一个走神的功夫,她脚下便陡然一拐,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地,俏丽的脸蛋直接趴上地面,扬起不小的尘埃。 这一下摔的可不轻,但恰好把走神的人摔得意识回笼。 少女磨磨蹭蹭地将脸从地上拔起,清澈通透的琥珀双眸中流转过一抹绮丽绚烂的金光,闪烁着晶亮的光点,在眸中跃动,璀璨如星,裸露的白嫩肌肤上隐约透出淡金纹路的奇异光芒,有生命般自四肢末端直窜至栗色额发下。 额间一个几何图腾转瞬即逝。 只剩一张灰扑扑的脸蛋上满是泪水灰尘,她疼的眼泪花都疯狂溢出,看起来好不狼狈。 然而令她感到惊诧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外伤都没有。她先摸摸脸颊(摸出一手的灰)再检查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除了蹭了一鼻子的灰变成一只小花猫外,身上不见任何诸如红肿破皮之类的细小伤口。 呆坐在地上,缇菈就着昏暗的巷口小灯不可置信地直盯着自己的手瞧了半晌。 命运的相逢 第80章 薄暮时刻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突然,微弱的光线被一个巨大的黑影遮挡,她下意识仰起螓首去看灯光怎么没了。 只是刚一抬头,缇菈便愣怔在原地,因为那个追了多时的黑影就站在她的身前垂首俯视她。 ……这个画面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少女在望见这个包得全身黑的家伙时第一个窜过脑中的想法。 奇怪的是人明明就站在前方一步远的距离,她竟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或者应该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要知道,但凡是“生命”皆有灵魂,有灵魂便有气息; 即使存在感再怎么低,也只是在无意识中将自己的气息与周遭环境结合,不代表没有气息,就像戴上眼镜的赛迦和那位梦境中的绿眸少年一样。 可是缇菈并未感知到任何除自己以外的生命气息,仿佛面前这个人真的只是个虚幻之影,亦或是…… 她蓦然想起在艾迪尔镇上遇到的凯丁。 那位圣教会的前教职人员用人偶制造了北斗七星再现的流言蜚语,将七个人偶与主人的炁相连,以精神操控; 这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更别提一次还操控七个,根本无法更精细区分每个的差异处。 是以她当时感受到的那一团完全无法分辨的气息,全是属于主人凯丁的,难怪怎么分都分辨不出来。 回想起凯丁那一番话,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的缇菈便开始联想力不断跳跃,想到藏在异空间的家族故地,再想到母亲仍尚在人世,最后想到在奥格登森林时看到的那几个古怪幻象,不过大多成了残破模糊的记忆,已记不大清楚详细的经过…… 愈想愈是起劲,于是少女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就这样坐在地上再次走神,但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黏在那个黑影身上。 尔后,那道修长的黑影轻轻躬下身,依然没有任何气息,可是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自四方八方而来,压得缇菈喘不过气,那些思考立刻碎成渣渣。 当那张纯白的狼面与自己的面庞贴得足够近的同时,少女再次与身前之人对上了眼。 一瞬间她浑身无法抑制的直打颤,因为她害怕看见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炽热的目光在转动间时不时透出难以掩饰的疯狂光芒,令人望而生畏,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那如血液般诡异不祥的暗红,而是纯粹的金黄色,如黄水晶晶莹透亮,在那其中一闪一闪的光芒,就像是清晨第一道曙光般耀眼,如鎏金般璀璨夺目。 如此明亮有神的眸色,她曾经见过,就在萨芙特地下水宫的水潭边,在自己的倒影上看过。 而这种温和的眼神,则跟阿奇拉那对大大的猫瞳有几分相似。 前水晶宝宝现黑色小猫总会睁着一双睿智的金黄瞳眸,用一种温柔和蔼的目光看她; 因噩梦惊醒时,阿奇拉只是这样望着她都能令她倍感安心。 可是……缇菈眨了眨眼,好奇地同那双透着暖意的眼睛静静相互凝视。 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眼眸与目光,更像是在那个虚幻飘渺的荒芜之中,向自己伸出手的黑发少年。 那名少年与养父同样有着英俊夺目的相貌,自带一种凡夫俗子无可比拟的高贵气质,宛若神祇降世一般。 在这两张毫无二致的面庞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柔软神情,眼神恰好相反,养父的目光总是深不可测,有时会使人不寒而栗,而少年则是温柔中隐约潜藏着锐利锋芒,然而不令人感到畏惧。 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谁,面前的这个人又到底是不是他,“你是谁?” 于是她伸手,轻轻揪住那人的衣摆这么问。 电光石火间,她恍然明白方才心中那种难以忽略的既视感是从何而来:相似的氛围以及一模一样的话语,皆与那个幻象几乎是完全的,分毫不差地重迭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凭着自身的意志,问出这三个字,而非在那个如梦似幻的幻影中身不由己。 那人却是沉默不语,只是维持着倾身的姿势继续俯视着她,那双清澈的金黄眼眸依旧直勾勾地与她对望。 许是错觉,缇菈觉得自己似乎看到那双眼中有什么在不停闪烁,如粼粼水光,如点点星光。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偶尔会顺着巷弄空隙溜进来的轻风也停了,凝滞的空气仿佛形成一层看不见的膜包裹着他们,隔绝外界。 直到一阵尖锐刺耳的尖细噪音化作一道箭矢,生生划破了这股静谧的氛围。 “叽————————” 这声“绵长”的杂音甫入耳,缇菈便身体一抖,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立马捂住双耳,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妈呀!那是哪来的声音啊?实在太难听了!!! 听起来简直就像有人拿刀具等利器用力划过墙壁,又或者野兽不断抓挠地面的声音,尖锐得仿佛要被这噪音戳破耳膜……已经超过不堪入耳的程度,直达魔音穿脑的境界。 身前的人似乎被这杂音吸引,终于有了动作,却不像她这样捂耳阻挡噪音,反而仰头看向上方,狭隘的巷子将染上蓝紫色的天空切成蜿蜒的河流,偶尔悠悠地飘过一朵深灰色的云朵。 少女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他的目光落点似乎并非狭小弯曲的天空,而是……墙面?还是虚空的某一点? 正想凝神动用血脉中的力量扩大感知的范围,猛地忆起昨日零再次语重心长的叮咛——不能随便使用能力,赶紧放松身体调整状态。 不……体内深处隐约有一股不安在骚动着,肾上腺素激升,心脏砰砰狂跳的非常猛烈,身躯不自觉地打着颤。 回想着方才那个寒栗的声音,余音仿佛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令缇菈莫名觉得心慌,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她着急地想起身,又因腿软而马上跌坐在地。 这是身体无意识对未知事物所作出的反应,源自于远古兽族的基因影响。即便本人并不晓得那噪音代表的涵意,也不妨碍身体的本能发挥它的作用。 黑衣人突然低头——或许是在看她,停顿几个心跳的时间便转回去,可没几秒后又再转了过来,这样几次来来回回也没个消停。 缇菈看着对方有些搞笑的行为,心中如闪电般迅速划过一个想法:这个人的举动,就好像……就好像在犹豫、无法下决定一样。 虽然白狼面具把此人的脸庞以及情绪掩饰的十分完美,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他此时内心的想法;就算缇菈不是心理学专业,也能够感觉得出这个人大概在想什么。 这一向是她的长处,为此她在害怕担忧之余,不免有点小小的洋洋得意。 只是很快的,她那颗逐渐平静的小心脏又冷不防被高高悬起。 ——距离那声尖锐刺耳的魔音消失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又是一个高分贝的声音响起。 同样高昂尖锐令人闻声一颤,这样的声音极其短促,带来的不再是恐惧、害怕,却令缇菈的神经紧紧绷起。 因为那是回响于巷子中,女孩子的尖叫声。 而且她感知到声音的主人的气息就在附近! 命运的相逢 第81章 迷惑之歌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只是几秒的时间,再回头,那名戴着狼面的神秘人早已失去踪影。 缇菈呆站于原地,一时半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来那人已不知去向,且身上气息掩盖得十分严密,就算向前继续追下去也很快便会遇上分岔路,盘根错节的小巷以及鱼龙混杂的气息,就算想凭借气息追踪也根本无从追起。 二来她有些在意方才那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听上去并不远,就在附近而已,只是缇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若是真往那个方向去一探究竟的话,极有可能见到什么令她留下心理阴影的血腥场面…… 所以到底该不该去呢? 缇菈一边神情严肃的想着,一边在原地转起小圈圈,愈想愈是烦恼不已,愈想愈是无法自拔。 最后当她停下脚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人正站在某个巷口,前方则是聚集了在围观着什么东西的人群,乌压压的一群人将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原来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驱使双脚自动前进……她的心底大概早就有了答案,可脑袋还是不死心想先苦思冥想一番再做决定,大概是之前吃过太多不三思而后行的苦——可惜身体已经本能会自己先行动,想再多又有何用。 这样想想之后,缇菈索性抛开原有的那些烦恼,抱持着“既然这里挤了这么多人,那么场面应该也不是太血腥可怖吧”这样的想法,努力钻进人群跟着凑凑热闹,完美地展现出只有人类才具有的性格特点:看八卦不嫌事大。 看热闹的第一排人围成一个半圆,与墙面相隔至少一公尺的距离,也因为在这种巷弄中隔了这样不小的宽度,所以从外面看来围观的人似乎很多,其实也还好,缇菈站在差不多第二排的位置,也不觉拥挤,足够清楚看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景色。 远方的夕阳早已落下,天际拉上了深蓝色的布幕,巷外依旧无比的热闹,灯火通明; 与杂乱的窄巷相比,还算干净的墙角边,在已然亮起的暖橘色灯光下,有一个人歪着脑袋坐在那里,被身下大片阴影包裹在其中,叫人看得不真切。 缇菈双目微瞇仔细打量,那人身穿一件滚灰边的洁白大褂,做工精致,简约中却有种华美的感觉,看着就非凡人能穿…… 不过此刻这件本该是雪白的衣物上头沾染了大片深浅不一的污渍,布料没一处完好无缺,不是有大片尘埃就是磨损的痕迹,尤其以腿部的磨损最为严重,一眼看过去像是破败的布娃娃被人丢弃在阴暗的角落。 不过,在场观看的人都知道,这绝非是布娃娃,也不是什么类似人类的死物。 这就是个“人”,而且是一个气绝身亡不知多久的死人。 不是第一次看到过世的人,也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亲眼目睹,她仍觉得自己心脏在剧烈地打鼓着,浑身都在冒冷汗。 视线微微上移,差点没吓死! 因为此人眼中虽无任何焦距,却瞪得老大,嘴巴大大地打开,一副就是惊恐至极的表情,真是恐怖极了! 由于他的面微微朝下,因此在只有一盏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很难看清楚他的表情,不然肯定能让人第一眼便看到他这副像是被活活吓死的模样,只是仔细一看依然能叫人发觉。 刚才尖叫的人或许就是看到这个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才发出那样足以震碎玻璃的声音…… 虽然眼前这个死法还算干净,至少比七窍流血或是尸首分离、五马分尸这样的血腥场面好上几分,但缇菈还是跟旁人一样猛地捂住嘴巴,藉此忍住几欲呕吐的冲动,只一眼便立马撇过头,胃部好似在翻滚着汹涌大浪。 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因为惊吓过度,心脏病发被吓死的……缇菈的脑中顿时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人口冒白烟,而那股白烟就是离体的三魂七魄……咳咳,这并不好笑,当然灵魂也不是这样离开身体的。 她听到身旁的人在低声交谈着,有相互询问的:“死不瞑目啊,这是死了多久?” “通告巡守队了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也有妄自评断的:“啧啧啧,这是吓死的吧?这人肯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这样子肯定是刚死没多久,可能真的是被吓死的……” 还有胆战心惊的:“你、你你你们看,这、这这这人的衣服是不是……” “你还别说,我也觉得好像在哪看过……” 围观的人们神色俱是难看,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诸如此类的话语环绕着默不做声的她,外面的喧闹更显得这块小地方彷若与世隔绝般,如死一般寂静,偶尔夹杂着脚步声与倒抽一口气的细弱声响,显然又有人闻声而来,冷不防惊见了这个场面。 不过……衣服……? 缇菈忍着胃中的不适感,再度转回视线看向那名不知死去多时的人。 这人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极其单调,除了袍底、袖口以及衣襟处皆有着至少二指宽的浅灰色滚边外并未有太繁复的纹路或是图样,但是仔细一看,衣袍上用银白丝线绣着方正的几何图形,布料用的则是光滑质感的缎面,看起来有种非富即贵的感觉。 光看这身袍子的款式以及上头不甚明显的图案,就连缇菈也觉得十分眼熟,最近半年好像经常看到…… 不就是圣教会的衣袍吗?! 这人是教会的成员? 圣教会虽有阶级制度之分,但是除了因应位阶的高低而在款式上些微的不同外,教会人士不分男女,一律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 一身出尘不染的洁白衣袍,再加上圣职员通常都是手执法杖,不特别看脸的话,乍看还真的很像下凡的神祇。 若想知道这名死者属于教会的哪一阶,则得看他挂在颈上的神职证上的十字架是什么颜色的。 最低位阶的,也就是偏乡地区小教会的牧师与神父,十字架是米白色; 由此往上,各大独立城镇的教会祭司与留在圣教会本部的其他成员(如书记官等职位)皆是浅灰色,而中央大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以及各城镇最高位的主教皆是夕阳色,三神官是浓金色的滚边,到最高阶的大神官则是银蓝色; 另外,衣服的滚边颜色也与十字架相同。 顺带一提,像萨芙特王国那样独立于圣教会的教会体系又有些不同,上到最高统领的大祭司、祭司,下到教堂的神父或牧师,这三种位阶统一是白色长袍,滚边则是海水蓝色。 不过这个人的十字架是什么颜色、属于哪一阶,这些都不在缇菈的关注范围,她更加在意的是,圣教会的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死法死在这种地方? 最近经历太多事情都跟圣教会的人有关……去年艾迪尔镇袭击她和同伴的凯丁,还有今年初在王宫地下宫殿操纵水龙的阿贝妮婆婆,他们都是圣教会的成员,虽说二人的位阶并不同,但是并不妨碍她如今对跟“圣教会”这三个字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变得非常敏感。 刻意避开这个人的脸庞——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恐神情看过一遍就足够——视线转而在对方的身上缓慢游移,与他周遭那一小片真空地带中不断逡巡着,试图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哪怕巷口那侧的人群开始无端骚动起来,似乎是城内的巡守队来了,正在驱赶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也没能打断她的这份专注。 忽然,她的目光凝住在某一点。 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猛第瞠圆一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眸,犹如蜂蜜色晶莹剔透的镜面倒映出那人手中紧握的一样事物。 那是一枚十字架。 命运的相逢 第82章 迷惑之歌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凭借着天生优秀的视力,她看见了,在昏暗不清的橘色灯光下,那枚十字架忽明忽暗,上一秒还是深沉的黑,隐没于影子中,下一秒又红得发亮,仿佛染上滚烫的鲜血,让人看了直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人紧握着十字架的手指上有细小的伤口,而空着的另一只手上也是脏兮兮又伤痕累累,看起来像是在什么坚硬不平整的东西上狠狠磨擦一番以至于皮都破了,指头上也是干涸的鲜血,一旁的地上还有不怎么明显的暗红痕迹,一条一条的,大概十条左右。 皮都磨破的手,地上古怪的暗色痕迹,还有袍子上大片的脏污,以及膝下部分尤其严重的磨损,缇菈的心底突然跃出一个猜测:这个人生前肯定在地上爬过…… 这个猜测刚冒出一个头,一个画面紧接着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穿着圣教会长袍的男子趴倒在地,因极度惊恐的缘故一时爬不起身,只能用十指死命地扒着坚硬的地面前进,扒到手指掌心皆是鲜血直流;在他的身后,一名手持镰刀的黑衣人如鬼魅般缓缓跟着他。 ——黑色兜帽下,是纯白色的面具…… 少女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额上直冒冷汗,这样的表现放在人群中看着十分可疑。 赶来的这支城内巡守队约十来人,俱是一身轻便的银白甲胄,手执红缨长枪; 一部分的人面向人群,将长枪横在身前围成一道半圆充当警戒线,其余成员则是负责驱赶无关人士,只留下最先发现尸体的目击者以及几位民众,以便带回去作个笔录,却仍有三三两两的人驻足旁观,互相交头接耳。 其中有一男子漫步至那名死者身前,伫立半晌后蹲下仔细察看。 他身上的铠甲样式与其他人略有些不同,两肩处各刻着五角星的图腾,拄在一旁的那柄长枪也非银白而是黑曜石色,那是巡守队大队长的象征。 面对这具面色死白、双目圆睁的尸体,他摸摸满是胡渣的下颔,再搔着一头茶色短发,浓眉紧紧蹙起,沉默半晌后先是夸张地发出一声苦恼的沉吟,随后小声地咕哝着什么。 一个人一脸苦大仇深地蹲在尸体面前,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这个好似某种邪教仪式的场面怎么看怎么的诡异,旁边一名本有要事禀报的下属见了,只觉这种画面真是令人不忍继续直视。 他憋了几秒钟,一脚不断跺地,试图引起对方注意;不过在发觉自家队长仍在喃喃自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后,他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翻了个看不见眼珠的白眼,开口中断仪式:“大队长!” 被人以这种很不客气的方式打断了思绪,男子也不恼,转头就看到自己这位属下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女。 女孩白皙圆润的脸颊上是一对杏核状的蜂蜜色眼眸,身材娇小,判断不出年纪,但长得相当可爱。 只是这表情着实难看了点,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缇菈的脸色当然是无法好看到哪里去,她努力睁大眼睛,瞪着身边这位死命抓着自己不放的熊猫眼队员。 ——尽管她刚才那副神情,放在一群围观尸体的群众当中确实很可疑,也不怪人家巡守队员把她当作可疑份子抓起来。 缇菈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倒霉。 先是在奥格登森林被偷袭,再来是上个街都能和同伴走散,最后还差点被人家当成嫌疑犯带回巡守队的岗亭,真是流年不利啊,早知道就不要去凑什么热闹。 司掌运势的神祇一定是看不惯人过得太过舒适惬意,才要丢下一堆难关试炼。她一边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一边在心中狠狠腹诽道。 霹哩啪拉的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后,这位留着落腮胡和一头寸板似茶色短发的男人长吁一口气,而后朝自己挤出一个算不上好看,但十分真诚的微笑,温和地向她提出几个如“是否是本地人?”、“在此处做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 在得到她“并非本地人,且还在逛街时与同伴走散,中间只是好奇这里在围着一群人不知在做什么”这样的回答后,他又把那名下属骂了一顿,随后好声好气地向她提出希望她也能随他们回巡守岗亭做笔录这样的要求——当然是作为目击者,也顺便可以用岗亭的通讯器联系她的同伴。 于是就演变成现在这种场面:缇菈坐在岗亭内区的等待室,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双目无神看着来来往往十分忙碌的巡守队成员。 费茵城的巡守队相当于所谓的“警察势力”,类似于王国的骑士团。 他们的本营在南区,算是负责守卫着费茵城的城主官邸以及教会,在其他三区中则设有几处岗亭,规模稍大的几处位于城墙边负责看守进出城镇的过客,稍微小一些的则是分布于主要干道附近。 而将她带回来的那支巡守队所属的岗亭就是位在东区闹市的其中一间,领队人则是整个巡守队的大队长,经常会在四个区的岗亭来回奔走,偶尔率领那区的巡守队,又有时会到另一区的岗亭翻看卷宗。 岗亭大致可以分成内区与外区,内区自然是巡守队员办公和休息的地方,各有各自的活儿要办,有大大小小的房间走廊,做笔录的位置自然也在此处; 而外区则是受理管辖区域的民众报案,是一个十分开阔让人一目了然的地方,从大门进来直接就可以看见受理柜台。 按理来说,几分钟前做完笔录的她应该联络亲友来接人,并且不能随意离开笔录间的等待室;但是当她用岗亭内区走廊的通讯器拨通了下榻房间的号码,联系上赛迦并告知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不意外被对方明嘲暗讽地说了一顿。 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当时不知怎么回事,通讯器似有什么不明讯号干扰,收讯不好杂音颇多,她便将音量调大了一些好听得更清楚些,笔录间的等待室恰好又是一个半开放的空间…… 结果就是那些经过的巡守队队员时不时会用一种古怪的悲悯目光看着她,搞得她如坐针毡,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霸凌了还是刚被提分手似的可怜人。 面无表情地接下又一位巡守队员的怜悯目光洗礼,缇菈手捧着已经空了的茶杯,开始思索笔录既然做完了要不要干脆到外区的接待室去坐着,反正一时半刻自己不能离开这里,继续待在这个地方简直就像被围观的奇珍异兽似的。 再者莱特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可能等他来已是半夜三更的事。 挂、断、了?! 命运的相逢 第83章 迷惑之歌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什么意思!什么叫“谁弄丢的谁去接”?不要把她说的像是一件东西好吗!就算加上后面那句也不行! 几个路过的巡守队员见少女犹如打翻的水彩调色盘般不停变换的脸色,变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纷纷加快脚步该各自回岗位干活去。 真是愈想愈生气,缇菈霍地起身想往外走,完全忘了在莱特来之前自己是不能离开这里,不过她忘记一件事:茶喝太多的后果,就是没走几步便一阵尿意涌上,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令她匆促抓人询问厕所在何处后便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 好不容易解决生理需求,奇妙的是烦躁的情绪也如潮水般退去,随后而来的便是一种畅快的情绪。 发了一会儿的呆后少女才带着稍微轻松的心情打算出去,却不期然听得与厕所相邻的茶水间里头隐隐约约传出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又来……?这是这个月第几起了?”一个略带担忧的嗓音响起。 缇菈闻言眨了眨眼,灿金色的光芒在眸中流转窜过,手上正要去推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所在的厕所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对着走廊也就是她进来的门,另一扇则是刚刚待过的做笔录的房间,厕所与笔录房间之间的过道就是茶水间。 “七!算上今天这已经是第七次!这个月才刚过一半就发生七次,连环命案!所以我才要问上头为什么还不打算发布公告?”这回出声的另一个人接着道,语气听得出有着浓浓的不满,“难道非要等事情完全闹大后才要来昭告全城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第几次……唉!你小声点……”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连忙提醒,被提醒的人继续骂骂咧咧,但是音量明显小了不少。 不过说来奇怪,那个抱怨的嗓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缇菈稍微分神想了一下,才猛然忆起这不是方才那位把她当成嫌疑犯的那个急性子队员吗?! 至于火气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被队长毫不留情地骂得狗血淋头,还连续两次吧?缇菈很不厚道的揣测着。 待那名队员埋怨的声音终于停止后,方才率先出声的那个人才继续开口。 “只是,之前受害范围明明还一直在南区,而非住宅区或商业区,没想到这次终于连东区也……”他说得吞吞吐吐的,中间还古怪地停顿了几秒,“而且我还听说,这次的受害者,情况好像与前几次不太一样?” “……”被他这么一问,那个小队员反常地安静了几秒钟。 再开口时语气竟和缓不少,想来是做了什么深呼吸吐气之类的方法来平复心情,“是不一样,这次的受害者除了手部有擦伤外并无任何致命伤,初步推断应该是受到偌大惊吓以至于心脏病发死,不过详细情况和真正死因还要再调查。” “那就怪了,先前的几名受害者死亡的主要原因,不就是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撕裂伤吗,这次竟然没有任何伤势,真是奇怪……” “你忘了还有一个,那几名受害者的亲属在做笔录时,不约而同都提到当事人在出事之前有一段时间行为举止完全判若两人,且大多都属于疯疯癫癫的那种,口里经常念叨着自己以前是谁或是怎么死之类——” “可是我们前几日看到这位祭司大人的时候,他不是好端端的跟在罗可主教身边吗?”他的同僚不等他说完便困惑地反问,显然是对于此次不同于以往的事件过程感到十分不解,“还是说这跟连环命案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这我怎么知道!”那位队员似乎因为话被打断,火气瞬间又上来了。 像是担心音量过大引起旁人的注意,同僚语气略有些急促,安静了半晌,接着又道:“说起来,命案凶手的身份和目的一直没有头绪……对了,这几天有值夜班巡逻的同事表示有好几个游民失踪,不晓得跟命案有没有关系……” “他们不是说失踪的那些游民都是经常在北区的游离份子,命案的发生地都集中在南区,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了,游民的存在有碍市容,消失不是更好?说不定是终于找到一份正当行业,不用再餐风露宿吧!”那位队员的口气听上去对这件事蛮不在乎,缇菈听得莫名一肚子火。 另一个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我知道区域不同,但是失踪的游民不止一两个,而且向附近的民众打听过,一直都找不到那些人……呐,你说……” 交谈的声音忽然压得更低了些,叫人更难捕捉。 缇菈只得更努力的凝神倾听,似乎又交换了几个讯息,在依稀分辨出“圣教会”、“逃犯”等几个模糊的词汇后,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转而用一种较为轻松的语调说起不相干的话题。 “说起来,你不觉得最近岗亭内的通讯器好像出了问题吗?”他问,“杂音特别多,而且值夜班的同仁还说晚上的情形特别严重。” 许是结束前一个沉重的话题换了一个比较日常的主题,这回二人的音量恢复了正常,听上去更像是在话家常——或者抱怨上司。 “好啦好啦,你也知道公家机关跑流程向来就是这种慢得能跟老牛拖车比的速度。”像是对于他的抱怨习以为常的同事好声好气地安慰他,说完还很可爱的补充一句:“而且还是行将就木的老牛。” 随后他话锋一转,有些好奇地问:“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脾气好像变得暴躁不少?又不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好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提了,这段时间睡觉前总觉得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晚上又经常做梦,精神不济……” 大概是对方的话有安慰到内心,那名队员的语气明显正常不少,即使听到最后那句打趣的话语也不恼,而是继续抱怨道:“你也知道我租的那间房隔音一向差,我想一定是有人半夜在练乐器,让我抓到就走着瞧!然后再过几天我绝对要抽时间去找新房子——” 两人的说话声消失门扉再度阖上的声音响起时,缇菈仍抱着心爱的弓一时愣怔在原地。 她神情略有些恍惚,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是该消化一下自己听到的讯息还是先离开这里,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获得的信息实在太过庞大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花上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番。 不过那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透露的讯息也不多不少,刚好可以先做出一个简单的总结:费茵城在这半个月内一连发生六起连环命案,今天这起案件则是第七次,而且受害者的死因与现场环境与前几次有明显的不同。 何况,结合那位巡守队成员后面所说的几个词汇,莫非整个巡守队都将这件事归为圣教会的那位逃犯做的?还是只有少部分的人在如此猜测? 命运的相逢 第84章 迷惑之歌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虽然消息封锁严密,知情者并不多,巡守队的成员应当也包含在不知情的人员内,但是圣教会实在没有必要放任这种不实消息继续延烧,据实说明他们想抓的人其实是那名身着黑色大衣的纵火犯不就好了,何必打这种幌子? 缇菈摸着下巴严肃地思前想后也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剩下的讯息就像颗解不开的毛线球一样,愈想愈混乱;她再转念一想,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还是先出去再说。 看来有必要联络零他们,将这些事好好同伙伴们说说才行——再怎么说,最近这段时间传送阵的审核完毕会变得如此难以取得也是多亏了这件事。 她迅速地回到了原本坐着休息的地方,只是椅子还没坐热,一旁笔录室的大门便“砰”地打开,还附带一声巨响,吓得缇菈心脏顿时漏跳好几拍,直接从长椅上蹦了起来。 一张堪称毛茸茸的面庞随即探了出来。 开门出来的是乍得,也就是将她带回岗亭的那名巡守队大队长。 “嗯?您怎么了吗?”已经换下轻便铠甲的茶发男子困惑地看着摆出诡异姿势的少女。 此时的缇菈犹如受到惊吓炸毛的小猫,缩在长椅离门口最远的那一端,如临大敌的将爱弓横在身前,那柄深棕色的长弓身镌刻着如藤蔓状的图腾,纹路中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宛若闪电,好似还能听到雷电噼啪的声响在威吓敌人。 尽管在看清那个出声的人是谁后,少女脑中那根绷紧的神经马上就松开,不过面上的表情不小心绷过头,一时半刻调整不过来。 见她一脸无语的瞪着自己,乍得尴尬的哈哈笑了几声,“抱歉抱歉,吓到你了!”自觉吓着人的巡守队队长竖起大拇指比着外区的方向,道:“我只是想说我待会要带夜巡队,顺便先带你出去……” 话都说到这里,缇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面无表情点个头以示感谢,一边抱着爱弓默不做声地跟在人后面,一边用着仿佛能发出激光的灼热目光瞪着前面那个人。 “……”从笔录室通向外区不用几分钟的时间,乍得却觉得这条路走得十分漫长,这种如芒在背的诡异感觉简直就像有人拿着一根箭矢戳着自己的背,更别提被刺中的部位还通了电让他手脚发麻。 真是奇了怪了,活了三十几个年头还从未遇到这种怪事……正向着不惑之年孜孜不倦奋勇前进的大队长先生一边擦着额上不存在的汗水一边稍稍缅怀一下自己那段挥洒血泪的青春往事。 面前还有几步才会到达的自动门忽然开启,打断了乍得愈想愈是心酸的回忆以及缇菈宛如死亡射线般的注视,自外头鱼贯走入的数人皆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群人约五六名,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最大的共通点便是他们衣袍款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二指宽的滚边皆与傍晚那名亡者同是浅灰色,头上则戴着黑色小圆帽。 圣教会的成员平时会穿戴的只有那一身代表神祇信徒的白色长袍,头上的小圆帽仅在哀悼、祭祀等重要仪式的场合时才会配戴,且是包含祭司在内,其之下的圣职员,小圆帽都是黑色的,往上则是依照十字架的颜色——除了大神官例外,他的帽子是白色的。 缇菈一边打量着对方,目光在那个圆润的腰身停留一会儿,脑中不合时宜地跳出一个想法:看起来有种油水捞多的奸臣样? 此人身上的长袍款式与他身后的那些人有着明显不同,并且也只有他的衣领、袖口与袍底皆是滚着鲜艳的夕阳色;纯白无邪的底色衬托着灿烂夺目的艳红,十分引人注目。 “罗可大人。” 巡守队大队长连忙停下脚步,向着那名为首者微微躬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公事微笑,语气中却略带几分惊讶与疑惑,“这么晚了您怎么还特意前来?莫非是听闻杰提森祭司的事……” 罗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是那两个人刚才提到的名字来着?缇菈也赶紧跟着垂头致意,瞇起眼暗自思索道。 还有衣袍上的夕阳色滚边……这个人是区域主教还是费茵城教会的最高权位者?或者两者皆是?两者都是圣教会的高阶圣职,尤其是四名区域主教,在圣教会的地位几乎仅次于三神官,不论是哪一种身份都代表此人在费茵城的地位之高可与城主并肩而立。 “原本是在同辛城主商议教会的整建程序,没曾想会听闻这个天大的噩耗。杰提森祭司真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人,对生命充满热忱且怀有悲天悯人的济世精神,失去这么一位人才,我等深表遗憾,因此,即便此时已是夜深时分,我等仍得前来送杰提森祭司一程……” 罗可面带哀色,语带哽咽,说着听起来很官腔话,同时还不时以一块洁白绢帕擦拭眼角的泪。 谁知那串串泪珠似乎有愈擦愈多的趋势,仿佛那张帕子上涂了辣椒水似让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他身后的几名祭司以及乍得见状,连忙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缇菈就在一旁静静瞅着不出声,仔细观察这群圣职员们。 “不过如今,我们这位朋友已经回归众神的身边,希望他能有个美好的来世。祈祷众神与其同在,愿陆斯恩神赐与他来世光明,愿贝利尔神能带走他心中的黑暗,愿摩尔神净化他的心灵,愿弗雷姆神点亮他道路上的火焰,愿安斯尔神赐予他健全的身躯,愿拉克斯神赐予他永不止息的活力,愿拜恩神赐予他健康的生命,愿堤洛神赐予他强健的体魄,愿梵多神赐予他无穷的智慧。” 罗可终于将眼角最后一滴泪拭去,脸上的哀容也整了整,嘴角含着浅笑,将十大上神的名字说了个遍,宛若吟唱着诗歌一般,这是圣教会的祭司最常讲述的哀悼词。 圣教会一向博爱,信仰众神,因而教徒众多——当然,其中主要信奉的是十大上神以及两位双子神,所以很多仪式上的祝词都跟他们有关。 通常最简略的版本是祈祷双子神的祝福:“愿阿尔法毁灭他心中的黑暗,愿奥米加守护他心中的光明”,其次则是十大上神,也就是罗可方才所念诵的那段。 最后,他道了句:“愿众神赐福于杰提森祭司。” 话音刚落,身后马上不约而同响起一句句“愿众神赐福于杰提森祭司”……这是鹦鹉学舌吗?!缇菈无声的吐槽,又不由打个颤。 此时此刻,在走廊的灯光冰冷无情地照射下,每一个人说话的同时脸上都是肃穆悲戚的神色。 一顶顶漆黑圆帽,衬得那一张张脸苍白无血色,宛若人偶般整齐一致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由得内心发怵。 大抵是岗亭内区的冷气开得强了,缇菈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至头顶,两臂泛起大片鸡皮疙瘩。 命运的相逢 第85章 迷惑之歌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双手环胸不动声色地搓搓手臂,试图带给自己一丝丝温暖,视线随意一转,恰好与那位主教对上了眼。 许是因为对方脸颊上的肥肉太多,又或许是因为刺目的白色灯光刚好晃了眼,她竟恍惚觉得这个人瞇着眼睛的样子仿若面上带着笑,看上去就像某种诡异的慈悲笑容,从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眼缝中蓦地透出让人看了便不寒而栗的古怪光芒。 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移开视线,下意识想避开;这种眼神太过灼热赤裸,宛如想将人浑身剥个精光细细检查,不只血肉与骨髓,甚至连灵魂都要探究个一清二楚,不仅会被吞吃入腹,那人还会邪魅的舔嘴……总之整个人被这样恶心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缇菈习惯性抱紧怀中的爱弓,刚刚松懈下来的戒备又环绕周身,身上的炁蓄势待发,神经绷得太紧,依稀还能听见类似雷电流窜的劈啪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训练有素的大队长自然能察觉到身后针刺般的气息,同样也意识到气息中包裹着极强的不安与警戒,面上虽不显,却对于少女忽然出现这样没由来的排斥反应大感不解。 但对面的罗可像是浑然不觉,面上依旧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反而是那群以他为首的祭司显然也感觉到这股明显不怀好意的气息,数十道目光齐齐射了过来。 这让站在中间成了盾牌首先接收的乍得暗道一声不好,惹到教会的祭司们可不好收拾。 想着大门近在眼前,何况岗亭内区的走廊不大,他们几个人站在这里都快造成交通堵塞,还能听到后头有两三位同事在询问发生什么事,于是他便开口让缇菈自己先行去外面。 栗发少女默默点头,而后形迹可疑地背贴墙壁,像只轻巧的猫儿一样迅速溜过几名祭司的身边,脚下步伐不停,可全副心神都放在与她擦肩而过的这群祭司——原因无他,罗可那奇怪的视线跟橡皮糖似地黏在她背上,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到,还附赠好几道炽热的目光。 大门自动开启的瞬间发出了微微的机械音,同时一声欢喜的呼喊恰好响起,让她分了神。 “小缇……”奇怪的是,这声呼喊断得十分突然,就好像被人中间生生掐断似。 缇菈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道不耐烦的斥责声紧随其后:“你这丫头看都不看就突然冲出来,撞到人怎么办!” 与前一个声音相比,这个嗓音与她离得相对近一些。呃,应该说这个恰好就站在大门前,差点和刚出来的她撞成一团的人,是来接她的莱特……不对!右前方离自己更远一些的金发青年才是莱特,面前这个戴着眼镜的人是—— “赛迦?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高出她许多的黑发青年,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先前那通通讯其实是打错对象,但是比起那样的说话方式,让她相信青年真的会来接自己好像更难一点? 这算什么?口是心非?还是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谁弄丢谁去接”,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来接自己……缇菈顿时面无表情,为了努力不让嘴角因为心头的暖意而扬起夸张的弧度。 谁知站在对面的青年刚好睨了她一眼,然后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才用干巴巴的语气问:“你脸怎么了?嘴角抽搐这么厉害,面部神经失调?” “……”一开口就没好话,果然是赛迦没错。 这下缇菈是真的一点表情都退得干干净净,连心头那抹暖意都消了不少,不过看在对方特意来接自己的份上就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得转头去看另一个嚷着不要无视他的同伴。 这不看还没注意到,一看她登时便愣在原地。 怎么来接自己的人这么多? 一、二、三……而且貌似还有几个是熟面孔? “诺亚?!华德大叔?!”当她看到那名神情阴郁的灵族少年以及面上带着可怖伤疤的男子,心中那份惊讶绝不亚于看到赛迦竟然出现在此处时的程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好过份!别把我也忘了啊!”存在感一向薄弱的另一名佣兵青年连忙出声,语气听上去十分无奈。 “悟先生?!”没想到竟能在这里与无限佣兵团的三个人重逢,大概是因为自从能力暴走空间移动到奥格登森林后,除了阿奇拉、赛迦和莱特外再没有见过其他熟人的缘故,缇菈忽然兴奋得不能自己,全身微微颤抖。 少女掠过还站在自己身前的两名同伴,直直朝几位许久未见的熟人们冲了过去——至于站到三人面前后要说什么,她完全没有考虑过。 只是一靠近,眼角余光跃入一抹明艳的鲜红火焰,缇菈这才猛然注意到站在灵族少年身侧的一名女子。 观容貌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头如陈年红酒般低调优雅的绯红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衬托着细致如瓷的白皙肌肤,形似杏核,色如海水般湛蓝的双眸镶在秀气的面庞上,卷而翘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如蝴蝶的翅膀,眼神沉稳,神情凛然,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颀长傲人的身材让缇菈看得有些羡慕。 更叫人惊讶的是,这名女子的面部轮廓长得与她身旁的诺亚有七八分相像……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缇菈呆滞地望着这名红发女子,一时间说不出话。而后者与她四目交接时,那双湛蓝色杏眸忽然泛起一丝波澜,如被一阵风轻轻拂过的海面,本来平静如岩石般硬梆梆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复杂? 直到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蓦地罩在缇菈的脑袋上,“喂喂,有出息点,不要像那边那个不正经的小子!”是赛迦。 感受到头上传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压力,缇菈觉得自己快要像空罐头似的被压得扁扁,想转头抱怨却又受制于对方的桎梏,只能用宝贝长弓去戳身后那男人的腰腹以示抗议。 “我懂我懂,我们诺拉这副犹如女战神般坚毅的美貌,还有诺亚这张完全不逊于精灵族的精致容颜,无论男女,谁看了都会不由得为他们姐弟俩心动。”源悟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一边双手环胸不断点头,“想当初刚认识他们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看傻了眼!” 经他这样夸张如赞颂般的话语,缇菈也马上便理解眼前这名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女子名为诺拉,是诺亚的姐姐; 比较令人困惑的是女子的耳朵不像少年一样小巧微尖,这表示姐弟俩大概是混血?而且,既然会和佣兵团的三位成员同行,那么有很高的概率她也是佣兵团的一员。 只是面前的诺亚与他身后的华德听了青年的话,一人依旧面不改色,一人则是面带无奈,还附加几声极为头疼的叹气——不知是针对源悟的说法还是在赞同他的话,自己身后则冷不防传来莱特莫名其妙被呛着的咳嗽声。 少女回头一看,留着金色小马尾的青年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平时不容易变色的脸都给他憋红了,而且……大概是错觉吧,总感觉青年莫名有些……心虚? 缇菈看得满头雾水,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源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在憋笑,华德则是叹气叹得更大声,那位叫诺拉的女子微微扬起螓首,还轻轻哼了一声,赛迦先是瞧了眼这名红发女郎,然后同样也是露出明显嫌弃的表情,看着那个咳到把大厅寥寥无几的民众都吸引过来的人; 许是因为二人内心有着相去无几的想法,比起面色阴郁的诺亚,做出相似的表情两人此刻看上去更是异常相似。 命运的相逢 第86章 迷惑之歌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来看去,很多时候都是粗神经的少女,还是没搞懂到底为什么莱特会突然咳成这样。 不过,也正是这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提醒她因为兴奋过度而遗忘的问题:华德大叔几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刚好和赛迦他们一起出现? 将这两个疑惑提出,得到华德低沉温和的嗓音回答:“我们是刚才在市集上与莱特碰巧遇上,正在陪他一起找你时接到这位……” 他的话音一顿,目光飘向了站在缇菈身后的黑发男子身上,“小哥的来讯,因为莱特不认识到这个岗亭的路,就顺便陪他一起来此,恰好又在大门外与小哥碰面。” 所以这么说来,无限的佣兵们之所以会在这里,纯粹就是一个“巧合”啰?但是缇菈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只能胡乱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忽然,她注意到眼前的组合好像少了什么。 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在诺亚身上多停留几秒后,才意识到这名穿得一身黑的灵族少年身边缺了那抹张扬的烈焰色彩……据说和诺亚总是形影不离的露西亚去哪了? 她正欲开口询问,机器转动的细微声音再度响起,引得他们几人看过去。 “奇怪,小姐你和你的同伴还没离开吗?” 走出来的是身着轻便铠甲的乍得队长,以及他身后几名同样一身盔甲手持长枪的小队员,其中还包含那名急惊风队员; 经过十几分钟前那场不光明的偷听事件后,现在缇菈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个人黑眼圈会那么重,投去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这份同情中估计还参杂一些幸灾乐祸在内。 睡觉质量得不到保障确实会让人很不爽,更何况那种情形还接连十几天……难怪脾气差,真是可怜。 那名熊猫眼队员被她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顿时冷汗直流,下意识退到其他同伴身后,至于领队的乍得可能也注意到她特别关照自己队员的“目光”,却不小心误解了其中的含意。 只见他向前一步,手放在心口,九十度鞠躬,谦和有礼地道:“傍晚那个小插曲,我替我的队员失礼再次向您致上歉意,也很感谢您的配合。” 赛迦闻言眉头微蹙,凌厉的目光也剐向那名黑眼圈重得像是画了烟熏妆的队员,把那人看得脸色隐隐发白,缇菈则被男子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客气,你们工作辛苦了,加油!” 乍得严肃地颔首,心领了她的好意,随即率领着小队准备离去;只是,这位队长似乎又想起什么事,吩咐几名队员先行出发,自己则语重心长地道:“对了,您和您的同伴这段期间午夜过后最好不要随意上街,近几日城内似乎不太平……” 大队长这般诚恳地建议后,才踏着矫健稳重的步伐离去,身后一队训练有素的队员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跟上。 关于他的这个忠告,缇菈一行在入城的时候其实有被城门守卫告知过这个注意事项,也曾注意到张贴于大街小巷的大小海报中也有这样白纸黑字,当时的缇菈还不以为意地想着“这样一板一眼的公告真的会有人遵守吗?”。 现在想来,那份通知的发出日期正是一个月前左右,推算回去那大概是第二、三起案件发生的时间,或许是因为费茵城的高层终于意识到这些命案并非巧合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只是不知为何先前几起案子都是发生在南区。 那里的住户并不多,是城中相对安静的区域,唯有这次却是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商业闹区。 他们待在费茵城的这几天完全没听到任何关于事件的只言词组,在今日傍晚的市集上十分欢乐,不论是外来游客还是明显是城中的居民,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想必不知内情者居多,至于知情者…… “真的有所谓的知情者吗?” 三人一猫此刻正窝在租来的套房小客厅中,讨论着缇菈今日黄昏时分的一系列遭遇,包括她是如何与莱特走散,到不小心迷失在九弯十八拐的错综小巷,再到跑去当命案现场的围观群众却因为可疑的行为举止差点被当成头号嫌疑犯,最后到她在岗亭无意中偷听到的那些讯息。 “做什么这样看我?”莫名其妙接受来自二人的目光洗礼,莱特一头雾水。叶少主的毒舌哥哥就算了,一直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可是怎么连缇菈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 缇菈以一种感动的夸张眼神看着他,语气倍感欣慰:“不……只是觉得莱特哥你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这段日子金发青年说有多不正常就有多不正常,除了先前几次半夜偷溜未遂之外平常整个人感觉也是精神不济,连偶尔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走神,更别提好几次差点走丢……咳,虽然这次走丢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但有一半的错也在这个看着人家年轻妈妈发呆的青年身上。 何况在岗亭门口与无限佣兵团的人分别后,回来的路上这个人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魄似的严重恍神,走没几步,不是撞到路人就是撞到路边的行道树,再不然就是直直往人家摊贩撞上去,次数多得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也亏得这人有龙族血脉的关系,天生皮厚(或者说神经粗),任何一点撞击对他来说都跟搔痒痒没两样,这一路“撞”回租屋处都不见他身上有半点伤。 另一边莱特被少女这句话哽得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从缇菈开始叙述——用老太太裹脚布的说书方式——那段在巷子的奇遇时就已经神游天外,以至于后面其实完全没在听。 甚至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只是这回反常的人不只他,还有一个赛迦。 听完少女的故事,早已拿下眼镜重新绑上蓝色绑带的黑发青年一反常态的异常安静,没有针对这个很明显就是她乱走乱跑结果自作自受迷路的遭遇做出任何表示。 眼角余光偷偷觑了一眼,发现对方微微低着头,侧面看过去仅能看见一张严肃的侧颜,而在绑带与细碎额发下,微敛的眼睑以及长长的睫毛投下如蝴蝶翅膀似的阴影,则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遮去大半。 “赛迦?”试探性地呼唤出声,后者没有响应,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这真的是太反常了! 缇菈自己都已经做好说完后就会被这个人毒液大大洗脸的心理准备,例如“你是不是忘记你这趟出门不是单纯去逛街的?要不要我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心眼这么大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亏你还是个冒险者,怎么连父母这部分的优点都没学到半分!”诸如此类毫不留情且愈说愈过份的话语。 其实上述的举例是先前赛迦在通讯中以一种冰水灌顶的语气说的话,好在透过数日的相处,缇菈大致也能听得出来这些话都是建立关心之上,因为这人别扭了不只一点点才会说得这般难听,只不过…… ——仿佛受到那个虚幻飘渺的影子蛊惑似的。 命运的相逢 第87章 迷惑之歌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夜晚的风声悠扬的穿梭于费茵城的大街小巷,轻拂过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仿佛房门前有受伤的幼兽在低呜着,又好像谁在夜晚,坐在屋顶上对着明月轻哼小曲,轻快的曲调中,好似还带点淡淡哀伤的感觉。 最后这场不知该如何命名的“会议”被阿奇拉甩着尾巴打断,表示缇菈最近睡觉很不安分,经常翻来翻去的,可见是没睡好,于是极通人性的伪黑猫就将自己的小主人赶回房间,丢下两名青年在小客厅对坐……发呆?还是各自想事情? 管他的,天大地大,现在在阿奇拉的眼里谁都没有面前明显已经昏昏欲睡的主人重要,就算是赛迦也不行。 结果就是午夜时分房间的灯还亮着,而早早就被赶上床的缇菈在柔软的床铺上辗转多时仍难以入眠,原因很多,身边两个同伴今日实在太过反常是其中之一,这点总让她觉得有种不安萦绕在心间。 何况经过傍晚那一遭,虽然场面并不血腥,却也导致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面前一片黑暗中就会浮现出那名戴着狼面身着黑袍的人,以及那张白色面具下的血色双眸,看久了愈发诡谲,令人不由心生恐惧。 可就在她萌生逃避那个画面的念头时,下一秒便与那名死不瞑目的亡者猝不及防面贴面,大眼瞪小眼,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惊恐过度连叫都叫不出声。 缇菈被这一变故吓得猛地睁开眼睛,浑身直冒冷汗,大概是因为闭眼太久以致于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是不清不楚,刚才眼前有多黑现在就有多白,白茫茫的一片,她皱眉揉揉眼。 “怎么了?”有谁在耳边关切地询问。 是个很温柔很有磁性的微低嗓音。刚从梦中醒来的她意识还有些茫然不清,下意识对这个声音做出这样的评断,揉着眼看向声音的主人。 朦胧泛白的视野中,一名黑发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双明亮的鎏金色眼眸如太阳般耀眼夺目,却又带着让人一目了然的关心与担忧,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某样物事递至她面前。 即使此刻的视线并不清晰,但是凭借多年的认识,她就算闭上眼也能描绘出这个人的长相:一头打理整齐的乌黑短发,端正的五官,平直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薄唇,鎏金色的眼眸形似桃花。 初相见时他还是名少年,明亮的目光如夏日灼热的艳阳,照得人下意识想躲避,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愈发像是冬日沉静的暖阳,那凝视着自己的眼神总是专注得令她着迷不已,春心萌动,哪怕是他那位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也无法使她产生同样的感觉。 只是偶尔,在同他最大的弟弟相处时,会透过那双晴天般肆意张扬的蓝眼睛怀念一下彼时初见的黑发少年。 “没事。”她轻轻一笑,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可爱的纯白陶笛,触手是玉石般的温润质感,优美的水滴形状,轻轻摩挲着,能感觉到上头刻着交错如藤蔓似的纹路。 “真的没事?”对方又重复一遍,语气中有着不相信以及浓浓的关切之意,熟悉好听的嗓音像中提琴一样,自从那天初次相遇起一直是她最喜爱的音色。 这个人的关心总是这样,像一壶烧得刚刚好的开水,让人身心舒畅,愈陷愈深。 她转头闭上眼偷笑着,觉得心头甜滋滋的,竟甜得微微泛着苦涩,像是吃了一枚包裹草莓的黑巧克力似。 那人忽然拍拍她的肩,像是有话要说,她“嗯”了一声表示询问,等了老半天却没有等到对方开口;她困惑地睁眼望去,待看清身后是什么情形,登时瞠圆一双眼睛。 仿佛有人揭开自己眼前的白纱,黑发青年的五官与身影此时不再模糊,却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熟人。 浑身是血的赛迦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瞧,大量红的发黑的液体自心口处那口大洞争先恐后的汩汩而出,浸透了他身上衣物,惨白的脸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从这处流走一样,幽暗冰冷的眼神瘆人,神情却阴郁的和诺亚有得一比。 毫无心理准备下看到这种画面,血腥惊悚!!!她吓到连叫都叫不出声。 这样一惊一乍,缇菈猛地睁眼,倏地从床上弹坐起身,浑身汗湿,冰凉的犹如浸泡在冷水之中。 恍若失魂似的维持这样笔直的坐姿,半晌,忽然感到眼皮异常沉重,至此恍惚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何时睡着,做了一段异常真实的美梦,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噩梦片段吓醒。 也因为这个血腥的画面出现得太迅速让人措手不及,她被吓到整个人醒是醒了,却依然沉浸在那副场面无法立刻回神。 无论是美梦,抑或是噩梦,都叫人容易为此发狂。 静谧的月光穿过薄纱制的窗帘,仿佛在房内点起淡淡的银色灯光,布置温馨的小小空间内只有时钟走动的声响,滴答滴答,隐隐还能听见外头传来细微的声音,相当孤寂的乐声,好似童年时有谁在床边为自己低声哼唱着的摇篮曲,那低沉却温柔的嗓音里总是带着几分落寞。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呆坐的她仿佛终于找回如何呼吸的方法,开始大口喘气吸气,活像是一条离了水又重新回归于水的鱼。 “噗哈——哈……哈……咳、咳咳咳咳!!!”深呼吸做得太急促不小心口水流进支气管,差点把自己活活呛死。 她使劲咳了一会儿,喉中尝到一点腥甜味,才止住这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重新平复呼吸,面上却依旧愣愣的,毫无焦距的目光凝视于棉被上的某一点。 待时钟的分针绕了个半圆后,如金色流沙般鎏金色双眸恢复了了光彩,缓缓转动移至身侧。躺在枕头畔的小黑猫阖着眼,丝毫不受身旁主人一连串大动作惊扰,线条优美有力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有规律的起伏着,似乎睡得正沉,靠近一听还可以听到隐约的呼噜声响。 神情呆滞地看着那起伏的黑色毛团,想也不想的将脸埋了进去,使劲吸一大口气,窜过鼻尖流入肺部的是一股好闻的味道,就像被太阳晒过的衣物一样,还带着能让人不由得放松身心的暖意。 这大概就是那什么……人们口中所谓的“生命的气息”? 缇菈不太懂这种听上去很哲学很有深度的话,她只知道这股味道抚平了自己混乱的心跳,缓和浮躁的情绪,平复紊乱的气息。 当心头的惊吓与恐惧沉淀下来,她倒回床上,如翻腾的大浪终于重归于平静,一个强烈的、迫切的念头也随之浮现…… “好渴……”或许是因为刚刚太用力咳嗽的缘故,此刻她感到喉咙又干又痛,那股腥甜的味道依旧没散去。 无奈手边并没有喝的,抱着被子在温暖舒适的床上毛毛虫似的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就着窗外投入的那一点月光摸出房门找水喝。 “谁?!” 少女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小客厅里有个人,静悄悄的站在客厅唯一一扇窗户边; 窗帘是拉上的,灯又没开,她一时半刻也没有分辨出对方的气息,加之方才做了真假难辨的梦境,于是这回下意识地喝道。 意外的是没得到任何回应,黑夜容易使人感官迟钝——哪怕是刚刚因噩梦而吓醒的人——缇菈只能努力集中精神才得已辨识出站在黑暗中的人的身份。 “莱特哥?” 命运的相逢 第88章 无名野兽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体格颀长的金发青年并未应声,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而是继续如幽魂一般沉默地伫立在那里。 客厅没有开灯(大灯的开关在玄关旁边),唯一的窗户外恰好没有对着月光并且拉上了更为厚重的窗帘,因此那道颀长的身子大半掩没在纯然的黑暗中; 即便如此,缇菈也知道对方正面对窗户瞧着外面,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单纯只是在发呆……明明窗帘都没拉起。 “……莱特哥?”但是出于某种奇怪的感觉,她没有选择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困惑地第二次出声呼唤,声音不自觉压低,轻得仿佛在喃喃自语。 那个兀自看着窗外的人仍未予以任何回应,一动也不动的姿态堪比完美的雕塑,缇菈觉得是自己太小声的缘故。 考虑到某人的粗神经,或许连反射弧都异于常人,思及此,她不由得向前一步,同时稍微抬高音量:“莱特哥。” 大概是这样做有效果,青年这回终于有反应。 他身子动了动,才微微侧过身,转头看向了缇菈所在的方向。 只是这一看,却把少女看得顿时心底发寒,从头皮麻到脚底。 青年的眼形似鹰,照理来说容易令与他对视的人倍感压力,这样锋利的形状却因眼睛的颜色而软化不少; 前辈们都打趣说他能泡到女性得归功于此,不然就算人家姑娘再怎么欣赏野性的男人也会被他那身偶尔会流露出来,不属于人类的威压吓跑——毕竟强敌当前,逃跑保命是生物的本能。 可是那双原本十分柔和的淡褐色,此刻却变成金色。 而且与缇菈从镜像中看到的,发动能力时的自己脸上那鎏金般的眸色,以及阿奇拉如黄水晶般清澈明亮的瞳色不同,莱特这双变了颜色的眼睛更加深邃,也更加可怕。 那是很深很深的金色,深沉的像是本该清澈且明艳动人的湖水,被染上杂质;镶在这汪染上杂质的金棕色湖水中,是如幼线般的细长,非人类所有的瞳孔。 再结合青年此时失了魂的模样,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变化。 “莱……特……哥?”缇菈迟疑地出声,试着唤醒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在梦游的人。 莱特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作声,目光沉沉,不似炬而似闪着寒芒的利剑,但是眼神空洞的找不到任何焦距。 对着那双眼睛,缇菈心底蓦地生出一种错觉……面前的人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又或者对方不过是突然想改变一下目光的落点,而她只是刚好站在人家视线投射出去的轨迹上。 两人在这个不算开阔的一方天地中各自盘踞着一角,互相凝视彼此不发一语; 客厅没有时钟,窗户掩着帘子,照不进任何属于夜晚的月芒星光,因此这个空间比起方才小小的房间更加黑暗更显寂寥,唯一不变的是那首从外头传来的,带点哀戚音色的轻柔乐声,仿佛是自己的幻听。 大脑就这样空白了好一会儿,她蓦地萌生出上前追问的想法,或是用更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把人摇醒。 没想到才刚迈开脚,头部却冷不防爆出一阵剧烈疼痛,且这种痛还像潮水一般逐渐向四周蔓延。 头痛手疼脚也疼,自身体各处接二连三传回来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弯下腰用力抱着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拥住痛苦的源头就可以缓解这种仿佛有人在一左一右撕扯自己的痛楚。 因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眼眶泛起生理性泪水,水雾迷蒙了视线,脑中还响起了像警报器一样扰人的嗡嗡声,形成一堵坚硬外墙,挡去来自外界所有的声音。 那个嗡鸣声……很吵,很杂乱,就像有无数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低喃倾诉,有男的也有女的,有温柔的、尖锐的也有低沉的、冷漠的,有似曾相识的也有无比陌生的。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喀嚓”和清脆的铃铛声先后劈开了这道看不见的围墙,突兀地插进了扭曲的精神之中,一阵清风扑面而来,缇菈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那个显眼的金色身影早就不见踪影,唯有挂在大门上的铃铛还在微微晃动,碰撞间发出灵动的声响,告诉她方才那短短几秒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何事。 在意识集中时突然明显减弱的嗡鸣墙中,一个粗犷的嗓音陡然跃出,回响在耳畔:『……这段期间午夜过后最好不要随意上街,近几日城内似乎不太平……』 忆起巡守队长离开前给予的忠告,再想起傍晚小巷那个人死不瞑目的死法,缇菈顿时心一慌,想都不再想便连忙开门追了出去。 如今正值春季中旬,此时将近午夜时分,深蓝的夜幕已转为更深沉的黑暗。 天空的云层比以往还要厚了些,却不至于叫漫天星芒失了踪影或是掩盖月的风采,只是如薄雾般温柔的笼罩着这座城。 是以今夜的月华与以往冰冷的银白不同,呈现的是柔软的淡金色光芒,拖沓着碎步爬上夜色的穹顶,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白天灼热阳光残留的温度、傍晚热闹市集残存的喧闹,仿佛都随着这些路灯一样熄灭多时,应证了“夜凉如水”这句话。 “哈啾!”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得她一个激灵,狠狠打了个堪称豪放的喷嚏,在空旷安静的街道上可谓是响彻云霄。 不小心用力过猛,导致脑壳感到熟悉的胀痛,仿佛额上的青筋正不断有力的跳动,整个人晕乎乎的 早知道就穿件薄外套再出来……缇菈站在街边抱胸一边运转着昏沉沉的大脑,一边搓搓手臂不住浑身发抖。 因为很显然的,不管有没有多花这个时间,她都注定找不到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在梦游,才会半夜神经错乱出来搞失踪的家伙。 明明从她发觉莱特出了门到立刻反应追出来,这个过程前前后后中间不到十秒,但是为何她这么努力地追,甚至吭哧吭哧地从下榻的民宿跑上外边的大街,却始终没看到那个理应非常醒目的人? 少女一头雾水的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边,百思不得其解。 算算她等于从踏出门的那一刻就再也没看到莱特的背影,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总不会是突然使用某种法术进行空间转移了吧?! 这怎么可能! 博斯爷爷说过,能够做到无需念咒,在一瞬间进行空间移动的,除了继承空间之神血脉的伊斯特一族再无他人能做到,就连精灵族这样精通各种魔法类型的种族也不行。 毕竟所有跟空间转移有关的术式都是会对身体产生伤害的术式,使用次数越多、移动范围越大就越是伤身。 呆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个好的解释,缇菈一边困惑着这个问题,一边用感知能力努力探查失踪同伴的熟悉气息,脚下也不自觉地沿着黑漆漆的街道漫无目的走着。 这样一心多用的结果,就是她脑中的思绪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原本的问题转移到另一个层面: “为什么空无一人的街上,气息会如此杂乱?” 命运的相逢 第89章 无名野兽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隐没于黑暗的四周分明没有半个人影,却充斥各种难以辨别的气息,本该纯净的空气被污染似的阴沉沉,令人跟吸了大量二手烟似的喘不过气,少女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自己正浸在一口加了很多料结果味道变得复杂难以言喻的大杂烩”这样诡谲的画面…… 突然,灵光乍现,画面消失后一个惊恐的想法跟着清晰起来,步伐立停,身体顿时僵直在原地。 难、难道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自己身边游走乱窜? 想到这里她顿时如坠冰窟,连忙摇头拍脸,低声暗骂干嘛自己吓自己,直把自己还带点婴儿肥的双颊拍得红通通,心中却愈想愈觉得,这个猜想与事实可能相去不远。 于是她浑身直打颤,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般冻得四肢僵直,却不是被夜晚的低温冷的,而是被自己的猜想吓的。 四肢被冻得开始隐隐作痛,单薄的身子抖着抖着,整个人忽然抖出一个斗大的问号: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 许是因为体内神族血脉的缘故,缇菈的视力一向优异,只是优秀归优秀,无奈这其中好像并不包含夜视力这一项; 眼下已是午夜时分,街上并未点灯,四周黑漆漆的,又被一堆看不见的杂乱气息搞得方向感错乱的她,竟无法判断自己方才来时的那条路。 伊斯特一族是空间之神的后裔,血脉中具有神性与力量的存在,一般族人生来便会拥有不错的空间感,优秀的视觉与感知力即是这种智能的体现; 而天赋异凛的族人在能力完全觉醒后,只要将自身的感知能力无限延伸出去,想要把一座城的地图乃至于城中的一切人事物皆印入脑海中也不是难事。 这是在离开奥格登森林前,博斯爷爷告诉她,说是身为即将觉醒的伊斯特族人,她理应知晓这些事情。 只是当时妖精王的代理人同几位族人在为她进行身体检查时,也曾就“血脉觉醒”会经历的时期如复苏、骚动与能力暴走等情况做过详细说明。 血脉觉醒,代表的是沉睡在一个生物体内那份未知的强大力量觉醒,一旦觉醒定将会更改生物原有的基因细胞。 这个过程首先迎来的便是力量初展现的复苏期,再来便是力量无法控制经常性暴走的骚动期,愈强烈的骚动期往往会伴随着难耐不适的排斥期,严重者很可能致命。 按照博斯的说法,一般伊斯特族人的骚动期至少会持续一整年的时间,因为中间会针对这份来自神的强大力量进行严苛的修炼,所以绝不会像缇菈这样,从力量的初次显现到第一次暴走的空间移动,前后发生时间加起来甚至连半年都不到。 这个速度实在太快,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初次空间移动后无法动弹的身体,以及最近她时不时便感受到的,身躯被撕裂的痛楚,就是伊斯特一族处于排斥期时的独有症状; 为了适应空间转移时的强烈不适感,身体的本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强健体魄与肉体的适应性,且强度会随着觉醒的真正来临愈发强烈。 一般来说,缇菈本应处于血脉骚动的初期,如今却是正值中后期,也是排斥初期,才会时不时便感受到身体的明显不适; 加速这个时期的关键原因,则是源于感知能力大范围的频繁使用。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们模糊的推断——基于大多数的血脉觉醒者遇上的例子,无非就是随意使用那些未知的能力结果导致觉醒加速以致身体无法承受——至于造成缇菈觉醒速度加快的真正原因,博斯和那些妖精族医生也说不上来。 所以目前那些妖精族的人提出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让她尽量减少使用大范围感知的次数,至少这样做能够暂缓加速情形,平时下意识感知周遭环境倒是无法避免,毕竟这种力量已经融入了身体成为一种本能。 ——因此现在身处在陌生地方的她,既无法冒险扩大感知范围寻找莱特,也无法找到自己原本下榻的地方。 又是一阵阴恻恻的风袭卷而过,吹得她鸡皮疙瘩顿起。 恰有云层遮蔽了星芒月光,霎时置身于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下,四周昏暗无光,万物静悄悄地隐匿于黑暗神的怀抱。 “该怎么办呢……”栗发少女颓然地蹲在红砖街道边,一边将自己缩成一颗球试图取暖,一边瞪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喃喃自语。 在这片不熟悉的街头迷路就算了,重点是她当时脑袋一热追出来时两袖清风,宝贝的长弓不在身边,通讯水晶也忘了带,想传讯息给在旅馆的赛迦也无法,真是大失策。 更不妙的是,她猛然想起身边貌似还有一个尚未解开的隐患存在,就是那潜伏于暗处的敌人究竟是针对他们一行中的谁,这个谜底到现在仍未揭晓。 果然自己最近也有点不大对劲……是血脉排斥的另一个症状吗? 不过,赛迦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她,然后神情冷漠语气平淡的吐槽“不要把自己的愚蠢怪到自己体内根本还没觉醒的血脉上”之类的话。 缇菈试想下那样的画面,竟异常真实,毫无违和感! ……生动真实到光是想象就让人感到生气。忽地又是一阵阴恻恻的风袭卷而过,吹得少女什么激愤、后悔的心情都没了,浑身立时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小心肝颤个不停,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半晌将脸猛地埋进膝间。 因为她听到了。 藏在呼呼冷风中的一声声兽鸣,以及冷不防再次奏起的,那首曲调哀凄的音律。 方才于噩梦中惊醒时也曾隐隐约约听到过,但或许是因为那个从未间断的时针所发出的声响干扰,听得不甚真切; 而此时此刻,夜幕笼罩的大街万籁俱寂,竟叫她将这首曲调的高音起伏听得一清二楚。 犹如杜鹃啼血似的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婉转忧伤,令人闻之鼻酸,愈听愈觉刺耳难耐,头颅也开始隐隐作痛,眼眶发热,蒸腾的水雾糊了视线。 这样胸闷欲泣的感觉似曾相识……心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首想抹一把脸,迷糊间却惊见一道几乎融入漆黑街景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对街,正遥遥望着自己这方。 那抹影子将一袭无光的夜色大袍覆盖于全身,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眼熟的白狼面具。 挖空的狼眼之处闪烁的炽热红芒,时不时跳动摇曳,异常活跃,似血似火,好像是在黑暗深处疯狂流淌的鲜血,更似那地狱而来的无尽业火。 仅只一瞬间,她恍惚忆起,傍晚人来人往的热闹市集,幽暗小巷中初见这道影子时,那一瞬间自己看到的狼面下,确实是如血一般的不祥暗红,而不是后来澄澈的金黄色。 那漆黑大炮的宽袖下延伸出一把长刀,约一公尺长的刀身斜斜向下,好像被人随意地握在手中,但是锋锐的银白刀刃透出冰冷寒芒,在黑夜中十分显眼刺目,看了让人生出一股莫名恐惧与害怕。 那虚幻不似真实的影子猛地微微动了一下,又好像仍就伫立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命运的相逢 第90章 无名野兽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此情此景,自然而然令缇菈回想起曾经纠缠自己一段时日的噩梦。 ——于灼热的火焰中缓步向自己靠近的高大黑影,宽大的兜帽下看不清面貌,手执漆黑巨镰的修长手指,是指节分明的森森白骨。 少女瞬间白了一张小脸,就像是小动物遇到野兽时本能会产生的危机感,连连倒退几步,却不小心绊倒突起的街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她眼角直冒泪花。 喉咙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当然也无法出声求救——虽说这深更半夜的,叫了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听得见。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好像随着这一摔什么想法都摔出脑袋外,只剩下一个极其尖锐的声音在颤抖地嘶吼着: “会被杀死,快跑!” 那是感知到从对方身上传来明显不具善意,几近疯狂的强烈气息,并立即传送回大脑的本能在对自己示警。 偏偏她脑袋蓦地一下抽痛,便突然感到腿脚一阵酸麻使不上力,像是有电流自足底窜了上来,稍稍一动就是麻得刺骨发疼,她只得双手发力向后爬去,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仍伫立在原地的黑影。 直到遥遥那端不知何时会靠近的危险源头终于在眨眼间凭空消失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想向后摸索的右手忽地触及到一个冰凉凉还滑不溜丢的物体,冰得她头皮发麻吓个半死,差点就地跳了起来,心中的巨石刚降下复又高高悬起,赶紧转头一看—— 一只身形小巧,有着三角状的小耳朵和一口锐利白牙,一身黑得发亮的毛皮像是点缀着星子的夜,还不断地向自己摇着尾巴的……小狗? 打量半晌,外观看上去大致与幼犬无异,可摸起来冰凉且光滑的触感是怎么都与正常小狗搭不上边,不过…… 看着这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生物,现在正蹭着她的手撒娇的举动,她又觉得它应该不是犬类原兽。 原兽是魔族中最低阶的魔物附身远古兽族的产物,没有任何灵智可言,仅剩最原始的本能,大抵都是如何生活下去、满足欲望这一类——难不成犬类的欲望本能就是向人撒娇吗?! 想着想着还不忘在内心吐槽自己的异想天开,眼角余光冷不防对上那双眼睛,仔细一瞧,这眼睛白归白,却似乎隐隐透着漂亮的浅蓝光芒。 顿时心念一动,脑中闪过一双自己曾在匆忙中瞥见,颜色极为相似但形状不同的眼睛。 而后浮现出一个高大壮硕的黑色身影,一个名字跟着脱口而出:“……阿库玛?” 随着这个充满试探意味的问题一出,小黑“狗”猛地停住不再有任何动作,就算脸上那张简直就是影子化成实体的狗脸压根看不见五官,但是缇菈莫名觉得他就是一脸呆滞的表情,于是更坚定自己心中方才所想。 是了,赛迦说过他体内封印着数种魔物,阿库玛也自称自己乃十二恶魔的主人,为“恶魔之主”; 不过这小家伙应当不是阿库玛原本的型态,必定是那十二魔物中的其中一个。 只是不知道“它”本体就是犬类还是刚好选择小狗化形……思及此,缇菈便看着这个一身乌黑发亮的小家伙问:“你不是阿库玛,是赛迦体内的其他魔物对吧?是勒斯特?还是阿比斯?” 小黑狗似乎是听懂了她的问题,很人性化的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点头摇头完了还不忘吐着殷红小舌冲她欢快地摇尾巴,一双圆滚滚的没有眼珠只有散发着淡蓝光晕的眼白的眼睛似乎更加明亮。 看来它确实不是阿库玛,也的确是赛迦的魔物,但并不是勒斯特或阿比斯其中一个…… 也对,毕竟她知道的赛迦体内的魔物名字只有这三个,其他的一概不晓得。 不过,传说中和绘本里的魔族不都是喜欢恶作剧,唯恐天下不乱的种族吗? 怎么这一只给人一种憨厚老实,还有点蠢笨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魔族应有的样子。 缇菈为此沉默半晌,然后摸了摸小狗的头,不意外地获得一声微弱却十分满足的呜呜声,而且真的是幼犬的那种叫声。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望(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真的只有一点点,来得快去得也快,少女很快便打起精神。 她突然想到犬类的鼻子都很灵,要找到回家的路不是难事,不晓得这个概念套在有着小狗外表的魔物身上管不管用,缇菈还是想试一试,“你可以带我找到回去的路吗?” 小黑狗闻言嗷呜嗷呜的嚎了几声,不摇点不点头,小巧可爱的耳朵突然抽了抽,转身撒开小短腿跑得飞快,一溜烟便溜进旁边的崎岖小巷。 不晓得它这是什么意思,缇菈犹豫了几秒钟,见黑暗中两颗圆溜溜的莹蓝色光点忽然闪现,小家伙似乎停在原地等她跟上,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赶紧提步跟上,回荡在耳畔不再是那首奇怪的旋律,而是疯狂的砰咚砰咚声。 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很好,连自己的身体都知道大晚上的随便在犄角小巷乱窜有多危险,还懂得为此感到害怕,怎么她大脑一热就这么傻傻的追上去了呢! 万一那只小黑狗真的只是普通的原兽……好吧,原兽并不能算是普通……但如果它根本就不是友方该怎么办? 前面那个小家伙跑得挺快的,但是仍不忘每跑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等她,不让距离拉得太开,她放缓脚步慢悠悠地跟着,灿若朝阳的金眸紧紧盯着那个稍有不慎就会看丢的娇小身影。 她在脑海中疯狂敲打着自己不经深思的行动,多少有些懊恼的情绪浮上心头,只是…… 看着那双时不时在黑暗中闪烁的浅蓝光晕,还有方才在小黑狗身上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细若游丝的气息,熟悉又令人心安,不论哪一点都让她十分确定这个小家伙绝对跟自家那个毒舌的同伴有所关联。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少女忽地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唉、等等!走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两边和加起来大于第三边这个道理她懂,走中间小巷抄近路绝对比较快,但是她刚刚有转过大街吗?没有吧……应该没有吧? 转过不知第几个弯,小家伙终于在几步远的前方一个直走与左转岔路口停了下来。只是奇怪的是它忽然面对左转的那条岔路坐了下来,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反应相当奇怪。 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等她……缇菈一边想一边走过去站定,跟着探头一瞧,小黑狗面对的那条路是一条狭窄畸巷。 这条巷子不深也不宽,也就她的身高两倍左右那么宽,偏偏角落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挤到只能容下五六个人肩并肩的宽度,而左右两侧修筑的围墙高得她仰头也看不见里面的建筑,让这条小巷看上去就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条小路——还是一条死路,大约十来步的距离就能抵达那个至少有两个她那么高的红砖墙。 而这条幽深寂寥的死巷尽头,趴着一个人…… 命运的相逢 第91章 无名野兽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名身穿银色盔甲的人,在这条没有一丝光明垂怜的暗巷里趴在地上,放在颊边的手指已深深嵌入土地,将坚实的地面抓出五条沟痕,向前伸出的那一手则握着一柄银色长枪,枪身与盔甲同样沾染不少尘埃,已不再明亮,唯有长枪上头系着的红缨如鲜血一般艳红惹眼。 那一刻,庞大的恐惧从脚底窜起,仿佛化作无形的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脚踝,栗发少女瞬间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开始发冷失去知觉,心脏却是越跳越快,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中成形。 缇菈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实在鼓不起勇气上前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翻过来确认一番。 这个人的身份……只会是巡守队的哪一名成员,却不知为何巡守队的队员夜半更深的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以此种状态……莫非这个时间点还有巡守队在城中夜巡? 可是她刚刚在路上晃悠了那么久,除了被刚才那个看起来不似真实的黑影吓个半死外也不见半个人影,感知到的气息倒是挺复杂难辨,但她怕极了那些很可能属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根本无法辨别其中是否有她认识的人的气息存在。 想到感知气息这一点,缇菈才注意到一件事。 按理来说,生物的气息平时会跟流水一样慢慢游走于全身,再散发至体外——这是为了维持灵魂与肉体的紧密联系,因此不曾有一刻是完全静止不动。 这就跟人在陷入深沉的睡眠或晕过去时,大脑为了维持生命机能的运转,仍然会呼吸吐气是同样的道理(除非发生意外脑死)。 可是她面前的这个人……身上的微弱气息还在,却宛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流动的迹象,安静的叫人难以察觉。 意识到这一点,她觑了眼趴在地上了无声息的躯体,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尽管大抵能确定这个人是生是死,但她实在鼓不起勇气上前将那个应该与生者挂不上钩的身躯翻过来,好看清长相。 万一又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怎么办? 或者说得更恐怖一些,七窍流血或是脸皮还是眼珠什么的没了? 不管是哪种死状,近距离的情况下看到都超级恐怖好不好! 愈想愈是心惊胆跳,恐惧不已,便愈发觉得手脚无力,一步都动不得,缇菈觉得快被自己丰富的血腥想象刺激到几欲呕吐。 恍惚间好似也嗅到了自己臆想中的那股血腥,浓郁刺鼻的铁锈味化作拳头狠狠重击了她的胃部,胃液如暴风雨中的海浪翻涌不止,呕吐的欲望顿时变得更加强烈。 一对鎏金色双眸有些无神得盯着趴在地上的人,脑海里面乱糟糟,满是“我该怎么办?报警吗?” 或是“要报警的话怎么做?通讯水晶没带,最近的岗亭也不知道在哪里……” 或是“话说我不是还在迷路吗?!”诸如此类的想法。 想得头又开始都痛了,她随手揉了揉青筋开始一抽一抽彰显自己存在的额角。 “呜……”蹲坐在一旁的小黑狗仰起头,一双好似灯泡般明亮的莹蓝色圆眼睛倒映出少女逐渐惨白的脸色,它低呜了一声,一边很可爱的歪了歪头,尾巴左右摇晃着,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歪头看了少女兀自烦恼的表情半晌,突然,一对可爱的尖耳朵竖起,随后那条乌亮光滑的尾巴也翘了起来,伸得笔直且僵硬,它收起舌头倏地站起身,嘴唇翻卷露出一口洁白的利牙,微微仰起头朝虚空的某一点不断低吠。 恐怖的“呜呜”声在阴暗的小巷中冷不防响起,实在很容易让人吓得皮皮挫,被吓到的缇菈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立刻看向这个充满威胁性的声音来源。 只见她脚边的那个小小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发出低沉的声音,若非它全身就像是光滑的黑色丝绸,缇菈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它此刻绝对是浑身毛发直竖的炸毛状态。 方回神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一时片刻竟忘了对方无论是不是一只真正的狗,似乎都不能言语,她一边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看去,黑暗中自然是什么也瞧不着,一边自然而然的出声询问。 “怎么……” 谁知话还未完全问出口,耳边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迅速逼近,来不及分神的缇菈余光刚瞥见一抹灿金色,随后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用力扑倒在地,也同时打断了她未竟的疑惑。 口中溢出一声短促的,因疼痛而起的“嘶”声,疼痛电流般瞬间窜过与地面强烈撞击的部分传回了大脑,短短一秒的时间,她的视野天旋地转,最终停留在上方的夜空。 那片不合时宜出现的乌云终于缓缓移开了,露出藏在后头的点点星光。 蜿蜒狭窄的巷子将天空切割成河流,洒在其中的星星将之点缀成星河,缇菈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片景色太久,而是在疼痛转瞬而逝时看向身侧——那个冲击力的来源,有着一头在黑暗中十分张扬的金棕发色,底下一张让她觉得特别欠揍的俊脸恰好抬起。 “你!” 金棕色的头发和淡褐色的鹰眸,深邃立体的五官是如此的欠揍……除了刚才疑似梦游闹失踪的莱特还会有谁! 待看清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同伴后,缇菈当下是很有揪住这个人的耳朵念他一顿的冲动,可惜有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猝不及防被一连撞了两下还在地上打滚几圈,缇菈只觉得眼冒金星,一时间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呃,好像没差,现在大晚上的她也分不清楚方位。 揉着微微发疼的脑袋,正欲开口说话——她还没决定是要破口大骂还是质问究竟发生什么,下一秒,一个黑色影子“咻”地自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随后一声硬物撞击的声音传进耳内。 她晃了晃头,定睛一看,就见一条长长的黑色物体笔直戳在她方才趴着的位置……硬生生将地面戳出一个窟窿,喷飞一地碎石。 “这是什么鬼?!”缇菈瞪着那条黑色不明物,脸色铁青。 它大约是硬质物,一节一节的,长度暂且不明,但是目测宽度至少比她的腰身还要粗; 若是刚刚没有被那么一撞,估计这个东西会将她整个人直接戳成两半。 目光一转,凌厉的视线顿时剐向在场的另一人,眸中质问的意味十分强烈,可惜仍趴在地上的金发青年一脸呆滞茫然,看起来比她还困惑。 莱特正望着那条黑色物体发愣,不知想到什么,淡褐色的眼珠微微一动,恰好同她的眼神对个正着,又为她眼中那股气势强烈的质疑感到不解,愣愣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呃……奇怪,为什么我在……不、不对,你怎么……” 好好几句话,被他说的既迟疑又语焉不详,话语断断续续的无法成句,像是陷入某种混乱的状态。 命运的相逢 第92章 无名野兽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少女试图凝神捕捉那首旋律是否是真的再度响起,眼前愈来愈暗,仿佛星月驱散的黑夜又重新笼罩上来并意图将她完全吞没,直到这时,她才发觉不对劲。 早已入夜的天色,怎么会变得这么黑? 随着这个疑惑浮现的瞬间,缇菈感知到一股自上方传来的,混沌难以辨别善意恶意的强烈气息。 猛地抬头一看,与一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上,八只泛着血光的眼睛对个正着。 好大一只蜘蛛! 六个斗大的字外加一个惊叹号飞快掠过脑中,成了当下第一个想法。 随后而来的便是无数个惊叹号,如万马奔腾般蜂拥而至。 冷不防惊见的这幅画面惊悚无比,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答,缇菈也不例外,她一时吓得什么表情都表现不出来,仰着头傻坐在地,旁边的小黑狗则是继续对着敌人龇牙咧嘴,不停低吠。 离一人一狗三步远的莱特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看起来仍处于神智不大清醒的状态,只是跟着她一块仰着脑袋对着上方的庞然大物直皱眉头。 全身上下唯一不黑的部位只有它的四对眼睛,血红,忽明忽暗得犹如黑夜中晃荡的油灯,还有脑袋下方一对獠牙,如弯曲的象牙般白皑皑,外侧光滑锃亮,内侧则好似血族尖牙的锯齿状,锋利的与断头台无异。 这头巨无霸蜘蛛的八只眼睛倒映着底下的人事物,八只光滑纤细的黑色长脚扣在两侧的大楼上,硬是卡在了这条小小的巷子上空,庞大无比的漆黑身躯将夜空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明月的光芒、繁星的光辉。 ……等等! 八只脚都用上的话,那这条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缇菈猛然想起关于某节肢动物的小常识,目光立马顺着那条开始左右剧烈摇晃的黑色物体向上一看,发现它的另一端连着蜘蛛的腹部尾端,且比它的八足更加粗长且明显分节。 而且更恐怖的是这条尾巴末端还呈现尖刺般的钩状,钩子的根部连着两颗球体,看上去像极了蝎子尾部的毒刺…… 或许真的有毒!她瞪着那根钩状尾部,上头好似正隐隐泛着象征剧毒的墨绿光泽,直觉告诉她这条宛若毒蝎似的尾巴肯定有毒。 她从未见过这种魔兽。 现今的魔兽种类并不多,就她所知这其中绝不包括蜘蛛,或许眼前这只是某种新型魔兽,就像去年那头变异的猛玛猿一样,只是…… 蜘蛛与蝎,这种组合怎么想都是百分之百的剧毒组合,想想就让人脸色发青——不过,若是换成施瓦洛在此,没准会兴奋到脑充血也说不定。 身躯大得惊人的蜘蛛蝎抽出长长的尾巴,没有下一步动作,那四对如血红宝石般明亮鲜红的菱状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底下的少女,晶亮的金黄色双眸很显眼,看了几秒又去看趴在另一边脑袋闪闪发亮的青年,过了一会儿又落到了朝自己龇牙咧嘴,一双蓝眼睛闪亮亮的漆黑小生物。 看着蜘蛛蝎四对眼睛就这样来回游移,时不时还歪过头,左歪一下右歪一下,看起来就像正在盘算着什么——例如要先拿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先当开胃菜之类的——这副模样令缇菈觉得莫名的熟悉之余也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本就透着微微凉意的夜晚就像在转瞬之间进入零下几度的严冬,空气凝结成实体,冻得人呼吸困难。缇菈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神经绷得紧紧的,只因那条钩状尖端仿佛泛着森森的幽绿光泽的尾巴抽出后便定在半空中,离她面庞约不到两条手臂长的距离。 离她更远的莱特此时仿佛是被什么人打到脑袋傻了似,望着自己的淡褐色鹰眸中没有任何焦距,神色茫然,薄唇一开一合的似是有话要说,又或是在无声呢喃。 缇菈面色发白,心脏怦怦狂跳,耳边全是血液疯狂撞击血管壁的剧烈声响。她现在心很慌,怕自己会一时不察被穿成人肉串,也十分担忧明显精神不对劲的莱特。 只要这头怪物想,随时都可以在一秒之间了结他们两个,用它那条显然带着剧毒的尾巴戳成人肉串烧或者戳爆他们的脑袋。 那画面血腥残忍得让人不敢继续想象,再想下去估计往后有一阵子再也不敢直视西红柿酱或是任何跟红色有关的东西,前提是她足够幸运,逃过这一劫的话。 至少先让这根毒刺尾巴不要再正对着自己……缇菈这么想着一边挪了挪自己的脚,尽量放缓呼吸与步调,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往一旁的墙壁挪过去,眼睛死死盯紧蜘蛛蝎的一举一动不敢掉以轻心。 缇菈非常清楚,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任何激烈而快速的动作,哪怕只是一个迅速的蹲下,往往下场就是因此刺激到敌人,结果招来致命攻击; 顺带一提,她之所以会清楚,全拜见到魔兽总是遏制不住冲动就扑上去的施瓦洛所赐,让她有过数次深刻的亲身经历。 好在这头毛茸茸的黑色大蜘蛛只是动了动八只红通通的眼珠子,似乎没发觉她正在“蜗速”移动的事实。 可惜紧接着“咻”的破空声响起,打碎了她的这份侥幸。 那根形状诡异的钩子忽地一抽,下一瞬间便迎面而来,吓得她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忽然勾住衣领,整个人身子便顺着这股力道向前就地一扑,才堪堪躲过了被爆头的血腥命运。 她趴在地上晕呼呼的,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便听得身后好大一声“噗呲”响起,伴随着某种东西破碎的声响,估计是那根毒刺用力过猛又没及时收力,直接插进地里吧。 无奈的是,她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老天爷总是喜欢跟人作对。 就在她心中的大石方有下降几厘米的趋势时,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喊冷不防响起,惊得刚起身察看身后情势的缇菈险些再次扑街。 “啊”的好大一声,宛若如梦初醒一般——还是被吓醒的那种,来自于似乎终于清醒的莱特。 缇菈愣愣地望向眼神恢复清明的金发青年,后者明显一脸惊愕,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回来,一个低头,正巧和一双仿佛在发光的莹蓝大眼对上。 圆滚滚的眼睛里盛满着莹蓝色的光泽,如晃动的盈盈水光,一点一点的闪烁着,十分漂亮,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张小狗的脸可爱归可爱,头部以下的身体却相当狰狞可怕。 多可怕呢,大概可以这么形容……仿佛将一坨半液态的黏土使出吃奶的力狠狠砸在地面,使之呈现放射状炸裂。 命运的相逢 第93章 无名野兽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小家伙短短的四肢和可爱的尾巴仍在,甚至在发现少女正看着自己时,那条尾巴还不住左右摇摆,可是中间那副娇小的身躯已经看不出原本平滑的身体,无数突起化作触手似的东西延伸出来,其中一条就勾在缇菈的衣领上,剩余的则在她身后交互融合成一张……应该是盾牌般的型态。 大约是在警戒着随时会再次攻过来的蜘蛛尾巴? 莱特的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因为小狗的身体不寻常的变化,还是单纯觉得这幅画面着实不堪入目,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快吐了; 至于缇菈……缇菈有点无言,不知道该先为眼前超出常理的一幕大惊小怪,还是先感谢它保护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早在奥格登森林的地下世界时,便见识到赛迦使用恶魔能力大约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对此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赛迦那时好歹也保持着人形,只有一只手臂变成类似半液态的情况,眼前这个却是小狗的头安在这么一个奇怪的身体上,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那头体型看似笨重的蜘蛛蝎拔出了错过目标的尾巴,大概是因为缇菈已经离开了视线范围的缘故,形状诡异的尾巴一时像是找不到目标,左右游移了一会儿,钩状的尾部轻轻晃动着。 缇菈想着以自己现在的位置,对方应该不会马上再次攻击,谁知那条尾巴仿佛哪里长了眼睛,突然十分精准地朝她这边袭来,看上去丝毫没有冲莱特那里而去的打算——尽管后者还愣在原地,手无寸铁。 令人惊叹的是这张由不明黑色物所组成的“网”空隙虽大,却有着绝佳的应变能力。 当那条尾巴试图直接穿过网直击她的面庞时,漆黑的网就像有意识的捕蝇草一般迅速释放黏稠乌液,将它的尖钩尾端完整包覆起来,进退不得。 安全无虞。 ……本应是如此。 尾巴袭来之时,少女娇小的身躯蓦地一震,瞳孔剧烈收缩,双手连忙捂上纤细的颈部,呼吸戛然而止。 “……”她瞪大双眼,看着离自己尚有一小段距离的凶器,良久那对漂亮的金黄色杏眸终于眨了一下,再一下,尔后才像条上了岸的鱼似,猛地弯下腰大口喘息。 “小缇?”或许是她喘得太大声,也可能举止太夸张,耳中除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外,还能听见莱特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短短两个字也能听得出对方的困惑以及少许担忧,大抵是以为她身体不适或是哪里伤到,碍于不知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才没有奔到她身侧好好确认一番——虽说她不认为莱特会这么做啦,别看那家伙经常一副古道热肠样,事实上那全是表面功夫罢了。 其实她没有任何大碍,身边这只不知是阿库玛还是哪个不明魔物的小家伙很好的保护了她,只是……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见铺天盖地的黑暗向自己张牙舞爪袭来,也在下一刻清楚感觉到,咽喉处被什么贯穿,令她顿时感到呼吸是一件艰涩而困难的事。 可是手下的触感分明告诉自己“喉咙没事”,难道是幻觉?但脖颈处传来一闪即逝的痛觉是如此真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耳边莫名响起那首调子古怪的旋律,声音空灵的更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着,仿佛有谁正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拉奏着低音大提琴,凄楚的曲调却宛如什么人泣不成声的悲鸣。 “呜……” 这么想着的同时,身后还真的传来一声声破碎而压抑的呻吟…… 回头一瞧,只见莱特单膝跪地,一手使劲压在额上,力道之大,连手背都能看见暴起的青筋,破碎的低吟声溢出咬紧的牙关,似是在忍受旁人无法想象的痛楚,缇菈第一次看见青年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 更叫她震惊的是,半边的脸颊上已布满金光闪闪的鳞片,裸露的手臂也能瞧见若隐若现,而后慢慢清晰的金灿龙鳞,看上去异常可怖,不知是什么样的剧烈疼痛,竟让莱特难以维持纯粹的人形,开始显露半龙化的特征。 糟了!这是看见青年身上不断浮现的龙鳞后,缇菈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照那些鳞片浮现的速度,不出一刻的时间就会连龙尾都藏不住,甚至是宛若高等魔族般的龙翼都会露出来…… 一旦莱特完全龙化,先不谈他的理智存在与否——按照先前的经验,处于龙化状态的莱特情绪起伏强烈,脾气更加暴躁,抑或是这次需要花上多少才能恢复人形,他们首先会连城里都待不下去。 即便有心想躲到城外避人耳目,也得找到一个适合的藏身处才行……而费茵城附近的森林还不够茂盛到足以彻底隐藏一条体积相当庞大的龙。 另一头,终于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使劲也抽不回尾巴,上方那头庞然大物似乎再也耐不住性子。它肥厚宽大的胸腹部开始肉眼可见的迅速颤动,同时发出了诡异的啸鸣。 位在正下方的缇菈只觉得自己四周像是放了无数台立体音响,还齐齐开到最大声,将脑中的所有思绪残忍辗过,连渣都不剩; 她当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迅速做出与莱特一模一样的动作,只因那尖利的声音如利刃狠狠刺进耳膜,从脚底麻到头皮,仿佛有人用长长的指甲搔挠过墙壁,留下一道道短而刺目的痕迹。 熟悉的头痛也跟着冒出来热情地打招呼,眼角余光依稀能瞄见自己白皙的手臂也跟着爬上金黄色的光芒…… 要不是看得出来那是某种文字,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和莱特一样快要冒出什么鳞片……缇菈苦哈哈地想着。 然而,无论她怎么转移注意力,又或是如何死命地捂住双耳,把耳朵都压疼,脑中依然回响着那首不知名的悲壮旋律,与无法完全隔绝的魔音形成更加诡异古怪的调子,简直是种听觉折磨,再这样听下去精神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直到一声清脆的“噗叽”突兀响起,所有不和谐的音戛然而止。 缇菈眨了眨眼,愣怔地望着周身近在咫尺的水蓝光束。倒映在一汪柔软的金色镜面中的,是澄澈透明的水中透着柔和的莹蓝光点,熠熠生辉,却犹如数把利剑般无情穿透庞大的漆黑身躯,直捅成马蜂窝,并且险些将她也一并捅了。 不待她惊讶完,火焰熊熊燃起的独特声响自上头传来,仰头一看却只能看见黑色身躯的轮廓罩上鲜艳的橘红色光晕,仿佛有什么人放了把烈火烧在蜘蛛蝎的身上。 热气顺着对流向下而来,却不灼人,肌肤传回大脑的信息如此告诉缇菈;可是她头顶上这只巨无霸的蜘蛛蝎像是没任何感觉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甚至连方才那阵尖锐刺耳的杂音也没再出现。 火红的赤色光晕与莹蓝的水色光芒相互辉映,形成一种令人看了难以移开目光的景色:残忍无情,却又美丽炫烂。 正当少女为这夺目的光景看迷了眼时,一道奇怪的灰白色纹路霎时浮现在蜘蛛蝎的腹部,初时只是一闪而过,让缇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紧接着,一道道灰白纹路游蛇似的浮现,并爬满了蜘蛛蝎的胸腹,直至消失在庞大身躯的边缘。 看着看着,她似是发现了什么猛地瞇起双目。 命运的相逢 第94章 无名野兽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些纹路看着很像某种文字,但并非中央大陆的通用语,而是某种更复杂的古代文字,倒是跟小坦施展较大型的魔法术式时,偶尔会在地上费时绘制的符文很相似…… 随着这样的想法,脑中忽而灵光一闪,一个想法随即浮出水面:“这个难道是某个符文组合的术式?” 这种组合出来的术式会是什么功用?! 会是自爆,还是放出毒物或是召唤出什么援手…… 各种可能的结果在那一瞬间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冒出,愈想愈是心惊,连带着身体也不由得跟着本能地紧绷起来。 即使身体的本能令她进入了警戒的状态,但是当一阵极为刺目的白光冷不防自那漆黑身躯如烟花弹似炸开时,缇菈迅速闭起双眼,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视觉上的严重刺激。 于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仍留在这条漆黑寂静的小巷中,只剩呆站于原地的她,匍匐在地仍沉浸于某种不明痛苦的莱特,以及身后那具早已没有生气的身躯。 除了原先伴在她身边的小家伙之外,还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头无名野兽,连同那些水蓝剑影一并消失在那道刺目白光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身披斗篷的身影。 厚重的云层悄悄地散开,露出平静的夜蓝色天空,如水似的月华在那身夜色斗篷上点缀了银白星光,点点光芒闪烁着宛若星河。 一高一矮的两名不速之客皆戴着纯白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装饰或是图样,唯有双眼处挖空,徒留两个漆黑洞口,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叫人看了不免觉得有些心惶惶。 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好像似曾相识?她出神地想着,若是现在下起小雨就更…… “呜……咳、咳咳咳!”当她还未从这幅景象中回神,另一边莱特却突然从呻吟转为剧烈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金光灿灿的龙鳞爬满了整张脸、颈项乃至于两条手臂都再也看不见任何一片光滑的肌肤,十指已化为瘦骨嶙峋的龙爪。 距离完全化为龙形,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莱特哥!”她想也不想就要往同伴那边冲过去,哪怕自己其实对此无能为力,只是才刚踏出两三步,便为眼前所见的画面吓得急煞脚步。 不、不是吓,而是愣住了。 少女愣愣地看着那名个子较高的身影一个潇洒转身,长得近乎及地的袍摆猎猎翻飞,向着莱特的方向信步而去,透着银白流光的黑袍背后是七颗特别明亮的星子所排成的斗勺图样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眼中。 “等、等等!你要对他做什么!”眼见那个人在同伴面前站定,俯身朝青年探出手,缇菈心中顿时一急,一时顾不上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分,连忙出声大喊,却被个子较矮的另一人冷不防抓住了手。 不用担心,没事的……他绝不会伤害他的…… 她回头愣愣地看向那张只有两个空洞的纯白面具,再看着前方那道微微躬身的背影,一股滚烫的,却不灼人的暖意顺着被捉住的手流淌过全身。 被抓住手的一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悦耳如提琴般的熟悉男音,另一个则是很温和的柔柔女声,仿佛有什么人附在自己耳畔启唇这般低声说着,又更像是直接回响于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两个声线都很温柔,听上去就仿佛双亲的手轻抚过脸颊,摩挲着耳畔,痒痒的,却又暖呼呼的,宛若被不存在的温暖阳光笼罩似,舒服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叫人感到莫名的安心,没由来地就信了它的话。 于是她急躁的心绪缓和了,同时停住了脚步,也不再出声试图喝止,而是定定凝视着那道将夜色披在身上的人倾身靠向金发青年。 另一端,本垂着脑袋的莱特却蓦地仰起脸,即便视野早已因痛苦所带来的汗水,还是某些不明原因变得模糊不清,他仍能看见一道轮廓不甚清晰的黑影正逐渐放大。 他是感受到有股气息接近才做出这样的反应,纯属防卫本能,即使这股气息微弱到近乎虚无也足以触发他体内的野性本能,只是……这个气息怎么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无奈此刻视野受限,来人又包得这么“密不透风”,正忍受着莫大痛楚的莱特根本无力去细心分辨对方究竟是谁。 困惑之时,心底深处有个烦了他很久很久的声音不断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坏人。 “你、你是……”不过说了一两个字,下一波痛苦就激得他想咬舌头一了百了。 疼痛像一波波潮水凶猛地打在身上,疼得说不出话来,疼得想在地上直打滚,是莱特当下唯一的念头。 说实话,因为龙族的身体耐性佳和抗压性强,对疼痛的忍受度高出其他种族好几个水平,是以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剖心噬骨的疼痛。 而体内的血脉从复苏到觉醒,这中间的过程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仿佛只是狠狠地睡上一个月那般轻松,半点痛苦都没尝到,初次化形时也只是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不适—— 毕竟是全身的肌肤、骨骼乃至经络都要化为巨龙并且适应这种转化,待习惯之后,完全化为龙形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易如反掌。 尽管他完全化龙的次数五根手指数也数不满,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样疼得像是全身骨头都被人生生捏断似的,比首次化形更痛,耗时更久,尤其是胸口处更是钻心的疼,更甚于之前做的那几次一剑穿心或是被徒手穿心的噩梦。 分明都是飘渺的虚影,却如此真实得叫人难以欺骗自己这不过是场假象。 当感觉到背后有什么要穿破肌肤而出时,一只手轻轻贴在他的面上,咸咸的海风夹裹着树林独有的清香随之钻入他的鼻腔。 清新舒适,适合提神,非常好闻。这是神智已乱成酱糊的莱特,脑中一闪而过的第一个想法。 下一秒,他那副被名为“疼痛”的烈火所灼烧的身躯,仿佛一瞬间浸入了冰凉凉的海水中得到了抚慰,所有的剧痛不适随着沁入心脾的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过了头还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一抖恰好也把他整个人抖醒了。 谁知才刚张开眼,便和一双蜜糖般的琥珀色大眼猝不及防地对上。 “呜哇!!!”这是吓了一大跳的缇菈。 “哇啊!!!”这是被她吓一跳的莱特。 “你们两个是嫌自己添麻烦添得还不够吗!吵死了!”这是脸色一如既往黑得跟锅底没两样的赛迦。 莱特的视线晃了过去,刚刚出声的黑发青年坐在少女身后的椅子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就是一副吊儿啷当的散漫模样,只是脸上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的严峻,尤其是那双漂亮的蔚蓝色杏眸此刻就像布满了乌云似的,还在使劲瞪着自己。 ……嗯?奇怪,赛迦怎么在这里?这个疑惑只在意识尚未清明的脑中停留一秒,接着一个更大的问题浮现。 “这里是哪啊……”金发青年一边揉揉有点疼的后脑,一边坐起身准备打量环境。 仔细环视一下四周,自己所处的地方好像也不是他们下榻的旅馆房间,干净单调的白色墙壁,相当乏善可陈的简便布置,一张方形木桌和几张木椅,墙角还摆着一具书柜,这个装潢格局看起来更像是临时的休息室。 “我们现在是在岗亭喔。” 蹲在旁边的缇菈很好心地解惑,至于为什么是蹲呢? 莱特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脑之所以疼,是因为他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简易小床上,而缇菈蹲在一边扒着床沿,大抵是在看他究竟什么时候苏醒,才会好巧不巧地在他醒来时来个四目相对,把彼此吓了一跳。 小黑猫阿奇拉蹲踞在栗发少女单薄的肩上,一双璀璨明亮的金黄色大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刚转醒的青年瞧。 不过,“岗亭?”莱特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很是不解,刚转醒的他神情带着几分困意,以及茫然,“我们不是傍晚的时候才从岗亭把你领回来的吗……” 缇菈嘴角一抽,刚要花几秒的时间犹豫自己是要先为他们如今的境地解释一番,还是先就对方这句特别欠揍(却是事实)的话生气,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开口。 “是我们把你们几个带回岗亭的,为了厘清一些事情。” 说话的是刚从门外进来的巡守队长乍得。 透过乍得的转述以及他与缇菈的对话,莱特才晓得自己先前失去意识时发生什么事。 他是完全记不得自己在回房入睡后竟然还会梦游,对此他只残留一点模糊的印象,是缇菈在漆黑小巷中质问自己的画面。 按照缇菈的话来看,她是追着梦游的自己追到小巷里,结果要回下榻的旅馆时才发现两人都迷路了。 在某条巷子遭遇了一头从天而降的诡异怪物,漆黑的身躯,形似蜘蛛却有着毒蝎的尾巴,还有四对血红色眼眸。 他们是被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影救的。 “你说……你是被人从后面打昏的?”赛迦蹙眉道,仔细看他的额角有些微微抽搐,显然是正处于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兆。 黑发青年是被乍得他们通知来的,大晚上的睡得正好被突然叫起来,还得来这么个地方,难怪他心情如此糟糕。 缇菈乖巧地点头。当她看到那个人将手放在莱特脸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后者突然晕倒在地,吓得她正想冲上前查看时,却冷不防被另一人打晕在地,再醒起面对的就是岗亭的休息室,以及赛迦那张铁青得堪比阎罗王的俊颜。 巡守队队长的神色有些憔悴疲惫,首先开口表明并未将他们当作是犯人——当然之后该走的程序还是该走。 一来两人穿得十分单薄,俨然一副是就寝的打扮,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二来队上的医疗队士也能证明两人身上都有被人偷袭的痕迹,只是缇菈是被外力打昏,而莱特则是直接从精神层面上被弄晕。 至于他们两人在那条小巷发现的尸体……是下午把缇菈当成嫌疑犯的那名巡守队员。 另外,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前日被发现的那位祭司死状不同之外,这位队员的死法与这个月下来的几名受害者并无任何异处。 然而缇菈一行人却是前几天才刚入城,硬要将这个时间线对上也完全不合理。 命运的相逢 第95章 疯狂之人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尽管外表看不太出来,但其实缇菈此时有些坐立难安,说话间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隐隐在打颤,心头好似有颗宛若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巨石悬在上空,随时会狠狠往自己心口插。 这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同乍得所说的那些话,不全是事实。 当然这其中有大半是真实的,莱特的确是被那个人碰了一下脸之后就晕过去——神奇的是昏厥之后他身上的转变现象停止了,龙鳞与一切肉眼可见的变化都迅速消失,而缇菈自己也确实是在分心的情况下被人莫名打晕的。 不过有一部份她说得很含糊,也是让她如坐针毡的原因。 那就是事实上她从踏出租屋处后就是独自一人,迷路、在巷弄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走、撞见了尸体,直到遭遇那头蜘蛛蝎时才意外同这位不知去向的同伴重新会合。 这个过程中莱特不知所踪,并非她对乍得所说的:自己离开屋子后很快就追上莱特,两人一直待在一起。 老练的骗子可以满口谎言,毫无一丝真实可言,真正高明的谎言却是真假参半,真实中夹带着虚假,才叫人难以分辨真伪。 因为在意外会合前,莱特明显是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姑且称它是梦游——从他方才对自己的话产生的反应来看,很显然他对于这一切是浑然不知,连所谓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破碎画面。 再怎么说他们被发现时旁边可是躺了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死者还是一名巡守队员,如果不让人认为记忆不全的莱特与自己一直待在一起的话,青年很可能被当成头号嫌犯…… 尽管和受害者有过小小不愉快的自己,嫌疑值也没有很低就是了。 好在根据乍得所言,他们二人的嫌疑很低,最主要还是因为死者的死法与这个月下来的前六名受害者相符合,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非常高,而这一周才进城的他们一行人在时间在线并不吻合。 “虽说按照昨天下午的那场情况来看,也可能不是同一人犯下的……”末了乍得抚着满是胡渣的下巴,神情十分疲惫地这么嘀咕着,害得缇菈刚刚放下的心中巨石又悬了起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巡守队队长所指的,是那名同样不幸在阴暗角落殒命的祭司。 因着昨日偷听到的谈话,少女多少明白那位可怜的祭司先生的死因似乎跟前几位受害者截然不同,但她还是有点想问乍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这个问题,乍得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揉揉眉心,语调拖沓而沉重地答道:“杰提森祭司的报告出来了,是惊吓过度引起不规律的心脏收缩,导致大脑缺氧窒息而死。” 不意外,端看昨日那位祭司几乎是死不瞑目的惊恐模样,确实非常符合乍得所说的“惊吓过度”,那么问题呢? “在你们进城之前,费茵城……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六起命案,每位死者的外貌特征、年龄、身份背景都无一重合。”乍得拖了一张木椅顺势就坐,并示意缇菈和赛迦也坐下。 瞧他双手合十抵在下颚,俨然一副沉思者的肃穆模样,看上去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 “他们的死,共通点只有三处:被发现的位置是在僻静的阴暗小巷间,于午夜十二点至凌晨六点前这段时间内遇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多为撕裂伤,少数为贯穿伤,初步推断是利器所为,至少有一道致命伤,多在胸腹处,因此死因都是致命伤加上失血过多致死,无一例外。” 然而,除却手部的擦伤,杰提森祭司并没有任何外伤,甚至根据他本人的健康检查报告来看,各个数据都是正常范围,更别提有跟心脏相关的症状或遗传病史。 可就是这样一个健康的大活人,却是硬生生被吓死的,这得是遭遇了什么样刺激惊恐的场面才会导向这样凄惨的人生结局? 缇菈一边听一边揉揉额角,她向来不擅长听人高谈阔论,每次听演讲每次都想睡,何况现在还不到凌晨五点,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感到额角的青筋在突突跳动,犹如大脑一如既往的无声抗议,还有沉重的无力感。 “我们本来是在进行例行巡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乍得神色沉痛地道,原先合十的双手紧紧交握到连青筋都冒了出来,“这家伙不见踪影时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岗亭通讯器的杂音问题还未得到改善,连想要打回岗亭确认他有没有平安回去都无法……” 上下眼皮开始难分难舍的纠缠在一起,精神恍惚之际,缇菈总觉得好像又听到那首悲伤的曲调,只是一会儿又没了,仿佛那个旋律只是她的幻听罢了……旋律? 两个大字一跃而出的同时,耳边好像也依稀响起什么人轻声细语的声音,好似来自于昨日黄昏时分的那场火药味四起的谈话。 “……最近岗亭内的通讯器好像出了问题……杂音特别多……晚上的情形特别严重……” “……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好转……”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脾气好像变得暴躁不少……” “……这段时间睡觉前总觉得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晚上又经常做梦,精神不济……” 今夜不幸死去的小队员和同僚之间的对话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一字一句清晰得好像又重回当时的场景,可是仔细回想着那两人的对话,却愈想愈令她感到浑身颤栗不已。 ——会不会她之前听到的那首旋律,就是那位队员所说的“奇怪的声音”?! 这样大胆的推测刚在脑中成形,缇菈猛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位岗亭的职员有提到,那些受害者的亲友在做笔录时都曾经表示当事人在出事之前有一段时间行为举止完全判若两人; 难道说,那个旋律其实是某种预兆?会让听到的人性格大变? 可是这样还是无法解释他们死亡的原因……那些受害者又不是自杀,而且除了死亡的时间、方式外本身也没有任何共同点,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这些人的人生止步于此呢? 啊啊……头好痛……熟悉的疼痛自大脑深处向外蔓延开来,一涨一涨如心跳般跳动着,而那个好似幻听的旋律却不曾停止片刻。 疼痛与困意一同袭来,简直是雪上加霜,让她的视线与意识逐渐朦胧,耳边除了那奇怪的旋律外满是恼人的嗡鸣声形成高耸的屏障,某种毛茸茸的触感蓦地扫过额角,轻巧而迅速,叫人来不及捕捉,只留下一道发痒的痕迹。 奇妙的是,脑海深处的疼痛也随着那奇怪的感觉一并溜走。 缇菈愣了一下,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能重新印入脑海时,眼角余光便瞄见了一条乌溜溜,看起来还富有光泽的东西在侧边左摇右晃,让人看了就想一把抓住。 刚意识到那是阿奇拉的尾巴,对方温和有磁性的嗓音也恰好破开那圈屏障:“身体不舒服?” 视线一转,发现在场的其他三人也在看着自己,缇菈顿时浑身一震,一边庆幸自己没真的一时脑热伸手去抓(不然阿奇拉绝对会生气),一边轻轻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困而已。” 乍得闻言也接着表示眼下确实不是适合谈论这些的时间,何况岗亭内现在也只有少数几名值夜班的同仁,难以调配人手来进行笔录,要缇菈他们几个先在岗亭内的休息室休息,待天明时再继续。 莱特连忙点点头,其实从他醒后就一直感到身体莫名的沉重疲惫,现在精神也不是很好;赛迦眉头紧蹙看似不大赞同,不知道是不赞同乍得说的哪个部分还是单纯只是感到困倦的缘故,但是并未出言反对。 阿奇拉没有出声,左右摇摆的尾巴看不出他的心情,只是时不时就会扫过缇菈的面颊搔得她心烦意乱,而两位同伴看起来都同意了巡守队长的提议,于是缇菈只能跟着点头同意,她确实是很困了也很想早点休息,可内心深处仍有点惴惴不安。 她应该要说的……应该要把方才想到的那些线索告诉乍得的才对,为了不让下一名受害者再次出现…… 可是,连她自己都无法断定,那首曲调哀伤的旋律、性格与脾气的变化、被干扰的通讯器与这些接二连三的命案是否真的有关。 而且,如若它们真的彼此有所关联,那么杰提森祭司的死又如何解释?死亡时间、死因都对不上,根据那名已故的队员和同僚的对话,还有那位主教……是叫罗可吧,从他们的话来看,死去的祭司近来并没有脾气上的变化,一直都是个很温和的人。 “……喂……喂!”随着不耐烦的呼唤传进耳里,一个拳头也跟着落到了她的头上。 “哇!”那力道轻如鸿毛,一点杀伤力也没有,饶是如此,还是令沉浸在自己思绪无可自拔的缇菈吓了一跳。 “叫了你好几次,在发什么呆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赛迦近在咫尺的脸,神色依旧不是很好看——虽说这样也无损他的俊容,只是会让人觉得他脾气真的很差——阿奇拉不知何时跳到他肩上窝在那处。 飞快地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四周,乍得不在,大概是在她出神思考时离开的,而莱特……那家伙或许是真的累极了,居然已经躺在那张硬梆梆的小床上呼呼大睡。 见状,缇菈嘴角微微抽搐着,总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命运的相逢 第96章 疯狂之人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半晌她大叹一口气,有力无力地低喃:“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没心没肺还是什么……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真的被当成犯人吗……” 受害者身上伤口无数,大多都是被某种利器肆意凌虐过的撕裂伤,少部分则是贯穿伤,但是贯穿伤似乎也不是利器造成的……凶器究竟会是……? 赛迦真的快看不下去,某人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还不快去睡眠养足精神,一直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干脆揪住少女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才刚说完你又走神,要真困了就给我上床去睡啊!” 乍得走前还一边念叨着男女有别,孤男寡女怎么样怎么样一边说如果有需要的话隔壁还有一间休息室,眼神很明显带着某种调侃的意味,赛迦愈想愈觉得那种熟悉的眼神很令人火大,于是他气势汹汹地将女孩拎到了邻间休息室,还很顺便塞到了床上(那间房里连枕头被子都有,看来是比较常有人在这里休息)。 虽然他这种像拎小猫似的手法让缇菈十分不满,但这样的不满很快就被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取代……该不会她小时候也经常被对方这样提着走路吧?! 尽管回想起的记忆片段中并没有这样的画面,但是感觉这家伙就是会这么做的人……更别提还有个老爱捉弄她的阿库玛!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起身坐在床上咬牙切齿地看着某人转身就要离去的背影,后者却在经过一旁的木桌时蓦地停下了脚步,让她大感疑惑,目光顺着他的动作下移。 只见赛迦眉头依旧微微蹙起,凝重的视线正落在一份厚厚的灰色纸张上……“报纸?” 她凑到青年身旁看着那份迭着整整齐齐的报纸,大略扫了眼内容后发现上头大大小小的标题莫名眼熟,觑了眼日期……喔,是昨天的早报,还是社会版,估计是给休息室的职员看的。 困倦的目光在版面上溜了一圈,都是之前大致看过的新闻快讯,有一些国际新闻,还有本城近期发生多起闯空门案、扰民噪音频传以及几则生态的问题,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可算得上是太平无事……等等! 没有大事件?! 缇菈原本开始委靡的精神顿时猛地一震,连忙将那份报纸拾起东翻西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甚至把报纸上下颠倒着看,就是没找到与连环命案有关的标题。 然而像这样将那些标题与内容一遍又一遍的阅览过,反复咀嚼着它们背后的含义,她觉得自己又看出了点什么……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个男人冷不防地开了口,飘渺的仿佛从远处传来似的,却是少有的平和语气,听上去竟像是对她的所思所想早已有所察觉。 缇菈仰头望去,恰好与正低头审视着自己的青年四目相对。 从那双蓝宝石般清澈蔚蓝的瞳眸中,她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眼神茫然,双唇微开,神情略显呆滞可笑,看起来就很像是会把心中一切想法都会表现在脸上的类型。 ……面前这人的内心十有八九正在上演着这种非常失礼的想法…… 这家伙……现在该不会是阿库玛吧?!她又羞又恼的想着,一方面恨不得往这张笑起来酷似养父的俊脸揍上一拳,另一方面,却又因为对方最后那句话感到脸皮发烫。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生气或害羞的时候啊! 既然能猜出自己心里所想,那么对方大抵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这么一想缇菈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尽管双颊上的热度还是没降下去,但她仍尽量以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反问:“咳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问是问出口了,却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看对方的眼睛。 即便她知道当阿库玛的人格浮现时赛迦的瞳色会变成夜晚那样漂亮却幽暗的深蓝色,也对“两人”的意识能迅速自由切换已有所体悟——好吧,现在还知道了某恶魔也跟养父一样会乱用称呼,可她还是不敢去看那张脸啊! 谁知对方的回答很模棱两可,感觉就像拐着弯再说一次她藏不住心事,这个她不太意外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可是……为什么还要加上后面那一句!什么叫“一上街就走丢”?! 少女不满地鼓起双颊,颊上热度已退去,相反的心中焰气倒是蹭蹭蹭上涨不少,脑袋顿时一热,辩驳的话语也就脱口而出。 那个人一边嘟嚷着“这里隔音不知道好不好,别这么大声啊”一边夸张地叹气——会有这种行为那绝对是阿库玛在作祟(?),表情看上去是无奈更胜于抱怨,随后依言凑了过来,仔细端详着报纸上的内容。 “什么什么……『近日半夜常有扰民噪音响起却迟迟抓不到肇事者!』?唔……这则报导的篇幅好小啊。” 结果注意的却是这一点吗?!她只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一阵头晕目眩猝不及防袭来,眼前黑了一瞬,巨大的疲惫感侵袭了全身。 缇菈一手不着痕迹地撑着桌面,另一手则捏捏鼻梁状似无奈,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有气无力地道:“你是阿库玛吧,不是赛迦也不是他体内其他奇怪的魔物对吧?我很好奇是你的关注点与众不同,还是你主人关注的点也这么清奇?” 对于阿库玛那几句抱屈似的埋怨不予理会——她已经能确定面前这人的确不是赛迦而是他体内那位恶魔之主,手指用力摁着眉心,道:“昨天下午,我听到那位死去的队员和他同事在交谈,我刚才想了想,觉得那些对话里面很可能藏着线索,关于连环命案。” “喔喔喔……”青年一边摩挲下巴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半晌,见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再言语,忽然领悟到了什么,主动追问:“所以,你发现什么?” 少女对他如此迅速的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十分满意地点头,才接着道:“他们提到了『奇怪的声音』。” 随着最后那五个字滚出口中,许是因为难得记住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忘记的缘故,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段旋律;奇异的是,这回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身上的疲劳忽然一扫而空,大抵是因为撑过了最想睡的那个时段,精神反而有些亢奋起来。 “……『奇怪的声音』?”阿库玛重复了一次她的话,神情淡漠,没有太大的变化。 “是的,似乎前几次命案中的受害者,在出事前都有经过一段诡异的时期,在那段时期中他们的行为举止完全判若两人,口中还经常叨念着诡异的话语,基本上有点像是发病中的精神病患。”她一脸严肃地叙述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听到这些受害者又多了一个(非死亡上的)共同点,阿库玛的神色稍稍有了变化,却是带了点玩味的感觉。 “嗯嗯,原来如此,那么这个线索跟你的发现,”他用下巴往报纸上那一则新闻轻轻一点,“有什么关联?” “这就是我要说的,在那场谈话的过程中那名队员被他的同事说最近脾气变得很暴躁,然后那位队员这么说了…….『这段时间睡觉前总觉得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他说他听到奇怪的声音,然后——”然后他就死了。 “所以……你觉得那些受害者之所以会变得行为异常,是因为跟这位队员一样长时间听到这个……嗯,奇怪的声音?”阿库玛一脸了然地打断她未说出的话语,直接说出她的猜测。 少女兴奋地点头如捣蒜泥,点头的力道大得她觉得颈部微微生疼,那对水汪汪的蜜色双眸仿佛因为那不断高涨的情绪而变得更加灿烂耀眼——看在某人眼里,她这副模样像极了小动物求夸赞的行为。 黑发青年沉默地注视着她不再开口,也没有行动上的表示,那对蔚蓝色的双眼平静的像是晴朗无云的天空,读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缇菈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原先略显激动的神情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透出的茫然与困惑。 而后,一只大手不轻不重的拍上她的脑袋,连拍了好几下,耳边传来青年低低的嗓音说道:“好了,你该睡了。” 霎那间,原本消失的困意气势汹汹地攫住她的精神,席卷了全身,眼皮顿时重的像被人挂上法码,上下直打颤;与此同时,缇菈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方或许……根本没有把她的发现当成一回事吧。 命运的相逢 第97章 疯狂之人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股怒焰夹裹着这样的认知在心底熊熊烧起,同时一并浮起的是一个古怪的疑惑,“你!你到底、到底是阿库玛还是赛迦?” 明明眼睛的颜色没有改变,仍是属于赛迦的天蓝色,语气和态度却无疑是阿库玛才会有的。 可是现在,她无法肯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否定了她的是谁? 青年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她,神情如此专注,仿佛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便在对方的注视下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真是……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忘的一乾二净,”揽着少女骤然软倒的身子,赛迦看着那张即便长大了却仍显稚嫩的面庞,无奈地道:“也是,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若是真的想起来……” 这么低喃自语的同时,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紧了一紧,眼前忽明忽暗的,接着浮现的,便是那些被他弃置于脑后,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破碎画面。 ——铺天盖地的黑暗、漫无边际的鲜血以及在那个人怀中渐渐停止呼吸的少女,还有那个人总是噙着浅笑与透着温暖的眼神,却将一切难过悲伤都藏在那抹笑容后的面庞,比哭还难看。 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了啊…… 无论是她、那个人,还是……脑中顿时闪过一个许久未见的黑色身影,那个身影背后俱是一片焦黑灼热、森森白骨宛若无间炼狱,浓重的阴云霎时布满了晴朗的蔚蓝天空。 ——已经……谁都不想再失去了…… 霹啪。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小小的,清脆的,细微到若非此时寂静的氛围会很容易忽略,那听起来像是电器短路时爆出了火花的声音,又像是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手。 一个原本不该在此处的娇小身影仿佛是凭空出现似的,长长的尾巴有规律地摇晃着,脚踩闲适的步伐,走到那个虽低垂脑袋却仍看不清神情的青年身边,上身压低,后腿猛地一蹬,以一种轻松优雅的姿态跃至床沿,蹲踞在少女的颈侧。 微微仰头,一双温和的金黄色瞳眸中倒映出青年的下半张脸,圆润小巧的耳朵抽了抽…… 或许是看出了这个人心情正在谷底,他很贴心的不出声,直到对方抬起脸与他对上视线。 “心情好些了?” 先快速扫了眼那对蓝眼睛,圆圆的乌黑瞳孔外是天空般的蔚蓝,又好似澄澈透亮的水面,没有任何阴霾,再看看神情……嗯,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的变化,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委屈的感觉,于是他这么问了;而对方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略闷了些,听上去还有些鼻音。 赛迦面无表情的望着阿奇拉,半晌才撇着嘴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并非质问,纯粹只是想问而已,没有特别的想法,因此语尾也没有疑惑的上扬。 “发生这么多事,我有点担心对你们两个的影响——特别是这孩子,”他随意向后偏了偏头,“就过来看看。” “我没什么事,有过第一次经历后这个影响不大,她的话,”他双手抱胸看向阿奇拉身后熟睡的女孩,后者一脸幸福还流着口水的样子,估计是梦到什么好吃的…… 青年很是嫌弃的移开眼神,握在手上的报纸有规律地打着节奏,重新看向阿奇拉,“拜记性差所赐,大概只会当作是一些诡异的梦吧。你要担心也该是隔壁那个傻货,所有条件一应俱全,在这个百分之百一定能产生共鸣的情况,他没有什么明显症状而是只有一些小毛病,我倒是觉得应该感谢他那个龙族薄情的本性。” “……从那些毛病出现的频率看来就足以说明对他还是有产生影响的。”因为乌黑的毛发所以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是能听得出阿奇拉的语气里带着苦恼。 他极其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次若非阻止及时,真的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对我们、对这座城还有日后即将发生的事都是,在跟零他们会合前最好是不要出什么岔子。” 或许是因为听到某个关键词还是联想到什么,赛迦一脸嫌恶的轻哼了一声,而后他偏头想了想,一边拧眉觑着某人的睡颜一边语带迟疑地道:“从昨夜她的话来看,他们似乎已经进入这座城……上次的通信结束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想必他现今的状态比起往日是更加糟糕,再碰上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我担心会重演丹斯的惨况……” 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小黑猫却像是听懂了一般,只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掌,沉吟片刻后才沉声缓缓答道:“这种状态就是有心也无力,他听不到的,靠着应急措施能拖一时是一时,能做的也只有尽量降低受害者数量,还有尽快找到来源……” “放心,他们已经在进行——”他的目光看向手中报纸,胸有成足地道。 一阵天旋地转后肌肤传来刺骨的寒意,注意力刚被眼前闪过的数道黑影吸引,下一刻,喉间感受到一股灼热,仿佛饮下一口传说中的冥河之水,剧烈疼痛如烟花爆炸后落下的火花一般迅速蔓延,疼得她立马睁开双眼惊坐起来。 环顾四周,合起的透明窗户温柔却不容反抗地隔开了刺目的午时阳光,只宽宏大量的允许少少的金色沙粒滚入室内。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铺在米色的榻榻米上,摸起来冰冰凉凉的非常舒适,说是很适合最近体温偏高的自己才特地买的; 而蜷缩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年纪,却像个小老头似的皱起可爱的眉头,发出不满的咕哝声,随后眉心一松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小手仍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 原来是梦啊……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见所感皆非真实,她惊醒后那颗始终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凌乱的呼吸也在几息间缓缓趋于平稳。 她轻轻捉住那只小小的,不过自己手心大的小手温柔的塞回薄被中,顺手摸摸对方因为睡姿不老实而变得凌乱的柔软黑发,看着孩子皱成川字的眉无声地笑了出来。 直到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以及轻微的闷痛,她才敛起笑容以一个很笨拙缓慢的姿势慢慢起身,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伴随着近日偏高的体温,还有睡眠与食欲逐渐增大,有时会让她有种自己正在准备过冬的错觉。 虽然动作笨拙了些也没花太久的时间,却还是让她习惯性地揉了揉开始犯酸疼的腰间,另一手没有闲下,而是一寸一寸地抚摸着细嫩的脖颈,感受到底下规律的脉动。 指腹传回的触感令她明白,即便不用看镜子也知道那里没有什么异常,白皙细致,看起来像是脆弱的娇嫩枝叶……这是那个人说的。 然而刚才那个梦如此真实,如此清晰,本是幸福的平凡日常,最后却染上洗不尽的黑暗与血腥,让她觉得喉间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灼热的痛。 腹中有什么在汹涌翻滚,恍惚之间,忽而忆起前不久也做过一次相似的梦境,但是那次梦中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而是…… 咦?奇怪,刚刚还能清楚回想梦境中的每一幕,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怎么忽然想不起来? 原本……梦里的那个人应该是谁? 命运的相逢 第98章 疯狂之人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的心情不是很美好。 晚上听到的那个旋律实在洗脑,越在意越是难以忘记,已经到了快产生幻听的程度,连熟睡时仿佛还能听到它不断踏着旋转的舞步盘踞在自己的脑海中; 而大脑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下场就是她起床时头昏脑胀的宛如宿醉一般的不舒服。 这种不适感与能力暴走的后遗症极其相似,差别只在于没有全身酸痛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另外,或许是因为穿得太单薄就在深夜的大街东奔西跑,不知不觉寒气入体,她觉得喉咙深处有种怪异的痒,只是普通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一进来就会加重这种痒意,时不时就想狠狠咳一咳以缓解那股搔痒感。 头痛,喉咙也痛,再加上从岗亭的窗户向外看去,看不见蔚蓝的天空,只有厚重的灰云……像是吸足水分没拧干的脏抹布一样; 身体不适,天气又如此之糟,更别说前一晚还遇上那种糟心事,心情实在很难开朗起来。 于是当她结束笔录后,走出房间时的表情真的摸不上好看的边缘。 心情已经够糟了,面前又多了个神经病,雪上加霜。 “你是谁?”缇菈眉头皱成川字,看着眼前这位穿白大褂的长发男子,劈头就是这不客气的三个字。 不怪她这么不客气,因为留着一头浅黄色长发的男子即便浏海都快盖到他的眼睛,也让人难以忽视他的目光与神情,那是一种几近狂热、痴迷的古怪神态,更别提他还在兴奋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变态。 对于这样的表情,他们一行人都再熟悉不过,尤其这个人的视线很明显一直黏在缇菈……她怀里的阿奇拉身上,就连被要求自我介绍时也是一刻都不曾转移,仿佛小黑猫拥有某种偌大的吸引力似的。 “大人,请不要做出这样的表情更不要发出那种声音,会有损您的威严,请快点自我介绍。”身后一名束起利落马尾,穿着干练的女子推了推眼镜,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当然是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男人依然故我,甚至有种变本加厉的快要贴了上去。 而无论怎么看,这名男人的神情、举止,都跟他们认识的某位魔兽狂在面对未知魔兽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一旁的巡守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代替二人开口:“我来帮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辛.格里德先生,是费茵城的城主,同时也是一位有名的魔兽研究者,另外后面这位是贝诗特,他的副手兼秘书。” 听到乍得简短的介绍时,在场三人一猫对于男子的身份都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 或许会有人因为前头的那个头衔稍微感到一点惊讶,但是也很快地就被后面那五个字所带来的既视感与莫名的心累给盖过去——估计是被施瓦洛荼毒太深的后遗症。 只是偶尔,无意间与这位魔兽狂城主的眼睛对上时,缇菈都会产生一个奇妙的念头:这个人感兴趣的并不是阿奇拉,而是自己。 这种想法说出来八成会被人觉得很自我感觉良好,而且这个人如针般的视线很讨厌,已经难以满足于以“变态”两个字形容,光是想想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但她就是没由来地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因为这样偶然间生出的想法,让她下意识地抱着阿奇拉躲到了赛迦和莱特身后,忽略金发青年那句“小缇你怎么了”以及黑发青年投来的探究目光,试图让两人高大的身躯挡住娇小的自己,隔绝那道古怪的如针刺的视线。 那名名为“贝诗特”的女性似乎对此见怪不怪,神色淡漠,语气却听得出万分的无奈,道:“我知道研究魔兽等于您的生命,但是还请您注意一下时间与场合,难道您没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吓到人了吗?” “贝诗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要知道,魔兽的研究是项博大精深的奥妙,是没有尽头的,谁都无法阻止……” 被称作“辛”的男人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秘书,看似非常不赞同对方的话,不过…… 缇菈探出头来窥探着两人的互动,依稀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等等! 辛.格里德? 不就是施瓦洛口中那位在研究魔兽这块领域相当出名,她非常推崇的前辈? 难怪给人有同样的感觉,研究魔兽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比较正常一点的吗?至少目光不要这么疯狂也好。 “辛先生,他们是——”乍得见女子眼角微抽,神色逐渐趋于愤怒的边缘,连忙开口准备替双方介绍当作缓颊。 只是不待巡守队队长说完,辛随意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当然目光依旧没有收回来,哪怕他跟缇菈之间还隔着一位面色不善的黑发青年,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城主开口:“我都听你姐姐说了,他们是苍玄门冒险团的冒险者对吧!” 巡守队长闻言眨了眨眼,也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片刻后才笑着看向城主身后那位女子道:“正是,不愧是姐姐,情报网还是一如继往的厉害啊!” 贝诗特对于弟弟的恭维不予置评,她抬手推了一下眼镜,凌厉的视线一一扫过面前几名年轻人,看得少女又毛骨悚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畏惧。 “嗯?”腰间被人轻轻戳了一戳,转头一看,是莱特。 ……很好,她大概能理解自己心底那种莫名而来的恐惧感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少女心中浮现起那三年被老师支配的恐惧,以及年幼时被桃发女子耍得团团转的恐惧。 “不过贝诗特你也太过分了,除了只告诉我他们是苍玄门的冒险者,其他事情我怎么问你都不肯透露……” 本该很有威仪的城主大人此刻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似的回头冲他的秘书抱怨,随后又转回来双眼放光的看向几位年轻人,口中不住嚷嚷:“没想到啊没想到……好险罗可昨天有通知我,不然错过了多可惜……” 缇菈和莱特面面相觑,完全没听懂城主话中的含义;赛迦则是神色不善,几乎可以说是用瞪视的眼神看着眼前发神经的男人。 女子深深地叹息,打从几分钟前见面到现在,她的眉头就没一次放松过,苦大仇深的表情快要跟赛迦有得一拼。 “辛大人,容属下再提醒您一次,请不要做出任何失仪,有损您威信的举动……”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至少不要在走廊上。” 没看见经过的岗亭职员都加快脚步不敢多做停留吗?! 有鉴于缇菈等人是刚出笔录室就被堵个正着,于是两方人马就这么堵在岗亭内区通向外区的必经走廊上,那些职员想装作听不到都难,岗亭内又禁止奔跑,只能一边缩着脑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目不斜视快步经过。 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此大惊小怪或是目瞪口呆的停下来……没准是习惯这位城主发神经了? 缇菈一手抱着阿奇拉,一手轻轻抵着赛迦的背将他当作盾牌,同时很不厚道地这般腹诽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坐在会客室(缇菈表示:“咦?岗亭里还有这种地方?”)的原因。 命运的相逢 第99章 疯狂之人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和她的两名同伴挤在一张沙发上,费茵城的城主则坐在一张单人沙发,城主秘书抱着一迭资料站在他身后,双方中间隔着玻璃大桌,而巡守队长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真是怀念啊!说起来我跟你们的几位前辈还有过一点交情,那时候我记得是去做魔兽的研究来着……啊啊,真是怀念啊,没想到一转眼都过了十几年……” 某位貌似还不到不惑之年的城主刚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对着几人缅怀起过去,说话间,目光依旧停驻在缇菈……怀里的阿奇拉。 纵使心中很清楚他看的是阿奇拉而非自己,缇菈仍感到很不自在,总会错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 还是用着很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明明方才他的视线有一半可是分给了莱特,这会儿怎么全集中在他们这儿。 这样疯狂的,痴迷的,狂乱的目光,让人不禁产生一种被蛇信子舔遍全身的错觉,想想都觉得恶心,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将阿奇拉抱得更紧了些,又向右挤了挤,仿佛这样就能躲开这道灼热黏腻的目光,但是男子接下来的话又让思路一向活跃的她分了心神。 仔细想想,十几年前的话,估计除了万舅舅、维克大叔以外,辛口中的“前辈们”现在早就不在冒险团里……啊! 假若零也在这里,大概能发挥他的长处,让眼下的场面不会这么尴尬。 不像他们几个这样,一个是资历还不到一年的新人,另一个的资历并没有到十几年那么长,剩下那一个甚至根本不是冒险团的成员,听这些他们其实没什么兴趣的陈旧话题。 “辛大人,请您说正事。”城主大人的秘书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上司的侃侃而谈,从脸色判断似乎已接近火山即将爆发的状态。 辛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神色严肃的秘书,再看看面有难色的巡守队长,又看向明显兴致缺缺的几名年轻人,“贝诗特好独裁啊,真是……怎么每个人都是这样,无法理解他人的乐趣,恶意的……” 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克制的咳嗽声,这位城主才止住抱怨,挺直背脊,正色道:“其实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之事想同各位确认。” 只是一度转移的视线再次黏在“某人”身上,让缇菈有种想把阿奇拉拿起来挡脸的冲动,也令赛迦的脸色更加不善。 隔着厚重的镜片,青年微微瞇起双目,以一种很危险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男人,而莱特……本来就是一副就是没睡饱的样子,这会儿他的神情更加困惑,像是没搞清楚此刻的气氛为何如此紧张。 “想必你们对于本城近日发生的那些不幸已略有所闻,那么在此我就不详加赘述,另外,乍得也已将昨夜两位先生小姐的遭遇大致告诉我了。” 他忽而上半身前倾,双手交握支在膝上挡住半张脸,双眼终于真正和缇菈对上,而不是先前几次匆匆交错,只是这样由下自上投来的眼神……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少女不由自主地又往旁边靠,这回几乎是整个人贴了上去。 尽管得到了一句“我快被你挤下去你有胖到要占据两个位置吗”这样一点也不体贴的碎念,缇菈没在意——反正也习惯了某人不说她个几句就会浑身不自在的毛病,干脆变本加厉,直接伸手揪紧青年的衣摆,凑近自己的鼻子,然后收获衣服主人的白眼一枚。 虽然不比零身上那股沉稳好闻的檀香有效,但是对方那股熟悉的,像是巧克力牛奶般的甜味也能达到很好安抚情绪的效果,估计是因为小时候就闻惯的缘故吧? “我记得是缇菈小姐和……莱特先生,是吧?” 他念着二人名字的语气平缓,尾音拖沓,仿佛只是在自我确认似的,也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接着道:“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关于连环命案的凶手身份,我们手中已有不少线索。” 栗发少女闻言登时瞠大双目,鉴于她在数小时前也发现了一点“眉目”(虽然没得到响应),因此对于辛口中所谓的线索,好奇心顿时被点燃了几分。 愈想愈是好奇,就在她大脑一热正想问“请问是什么线索”时,右手边那个从头到尾没给人家好脸色看的先生终于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打断了她尚未脱口的疑问。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件事。”赛迦突然开口,少见的面无表情而非惯常的嘲讽神情,同时微凉的语气变得更冷,像一大盆装满冰块的冰水一样浇熄了缇菈心中大半的好奇心……他用的甚至不是疑问句! “说到底,连环杀人案与我们无关吧,巡守队长也说了我们的嫌疑基本上是可以排除的。” 显然城主大人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这样冷言冷语的反问,他愣怔了几秒,直直迎上了黑发青年那双深邃的蔚蓝色双眸,不知是在想什么,身后的秘书也没打算开口帮他解围。 于是气氛再次蓦然沉寂下来,仿佛青年身上那股寒气已蔓延至室内的每一隅,令整个空间的温度瞬间骤降几度。 你讲话干嘛这么凶啊!缇菈向来是最受不了这种氛围,她搓了搓手臂,随后拉拉那人的衣袖,不满地咕哝着。 “也不体谅一下我和莱特,可是在大半夜亲身经历了命案现场和那种离奇……”抱怨到后面越来越小声,细若蚊蚋。 原因无他,她接收到赛迦投来的眼光,那个眼神很明显是在说“大半夜随便乱跑出去你居然还有理敢讲啊”,自知理亏的缇菈只得缩缩脖子,直接消了音。 “哈哈哈,确实,正如赛迦先生所言,除了最新这两起命案之外,你们几位拥有很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基本上是排除在嫌疑范围外,的确关联不大。” 还是那位城主突然大笑起来,不仅为室内这古怪的气氛打了圆场,也使得赛迦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终于脱离被对某人凶恶的目光剐了无数次的缇菈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关联不大?”她注意到男子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是的,关联还是存在的。”辛点头,饱含深意的目光扫过似乎在走神的莱特,落在缇菈身上,“首先请你们看看这份报纸。”他抬手向贝诗特做了个手势。 秘书微不可闻地叹息,美丽干净的面庞上,两道姣好的柳眉到现在仍旧没有一丝想分开的念头,但她还是依言将手中的报纸摊开放在中间那张玻璃桌上。 整个报纸的版面配置有点眼熟……缇菈快速瞄了眼日期,喔,又是昨天早上的报纸,而且还是社会版面。 怎么感觉跟这份报纸的社会版特别有缘?她撇撇嘴,无声地腹诽着,昨天早上看过一次,几个小时前在休息室也看到一次,现在又来? 辛指着上头其中一篇,道:“各位请看这篇报导。” 这个动作和指令让缇菈顿时生出几分既视感,好像自己也曾对阿库玛做过来着? 思及自己确实从中探寻到一丝细微的线索,而此刻城主又将这份报纸拿了出来,还要他们先看过,那么上头必定还有什么关键是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但是…… 这些字小跟蚂蚁有得一拼,眼睛快酸死了! 命运的相逢 第100章 疯狂之人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就在她伸手揉起自己受罪的双眼时,耳边传来辛略高却柔和的嗓音——不看他那种疯狂的神态,单听声音的话其实还不那么难受,不过当两者合在一起时,就让缇菈掉了不知道多少的鸡皮疙瘩。 “上面虽没有提起这几起闯空门案的具体地点,但是有个共通之处,那就是它们都发生在南区。” ……南区?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个长长的钩针,勾起了几乎被缇菈遗忘的记忆。 ……是啊,南区! 眼角余光还能瞥见守在门口的乍得猛地大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嘴上还不忘道:“对喔,我之前忘记说还有这个共同点!” 显然也是想起了同样的事。 连环命案的前几起事件,与数起闯空门案同时都发生在南区,这或许只是个单纯的巧合,但问题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接连好几次都发生在同一个区域,这个“巧合”就显得十分可疑。 尽管这个“连续闯空门案”的次数是命案事件的五倍之多,几乎是每一天半就会发生一起,有时更甚一晚接连两起; 不过,由于首次的闯空门案与第一起命案的发生都是从一个月前的夜晚开始,两者的时间点相当接近,再加上地点皆在南区,因此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 出现第一起命案时,费茵城的高层们便当机立断的把消息挡了下来,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未曾透露出去,而后当第二、第三起命案与数起闯空门案接连发生时,经过再三讨论,他们决定先将这两件事压下,仅采取加强南区的巡守以及向民众倡导夜晚不要随意出门。 一方面是因为还无法断定两者的犯人是否是同一人,除了时间相近以及作案地点都在同一区外其余证据严重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南区的巡守队一直迟迟没能抓到空门案的犯案者。 何况那些被闯空门的住宅大半都是教会高阶成员及其眷属的住处——因为费茵城南区为教会所属,照理来说应该设有结界等严密防守,却被不明人士一连闯了许多人的空门。 这若是传了出去,那些教会人士还要不要面子,巡守队的尊严还要不要! 赛迦双手环胸以一种极其惬意的姿势靠着椅背,他不像缇菈那样整个人几乎都贴在报纸上仔细去瞧那篇报导,而是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再迎上了城主大人的目光。 “所以……这就是你们掌握到的线索?空门案和连环命案的时间相近?都在同个区域?两者的犯人『有可能』是同一人?” 他说这些话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姿势甚至连动都没动过分毫,只是……一连用上好几个诘问语气,难免让人觉得他字里行间尽是满满的嘲讽,无形的压力紧迫逼人。 突然觉得城主大人好可怜啊……缇菈仿佛能看到辛的额上冒出几滴斗大的汗珠,就差没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擦汗。 脑中刚浮起城主像个跑业务的中年男子拿着手帕擦汗的模样,下一秒,对方还真的拿出一张帕子一边擦着汗,一边在某恶魔的口下顽强的挣扎着。 “咳咳……确实我们这方对于这样的可能性是抱持着高度的怀疑,毕竟那些闯空门案其实并没有造成死伤或重大财物损失,有好几起发生时附近都有目击者看到犯人,而且连环命案的死者和这些案件的受害人也完全没有重迭,所以逻辑上说不通。”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闯了空门,什么都不偷不抢,更不用说杀人放火都没做,还特地去另寻目标“下手”,那样多费时费力啊……但没准对方的精神上有什么问题?缇菈边听边分神想着,心中还暗自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猜想到最后的可能性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抓着什么线索,可是那个线索就像是一道模糊的黑影稍纵即逝,快得让她除了身体猛地小小颤抖了一下,心跳没由来地漏跳几拍,呼吸稍微加快了一些之外,什么也没抓住。 ——事实证明,即便只是听人家说说而已,她对事情的关注点依然是那么的清奇。 “城主大人,请不要再卖关子,尽量长话短说。”始终以一种得体的姿态伫立在上司身后的贝诗特冷不防地开口。 缇菈抬头看过来时,女子看了她一眼,一边推鼻梁上那副不曾向下移动几毫米的眼镜,随即补上一句:“不要说跟正事无关的事。” 刚喝过茶润完喉正准备继续开口的某人很明显哽了一下……看起来是真的想再讲点什么跟“正事”毫无关联的话,没想到却被自己的秘书看穿抢先出声阻止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与严肃的话语相反,特意放缓语速的声音十分柔和,唯有其中几个诸如“协助”、“兹事体大”与“儿戏”等词汇都刻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被荧光笔画上的重点要让人去记住。 但是最让缇菈在意的,还是女子的最后一句话:“为了不让这座城的罪孽更加深重”。 贝诗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放下了遮挡着半张脸的手,镜片后面那张昳丽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复杂的神情,看上去仿若痛苦与悲伤,亦或是别的什么她尚且无法看出的情绪…… 背对着秘书的辛看不见她的表情,似乎也没听出她语气的不对、不,或许他有听懂对方加重的那几个词,只见他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事实上,要说明的不只是这个,而是关于犯人的身份。” 只隔着一层薄薄衣物,也能感受到与自己紧贴的手臂肌肉似乎在一瞬间绷紧了一些,缇菈迅速瞄了眼身旁的男人,嗯……没什么变化,隐藏在黑眶眼镜后,那对蓝宝石色的幽深双瞳依然冷凝,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微弯成弧度不甚明显的上弦月,面部表情刚硬得像是一块冷冰冰的大理石。 然而,困惑如汹涌的潮水般袭卷了她的脑海。 赛迦的怪异反应暂且先放一边不提,将贝诗特方才所言结合了辛的话来判断,犯人的身份他们已有眉目,但是需要他们的协助……“为什么?” 巨大的疑惑与潜藏的好奇同时伸出手,将她心中所想的这三个字推出了口。 “之所以需要几位的协助,是因为我们怀疑犯下连环命案与闯空门案的嫌犯,应是传闻中在丹斯镇放火的北斗七星成员。” 熟悉的,却让人感到意外的四个字传入耳中,令缇菈下意识瞠大了双眼,惊讶与错愕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剎那间,许是错觉……缇菈蓦地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仿佛有股异常寒冷的狂风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入室内,冻得她半边身子冷不防失去了知觉。 勉强按耐住想搓手哈气的欲望,她不动声色地莱特那边挪了过去——两相比较下那边更温暖,而且后者此刻已经半瞇起眼,完全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对于她的小动作没有半点反应。 同时,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瞄向沙发的另外一侧,也就是那位表情忽然变得很恐怖的黑发青年。 ……不,与其说表情变了,有鉴于他面上依然是那副不喜不悲叫人读不出情绪的扑克脸,倒不如说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原先因为那副眼镜而降低许多的存在感顿时蹭蹭上涨。 命运的相逢 第101章 纯白假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是风属性的能力者,这种人自带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同时节的风…… 于是,本来就夹杂着秋老虎脾气的微凉秋风在那一刻成了足以将人活活冻死的凛凛寒风,离他最近的少女光是坐在旁边,就跟不小心扫了台风尾一样差点冻毙。 哪怕隔着一副土气眼镜,但是那双眼睛透出的神采,该如何形容呢…… 如若说一个人眼神中饱含的杀气极其强烈、足够凌厉到可以化作箭矢的话,估计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早就被万箭穿心,扎成真人版马蜂窝吧? 只不过……缇菈瞧了眼坐在对面的城主先生,不再擦汗的动作以及重新看向自己那种近乎痴迷的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对赛迦的气息变化一点反应也没有。 另外,就连他身后的秘书小姐,还有守在门口的巡守队长都是神色自若,就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察觉到这股已然化作强风的杀意—— 自己旁边那位魂魄早不知飞到哪去的家伙就不说了,龙族的皮粗肉厚、神经更粗,这家伙更是当中的佼佼者,照他那种呆头呆脑的样子来看估计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莱特最近的情况是真的不对劲,但是此刻赛迦的状态更叫她无法不在意。 ……她完全不晓得,这个人身上那股狂烈的、莫名的敌意与杀气究竟从何而来。 见缇菈脸上先是闪过难以置信与惊讶,尔后却忽然露出茫然的神情,辛大抵是误会了她神色转变的原因,于是便自作主张向他们解释了关于前段日子导致丹斯镇镇民全数丧命的那场恶火,以及圣教会对于纵火嫌犯身份的推断。 就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燃起的几日后,费茵城就开始接连发生命案以及闯空门事件。 根据当时侥幸逃过一劫的旅行商团所说的证言中,有关于疑似纵火犯的穿著打扮,与警方从那些住处被入侵的职员所得到的,关于犯人打扮的描述几乎一致: 漆黑的连兜斗篷,这种在白天很醒目的颜色斗篷基本没有旅人会穿,底下夜蓝色的大衣袖口与袍底皆以金银丝线滚边,最里面则是纯白的长袖衣衫,露出大衣外的袖子看起来做工相当讲究。 要说有哪里不同……大概就是丹斯镇大火的嫌犯没有戴面具(但是目击者也没看到他们的脸),而闯空门案的犯人脸上都戴着纯白的面具,还有人数也比丹斯镇的犯人多出四个,只比人们所知的北斗七星成员数少上一个。 尽管没有证据能够确定与那些命案的凶嫌是否为同一人,因为命案的被害者下场都只有一条路,在那种古怪的时间点现场自然也没有所谓的目击证人,但是,从时间上来看似乎挺合理的。 “原来如此……” 其实辛说的这些关于丹斯镇的事情,早在奥格登森林与零通讯时,缇菈就已略知一二,事关圣教会的那位神经病逃犯,自然也晓得圣教会怀疑这起事件是传言中重出江湖的北斗七星干的。 没由来的,她忽然回忆起去年在艾迪尔镇的那场遭遇,当时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出手攻击了偷袭他们一行人的凯丁。 严格来说,当那两人虽形迹可疑,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何况……继续想下去,缇菈便想起深夜时发生的事情。 当时将自己从蜘蛛蝎的攻击中解救出来,并阻止莱特龙化的二人,其打扮皆与艾迪尔镇时的那两人相同,极大可能是同一人。 是以,听完城主的话后,当下缇菈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其次则是“这三起事件的犯人,绝不可能是同一人”。 至少……她不相信,连续救了自己和莱特两次的人会是如此残忍无情的杀人凶手。 再者,就算私闯民宅的真的是他们,听说最早的北斗七星是义贼起家,没准家宅被他们闯入的那些教会职员有干过一些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之类的不义之事,才会遭报应之类的。 另外,母亲的日记上提及了北斗七星是毁灭者的后裔,以生命为引、以血脉为枷锁,此为诅咒,世代封印着毁灭者的神体与力量。 毋需全员,只需一人性命即可解除封印,故其余七星只为护持这被诅咒的血脉而存在,如今……嗯? “如今”的后面是什么来着,当时她读到一半就被博斯爷爷打断,日记本后来也没带出来,所以关于其中大半内容的印象都已模糊不清。 说来奇怪,即便知道了这样堪称惊天动地,很可能会颠覆圣教会与世人认知的讯息,缇菈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冲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或许是因为……她其实无法断定,北斗七星究竟是善,还是恶吧? 世间本就没有纯粹的黑或白,正义或是邪恶,不然哪会有所谓的“灰色地带”存在? 只是在妄下定论前,都需要有足够的了解来证明…… 不! 她心里很清楚,并不是这个缘故。 “……姐、缇菈小姐?”由小渐大的呼唤声,连同脸颊被一只手用毫不留情狠狠捏住的感觉,一并将少女飘离的思绪拉回现实。 不用看都知道那只手的人正在用什么样恐怖的眼神瞪着自己,于是缇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对面那位先生。 从辛的表情来看,显然是在困惑怎么她在听完解释后反而走神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还殷切的询问缇菈是在想什么,为何表情会愈来愈严肃。 是因为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或者说,是在警告她。 不能说,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是自己的声音,又有点不太像,太过温柔……也坚定地让她无法反抗。 …………. 缇菈还未想好该怎么回答辛的问题,就先被对方那样令人战栗不已的灼热目光打败,她被看得背脊一凉,坐立难安,眼神左移右飘的就是不敢迎上那道视线,也就顾不上去思考如何应答。 倒是身旁的赛迦已收敛那身让她困惑不解的杀气,主动出声:“请别在意,这小妮子只是单纯在走神,她啊,跟这种严肃事向来八字不合,能撑着眼皮听上十分钟就该表示赞赏。” 说着还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商业化的笑容。 只是听听他说的这番话,乍听很像是替她解围,但言下之意,根本就是在说她听人家长篇大论不仅会走神,还会走到睡着……什么啊!说成这样那还不如别帮她解释! 用自认为凶狠的眼神剐了不知是在帮她还是趁机诋毁她的青年一眼,却因为被说中事实而有口难言,缇菈只能冲着对面的两人扬起一抹尴尬的微笑,一手偷偷伸到某人试图去掐他腰间的肉。 没想到肌肉过于结实根本掐不动之外,想要缩回手时还被对方突然攥住,抽也抽不回来。 再看看赛迦脸上笑容未退,手上的力度也没因为某位偷袭者的挣扎有所减少。 “那么……”黑发青年就这样维持一手背后一手撑膝的微妙姿势,看向表情略有些失望的城主,不咸不淡地开口:“请问这件事跟城主大人想拜托我们的事有什么关联吗?” …….即使用上有礼的敬词以及很客气的疑问句,也无法隐藏他笑容僵硬、口气生硬的事实。 犯罪的手被箍着无法挣脱的少女不满地瞇起眼,不客气的下了这个结论——不过没胆子说出来。 命运的相逢 第102章 纯白假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也正是这种让人很有压力的语气,令感受到某种胁迫感的辛连忙收起失望的神色,换上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啊啊是的,根据罗可主教给的资料以及乍得收集的笔录讯息,我可以合理推测你们至少有二次碰上那几名疑为北斗七星的神秘人,是吧?” 不……您自己不是才刚说有收集消息吗?而且还是从圣教会和巡守队那里得来的,基本上可信度已经很高了,居然还来问他们! 是要再三确认过才放心?还是纯粹只是想问问? 一边在心里吐槽对方干嘛多此一举,缇菈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着,思索该如何回答这个宛若陷阱般的问题,手腕上的压力忽然一松,让她下意识看向那个突然放手的人。 后者正蹙着眉,用带有审视意味的眼神看着城主,不晓得为什么是用这种目光……啊 难道是在想对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吗? 那么这个“审视”的目光可能要改成“看白痴”的目光,看得愈久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隔壁的莱特歪着头像是在听着什么,尽管缇菈不清楚强化过的隔音墙对于龙族的好听力有没有正常发挥它的功效,但至少她的这位同伴终于从恍惚的状态进化成分心的状态。 明明现在正在谈论很严肃的话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在分心的缇菈伸手戳戳对方的腰——当然,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她强烈怀疑是龙族皮粗肉厚的缘故,哪怕披着人皮也依旧完全保持着这种特性。 特意用上敬词听起来更加讽刺,还真是……一如既往,一点都没在客气的回话啊……阿奇拉盯着青年冷硬的侧颜,心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要不是对面还有一个正面露诡异的痴迷神态,虎视眈眈看着这里的辛,他此刻十分想做一个人性化的动作:叹气。 想来脸上大概也露出类似的神情吧……幸好现在自己脸上毛多又是全黑的,应该是看不清楚。 他有些自嘲地想,圆润小巧的耳朵抽了抽,修长的尾巴无意识地一甩,恰好甩在缇菈的手臂上,轻微带刺痒的疼痛令某人的意识从毫无章法的思绪中拔出来。 她不解地瞅了怀中小猫一眼,理所当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耳边恰好听见辛的几声轻咳,注意力才放回这位实在让她不想太过接近的男人身上。 “其实我们是想委托你们几位,这几日能否跟着巡守队一起巡逻,为了抓住北斗七星……” “嗯嗯嗯,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嗯?” 好不容易听到正事的缇菈一边心想着“终于啊……”一边下意识地点头,只是点到一半便蓦地点不下去,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巡逻?在这个不知何时会发生下一件命案的城里? 缇菈愣愣地张着嘴不说话,像是被城主这番话吓傻了似,赛迦眉宇间的痕迹更深了,也没接话。 倒是那个一直不在状况内的金发青年突然眨了眨眼,坐直身子,整个人的气势似乎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似。 那双淡褐色的鹰眸微瞇,扫向刚才发话的那个人:“你说委托?为什么?”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们有接触过疑似北斗七星的那些可疑份子,那么委托你们帮忙逮捕也很合理吧!”辛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道,表情有些困惑,仿佛不理解他为何这样问。 不不不,您这句话毫无根据啊!接触过不代表我们有办法帮你们逮捕他们吧! 缇菈面露难色,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看起来比较靠谱的贝诗特身上,内心则同时疯狂吐槽这位思考逻辑很诡异的城主先生。 毕竟至今为止每一起命案的受害人无一生还,每位受害者身上都有数道撕裂伤,而他们在第八起命案发生的那个时间点遇上了那头从未见过的魔兽,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让人好好追查一番。 “根据现场的调查报告,并无魔兽的踪迹,但是那条巷子两侧的墙上确实留下了某种疑为庞然大物的痕迹。”她翻看着手中的记事本道,口齿清晰有条理,“所以城主的意思是说,想请你们协助巡逻队追踪那头魔兽的下落。” “贝诗特太认真了……不是都搜集到相关证词,圣教会也发布了缉捕令,直接抓嫌疑犯不就好了吗?”城主先生回头抱怨,“早点结案我才能继续专注在我的研究上,昨天和罗可正讨论到关键——”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得力秘书毫不留情打断。 “辛大人,那些证词终究只是片面之词,谁也不能保证说就没有人会穿着类似的服饰,就我所知很多贵族也会做那样的打扮,我们应该从明确的线索开始调查起才是上上策。” 觉得自己插不上话的缇菈,默默地注视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这本该是上司与下属关系融洽的证明,可她却从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就像是好好的一幅画上缺了什么似的不和谐。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她又说不上来,只能神色苦恼地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最后就这么定下,待缇菈等人稍作休息养足精神,从明晚开始跟着乍得带领的巡逻队一同巡逻街区,届时会多加派人手保护他们的安全。 为此贝诗特还特别拿出已经写好的委托单,郑重地交到赛迦手上,并表示报酬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他们能够拿得出来——大概是因为此案兹事体大的缘故吧? 这报酬放在冒险者的圈子来说开得可真够大,也很少见。 真是考虑周全的优秀秘书,明明委托单上报酬的部分也已经写明了却还要再讲一遍。 女子眼镜下那副过于慎重肃穆的表情,连缇菈都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 “请问……辛先生,您方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这边看?是因为我带着阿奇拉吗?” 刚踏出会客室之际,没由来地,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勇气与冲动,向费茵城的城主这样询问。 辛闻言只是眨了眨眼,他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定定地望着她的脸,黑白分明的瞳眸有股异样的光彩,倒映出少女茫然的脸庞以及漂亮的琥珀色杏眸。 由于害怕对方那种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她甚至还把走在前头的莱特拉来当盾牌,只从青年的背后探出一半的身子。 反正某人又开始走神,也感受不到那种狂热视线。她躲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未曾想男人的眼神并没有先前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痴迷与疯狂,却宛如大海底部一般深沉得叫人看不清其中任何一丝情绪,尽管缇菈自认自己还没有达到那种端看人的眼睛就能读出情绪的功力。 但她还是无意识地咽下口水,抓着莱特衣服的手顿时握得更紧,突然有点后悔怎么不是拉赛迦过来…… 那家伙正在同乍得低声说着什么,还没从会客室出来,阿奇拉倒是稳妥地被自己抱在怀里一并接受某人古怪目光的洗礼。 命运的相逢 第103章 纯白假面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好在不到片刻,男人的双眼忽地弯成两道新月,心情似乎很好,可是嘴角却没扬起多少弧度。 “新奇的,从未见过的人事物,总是会让人感到好奇,愈是危险愈令人着迷,想去一探究竟……就好像神话一样,人们渴求着理解那些过去,神与万物共存的时代,明知那是自己无法触及的领域却仍妄图去追逐触碰,不是吗?” 男人笑了一会儿才睁眼,看了看窝成一团球的阿奇拉,再看了缇菈一眼,面带一种看起来很公式化的微笑,语焉不详的这么答道。 而且城主刚才那两个眼神,虽没有之前痴狂,但依旧意味深长的令缇菈在困惑不解的同时于原地打了个颤,缩缩脑袋躲到莱特后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若说方才无数次接收到的眼神,都像是要将她拨个精光生生吞下的话,那么眼下这种深沉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的血肉骨拆得支离破碎,连灵魂深处也贪婪的想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一想的话,缇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了被施瓦洛盯上的那些魔兽的心情。 真的是……会令人打心底深处战栗、恐惧的眼神,研究家都是狂热人士吗…… 贝诗特说完还推推眼镜看向自己的上司,反光的镜片挡住了她的眼神,缇菈发现自己仍能听出她话外之音:您现在的行为与世人所认定的“变态”别无二致。 “是是是,非常对不起,缇菈小姐……贝诗特太严格了,研究魔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物,研究稀有生物更是我毕生的追求!看来能够理解我的果然只有那位大人——” 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辛不太真诚的道歉,以及夹带而来的几句抱怨;而且,不论是哪一个,听上去都是相当的随性而为。 略有些无言的旁观了一会儿两人的互动,缇菈叹了口气,正想回头去看赛迦谈完了没,若是谈完了她就拉上莱特准备告辞走人。 只是她心里算盘打得劈啪响,准备转身的动作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 一秒、两秒、三秒……少女猛地回头,隔着仍旧走神的同伴看向了还在理性争执的那两个人。 刚才……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再次意识到一种违和感,画中缺失了某种东西,远比几分钟前在会客室察觉到的感觉更加强烈。 正想循着那种感觉继续深入思索时,嗯……等等! 两个人刚才的话语先后在她的脑海中重新跑了一遍,一字一句清楚无比。 ……等、等等、等等!稀、稀有生物?稀有生物是在说谁?说她吗? 过度震惊于秘书的话的同时,脑中忽地闪过以前遭遇过的猛玛猿,还有昨晚见到的那头蜘蛛蝎,尽是些让人看过就不愿再看的诡异外表,光是回想一遍的缇菈脸都绿了。 原来她长得有那么抱歉吗?!当下少女分了心神,在内心忿恨吐槽时,赛迦跟乍得也刚好踏出会客室,看来是讨论完巡逻的问题。 黑发青年难得露出好奇的神情,以俯视的角度上下打量一张小脸莫名皱成包子的少女,顺手拍了一下某个神游天外的家伙的后脑;巡守队的大队长打断了他姐姐和费茵城城主无止境的争论——关于追求未知究竟是不是人性使然,询问二人需不需要他派小队护送他们回南区。 自始自终都在饲主怀中缩成一球黑毛团,看似正在熟睡的小家伙,在此时微微一动,露出了半张难以分辨的脸。 纯然的黑暗之间,明亮有神的鎏金色瞳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某处,璀灿而凌厉的光芒如猛烈的电流般转瞬即逝。 三人一猫才刚踏进下榻处,金发青年大步走到沙发前,背过身呈大字倒了下去,以一种姿势很不雅地仰躺在上头,见他一手压住半张脸一边发出沉沉呻吟……乍看之下真的很像饮酒过量结果隔天宿醉头痛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龙族皮粗肉厚神经又大条的特性,莱特的身体从未出现异常——近来经常性的走神除外,那是精神层面的问题——说得更直接一点,疼痛、发烧什么的负面状态一向与他无缘,很少能看到他示弱的样子。 是以当缇菈看到他这副毫不掩饰的头疼模样,忽然意识到……问题似乎已经达到说是严重也不为过的程度。 “莱特哥,你没事吧?” 她趴在椅背上,瞅着那个仪态什么的全被抛到不知哪个边边角角去的人,关切地询问。 少女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青年现在的状态,别说明晚的巡逻可能无法参与,短时间之内或许是没法恢复正常,尽管他不正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莱特对此的回答只是随意扬扬手,不作回答,而是像个闹宿醉的醉鬼一样继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缇菈看不见他的脸也没有读心术,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思,只得用眼神去询问另一名同伴该怎么办。 一抬头才发现对方伫立在沙发前,弯腰蹙眉,隔着眼镜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椅上半死不活的人,原本在他肩上的阿奇拉跳至沙发,拿左前肢轻轻戳着他的脑袋,尾巴摇来晃去。 赛迦脸上的表情深沉而凝重,严肃的仿佛眼前这个人随时可能会一命呜呼,所以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帮人收尸一样……呸呸呸!乱说什么啊! 不过,能让对方露出这样少见的神情,那便代表情况已非“似乎”、“可能”这类不确定的说词,而是“真的”很严重的地步。 这个念头就像是个警讯一般,促使她再次低头去瞧那位疑似宿醉人士,打算接着关心同伴的身体状况,没想到和一双巧克力似的深棕色眼眸对个正着。 金发青年眨眼间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睁着一双猛禽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上方少女的脸,呻吟停止了却仍不发一语,神情一反常态的异常专注…… 虽说他最近本来就是不正常的状态居多,只是突然换上这般正经的面孔,实在让人不习惯。 缇菈冷不防地被他这么一看,忽然愣了几秒钟,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无奈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愣怔地维持与某人对视这样古怪的局面。 随后就毫无防备地被黑着脸的赛迦一手盖住脸,不仅遮住了她的视线,还被迫顺着这股蛮力退到沙发后面。 尽管对方有控制过力度,才能让她在不得不后退的同时,还幸运的没扭伤脖子或是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即便如此,这个蛮横粗鲁的行为还是让她感到些微的不爽。 看出她视线中带着赤裸裸的不快,赛迦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拖沓怪异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真是抱歉啊,打断你们的深情凝视。” 可恶,眼镜一时反光看不见他的眼睛颜色,这家伙现在的行为绝对是阿库玛的意识在主导的对吧!绝对没错! 命运的相逢 第104章 纯白假面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恨得牙痒痒,双手扒在沙发后头露出一双猎豹似的眼睛,被她很狠瞪视的那个人浑然不觉地低下头去,看着那个不知是有事还没事的人道:“明晚的夜巡,没问题吧。”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听上去与疑问句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缇菈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她看得见莱特的表情。 躺着沙发上被迫跟他对视的金发青年双目瞬间瞠大,专注的神情顿时掺杂了几分恐惧,浑身突然打了个颤,颤抖的力道之大连缇菈都能感觉到掌下的椅背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然后……本来就以很不雅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就这样一个重心不稳滚了下去,面朝下。 也亏得赛迦在那一瞬间直起身倒退一步,不然还不得被撞倒……缇菈对此很是扼腕,怎么就退得那么快呢,直觉吗?还是体内的魔物作祟? 她郁闷地想着,一边意思意思的询问莱特有没有事。 这突如其来的一摔好像把人给摔回正常状态,只见金发青年趴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明明他撞到的应该是鼻子才对——转头反问她发生什么事,自己怎么会趴在地上,还一脸的茫然不解。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问别人有什么用啊…… 缇菈很想这么吐槽,但是一对上莱特那双淡褐色如鹰一般,此刻却显得十分纯良,充满求知欲的眼眸,她才刚说出一个“你”字便话音顿止,心底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疑惑…… 方才……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正兀自思考着有哪里不同寻常,耳边传来赛迦的吐槽。 “自己的问题你都不知道,问别人有什么用。”黑发青年一边随手摘下眼镜塞回口袋,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的莱特,语气平静得喜怒不辨。 然而,许是因为摘下了那副眼镜的缘故,缇菈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较之以往……似乎更加的寒气逼人。 就连几个小时前面对着那位疑似需要去精神科的城主大人,那身气息可能都没这么寒风刺骨。 见后者傻愣愣地看向自己,赛迦默默地望着那张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终于没有外物阻挡的天蓝眼睛闪过一丝幽暗,徒留一道浅浅的阴影停留在那片蔚蓝的天空。 他沉默了几秒的时间,才接着道:“这么有精神,那明晚的夜巡看来是没问题了。” 语毕不再理会二人,径自转身朝小厨房走去。 ……大概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错觉吧,不然缇菈怎么会觉得自己好像从赛迦的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嫌弃? 还不止如此,还有莫名的愤怒、不满等种种负面情绪。 莱特究竟做错了什么招惹到他? 难不成是以前曾跟他的姐妹交往却始乱终弃才这么敌视他?于是她看向某人的目光除了困惑之外,起初还多了几分怜悯的意味,旋即就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变成了不赞同。 后者盘腿席地而坐,继续摸摸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看上去仍是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模样,但至少不像方才那副大梦初醒似的迷糊样。 嗯? 说到刚睡醒……缇菈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直没来得及问。 为免待会又不小心遗忘,她连忙重新趴回椅背,对于赛迦“站没站相的,你是没骨头吗”刻薄的吐槽充耳不闻。 “呐,莱特哥,你昨晚到底是怎么了?梦游也就算了,还忘记乍得先生的提醒,大晚上的一个人随便跑出去的……”她冲着仍坐在地上的那个人质问,虽然最后那一句,当时立刻就追出去的她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 仍抓着自己脑袋的金发青年闻声转头,满脸困惑,“我?昨天晚上?” 那种话你还真信啊……缇菈无语地看着他。 看来某人那个时候是真的神智不清醒,连她在乍得面前说的那些真假掺半的话都信以为真。 一边吐槽一边瞄向刚从小厨房回来,手持着散发出热气的马克杯坐在对面的赛迦,阿奇拉不知何时窝在他腿上开始打起盹。 甜甜的巧克力味与香浓的牛奶香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在肺部盘据领地,让她稍微走了神。 黑发青年只是微微挑眉,表情却没有多少惊讶的成分,似乎早已意识到缇菈在巡守队长面前说的话不全是真话; 虽不知他现在是阿库玛还是赛迦,不过看他默不做声自顾自地喝水的臭屁模样,大概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帮忙解释的打算。 不过,考虑到几个小时前某人为她解围却是用那种方法…… 怕再听一次自己会忍不住拿弓打人,缇菈也不大想让他来说。 于是她选择长话短说,一种简单明了的方式向莱特解释。 “……你是说……我大半夜的像幽魂一样跑出家门,然后你追上去之后只不到我反而迷路,然后遇到那头长相奇怪的魔兽前我又突然冲了出来……” 丝毫没打算从地上起来的莱特摸摸下巴,面无表情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听见的解释。在看到少女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后,闭起双目沉吟了一会儿。 ……怎么感觉最后那句话的重点好像放错了又好像没错……因为对方最后的问题而感到有些心虚(对那位眼下不在场的巡守队长),缇菈迟疑了几秒后才缓缓点头。 坐在对面的黑发青年用马克杯遮住了他的嘴,看不见表情,可缇菈依稀能听到他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太轻太轻了,听不出究竟是在嘲讽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味,唯一可以知道便是那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深蓝眼瞳,清楚昭示着某恶魔正在“看戏”的心态。 但缇菈可没空理他,眼下她比较在意的是莱特的反应,也希望能趁着对方意识清楚,明显处在正常的状态下得到一些答案,好证实她之前的某些猜测…… “喔。”然而某人只是敷衍地应了声,表情看上去相当平静。 “莱特哥,你现在还很正常吧?”她小心翼翼的问,一边打量着青年的脸,看起来很正常,不像神智不清的模样。 对面传来“噗”的一声,伴随着很可疑的喷水声,而莱特的眼神仿佛在说“问这种话的你才不正常”。 好吧……她无奈地扶额,莱特有的时候确实会异常冷静……说实话,跟他平常古道热肠时的模样相比,这样过于平淡的反应其实有点冷漠过头,说是冰火二重天也不为过。 命运的相逢 第105章 纯白假面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态度的时候,当时加入冒险团还不到一个月的缇菈还以为他是中邪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因为两者反差实在太大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后来经她和小坦、施瓦洛等几位同伴如火如荼的讨论——在知晓莱特半龙半人的血统,还有龙族向来薄情寡性的性格特质后——一致认同这种性格反差应该是血脉的影响,尽管零似乎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 撇开这个血统论不提,莱特这样的态度反差,直到现在,她依然不太适应。 但是再怎么说,现在讲的可是他自己的事,这副态度未免也太事不关己了吧? 脸上清楚写着“难以置信”大大的四个字,缇菈不死心,继续追问:“莱特哥,你真的完全没印象你出了门之后去了哪里吗?” 剧烈的呛咳声不消多时便没了,隐隐能听见呲呲呲的饮水声,听起来很刻意。 “老实说……”莱特搔了搔脸颊,试着用力回想自己昨晚干嘛去了,闭眼蹙眉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苦恼,最后他斩钉截铁地答道:“完完全全没印象呢。” 无论怎么努力回想,想多了脑袋还会隐隐作疼,简直像是喝酒喝到断片然后隔天闹宿醉的感觉,可除了疼痛外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不,或许不能这么笃定的说不存在任何记忆……只是,纵使仍依稀记得些什么,却也尽是破碎的、模糊不清的画面,要说有什么印象稍微深刻的…… “声音。”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记忆的碎片,他当下脱口而出。 “声音?” 青年点头,如实回答:“是啊,我还记得我最近这几天一直听到一个奇怪的旋律,曲调悲伤的诡异……怎么了?”他对于缇菈用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赛迦的行为表示不解。 “看吧看吧,我就说那个奇怪的声音可疑,我说的没错吧!”少女双手插腰,趾高气扬的冲着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说。 莱特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而赛迦对此则是一副心不在焉,压根没在听的模样,手中的马克杯没放下来过,真的让人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喝,还是纯粹在发呆而已。 于是缇菈便将昨日自己偷听到的内容以及后来从报纸上得到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对方,还顺带拿出了昨天的早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详细看过一遍报纸上那则关于不明噪音的报导,莱特总算理解缇菈的意思。 但是有几点,他觉得很可疑。 首先,连环命案的前六名受害者死前那段时间,究竟有没有听到那首旋律暂时不得而知,性情变化这一点倒是能和那位巡守队员近日来的性格改变对得上; 然而,昨日下午死去的那名祭司,不仅死法、时间与其他受害者不同,也没有出现性情大变或是行为举止不同于以往的情况。 所以,暂时还不能证明深夜时分出现的乐声与连环命案是有一定关联,只能说或许受害者的行为举止变得判若两人,问题可能确实出在那首旋律哀伤奇怪的曲子上。 听到那首旋律的人身上都会产生什么效应,进而导致精神出了问题,然而放在她自己本身根本不适用,脾气什么的根本没有改变。 这个理论放在莱特身上,同样也说不通。青年那种剧烈的态度反差并不是这几日才形成的,而是早在他成为冒险者见习前就是如此。 这是几个月前的某一日,少女随口问起同伴们以前见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情形时,他的师兄顺口提及。 当时埃尔维斯叙述的语气有些忿恨不平,仿佛提到莱特的过去时还涉及到什么令他自尊心受创的黑历史。 若要说真的有产生什么变化……缇菈一边听着金发青年井井有条的分析一边分神地想,觉得自己快抓到某个被忽略很久很久的症结点。 下一秒,莱特的一句话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不过我听到这首曲子的时间可不是最近,而是几周以前……” 缇菈闻言愣了几秒,口中复读机似的重复呢喃着“几周以前……几周以前……”,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瞪大眼睛。 “莱特哥,你说几周以前就听到这首旋律,”她伸手揪住青年的衣襟,将一脸错愕的那个人拉到自己面前,灿金色的双瞳炯炯有神,目光灼灼,神情满是认真地问:“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啊……啊?什么时候……” 青年被这猝不及防的激烈举动以及不像问句的问句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什么。 “大、大概是……我记得应该是在两周以前,就是你们莫名失踪后的隔天傍晚吧?”还因为吃惊过度,回答起来磕磕绊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来着,刚开始很不习惯,没想到接连五个晚上睡前都会听见,后来才没再听到……” 话音刚落,缇菈便松开了他的衣领,猛地直起身; 一屁股跌坐回地上的莱特,尚在惊讶中转不过来,坐在对面的赛迦则半瞇起双目,仍旧是杯不离口,挡住他下半张脸。 “这样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或许就能说得通,不、不对,如果也有同样情况的话,为什么完全没有提过……”她一手抱胸一手抵着下巴作思考状,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两人就这样看着她走到一旁一边念念有词,脚下开始无意识地来回绕起圈子,据说这是某人的习惯来着,有时候行走比坐着埋头苦思更容易得出合适的答案; 只是其脚下的速度之快,让人不由得怀疑地板是否会被她就这样踏出一个大洞。 莱特眨了眨眼睛,一双巧克力色的眼眸紧紧黏在来回踱步的人身上,眼神闪动,表情残留着些许困惑。 而后他转头与赛迦对视一眼,后者接收到他投来的眼神,眸中似有光芒微动,一直掩在杯口后的唇角扯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然后他放下杯子,像是好戏看够了,难得好声好气地叫住那位再走下去或许就快走出残影的女孩。 这番话说得很像在调侃人,但不得不说效果立竿见影——某人下意识便信以为真,顿时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然而待她胆战心惊看了一眼脚下,发现地板好端端的而明白自己根本就是被唬了之后,一双杏眸立刻瞪向方才乱说话的家伙。 “小缇,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莱特赶忙打圆场,表现得十分热切,不然按他对后辈的了解,接下来话题绝对会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跑偏,拉都拉不回来。 恨恨地瞪了赛迦一眼,换来对方几声轻笑,缇菈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阿库玛在作祟,这对宿主和恶魔平日说话的语气固然不同,但往往让人听了都觉得很想揍人…… 也罢,反正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青年是谁的意识在主导,最近人格切换的速度比变天还快。 命运的相逢 第106章 纯白假面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按捺住手痒的冲动坐回沙发,至于不知在想什么仍坐在地上不打算起身的莱特,她没去询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想,那首旋律会让听见它的人身上产生某种症状。” “等等、你所谓的某种症状,难道不是指类似人格分裂的精神问题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莱特听了下意识反问,“你和我不都也听见那个声音了,怎么就没出现那样的情况?”他指的是那些连环命案的受害者在死前判若两人的行为举止。 “而且别忘了,这些人最后的下场。”赛迦在一旁补充,语气听起来凉凉的。 “这就是我想说的。” 缇菈不去在意某人说话的态度——跟这家伙认真她就输了,而是严肃地点头,继续开口道。 “我自己的情况先放一旁不提,莱特哥的症状其实已经出来了。”她低头和坐在地上的青年对上视线。 “嗯?我?”被点名的某人仰望着她,眨眨眼,指着自己,满头问号,“我什么症状?” 黑发青年则是一手支着脸,一手摸摸阿奇拉柔软的皮毛,一双深蓝的眼眸闪着幽幽光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边不作声,似是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就是龙化。” “……蛤?”莱特眉头紧紧蹙起,显然不太赞同她这不过四个字的结论,“小缇,你确定这就是我的症状?可是我的龙化现象并不是这……一……两天……的……”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龙化现象很不正常。”这回开口的是赛迦。 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他,听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在说他早就意识到莱特的身体情况不对劲。 事实上,根据缇菈方才的态度,还有她没头没脑的问题以及莱特的回答,这个答案并不难推测。 缇菈他们在小树林失踪的隔天,四海商队便抵达了他们原本预计要到达的目的地.波德镇,也就是在当天晚上,莱特就听到了那首奇怪的旋律。 而且“一连听了五个晚上”,即是说他在波德镇待了五天四夜……刚好和缇菈与赛迦返回森林时,看见突然出现的莱特那一天对得上时间。 至于后来莱特为什么没再听到那个旋律呢?那是因为第五天莱特就大半夜的化龙,飞去了奥格登森林;而缇菈在奥格登森林的时候,可是一次也没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 “啊!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听到赛迦语气不带起伏的一番叙述,缇菈忽然以拳碰掌,兴奋地打断青年的话。 她想起了妖精王的代理人博斯爷爷当时曾对自己说过,莱特会突然化龙是属于能力失控的症状,而能力会忽然失控通常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心神不稳所导致的。 所以这么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一直听了这首旋律,才会造成莱特难以维持人身。 “不错,看来这几年你除了长身高之外还记得长点智能,能找到这么多线索。”赛迦状似十分满意她的成长,然而,他接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又补一句:“虽然也没长多高。” “……” 尽管如此,她还是捏紧拳头,朝对方投去几个眼刀子,试图用眼神凌迟那个不知道脸皮多厚的家伙。 金发青年没有注意到后辈差点暴走的行为,因为他想起自己身上一些那些类似后遗症的小毛病,“那……最近那些『小毛病』的出现也是……” 缇菈这才收回目光,双手托着腮,肯定了莱特那未竟的话语,“我想,莱特哥,那个旋律你肯定不是昨晚才听到,而是打从我们进城的那一晚就听到了,对吧?” 后者点头如捣蒜泥。 那么……这样就能说明莱特的那些症状,很大的机率跟那首悲凄的奇怪旋律是有所关联的。 至于为什么进城后出现在青年身上的只是一些小毛病,而不是像之前那般直接化成龙形……口中一边振振有词,缇菈的视线一边漫无目的在室内悠转着。 晃过不知为何要正襟危坐的莱特,再晃到赛迦腿上那团黑色毛球,而后向上缓缓移动。 当目光扫过那一脸悠哉的某人时,冷不防地停滞下来又转了回去,她像是想起什么蓦地轻蹙眉头,脸色愈发凝重。 那边赛迦恰好抬眼同她对上视线,见她突然不出声又皱着一张脸严肃地凝视着自己,以为她是想问自己的看法。 于是他放下马克杯开口回答:“恐怕是跟听的时间长短有关。” 少女先是眨了眨眼,松开眉头愣在原地,呆滞的神情看上去好像很意外这个答案,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然而,当她重新皱起眉头端起一副不悦的表情,正要开口却被莱特打断:“时间长短?” “没错,这小子之前在南方的那座边境小镇是连续听了五天的旋律对吧,在那之后他就化了龙来到奥格登森林,也就没继续被那声音荼毒,在我们抵达费茵城前至少有一周的时间耳朵免于遭罪。” “噗嗤——”这是听到“遭罪”两个字不小心喷笑的莱特。 “咳咳……”这是尝试忍笑结果反而被口水呛到的缇菈。 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赛迦喝了口手中的热巧克力牛奶,不疾不徐地道:“我想正是因为中间一度没有继续听到那个声音,因此这家伙身上刚开始只是出现一点小毛病…….嗯,类似所谓的旧疾复发吧?” “……那应该不能叫旧疾复发……”莱特闻言抽了抽嘴角,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本能告诉他这么做就与找死无异,只能低声嘟嚷。 即便如此,被反驳的人还是用一种幽深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莱特,直把他看得毛骨悚然。 没有发觉两个男生之间的暗潮涌动,缇菈想了想,找到一个更好的解释:“我觉得……啊!比较像是长期接受某种训练的人,中间停了一段时间再重新训练时,刚开始虽然会感觉有点吃不消,但是很快就可以找回原有的状态,是不是类似这样的情况?” “唔……差不多的意思。”赛迦摆摆手,态度有些敷衍随性。 不不不,这两者意思差很多啊。莱特对此表示无语,只能呐呐地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目前无从得知那个声音的来源,也暂时不能确定那些死者听到声音是否就是死亡的一种标示,而且明晚开始还要夜巡,会不会再次遇到那头不明魔兽还是个很大的未知数。 “重点是今天晚上还是会听到那首旋律啊……” 缇菈十分苦恼地说出最大的问题点,随后兴致勃勃地提出晚上戴着耳塞入睡这个主意。 当然,这个在她眼里是再适当不过的提议马上就被打回票。 已经被骚扰多天的莱特自然是各种方法都试过,可是那首旋律不止音色凄凉的诡异,更诡异的还是不管拿什么堵住耳朵,自己的脑海中仍会不停回放着那奇怪的声音。 命运的相逢 第107章 纯白假面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原以为是听久了而产生的幻听,可奇怪的是,白天回想的时候脑子里怎么也想不起那首曲子的旋律,只有当夜晚来临时才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果然很可疑啊,那个声音……”提议被打枪,缇菈觉得很失落。 一手支着下巴的黑发青年这时开口:“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此话一出,两双眼睛顿时齐齐看向他,仿佛在无声发问“什么办法”。 这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 目送莱特回房,缇菈转过头看向继续啜饮杯中饮料,神色淡然的黑发青年,表情一言难尽。 半晌,她走到赛迦身旁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才吐槽道:“现在还没到中午就赶人上床睡觉,这算哪门子的办法啊……夜猫子又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是的,赛迦口中所谓的办法就是“早上睡觉,晚上醒着别睡”,如此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吗?反正明晚的夜巡也是要白天就先养足精神,不如就从今天开始不是更好。” 面无表情地迎上少女的目光,赛迦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不错——虽然今天天气确实不错,早报上的气象版也说这几天不论早晚都是晴朗好天,无云的晚上还能看到星星与月亮。 出乎意料的是缇菈没有驳斥他的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他腿上的阿奇拉抱在怀里后,一味沉默地看着他,神色专注。 在赛迦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活泼静不下来的孩子,尤其是脸上表情总是精彩纷呈,很少有现在这样子沉着安静的时候。 都说女大十八变,孩子大了心思也很变得难捉摸…… 甚少被她这样脸都不会红一下的注视,这让赛迦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撇开头,将视线转往别处,若不是站起来直接走人实在太伤人,他大概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吧。 少顷,耳边才传来少女压低的声音:“那么你呢?” “……什么?”又是一个出乎意料毫无根据的问题,青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回,蔚蓝色的双眸恰好与那双琥珀蜜的眼瞳对个正着。 “我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懂吧。”以为他是没听清楚,少女的音量略微抬高了些 “不懂什么?你说我需不需要也现在去睡吗?那倒不用了,反正我——” “别装傻了!”缇菈的声音猛地拔高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急躁地说:“我和莱特都有听见的那个旋律!你其实也有听到的没错吧!” 青年的回答是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宛若蓝宝石般透着不同光彩的眼眸,静静地与她互相凝视。 “我没说错吧……明明在这之前,阿库玛只出来过那么一次……”缇菈用几乎可以说是瞪视的目光迎上对方平静的视线,“你说过魔族的能力对宿主而言是个双面刃,我没猜错的话,连魔物的意识也包含在内。” 透过对两者的认识,她可以很笃定的说在沿海洞窟那一次是她这十四年来“第一次”见到阿库玛,而在此前一起旅行的这段日子里,赛迦的意识一直是本人没有错。 可是,就像莱特那些小毛病是打从他们进城的那天开始频繁出现一样,待在费茵城的这几日赛迦都很不对劲,加上一直戴着那副眼镜以至于存在感降低,不容易判断气息的转变,是以缇菈已经搞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是本人,什么时候又是阿库玛在主导身体。 或许是因为阿库玛没有用那自我意识强烈的自称词,也或许是他们说话同样都很欠揍的缘故,让她难以将二者区隔…… 总之,两个人格转变得太快,太…….不正常。 于是就在刚刚,在思索莱特为什么只有在进城后才出现那些问题时,看到赛迦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非往常那般随时随地都在轻视他人的冷笑表情,以及随后而来的主动解释而不是对自己冷嘲热讽,都让她意识到一个关键。 如果……如果说其实不只她和莱特,赛迦也有听到那个声音的话,可能就跟莱特是一样的症状,那么青年这几日不正常的态度就能说得通。 缇菈神色严肃地与身旁那个人对视,那表情肃穆的宛若进入某种备战模式,哪怕被异性这样直接注视让她觉得脸皮发烫,也坚决不先移开视线。 青年幽幽地看了她许久,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事实上,没有表情已经是他这四天下来最常出现的“表情”。 片刻,他率先移开了眼,中断彼此的凝视。 “什么?”太过专心盯着人以及努力不让自己脸颊发红的后果,就是缇菈没听清楚那些几乎是要附在耳边才能听见的话语,只有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大概。 “我是说,败给你了。”赛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神色十分无奈地道:“我承认我确实和你们一样有听到那个声音,但我好像也没说过我听不到啊?” 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昨晚对于她发现的线索一笑置之,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模样看着就令人生气,自然会以为他那种态度是建立在“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这样的认知上。 “那、你现在……究竟是赛迦还是阿库玛?”这个心心念念的问题刚脱口而出,换来的是赛迦嫌弃万分的眼神。 “你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啊……好吧好吧,我说。”见女孩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神,一瞬间便明白她有继续实施“你不回答我就一直盯着你”的打算,青年只得立刻投降。 “我是赛迦,也是阿库玛。” ……这算什么回答?有点像废话又不像废话……缇菈瞇着眼睛用古怪的眼神凝视着说出奇怪的话的青年,心中的想法全写在脸上。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该怎么说呢,可以说我们的意识现在是并行的状态吧。” 平常的情况下,是两个人格轮流掌握着身体与意识的主导权——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赛迦这个主人格浮于表面,阿库玛是陷入沉睡的状态,不像阿库玛掌握身体时赛迦也保有意识与记忆; 唯有遇上特殊情况,才会出现双重人格并行的状态:赛迦的人格为主,身为恶魔的阿库玛则为辅。 因为身为恶魔之主的阿库玛是清醒的缘故,故赛迦能够自由使用恶魔的能力,也因此他使用的自称词与平常无异,然而正因为阿库玛醒着,所以多少会对性格产生一点点的影响(真的只有一点点吗?),有时候也会不小心占了点掌控权。 这也是为什么缇菈这几天很难分得清楚赛迦和阿库玛。 听到这里,少女顿时压抑不住好奇心。 她明白现在这样就是属于赛迦口中的“特殊情况”,但是为什么可以被归为特殊这一点就不清楚。正想追问,谁知才刚开口就被一根食指压住了唇,嘴巴被迫闭上。 加上伴随这句话而来的是一种莫名强烈的既视感,更令缇菈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青筋在额上突突跳动着。 命运的相逢 第108章 纯白假面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因为她突然发现,青年在这种双重人格并行的状态下,已经不只是长相相似,就连言行举止都跟自家老爹没两样。 “好啦,我跟那个龙族小子的事情都分析得这么透彻,那么小姐你呢?”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栗发少女面带茫然,不解地道:“我?我什么?” 黑发青年手肘撑膝,双手交迭支着下颔,笑得一脸玩味,偏头同少女那双流转着金黄流光的琥珀色杏眸对视。 今日的天气确实不错,午时的阳光穿透玻璃倾泻而下,洒落在二人身上,室内气氛胶着,连阳光中的尘埃似乎都停滞在空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隔着玻璃而变得温煦的柔光,落在那头发质柔软的黑发上,也将这个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模糊了锐利的棱角,变得不再那么真实,虚幻,而飘渺。 缇菈愣了几秒……青年这样柔和的面庞,依稀与印象中一名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年重迭在一起,就像冬日的太阳一般温暖和煦,不再像凛冬的强风一样寒冷刺骨。 这回,轮到她率先移开了目光,将怀中的阿奇拉塞了过去,试图挡住某人灼热的目光。 绝不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多了几分帅气害她忽然感到某种羞涩;而是因为,关于这点……她还真没仔细想过。 “如果说变异是从进入城里听见那个声音开始的话,”她一会儿用手摸摸下巴,视线东飘西移没个落点,一会儿又起身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扭来扭去的仔细检查一番,还噘起嘴看似自言自语的同时嘟嚷着:“身体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精神上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算不算某种异常?她十分苦恼地想,可是那些怪梦又不是进城后才开始做的,而是从很早之前就……咦? 是从什么……一直梦见那些奇怪的,却无比真实的场景…… 栗发少女停止转动身体,就这么维持一种古怪的姿势陷入沉思,一动也不动;倘若她是在大街上保持这么个清奇的姿势,估计会被路人当作是真人雕塑或是街头艺人吧,何况现在还是费茵城每个月一次的大型市集活动,确实有这个可能。 “小姐?喂——小姐?”青年先是喊了几声,见人没反应,随后握拳轻轻在女孩的前额叩叩几下,做出敲门的动作,还煞有其事的认真喊着:“请问有人在家吗?” 被额头上传来浅浅的钝痛拉回思绪,缇菈捂着泛红的额头一边拍开某人恶作剧的手,一边再次暗地抱怨了一会儿自己这种容易分心的坏毛病。 “没有。”她不大高兴,鼓起双颊瞪着赛迦,口气也有点冲,“除了睡眠质量受影响外没什么异状。” 被拍开的那只手没有立即收回去,而是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在栗子色的小脑袋上拍了两下,头上还传来赛迦的声音:“那样的话,不就更该上床去睡觉,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喔!” 额角的青筋再次活跃起来,缇菈用力的哼了一声作为回答,旋即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她赌气似的转身准备关门前,冲那个笑嘻嘻的男人丢下一句:“我才不是小孩子!”做了个鬼脸后——也不管邻居或是旅馆负责人会不会来抱怨,大力摔上房门。 顿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一个颇为无奈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你们啊……非得每次都惹她生气才开心吗?老是这样欺负她的话,就算是性子最和善的佛赛克和迪斯贝尔也会生气吧,他们可喜欢那孩子了。” “魔族的劣根性,影响太深,改不掉。”赛迦看着声音的主人跳下沙发再跳上茶几,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就跟那个龙族小子反复无常的情况差不多。” “别拿阿库玛他们当借口喔。”阿奇拉甩了甩尾巴,金黄色的猫瞳紧紧盯着眼前高大的青年,“那孩子很特别,你要是每次都这样,疼爱她的那些人真的会生气呢。” “那你呢?”黑发青年饶有兴趣地反问,蔚蓝色的瞳眸中闪过莹蓝色的光辉。 小黑猫直直迎上那双眼睛,小巧圆润的耳朵抽了一下,然后闭起那双明亮的猫瞳,语调平静的,“自然也是如此。” 大概是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吧,青年看着小猫的动作,心中这么想着。 “唔……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就算变成这副模样……这么保护她,因为是很重要的存在吗?”他轻轻撇嘴,语气似是埋怨似是撒娇。 阿奇拉并未马上开口,反而在睁眼的那瞬间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似是在寻找着什么,现在是晴朗的正午,从这个位置连耀眼的太阳也无法瞧见。 青年见状也不出声打扰,而一边将剩下的热饮解决一边斜眼盯着他,静静等待着回答。 半晌,才听到他发出了愉悦的呼噜声,尾巴优雅的左右摇晃着,“那是当然的,毕竟是那般呵护珍惜的心爱之人啊,何况那孩子那么的可爱……你不也是吗?”语气夹杂着兴味,流雷般金黄色的眼眸像是点缀了星子,散发出一闪一闪的点点星芒。 语焉不详又模糊暧昧的一番话令青年像是吓了一跳,最后一口似乎不小心流进气管,导致他爆发一阵猛烈咳嗽。 好在也只是狠狠咳了几声就没事,他用力的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瞪着心情似乎挺好的黑猫,神色不虞,却好似欲言又止,从凶狠转为难以言喻的目光在黑猫的脸上逡巡片刻。 到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扔下一句“我也去睡了”便直接走人。 目送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慢慢阖上的房门后面,独留下不小心(或是故意)被人遗忘在客厅的阿奇拉,静静的坐在茶几上。 他略带无奈的目光在两扇房门游移片刻,剔透如水晶般的黄瞳中微光闪动,如上好的鎏金。 最终他看向窗外,晴朗无云的天空蔚蓝如画,洁白的云朵慢悠悠地晃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猫的耳朵像是听见什么响动似的抽了抽,身后摇晃的尾巴开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桌面。 “实在太难熬了……”无奈的叹息伴随着近乎低喃的声音,消逝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三月的天,虽不像秋老虎那般喜怒不定,却同样是天气多变化,哪怕今天一天乃至于入夜都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早晚的日夜温差也是不容小觑。 在打了今晚不知第几个喷嚏后,脸颊冻得红通通的缇菈对此有了深刻的体悟。 不得不说,赛迦提出的“早上睡觉,晚上清醒”办法确实管用,尽管刚开始头两天很不习惯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但是到了第三个晚上,她终于不像前一夜那样边打哈欠边夜巡。 不过……这个办法所发挥的功效,也仅止如此罢了。 因为,即使晚上不睡觉,夜巡时她和莱特依然会在同样的时间,听到那首哀伤凄凉的旋律。 命运的相逢 第109章 纯白假面9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悠扬的琴声,更是像什么人在低声哼唱着,将心中的伤痛灌注在声音中,宛若哀悼着失去的,再也无法回答之物。 每听一次,都禁不住眼眶泛酸,热泪盈眶,空荡荡的心头好似被利刃无情地剐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整个人在那一刻仿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般,身心皆与外界彻底隔绝似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由于那个旋律从没一次清晰过,每次都是短暂且模糊难辨,是以每当这时候,少女心头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如果,这个声音是清楚的,完整的,恐怕不用三天,从第一次听见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会像那些命案的受害者一样发疯吧。 这样一想,她就不禁想要对莱特肃然起敬。 金发青年听了这么久还没精神崩溃,仅仅只是出现走神及能力稍微不受控的情况,与那些受害者相比已经算是幸运的,该说是龙族神经粗还是抗性强呢? 即便如此,缇菈还是认真觉得,赛迦的办法可能对莱特不管用,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没法救了,一听到那首旋律他就开始走神,比自己的情况更严重。 让莱特参加夜巡,赛迦大概也是受那首旋律的影响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吧……这样暗自猜想的她,打出了今夜的又一次喷嚏。 先揉揉因为喷嚏打多了而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再搓一搓已经泛红的鼻尖,余光恰好注意到前方小队长向自己投来关切的眼神以及随之而来的询问,缇菈赶忙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昨晚夜巡时她哈欠连连,强忍着困意边跟在负责带领她的小队长身后巡逻,搞得后者一整个神经兮兮的,就怕一个不注意把精神不济的她弄丢结果找回来成了一具尸体。 一想到对方当时提心吊胆、惊惧交加的表情,她就突然对小队长感到非常的抱歉,虽然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费茵城的巡守队在每个晚上会派出五到六人一组的巡逻队,四个区域共四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然而,或许是因为最近案件太多的缘故,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时段可能会增派两到三组,主要是因为每个区域范围实在太大,连环命案的犯人又神出鬼没的。 每一组巡逻的时间被拉长,加之人手本就不足,导致巡守队员们劳心劳力,还要担心下一个受害者何时出现,又或者就是自己。 参加夜巡才第三个晚上,她已经听这位小队长提过好几次那些队员的休息时间已经一再压缩,包含小队长在内已经有好多人都变成国宝级动物,除了不知疲累为何物的工作狂大队长。 在这种非常时期的夜晚,走在路上还恍神的人,通常只有两个下场:没听到那个声音的人性命无碍,至于能听见那个声音的人,就跟那位不幸殉职的队员一样。 鉴于命案范围已扩大到其他区域,巡守队这几日透过圣教会发布了委托,请来一些刚好行经此地的冒险者或是佣兵来替补不足的人数,然后分散编进各时段的巡逻队,缇菈与她的同伴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先不说这样增加多少风险——随便让不知根底的人来保护一个城市,安全性有没有提高不知道,未知的潜在危险性却是暴涨,哪怕是有冒险者和佣兵公会的人品担保也不行。 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下下策。 但凡有点逻辑常理的人都知道,要杜绝连环命案继续发生,最好的办法不是加强巡逻防守这样被动防御,直接找出凶手及其大本营才是根本中的根本。 可悲的是他们不仅不知道凶手的真面目,连疑似凶手的嫌疑犯衣角都摸不着,更遑论是找到凶手的藏身处。 虽然疑似凶手的线索似乎、好像已经掌握在手中没错……思及此处缇菈无声叹了口气。 她仍然不认为,命案的凶手会是北斗七星,即便她只在艾迪尔以及数日前的那一晚看见疑似他们的身影,却也是这两次,都是对方出手救了自己与同伴们。 ——至于闯空门的犯人可能是北斗七星,这点她倒是不怀疑;毕竟根据传说,北斗七星原本就是义贼起家。 说到数日前的那一晚以及疑似北斗七星的身影,就不免再度联想到莱特身上。 他们三个也被分散编进了不同区域的巡守队。 大抵是考虑到如果一支队伍中太多外来者会提高本来就潜在的风险,每支队伍里只有一位冒险者或是佣兵,剩下的全是原本的巡守队员,这让缇菈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担忧不在身旁的同伴。 她是不担心赛迦,虽然那个人嘴巴毒又为人刻薄,现在还多了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魔毛病,但“嘴上抱怨连连,手上做事勤快”不曾改变过,想来巡守队的任务应该能进行得不错。 至于黑发青年与队员之间能否和谐的相处? 抱歉,那就不在她想关心的范围,纯粹是白费力气,因为赛迦只对熟人嘴毒,对不熟的人那就是客气加生疏,至少做为一个人应有的礼貌还是在。 ——此刻更让她担心的,自然是莱特的身体状况。 精神状态的好坏暂且不提,前不久遇袭时青年差点就要完全化龙的经过着实令缇菈印象深刻;虽然还无法确定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带来的影响终于爆发,又或是有其他外力因素存在……总之自从开始夜巡后,她每天都在担忧莱特的身体会不会突然产生变异。 她想起了零的叮嘱。 费茵城的连环命案、受害者之间都有着行为异常的共同点,以及每日夜深时都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许就是命案的关键因素,她将这些消息与线索一一详述给对方; 而关于他们的部分,因为涉及到魔族以及精神人格这模拟较复杂的层面,她只是粗略概述他们都能听到那个声音,并重点指出近来发生在莱特身上的问题。 莱特曾说过他听到那个声音,是从商队抵达波德镇后开始听见的……于是她便问人还在波德镇的搭档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异状? 当时零是怎么说的?记得水晶那端先是静默良久,才传来对方的声音。 “……如果你所谓的异状,是指有没有发生离奇的命案或是诡异的声音——或者旋律这类的怪事,我想应该是没有。” 青年说话时的嗓音明显有些低哑,据他人的说法好像是因为连续几天太晚睡以至于有些着凉。 “至少我们这边的报纸上没有刊载出来,社会版上只有一些琐碎的小道消息,像是谁谁家的小孩远赴外地都不回家,杳无音讯,又或是什么亡魂时隔三年再次作祟,须寻圣职者来超渡……噢,还有森林里魔兽迎来繁殖期,数量有增加的趋势,诸如此类的报导。” 命运的相逢 第110章 纯白假面10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除了最后一个很明显会让某个魔兽狂人兴奋过度外,其他听起来真的很三姑六婆的八卦,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看好莱特,别让他惹出大乱子。”结束通话前,零的语气莫名变得相对严肃些,如此慎重的叮咛着。 不得不说零最后的叮嘱非常有道理,因为就莱特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根本就是个会行走的不定时炸弹啊! 担忧他身上的变异还是其次,缇菈最害怕的是青年在夜巡期间突然化了龙,很可能会引起恐慌之类的后续问题…… 啊!还有那位患有魔兽狂热症,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城主大人。 ——莱特哥的人身安全,真令人堪忧…… “你还好吗,缇菈?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念着什么……”一个清脆如鸟鸣的女声从她左后方传来,说话的人刚好就走在缇菈后面一步的距离。 “咦?”莫非她把心里话全讲出来了?! 错愕中的缇菈还没回答,前面跟着传来小队长的声音:“嗯?是发现什么了吗?”,随之而来的是其他几位队员的目光以及他们准备要警戒四周的行动。 “没事、没事没事!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罢了!”发现自己(可疑)的言行举止即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缇菈赶紧在事情闹大前澄清一番。 其他队员们一听便知道没有异状发生,当下有人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有人则自始自终都是高度警戒着四周,也有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小队长却是叹了一口气,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疲累仿佛随着这口长长的气一并流露出来,让缇菈不禁生出一股浓浓的歉意。 方才还落后一步,现在则跟缇菈并行的女孩,名字叫作露露。 和缇菈同样不属于巡守队成员的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职业竟然是佣兵,这让当时很多以为她的工作是冒险者的巡守队员惊呆在原地。 露露是这支队伍内唯一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正常反应的人……不如说,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的对方,是整个队伍里反应最奇特的一个。 缇菈同女孩对上了视线,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被灼瞎了,逃避似的赶紧移开目光。 只因在这个清冷的银白月光洒落的黑夜下,露露那一头鲜艳的红色短发以及灼热的赤色眼瞳,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十分引人注目。 温妮莎的长发是鲜艳刺目的红,以及……记得是叫诺拉对吧? 诺亚那个跟他长得很像又不尽相似的姐姐,她有一头和弟弟截然不同的酒红发色,两人的发色都漂亮得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然而,身旁这个女孩的头发和她们两个不一样,随着动作而晃动的发丝在夜里仿佛真的在燃烧,就连她看过来的双瞳都是盛着火,焰红中带着明亮的橘黄,乌黑晶亮的杏仁状瞳仁包裹于其中。 ——光是站在她身边,都能令人产生热浪袭卷全身的错觉。 即便中断了彼此的对视,她依然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不断游走,所经之处留下如火舌般滚烫的痕迹,脸都快烧起来了,难以忽视。 因为两人年纪相近,所以用不着客气的说敬语——这是露露的原话,她甚至还用上了缇菈曾经最在意(在意到一听就炸毛)的昵称,如此亲近……老实说,太自来熟了,好像彼此很早就认识一样。 缇菈有提过几次能否换个称呼,却被对方以“你也可以这样叫我”驳了回来; 至于现在,她一紧张就完全忽视了称呼的问题,也顾不上说不说敬语,说话直打哆嗦——不晓得是寒冷还是紧张造成的。 实际上,这并不是露露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打从前晚的夜巡开始,缇菈就发现这位有着火焰发色的女孩时不时会盯着自己猛瞧。 按理来说,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么做,是一件相当失礼且令人反感的行为;然而,缇菈的心里完全生不出一丝厌恶感,顶多只有害羞与尴尬。 或许是因为她的感知能力告诉自己,女孩的行为并没有恶意。 亦或是因为……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那种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熟悉气息。 “没什么,只是再次发觉……小缇菈你啊,长得真的很可爱。”露露瞇着眼睛轻笑道,但是最后那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她小的时候,左邻右舍的长辈逗弄自己时会讲的话,就差没伸手上来捏她的脸。 不满归不满,但她很明白对方说的在理,毕竟他们现在巡逻的区域,可是案件发生率最高的南区,八起命案就有六起是发生在这一区; 这里与其他三区相比是人烟最稀少的地方,因为巡守队的本营、城主的官邸和教会在此处,该区的居民基本上皆是费茵城教会的职员及其家眷。 于是她能做的,只有悻悻然闭上了原本想争辩的嘴,同露露互看了一眼,后者露出一个歉疚的表情。 由于此时刚过十一点,还未到命案发生的时间,所以这个时段南区只有安排他们这支小队在巡逻,也因此他们要巡遍整个南区的大街小巷,中间还不让小息一下,其他区域同样如此。 半个多小时前听到队长这么宣布时,缇菈当下唯一的念头是:“走完一区自己的脚绝对会离家出走,绝对。” 费茵城的教会与城主官邸在整座城的最南端,被大片茂密的树林层层包围(缇菈表示:认真?城里面种了一大片林子?这是哪里来的富贵人家啊……),俨然是一层绿色保护墙,对内与民宅相邻的林外是一道长长的铁栏,隔着一条路便是巡守队的本营,每日都会派两名守卫在铁门两侧站岗。 春意盎然的树林内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路径,也不算长,站在铁门外往里看去,能够清楚看见一座喷水池以及一栋纯白色的教堂,再后面则是一栋红砖砌成的洋楼,比教堂高出三层楼的这栋建筑便是城主的官邸,同时也是教会职员平时办公的地方。 往好处想,至少城主官邸和教会,与南区的住宅是分开的,等于他们要巡逻的范围减少大半。 第一次夜巡经过铁栏杆外时,缇菈朝那幽暗的树林以及尽头那端的纯白建筑看了一眼结果被那景色吓到后,曾暗自这么庆幸。 教堂每天凌晨至中午前都会开放让一般民众进去做祷告,为什么不是全天开启呢? 开玩笑,大晚上的开放估计也没有民众想进去,黑漆漆的树林、尽头唯一的纯白教堂,看上去就像是鬼片即将上演的前导画面。 巡逻的队伍已经巡完一半的南区,经过铁栏杆前面准备巡视另一半。同本营的值班人员打个招呼,走上另一端的一条大街时,她又冲那座树林看了一眼,胡思乱想着。 命运的相逢 第111章 虚伪之徒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人们在双子神的面前,祈求守护者的誓言保护,祈求毁灭者破坏邪恶的侵入者。 尽管缇菈有些疑惑,费茵城教会最高权位者罗可主教,可是身兼区域主教一职,按理说他所在这个教堂是费茵城的主要教堂。 就像设在萨芙特王宫内的教堂(不是祭坛)就是整个王城的主要教堂,其规格应该会比城里其他的小教堂更高一阶,供奉的神像也该是十大上神才对。 再想想前几天罗可主教带领一众祭司们念的祷词……十大上神的版本,没毛病,很正常。 想着想着,脑中不免跟着浮现出那一群祭司肃穆的面孔,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各个面色惨白,想起那一张张分不清差别的脸,缇菈抓紧自己的宝贝爱弓,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旋即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在寂静的月夜下十分的响亮,不仅引来队上其他人的侧目,再加上他们刚好拐进一条小巷,声音之大,竟在这条窄巷中产生再清晰不过的回音。 “下次请记得捂嘴巴。”有人不大高兴地抱怨,同时四处张望,显然是担心会这个巨大噪音会吵醒两侧民宅中的住户。 缇菈吸了吸鼻子,这条小巷两边的高墙至少有两层楼那么高,但是南区的住家全都是独栋式的,还附带花园…… 对此她不止一次怀疑圣职员的油水是不是很多,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咳咳,扯远了!先不提房屋本身离围墙不知隔了多远的距离,屋主会不会被影响很难说。 再者,她可不觉得比起那个奇怪的魔音,自己这一个不到一秒的喷嚏会有多大的扰民效果,虽然能听见那个声音的人似乎不多。 更重要的是,打了这个大喷嚏后,她总觉得头晕感似乎更加严重。 于是她使劲揉揉额角试图减轻那股不适,一时也顾不上道歉,只是闷闷地应了声,整个人好像有点头重脚轻,脚下轻飘飘的跟喝醉一样,前方地上属于自己的影子也在摇摇晃晃的。 天上的薄云一朵接着一朵,穿过愈发丰腴的玉轮,如薄纱般将它整个层层遮掩,小巷两旁又是高耸的砖墙,让夜晚本就不甚充足的光线更加稀缺,影子的轮廓愈来愈模糊。 片刻,整条窄巷陷入黑暗无声的怀抱。 缇菈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后,喷嚏打多了头晕,眼前又忽明忽暗,前方人影幢幢,她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 特别是露露那头醒目的头发,在昏暗中像是一团不断跳跃的火焰。 这真是个新鲜的体验——要知道,她视力一向好得很,还从没体验过什么叫“散光”。 没有点起灯的巷弄重新获得月光的洗礼,视野已不再那般昏暗,奇异的是,头晕感也恰好减轻了不少,让缇菈的心情好了几分。 然而,当她的目光随意往地上一扫,冷不防看见轮廓重新清晰的影子时,霎时愣怔在原地。 脸色刷地发白,仿佛有人毫无预兆地往她身上泼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队上其他的人都走在前面,离自己最近的露露虽能看见她的身影,却也与自己隔了至少五步远的距离。 ……那么,地上那些影子是谁的? 心头刚浮现这个恐怖的问题,她下意识抓住身后的弓,一边仰起头。 数个身着连兜黑袍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两侧的墙头上,整齐划一,齐齐低头静静看着她。 这诡异的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惊悚。 每一个脸上还都戴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纯白面具!!! 看着更可怕,吓人指数超标! 吓得毛骨悚然的缇菈当场破了戒——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三更半夜,夜阑人静,月明星稀,寒风飕飕。 偶尔可见几朵薄云悠悠倘佯于夜蓝帷幕,而高挂于夜空的明月正脱下银白的衣装,披上一层全新的淡黄薄纱,像是注意到台下仍有三五成群的观众在欣赏着自己的身姿,顿时羞红了脸,抓过身边的云朵以遮住颊上渐渐漫开的红晕。 站在冷冷清清的东区街头上——这里三四个小时前还是人来人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的景象,没想到十点刚过就连半个人影都没了——莱特瞪着自己的手臂,神情微妙,久久不发一语。 又是一阵凉飕飕的清风溜过,他像是这会儿才突然感觉到寒冷似将原先卷上去的衣袖重新放下,手套严实地包覆至手腕与衣袖相接之处,挡去肌肤上那一大片即便在昏暗夜色下也是金光灿灿,足以闪瞎人眼的龙鳞。 自大前天中午被赛迦赶回房睡觉后,已经连续四天清醒的听着那首每晚整点准时播放的旋律,这个方法似乎起了点效用,至少他没有再出现那晚差点失去理智,完全龙化的现象。 ……但效果也仅仅于此而已。 维持清醒的第一夜,伴随着旋律的如约而至,那些症状又渐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手背、手臂等面积较小的部分皮肤开始泛起薄而柔软的鳞片。 而后随着昼夜交替,生长的范围逐渐扩大,这才第三天,就已经从肩膀蔓延至胸腹,这些龙鳞也变得愈来愈坚硬。 尽管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 拍拍裤子确认屁股没有凭空多出条尾巴撑爆裤子,莱特想了想还是不免叹气,尽可能忽略身上那些龙鳞冒出来时的搔痒感以及与衣物摩擦时的不适感,也尽量不去思考自己衣服底下究竟还有哪些地方的皮肤算得上是“完整”。 目前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突然长出尾巴,手指也与寻常人无异,外表也仍能保持人形;比较麻烦的是头部以下连同颈部在内全都必须包得紧紧的,不然走在路上,回头率包准百分之百。 老实说,真要出现这样的现象,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即便经历过种种劫难,迪芙兰特至今仍是“异种族共存的世界”,这点不曾改变;同样的,“非我族类”这样的想法也依然存在着。 不知从何时起,数量寡少的外族开始学会隐藏本貌,化作与人类相仿甚至别无二致的外表,融入人类群体,遵循着人类的规范生活,就连亚人族也不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诺亚不论在大街上还是室内里都戴着兜帽的缘故,人多显眼,在艾迪尔那次的任务中没有戴上也是这个缘由——见识多广的冒险者所在的郊外与平凡人来来去去的大街,两相比较下,异种族即便不维持原貌或是特征,也都会选择前者,比较自在。 当然,并不是所有外族都是以这种形同抛弃自己本身的方式生存着。 少数如龙族、精灵族等这般长寿且兼具智慧的种族,选择保持原本的形貌避世隐居,对外仅保持最低程度的交流;不过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大部分也是归功于他们本身族群具一定规模与凝聚力,种族的文化底蕴足够丰富。 话虽如此,从某种角度来看——文化传承还是种族多样性什么的方面——这仍是件值得令人庆幸的事。 “发什么呆呢!”一股巨大的冲击狠狠拍在莱特的背上,这股力道对他而言一向都是不痛不痒(无论有没有龙鳞),但足以让他回神。 命运的相逢 第112章 虚伪之徒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回眸一看,是跟他同支巡逻队的源悟。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正甩着发红的手抱怨:“老天……兄弟,你这衣服底下是穿了锁子甲还是盔甲?怎么硬的跟王八壳差不多……嘶——” 老子是龙,不是王八。 莱特撇着嘴,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神情淡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吐槽。 “你这几天走神的次数很多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源悟自顾自地说,橄榄绿的眼睛里透露几分关切之意。 听到他这么问,莱特睨了眼这位暂时性队友,没有回答,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浑身上下长满鳞片正痒得受不了,每天晚上还得被不明旋律骚扰吧? 他们又没有熟到那种地步,何况他也没有随意把自己的血统种族宣扬出去的嗜好。 正想着该以什么理由敷衍过去,恰好这支队伍的队长在前头喊他们的名字,刚好为他找到不回答的理由。 见人转头就走,源悟耸耸肩,没心生不满,而是笑嘻嘻的跟了上去,自说自话起来,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因此看上去竟也不像是没话找话的尴尬场面。 这可真是奇怪。 平心而论,源悟相貌平平,浅褐色的短发和一对深邃的橄榄色眼眸,肤色偏黄褐,五官还算端正,单论外表虽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也不该这么没有存在感…… 不过,他看得出来源悟和自己并非同一类人。 ——与自己不同,待人热情真诚且毫不做作,没有一丝虚伪。 可惜没有人生来就是十全十美,倘若不是那样近乎透明的气息,估计源悟会是那种男女都很喜欢与之往来的万人迷吧? 因为一旦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就会立即被对方展现出来的随和与谈吐技巧吸引,很难再移开目光。 目光时不时飘向同自己并肩而行,正在抱怨自家队友的源悟,莱特忽然想起先前的艾迪尔之行,身旁的青年也曾在某个晚餐时间与双胞胎搭过话。 好脾气的小坦也就算了,本以为以小奈那种冰山美人的性子是不会搭理对方,谁知不过是一口饭的时间(顺带一提,他还差点拿叉子戳瞎自己的眼),回过神来那两人居然已经闲聊起来! 虽然还不到热火朝天的地步,但很明显不是那种一问一答没话找话的聊天方法,而且小奈的嘴角竟然还带着笑?! 尽管那个弧度很浅,也让莱特对此很是吃味,因为小奈就从没给他好脸色看过。 若是换成埃尔维斯的话,想必也很愿意和他聊天吧…… 脑中没由来地闪过前几日与无限佣兵团的人偶遇时的情景,源悟搭着少年的肩低声说话,距离近到脸颊几乎贴在一块儿,那样亲密无间的画面,让他的心脏顿时一揪,像是被谁的手狠狠抓紧似的难受。 原来连那样生性淡泊的人也会被他吸引……莱特收回偷窥的视线心想,重重一叹,试图挥去萦绕在心头那股奇异的挫败感。 与冒险者相比,佣兵的任务经常与黑暗血腥为伍,其中最常接受的委托不外乎就是护卫某某贵族(连目标的衣角都摸不着的最外圈那种)或是护送商团出行,因为这两类的委托就是最肥美的猎物,走在路上遭遇飞来横祸的机率之高不说,往往还是祸不单行,最坏的下场永远都逃不出“人财两失”这样的局面。 像这种城镇巡逻遇到人手不足的情况时,先撇开风险不提,要找外援多半也是以佣兵为主,这是他们常接受的其中一种任务——例如无限佣兵团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收到委托,不过听源悟说这次参与者只有他和华德,诺拉姐弟只是顺道的。 一般来说是不会找冒险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因为缇菈等人是被城主半硬性请来的。 说白了那位城主根本就是想让他们当诱饵的吧……莱特不免想起在第一天夜巡前赛迦的话,当时这名黑发青年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十分难看,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缇菈看。 “莱特?在想什么,怎么又走神?” 分神想着其他事的后果,就是他在听到源悟的声音时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是……只是在想原来你话也挺多的……啊,抱歉。” 显然对方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表情很明显愣了几秒,片刻才露出爽朗的笑容,嘴上一边说着“没事没事,早习惯了”这样的话,一边伸出一只手推着莱特的背让他不得不迈开停下的步伐继续前行。 他将手交叉在后脑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虽然他无法说话也老是那副死气沉沉不爱与人往来的模样……不过就算他不提,我也感觉得出来他特别嫌弃我这一点。” 原本落后他半步的莱特,冷不防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是指调和剂还是笑果…….话说怎么离这么远?!” 源悟没有听明白这个问题,回头想问清楚却发现某人离自己好远! ……那次艾迪尔的任务里,将近半个月的旅途,一直到在小镇的分别,他的确从未听过那个人的声音,不管是一个字或是一句话也好,哪怕只是一个“嗯”,从来没有。 曾听缇菈说过在龙腾酒馆的那次偶遇,是露西亚代替她的主人回答了埃尔维斯的问题,同时也提及诺亚“并不方便说话”,再看看诺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似乎都让他们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不喜欢说话。 他们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包含一向最喜欢问东问西的缇菈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询问无限的其他佣兵,关于这位灵族少年的事情。 而且现在最奇怪的是,源悟的话虽然是随性的抱怨,听上去像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仔细想想,那番话的前后有很大的矛盾点。 他前面分明提过诺亚有嫌弃他之类的话,后面却又提及诺亚其实无法开口说话……还是说是自己理解错误,其实诺亚是用别种方式“嫌弃”同伴?例如眼神? 随着这样的设想,脑海跟着浮现一双水汪汪的碧绿色杏眸,颜色就像是森林中的湖泊,本该清澈的湖水底部是一片漆黑阴郁…….看不出任何波动,这样的眼神会露出嫌弃的情绪吗? 深棕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莱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完全没听到走回来的源悟在喊着自己,直到—— 正要转弯进入其中一条小巷的小队长不经意的余光一扫,发现自己队伍似乎漏掉两个人,一回头才发现掉队的那两个竟然还在那么远的位置,让其他三名队员待在原地不准擅自行动后,自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命运的相逢 第113章 虚伪之徒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喂!你们两个又来!这几天都掉队多少次了!莱特,说了多少次不要走神!源悟你也是,不要边夜巡边聊天!就算你们有两个人也不准!”他站在两人面前低声喝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这位不仅长相粗犷声音同样粗野的小队长三十岁左右,也是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类型,这不,才第三天就已经同两位“插班生”关系好到都能直呼其名,巡夜前还能闲话家常。 ——当然,也被两人经常性的掉队气到火冒三丈。 此刻若非顾忌到临近深夜,他大概会直接在原地大声开骂而不是特别走到二人面前训话。 在这样不知何时会再次发生命案的时期,又是连环命案的第二个发生范围,掉队这么多次还没事,小队长真心觉得这两人福大命大。 眼见小队长那张粗犷的脸抽得愈来愈严重,宛若濒临中风的前兆,源悟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同伴,无奈那人只是神色茫然地望向虚空的某处,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勾了魂一样,任凭腰间被人撞了好几下也无动于衷。 倒是源悟有些欲哭无泪,他的手肘只不过撞了那么几下,也没使多大力,为什么就痛得像骨头几欲碎裂似的…… 于是他只好改用完好无缺的那只手在走神的某人肩上轻轻拍了拍,又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谁知金发青年全都视若无睹,依然痴痴地看着那个方向。 源悟皱了皱眉,紧盯着莱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调转视线往相同的方向看去。 而见莱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队长也收起那副活像脸抽筋的表情,打量起面前这人没有焦距的浅褐色鹰目,脸色转为严肃。 小队长将源悟方才唤魂的方法照做一遍,那人仍旧没反应——顺带一提,他也很好奇这个人衣服底下是不是穿了锁子甲,不然为什么自己的手拍完后会那么痛? “……这是怎么了?忽然这样……源悟?”然而当他侧过头,就见另一个人也是这样。 喊名字也不吭声,而是跟莱特一样一味盯着某个方向猛瞧,那副恍若未闻的模样险些令小队长误以为源悟其实也有相同的毛病。 好在褐发青年逐渐拧紧的眉头以及愈发沉重的神色,一再表示他跟莱特的状况不同——至少当小队长喊了第二次之后人很快就回过神,视线收了回来。 两张差不多凝重的脸对看了几秒,同时张口,在发觉对方也有话要说时又一齐闭嘴,这样诡异的默契连续了两三回,结果两人只能以一种微妙的神情无言以对,气氛着实古怪。 小队长眉头微蹙,正欲催促对方,却没想到被急忙奔过来的其他队员打断。 “队、队长!”那位队员神色慌张,手中正在发光的便携式六角通讯水晶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通讯水晶发光即代表通讯中,然而,那枚本该散发出纯白光芒的水晶,光芒黯淡到仅剩一点仿佛随时会灭掉的微光,还发出了滋滋滋的微弱杂音。 这是表示通讯不良,无法对话。 小队长皱起浓眉,身为夜间巡守队的一员,他很清楚最近不论是岗亭内部还是队员手持的通讯水晶皆出了问题,每到深夜时分整点,讯号都会差到完全无法使用,非常之准时。 可问题是,现在距离深夜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啊……不不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队员为什么急匆匆的拿着讯号不良的通讯器跑来?! 看这样子一定是收到什么不太妙的讯息,但是中间却突然断讯……小队长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 ——然后下一秒,这个预感成真了。 “刚、刚才岗亭传讯来,说、说……”这个队员是队上体力最差的,刚刚憋足一口气从好几公尺外冲过来,一时喘不过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南、南区的巡守队……” ——出事了。 一、二、三、四……一共六个……不,七个身穿乌黑的连兜大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影,他们面上皆戴着纯白面具,站在红砖墙上齐齐低头,无声地俯视自己,宽大的衣袍随着三月的晚风在银白的月下猎猎翻飞。 寂静的夜晚,只有衣服在风中摩擦的声响。 这幅令人看着内心莫名发怵的景象,就是缇菈昏迷前最后所见的画面。 那之后……那之后发生什么事? 刚醒过来的大脑沉沉的运转着,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头晕脑胀……噢,还有想吐。 太阳穴隐隐抽痛,想伸手揉揉,然后欲哭无泪的发现……她手臂沉得举不起来。 不仅手臂沉,浑身上下无一不沉,仿佛身体变成了铅块似的,动一下都有种电流窜过的酸麻疼痛。 啊!这种肌肉酸疼的感觉,多么的熟悉…… 缇菈也不急着起身,而是保持仰面的姿势,努力运转着昏沉的大脑,回想一下自己昏迷前有没有看到什么金光大闪……就像上次不小心能力暴走把自己传送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奥格登森林去——还附带两大一小。 这样一想,内心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怎么就忘了零的叮嘱呢。 她面无表情瞪着上头阴暗的天花板,再顺着木板的纹路转到没有开启的吊灯……嗯?等一下……天花板?吊灯? 这是哪里? 四个大字后面紧接着一连串的问号,她顿时瞪大眼睛,目光从造型精致的吊灯一路下滑至旁边的大窗,窗外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点点星芒,充分地向她表示现在应该仍是夜之女神的上工时间。 尽管此时因为夜间的缘故光线不甚充足,但是缇菈依然看得很清楚……那扇窗户用的是花窗玻璃! 这样的建筑装饰品最常见于教堂的墙上,其图案多为具体人像或是几何图腾,而迪芙兰特历史悠久,经历过神治、神与万物共存的时代,因此神话故事相当之丰富精彩,加上圣教会又属于多神信仰,故每所教堂的花窗玻璃所用的图案也都不尽相同。 甚至有些狂热的信徒会为此走访大陆各地的教堂,只为一睹各个花窗上所描绘的神迹。 苍和波伊兹不是什么狂热信徒,所以缇菈小的时候没去过多少地方——三岁以前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不过直觉告诉她失踪的母亲应该也不是——如今就算难得去到外地都是为了任务,哪可能去教堂,见过的花窗自然也数不满两只手。 然而,现在在她视线所及的那扇玻璃,上头的图案却难得令她觉得十分眼熟,而且还就只看过那么一次…… 这不是费茵城主教堂的花窗吗?! 命运的相逢 第114章 虚伪之徒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之所以这扇花窗会令她印象深刻,是因为上头绘制的图案不是人物也不是几何图案,而是两头相互对视,以双足站立的有翼野兽。 这画的是皇灵历末期,迪芙兰特的双子神降世。 相传两位神祇的真身,也就是本来的神体,乃司掌“基础”、“创造”的凡之上神以主宰者的真身为原型所创。 二者形似上古时期的野兽,四肢拥有锋利的爪子,似人族与灵族那般以双足稳稳站立,全身深蓝近黑的肌肤,从头至尾皆罩有白骨骼盔甲,上头分别蔓开赤红与金黄的不明纹路,背部则有白色双翼,健壮的身躯与龙族无异。 象征黑暗的毁灭者与象征光明的守护者,一方为恶,一方为善。 为了这个已生灵涂炭、世道大乱的世界存亡而展开的激斗,不知持续了几天几夜,唯一可知的便是该场双神之战以守护者的胜利告结。 从各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很新颖的主题。 其一,距离双子神降世,至今也不过两三百年的光阴,以宏大的历史而言算是年轻;而不知为何,人们似乎更偏好那些历史更加悠久,久到究竟是真是假都无法证实的神话传说。 其二,也是最通俗的原因,现在有关于双子神的传说,无论有形还是无形,都只会提及他们在人间的形象——死神与圣者,甚少会描述他们原先的型态……至少缇菈没看过双子神的真身雕像,看过的都只有他们的人间姿态。 大概是因为这对双胞胎神祇的真身是由凡之上神所创造,没有人敢雕刻吧? 雕了就等于是跟这位创造之神比拼技艺,谁有那个胆啊!再说,就算上神真的不在意好了(也无从知道他在不在意),他底下的那些信徒估计会怼死那个人,怼到地老天荒也说不定。 呈大字摊在地上的缇菈想了想,突然有点想笑。 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心大,眼下莫名其妙只身一人处在一个还算陌生的空间,连身旁是否还潜藏着危机都不晓得,居然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定是被老爹影响的吧,要是被老爹听到他一定会夸张说才不是他的错。 话又说回来,也好久没跟波伊兹妈妈联络了,上次跟老爹通讯时完全没机会说到话呢……找个时间要联络一下…… 说到联络,今早跟零通讯时,他好像有说过商队拿到通行许可,可以使用传送阵…… 不相干的思绪一条一条的活络跳出,四肢发麻无力的情况也有消退的趋势,原先慢慢清醒的大脑反倒像卡了壳似,又渐渐陷入某种昏沉沉的状态,就连习惯了黑夜的双目都隐隐约约的开始滚烫胀痛起来。 明明身处黑暗中,仍能感觉到视线前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 缇菈不太清楚这是不是血脉骚动带来的影响,一边转好一边却突然恶化……说起来,之前她能力暴走后的晕厥可是晕了两天之久,这次倒是醒得快,是因为适应了?还是进入血脉复苏的下一阶段? ——不论是哪一个,对她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现象,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 话虽如此,为节省体力,缇菈起身没有立即起来走动,而是坐在原地思考下一步对策。 她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自己的能力暴走,绝无其他原因; 没记错的话,在能力暴走之前,她所在的巡逻小队在小巷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还不是之前她和莱特遇上的那头诡异大蜘蛛,而是数道身披黑夜的人影;那些人白面黑袍,各个手持不同的利器,胸前俱是闪亮的银白丝线绣着斗勺状的七颗星星,是个傻子都知道他们的身份。 记得当时队上还有人在缠斗的同时,大声嘶吼着“北斗七星?!”、“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诸如此类,在宁静的夜间足以称得上是喧嚣吵闹、干扰他人安宁的话语。 在狭隘的巷子内,敌人的招式几乎算是铺天盖地气势汹汹地袭来。 虽然缇菈凭着手中长弓坚强的韧性还有对危机的本能闪躲才挡下了好几次的攻击,但是不管怎么说,近身战并不是她的拿手绝活。 若不是当时露露没走远,在注意到敌人后马上奔回来救援的话,她根本只有被人追着打的份,尽管她也完全帮不上忙就是了。 关于自己能力为何突然暴走她没有多少印象,只隐约记得是在听到那首每夜准时到来的诡异旋律后,脑袋深处突然像烟花炸开般的剧烈疼痛,金色的光芒与露露施展火术所绽放的赤色光芒一瞬交织,差点闪瞎人眼。 然后……再然后她就不省人事,醒来人就在这栋建筑内,周遭没半个人影。 “奇怪,难道说这次空间转移没有把任何人卷进来?” 没有把外人卷进来是件好事,而且,似乎也能同时解释为什么这次自己醒得快……因为没有超载?缇菈苦中作乐地想,接着思绪一转,移到袭击者的身份上。 七个高矮不一的人,身披绣有七星的宽大黑袍,面戴纯白的,没有任何图饰的面具。 上述这些,确实都符合传闻中对北斗七星的描述——或者说关于这个神秘的团体,世人所知的线索也仅只这三项,连使用的武器、性别比例如何都毫无概念,定义实在很暧昧。 尽管无论怎么看,袭击者很大的可能就是北斗七星,但是…… ——脑中蓦地浮现被那头蜘蛛魔兽袭击时,救了自己与莱特的那两名神秘人。 缇菈忽然有种说不上来,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因为她感觉不到那两个人身上有不怀好意的气息,却在刚才那些袭击者身上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另外,还有那天傍晚看到的,害她在小巷追到迷路,戴着狼面的人影。 那是目前为止,众多戴面具的可疑份子中,唯一一个配戴不同面具的。 姑且先将这些人分成三波不同阵营的人好了,同样疑似北斗七星的恩人与袭击者,以及完全不知其来历的神秘人。 若是这样划分的话,除了连环命案以及空门事件之外,可能还要将之前丹斯镇的大火事件也一并算进来…… 对了,前几夜的那头魔兽十分的可疑啊,跟命案的受害者有很大的联系…… 说起来,那名祭司不同其他受害者的死因好像也有问题……只有他是心悸而死的…… 还有那首旋律……旋律…… …… ……啊啊,愈想愈混乱了啦!!! 身处陌生环境无法平心静气的思考,加之脑袋浑沌不堪,其后果就是思绪愈理愈乱,缇菈欲哭无泪的放弃思考,近乎自虐的捏捏自己的脸颊。 自虐完后少女姿势微调,单手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望向黑漆漆的窗外,脸颊上轻微的疼痛无法阻止思绪再度发散。 不知道队上其他人还好吗?那些敌人可狡猾,在黑夜里穿着那种斗篷根本就是披上保护色嘛!露露他们有没有寻求支持? 记得每过午夜整点通讯器都会出问题,不晓得还能用吗……嗯?话又说回来……现在几点? 想到此处,她猛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到底昏迷多长时间? 教堂里面也没有摆放时钟之类的设备……外面又天色昏暗,连月亮都见不着,着实很难判断出正确时间——虽然即便是大白天,她顶多只能判断是不是中午或傍晚,毕竟她不会看天象更不会看星象。 命运的相逢 第115章 虚伪之徒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试图拨出讯息却只得到微弱杂音,通讯器上的水晶光芒黯淡得像是随时会灭掉,貌似是受到某种不明干扰,此时大概是午夜以后,这是她唯一能粗略判断的方式。 更确切的时间虽然无从判别,不过缇菈深思了一会儿,认为从她昏迷到苏醒应该也没有很长,至少没有长到翌日早上。 先不说自己失踪一整晚的话,同伴早该将整座城翻了个遍找人(应该会吧),更重要的是,这间费茵城的主教堂每天上午都会对外开放,没道理那些来教堂祈祷的民众会没看到自己一个大活人躺在这里!又不是眼盲! 那样的画面,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好笑……大致确定完现在时间是午夜后黎明前,缇菈用苦中作乐的心态总结。 说是这么说,但是继续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外面还有身份不明的好几波敌人,她总不能真的在这里一坐到天亮吧。 于是少女只得拖着动一下就刺刺麻麻的双腿一拐一拐地走向教堂大门——尽管她觉得这时间教堂应该上了锁,仍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伸手使劲一推,木制的门扉果然纹风不动。 而且这扇门怎么完全没有门锁? 嗯?等等等等!这扇门好像是“拉”不是“推”来着……忽然忆起大门的门锁在外面的缇菈拍了下额头,随后不死心抓住门把用力一拉! 很好,动也不动,看来是真锁了。 她满腹疑惑地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摆在礼拜堂上的双子神像之外还真没看出这间教堂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非小偷有足够手段把那面图案少见的花窗玻璃完整取下。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打开大门正常的走出去”这个办法行不通,用强硬的手段破坏大门也不行,毕竟破坏公物可是要赔的,更何况这还是教会的公物,她现在就是穷光蛋一个,没有多余的闲钱。 ——基于上述这一点,自然也不存在“打破窗户爬出去”的选项。 少女继续维持着苦中作乐的心态想着,随后拖着酸麻的双腿开始在不大不小的教堂内溜哒起来,脑袋一边快速运转着试图寻找合理的解决方法。 最后,她停在一扇小门前,用一种深沉的打量目光凝视着这扇无论颜色还是造型几乎快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小门,若不是她眼尖夜视力还算不错,能够注意到这面墙的纹路不大一样,假使现在是光线充足的大白天,普通人大概也很难发现这扇门。 缇菈瞥了一眼自己左边那尊在暗夜中也黑得发亮的雕像,忽然想起自己过往那些噩梦中的黑影,顿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这座教堂的毁灭者雕像就跟传闻中他的大袍颜色一样是用不明的黑色石料所制成的,守护者则恰恰好相反,纯白的大理石所雕琢成的神像在宁静的夜里仍旧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面前的这扇门,并不是供那些个别的祷告者所用的那间祈祷室入口,不然没道理要做成这样很难让人发现。 “嗯……嗅到可疑的味道……”缇菈瞇着眼摸摸自己圆润的下巴,原先深沉的眼神逐渐转为怀疑的意味。 与其用看的还不如亲自动手一试,伸手在门扉以及四边东摸摸西摸摸,果真让她摸到一个凹槽,能让两根指头扣住的大小,若不用手仔细摸索过一遍,这个凹洞与这扇伪装成墙壁的门板相比更难以发现。 这是什么密室逃脱的机关吗?! 少女一边在心中吐槽着建造这个教堂的工匠是不是喜欢解谜之类的东西手指一边扣上那个凹槽,下意识使劲一拉! 门轴瞬间发出了一听就知道年久失修或是没有用心保养的尖锐声,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折腾耳膜,好在折磨只有一瞬间。 凝视着通向地下而且还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源照明的楼梯,缇菈发现自己那般优秀良好还有堪比夜行动物的绝佳视力,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除了楼梯还是只有楼梯,得出了“这楼梯大概很长很曲折”这样的结论。 于是,她开始在“待在教堂等到天亮”和“下去一探究竟”两个选项苦海的挣扎了……五秒后,果断选择后者。 选后者的话,没准还能找到出口,例如下水道什么的之类,虽然缇菈没走过下水道,但她至少也知道街道上那些人孔盖就是下水道的出口。 ——反正打破窗户打坏大门是想都别想,她没这么暴力更没那么多钱可以赔。 话虽说得如此坚定果决,然而,面前是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的楼梯……尽管夜晚白天对她的眼睛来说并无太大的区别,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对此感到恐惧。 当她缓步走下阶梯时,被那片浓郁沉重的黑暗所拥抱的同时,仿佛沉入没有一丝阳光愿意驻足的冰冷海底。 缇菈忽然忆起先前那场偷袭,自己中了珀莉的招数被卷进强而有力的水龙卷里,眼前发黑,差一点点就要在水中窒息而死,也可能是被人活活掐死。 ……居然在这种时候想起那种人生跑马灯差不多要跑完的濒死体验…… 这是一条只容许一个人通过的道路,她能感觉到两侧的墙壁几乎紧贴着自己的肩膀,头顶的发丝时不时擦过上方的墙面,这里甚至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设置一盏灯源。 于是在不合时宜地想起不好的回忆后,这份窒息的恐惧感也不意外地加重几分。 可惜现实是把自家魔兽扔在家的缇菈,只能摸摸自己的宝贝长弓这样想想聊以慰藉,一边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黑暗的环境会使人的五感变得迟钝,何况是这般幽闭狭窄的空间,饶是缇菈的空间很好,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拐了几个弯走过几个平地上过几个楼梯下过几个台阶,更别提过去多长的时间。 就在她深深怀疑自己恐怕是要走到地老天荒——顺便一说她觉得再不赶快走到出口自己以后肯定会得幽闭恐惧症,谢天谢地,遥远前方终于出现一道光明。 那一条一条整齐排列的细碎光芒,宛若黑暗人生中的一线曙光……咳咳,夸张了点,不过对于走了不知多久的她来说确实是一道希望的亮光。 那是一扇门,门板上有一个长方型的方洞,橘黄色的光就是从这里透出,至于为什么是一条条的,则是因为洞口中装有黑铁条的缘故,看上去有点像古代神话故事里头,关押犯人的房间墙壁和门上会有的,里头的人对外的唯一交流就是这扇连玻璃都没有的小窗。 不,与其说那是窗户,不如说就是个坑啊!中间还加了几根铁条……缇菈站在离门五步远外的距离看着那个洞如此评论着,然后觉得就这样直接大剌剌凑上去实在不大妥当。 如果后面有敌人怎么办? 命运的相逢 第116章 虚伪之徒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杵在原地犹疑不决,尽管知道站在光亮处的人其实是看不到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的,这或许就是“我在明敌在暗”这句形容自身处在不利状态的词汇由来,却并不是自己能够轻敌大意的借口。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眼前这扇门估计就是这条路唯一的出口,除非她要原路返回——虽说回到教堂也没其他出口就是了。 于是在经过几秒的思考,就演变成现在这幅奇怪的画面。 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就能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形迹可疑,以一个微妙的姿势整个人贴在墙上……是的,整个人,包含她的四肢,那姿势相当古怪,看上去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拍成一张大饼。 少女保持贴在墙上的奇异姿势一步一步缓慢挪向那扇门,在那个勉强称得上是窗的方洞前探头探脑。 简而言之:鬼鬼祟祟,可疑得不得了。 好在缇菈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后头应该是一间储藏室,空间不大,放了一堆杂七杂八不必要的大型器物,肉眼可见的积满了灰尘。 重点的是,没人。 更重要的是,不晓得是设计问题还是太久没使用……这门没锁,而且轻轻一推就开。 ——以至于她在专心打量房间而不由得将全身重量压上去时,这扇门却冷不防“吱呀”一声向内开启。 缇菈一时不察,差点跌进去摔个五体投地,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归功于最近摔太多次练出来的反射神经。 哪怕刚才确认过这个小小的空间并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出于对陌生环境该有的警戒,仍迫使她在意识到自己进入一个未知领域后,立刻拿出身后的弓同时谨慎地环视四周。 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初来乍到的陌生环境里,有没有心理变态放了一个或是好几个监控水晶,甚至是其他更加糟糕的东西藏在什么阴暗角落,像个变态中的变态在窥探着你,所以一定要再三留意,怀疑过头也比不明不白之下被人家用眼睛吃豆腐好。 这是她老师在上课时说过的话,还严肃地表示这是无论冒险者还是佣兵都奉行的绝对守则(之一),已经被她简化过以利于大脑的理解与吸收。 不过即便如此,听上去依旧像个老父亲担心独自外出的单纯女儿会不会在哪个陌生环境里被人吃了豆腐还不自知。 ……也不晓得这是谁教她的,还是说当王后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不人道的经历?贵族圈有这么阴暗吗?! 曾经为了拜师而跟踪老师一个月的缇菈,在作为第三人见证过无数次相同的结局后,曾一度怀疑这才是导致温妮莎每次相亲每次失败的原因……不,应该说是时至今日仍保持着这个看法。 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受自己的约会对象八字还没一撇,就大有把自己身家问得无比详细连祖宗八代都必须交代个一清二楚的趋势,这还不提她每到一个新的约会场所还要把四周的人事物全翻个遍。 即使面前是一位美人,美得几乎可归为绝世的范畴,做起这些事依旧疯狂得看起来活像刚从医院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而且是有强迫症,外加被害妄想症病入膏肓的那种。 重点是当事人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在正式收缇菈为学生后,还一本正经地说身为一名与未知乃至于危险为伍的冒险者,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现在想来,她的默不做声以及当时的行为,很可能是某人三年后依然单身的原因……之一?反正绝不会是主因。 哎,好像不小心想偏了,那些并不是眼下要做的事——要是让老师知道自己在暗自腹诽她这些私事,肯定会被她用长弓抽到屁股开花,一个星期内绝对下不了床……一个星期过了也不一定下得了床。 光是想想都叫人觉得鼻酸,还有臀部火辣辣的痛。 环顾了一圈又一圈,缇菈初步确认这个地方除了是个放杂物的房间外并没有设置监控水晶这样的装置,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教堂的暗门会接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好歹也是一个入口,即便最终通向的不是什么中枢要地,也不该是一间积了一层灰的储藏室吧?除非那是一个紧急逃生的出口……只是所谓的“紧急逃生”不知道是针对教堂还是这间储藏室——应该说包含这间储藏室在内这整个地下空间? 可能两者都有?她不晓得。 不过那暗门藏得如此之隐密,恐怕实际用处没她想得那么简单,至少它所连接到的此地肯定另有隐情,尽管她不清楚是不是每间教堂都有地下密室。 缇菈看向这个房间唯二的另一扇门,很明显这里并不只是教堂的储藏室或是地下仓库那么简单,不然不会有第二道门。 这扇平凡无奇的门板上也跟方才那扇门一样有个方孔,不同之处在于这个方孔中间镶的是货真价实的玻璃而不是一条条铁杆; 门锁用的是喇叭锁,幸运的是上面不是锁孔而是锁钮,这表示缇菈只要轻轻一转就能离开这个小房间。 从门上的小窗户望出去,外头是一条走廊……不意外,暖黄的光线让外头的走廊看起来就像老旧年代的照片一样,泛黄且画质不清晰,一看就知道有历史,但是看上去一切正常。 然后她看到好几个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绘有各种图表的研究数据看上去就像研究员的人……感觉相当可疑。 说不定这是什么地下研究所?少女这样想着,并认为这样的解释十分合乎常理——故事里都这样写的。 然而下一秒,她便发现有好几位的白大褂跟其他人款式略有不同,特别是背后绣的图样……圆圈有十个圆点,圈内有十字架,交错着一把镰刀和一柄法杖。 这个图案,真是除了“眼熟”两个字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为什么研究员和圣教会的人会扯上关系?! 想起几夜前遇见的那头不明魔兽,缇菈顿时眼角微抽,表情很是微妙。 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其实也不能怪她多疑,谁让自打她加入了苍玄门冒险团后,几次任重而道远的重大任务中遇上的那些事,幕后黑手是圣教会人士的基本就占了一半……而且她很合理的怀疑这个“一半”已经开始往多数发展的趋势。 问题是这次的事件背后主使者是谁?仍然是圣教会的人吗? 如果是的话……会是谁? 无数的线索与可能性就像相互纠结、缠绕成团的巨大毛线球,联机头都无从找起,仅凭着一点点蛛丝马迹,想要来个抽丝剥茧都难。 不不不,眼下该考虑的是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摆在面前的只有“原路返回”以及“继续往前”两个选项。 前者……呃,刚刚好像也想过这个方法,这是一条与死路无分别的选项。 可是若是选择后者,也存在着几个问题。 命运的相逢 第117章 虚伪之徒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神色复杂的探头看向外头,余光瞥见两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研究员及圣职者神色严肃地在交谈着什么,正要经过门前,连忙缩了回来。 第一,姑且不论敌友,自己这么一个无关人士突然出现在这种疑似某种重地,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第二,如果就这样出去的话,估计在找到出口前就先因为迷路被抓起来,谁知道这里是不是一个复杂的迷宫。 一个问题尚未出解答,随即又迎来第二、第三个,许许多多的未解之题接二连三的慢慢堆栈在一起,仿佛具现成巨大的雪球扑面而来,直叫她措手不及。 除了愈来愈烦躁的情绪外竟是一个解决办法都没能想出来,脑袋也跟着微微痛了起来,而且…… 缇菈深吸一口气,胸间那股如大石般沉甸甸,似曾相识的窒息感却仍挥之不去。 “怎么会越来越闷!这个储藏室是连个通风口都没有吗?!” 一般来说,地下室不是应该冬暖夏凉的吗? 而且不知是否是错觉,还是汗水流入眼睛所致,视界开始像被迷雾笼罩般朦胧,耳边隐约有阵微弱的嗡鸣响起。 揉了揉眼睛再使劲眨眨眼,捏住鼻子不轻不重的擤一口气,不论是视野模糊的症状还是轻微的耳鸣现象都没有因此改善。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找到出口或是迷路,她大概会先因为严重缺氧而晕死过去。 下好决定,缇菈眼看外头刚好没人,便偷偷打开门查探走廊情况; 若是就这样随便冲出去,到时遇到人却没地方躲还得了。 走廊上头悬挂着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台,加上土质墙壁,感觉像什么特意凿出来的地下通道,还可以看到几个可供人躲藏的拱形凹洞,像是隧道内的避难设计,缇菈的斜前方就有一处,摆了一些东西,不像储藏室里放置的大型金属器材,凹洞内以废弃的纸箱居多。 整条走廊看起来很宽敞,却不是很长,左右两端不远处就是走廊的尽头,都有一扇铁制的大门,相距不过五六百公尺,快跑的话不用三分钟从一端到另一端。 方才连续两波的人都是自左侧大门过来的,于是首要目标便是离那扇门最近的凹洞,只要速度够快,应该可以在有人进来前躲进去。 虽然耐力什么的不是她的强项,但她对于自己的爆发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恰好此刻走廊内空无一人,缇菈将门轻轻的推开一个能让自己勉强穿过的小缝,打算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动作从门缝钻出去。 “嗯?!这首旋律是——” 正要行动之际,一阵旋律宛如轰雷般无预警地传进了她的耳内,也制止了她的脚步。 萦绕在耳边那段悲怆哀戚的旋律,比起过往每个午夜时分所听到的还要更加清晰可闻。 它就像无形的利刃一般直直捅进人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将从未彻底愈合的伤疤无情地撕扯开,掏出扎在其中未被取出的碎片,令人胸口泛起阵阵抽痛,热泪不自觉地溢出落下。 眼眶发热酸涩,视线前方的迷雾更加浓郁,缇菈吸了吸鼻子。 有哪里……很不对劲! 刚意识到这首旋律不同以往时,左侧同时传来铁门被开启的声响,缇菈连忙把门带上重新锁好,因两眼发昏的缘故,只得靠在门上休息片刻。 木门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可言,隔着门板都能隐约听见来人的讨论声,夹杂着专业术语……大概是研究员吧;至于听上去愈来愈大声,估计是因为正在往这里走来的关系。 “这项研究重启少说也快六个月……除了……没什么实质进展……那位大人……有何意义……”其中一人道,愤然的语气似乎是在抱怨。 听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信息! 缇菈脑中飞快闪过这行硕大如标题般的句子,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涌出精神,顾不得耳畔还在回响的旋律,连忙附耳凝神倾听。 “呵,新人……”隐约能听见另一人嗤笑,“没办法……波德的重要数据在那场大火……在场的人也……不然你以为……哪还需要拖这么久!” 突如其来的变故,再加上耳边那首依然回荡的旋律悲哀归悲哀,但是不得不说挺刺激人的神经,这会儿她因为缺氧而有点昏沉的大脑也开始重新运作。 波德?!那不是零他们待的边境小镇吗! “谁知道这所谓的研究成果是不是确有其事!那些实验体都说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实验不是失败了吗?” 原先开口的那人更加不满,连声音都大起来,没有转弱的音量与更加清楚的声音,似乎是他们就这样站在原地争论起来。 “……这么大声……小心责罚……”第三人的声音蓦地响起,比起前两人更刻意压低的音量,也显得这人有多小心翼翼。 但用不着听清楚,缇菈用膝盖想也能猜到这句话大概是在说“声音那么大,要是被听到会被责罚”吧。 情绪上来的那个人呐呐地道了歉,大抵是在害怕同僚口中的责罚,音量降低不少,声音听着也有些迟疑。 “可是……先不说那位大人,那些人、不,他们做这一行的,不是最清楚这些研究……应该已经算亵渎神灵了吧?不会遭天谴吗?就像三年多前波德的那场大火一样……” 亵渎神灵?!听到这四个字,对方口中的“那些人”是谁,缇菈立即便有了眉目。 什么职业的人会最清楚什么样的行为算是“亵渎神灵”并引来“天谴”呢? 答案只有一个:圣教会。 圣教会和城中那些诡异的案件果然有关联吗……就是不晓得是牵连在其中的相关人员有没有圣教会本部的成员,还是仅限于费茵城的圣教会……不过,刚刚他们提到了波德…… ……难道波德的圣教会分部当年也有牵涉在其中吗? 大约三年多前,跟丹斯镇一样,圣教会南方的边境小镇波德在一场夜里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起火点在波德镇上最大的圣教会教堂。 那一晚,漫无边际的大火将整片夜空的都染成明亮的鲜红色,犹如夕阳落下的燃烧景象。 后续经调查,表明了那场大火是因为教堂内的人为疏失,再加上位于住宅区,受灾范围波及附近的住家,是以教堂重建的位置改在城镇中心的草皮广场上,方圆几公尺内再无任何建筑,加强警备人员的巡守。 “……我听说那场火连地下的研究室都烧得一乾二净不是吗?普通的火灾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波德那场火灾不过是意外罢了。”第二个人语气淡然,似乎不把同事的话当一回事,“何况,如果真要说天谴,丹斯镇的那场恶火更像不是吗?” 说话声戛然而止,外面一瞬间沉寂下来。 这份安静来得太过突然,若不是因为没听到脚步声,缇菈差点要以为外头的人是使用什么空间术法瞬间移动。 看来丹斯镇的大火“威力无穷”啊,将一整个镇子烧个精光不说,如今单单只是提到,都能让人顿时噤声不语。 不知过去多久,其中一人突然道:“确实……但是丹斯镇的事情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吧,那是圣教会要逮捕的犯人。”是最后一个说话的人的声音。 命运的相逢 第118章 虚伪之徒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么听起来,他们似乎都一致认为丹斯镇的那场恶火才像是天谴……所以波德的大火真的只是场意外? 但是为什么? 丹斯镇的火灾除了一整个小镇都烧没了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又是一阵沉默,被同事嗤笑是新人的那个人接着问:“杰提森祭司的事……你们怎么看?” “你又在说这个,上头不是说他是为了研究牺牲奉献吗。”第二个人没好气地碎念道。 “那、那不一样,你们没听说吗,那位祭司大人的死因……跟之前几位都不一样啊!如果不是神的惩罚,难道是那个东西——” 愈来愈慌张的语气以及逐渐高昂的嗓音,无不透露着说话者内心正在焦虑恐惧的事实。 然而这些,都被那个冷嘲热讽的同事无情打断:“不是说过了那家伙不会攻击我们研究员和神职人员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剩下的那一人唤着同事的名字轻轻地笑了,笑他都在从事这种工作了居然还会怕神降下惩罚,口吻很是温柔和蔼,没有太多的起伏,可缇菈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种轻飘飘的淡然语气,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那首旋律依旧在耳边悠转着,缇菈只觉得自己刚恢复清明的视线又重新模糊了几分。 抬手捏捏眉心,正寻思着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时,一道低沉嘶哑的嗓音“咦”了一声,柔柔的响起却宛如惊雷般,不止吓坏外面正在闲谈的几人,也吓到了毫无防备的她。 这个声音是……! “你们几个在这里聊什么呢?”来人接着道,伴随着铁门阖上的沉重声响,一个脚步声自左边而来,依稀还有车轮滚动时会发出的独特声音。 好险她不是容易受惊吓会随意惊叫出声的类型,只不过,还没等缇菈平复加快的心跳,顺便思考一下这个声音为何耳熟,外面的人的一句话让她不禁瞠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主教大人!!!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里?!”大抵是被来人吓了一跳,从刚才起就一直神经兮兮的那个人说起话来还有些口吃。 竟然是罗可主教!缇菈像是被雷劈傻了般愣在原地。 她是有想过这些事圣教会应该有牵涉在其中,刚才也的确看到几名身着教会白袍的人走过去,但是没想到不仅真的有,而且竟然还有最高层级的主教大人…… “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呢?您是从那边的实验室出来……莫不是一号实验出了什么问题?”语气虽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开口询问,平稳的语调听起来丝毫没受到任何惊吓。 “事实上,那个实验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因此敝人正想将这份喜悦向吾之挚友分享一二,感谢伟大的上神,愿意赐与吾等此等良机,引领那位大人迈向乐土,成为那荣耀之光的一份子,想必你们的二号实验也将更加顺利,毕竟吾等人类正是造物主的最高杰作,也是造物主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说话文诌诌,让人听不懂在讲什么,每次开口必定带上神,果然是罗可主教……虽然此刻的他说什么感谢伟大的上神之类的话,听在缇菈耳里就有股说不清的讽刺意味存在。 但是……“实验有重大突破”是什么意思?而且居然还分一号、二号?! “诚如主教大人所言,如今有了那位大人的鼎力相助,想必神也会予以宽恕,皇灵历时期的错误应该不会再重演。”这番话既不激昂也不热情,但听起来依然有种拍马屁的嫌疑。 “正是,再怎么说那位大人可是伟大神祇的后裔,拥有着高尚的血统。”主教大人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从音调微微扬起的话语看来他似乎是相当满意这番奉承的话。 很希望他们能继续聊下去,最好把一切阴谋诡计都说出来!可是另一方面,曾经学过的冒险知识以及愈发严重的头晕目眩感也在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 “想必吾友会相当高兴吧!吾底下的人这次带回来的素材可是十分稀有珍贵,那些孩子的能力想必能更加精进,成为那位大人的助力。” 隐约能听见几声像是好奇时会发出的助词,这次换那位说话很无情的人开口:“听主教大人这话,这次带回来的应该也不再是那些路边肮脏不堪的人吧?” 说话较为温和的那人也跟着附和:“主教大人刚不是说,是素材呢!那么肯定不是跟之前带回来的那些人一样的用途。” 待的愈久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听听这些让人愈听愈毛骨悚然的对话,外面那些人很明显就不是在干好事。 没有任何办法,缇菈只能保持冷静继续听下去…… “是龙喔。” 然而才刚暗暗对自己说完,那位印象中腆着大肚腩一看就满腹油水的主教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让她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真的假的?龙?”那位似乎是原本被吓得不轻而不再说话的新人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难察觉的兴奋,“那不是很少见吗?!” “黄金龙?没开玩笑吧!龙族的神秘程度与妖精族平分秋色,龙和人的混血儿本就少见,竟然还是黄金龙种?!那可是龙族之王,王者中的王者。” “拥有人类血统的异种族比起纯种同族,要想化为人身可说是易如反掌,自然更不会随意现出原身……”语气相对温和的那个人说着,中间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原因。 “是受到悲怆之音的影响吗?若真如此,看来实验效果确实如主教大人所言,超出了原先所预期的,在此先恭喜主教大人。” 先不说这番话里面究竟有没有真心诚意的恭喜成份在,缇菈只觉得外面的人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瓢泼大雨,浇得她一阵透心凉,那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皮,险些克制不住自己。 当下有股冲动,想冲出去揪着那些人的领子质问他们到底在说谁,但是……根本不用那么做,凭借着直觉,缇菈也晓得他们在说的那头龙究竟是谁——莱特。 那个所谓的“悲怆之音”,指的大概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还有现在)听到的旋律,出现在莱特身上类似返祖的现象十分符合他们口中的影响。 也就是说莱特被抓了?! “真是……不论有没有逃跑行为都会被抓啊,莱特哥。” 少女蓦地回想起青年这段时间以来花样百出的逃跑行径,其最后迎来的永远是“被抓回来”这个结局,于是脑中很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想法。 想逃的时候被抓住,没有要逃的时候还是被抓,差别只在于抓的人不同……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用力摆动头部,感觉不这样做好像很对不起被抓的某人,也因此本就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更晕了。 外面响起了渐渐转弱的跫音,大抵是那些人终于走了,听声音远去的方向似乎是向着右边而去,实验室估计也是在右边的那道门后吧。 命运的相逢 第119章 虚伪之徒9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远远听到大门开启阖上的撞击声,她才起身扒着门板偷偷向外看去,外头空无一人,看来人确实都走了。 缇菈轻轻推开了门,按照先前的计划溜了出去。 目的地却不是原先的左边,而是右边。 方才罗可说过他是来送素材——姑且不论原话如何,反正听在缇菈耳里就是这个意思,那么方才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或许就是可以装载货物之类的推车,总之就是有轮子可移动,或许莱特就是这样被运送的。 没听到那四个人以外的声音,很可能是因为莱特无法出声或是本人已经陷入昏迷,能让身为人身却保有龙族特性的莱特晕过去,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这个手段是如何来的,缇菈觉得她很有必要去了解这一点,另一方面也是要去找被带走的莱特。 快速灵巧地奔跑着…… 这不过是想象中的理想状态罢了。 因为她忘了,这个世上有个特别讨厌的真理就是:想象是美好虚幻的,现实是残酷骨感的。 每眨一次眼,已然看不清前方的视野以微小的幅度晃动着;刚迈出一步,大地仿佛为此而剧烈摇动。 这样的状况她还能跑起来,只能说是身体素质良好。 事实上,缇菈跑起来也就只比喝茫的醉鬼好上那么一二分,至少她没碰倒任何东西吸引敌人的注意,并且好歹是跑在直线上? ——虽然前者是因为这条走廊上根本没东西能让她扶……或是撞;至于后者,鉴于现场并无第二人,所以,她说自己跑直线就是跑直线! 跌跌撞撞地跑着,感觉像是过了五分钟甚至超过十分钟,才终于达成目的:躲进离那扇铁门最近的凹洞内。 不出所料,这里也摆放着一堆空纸箱。这些纸箱上头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唯一放大的字体写的却是一知半解的药剂名,缇菈估摸着这些大概是从药师商会购买的药物? 明明每个单字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好像变成异种族的语言一样看不懂呢? 叫人看了只觉眼楮疼,头更晕,赶紧移开视线才是友爱自己身心灵的好方法。 目光刚要移开,几个熟悉的名词就恰好蹦入视线范围内。 “嗯?这些成分……”她蹲下身子,忽略了正在胀疼的脑袋,随手拾起那个纸箱仔细查看。 虽然不是每个词汇都认识,但是其中几个药物原料的效果,她多少有点印象。 之前和云的小队一起合作的几次委托中,有接过治疗受伤的家养魔兽这类的案子,施瓦洛当时是现场取材直接调制药水,其专业手法绝不亚于身为药剂师的葛瑞丝。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让施瓦洛调制人类用的药剂还会爆炸,在某次苍玄门的冒险团宿舍差点给她炸飞后就被万严格禁止她随便制药。 当初这位魔兽研究狂使用过的几种药草,就被标示在这个纸箱上,再随手检查其他几个,也有效果类似的药草。 这些药有加速回复的也有舒缓疼痛的功效,其中舒缓疼痛的草药多半还附带着能安抚神经的效果;因为加速回复的药草通常具有刺激性,伤者用了伤口还没好就先痛个半死。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治疗效用的药物?”眨眨看小字看到快脱窗的眼,顺便抹去几滴眼角的泪,这是缇菈最疑惑的部份。 不过还不待她细想下去,耳边那首愈发清楚的恼人旋律夹杂着脑内挥之不去的嗡声欢快地跳起了华尔兹。 之所以说恼人,是因为它没由来地响了这么久,真的很烦人。 尽管自家的父母似乎对于音律略有研究,在自家旅馆的大厅还摆了架钢琴,偶尔能听到苍拉个小提琴、弹弹吉他什么的,又或是波伊兹一边弹奏钢琴轻柔一边哼唱着,她也很喜欢听父母的演奏与合唱。 可惜的是耳濡目染、熏陶什么的估计与她无缘,她对于这个领域一向不大了解,勉强能以普通人的角度来判断这首旋律的音色称得上是优美,甚至能打动人心的程度。 问题是这首曲调实在太过悲伤,听久了很容易影响情绪。 而且,这其中又掺杂着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她说不出来古怪何在,但就是这样不和谐的感觉破坏了原先优雅的音色,加上缇菈本就有点身体不适,这实在很不舒服。 撇开这些不提,这个姑且还算好听的声音愈来愈大声就算了,还让人听得一清二楚,那些嗡鸣声根本挡也挡不住(虽然她也没把这种声音当成隔音墙),仿佛是它的伴奏似的,简直是把一切的优缺点无限放大一般,恨不得用榔头将每个音符深深刻入听者的脑袋里。 缇菈不高兴了,很想拍桌大骂一声,但眼前只有纸箱可以让她拍。 什么跟什么啊!她大脑上的皱纹(还是皱折来着?)可不是什么凿刻的痕迹啊! 大约是头晕得厉害,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少女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正向着很古怪的方向狂奔而去,并且一去不复返,连大脑上的纹路究竟是皱褶还是皱纹都傻傻分不清。 不过还没吐槽个够,随着这个不明的旋律音量渐强,眼眶发热的感觉愈发清楚,心中一股强烈的悲伤感来势汹汹。 抹了一把脸,揉揉酸涩的眼楮,缇菈决定起身去察看那扇在这种全是土的地方宛若铜墙铁壁的大门有没有什么禁制……那扇铁壁上也有玻璃窗呢,或许可以看到里面? 谁知腰还没直到一半,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自己视野终于不再是模糊,而是开始看什么都是重影,视线忽明忽暗的,原先消弥的肌肉酸痛感也慢慢浮上了来,不免心慌暗道:“糟糕,这是要晕倒的前奏啊!” 她现在能确定自己的头晕目眩并不是缺氧造成,根本就是能力暴走的后遗症! 上次能力暴走后之所以没有这个症状,大抵是因为当时她人直接昏上一天一夜的缘故,现在这样算是……进步还是退步? “嘶————!!!!” 想摸摸鼻子干笑几声,谁知刚抬起手,一股电流就在手臂内横冲直撞,撞得她手臂发麻。 缇菈这才发现自己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体内就会有无数道细小电流窜过每根筋骨;而随便乱动的下场,就好像做电疗时不小心将电力开到最强,强烈到四肢时不时抽搐疼痛…….缇菈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先坐下的好。 虽然坐下时也是浑身一阵刺痛——尤其是碰到墙壁地板的背部和屁股,但长痛不如短痛,靠墙坐下等着酸麻与晕眩感过去。 没想到酸麻感如潮水般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撕裂般的剧痛!!! 这种感觉与空间能力暴走时很相像,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的身体;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纯粹的痛,不像之前是还有电流同时迸发的抽痛。 缇菈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维持清醒,愈发剧烈的疼痛撕扯身躯同时也拉扯着她的意识,在恍恍惚惚中禁不住这样想:“这也是血脉复苏的……后遗症之一吗……不知是哪个阶段了……” 血脉觉醒前会经历过改变体质的三个阶段:征兆、复苏与骚动期,另外还有随之而来的排斥现象。由于体内不同种族的血脉会相互排斥,此影响可大可小,哪怕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个阶段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捱过。 她不晓得自己目前是处于哪个阶段,毕竟身边没人有这种经验。 命运的相逢 第120章 虚伪之徒10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至于莱特那家伙……虽然他确实是觉醒龙族血脉,但是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那人却说自己完全不记得觉醒过程,连有没有经历过骚动期都不清楚,只记得自己莫名奇妙睡了一整个月,再醒来血脉就已经从半人半龙转为龙族。 当时她听了就直接吐槽:“这是你自己身体的事,你居然不清楚!” 这已经不是神经大条的问题了吧? 而后者像是受到某种刺激,一反常态,铿锵有力地反驳:“没准就是在睡梦中突然觉醒了也说不定啊!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以上没有任何帮助的对话,就发生在莱特第一次从龙身变回赤条条的人身结果在奥格登森林闹出骚动之后——顺带一提,这段对话的隔天早上,某人那些金闪闪的小问题就冒出来了。 尽管毫无经验,但是在经历两次能力暴走的情况下,她不怎么乐观的判段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进入骚动期,就是不清楚眼下这样算不算是排斥的症状? 意识迷离中,盘旋在脑内的那阵嗡鸣声,终将惹人心烦的旋律压了过去,耳根子终于清净,相比身体上的疼痛,音量渐低的耳鸣感觉也可爱多了。 不多时,痲痹与剧痛的感觉,似乎随着这些杂音的减弱渐渐趋缓…… 隐隐约约能听见细碎的耳语声,像是交谈声,声音有点远,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却只觉得眼皮异常沉重。 难受的动了动身体,全身酸痛不舒服,唯独脸颊传来的微凉触感减缓了这样的不适……嗯? 是谁在摸她的脸?凉凉的感觉,很舒服,还有淡淡的花香。下意识地蹭了蹭那只手,就像猫崽一样撒娇着。 ……体温还是没有下降……该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人在耳边轻声低语着,温热的气息像张毛毯将她包裹在其中,语气中充满着道不尽的担忧与焦虑。 柔软的嗓音和温柔的抚摸……啊,是母亲的声音,还有她的手,这是母亲最爱的菊花香,是母亲的味道。 现在“苏醒”太早了,她这个年纪承受不住这份力量。 另一个不同于母亲的声音响起,是更加低沉好听的声音,同时也能嗅到另一股淡香靠近。 一只更宽更大的手掌附上她的额头,梳理着额发,掌心干燥而温热; 手的主人靠得很近,近到她能嗅到另外一种同样很令人心安的香味,比起母亲身上的菊香更加强烈厚重的感觉。 啊!这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呢。 “是因为同时受到金环和这个的影响吗?”母亲担忧的声音再度响起,也变得稍微清晰可闻,感觉拥着自己的怀抱跟着动了动,似乎是怀抱的主人拿起什么东西。 她扭动着身子,试图张开眼,却也只睁开一点点的隙缝,且视野一片模糊。 “是啊,毕竟这里头可是神的魂魄……” 然而在那片模糊中,有两道金光闪啊闪的,仿佛镀了金似。 一个套在母亲纤细皓白的腕间,金光璀璨,另一个则被母亲拿在手上,小小的,晶莹剔透如金黄色的水晶般,迷茫的视野中出现另一只手接过那个东西; 两样物品放在一起在灯光下金光大闪,她被闪得眼睛刺痛,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连忙扭动身子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柔软舒适的怀抱,让人昏昏欲睡的。 “继续拿着它的话,就算有金环护持,你的身体迟早也……”那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有点模糊难辨,但是听上去很是沉重,和母亲的语气一样,是担心。 “不碍事的,这是我的责任呢。”母亲这样说着,还轻笑出声,带着她整个身子都微微颤动起来。 “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能在我身上结束它的话,我们的诅咒也就不会落在这孩子身上吧……”母亲的话语让她忽然心生不安,奋力扭动的同时一手抓紧母亲的衣服,仿佛不这样做,下一秒母亲就会消失。 姿势的转变,使得上头明亮的灯光穿过薄薄的眼皮,她觉得不太舒服,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空出的另一只手在半空挥舞着,想抓住点什么弥补心头的空虚感。 直到被宽厚的大手握住,仔细的包覆在掌心中,那股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过几天就是封印加固的时间……落在你身上的担子可真重,若是我能帮忙分担就好了。”那个人摩挲着幼小的手掌低声道,声音离得比方才更近,似乎也有些难过自责。 “这都是为了延迟命运的那一天来临。那位大人不在,随时会松动的封印要靠外力来加固……还有,谁说你没帮上我的忙呢——” 话锋一转,母亲的语调忽然变得轻快不少,像是心情由阴转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只要母亲开心,那她也开心。 ——尽管开心没过几秒,她便忽然感觉到自己离开柔软舒适的怀抱,转而被塞进一个称不上舒服但同样很温暖的“床”里,就是身下硬邦邦的感觉躺着不大合心。 “你不是经常帮我照顾这孩子嘛!老师!”耳边传来母亲带着笑意的话语。 没由来地,她想看看抱着自己的人的脸,再度尝试睁开眼。 可惜眼皮依然如千斤顶般沉重无力,睁开一点点的小缝只够她勉强看见一点模糊的银色在眼前闪烁晃动着,比起方才金闪闪的光芒,这点小小的银光还不算刺眼。 “你啊,要是一直这么认真严肃的话,她会吓到的喔,说不定长大后就不跟你现在这副模样亲了,没看她平常都喜欢赖在你的原形身上嘛。” 母亲打趣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她却无法专心听进去。 光是睁眼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去她大半的力量,她拧着眉头,乏力与困倦涌上,只得重新闭上眼,在另一股更强烈却同样安心的香气中像蠕虫似的扭动,才终于找到——或者说那张“床”突然动了一下,变得比较软了一点——令人满意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那个人夸张的长叹出声,低声咕哝着什么“不要再叫我老师……有压力……”之类的话,她听得不是很清楚,音量被压得太低。 能听到这么一点点的只言词组,还是因为对方突然将她又换了个姿势,动作很是温柔地由婴儿抱法改为直立抱法,小心翼翼地让她趴在他的肩上。 “那就拜托您啦!”母亲轻笑着道,习以为常地忽略了那个人的抱怨“不要用敬语”,语调一转,“出发前我要先进宫一趟。” “又去?啊啊……是要去探望王妃殿下吗?” “是的,虽说我们早就明白,事情已经……” 母亲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那个人也不接话,两个人就这样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她昏昏沉沉地就要重新睡去,才听到母亲用有些哽咽的语气道:“对了,这次赛菲尔和雅穆尔也会跟我一起去。” “啊?为什么那两个小子也要跟去?” 谁知道最后那句话似乎是戳到了绝不能触碰的地雷,某人反应异常激动,语气激昂。 “你跟赛菲尔之前不是闹得很僵吗?这就算了,你们是姐弟,而他跟陛下与王妃是朋友,他会去也是正常……但阿妮亚那个曾孙是怎么回事——”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醋味和不满……连她这个意识开始朦胧的人都能闻到话里那股酸意。 结了婚的男人喔,都是一个样,这点你跟苍还真是像。 她听到母亲这样说,这句话或许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听得正在碎碎念的那个人冷不防“唔”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下去。 命运的相逢 第121章 虚伪之徒1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半晌,才听到母亲接着开口说话,只是不知为何气息略有些喘? “你都知道了那么多,难道就忘记他跟爱玛也算是表兄妹了吗?看在菲莉丝的份上,他去探望一下妹妹也是应该的吧!”声音听起来也很奇怪,好像在忍耐着什么,“刚好这次跟他要执行的任务地点就在封印地附近。” “也太顺便了吧……我是担心你啊,封印加固可是大事,别忘了还有人在觊觎那份力量……”与刚才的激烈不同,这回那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泄气似的,有气无力,也因此这句话与其说是不赞同,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还有人”这三个字被刻意加重了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赛菲尔我什么都没说。”母亲轻笑道,“至于封印的事,等任务完成后我会先在不归村待上几天……对了,回程我会顺便去拜访一下菲莉丝,也好久没看到维娜和泰迪。” “……我明白了……对了,封印松动期间安德由苍他们看着,所以明天翔会过来一趟,小翼和小舞也会来,小家伙看到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那个人单手抱着她,另一手则规律地拍抚着她的背,力道沉却不失温柔,有规律的拍打节奏,让她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仍能听见母亲与那个人交谈的耳语声,可是声音却愈来愈飘渺,好像还有谁在吟诵着悠扬的曲子,不是母亲也不是那个人会哼的摇篮曲……不是很好听的曲调,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坠入梦乡前她能记得的,除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的恬淡气息外,就是母亲附在她耳畔边留下的两句话。 小瑟菲,要早点好起来啊。 在我回来前女儿就拜托你了,亲爱的。 ……也许后面那一句并不是在对她说。 甫睁开眼,缇菈马上便意识到方才那些景象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关于自己幼时的梦。 或者说,那是一段记忆。 一段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过去的记忆。 ——也是与母亲分别前的最后一幕。 虽然与记忆中自己最后是被留在邻居婆婆家的印象不大符合,可能是因为彼时年纪尚小,当中的诸多细节本就模糊,再加上后来自己记性江河日下,还能记住当时照顾自己的邻家婆婆长什么样就值得鼓励,哪还能记得更加细微的部分。 这也是为什么缇菈会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令她感到怀念且无比熟悉的梦…… 正因为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梦,所以现在她睁开了眼睛,就代表自己应该是“醒了”。 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神奇的是,在这一片纯然的黑暗中,她能看见自己的手。 醒目的日轮状图腾镌刻在手背上,与之相连的金黄色纹路,则像藤蔓一般蜿蜒地爬满整条手臂,上头的金黄色就像充满了生命力的河流流淌着,宛若波光粼粼的河水闪烁着明亮璀璨的光芒。 “……” 困惑地望着自己的手……明明之前只有手背有家族的图腾——或者说是血纹,至于手臂,则本该是光洁的。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因为能力暴走的缘故? 虽然脑中浮现诸多与血纹相关的疑惑,不过这些姑且先不提,现在最该注意的是她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是应该在那个奇怪的地道里吗?!” 少女很清楚自己种种的小毛病,闭目小憩一会儿不小心就神游天际,到最后去下盘棋是常有的事。 虽说在那种紧张的环境下也能睡着,她是蛮佩服自己这项壮举,但是那分明就不是能睡觉的场合啊!!! “还有,是哪个没人性的缺德混蛋,趁我打瞌睡的时候把我搬到这个陌生奇怪的地方啊!至少也留个便条说明一下情况吧!” 乌漆嘛黑的,寸草生不生、鸟生不生蛋都看不出来! 缇菈着实愤怒了,对着面前完全无法分辨四周情况的黑暗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通狂骂,颇有其师之风,没准将来能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呸呸呸!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里既没有刮起风,温度也是一切正常,至少没有冷到让人通体发寒浑身颤抖,可是骂得正起劲的少女却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背一路攀至后颈,后脑处一阵头皮发痒。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一边使劲搓揉着臂膀,缇菈一边这样想着。 然后,环视一圈辨不清方位的黑暗,她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不同于那条地道的陌生环境、不,或许不能说是陌生……事实上,对她而言,眼下这个情况,真是怎么看怎么似曾相识。 在哪里…… 一个沉沉的嗓音冷不防响起,回荡在这个寂静黑暗的空间,缇菈被吓得心脏陡然停了一拍,阴森程度绝不亚于方才那股没由来的寒意。 到底在哪里…… 宛如呢喃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还隐隐带点回音感,勉强听出那应该是个男性的嗓音。 但是不论怎么看,这个前后左右上下都是一片漆黑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这个声音究竟是打哪来的?该不会闹鬼了吧? 在哪里……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声音低沉喑哑,虽有种空洞特有的幽幽回音却并非全然的“空白”,缇菈发现自己竟能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听出饱含在其中的丰沛情感。 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抛下我……是我让你失望了吗? 困惑、茫然、哀伤、孤独、痛苦、懊悔、绝望……诸如此类没有任何一丝称得上是正面的情感,犹如大雨般疯狂的倾盆而下,不断积累,这个漆黑的空间就是它的容器。 我发过誓……以真名……以我的灵魂……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受伤了…… 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不难察觉出声音的主人在寻找着某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却遍寻不着。 缇菈耳边回荡着这个不断呢喃的声音,与之共舞的是曲调凄厉悲悼的旋律,同是哀伤的嗓音与音色,二者相互交织,仿若受伤野兽哀伤痛苦的无尽悲鸣。 我发过誓的!!!但是为什么!!! 都是那个孩子的错……都是他……杀了、必须杀了才行…..但是不行……已经跟你约定好了不能杀他……可是…… 她可以感受到这些情感是如此强烈偏执,如若这个空间是有实体的容器的话,估计雨水早已满溢,如溃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到处都是你的气息,我却找不到你……那个旋律……毁掉……要毁掉……讨厌讨厌———— 很恐怖。这是缇菈在听到近乎跳针似的两个字时,第一个念头。 这根本已经超过偏执的程度了吧!!!被灌了一耳朵“讨厌”的她情不自禁地浑身如抖筛糠般颤抖起来。 恐怖的是,而每说一次“讨厌”,那个声音就愈来愈大,仿佛声音的主人正朝着自己缓缓靠近。 比这一点更令人惊惧不定的,是缇菈慌乱的四下环顾,却始终没看到任何人影。 还有随之而来的话语,宛如野兽终于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森白獠牙。 毁掉……如果……将一切毁掉的话,你一定、一定会醒过来吧……为了守护这一切…… 如若宿命注定你我会重逢于此的话…… 随着话音落下,声音的来源终于确定了。 ——就在她的身后!!! 既然如此,那就将此世间的一切全部毁掉吧! 阴冷的气息伴随着这份敲响丧钟的决定,冰冷袭上后颈处,令人不寒而栗。 明知身后潜藏着攸关性命的危险,可此时她的内心深处却陡然生出一股无名的冲动,好像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驱使少女转身。 宽大的连兜长袍,破破烂烂的,袍摆无风自动;漆黑的巨大镰刀,刀身上爬满着暗沉的血色纹路,刀刃散发出阴森的银白锋芒;执着巨镰的手指,五指修长,森然白骨。 这本该是令人心生恐惧的一幕,即便已经经历过几次类似的景象,哪怕是做过数次与之有关的恶梦,这一幕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是足以让看过的人从此留下阴影的画面。 在奥格登森林梦见到这个身影后做了无数次相似的恶梦——虽然没有一次比第一次的震撼与恐惧更强烈真实,但是对此已颇有心得的缇菈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此刻的她,方才因那股阴森寒意而生出来的胆怯和畏惧,却乍然烟消云散,仿佛不存在过。 兜帽下是同样惨白的骷髅头,空无一目的双眼位置上,是上次在苏醒之前匆匆瞥见的,炽热的火红色光芒。 不同的是,左目的艳红光芒晃动着,中心好似闪烁着一点金光。 红色的艳芒如火焰一般灼热,光芒四射,仿佛光是看一眼都会灼伤双目,乃至于灵魂也被那道火焰烙下痛楚的痕迹。相较之下,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金色光点如此温柔,叫人看了醉心不已。 不速之客低头定定地注视着她,缇拉也不自觉地仰头回望(对方竟然比她还高出将近一颗头多的高度),两人之间只有一臂之遥。 方才驱使她转身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上回还有理智与情感在拔河比拼,而这回,她除了内心的那股冲动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人微微躬身,略有些迟疑地向她探出手,白骨森森的手指好像抚上她的额,若有似无的触感自额头传来,然后缓缓滑过眼睛落至颈部,自锁骨暧昧地滑向肩膀,探询什么似的一路抚向手背的位置。 明明骨头应该是冰冷冷的才对,可是那只手所经之处都留下灼热烫人的温度,令缇菈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她居然没有任何惧怕的感觉,仿佛面前这个人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她甚至想伸手去拥抱那副只余白骨的身躯,亲吻那只闪烁着温柔光点却依旧冰冷的空洞左眼,如此强烈的想同这个人融为一体的念头。 然而,这种身心皆不属于自己,似曾相识的违和感,反而让她生出一丝丝恐惧,过去似乎也经历过相似的情况…… 烧得灼热的白骨已贴上手背,也盖住了上头金色的日轮图腾...…等等!!! 掌心与手背相贴产生更加滚烫的温度,烫得缇菈一个激灵,马上意识到这只手抚过都是身体的哪些位置。 那些都是血纹会浮现的部位!!! 还未来得及思考对方的举动代表着什么,她已先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对上那双忽然变得更为艳红刺目,却同时染上几分阴暗的腥红色光芒,左目那一点金光已被血红色的火焰吞噬。 就在此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穿透了手背,经由手臂直击心脏,最后袭向额头。 毫无预警的剧烈痛楚,让缇菈得咬紧牙关才不至于痛到咬舌,却仍是疼得整个人抽搐起来,猛地瞠大双目。 分不清方位的黑暗、不知身份的神秘人,以及不详的血光……一切都在她睁大眼睛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对!她看到的是倒映在“镜子”的自己。 脸色苍白、汗水淋漓的自己,更吸引人注意的是流光溢彩的鎏金色眼眸。 手背上的剧痛依然存在,不待她因疼痛而停滞的大脑重新运转,“镜子”的主人突然向后退开,让她得以看见全貌。 露出了一张十分眼熟的脸,原来那不是镜子而是眼睛。 那张脸上此刻正挂着一张很不自然的微笑。 灿烂过头,略显僵硬,仿若面具般虚假。 ——无比虚伪的笑容,藏不住背后的贪婪与疯狂。 命运的相逢 第122章 罪孽城下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宁静昏暗的室内空无一人,唯卧室内的窗台上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拥有乌亮皮毛的小猫正伏在上头酣睡,小巧圆润的双耳时不时地抽动几下。 粗心的主人临走前只记得关窗,却忘记给他拉上窗帘。 外头的夜色穿过干净的玻璃,分出一点星月的珍稀光华,予以这只娇小可爱的生物,轻轻地为那身乌黑的毛皮披上名为夜幕的薄被。 叩、叩。 在这份夜晚女神所赐与的安谧中,两声清脆的撞击声,突兀地响起。 小猫的耳朵迅速抽了两下,乌黑的鼻头动了动。 叩、叩、叩叩叩叩叩———— 又是两声急促地响起,然后撞击声剧烈作响,比之方才的声响更加匆促响亮,昏暗的室内陡然亮起两颗灿烂的鎏金色光芒,宛若两颗小太阳似的。 阿奇拉眨了眨黄水晶般清澈透亮的猫瞳,睡意尚未完全退去,水光流转着透出鎏金光彩,亮得比外头的星光还要光芒大盛,他打了个哈欠,才把目光投向窗外——扰人清梦的声响传来之处,一黑一白两道娇小的身影正缩在外头的窗沿上探头探脑的。 漆黑的那只正用长长的鸟喙啄木鸟似的死命戳着玻璃,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大有不把窗户戳出一个裂口誓不罢休的样子; 纯白的那只见他看了过来,立刻鼓动翅膀……拍上了同伴的脑袋,这一拍,险些真让同伴把玻璃戳穿一个洞。 看见这个动作,他的目光一凝,瞳眸中柔软的金色水光不再,而是凌厉如疾射而出的箭芒,如猎豹看到猎物时的眼神。 只因那双洁白如雪的羽翼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还隐隐闪动着光泽……不对! 阿奇拉爬了起来,瞇起眼重新一瞧,发觉那并不是血液,只是红色的光映照在上头后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过待他想再仔细观察那身红是怎么一回事时,就见外头两只挥舞翅膀很人性化的朝天空比划,心里突地“碦登”一声,隐隐觉得不好。 再顺着那两只的动作抬头一看,猫瞳猛然收缩,如受惊的小兽遇上敌人般,全身寒毛倒竖,直接跳了起来。 高挂于夜空的明月,洁白无瑕的银白月芒不再,取而代之,是猩红阴森的血红赤芒,仿佛原本清幽高洁的气息被阴暗晦涩的血气吞噬殆尽。 血红色的月亮…… 若是有人看到这副景象,必定会惊慌失措的大喊“这是不祥之兆,是末日再现!”,因为相传在皇灵历末期,大浩劫来临的前夕,就曾出现过血月。 那一日,迪芙兰特两位最高神祇,“毁灭者”阿尔法.巴斯特与“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二神先后降临于此世,展开一场撼动天地的混战。 两神大战,一方乃世界的破坏者,一方则为世界的保护者,天地为之震颤不已。 双子神虽很快便消失,世界依旧存在,莫大的伤害却被遗留下来,茂盛的草木渐渐枯萎,清澈的水源慢慢污浊,强盛的国家接连灭亡。 不出十年,许是终于承受不住两神缠斗后残存的能量,迪芙兰特迎来剧烈的末日审判,唯一的大地四分五裂,并且因为不明原因无法互相往来得知彼此的情况。 ——此后,赤红色的月亮便与“神祇降临”、“末日征兆两”者划上等号。 明亮灿烂的金瞳映出静静悬在高空中的猩红血月,宛若在琥珀中跳跃的火光。阿奇拉神色凝重,眉心隆起,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不断晃动着,前掌不断在窗台上来回摩娑,显得焦躁不安。 “时间不多了,明明只差一点点……没法再拖下去了吗……” “嘎啊——嘎啊——”黑色的小家伙像是在响应他的话一般,一边使劲拍打翅膀一边啼叫几声,吸引了黑猫的注意力。 “咕咕、咕咕!”另一只的行为则相对矜持一些,只是歪着白色的小脑袋冲着他叫了几声。 明明外表就是只猫(虽然也不是真正的猫),但是阿奇拉却好似能听懂这两只的鸟语,只见他看完窗外两只的互动后,叹了口重重的气,这一口气好长好长。 若是有不明觉理的外人听见了,定能惊讶地发现,其中满满的无奈感。 “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太多憾事发生,都是托了那孩子的福,能撑到现在已经足够了……” 话语间不难听出有骄傲也有欣慰,他露出了一抹微笑,唇角微微扬起,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未曾舒展,是一张掺杂了诸多情绪的复杂笑容,有喜有愁。 不过,身后的尾巴已不再急促摆动,像是焦躁的心终于沉静下来。 阿奇拉姿态优雅的伸展身体,展露着矫健的身躯与精瘦的四肢,来自窗外的夜色已被血月的污秽暗淡了星芒,可那身自带光泽的乌黑毛发却不受任何影响,毛色反而愈发明亮。 “那么事不宜迟,也该动身了。” 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高挂于夜空上,光辉已被血气完全吞噬的月亮,那对镶在黄水晶中的黑珍珠微微放大,像是狩猎者预备狩猎的神情,双目炯炯有神,流转着鎏金色的光芒,如太阳才有的耀眼光辉,亦如惊雷落下时的明亮惊人。 “我们可不能把一堆烂摊子尽丢给小辈的去做啊。” 话音刚落,黑猫的额间一抹光亮闪过,一道金色日轮的图腾在漆黑中赫然乍现,一条条与之同样令人惊叹的灿金纹路像藤蔓一样向着乌黑亮丽的身躯四肢蔓延,美丽绝伦。 原本蹲踞的后腿猛地发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朝紧闭的窗户奋力一跃。 ……兴许会因为玻璃太硬而撞得头昏脑胀也说不定。 然而,在即将撞上玻璃的霎那间,那副身缠金藤的身躯忽然金光四射,太阳般刺目的光芒好似要将水分蒸发殆尽,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隐形的黑洞将一切吸入,空间因此扭曲凝滞成肉眼可见的实体。 那道光转瞬即逝,窗外空荡荡的,本就静悄悄的卧室仿佛不曾有意外的来客造访,也不曾有谁在今夜安睡于此。 ——疼。 这是缇菈猛然惊醒后第一时间的感觉。 ——深入皮肉,像是要把心脏生生剐出的痛楚。 从手掌处传来抽搐的剧烈痛楚,少女的眼眶不由得溢满生理性的泪水,她死命地强忍才不让生理性的泪水滑落,只是口中仍不住嘶嘶抽着气。 纵使眼眶盈满了水液,将视界模糊成彩色色块,这不妨碍她看清楚眼前这张并不陌生,灿烂至极,却毫无生气,如戴上了人皮面具似虚伪的笑脸。 皮相姑且不提,明沂的笑容都比他好看几百倍——虽然因为笑得灿烂过头以至于背后仿佛散出丝丝不祥黑气,让她每回看见都会心里毛毛的。 而且当某人愈笑愈灿烂时,那通常代表有人要倒大霉……这个就不详细赘述,毕竟大多数时候那张精致的笑颜还是很能取悦人心的,当然也有人不买账就是了。 面前这张笑脸,则是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只有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上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不,不能说没有情感,而是包裹于其中的并非是那种温暖情绪的笑意,而是另一种更加痴狂……叫人见了心生恐惧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缇菈觉得在对方眼里,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那根本不是看人,甚至是看着活物的眼神!!! 她正欲出声(虽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唔唔唔”的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词汇,这才惊觉自己的嘴被系上布条,根本不能开口! 难怪刚刚自己痛得抽气时发不出声音,只有唔唔声…… 缇菈反射性想收回手查看伤势,然而手才微微一动,掌心随即传来未减分毫的剧痛,疼得她直冒泪花,满头大汗,立马打消念头。 事实上就算没有手伤,她的手腕也被什么冰冷的金属紧紧锢住,完全动弹不得——因为掌心骤然爆出的那股疼痛,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手是被钉子给钉在墙上。 对方的面上仍挂着那诡异的笑容,带着粉色橡胶手套的大手不客气地捏着她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分明是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这个人却对她的苏醒恍若未闻,连个敷衍的招呼都不打。 “听说只要某个部位受到外力伤害,血纹会立刻显现以利抵挡冲击,就像是身体的一种防卫机制……没想到真是如此,太神奇!太令人惊奇了!!简直是神迹!!!” 两人只隔了两三个拳头的距离,哪怕缇菈现在疼得意识有些朦胧不清,隔着小小的耳鸣,也依旧能听到对方的自言自语:“不过是因为尚未完全觉醒吗?这个纹路出现速度得有点慢啊……” 命运的相逢 第123章 罪孽城下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更何况这个人压根没有调整音量的念头,光听语气和一连串的惊叹词就能知道他此时此刻究竟有多兴奋,瞧!高高的颧骨居然还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男子身后传来几个声音,从一大堆专业术语及不同的嗓音来判断大概有三四个人,都是研究员——饶是她的视力再怎么好,此时满是泪水的眼睛能看得清楚眼前这张人脸已算不错,却也无法从晕成一团的斑烂色块中辨识出实际人数。 少女巴不得自己能当场痛晕不省人事算了,手掌如刀割般撕裂的痛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错觉,下巴也被不留情的力道捏得隐隐作痛。 被高高举起固定在两侧的手臂也很酸,要不是她现在是半跪在地上,估计两臂是真的要没知觉了,除此之外四肢还有些麻痹的熟悉感,但又不似能力暴走后浑身撕裂般的酸麻痛楚……她是不是应该先庆幸自己衣服没被剥掉? “城主大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由远至近,伴随而来的还有门扉开启的声音。 “我说过只准叫我长官或大人!不要加我的职称,在这里我就是一号实验的领导人,不是什么鬼城主!” “……大人,”那名疾步而来的研究员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称呼:“从血液里提取出的成分中发现了雷属性的元素。” 他一边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一边不疾不徐地汇报,神情严肃死板,看也没看缇菈一眼。 “什么?!这不是伊斯特家族的血纹吗?怎么会有雷属性的元素!” “原来是这样啊!”有人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那谁采血的时候突然被电到全身麻痹,口吐白沫昏厥过去,是那个血纹的关系?那个雷电的威力可真惊人,肉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混血儿吗?两种神使血脉的混血?”还有一人紧接着提出假设,“毕竟『元素血纹』可是只有司掌十种元素的上神神使才有的啊!这么说这个孩子有桑德一族的血统?” “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性。我记得教会保存的皇灵历时期研究文献,上头记载着两种神使的混血儿有机率能同时展现两种血纹。”另一人跟着附和,并对此表示了惊叹。 是那家伙的声音。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缇菈感到下巴那股压力顿时一松,被对方放开了。 “但是还从来没亲眼见识过,这是个大发现啊!” “可是我有个疑问,如果这孩子身上真的具有雷之上神的神使血统,那为什么没看到桑德一族的图腾?”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随即响起,“而且刚刚袭击采样者时的雷电也是从伊斯特的图腾冒出的。” “我个人比较倾向是因为尚未完全觉醒的缘故。”最早开启这个话题的那个人给出了解释,“另外根据这份解析报告来看,这个孩子身上应该有妖族的血统……好像还有点别的种族血统,会不会也有这层影响?” “确实,文献有提及血脉组成的复杂度与亲缘的远近也会影响血脉的复苏与觉醒过程,如果是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话血统就会淡化。” 那名男子接着道,听他的话语应该是在为发问的人解惑,与此同时响起了纸张被“唰啦唰啦”翻动的声音。 “看这份报告上血统组成的百分比,那个不明种族的血统比较淡薄,应该是来自于祖辈,影响不足挂齿,不过,”又是一页翻过,“妖族的血统占了快百分之二十五,表示她的二等亲中有人是妖族,只是仪器解析还没那么精密,没法判定更复杂的亲缘与基因组成——” 感觉到被箝制的下巴获得解放,缇菈也顾不得一群人的交谈内容(反正她现在有点头晕耳鸣,听什么都是嗡嗡声占了优势),赶紧扭头察看自己可怜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举的左手掌心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不是很深,但是从整条手臂上半干的鲜血来看,出血量还挺多的,她的衣袖及左半边的衣服全染上了鲜血——好险没割到手腕的动脉,不然就真的是跟待宰的羔羊被放了血等死没两样。 “——既然解析已经完成了,那么……” 其中一位研究员吞吞吐吐的话语传进耳里(有点公鸭嗓,应该挺年轻的),声线略为颤抖,缇菈原以为那是害怕,可紧接着她就听到那个人说:“已经可以进入融合的阶段了对吧!呜喔喔喔!好兴奋啊!” 原来是兴奋到声线都在颤抖吗?! “大人,关于融合的部分,要马上使用基因融合吗?”另一道比较冷静的嗓音响起。 “嗯……基因融合有类似于血脉冲突那样的潜在风险,那个孩子可是珍贵的实验成品,要是不小心坏了就要重新来过。” 被称作大人的那个人沉吟片刻,针对这项提议予以否决。 “还是先进行输血吧,因为血液里没有遗传物质,所以这种融合也不过是暂时性的,血脉排斥也短,刚好能看看输入这种高阶种族的血液对它的影响,顺利的话或许能得到这份血统内的力量!”起初那个人还能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与理由,结果后面却越说越兴奋,话音都颤抖得活像下一秒就会咬到舌头。 “属下明白了,那么大人,还要抽血吗?方才只是为了解析用的,所以抽的量并不多。” 开什么玩笑!抽一次血她的手掌差点就废了,半只手臂的血都快流光光,还要继续抽?!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这群人!!!就算血液能够制造也没这么快啊! 在内心破口大骂而面上不显,缇菈不着痕迹地吸一口气,尽量忽略来自手掌的疼痛……事实上,在意识到残存于四肢的麻痹感后,掌心的伤势好像也不是那么疼。 使劲眨眨眼挤出眼眶内的泪水,视线终不再模糊,她总算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姑且先将自己所处的位置定位为某种监牢或者是观察室什么之类的地方吧。 因为四周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刺白的灯光悬在上方将本该昏黄的室内照得明亮刺目,面前的几位研究员身后是一面玻璃,四边紧密嵌在土墙中,看上去自成一面墙,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玻璃透明度之高,可以清楚看见外头摆放了许多她看不懂的精密仪器,还能看见数名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在那些仪器之间穿梭,还有人抱着一迭厚厚的纸质资料快步走过,也有一两位会停留在玻璃前悄悄地偷看这里面的人。 ——不过一面墙之隔,却宛若两个世界。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二者都让人无法感觉到暖意,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冷。 “啊,您已经醒啦,缇菈小姐。” 与同伴的交谈告一段落,回过身的男人竟然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她醒了。脸上原本的兴奋与热情因而稍稍收敛了一点,嘴角的笑意扩大,可是眼神却没在笑,看上去更加虚假。 缇菈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只能唔唔了几声,被异物强行塞住的嘴巴有点酸涩。 “您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生物观察室喔,专门观察像您这样的存在,外面那边是实验室,不过是研究性质的,不是主要操作的、咦?”男子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后,仿佛从她的眼睛读出了这样的困惑,十分热心地解答。 “您的样子看上去似乎不大好,感觉如何?”他如此关切地询问,态度彬彬有礼,相当的绅士,就是语气中微微粗喘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太好。 暂且先不问这个人是如何看出自己心里有这个疑惑(虽然她也没想知道那么多)……后面那个问题是要她怎么回答? 这种显而易见的状态居然还要问候一句,该说对方太没眼力还是明知故问? 若是前者,那未免也太傻白甜了点,她不太相信;反倒是后者的话则可能是出于某种恶劣的性格,比较能让人信服。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难道不是拜他们所赐吗? 缇菈只能唔唔几声当作回答,顺便还想翻白眼,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谁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刺激到对方。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从初见起就一直不太对劲,整个人在某些时候有点疯疯癫癫,让彼时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旋即以避之唯恐不及的速度逃离现场。 在得到一阵疯狂的“唔唔唔”作为响应后,男子才像是忽然意识到少女嘴上还塞着东西,于是动作十分温柔的取下她口中的布条。 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初获得自由的嘴尚残留着合不拢的感觉,但是缇菈立刻迎上对方的目光,对于男子投来充满兴味的目光毫无畏惧。 如琉璃珠般剔透却没有任何光彩,叫人看了只觉得头皮发麻的漆黑双眸,对上了另一双如流雷般凌厉却带着太阳的暖意,令人看着如沐浴在阳光下的鎏金瞳眸。 二人的双眼如同毫无隐藏的镜面,清楚映照着彼此的模样。 命运的相逢 第124章 罪孽城下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着那张不怎么讨喜的客套微笑,她非常想一脚踹上男人两腿间的那个重要部位,无奈眼下这个姿势不好使力,而且因为疼痛与麻痹的缘故,她也没多余的力气可使。 思绪如滚水般在脑中翻腾不止,诸多疑惑纷纷一闪而过; 只不过,思及某人初见时对待自己那种不自然的态度,还有当时赛迦的言行举止与待人态度,在在显示了他对对方的排斥与反感,让这一切好似早已有了解答…… 魔族生来便与黑暗为伍,生物的任何情感无异于他们的精神食粮,甚至对于低阶魔族来说,黑色的情感更像是他们的同胞,所以他们能够感知到气息中潜藏的所有恶意以及与负面有关的情感。 ——当然也包含了自以为隐瞒得滴水不漏的不怀好意。 不过……明白归明白,毕竟那个人表现的十分明显,细想后便能察觉不对劲; 可就算如此,他却连个只言词组都不曾透露给自己。 这一点如同一颗巨石顿时压上了胸口,闷窒的酸涩感令她难以释怀。 于是千思百虑到差点心情郁结后,她最后只问了一句话。 “辛城主……您想做什么……” 因为失血不少过度虚弱,说是气若游丝都差不多,以至于这句话听起来不像个问句 ;不过不碍事,她会这么问也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费茵城的城主,辛.格里德,正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以一种相对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再次让缇菈感觉他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件物品,而且还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对象。 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不,那个不速之客怎么看无法称作是“人”吧,与死神无异的打扮,鬼魅一般的外表,既没有血肉也没有眼珠子,姑且把那两道赤芒当作眼楮…… 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犹如千年寒冰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分明是冷漠无情的,却又能叫人隐约看穿掩藏在其中的痴狂。 ——非常的矛盾。 虽说人本身就是复杂而矛盾的生物,造物主在塑造这个种族时赋予了他们“无限”的可能,可以为善的同时也可以为恶,具备异种族没有的优点也拥有致命的缺点,人就是这么复杂。 即便如此,能有这么极端矛盾的眼神,也真是叫缇菈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做什么?”男人这么反问她,像是听不懂这个问题,“只是重启实验罢了。”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稀松平常,缇菈一时思绪没转过来,城主的第二句话跟鸟儿似的在她脑袋里飞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 昏厥前偷听而来的对话还残留在海脑中,她是知道他们是在做某种实验,甚至不止一种,连罗可主教都参与进来,从对话可知那些实验的内容或许也掺杂了神灵、信仰之类的问题,只不过—— “『重启』……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冷不丁提出的问题,辛的神情微怔,好像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可脸上随即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似乎很高兴她问了这个问题,又或者是高兴于自己能替她解答。 最令人惊讶的是城主大人这次的微笑,看着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实。 尽管缇菈怀疑这不过是因为他嘴巴咧得太过,双眼都笑瞇成两条缝的缘故……因为看不见眼珠子,所以显得特别的真诚。 “自然是重启皇灵历末先人们未完成的创造伟业!” 少女闻言,蓦地瞠大一双杏目,惊得下巴差点合不回去。 费茵城城主的解释很短,短得连五秒钟都说不到,乍听很像敷衍了事,却足以让她明白何谓“重启实验”。 重启实验……假如只有这没头没脑的四个字,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其背后的意思。 然而辛的那句话,就足以解释他们正在进行的实验内容。 皇灵历末期最为人所知的实验研究是什么? ——基因重生计划。 那是皇灵历末期的兽人与人类的生物学者及研究员为了复兴上古末期因魔族而消失的远古兽族,而开启的一项基因改组的计划。 将兽族与亚人种族的基因结合藉此弥补其缺陷,强化新生兽族的能力,又因远古兽族的基因原本便具有强大的适应力,且其的消失并非完全是自然灭绝,大多皆是因外力因素导致,最后率先复制出来上古时期最早的兽族祖先之一,拥有龙族血统的亚龙种。 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也是研究逐渐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步向毁灭的开始。 实验到了后来,有人想大幅提升兽族的能力,使之能与魔族、灵族等强大的异种族并肩,因此广泛使用亚人族以外的基因,如魔族、精灵族等力量强大的种族,创造出更多并非远古兽族的。 这些所谓的复制品大多都拥有魔族的基因,因魔族底下的族系繁多,基因不排外的氏族也数不胜数,故也有人以“魔兽”称之。 不过令学者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些本没有知性的实验体因为魔族的基因开始自我完善,学会成长,更获得了高度的智慧。 皇灵历二千九百九十二年,以魔族的“地狱三头犬”结合受兽族基因所创造出来的“魔犬”为首,与其他一众魔兽失控逃入人类社会,造成难以抹灭的伤亡。 进而爆发了那场长达十年,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名为“野兽扑杀计划”的战争,也出现后来双子神降世的壮观场面。 那场当时广为人知的研究计划至今依然是人们的饭后谈资,不论是在圣教会的史册还是民间野史都有被记载,因为那是造成现今五大陆如此局面的原因之一。 ——说得更直白,在世人的认知中,“基因重生计划”就是一切的导火线。 ——当然,也有少数人不并这么认为,例如缇菈的养父。 那个时候,旅馆老板正懒懒地坐在大厅翻阅报纸,彼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养女坐在他身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历史故事书。 黑发青年瞥见她在看皇灵历末期关于那场研究的篇章,还向自己提出一些问题,那双夕阳般的橙色眼眸似乎在一瞬间闪过异样的神采,做父亲的就着这件事对女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当时苍这样对她说:“那个研究计划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自己的过错才被推到台面,被写进历史中。” 不然为什么最开始被创造出来的亚龙种没事,反而是魔兽们出了事?这其中或许有魔族基因的问题存在,但是如果研究员没有使用亚人以外的异种族基因呢?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那些研究员自己的妄念罢了。” 以为自己能如造物主那般创造生命,妄想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却忘记……当年神在创造出神族以外的六大族后,得到了什么? 是众生虔诚的信仰?是掌握一切的强权? 众神迎来的,不过是付出一次比一次惨酷的代价,最终痛彻心扉、阻绝一切的结果。 被流放的主宰者、毁去三分之一的迪芙兰特以及从此隔绝永不往来的七界,就是这其中最血淋淋的铁证。 缇菈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养父那时所说的话,并质问他难道就不怕最后面临皇灵历末期那样的惨剧。 岂料那个男人却不以为意地道:“若神真要降下惩罚,早该降了,这项实验可是从二十年前就在进行,也没有出事啊。” “什……什么?” 二、二十年前?! 命运的相逢 第125章 罪孽城下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到这里,他居然还一脸无奈的摊手,摇头叹息,似是对于这个结果感到十分惋惜,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说先人的做法不敢苟同。 缇菈对他这种态度看傻了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辛的下一步动作吓到了。 费茵城的城主大人忽然“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让她差点以为他是要对自己下跪还是出了什么情况,却听到这人哽咽出声。 “本来……二十年前……刚得到那位大人的协助和金援,可是好不容易捕获的鸟面猴却逃走了,那可是重要的伟大遗产啊……而且那时候新种狂猿的研究刚进展到最重要的阶段,马上就可以帮上大人的忙的说,可恶……” 难不成研究魔兽的人都是这么疯狂吗?还是走研究这条路的人都是如此?想起那位羽族同伴当时搥胸顿足的行径,缇菈再看着眼前这个哭天喊地的男人,一时无语。 ……等一下!手臂已经麻得没有知觉,缇菈刚要放飞的思绪猛地停顿片刻。 这个男的……刚刚说了什么?新种狂猿?! 没记错的话,猛玛猿……好像就是狂猿的变种来着? 少女愈是回想,本就惨白的脸色便愈发难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心中隐隐浮出一个猜测——猛玛猿的存在,极有可能是出自眼前这人之手——但不确定是否要说出口。 其次更重要的是涉此事及魔兽,考虑到当时的那个结果,说出来很可能会刺激到对方……这个人的精神压根儿不算正常,若是发怒很可能会不顾后果直接活活掐死她也说不定。 现在她最大的疑惑,便是猛玛猿为何会出现在不归山,而这个人是否知晓这件事。 一般而言,这种事开口问就可以解决,但是问题就在于……要如何试探对方的口风?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尤其是在她此时双手被缚,手无缚鸡之力的局面下,更是难上加难。 “……虽说实验失败是预料之中的事,本来也没想过一次就成功……毕竟马路不是一天就能铺成的,滴水穿石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是、但是想想还觉得好可惜啊……” 砰砰砰的捶地声接连响起,声音在这宽敞空荡的环境内挺响亮,也不见外头有人进来察看……若不是这里隔音太好,不然就是大家都习惯了这个人时不时的脑抽。 将男人如泣如诉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少女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反正这阵子听着那古怪的旋律她差不多习惯如何无视,何况是这种一点无法引人共鸣的碎碎念呢。 地牢中的两个人没一个正常,因此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奇葩。 其中留着浅黄色马尾的大男人趴在地上捶地痛诉,哭得让人看了不禁以为他全家老小死光光还是死了老婆(好像都没差?),另一位双手被箍在墙上姿势清奇的妙龄少女,正用一种微妙复杂的神情在……神游? 可脸上的表情丰富得不像在发呆,变来变去活像得了面部神经失调症。 这幅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一个隐身于阴暗角落的小小黑影静静地观赏着这个场景,颇为无语地想,它的同伴默不作声。 “——不过没想到那位大人居然不计较敝人的失败,还是带上了最成功的两个孩子,啊啊……那仿佛就是至高无上的赞美,有生以来第一次……虽然最后那两个孩子不受控,把自己搞丢了……果然不是魔族的基因就不行吗?还是说要更高等的种族……” “……” 皇天不负苦心人(?),缇菈还没想出套话的方法,那边那个已经变成在自言自语的男人就说出了一些讯息。 基本能确定猛玛猿的创造者就是这位费茵城的城主大人,而且这个人至少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带出去的(虽然他以为两个实验品智力太低把自己搞丢了)。 不过缇菈没有打算询问他知不知道施瓦洛发现的猛玛猿就是他所创造出来的“孩子”,没准这一话会戳到人家身为研究员兼魔兽学者的自尊心,她还没有那么白目要直捣黄龙,再说这与她何干呢。 只是想知道这位城主知不知道一点内幕罢了。 毕竟结合新种魔兽出没以及艾迪尔镇的流言一事来看,知道此人一定与凯丁说过的“弒神者”有某种关联。 弒神者。 缇菈把这三个字放在嘴里无声咀嚼,眉头轻蹙。 斩杀神的人。 先不说这个听上去就很不吉利也很异端的名词,而且这个“弒神”…… “弒”的又是哪一位神? 不知怎么,每每听到这个词以及联想到它的解释,缇菈的心里头总会出现一股惴惴不安的异样感,同时生出这样的疑惑。 还有,说到“杀”这个字—— 少女双目放空,面无表情的想着,彻底忽视身前的人以夸张的肢体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情感,反正她听不懂,没办法与之产生共鸣。 正想到某一处关键时,忽然来了一张放大的脸占据了视野。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直视而来,令人猛地一看便心生几分恐惧;但是缇菈是谁,她可是从小被吓大的呢! 于是她充分展现出自己淡定,不动声色地……被吓了一跳。 “您在想什么。”费茵城的城主紧盯着她的脸冷不防地问,面上表情无喜无悲,看上去更像一张人皮面具,增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仿佛刚刚那些激昂与低迷的情感,全都是他靠人格分裂演出来的。 经过方才那一吓,再加上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缇菈默默地绷紧神经,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受惊前一刻在想的事情便脱口而出: “最近的连环命案,是辛城主做的吗?” 她刚才忽然想起在岗亭的那一次会面,从头到尾这个人的态度都不太对劲。 当时是城主自己主动提起了她转述给乍得队长那个深夜的所见所闻。 明明按照此人的职业兴趣以及给他人的印象来说,他本该会对此感到兴趣,或者是展现出在那之上更加热烈的反应,就像她某位同伴第一次见到猛玛猿时那种不顾安危就想扑上去的危险神态。 当下缇菈原以为对方会问问有关于那晚的情景,然而,这个男人不仅表现出意料之外的冷静,也完全没有打算要了解魔兽的事情,下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从刚才对方有些疯狂的行径,她可不相信这种人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完全不会问及一两句,施瓦洛自己都经常任务进行到一半就被跟魔兽有关的事拐偏了思绪,比如进行护送任务时就经常夜袭她家的阿奇拉…… 而说到阿奇拉,也是令她对辛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感到违和的一大关键。 命运的相逢 第126章 罪孽城下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谈话的过程中,辛投向她的视线就十分诡异炽热,近乎痴迷,但缇菈当时以为这个人是在看她怀里的阿奇拉; 尽管彼时的外表不再是水晶宝宝的模样,不过阿奇拉好歹也算是魔兽的一种,且他的型态与世间已知的猫科魔兽都不同,更非原兽,他人会好奇也是应当的…… ——现在想来,打从一开始,他的视线终点就不是阿奇拉,而是当时抱着阿奇拉的她自己。 或许那个时候,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伊斯特一族的人,所以才会在她询问他是不是在看阿奇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说出那番话。 “是的。”辛只是简单给了两个字作为回答,便沉默地继续望着她。 缇菈对此的回应则是:“喔。” 然后也闭嘴不说话,勇气可嘉的迎上对方的视线。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这个空间瞬间沉寂得可怕。 这俩也太有默契、啊不是,是深情款款的……呸呸呸,我说错话了。 角落的黑影一边好奇为何两人都不说话,一边自言自语差点把自己搞混乱,它的同伴继续默不作声。 这个可说是封闭的环境内,气氛凝滞压抑,两人的神情起初还很僵硬,渐渐的,不约而同染上几分茫然困惑,似乎都在疑惑对方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您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呢。”最后是辛上下扫了两眼,耐不住好奇,率先开口。 缇菈无辜地眨眨眼,表情依然淡定,反问:“我一定要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吗?” 又不是没有想过这种脑洞,毕竟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人很形迹可疑的感觉,所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再说,就算她真的感到惊讶,也没有哪条规定她非得要表现在脸上吧? 更何况她现在不说话,是因为在等他自己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他自己都很干脆的承认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追问,直接等着解惑呗。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对于某件事物太过胸有成竹,结果踢到铁板仿佛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辛接下来的一句话,成功让少女的表情破功,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留着浅黄马尾的男人摸摸下巴一边说还一本正经地点头,好似在赞同那位现在根本不在场的那个人的话,故意板起来的脸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好笑,但是他话中提到的那个名字让缇菈完全笑不出来。 她先是花了五秒的时间想清楚对方说的那个名字,而后又用了五秒将之与脑海中的诸多面孔进行比对,最后开口:“……呃,抱歉,你刚刚……说谁?谁跟你提到我?你说的珀莉是……” 话说的磕磕绊绊,差点咬了舌头。 妖精族的珀莉,蓝色头发会游泳……说的还会是谁呢! 然而不出几句就话锋一转,这个人的表情突变,脸上竟出现了类似怨念又好似向往的诡谲神情。 “话说回来,妖精族也是个很神秘的种族呢,身形与人类相仿,体重却轻如鸿毛,甚至能够飞上天,身体素质远不如人类,却拥有胜过精灵族的强大精神力,还可以凭念力移动操控物品,他们身上有好多谜题未解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振振有词道:“听说妖精族跟龙族一样子息不易,所以数量稀少,传说妖精王身上藏着能够延续妖精族存在的重要关键……唔、好想知道啊……可惜珀莉不告诉我们要怎么进去奥德登森林,要是能够做点实验了解一下他们的身体构造的话——” 在他专注的自言自语下,话题莫名其妙的偏离了原本的轨道,逐渐向着某种危险进发。 而缇菈的思绪则依旧停留在“珀莉原来也跟弒神者有关联”上…… 她记得博斯有提过,珀莉在洛伊尔的母亲意外过世后失踪数年,直到前不久才返回奥格登森林,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活泼开朗、爱为朋友打抱不平的人儿如今沉默温婉,整个人与从前大不相同。 现在想来,性格上的转变有可能是因为洛伊尔母亲的死,也可能是在失踪的那段期间与弒神者扯上关系的缘故,但是……为什么? “你们……弒神者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弒神……?” 珀莉也好,城主也罢,还有那位罗可主教,他们跟弒神者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弒神? 她这么追问,不是义正词严的质问,而是单纯的疑问,语气里是满满的困惑。 若真只是如此,何必创造魔兽? 何必再三放出魔兽在夜里乱窜取他人性命? 魔兽再强,能强得过身为造物主的神吗?即便是神与万物共存的皇灵历时期,那些神灵也不会轻易现身,而神族消失的现在,即便是大浩劫这样的灾难出现也不曾出手制止,更不可能因为几起人为命案陡然现身。 ——还有那首叫人感到痛苦并使人发疯的旋律…… 连罗可那个人有参与你都知道?! 辛做出一个惊讶的夸张表情,但语气听起来可不像这么一回事。 我的梦想和目标就只有创造魔兽重启先人的伟大计划,那位大人的真正目的我是不晓得啦! 只说过要弒神,但是也不知道那位神到底在哪。 他随意地摆摆手,很不以为然地道:“珀莉的话,应该是想复活什么人来着,好像是因为大人想找的神有那个能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罗可的话,那家伙只是那位大人的狂热追随者罢了。” 虽然他没怎么表现出来。 复活什么人……缇菈用膝盖都能猜得出妖精族的女孩想复活的是洛伊尔的母亲,但是她如何确定那位“大人”想找的神有这个能力……哪个神祇拥有复活生命的能力? 不可能的。 养父说过了,注定会消逝的生命靠什么都无法挽回,那是诞生之时早已注定好的“宿命”,就算是神族,哪怕是创造万物的上神们也做不到。 就算付出再怎么残酷的代价也是无法让一个生命完完整整,以原本的姿态、性格延续断掉的轨迹……不然何来转世一说? ——转世与前世,即便拥有前尘记忆,却终究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喔,对了!说到罗可——” 费茵城的城主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很没礼貌地)指着少女的鼻子道:“你碰到他的时候要小心一点,那家伙可是个超级激进份子喔!虽然那家伙表面功夫做得还算不错,但是他好像是真的非常想要你的命呢!虽然在抓到你后我已经禁止他来一号实验室,应该是不会碰到……大概吧。” 命运的相逢 第127章 罪孽城下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还有最后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不要说得这么不确定好吗?! 难怪在岗亭偶遇的那次,她就想说那位主教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合着那时候其实是在想怎么宰了自己? 说起来珀莉之前似乎也曾试图掐死她(幸好是未遂),现在那个看起来一肚子油水的主教也想要她的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她的命? 面前这位城主大人好像没有?但是也跟要她的命差不多,而且她怀疑这个家伙根本不把她当人而是当成实验素材来看…… 再联想到自己莫名空间移动到这个奇怪的地下基地前,也是在巷子内遭到数名黑衣人的偷袭。 那是谁干的?辛还是罗可? 这么想着,缇菈干脆直接向其中一位嫌疑人开口,反正话题不涉及魔兽,而对方现在看来也是正常的状态,让她总有种他们正在闲话家常的错觉。 “噢!那些都不是我的手下,虽然我也对恶魔之主的体质感到很有兴趣,但是魔族的基因我已经有了一些素材,八成是罗可干的。” 果然,城主先生很好心也很直白地回答了,真是有问必答,他对“素材”都这么有耐心? “我刚也说了,那家伙可是激进派,对于非我族类的异端或是站在他那什么鬼信仰的对立者都想干掉,例如你,还有那位体内藏着魔物的先生。” 说到这里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双臂环胸很是不满对缇菈抱怨,“但是要我说啊,他想测试实验效果可以自己派人去做啊,干嘛非要借我家孩子试试!” 他再次换上了方才那副怨念的表情,絮絮叨叨起来:“魔兽也是有生命的生物啊,又不是不会受到悲怆之音的影响,虽然能藉此多点实验数据我是很高兴啦……” 少女表示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晓得该做何表情……总不能要她附和对方的话吧? 又不是在聊天,还有,就没有研究员注意到她这位“素材”正在被他们的上司言语骚扰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好歹也算是“贵客”吧,对面的那扇玻璃墙是装饰用的吗? 而且他这话说得也太古怪了,什么叫“测试实验效果”?又不想要人家借魔兽?难道圣职员也会做什么生物研究吗……啊! 内心如万马奔腾般激动的缇菈,吐槽吐得正起劲,忽然灵光乍现。 昏迷前的记忆里,那些研究员(还是祭司)和罗可确实有提过一号还是二号实验,也说了要给辛城主送材料,所以还真的有别的实验? 耳边依稀响起了那首音色悲戚优美的旋律,像一把生钝的刀在缓慢磨着心头,产生一股闷闷的疼痛。 莫非……辛口中的“悲怆之音”,就是这个奇异的音乐? 一定是了,那时好像有个研究员曾提起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名称听着也很符合调子哀戚的旋律。 真是神奇,头昏脑胀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记性反而变好了? 缇菈难得还能记得在意识消失之前,那首乐曲的音色不知为何,与往日相比明显清晰了不少。 对了!说到怪异的曲调,也不晓得莱特现在怎么样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伺机行动,就算不能救出同伴也至少要找到这个地下基地的出口去搬救兵,结果一时不察却落到这种局面。 有心想问问吧,但是缇菈偷偷觑了眼男子,对方现在看上去对这件事充满了怨念,而且身为龙族的莱特在这人眼里应该也是素材(等于),就是不知道她开口问了会不会让人暴走……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怂。 身体不由得猛地一抖,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正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游走,通体发寒,这一抖,手腕间传来细微的金属撞击声。 明明刚才还很敢问,也不晓得是打哪生出来的勇气——“收获”颇丰是一回事,但也因为如此差点忘了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同样好不了多少。 不过被关切的少女只是半睁着眼睛瞪着他,一点都不打算领这份情。 难道他还真是来这里聊天的?!她这里可不是供人聊天解闷的场所,是监牢,监、牢! 而且她脸色差是因为失血的缘故,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一瞬间,她很想这样说:“感谢您的关心,如果您能放我离开我会更开心一点。”,但是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这么做。 少女抿嘴不语,与她面对面的男人像在等着她回答似得也不发一语,奇怪的画面中再度弥漫著名为“尴尬”的氛围…… “轰————” 远处不知何方忽而传来一声模糊的惊天巨响,不知是重物落地还是什么炸开的沉闷声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个人俱是一愣。 听这个音量大小以及声音的清晰度,声源地应该离这里有段距离很远;与其一同传来的,还有地面一瞬剧烈的震动,四周的土尘高高飞扬,仿佛也随之纷飞起舞。 “轰————” “哗啦哗啦————”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紧随其后,力道似乎较先前来得更为强烈,这回竟然还有肉眼可见的碎石子纷纷落下,让人不禁有些担心这里下一秒会不会坍方。 缇菈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于一个几乎可说是密室的空间——玻璃墙旁边就一扇门,上头也有插着铁杆的方形坑,那大概是这室内唯一的呼吸孔——反射性地四处张望,甫回过神的表情尚残留着几分怔忡茫然。 站在她对面的辛也刚好回过了神。事实上,身为这个地下研究基地的一份子兼上司,他的警觉性十分高,当脚下传来不寻常的晃动时他便立刻反应过来,时间还比缇菈早上那么几秒。 而从那张脸上迅速展露出的慌张与明显的担忧来看,他大概知道那个声音的来源在哪里。 ——当然,很有可能是他清楚那个声音传出的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缇菈下意识地发问,然而话音刚落后她便有些后悔,涉及研究的事情对方又不一定会如实回答。 恰好一名穿白大褂的人“砰”地开门冲进来。 来人似是跑了许久,只见他气喘如牛,满头大汗,因为长时间废寝忘食的研究以至于脸色苍白、身形枯槁,但是那张消瘦的面庞上是与辛如出一彻的表情,甚至比起辛的恐慌担忧,还要更加的……惊骇? 嗯……她不知道该如何精准的形容那种神态,只能说对方不仅是表情,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种比恐惧更深的气息,瞳孔涣散,表现的就好像他刚才看到了此生最恐怖最不愿回想的事物一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 “城、城主大、大人、出、出出事了……主、主教那边……” 最后那个“边”字彻底成了气音,因为说话的人已经喘得不行,话也说得哆哆嗦嗦含糊不清。 听到“主教”两个字,缇菈收回思绪定睛一看,咦!那件白大褂的衣领袖口都有滚边,也就是说这个人不是研究员,是费茵城的教堂祭司?从衣着和称呼来看,可能是罗可那边的人…… 这么说,是另一项实验出问题? 命运的相逢 第128章 罪孽城下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脑中刚浮出这个问题,又一个人一边奋力嘶吼一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实验体那边、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罗可主教送来的那头龙暴走和蜘蛛魔蝎打起来了!!!” 这回来者穿的就是单纯的白大褂,是辛这边的人。 但是听到来人说的话,不仅缇菈愣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的辛神情竟也有些呆滞。 这个人闻言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想说的话用嘶吼般的气势吐了出来:“暴走了啊那头龙!暴、走、了!!!” 狂吼出声的同时,还不忘手指着身后,“我们本来趁它还没完全恢复龙身前就打了大量的安神药,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好大一声后,那家伙就突然完全化龙暴走了,那些安定剂根本、完全没效啊!而且变成龙后根本施打不进去!” 缇菈和祭司因为这么一长串的话而惊呆,听这个人说话清晰且有条不紊,气息比先来一步的祭司还要稳一些,不知是因为来的地方离这里近还是他体力比较好。 而那位先来一步的祭司反应得比较快,明明还在喘着粗气,表情也仍有些愣怔,却已微微张嘴,似乎想同辛说些什么…… ——可惜他连一个音都还没来得及发,那边费茵城的城主已经一骨碌爬起来,以一种手脚大幅摆动,夸张可笑的姿势拉着他家属下狂奔出去,徒留动弹不得的缇菈和那名可怜祭司在这儿目瞪口呆。 “所以……” 大概是被一连串的爆炸消息炸得脑袋一时转不过来,缇菈的目光转向那位背影有些萧瑟的祭司,脱口而出:“那个,你刚才想说什么?” 听到询问的话语,那名祭司反射性地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女就知道事态一定很严重。 这个人的眼睛都失去了焦距啊……而且,大概是刚才经历了某样超过承受能力的事情,所以现下没了要报告的重要人物,他的表情可以说是完全空白,整个人呆呆的,好像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 ——简单来说,就跟失了魂没两样。 那个人的神情放空,眼睛像是没看到眼前还有个人,只是无意识的用呢喃般的声音低声重复着:“拿着镰刀的死神带着狼……降临了……死神带着狼……啊啊……这是天罚……” 随后,不等缇菈说些什么,他就宛如一抹游魂似的走了出去,脚步虚得像是用飘的。 拿着镰刀的死神带着狼……降临了? 缇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反复咀嚼;思索这句话的同时,耳畔那首未曾止息的凄美旋律仍在进行着,隐隐还能听到某种尖锐的仿佛要戳破耳膜的噪音,似曾相识…… 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人拿着利器用力划过墙壁,又或者野兽不断抓挠地面的声音,令人听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宛如记忆的开关,猛然忆起那天傍晚在小巷见到的,鬼魅般的漆黑身影,黑影所戴的狼面,以及那个不知何处传来,只有一瞬刺耳难听的杂音。 死神、狼……脑中刚闪过这两个词汇,缇菈又接着想起,当时在杰提森祭司陈尸的地方,剎那之间自己眼前浮现的画面。 ——惊惧交加的祭司狼狈地趴倒在地,不敢抬头更不敢回头,只垂着脑袋十指死命地挠着坚硬的地面蠕虫般前进,留下蜿蜒的细长血迹。 ——手持镰刀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跟在祭司身后,像猎人在玩弄濒死的猎物一般漫步前行,刀刃朝下的镰刀被随意地拖拽在地,发出尖锐的噪音却不曾留下拖曳的痕迹。 虽不知为何自己会看见这幅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但是缇菈直觉认为,这个奇异噪音定是某种关键。 不论是杰提森祭司的死,还是方才那位失魂的祭司所见之事。 话又说回来……圆润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敢置信之色,她喃喃自语:“头痛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记性反倒变好了,果真神奇!” 至今为止累积的诸多疑问,有些在此已获得线索,甚至是揭晓了谜底,却因而产生更多谜团,与那些尚未获得解答的一起,象征着迷惑的雾更浓郁,遮掩着前方的路,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少女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个强烈的预感,或许在这个罪孽之城底下,会找到更多的关键线索。 不过眼下有一件更值得她关心的事。 那就是他妈的、呃不是……她现在要怎么离开这里? 她绝不是故意骂脏话的喔,不过是口误、口误而已,只是她得好好沉淀一下情绪,这样才能忍着不大骂出声。 迅速瞥了一眼,手掌的血不再流了,受伤处虽有些灼热,可抽痛感却意外减轻了一些,连那道长长的口子也仿佛随之缩小似的; 已干涸的血痂黏在手臂上,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半跪的膝盖也有点发麻,但是被高高举起的两只手更酸。 那门还大开着呢!明明出口近在眼前,却逃不出去。缇菈瞪着那扇大喇喇敞开的门,觉得自打踏上这段北行旅程后,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着实凄惨无比。 墙外方才还人来人往的,不知是都去避难还是解决纷乱去了,现在外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见不着,自然找不到人来帮忙……虽然喊了也不见得有人乐意帮她解开枷锁,但至少别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吧! 远处依稀能听见野兽的嘶吼声,八成是刚才那位研究员说的,莱特和那头蜘蛛魔蝎(她好想吐槽一下这名字谁取的?那么俗)打起来了。 而且听他的说法,似乎莱特化龙后没有意识陷入了暴走状态…… 早先缇菈看到的那些回复、舒缓的药剂,估计就是用在那头魔兽身上的,然后沦为魔兽素材的莱特也被打了安定剂,大概是怕他化龙后会破坏机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用。 莫非是龙族特性的缘故? 但是那个研究员说了是在第一声巨响后,莱特才惊醒突然转化成龙,总不会是受了惊吓吧?就凭那种粗得跟龙鳞厚度有得一比的神经,缇菈怎么想都不认为莱特是那种容易受惊的类型。 “轰隆——轰隆——” 不容她细想,远方的骚动依旧持续着,脚下的地面接连传来一波又一波令人心惊胆战的震动,虽然都不如最早的第一声那般惊天动地,却也足够轰轰烈烈的,让缇菈开始担心再这样下去这里会不会坍塌。 不要啊!!!她不想被活埋啊!!!缇菈闭眼欲哭无泪,在内心呐喊着。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大量失血后的身躯莫名发凉,四肢变得冰冷无比…… 等、等等!怎么手臂真的有种冰凉凉的感觉!而且还在往上爬?! 少女猛地睁开双眼,急忙低头一看,正巧和一双蓝光莹莹的大眼对个正着。 ——而且那双眼睛里还没有眼白和瞳孔,乍看之下很是惊悚! “……” 对上眼的霎那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的缇菈只觉得自己要口吐白烟,魂儿都要飞了。 好在冷静下来后才猛然惊觉那样蓝色的眼睛……貌似有点眼熟啊?好像前不久也见过来着? 命运的相逢 第129章 罪孽城下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稍微感知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家伙全身都像是由一团炁组成一样; 而且那团炁中还能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脑中顿时闪过一只同样有双蓝眼睛的小黑狗——然后在眨眼间就变成一只有着可爱狗头,疑似章鱼身的古怪生物。 因为那个诡异画面而不自觉地嘴角抽了抽,她反射性脱口而出:“阿库玛?” 眼睛的主人外形应该是只猴子,只是这“猴子”通体漆黑,黑得发光,肌肤光滑没有毛发,像人一样双足站立,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应该是双臂的部分像藤蔓一般朝自己的头顶伸过来……欸?! 等一下,为什么朝着这里? 而且这个行径路线,终点是……自己的手? 带着惊恐与疑惑,缇菈抬头一看,发现自那个生物伸出来的两条修长的看不出原样,看着像是质地浓稠的液体,却意外冰凉光滑的漆黑物质已经爬上自己的两条手臂,连同锁住手腕的金属。 “滋嘶嘶————” 耳边传来某种东西被溶解的声音,冰凉感慢慢退去,手腕解脱的轻松感如此鲜明。 那只猴子收回了手(或者说那些黑色物质迅速退去),与之一同消失的,除了手臂上的血痂,竟然还有掌心上本该怵目惊心的伤口! 正当缇菈不可置信地检查着被解放的双手以及完好如初的掌心,脑中蓦然响起一个忧郁的中性嗓音。 我不是阿库玛。 凭空响起的陌生声音吓了她一跳:“谁?!” 我是梅隆寇利亚。 那个声音又接着忧伤的说,而且,不知怎么听上去似乎更加阴郁,听着都让人觉得说话者的心情是不是一片灰暗,叫人也跟着提不起劲。 缇菈很快便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谁——当她看到面前这只猴子突然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陡然散发出一阵与那个中性嗓音一模一样的阴郁气息。 呃、看这个反应,难不成……是被她的那句“谁”伤到了? 缇菈不太想用“魔物”或是“恶魔”来形容它,尽管事实应是如此,但是……说不出原因,她就是突然不想用这种令自己莫名有些难受的说法。 同伴……那个声音有些迟疑地重复着这个词汇,然后用晦涩的声音继续道。 我名为梅隆寇利亚,是亚法隆大人创造的十二恶魔之一,象征忧郁的魔物。奉主人之命,与勒斯特一同先行前来营救小姐。 喔,勒斯特啊,是有听过的名字,记得赛迦介绍过它是色欲……是说这有介绍跟没介绍根本就没差,完全听不懂啊。 内心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吐槽,缇菈一边调整面部表情,试图不让它过于扭曲吓到对方,一边揉揉自己跪太久发麻的双腿。 然后炮语连珠似的问:“你说另外一个、叫勒斯特对吧?那我怎么没看见他,只有你一个?你是怎么把那个枷锁弄坏的?用溶解的方式吗?还有你是不是有什么治愈能力啊?为什么我掌心上的伤口不见了?你刚才说奉主人之命、所以是赛迦派你来的?他人呢?” 她气都不喘,霹哩啪拉的说了一堆话还不咬舌头,一连串的问号听得梅隆寇利亚满头雾水,最后那双蓝莹莹的大眼睛仿佛快成了蚊香眼似的转个不停。 根据梅隆寇利亚的说法,它同勒斯特本来是一起躲在角落,想等到缇菈一个人的时后再伺机出现; 但是因为那个古怪的人类(缇菈花了几秒的时间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辛)废话太多,因而一直等不到救她的机会。 勒斯特等得有些火大,所以在男人匆匆忙忙离开时就趁机钻进对方的袍子口袋,反正它化形的身体可以缩到很小,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且魔物的“实体”也没所谓的重量可言。 大概……是想报复去恶作剧吧? 梅隆寇利亚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语气中的不确定明显多过于忧郁。 关于如何弄坏枷锁,梅隆寇利亚表示是魔物的炁(也就是那个漆黑的液体状物质)凝聚后大多具有侵蚀性,不论是针对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不同魔物有不同程度的力量,它刚刚是花了大约五到十秒左右的时间,算是时间较快的。 当梅隆寇利亚用长话短说的方式——有几个问号就回答几个问题——回答了前几个问题后,连缇菈自己都不禁庆幸自己方才没有问的太多。 因为梅隆寇利亚的语调实在太忧郁,又是那种不快不慢的语速,再加上他偏中性的嗓音意外地有穿透力……要是再多听上那么几分钟,缇菈觉得自己待会儿会想去搞个自闭什么的。 大部分的问题都有了解答,至于掌心的伤口为何消失,说到这里梅隆寇利亚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有宿主的魔物能够加速宿主的细胞再生恢复伤势,再严重的致命伤都能一瞬间复原,但是这种能力对他人完全无效。 魔物在说这话的时候垂着脑袋,有些吞吞吐吐的,缇菈没怎么在意,而是径自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想把藏起来的伤口找出来。 手伤之所以会复原,应该是与她体内的神族血统有关,或许是这份血统内的神力强化了自愈的能力。梅隆寇利亚抬头看着她这么推测。 “原来如此,可能是因为血脉觉醒的过程吗……”缇菈打量着自己光滑无碍的手掌,检查着整条手臂,灿金色的纹路与图腾仍时不时闪现,唯光芒黯淡了不少,像是电力不足的样子。 “可是伊斯特一族……有这种能力吗?”还是说,只要是神族,自我复原和再生的能力都很强?连皮肉都完全愈合了啊! 关于这个……很抱歉,我并不晓得。 梅隆寇利亚又垂下脑袋,以一种极度惭愧好像自己十恶不赦似的语气如此回答。 “你、你也不用道歉啦……又不是你的错……”这会让她觉得压力好大。 主人的话,应该知道小姐伤口复原的原因,毕竟…… 话说到这里便突然中止,猴子外表的漆黑魔物像是想到什么垂下头,不再说下去。 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可在缇菈的感觉看来,梅隆寇利亚停止说话时,周遭仿佛忽然安静下来,远处那些声响以及地面的晃动也不知何时悄然而止,唯有耳边仍能听见那首名为“悲怆之音”的旋律幽幽回荡在这个空间。 “嗯?”少女对于恶魔莫名停止话语感到不解,但是梅隆寇利亚正低头看着地面的动作,使她无法看清它现在的表情; 而就算没低着头她也看不见,因为它的脸是全黑的。 总觉得追问下去的话,对方依旧会用刚才那种满是歉疚,让人内伤的忧郁语气回答自己,既然如此缇菈也不勉强它。 命运的相逢 第130章 罪孽城下9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还是言归正传吧。 既然是赛迦派它和勒斯特先行前来救援——虽然后者不务正业跑掉了——那么它们的主人现在在哪呢?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困境而派它们来的? 主人他们接到通知,说是南区的巡守队出事了? 主人很担心小姐的情况,所以就让佛赛克、我和勒斯特循着气息找到小姐的位置。 那家伙体内的每个魔物们都有名字吗?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嗯?不对,佛赛克……好像在哪听过? “佛赛克是……?” 小姐见过它的,您忘了吗?梅隆寇利亚忧郁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困惑。 就是那天半夜您突然离开房间,结果在街上迷路时—— “停!!!好,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只能变成章鱼身的狗吗?! 自己大晚上随便跑出去还把自己搞迷路的糗事,缇菈可不想再听一遍,“那怎么不见佛赛克?别告诉我他跟勒斯特一样跑去恶作剧什么的……” 怎么可能呢,虽然佛赛克是很想留下来帮助小姐,但是主人还有交代它别的任务,要尽快去通知,不然会赶不上的。 通知?通知谁?会赶不上什么? 一声撼动天地的巨大声响宛若在耳边炸开似的冷不防响起,将她满腹的疑惑全轰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衬得刚才那些骚动仿佛只是小打小闹似的,这回儿才是动真格。 她刚启唇想问它谁要过来,却总觉得自己手边空荡荡的不对劲,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某样东西不见了。 “等、可是我的弓箭不知道在哪——” 迅速搜了一下身,发觉自己所有东西都还好好的待在身上,唯独那柄宝贝长弓不见踪影,环顾一圈,没有放在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也不知是被辛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拿走了。 那是零交给她的,他姐姐的宝贵遗物,于她而言亦是很重要的东西。 梅隆寇利亚没有说话而是闭上双眼,面向那扇敞开的大门,片刻睁开那双蓝莹莹的大眼收回视线,同她表示已经告知勒斯特此事——它们大概是用了某种魔物才使用的,类似心灵沟通的联络方式——对方保证恶作剧完了会先帮缇菈找她的弓箭再来会合。 虽然缇菈觉得连同伴是否是去恶作剧都不甚确定的魔物先生说的话可信度有点低,但现下除了相信它好像也别无办法。 于是,她能做的也只有闭上嘴安静跟在它身后离开这里。 出来才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实验室,天花板、墙面与地面是清一色的惨白——缇菈乍一看差点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医院的地下室——各式各样她看不懂的大小仪器散布其间,错落有致;在数盏刺目的白光照射下,有种简约却冷冽的感觉。 匆匆回眸一瞥,自己方才待的那个房间,估计是观察室之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经费不足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搞得比较像破落的地牢一样;从外头来看,那面玻璃墙甚至仅占了实验室的不到四分之一。 也不知道整个地下基地究竟有多大……总不会整座城下都是吧?缇 菈想着想着不免为自己丰富的想象感到无力。 实验室的铁门是使用认证身份的芯片卡才能进出,不过现在验证用的小铁盒上头显示“原因不明,故障中”,紧闭的门扉被魔物凝聚出的“炁”腐蚀,轻易便可开启。 外面是一条风格与实验室截然不同的土黄走廊,土黄墙面与地板,很像缇菈昏迷前呆的那条地下道,上头一盏盏的电灯因不明原因在啪滋啪滋地响着,使得整条走道陷入忽明忽暗的境地,加上地面时不时的轻微震动以及远方传来的野兽嘶吼声,给人的感觉阴森可怖。 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一个T字叉路。 小姐,请跟我来。 梅隆寇利亚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要向着右边行动。缇菈眯眼朝那方看了过去,凭着优秀的视力能看到不远的那端尽头是一扇有点眼熟的铁门,门上贴着闪烁绿光的四个大字:紧急出口。 “……” 在您醒来前勒斯特已经勘查过这个地下基地,那扇门后有条岔路,右边会进入城主府邸的地面范围,向左则会到通城外的森林,主人说最好先带您出城比较安全。 ——可是那些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 双脚已下意识地跟着梅隆寇利亚朝那边走了几步后,脑中一瞬闪过这句话,缇菈立刻停下步伐,嘴上呢喃道:“不行……” 小姐? “不行。”她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这回语气更加坚定。 小、小姐,请别这样,再不快走就来不及了…… 猴形的魔物有些着急地催促着,却仍没有透露它心急的原因,但是这回少女没有心生疑惑,而是转头看向身后隐没于黑暗的走廊另一端,那些骚动的方向——莱特就在那里。 “我不能抛下莱特不管。” 既然他们有办法能抓到拥有龙族特性的莱特,就表示那些人也极可能有办法解决化龙暴走的莱特,不管那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反正只是用作于基因融合的素材,又不是研究用的,活的和死的,有差吗? 从那群人害自己受伤失血还打算继续抽她的血时,她就知道作为“实验素材”,是否是活生生的对实验来说绝不是重点;依靠皇灵历流传下来的文献,新历现在的技术有的是保存“材料”的方法。 缇菈能够肯定的说,若非自己是现今稀有的神族血脉,已知灭族的伊斯特后裔,还正处于难得一见的血脉觉醒过程,估计那个时候费茵城的城主就会不顾她早已大量失血,直接把她的血抽干拿去做实验而不是继续放着研究。 虽然有一点她不太清楚,辛究竟是把莱特当研究素材(就向她这样活体研究)还是实验用的材料,看情况应该是后者……难道龙族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 说实话,在中央大陆上无论巨龙还是亚龙都是极其少见的。 其神秘性不亚于妖精族的原因,是因为龙族所生存的“巨龙秘境”位在中央大陆的东南方(占据了这块大陆四到六分之一的面积),而那个秘境终年为迷雾所笼罩,浓雾圈外,北有落天山脉,西南则有大片茂密的森林围绕,伸手不见五指,连方向感都容易迷失。 据说唯一已知的入口在精灵国度.菲雅利王国内部,因为该王国所在的西尔维斯特森林延伸至东部的山脉,恰好与龙族的领地相连着。 不过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至今为止没人成功过,因为精灵王国也不是随便就能够进去的;他国的使者若没有正式文件,或是拜访的客人心怀不轨,都会被森林抗拒在外,听说排敌手段相当激进——当然,也只是听说。 “创造魔兽”对费茵城城主的吸引力可能远远大过于“研究龙族”这件事吧?缇菈这么猜测,然后强迫自己不去想“创造魔兽”和“神族后裔”哪个比较吸引人。 可是小姐……这会儿梅隆寇利亚的声音不再忧郁得让人想撞墙,反而听得出来它非常困扰。 “我知道你家主人不喜欢莱特,但他是我很重要的同伴,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她义正辞严的说,语气铿锵有力,直视着梅隆寇利亚的目光十分坚定。 命运的相逢 第131章 罪孽城下10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魔物那双莹蓝大眼闪啊闪,犹如盈盈水光不停晃动,透出了几分醒目的为难之色。 缇菈等了一会儿,黑色的魔物迟迟未予以回应,倒是身后那些杂乱的声响愈发频繁传来,愈演愈烈—— 听上去像许多体积巨大的东西相互碰撞的砰砰声,地面被用力踩踏的咚咚声,还有一些无法分辨但是同样很不妙的轰隆声。 那首旋律不曾停止片刻,其虽然音色又回到往日每夜那般模糊,音量夹杂在那些混乱的噪音中也相对微弱,却诡异的叫人依旧清楚可闻。 在莱特化龙暴走的情况下,而显然是主要祸因的旋律却依然在播放着,这种无疑火上浇油的情况令她心里隐约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内心的不安如雪球越滚越大,重重压下,带来刺骨的寒意,叫她忽然喘不过气。 于是,缇菈决定不让梅隆寇利亚难做人、啊不是,难做魔物…… ——她迅速向后转,朝声音的发源处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 从没看过普通人跑速可以跟宿主不相上下的梅隆寇利亚,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迅速缩小,直到那个娇小纤细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在那片黑暗中,才猛然回神,边大喊着“小姐”边急忙追了上去。 地下室的温度本就偏凉,此刻裹挟寒意的风轻轻扑打在脸上,像是依依不舍的手轻抚过面颊,还能听见自己卖力奔跑时的粗重喘气声,试图将其他杂音压过。 以前明明只有一条路可走,而那些声音似乎也愈来愈近,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时间好漫长。昏暗不清的走廊,仍在闪烁的灯光,好像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双脚只能一个劲机械似的摆动奔跑着。 更神奇的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疲惫,心脏搏动的声音透过奔流在血管中的血液穿过那些骚动传进耳内,身体的状态出奇的好,完全没有了好几分钟前大量失血后原本的虚弱样子。 感觉可以一直跑下去也不会累呢,可是怎么还没到啊……缇菈一边跑一边分神想着…… 砰! ——下一秒眼前突然一暗,她便一头撞进某个触感坚实,却相当温暖的……怀抱? 在抬头看清来人前,灵敏的鼻子就先嗅到那股熟悉的甜香,意识到对方是谁的同时,萦绕在缇菈心中的那股不安也莫名地消散不少。 “是赛迦……吗?” 她仰头看向来人情不自禁地喊道,语气中染上了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高兴与兴奋。随后这些激昂的情绪,在看清来人面庞的霎那间被茫然与少许的惊讶取代,话音微微上扬,加上一个疑惑的语助词。 因为眼前这名高个子的青年,清俊的样貌确实是赛迦的脸没错……然而,他的发色却不是深邃的黑夜,即便在昏暗的环境下也分外耀眼的银白,宛若夜晚清冷的月光那样引人注目; 青年的眸色也不同,既不是平日晴空般明媚的蔚蓝,也不是沉静如海面般的深蓝,而是另一种色泽更淡的冰蓝,冻在冰中的是幼线般的瞳孔。 整个人看上去不带任何情绪,冷冰冰的,就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足叫人望之生畏。缇菈在一瞬的惊愣之下,反射性的倒退一步,却被那个人冷不防抓住手臂而无法动弹。 你是谁? 缇菈差点就要脱口问出这三个字,在看到面前这名青年额上那熟悉的如第三只眼似的黑色图腾以及从颈部延伸至面颊的漆黑纹路后,才连忙咬着唇将之硬吞了回去。 确实是赛迦没错。 但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的脸猛看,怀疑他这副模样十之八九跟阿库玛有关。 孰料没等她开口,那个人凌厉的目光在她的面上来回扫视一番,眉头蓦地一皱,随后就是一句:“跑步不专心,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跑直线还不会跑歪。怎么?撞傻了?” 虽然对方张嘴的那一刻就有预感那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依然令人听了眼角微抽……很好,这个人果然是赛迦,看来人格目前也是。 在她朝对方怒目而视时,一道漆黑的影子飞快窜过少女的脚下,化作漆黑的胶状物质无声无息地攀上青年的裤管,一眨眼便消失无踪。 紧张时刻,缇菈也不想跟他多做口舌之争,只是随口驳斥:“我还没问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呢……算了,那个先不提,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条走廊就一个方向,自己身后的方向是通往紧急出口,那么另一端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入口,而且极可能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扇铁门; 所以,如果他说自己从正前方来的那是再合理不过。 ——不过他要是真那样说的话,缇菈绝对会想朝那张俊脸狠狠搧去一掌。 莱特就在那里,这家伙若从前面来的话理当是离他最近的,却还往她这里跑,是有没有良心啊,别告诉她他分辨不出莱特的气息不想救他……嗯? 缇菈在心中随便假设再自己疯狂吐槽,吐槽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青年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不知为何慢慢涨红,目光不着痕迹地上移一点,泛红的整张脸衬得额上那枚金色日轮图腾更加醒目,也让他神情微变。 细长的瞳孔晃了晃,转眼变回普通人的圆润,森冷的寒冰也迅速溶解,形成海天一色的美丽蔚蓝,那头漂亮的银发渐渐染上原本的漆黑,额间那枚如第三只眼般的图腾消失的同时,面颊上的黑色纹路也有自我意识似的退回脖颈以下,直至藏回衣服后面叫人无法窥看。 因为想到某种可能性以致于脸颊通红的缇菈,先是被额上传来的微凉触感拉回纷乱的思绪,又被眼前这个人突然的改头换面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没发烧……但是果然有影响啊……那个悲鸣。”赛迦拇指拂过那个犹如齿轮般的日轮图腾,眼神在忽明忽暗的微弱灯光下晦暗不清,表情也是少有的一言难尽。 “咦?” 那句话仿佛是个通道,让耳边那首旋律像是走在畅通无阻的道路上清晰地传入耳中,可是……“悲鸣”? 少女注意到青年特别的用词,虽然悲怆之音确实很像野兽的悲鸣。有心想问,却因为对方那副难以言喻的表情而没由来地问不出口。 总感觉有好多新产生的问题不止得不到答案,悲惨的是因为不明原因自己还问不出口。 这么转念一想,让缇菈脸色微妙起来,脸上的血色也慢慢褪去,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显白的面颊,在阴冷昏暗的地下道中看起来更加苍白。 赛迦忽地蹙眉,目光在女孩苍白如纸的脸庞打转一圈,落在那只浸血的袖子上,面色微沉。地下道的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度,正沉浸在自个儿思绪的缇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轻轻拉起女孩的左手查看,白嫩的手背上一枚金光璀璨的图腾跃入眼底,赛迦停顿了一下,才轻轻翻面继续查看掌心的位置。 没有伤口,但是袖子上血迹里的气息的确是……眸光顿时一沉,蔚蓝的深处,杀意丛生。 “脸色真差。”青年一边检查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语气淡然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可越发难看的神情与深沉的眸色却不像那么一回事。 “……要你管。”被人冷不防一说,缇菈终于回神,白了一眼那位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 她没去在意对方的动作,注意力全放在一件事上:“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 命运的相逢 第132章 罪孽城下1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地下基地就贴着费茵城南区的下水道建成的,毕竟城主的官邸与教堂所占的区域就占据整个南区大半的面积,罗佩榭斯找到了基地跟下水道的连通口,应该是其中一个逃生口……” “谁?”缇菈打断了他的话,并完全不在意对方无语的表情。 “又是阿库玛的同胞?” 其实她已经习惯从青年口中突然听到一个新名字,并且思维早已固定在“赛迦口中的新名字”等于“阿库玛的同胞(他体内的魔物)”这样的模式上,不过是条件反射的随口一问。 “……是的。它的化形是鼠,擅长打洞和探知地底——” 这回打断他的不再是缇菈没眼力的问题。 前方猛地传来一声响亮的轰隆声,夹杂着野兽凄厉的啸鸣和低沉咆哮的龙吟,清晰可闻,也让赛迦解释的话音戛然中止。 “莱特……”少女愣了一下,下一瞬间被再度传来的啸鸣与龙吟,还有接连数声爆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想起那名研究员的急报,连忙反抓住对方那只尚未放开的手。 “对了、莱特!赛迦,我们得去找他!那些人说莱特他化龙暴走了,正在跟那头蜘蛛魔蝎——就是我之前遇上的那只,别问我这么俗的名字谁取的,大概是研究员的品味,总之我们要去找他!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她神色略显焦急与不安,生怕再拖上几秒莱特就真的要小命不保(虽然好像也已经晚了好几步)。 对方难得浮现出挣扎的神情,目光在她的脸上以及她来时的那条路来回逡巡,大抵是在“找莱特”还是“先把她送出去”两者间游移不定。 “就算你讨厌莱特,不喜欢他,可是好歹他是我们这次任务的护送目标,虽然你不是冒险者只是四海商队的保镖、噢!兼少主的兄长,但看在我们冒险团和你们商队现在是合作关系,所以……” 犹豫就代表有机会!缇菈见状赶紧继续长篇大论以期说服他,却忽然瞧见赛迦脸上那些波动莫名消失,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青年瞳孔微微放大,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好似在害怕着什么,但是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是因为恐惧…… “啧,已经循着残存气息找过来了吗……” 他神色不耐地咋舌,嘴上念念口词,动作也不再犹豫,而是一把将缇菈打横抱起转头就跑,速度快得犹如来去匆匆的疾风一般。 ……为何这个姿势那么熟悉?! 被人强行公主抱的缇菈在扑面而来的强风中,被迫想起在日前在海滨洞窟时的遭遇,脸颊贴在那个坚硬的胸膛上,没听到有强而力的心跳声,只听到自己心脏砰咚砰咚,清楚快速的跳动声。 “到底怎么啦!你也是、梅隆寇利亚也是,一个两个都怪怪的!到底是谁要来啊!” 阴暗荒凉的走廊中,少女朝气十足又带着满满不忿的高昂声音荡出长长的余音。 再往前大约数十公尺之外又是一扇铁门,被赛迦轻而易举地踹开后,视野倏地陷入一片黑暗。 此处天花板的灯具因不明原因全部失去原有的功用,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左右两侧一根根排列的,装有不明液体的玻璃柱,液体中好像漂浮着什么物体,上头连着数条向上延伸的线。 因为赛迦没有停下步伐而是继续向前狂奔,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缇菈没有停下来看仔细的机会……刚抬头想去看上一眼,脑袋就被一只大手压回去。 尽管如此,缇菈眼角余光还是匆匆瞥到一眼……一股恶心想吐的欲望以及懊悔顿时油然而生。 早知道就不看了。心里欲哭无泪的这么想,她干脆把脑袋鸵鸟似的埋进某人怀里,试图用巧克力牛奶的香气压下那股恶心感。 此处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些亮绿色的液体所发出的莹光,那绿光看着就像邪恶的巫婆的眼睛; 而在瞥见那些液体中,不断抽搐的如活物般的物体时,她心底深处已出现了解答。 ——那些极有可能,就是实验出来的产物。 这里仿佛又是另一个世界,与整齐有致的实验室、安静昏暗的走廊不同,比走廊更宽敞却更幽暗寒冷,比实验室更简约却更加阴森且恶心,宛如踏入了圣教会所说的冥府。 靠在同伴怀里,缇菈轻轻闭上眼,视觉陷入全然的黑暗,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寒冷的空气打在肌肤上,带来针刺的疼痛与冰冷,疼得她不禁瑟缩着身子;鼻尖除了熟悉的香甜气味外,还有浓郁的血气、腐烂的酸臭味,这让她又有想吐的冲动。 ——但是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声音”。 较远一点,能听到暴怒的龙吟不断响起,还有曾经听过的,那头蜘蛛魔蝎所发出的诡异嗡鸣,以及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砰砰声。 稍微靠近一点,能听见前方愈来愈近的人声,应该是那些研究员的声音吧?掺杂在凄厉的惨叫与痛苦的哀号中,是人与人彼此的嘶吼。 有人在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它!” 有的人则放声喊:“快把那个注射器拿来!” 有人跟着骂道:“你个傻逼!那些鳞片太硬注射器根本打不进去啊!” 好像有什么人心急大喊:“大人、大人!您不能靠过去啊会被踩死的!” ——还有,仿佛在为这场大骚动伴奏似的,幽幽奏响着的悲怆之音。 “搞得这场骚动像一场莫大的悲剧一样。”缇菈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双目仍旧紧闭,继续听着那些声音。 近在咫尺的,能听见风迅速刮过耳畔的咻咻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擂鼓般的心跳,那个人温热的呼吸……奇怪,好像少了点什么? 察觉某种不对劲,缇菈不由得瞪大双眼,连忙侧脸重新贴上那副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暖意的躯体,凝神去倾听。 然而那一处空荡荡的,沉寂无声,周身的温度仿佛骤降至凛冬,在心口那处破洞刮着飕飕寒风。 ……什么也听不到。 “……赛迦、你——”她仰头欲开口询问,却因不知如何发问而迟疑时,赛迦却冷不防地停下脚步。 他刚停下步伐的那一瞬间,宛如开关被打开,环境喧闹的响动霎时传进耳里,就像是重金属摇滚乐齐齐开口大合唱一般,如箭矢般气势汹汹地刺进耳膜,震得缇菈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大军万马奔腾地踩踏过一样,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膛似的砰砰狂跳。 又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很像她曾有幸走过一遭的萨芙特王国地下水宫,四周墙面都是带点深蓝色泽的石头,剎那间仿佛走进一个浑然天成的地下世界,然而被噪音震得头晕目眩的缇菈,在恍惚中感受到一种不和谐感,同时浑身上下也有种不大舒服的压抑感。 现在的她对空间维度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很快就发现这个大得不象样很不自然的环境,应是被施加了扩充空间之类的术式,就像被隐藏在奥格登森林之下的伊斯特族地。 不过眼下也没时间给她细细打量周遭,顺便对研究员们的审美品头论足一番…… 她转过头想看清楚前方的骚乱,却差点被前方数公尺之外,一头金灿灿的庞然大物给闪瞎眼。 ……妈呀!!!那身金光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至于到俗气,但是未免也太闪了吧!简直就像一头把太阳的光芒当作鳞片的猛兽! 命运的相逢 第133章 罪孽城下1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身上的伊斯特图腾都没它这么金光粼粼!还闪着光! 而且这头猛兽除了一身的灿金之外,庞大的身躯还沾染了各种液体,有绿莹莹的也有鲜艳亮红的,乍看之下还以为他是被人泼了颜料,在一群身穿白大袍的人中间特别显眼。 ——假如缇菈没嗅到那阵浓郁的铁锈味的话,她会这么自欺欺人;如果不是它的脚下有一坨坨可疑的肉泥的话,缇菈会相信那些真的只是颜料。 然而它脚下那一坨坨还带着块状的肉泥,依稀能看出“它们”原本的模样,四周的地上与墙壁上散落着许多奇形怪状像是野兽特征的肉块,那些液体就是从它脚下、肉块甚至是肉泥中渗出来的。 那头黄金龙眼睛泛着血色的光芒,一看就知道它已陷入疯狂,尾巴奋力一扫,稍微离他近一些的研究员就全被打飞,好一点的飞出去跟其他同伴摔做一团,坏一点的撞在墙上全身骨头尽断,更惨一点的则头颅当场爆开。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一头有着长脖子的怪鸟,怪鸟骤地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鸟鸣,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咬断脖子甩出去,砸飞了数人。 随后这头愤怒至极的巨龙一爪子将一头扑上来的娇小魔兽打趴在地,再补上一脚……那魔兽当即成了足下亡魂,鲜绿色的血液缓缓溢出。 有一些会使用魔法或是法术的研究员以及祭司们试图施展咒语,攻击、催眠甚至驱使魔兽用的咒语,然而那些精彩纷呈的咒语打在坚硬的龙鳞上像炸开的烟花般纷纷消散,巨龙根本不痛不痒,反而更加愤怒。 大大小小的魔兽蜂拥而上,全成了他爪下亡魂,缇菈甚至看到好几只体型有大有小、颜色各异的蜘蛛魔蝎爬上他的背皆被甩了下来,那些尾巴上泛着不祥绿光的毒针伤不了巨龙分毫。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副惨绝人寰的画面犹如人间地狱,让人不敢直视! “唔呃……” 原本缇菈还很有精神的暗自吐槽莱特的龙身,此刻却只能使劲捂着嘴,胃部泛起阵阵筋挛,酸液在胃袋中汹涌翻滚。 心中瞬间燃起了把头埋回赛迦怀里当鸵鸟的冲动,或是干脆自剐双眼算了。 虽然不管怎么做,那样惨烈的画面都无法从她脑中被剔除。 只因眼前这副血腥的场面像千根针般,一再刺激着被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强迫她回想起那些不愿忆起的,与地狱酷刑无异的噩梦。 感觉到怀中娇小的身躯止不住的剧烈颤抖,都快抖成筛子,赛迦眉头紧紧蹙起,轻拍几下后转而将人放下护在身后,但是也不敢轻易带着人靠近那一区。 死死抓着青年的衣角,缇菈不自觉咬紧后牙槽,隔着面前高大的身躯看出去,浑身打颤,觉得不止胃液翻涌,就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抖得快要位移了。 现在这种严峻的情况,就是想救莱特也不晓得该如何救,化龙后的莱特不知为何异常的愤怒,显然也没有自我意识,想唤醒他也无从下手。 缇菈慌了,她没料到状况会这么严重! 金发青年先前完全化龙的那一次,在森林里可是被一堆不怀善意的长戟指着,差点被戳成蜂窝都没有发怒,还会朝她和赛迦甩尾巴呢——与这次相比,简直温驯得像是一头巨型金毛犬。 如果非要尝试靠近,结果大概就只有一个……跟它脚下的“那些”一样的下场。缇菈看得脸色惨白,然后重新捂着嘴以免自己真的吐出来。 吐出来就算了,若真不小心吐到身前这个有洁癖的家伙身上,她的下场大概也不会比那些研究员好到哪里去…… 主人。 耳边冷不防响起一个听起来十分欢快的轻佻嗓音,让本就绷紧神经的缇菈像炸毛的猫咪,差点吓到原地跳起。 正四下张望想找出那个声音的出处,就听到赛迦说:“在找什么。” “呃……我刚刚好像听到一个声音……” 虽然没回头,不过应该是在对我说话吧?缇菈一边想着一边照实回答。 “……那是勒斯特。” “咦、在哪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难不成是蛇的形态太小一条了没看见? 黑发青年原本正以防卫的姿态警戒着随时可能会波及而来的流弹,闻言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又迅速转回去……那一眼里满满的嫌弃。 那是什么眼神啊!!!问一句又怎么了?!她还没跟勒斯特讨自己的弓箭呢,梅隆寇利亚说它回来的时候会顺便找回来、咦?这么说起来,梅隆寇利亚呢? 这位迷糊粗心的傻大姐直到此刻才想起来要关心一下那只被自己甩在身后的黑猴子…… 赛迦肩膀耸动了一瞬,缇菈刚觉得好像隐约听到了叹气声,这个人却莫名其妙抬起一只手冲她挥了挥。 缇菈定睛一看,一条攀在那只手臂上的黑色小蛇缓慢浮现出来,冲她吐着蛇信子,小眼睛蓝莹莹的,看起来小巧可爱。 ……如果它没有下一秒突然张大嘴,吐蛇信子变成吐出一把长弓和皮革袋的话,是真的很可爱。 缇菈瞪圆双目看着被自己连忙接住的宝贝爱弓和箭矢的袋子,再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小蛇渐渐消失,像是变色龙一样与青年的衣袖融为一体。 嗯?话说回来……少女忽然想起,十几分钟有只猴子好像说过某条蛇要去恶作剧,钻进某位研究员的大衣口袋不顾正事跑了。 姑且先不说有没有恶作剧成功吧,如果勒斯特在这里,那…… 就在这时,一个堪称是尖叫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耳中,缇菈下意识看过去,一头漆黑的魔兽率先映入眼底,混在彩缤纷的咒语、形态各异的魔兽中十分醒目,旁边有一个相对矮小的人,穿着一袭纯白大褂,正揪着另一个人破口飙骂。 纯黑的颜色以及那个体型大小分外眼熟,再仔细一瞧,黑漆漆的身躯上几道显眼的粉白伤疤……这才惊觉这是自己几天前遇上的那头蜘蛛魔蝎,那些未完全愈合的疤痕正是那一晚被数道水蓝剑光所伤的位置。 而在其身边,被它用尾巴严密保护,紧揪着旁人衣襟疯狂大骂的那个人,正是辛。 命运的相逢 第134章 悲怆之音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废物……杀了它……孩子们……” 这个环境实在太吵,城主的声音像是从名为“杂音”的墙壁裂缝中钻出来,因此缇菈没能听全他在喊什么,只能从只言词组,还有男子狰狞的表情与激烈的举止来判断他也正是怒气冲天。 大抵是因为那些一个接一个扑向死亡的魔兽吧,但是这也抓狂得太过了。 早些时候,费茵城城主的言行举止虽有些古怪,不同于之前,但还算正常,不仅能听进人话也能与人正常交谈; 可此时此刻,在辛苦创造出来的魔兽一只只惨死后,他似乎彻底的精神失常,神情疯癫。 这前前后后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怎么说变就变? 缇菈扯扯手中的衣袖,待身前那人不解地回眸看向自己时,问:“勒斯特说要去对城主恶作剧,是不是它做了什么?” 说着一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向那边,青年顺势调转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未曾松开的眉头似乎更紧了。 惨被城主抓住肩膀猛力摇晃的那个人不是他手下的研究员,而是身穿灰边白袍的祭司,应该是罗可主教的人。 “……罗可呢……快……”辛还在抓狂似的大喊。 “怎么你自己体内的食客有什么能力你自己都记不清楚?”缇菈抓住他的话柄,眉头轻轻挑起,反问。 青年再度耸着肩,表示体内的魔物都是归阿库玛在管的,能百分之百发挥出他们每个的力量的也是阿库玛,他自己能用的不过是魔族精准操控炁的基本能力罢了。 祭司说了些什么,神情有些不耐与无力,似乎是在劝阻;许是因为表情不妥还是说错了话,造成了反效果,反而刺激到情绪崩溃正在发飙的城主。 只见浅黄色头发的男人在猛地爆出一声破音般的尖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对方一直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机器,发狠地摔在了地上。 力道之大,脆弱的机械就这么被他摔得支离破碎,零件四处飞散,死状极其“凄惨”。 这下轮到那位祭司抱头放声尖叫,缇菈总算听到了这个人发出中气十足的一声。 方才还一脸不耐烦的神情被惊慌失措取代,显然是不敢相信辛竟然会这么做。 那个机器究竟是什么东西,有珍贵到要尖叫吗? 觑了眼地上的“残骸”,缇菈看得满腹疑惑,没看出有什么奥妙之处。 “您怎么可以、您怎么可以——”那名祭司脸色涨红,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几乎想伸手去抓城主的衣领,在瞥见那条虎视眈眈的蝎尾时,伸到一半的手却立马僵在半空中。 “我就不该信你们!你们、不、不对我、就不该相信……”辛城主像是被刺激的精神错乱,连说话也语无伦次,叫人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也不用听懂他的话了。 早在那位祭司试图伸手抓他时,一旁蜘蛛魔蝎的毒尾巴便已高高扬起,在城主说话的当口“啪”的一声,把那名毫无防备的祭司毫不留情击飞出去。 被打飞落入骚动中心的祭司刚试着要起身,旋即被愤怒的巨龙一脚活活踩死。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缇菈连眼睛都来不及遮,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不远处有两三位祭司注意到了同伴与城主的争执,也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霎时大惊失色。他们很清楚城主拥有操控魔兽的方式,守在他身边的那头魔兽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明白,没有城主的允许,负责守卫的魔兽是不可能攻击; 袭击祭司一事就像一点即爆的导火线,早就与研究员有不少过节的祭司们出离的愤怒,攻击的炮口转向已陷入魔怔,手无寸铁的城主。 ……只是,妄图攻击城主的结果,不是被身手异常灵活的蜘蛛魔蝎吐出的毒针以及尖爪子活活刺死,不然就是身中剧毒,立即毒发身亡。 这时场上完好的魔兽在巨龙的暴动下已寥寥无几,一头外型神似成年玲珑猪充气后的魔兽尸体被甩动的龙尾巴打飞了出来,险些砸中数公尺远外的二人。 缇菈吓得瞠目结舌,这时才想起用双手捂住眼,却已是亡羊补牢之举。虽然没有尖叫出声,在亲眼见到无数条生命接二连三以那种悲惨的方式逝去后,原本的淡定及面不改色早被她抛到不知哪个边边角角。 因着这场出乎意料的“空袭”,赛迦意识到即便处在“战场”的边缘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他的神情更加肃穆。 青年微微弓起身子保持警戒退了几步,右手横在胸前,左手手肘则向后抵着缇菈以强硬的力道迫使她跟着后退,尽可能把她推离战场。 那头黄金龙突然高高昂起头颅望向天花板,目光专注地仿佛能够穿透厚厚的地层看见他想看的事物,尾巴兴奋地猛拍着地板,拍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随即又是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响亮龙吟; 不同的是,这次的龙音余韵绵长,不似先前那样匆促短暂。 相传龙族有一种独特的魔法系统,名为“龙语魔法”,该魔法以龙族古老的语言所书写,乍听很像绵长的龙吟(所以也没人听得懂); 在发系统的招式体系中性质最为狂暴,杀伤力极强,对使用者本身的反噬也非常暴烈,只有力量强大且具有高抗压性的龙族才能使用。 因此众人在听到那声长长的龙吟,差点以为这头龙是要施展传闻中的龙语魔法而陷入恐慌时,他却只是突然猛力一拍翅膀,场面直接刮起一阵强风,在场无论是人还是魔兽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站不稳。 即便有人挡着,缇菈愣是被吹得倒退了几步,反倒是挡在她身前的那个人直面这阵狂风只是弯下身子抵御,脚下竟没有后退半分,下盘相当稳固。 她没空去惊讶,因为在看到巨龙那个拍舞双翼的动作,心底陡然闪过一个不祥的想法。 ——倘若发狂的黄金龙突然兴致一来想到开阔的天空遨游,怎么办? 混乱的大脑是绝不会有太多想法,肯定会直接撞破天花板,穿过地层…… 她毫不怀疑现在的莱特的确有可能做得到,那样这一处地下基地势必会完全坍塌,这里的人们也必死无疑——前提是他们还没被化龙的莱特踩死或咬死。 而飞出去的莱特要是仍无法恢复理智的话,城里也会有危险。 于是她在强风中朝赛迦大喊:“我们真的得想个办法阻止他!” 青年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而后略显不耐烦的咋舌,小小的弹舌声在呼啸而过的风中居然听得一清二楚,而且…… 缇菈一脸微妙,总有种他这个反应是在嫌弃莱特搞出这种破事的错觉。 ……好吧,其实她也挺嫌弃的。 但是说要阻止……又该如何阻止? 少女面有难色地觑了眼手中的弓,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射穿那头铜墙铁壁。 趁着黄金龙不再拍打翅膀转而四处张望的间隙,赛迦轻轻闭上双眼,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打出某个起手式。 缇菈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得到他的动作,那个手势应是让体内凝聚的炁流入空气操控的气流,只见以他为中心的气流旋转,凝神一瞧便可以看见一圈淡蓝色气旋。 那堵肉眼可见的“墙壁”虽无实体,旋出的气流不亚于巨龙所带出来的狂风,气势滂礡的像是能轻易割开一切物体。 命运的相逢 第135章 悲怆之音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状似随意的一挥,那阵淡蓝色的气流便仿佛生出了自我意识,争先恐后扑向了混乱中心的黄金龙,将之围困在中间,霸道的气流形成密密麻麻的捕龙网; 困在其中的巨龙试图冲出来,龙鳞与气流相撞竟然撞出宛若短兵相接的锵锵之声,撞得他摇头晃脑。 看来纵使是拥有坚硬鳞片的巨龙,面对这么汹涌的气旋也是进退不得,更别提气旋外头的普通人和魔兽。 祭司们所施展的术式一碰上这层外墙,就如同碰上了龙鳞一般只有消散的结果; 研究员催动着一两头魔兽试图闯进去,下场就像进了果汁机一样被绞成碎末。 只剩下龙族的自傲与野兽本能的莱特像是遇到更加强大的敌人也不肯服输,压低身子半伏在地龇着利牙,冲着远处的青年低声嘶吼。 然而施术者的周身仍缠绕着强烈气旋,叫人既无法轻易靠近,却又好像一靠近就被它不容反抗的卷入撕碎。 有了魔兽的前车之鉴,那些研究员与祭司也不敢随便靠近他。 一旁的缇菈被它带起来的残风刮得睁不开眼(也刚好看不见前方那些惨状),淡蓝色气流搅得四周雾茫茫一片,如迷雾般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体反射性向旁边移动了好几步,想让自己不被卷进去…… “是你……”一个声线颤抖不已的嗓音倏地传进耳里,像是藏在浓雾中准备要索命的厉鬼,吓得缇菈下意识扭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顿时看傻了眼。 费茵城的城主正站在前方不远处,一身白色大褂已经破破烂烂的,披头散发的样子,看上去还真与恶鬼无异,十分惊悚可怕。 “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错……”男人死死瞪着她,怒目圆睁,一双眼球仿佛要掉出来似的,早已癫狂的神情配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此狰狞的神色仿佛吃人的鬼。 “都是你把那家伙带来……我心爱的孩子们才会……都是……” 被地狱般的景象吓得六神无主的缇菈见了男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浑身一抖,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几步便右脚绊左脚,跌坐在地上。 四周凌厉的气流流速骤然停滞一瞬,似乎乱了步调。 “都是你啊————————————!!!!!” 少女因他这番话尚在愣神之际,上空冷不防扑来一个庞大黑影,自黑影中伸出一根锐利的,尾端泛着绿光的钩状尖刺,倒映在瞪大的鎏金色瞳眸深处。 视野晃动了一瞬,面前的景象霎时如晕开的色彩,迭影重重。 ——霎那间,数十根漆黑尖刺铺天盖地的朝她而来,身后好似有谁在呼唤她…… 听着那声模糊的呼喊,不知为何,她蓦地闭上了眼。 那一刻,内心异常平静。 ——噗滋。 利刃刺穿物体的声音,急促而清脆的响起,刺穿了耳膜,刺进了心底。 也奏响了那首如野兽悲鸣般的悲凄旋律。 滴……滴答……滴答、滴…… 凄楚悲哀的旋律在幽幽起舞,它轻巧的旋转、跳跃,落地时的足音宛如落下在地面的水珠,又好像散落一地的珍珠。 一声、两声……格外清脆,且响亮。 水滴的声音带来了似曾相识的氛围,尚闭着眼睛的少女在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奥格登森林附近的沿海洞窟;只是鼻尖嗅到的,并非清冽的水气。 ——而是一阵温热浓郁的血腥气。 那股浓郁的铁锈气味毫不留情地钻进鼻腔,吞食着氧气,如一把剑狠狠戳刺着肺部,令人顿时生出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 缇菈被这不速之客呛得爆出一阵猛咳,咳得过于用力,不仅眼泪花都溢了出来,连咽喉处也微微发疼。 双目甫一睁开,泪水离开了眼眶,朦胧的视野顿时清晰起来。 旋即因眼前震撼的景象而瞪得老大。 一根乌黑的钩状尖刺,就停在离她鼻尖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尖端之处的萤绿光泽,是象征剧毒的死亡颜色…… 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这根尾刺似乎穿过了什么,尖端上除了绿莹莹的光泽外,还沾染着另一种颜色的液体。 鲜红刺目的,顺着引力向下缓缓流淌……而后,滴落到地上。 目光无意识地沿着那根尾巴往回看去,那一刻,缇菈只觉得喉头轻微颤动着,还有些些抽痛,似乎是被自己方才剧烈的咳嗽伤着。 “……赛……迦……” 干涩的嗓音宛若垂死之人的呼唤,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黑发青年颀长的身躯微偻,挡在自己面前,宛若一堵严实的墙壁,那头比他更高大的蜘蛛魔蝎投下的影子几乎将他们两人笼罩在一起。 淡蓝色的强劲气旋早已散去,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缇菈却宁可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魔兽的尾巴正正穿透青年的胸膛,朝自己而来,却受制于一双有力的手而无法前进,只能停了下来,堪堪停在她鼻尖前端。 “噗——咳……”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她什么都听不到,耳鸣之中只余悲怆之音幽幽回响,鲜血滴落的声音,以及赛迦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时发出的一声呛咳。 不,她可以听见有什么人在疯狂大笑,又有人在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认出来那个笑声是费茵城的城主,笑得夸张……那尖叫声呢? 是魔兽?不、不对……那是人的声音。 直到被某种带着凉意的东西捂上嘴时,缇菈才猛然惊觉…… 那声尖锐的惨叫声,是自己的声音。 ……怪不得喉咙突然变得更疼,火烧火燎的疼痛,像是被一根长针扎穿咽喉似的。 那个神色疯疯癫癫的男人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满是脏污的破烂大袍,活像刚从爆炸中惊险逃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颊侧却犹带泪痕,失焦的双目深处盛着的是没有光芒的绝望。 他放声大笑着,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出口不成章,任何的话语都被那阵狂乱的笑声打得支离破碎。 原先充斥着整个空间的淡蓝色气流,因施术者主动解术而凭空消散,即便如此,那些研究员和祭司无人敢靠近此处——可能是因为已经发疯的城主,还有这头受城主所控制的蜘蛛魔蝎在这里吧。 方才受制于敌人的巨龙,在突然获得解放后怫然作色,开始虐杀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人们以及剩下的魔兽……前方再度变成惨无人道的血色地狱。 不过缇菈没有心力去顾及那些。 她一脸呆滞,美丽的鎏金杏眸透着茫然之色,呆坐在地,什么都听不进去,也看不进眼底。 耳边是那首不曾止息的旋律,心脏砰咚砰咚的急促跳动,映入眼中的是被毒针贯穿的躯体,还有断了线滴落的黑红珠子。 眼前的画面,宛如无数次在梦境中所见的场景,温馨舒适的美梦眨眼间变成了鲜血淋漓的噩梦,而惊悚的噩梦成为了凄惨的现实。 那个男人终于不再大笑,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只是,大抵是刚才狂笑太久笑过了头,此刻表情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脸部半边的肌肉上扬,眉眼与唇角高高扬起,另一边却是与之相反,故而变成一副要笑不笑的怪异表情。 “好了,乖孩子,快杀了他们吧,然后也要把那头龙解决掉才行。”他人就站在蜘蛛魔蝎的某只脚旁,一边揉着那尚在微笑的半边脸,一边伸手拍了拍他心爱的孩子。 “……这个到处充满罪孽,人们却一无所知的虚伪城镇,还是尽早离开吧……我们一起去找那位大人吧……” 这么说着,他将脸颊贴上那根黑漆漆的蜘蛛腿轻蹭着,发出一声喟叹,脸上似乎增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让表情更加扭曲诡异。 双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东西在触碰自己……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才让缇菈稍微回了神,抬手一摸一拉。 “……唔?” 捂在自己嘴上的是一团不知何物的液体,黑得发亮,看似质地黏稠,入手却是如丝绸般冰凉光滑的触感,而其源头正是来自身前那名青年。 自衣袖中汩汩流淌而下的液体,乍看会令人以为是红得发黑的鲜血,实则不然——至少血液是不会有自我意识,能化成类似藤蔓的触手来捂住她的嘴。 命运的相逢 第136章 悲怆之音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面前那根钩状毒刺稍微抽动了几下,似乎是蜘蛛魔蝎想抽回他的尾巴,却被赛迦死死抓住,愣是抽不回一点距离。 背对着少女的黑发青年半低着头,维持着方才咳血的姿势,额发落下的阴影让人看不见他上半部的脸,然而那些因为后方骚动而回头查看的祭司与研究员们还是看见了…… ——那个扬起一抹诡异弧度的嘴角,看不见眼睛的阴森邪笑。 他们顿时毛骨悚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连忙调转视线继续对抗着正朝着这边而来的巨龙。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快动、快动啊!” 轻轻摸着覆盖在嘴上的黑色液体,缇菈的心神全放在上头,没有察觉到辛困惑的语气,以及愈发焦急暴躁的话语。 也没发觉到另一端的巨龙已经咬断最后一头魔兽的脖子,叼着那句骤然瘫软的尸体,随意往旁边一扔,体型不算小的魔兽重砸在几个倒霉的人身上,将人生生砸断了性命。 阿库玛……她在心中呼唤着恶魔的名,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底浮现出的异样情绪。 那是身处于黑暗的人在看到一丝丝曙光时,心头所燃起的希冀,又害怕希望落空时的失落。 被捂上的嘴理所当然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再者,喉咙也肿痛得压根无法发声,连口水都吞咽困难。 是你们吗……?但她依然蠕动双唇,无声地道。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得到了“响应”。 待小心翼翼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后,连同捂在她嘴上那些黑炁才全数抽离。 蜘蛛魔蝎的腹部忽然震动起来,从里头爆发出一阵密集而频繁的嗡鸣声。 那首依然响着的旋律已经够恼人了,现在又来一波噪音,缇菈只觉得头痛欲裂,目光偏移一些,有的人跟她一样抱住脑袋直喊头疼,也有人直接弯腰大吐特吐起来,还有人则捂着耳朵哀求城主住手——前二者主要是祭司们,后者则是研究员在喊。 就连正往这里靠近的那头巨龙,都像是感觉不大舒服似的摇头晃脑,胡乱甩动的尾巴开始祸害周遭来不及后撤的研究员和祭司们。 唯二仿佛不受影响的,除了已经退开几步远的辛恍若未闻,还有同样离魔兽最近的赛迦。 黑发青年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因此放开紧抓着魔兽尾巴的双手,倒是肩膀似乎在轻轻地抖动着,乍看很像是因为憋笑而导致的颤抖。 辛的眉头忽地皱起,脸庞愤怒得扭曲,看上去像是对赛迦这样的反应特别不满,仿佛在他眼中,所有人就应该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最好都跪在地上哀求他高抬贵手,就像现在在他身后那些正在求饶的人一样。 原先那副虚伪的笑容面具早不知扔到哪里,此刻这个男人的脸变形得可怕,眼球布满血丝,黑白分明的瞳眸中尽是疯狂之态。 偌大的空间内不知何时飘散着一股刺鼻的古怪气味,闻起来很像物体被高温融解时的味道。 而且,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缇菈好像还听见一个极其微小的声响,一不留神就会忽略。 “滋嘶嘶————” 这个声音……她眉头轻蹙,觉得有些耳熟。 在众人感觉这个味道似乎愈来愈浓烈,又是一股恶心的呕吐感自胃部涌上时,魔兽发出的嗡鸣声,骤然停止。 跟着响起的,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阴冷诡谲的笑声。 那一声短暂的笑声很轻很浅,快得犹如昙花一现,就像是飘落的细小雪花还来不及落地便消散于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自然也不似方才魔兽制造出来的噪音扰人。 ……然而,此刻四周异常安静,连那头龙都像是察觉到什么,喉间不再发出低吼,却依旧向着这边前进(脚步倒是慢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静默的氛围,让那个清浅却诡异的笑声,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足迹;也是这时,少女才注意到悲怆之音的旋律不知何时停止。 紧随在后的,是某种硬物“啪擦”一声断裂的奇怪脆响。 那个奇怪的声音听起来离自己很近,于是她反射性看向声音的来源处,下一秒便瞠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因为她眼前那根钩状的尾巴断了,断裂口正是青年那处穿心而过的伤势;而那个位置,正冒出一丝丝淡淡的白烟,还夹杂着一阵“滋嘶嘶————”,在骤然安静的环境中特别响亮的声响。 飘出白烟的伤不再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而是缓缓溢出某种黑亮的奇特液体填补了那处。 看见这副另类惊悚的神奇画面,缇菈突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终于,青年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城主,以及他身后的那群人。 有位幸存到现在仍完好无缺,正试图阻止巨龙继续靠近的祭司恰好回过头,与他对上眼的那一剎那,脸色瞬间惨白,爆出一声惊叫:“恶魔啊啊啊啊啊——” 噗嗤—— 随后不过一秒便因为分神乱叫,被注意到他的黄金龙活活踩死,话音戛然中止。 缇菈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逆向移动,与活物没两样的黑液,经过那位祭司这样惨烈的一声大叫,心头某根弦像是被什么人轻轻拨了一下。目光一顿,转而向上移动。 正背对着青年的她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看见那头乌黑的发丝迅速镀上一层清冷的银白,一如十数分钟前撞上那人时的耀眼发色,也能看见一条条漆黑的纹路自衣领底下缓慢爬上后颈。 距离青年并没有太远的费茵城城主则像是看见了什么,身躯一僵,整个人宛如被石化似一动也不动,连面上一直扭曲的神情也忽然凝滞。 蜘蛛魔蝎那副庞大的躯体也跟着肉眼可见的剧烈颤栗着,缇菈见状不免有些愕然,因为从魔兽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中,充满了恐惧。 那是面对比自己强大不知多少的敌人所产生的恐惧,亦是如今所有生物都有的本能反应。 不仅如此,强大的威压陡然朝众人兜头罩下,压得在场所有人一瞬间喘不过气,那头身高体长至少超过十公尺的黄金龙所自带的龙威,与其一比也显得相形见绌。 异变即发生在须臾之间。 大量漆黑发亮的液体冷不防从青年身上汹涌窜出,自那处仍与魔兽尾巴相连的伤口蔓延,迅速延伸至头部与四肢,一转眼便将这具挡在少女前方的修长身躯彻底包裹起来。 那里已不见人类本应有的身姿,取而代之的,是同人类一般双脚站立的,漆黑异形。 身高骤然增长了十公分之多,流线形的外表,漆黑发亮的肌肤,宽大如鱼鳍的长长双臂上长着修长尖锐的利爪,发达下肢宛若野兽充满爆发力的后足。 最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是那对狭长的菱形状双目,没有所谓的瞳仁,有的只是幽幽的莹蓝色光芒填满其中。 曾在奥格登森林有过“一面之缘”的“恶魔”再度现身,于众人面前显露出它的真身。 这、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魔族! 这是除了对异种族不是特别理解的缇菈以外的其他人——那些保有意识还可以思考,尚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正在苟延残喘的人们在看见“那个东西”的本貌时,不约而同闪过的心声。 命运的相逢 第137章 悲怆之音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魔物因为没有实体,才被称作魔物,拥有魔力的物体,低阶的魔族; 而拥有了肉身与灵智的魔物,则为魔族中的高阶存在:恶魔。 然而,魔族再如何强大都非神所创造的种族,就是高位的恶魔,气息也不可能强过生来便是力量霸主的龙族! 哪怕这是一头混血的年幼小龙。 这是长期浸淫在异种族研究中,“经验”丰富的研究员的想法。 从没见过这样的魔物……一般魔物的宿主能做到这样吗?! 控制魔物的力量? 不是单纯压制就会耗费大量心神甚至于付出性命吗! 这是知道有“纯净之体”这种封印体质,见识多广的祭司的想法。 那是根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怪物”!!! 被它护在身后的少女依旧呆坐在原地,愣怔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抬起一手,长而有利的五根爪子攫住那根插在胸腹位置的魔兽尾巴……若无其事地拔了出来。 拔出之际它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因疼痛所发出的哼声,好像只是拔起了插在地上的剑一样,反而是被它抓住的蜘蛛魔蝎猛地爆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尖细的声音极其凄厉。 魔兽尾部被抓着的部份嘶嘶嘶的冒出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袅袅白烟,与漆黑的尾部与利爪相比十分显眼。 尖利的哀嚎好似正处于偌大的痛楚之中,在场众人光是用听也仿佛能感同身受。 早在先前看到青年身上的变化时,她就隐约知晓那是即将“转变”的前兆,明知身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并非那个人,而是他体内的恶魔,但是…… ——赛迦。 喉咙依然痛得无法出声,火烧的感觉演变成撕裂的疼痛,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方能否听见、是否会予以回应……缇菈轻轻启唇。 明明对于魔兽的挣扎无动于衷,奇怪的是,当少女于心中念出那个名字时,背对着她的怪物仿佛似有所感,魁梧的身躯忽地一动,侧身看了过来。 狭长的眼部散发出冰冷的幽幽蓝芒,没有映照出任何倒影; 那双眸光闪动的鎏金眼眸就像铜镜一样,清楚映照出眼前的一切。 它脑袋一偏,做出了一个像是歪头的熟悉动作,旋即朝女孩探出手,魔兽剧烈的挣扎对他好似没产生任何影响。 霎那间,缇菈仿佛看到了先前那场不知是不是梦的幻境。 身披暗夜大袍的骷髅伸出了不见血肉的手指,轻触摸索着她身上的血纹,冰冷的白骨所经之处俱是被火舌舔舐而过的滚烫,那样的痛苦深入皮肉乃至骨髓之中。 充满既视感的画面好似要再度重演一般,强行唤起缇菈的记忆。 她其实还蛮害怕那种烙印般的疼痛,因此身体反射性僵硬一瞬,到底是还记得对方是谁,竭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下意识后退避开。 身姿颀长怪异的恶魔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这小小的变化,那只修长锐利的五爪微弯,充满试探意味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明明是锋利如刀刃的爪子,可那弯曲的指节轻蹭着脸颊的行为宛如小动物在磨蹭撒娇一样,只不过是面上传来的不是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而是光滑的冰凉触感。 自那条手臂中又分流出一道细长的黑色液体,温柔地碰着她的咽喉,一股凉意传来仿佛减轻了喉咙的灼烧感。 柔软平滑,还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不会让人感到恐惧。 脑海中生出这样的感想,缇菈伸手抓住那只“手”,阖上双眼轻轻地回蹭,就像梦中磨蹭着母亲伸来的手一样。 从感知传来的那片厚重乌云中,还留有一点点的缝隙,透出了明亮的光芒;在那些缝隙后面,她窥探到一点熟悉的蔚蓝天空。 缇菈的全副心神几乎快放在了那头恶魔身上,因而当一声发狂的高昂尖叫猝然响起时,惊得她瞬间回过神。 那是城主的声音,不逊于魔兽的尖叫声中充满不可置信与惊恐。 刚想张眼去看发生什么事,眼前却蓦地一暗,只余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着。 虽不晓得怎么一回事,但是眼睛上那股冰凉的包覆感告诉她:这家伙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 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接下来的画面,任凭缇菈怎么拉扯,那块眼罩似的液体就是不肯撤离,甚至变本加厉连她的耳朵也一并遮住……辛城主那番像是精神病重症患者的言论霎时中断。 抱怨也没用,声音出不来……在心底用喊的,那家伙却开始装听不到。 很想说现在遮有用吗? 刚刚看了也听了够多,还会有更血腥的场面吗……呃,还是不要回想起来比较好。 她颇为烦闷地想着,觉得自己这次若是能安全逃出,肯定又会连着几天被噩梦骚扰。 少女正奋力同那些触手“搏斗”,也因此错过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 抓住魔兽尾巴的那只手、不!那已经不能叫手,或者是爪子,由液体化成的手臂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那一部分乌亮的液体正不断膨胀膨胀在膨胀,最后,当膨胀到比蜘蛛魔蝎还要大上一倍之时,那股液体使劲地蠕动着,凝聚成一张准备咧开大嘴的……猪头?! ——而且是长着两排不规则排列的锋利獠牙,同样有着狭长蓝眼睛的超大猪头! 相貌丑陋的猪仔像准备要进食的食人花那般豁然张开了血盆巨口,除了双眼和耳朵被捂着的缇菈,所有人都直面着这诡异的画面。 上下两排獠牙后面看不见小舌头,有的只是最深沉的黑暗,如无底洞般的漩涡。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一个欢乐的尖细嗓音说着:我要开动啦! 幻听响起的同时,那头猪向蜘蛛魔蝎大口咬下,速度快得如风驰电掣,乍看之下如一张巨大无比的黑布展开,将无法逃脱魔兽兜头罩下。 众人只听见魔兽发出一声转瞬即逝的尖鸣,然后就…… 没有然后了。 最后硕果仅存的魔兽……就这样被不知何物的怪物给一口吞掉了…… 一口、吞、掉、了!!!!! 于是,当包覆着缇菈眼耳的黑炁忽地抽搐一瞬,迅速抽走时,映入少女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全场静默的奇怪画面,每个人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有些张得老大的嘴几乎能塞下不止一颗恐龙蛋,再大一点点就有脱臼的可能;有的人则紧闭嘴巴,屏气敛息,把脸都憋红了也不敢呼出一口气。 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面上全都透着莫大的恐惧,身姿僵硬如坚挺的树干,一时间场面异常的安静——如果那头俯身的黄金龙这会儿没有龇牙咧嘴,从牙缝发出更加低沉的绵长龙鸣,仿佛是在威吓敌人的话,整个空间大概会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奏出一阵回音。 捂在脑袋上的黑炁没由来地忽然抽走时,她还在疑惑着这家伙怎么突然大发慈悲的放过自己,随后又因为眼前这过于安静的吊诡一幕以及凝滞的怪异氛围愣了几秒。 然后,她注意到一件更令她感到纳闷与神奇的事,就是那头名字很俗气,体积只比莱特的龙身还小上几公尺的蜘蛛魔蝎,怎么突然凭空消失了?! 还有莱特这副像小动物受了惊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的龙鸣听起来还没这么低沉……缇菈意外发现自己竟从那张龙脸上看出他的不安,还有害怕。 命运的相逢 第138章 悲怆之音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出神的一干人等拉回意识的,还是一个相当耳熟的尖叫声,那高亢的声音较之以往,更加接近猪被杀时发出的惨叫。 ——尽管早就习惯了从这场不知为何产生的混乱开始,这位城主大人时不时发出的各种高音…… 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吓一跳,连同那头对物理及精神层面攻击都具有高度抗性的巨龙那在内。 它猛地爆出一阵足以震晕普通人的龙吟,听上去竟像是不耐这声锐利难听的尖叫,四肢发力凶狠地猛踏地面,生生将石板地踩出数道裂缝。 面对未知的强大敌人时还本能意识到不能轻易靠近,然而现在看到他发狂更甚的举动,似乎也没了这层顾忌。 所以那一声拉得老长几乎破音的尖叫,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胡言乱语并没持续多久。 受到高分贝的声音刺激的黄金龙晃着脑袋张开大嘴,大量的炁在口中急遽收缩凝聚,弹指之间便形成一团猩红色的光球,灼热滚烫的让四周的空气似乎因此扭曲急颤。 不带所有人反应过来,一道刺目的艳红忽地急射而出,“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带起的火光骤然窜出,纷飞飘扬的火花犹如最明亮鲜红的花瓣在空中被高高抛起,缓缓落下…… 那个人被炸死了。 就这样轻易的,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单薄的身躯霎时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转眼又被窜出的火舌悉数吞噬。 “欸……” 刚站起身的少女蓦地瞪大眼睛,依然疼痛不止的喉咙溢出一声茫然…… 漆黑光滑的屏障前,是冲天的刺目火光。 威力极强的爆炸离得很近,炸开后燃起了冲天大火,扬起的滚烫沙尘迅速地呈放射状散去,被恶魔之主一瞬间展开的屏障尽数挡下,不伤身后那人一丝一毫。 尽管如此,缇菈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将那一幕惊悚血腥的死亡瞬间尽收眼底。 龙口接连吐出两发火球,如陨石坠落纷纷砸在四周。 可以听到人被火舌灼伤时的惨叫,能够嗅到肉块燃烧时的焦臭,隐约感受到高热抚过肌肤的刺痛,就像曾在数场梦境中所见的,炼狱般的场景。 ——漆黑无月的夜晚,人们在窜天的猩红大火中仓惶奔逃的身影以及阵阵哀号,手持镰刀的黑色身影向着自己而来…… ——灰白死寂的大地,四周空无一物,整个世界寂静的仿佛只剩自己一人存在,手持镰刀的不速之客站在自己身后…… “唔呃————咳、咳咳咳————” 缇菈猛地捂住嘴,胃部泛起一波波强烈的筋挛,不断干呕,到最后突然变成剧烈咳嗽。 黄金色的巨龙在火中持续暴走着,龙吟一声比一声高亢,一次比一次响亮,一身灿金色的龙鳞在熊熊的火焰中闪动金属般的光泽。这是多么美丽又高傲,充满霸气与威严的生物,叫人看了目不转睛。 凶猛的火势明明没有延烧到自己这里,可是肌肤依然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呛咳不止的喉咙好干、好痛,肺部也像快燃烧起来似的阵阵刺痛,几乎快喘不过气…… 猛不防又是一阵天摇地动的震动,缇菈差点摔倒,下意识以手中的长弓撑在地上当作暂时的支撑物;原以为是地面在晃动的缘故,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双腿无力站不稳。 她知道那并非龙语魔法,那种残暴的魔法系统,她才不相信能一连使出这么多次——而且如果真是的话,这里大概早在第一波攻击时就全毁了——方才那一招应该只是龙族与生俱来的招式:龙息。 龙息,意即龙的气息或是龙的吐息。 龙族将本身凝聚的炁与自然中大量的炁结合并压缩在口中,再一口气吐出来,此即“龙息”; 只有作为发系统的一员,又具备强大的肉身与抗性的龙族才能使用的绝招。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要就这样放任对方继续这样口吐火球,得趁火势还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前阻止他并尽快灭火。 栗发少女下意识地举起弓,抽出了箭矢。 意识模糊中听到的城主和研究员们的对话,在她脑中飞速闪过……他们说她体内有雷属性的元素存在,说自己可能有雷之神使“桑德”的血统。 冒险团的前辈狄恩,那位据说是自己远亲的前辈就是桑德一族,曾在自己远行前展示过一点操控雷的能力; 对方说过桑德一族的族人体内的炁能够转换成雷的性质,使得他们不畏雷击,也能将透过自身泄出的炁使自然中的炁转化成雷电。 如若自己真有桑德一族的血统,那应该也能使用这种能力。 回想着每次那种熟悉的电流在自己体内乱窜,流入四肢百骸的麻痹感,她伸手握住箭簇,心一横,使劲一捏…… 腥红液体缓缓流出,点点繁星似的金光碎屑在艳丽的鲜红中闪烁着,美丽又震慑。 缇菈将沾有血液的箭矢搭上弓,高高举起避开黑炁形成的屏障,瞄准黄金龙那个显眼的头部。 将弦拉至极限,宛如满月一般。割裂的伤口抽搐的疼,伤口一抽一抽的感觉,仿佛那处有一颗心脏在搏动着,她一时迷糊拿拉弓的右手去握箭头,因施力又流出汩汩血液,染红了纯白的弓弦。 不是忘记龙族的鳞片刀枪不入,也依旧不认为自己能伤及对方半分;假使能伤到的话她就不会这样做,毕竟那可是莱特。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做会伤到同伴,甚至是他人性命的事,哪怕那个所谓的“他人”是自己的敌人——不然她也不会在杀掉猛玛猿之后,一连数日做了好久的噩梦。 所以她要做的只是…… 心念一动,在体内循环的气息逐渐凝聚成大量的炁,缓缓灌入手臂,自相接之处流向箭身,染血的箭头蓦地冒出缭绕的金色雷光。 四周的一切仿佛被按下静音键,人们仍在逃窜、尖叫着,火焰仍在燃烧、吞噬空气,但嘈杂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宛如潮水般退去,在心中想象着离开自己的炁在转变性质后,所期望的具现形式…… 耳边“嗖”的一声划过,那是箭矢破空而出的声音。 锵—— 金属的箭头与坚硬的龙鳞相撞,发出声响,瞬时被弹飞的箭矢以及毫无损伤的鳞片,在在显示了这一击确实没有伤及巨龙一丝一毫。 然而,箭镞骤然爆出雷光向外四射,与空气中的炁一同形成灿金色的电流网,竟成功将巨龙困在其中,并一如先前黑发青年所使用的气旋墙那般,叫黄金龙进退不得。 很好!眼见自己要的成果见效,缇菈心中一时大喜,但很快就发觉这同时也是一个莽撞的不明智之举。 因为,尽管雷电也伤不了龙族,但是被束缚的感觉已叫它感到不高兴,怒火中烧,连接两次受困,更是令它火上加油,并且察觉到了缇菈——它知道攻击是从她这边来的。 已气到双目通红的巨龙这下连那个位置有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都不在意,本就失去理智在凭猛兽的本能行动的它,现在更是满脑子熊熊大火,连本能都彻底抛弃。 猛地仰天长吼,一身怒气化为暴烈的炁,双翼大力一扇,缇菈见状霎那间愣在原地。 ——许是她刚才蓄积的炁不够,以至于生成的雷电威力不足,那头龙竟是硬生生撞开金黄色的电网,张牙舞爪地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这种情况,说是乐极生悲也真是不为过。 命运的相逢 第139章 悲怆之音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前方的恶魔重重地哼了一声,听起来似乎很不高兴也极为不耐,不知是针对对方这种被怒火冲昏的行为,还是少女没有深思熟虑的行动。 挡在身前的乌黑屏障一动,数条黑色荆棘咻咻的窜出,飞速射向巨龙,如同锁链捆向那具比自己还要庞大的身躯,锁住其四肢、尾部、双翼乃至颈部,顺便还把它的嘴一并绑起不让它有喷出龙息的机会。 不过剩余的屏障已不足以将厉火完全阻绝,而凶猛的火势却在步步逼近,于是恶魔略一偏头,空出的另一只手随意向后一伸,侧过身将尚在发愣的少女直接卷进自己怀里。 “等、等……咳、咳咳咳……” 这个动作令她心头顿时一颤,缇菈以为他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袭来的火焰,反射性想要出声制止,干涩肿痛的喉咙以及弥漫而来的黑烟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一开口随即就是一阵猛烈呛咳,只得一边捂嘴咳嗽一边下意识用手去推。 对方却置若罔闻,环着她的那条手臂也跟着展开护身屏障,几乎将怀中的不断挣扎推拒的少女护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些空隙——大概是留给她透气的,又或者只是因为她挣扎得厉害完全不逊于那头被捆的巨龙。 方才被滚烫的热气抚过的肌肤此刻被舒适的凉意包覆,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焦急,而无法顺利发声这一点,更是让她愈发心烦气躁。 黄金龙正使劲地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了这层层黑色的锁链,连大吼一声发泄怒火都做不了;若不是被黑炁紧紧锁着动弹不得,他大概会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摆脱这些讨厌的束缚。 忽然,他僵住了一瞬,周身的炁骤然散去大半。 巨龙没由来地垂下头颅,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目看向下方;缇菈也似有所感的愣了一秒,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下,却是仰头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她感觉到一个很熟稔的,太阳似的温暖气息。 昏暗的上空,不知何时凝聚出一大团明亮的炁,看着有点像积雨云,夹杂着清新纯净的水气,淡淡的水蓝色,水光粼粼乍看就像是一道清澈的河水正飘浮在空中。 随后,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内,下起了阵雨。 这场奇特的雨不是很大,但是却浇熄了下方不停肆虐的烈火,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真真是货真价实的恩泽雨露。 缇菈眉头轻蹙,鎏金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解:这分明是水元素的气息,却不是自己方才感知到的那股气息。 下意识地伸手去捧起“雨水”轻轻一嗅,竟好似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草木芬芳,就像下过阵雨的草地清香——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股很淡很淡的气息,就是她方才一瞬间感知到的。 不待她细想曾在哪里闻过这样的气息,近在眼前的火焰已然熄灭,被火光所阻挠的视线终于能看清前方。 看清面前的景象,缇菈第一时间是死死捂住口鼻。 尽管在听到那些痛苦的惨叫当下便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满地焦黑的尸体,甚至还有在微微抽搐的躯体,这副尸横遍野的惨烈画面仍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靠着身旁的人才勉强维持站姿。 只能庆幸自己鼻腔内现在满是那股水气与草木交织的清香,闻不到那种肉块被烧灼时的气味。 不然她真的会吐,哪怕此刻胃袋空空如也,也定会呕出胆汁跟胃酸…… 目光缓缓在一地的焦黑中逡巡穿梭着,巨龙一身灿烂的金黄龙鳞在满是灰暗色块的视界中最为醒目; 而逐渐清晰的视野映照出环绕在其身边的几个人影,令缇菈不由得瞪大双眼。 “啊……” 伫立在巨龙身边的一共有六个人,高矮胖瘦不一,最醒目的共通点便是他们那一身做工精致的夜蓝连兜大袍; 凭借着优异的视力,可以明显看见其中五个面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 面部雕刻着刺青般的纹路,额头中心则有日轮状的图腾,纯白色的面具。 ——守护者的面具。 环绕在身边保护她的黑炁,像是认定了现在没有任何威胁似的忽然退去,让缇菈能看得更加清楚那些人影。 她尽量不去看地上的惨况,而是努力将注意力全放在那六个人身上。 唯一背对着自己这边,正抬头与巨龙相望的那一位,身形在大衣的衬托下显得瘦弱单薄,手执着一柄水蓝色的长剑; 虽是背对着自己,但脸上大抵也是戴着与同伴一样的面具。 而且这个位置,缇菈反倒能清楚看见他的背上,绣着一个极其眼熟的图案。 七个圆圈以银线相连成了斗勺的形状,六个圆圈同样皆以银白色的线缝成,唯有位于斗口的那个圆圈,是鲜红如血般的颜色。 缇菈认得这个斗勺图案,更曾经在母亲的笔记上见过。 那是北斗七星的标志。 既不是幸存的研究员也不是赶来的祭司,那六个原本不存在于此的人影,正是传言中的北斗七星。 只需一眼……只是看了这一眼,即便对方没有罩着那身漆黑的斗篷,缇菈依然能笃定的说他们便是曾在艾迪尔镇以及前几夜救过自己与莱特的人。 斗口的那颗星星,她还记得是被母亲以红笔划记起来两颗星星中的其中一颗,是天枢星的位置。 天枢星,又名贪狼,为北斗七星之首。 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背影,霎那间,少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无比清晰的景象:悠闲的海风吹起,钻进茂密的森林,轻轻地拂过草叶,留下咸咸的水气,草地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空气中是湿润的水气与树叶的芳香。 第一次出现类似的景象,是先前在海滨洞窟与阿库玛人格上身的赛迦相遇的那一次。 缇菈原先以为这也是自己的幻觉之一,毕竟她做过太多噩梦,看过太多的幻境,直到离开森林前偶然跟博斯提起才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位博学多闻的妖精王代理帮忙管理伊斯特族地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管,他告诉她,这是伊斯特族人使用感知能力后会出现的心像图景。 万事万物皆有气,而这种气息会凝聚成炁,炁游走循环于体内,经过概念运用的转化后形成魔力或灵力; 伊斯特一族的空间能力便是炁的一种概念运用。 不同于一般的魔力只能放出、灵力只能内化,它既然能向外发散(感知),自然也能收回(心像)。 这也是为什么伊斯特一族的空间感向来很强,除了天生的直觉外,他们还有能将收回的炁所感知到的一切在内心具现化成“地图”。 缇菈想这种能力之所以会再次出现,大概是因为自己现在处于血脉骚动的中后期,血脉中的力量进一步提升。 此外,她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也变得更为开阔——打个比方,就好像眼睛的视力更上一层,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的状态。 也因为如此,她才能从那个人身上隐约感知出方才与那场雨相同的气息,感觉就像是下过雨的青草地一样,草地在雨水的滋润下散发出迷人的香气,空气特别清新,给人一种很舒服的熟悉感,精神都上来不少。 不过一会儿她又皱起眉头,闭上眼凝神分辨,总觉得这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好像……好像有点不太纯粹? 该如何说……就好像清澈的湖水中还掺着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杂质,可那个“杂质”却又不叫人感到排斥,反而像是浸润在太阳的恩泽下,心生暖意。 命运的相逢 第140章 悲怆之音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惜当她集中心神想要更近一步分析时,那个人的气息却反而变得模糊难辨,宛如忽然罩上一层灰蒙蒙的薄纱,只能让你看个大概而无法看清全貌。 而且还不让掀开看一下……又不是女生的裙子! 不死心想“揭开”,眼前不期然黑了一瞬,大脑也跟着开始抗议。缇菈揉着太阳穴,只得留下最低限度的感知能力——能够察觉危机出现和气息变化即可,尽可能当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普通人。 顺带无声地抱怨了几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多少打散了一直积压在心头,那种喘不过气又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一条三指宽的黑炁慢慢探了过来,像条黑色的绷带温柔地在她的脑门上缠了一圈,仿佛不用言语便能察觉她的不适,舒适的凉意驱散了头疼。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环绕在身边保护自己的黑炁已尽数被恶魔收回体内。 ——连同捆绑着巨龙的那些枷锁。 限制行动的桎梏突然消失,那头怒火中烧的巨龙应该会变得更加暴怒,可是它接下来的行为…… 注意力移回场中央的缇菈先是眨了眨眼,随后抬手使劲揉揉眼睛。 虽然手立刻被那条黑炁不赞同似的拍掉,但她丝毫不在意;在瞪大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整个人顿时傻在原地。 衣服背后标示着天枢星位置的那个人……姑且就先称作“天枢”吧,他向着巨龙伸出了手,洁白的手套半举在空中,在一片昏暗中十分明显。 而那条龙竟然……竟然不生气了?! 感知传回来的大概气息是这样“告诉”自己。 还不止如此,它、它它它居然低头了!!! 那个一向眼比天高的龙族,居然会主动垂下它那颗高高在上的头颅,还让那个人碰了它的口鼻?! 少女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一头假龙。 身为一个冒险者,了解七大种族的特点是基本,这点在她跟着温妮莎学习时有学过; 更别提有好多书上也清清楚楚写明,巨龙就是一个“寡情薄意、重财轻义、自视甚高”的种族,他们最不屑的就是伪装、隐藏自身的一切,包含实力。 虽然例外还是有的,重情义甚至是不爱金银珠宝的龙也不是没听过,例如谣言中的龙王也就是莱特他爹,便是个多情龙…… 但是像莱特这样前后极度矛盾,估计是个特例中最特别的那一个,毕竟他是混血。 再说了,尽管莱特的言行举止中偶尔会带着与外在形象并不相符的薄情,其为人却并不高傲,还是个相当热心肠的人; 不过零和埃尔维斯都曾透露过他是装的,不然也不会次次都帮倒忙,有时说话显得特别薄情也是因为伪装破功。 但是、但是……就算如此,那可是一条龙欸!!! 如此轻易就把那颗高傲的脑袋低下来,还让人随意触碰……缇菈觉得自己对异种族的基本观念可能有很大的误解。 身旁的恶魔忽然哼了一声,与先前两次哼声相比,这一声听上去更加的沉重响亮,尾音更是拖沓得老长,长得都快要荡出回音。 “……” 总觉得似乎能在那声好长好长的“哼”里,听出几乎比方才更甚的不屑感。 明明没有鼻孔之类的器官,到底是从哪里发出那种声音的?嘴巴? 扭头看看那对蓝眼睛,分明没有眼珠瞳孔这种东西,更像透着淡蓝光晕的狭长灯泡,缇菈却真的从中看出了一点嫌弃的意味。 再回头看看那头黄金龙,眼角抽动的幅度顿时更大了。 巨龙蹭了蹭那只手,动作很明显,半瞇的眼中代表着愤怒的猩红尽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金褐色,上半身都趴伏在地,口中甚至发出了几声舒服的……呼噜声? “……” 这下她是认真的觉得那一头庞然大物应该不是龙,而是猫——或是大型金毛犬。 那颗硕大的龙头只差没拱进人家怀里讨摸讨抱讨亲亲,居然还打呼噜!没瞧见人家都被你吓到倒退一步了吗?! 莱特哥你快清醒一点!你现在是龙,不是猫也不是狗啊! 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没有血脉觉醒不是正统的龙族好了,但你好歹是人,也不是猫更不是狗啊!!! 你作为一条龙的尊严哪去了?!龙族的面子里子都快被你败光光了你知不知道啊! 觉得自己三观俱碎的缇菈在心里止不住疯狂地呐喊,此刻非常想抓着那位压根不是人型的青年肩膀使劲摇晃。 她想得太过投入,没注意到自己的思考正往歇斯底里的方向奔去。 因而,也没能意识到自身异常激动的情绪——以及身体此刻发出的警讯。 心脏剧烈的搏动撞得胸口的窒塞感愈发清晰,微微颤栗的身躯与双腿,满耳朵都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再也无法注意周遭的其他声响。 或许是没料到巨龙会有如此主动的亲密行径,几乎是在龙头碰上来的那一瞬间,天枢立马倒退了一步,像是反射性的动作,只是微微抽动的手仍维持着高举的姿势。 黄金龙看着他,眨了眨眼。金褐色的狭长双目中,好似还带上几分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么做以后对方为什么要退开。 迟疑了半晌,天枢才重新向前碰上那颗比自己大上几倍的龙头,隔着面具将头轻轻抵在龙的吻部。 就在此时,那个消瘦的身躯浮现出一圈淡蓝色光晕,仔细一看,那是由飘散在四周的莹蓝光点所组成;同时,红、黄、蓝、绿、白和紫色六个小小的,不到巴掌大的光点迅速自他的袖口窜出,如萤火虫般在空中盘旋飞舞,环绕着划出六道绚丽的轨迹。 如有生命般的六色光点固然引人注目,但是那圈光晕带着莹光的美丽淡蓝却更吸引少女的目光,只因它看上去与身边那头恶魔的眼睛极其相似。 然而,眼瞅着那些萦绕在那个清瘦身躯的莹蓝光点,缇菈不自觉蹙眉撇嘴,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不是在身旁的恶魔身上,而是在别的地方…… 莹蓝色的光点从彼此接触的地方缓慢延伸,将巨龙缓缓包覆起来。它没做抵抗,而是闭上了眼,本就美丽的莹蓝光芒包裹着灿烂的金黄身躯,金色与蓝色的光晕逐渐交织,将巨龙的身影完全覆盖。 整个空间中心一时光芒大盛,蔚为壮观,叫人叹为观止,无法移开目光。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哀戚旋律骤然响起,破坏了这幅辉煌夺目的景致。 那首音色有些模糊的旋律冷不防奏起时,从那团金蓝交织的光晕中蓦地爆出一阵高亢的龙鸣,地面开始晃动,守在四周的其他五人也是一惊,连忙做出防御姿势以防止意料之外的事态发生。 几乎是在同时,少女感觉到环在自己额上的黑炁忽然一阵抽搐,像是触电般迅速地退开的那瞬间。 因为各种原因以至于敏觉性大幅下降的缇菈,在听到原本莫名停止的悲怆之音再度响起,以及随之而来的那声龙吟时,一时半刻未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耳边冷不防传来恶魔充满痛苦的低吟声拉住了她的心神,如雷贯耳,她才反射性地转头。 漆黑的恶魔双手抱着头部,因过长的獠牙而无法彻底合拢的双唇死命地挤压,压抑的呻吟正从狰狞的齿间倾泻而出,尤其是那双眼睛,狭长瞳眸中的莹莹蓝光忽明忽暗。 命运的相逢 第141章 悲怆之音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也就罢了,最令缇菈感到惊恐不安的,是那抹幽蓝在转瞬间几次被鲜艳的红完全取代,诡异的红黑色光芒盈满其中,看着让人心底发寒,然而下一秒又变回了原本幽蓝的光芒。 清澈的蓝光与不祥的红光就这样反复交替,搭配着恶魔喘息呻吟的举动,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状态。 缇菈慌了神,有心想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却连最简单的“怎么了”三个字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喉咙分明已经不痛,肿胀的感觉也消退了,为什么声音还是发不出来!? 忽然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那首悠扬悲凄的旋律失去了阻挡,也变得更清晰,音色听上去比过去每个午夜响起的都要真切,好似钟锤撞钟般狠狠敲击着心脏,叫人心口爆发一波波痛楚,酸涩的眼眶盈满水液。 被泪水糊成一团斑驳色块的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块朦胧的白色,夹杂在一团乌压压的色块中十分显眼。 她还没眨眨眼挤出眼泪看个清楚,便听一个不算陌生的嗓音道:“喔呀喔呀,这可真是……来了几位稀客呢……” 眨了眨眼,噙在眼眶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面颊滚落,缇菈首先看见的是一袭纯白色的长袍,衣襟、袖口与衣摆都绣着二指宽的夕阳色滚边。 再看看衣服的主人,一头不知抹了多少发油的大背头更显得他獐头鼠目,身材却是大腹便便,再加上白衣显胖……乍看之下显得头小身大,特别的奇怪。 这位突然出现的来者身份,缇菈既不陌生,也不意外……不,意外还是有的,她刚才有一会儿就在想,数十分钟前才听闻对方要送实验材料给城主,那么为什么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时,在场的只有城主而不见那个人?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出现。 而会挑这种在场人几乎都死光的时机出现,除了不怀好意之外,缇菈也想不到对方还会有什么目的。 “罗可主教。” 缇菈张嘴说出了来人的身份……当然,还是没有声音,只做出了口型。 跟在罗可身后的十来人皆是一袭黑色劲装,紧身的布料衬得身材健壮,面部覆着黑布,只露出了半张脸。 这么一群黑压压的人使得领头的主教大人一身滚红边的白衣以及丰腴的体态被完美的凸显出来……缇菈觉得自己又有点反胃了。 罗可那双一瞇起来便看不到的小眼睛先是扫向左边,北斗七星中个子较高的两个人正面对着他,其中一人手举着一把高出自己两颗头的巨剑,身材更健硕的另一位则是手持一柄巨斧,俨然一副备战姿势。 费茵城的主教一脸不在乎地随手比了个手势,他身后那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嗖嗖嗖的散开,只留下三四个人护在身边,其余人则将北斗七星以及那个不知里面情况如何的金蓝色光团给团团包围起来。 名为悲怆之音的哀凄旋律仍在进行着,听起来更像野兽凄厉的悲鸣;而明显有发狂倾向的龙吟也是一声接着一声从中间传出,不时还伴随着地面被狂踏的砰砰声。 虽然其他人看起来没受任何的影响,站姿稳当当的,但缇菈却总觉得地面晃得厉害,只得再次以弓充作暂时的支撑才不至于来个平地摔。 这下北斗七星剩下的三人也顾不得与巨龙待在一起的同伴,纷纷转身面向明显不怀好意的敌人;虽没有掏出武器,但是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也是在警戒着不知何时会出手的敌人。 罗可见状“嗯”了一声,还点点头,看上去十分满意,视线才接着移向缇菈这边。两人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后者看清了满是赘肉的脸上露出的神情,霎时浑身一颤。 一如岗亭那次巧遇,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慈悲笑容让人看了会想退避三舍,从那双瞇起的小眼睛中能看到一抹诡异的光芒,不由得产生一种自己会被对方拆吃入腹的错觉。 恶心的感觉就像十几条滑不溜丢的蛇爬满全身,连四肢都不肯放过,全身的神经反射性像拉紧的弓弦一样绷得死紧。 少女下意识地避开了主教的目光,视线划过被重重包围的北斗七星时,一个疑问顿时涌上心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向对待北斗七星那样派人把他们俩围起来,可是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可能是带来的人手不足,也可能是北斗七星的威胁以及将之逮捕后的既得利益更大……然而,更有可能是因为要如何对付他们——或者说,对付缇菈身旁的恶魔,主教大人手中已有办法,不需要刻意围困他们的行动也能成功。 想着想着,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的同时,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回想起了先前在观察室里,城主大人不经意给自己的一个“提醒”。 “小心罗可,那家伙是个激进份子,一直很想要你的命。” 那时费茵城的城主用着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这么说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叫她实在很难把对方的话当真; 但是此刻回想起来,那些话可能是真的,毕竟对方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何况现在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而且辛还说了,主教也想要赛迦的命……欸?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形容赛迦来着? 那家伙可是激进派,对于非我族类的异端或是站在他那什么鬼信仰的对立者都想干掉,例如你,还有那位“体内藏着魔物的先生”。 城主大人的话语犹然在耳,明明是那种谈论着今天天气真好的轻松口吻,却让缇菈如坠冰窟,冷汗直流。 圣教会向来标榜着信奉众神,宽容慈爱是他们的口号,无论是单一信仰抑或是压根不信仰神的人,都能为他们所接纳。 因此他们口中的“异端”,指的并非是信仰不同或没有信仰的人类和异种族,而是会侵害他人身心灵、损害生命的不祥、不洁之物。 理所当然,会夺取他人精神与身躯的魔物,就在这个“异端”的范畴之中,位列头号。 基本上每位圣职员——尤其是祭司和在这之上的职位——或多或少都有除魔的经验,除的就是“被魔物附体的人事物”。 至于用的是什么方法? 除魔的方法花样百出,最简单的一种,连普通人都可以使用的,就是泼洒拥有纯净气息的水,这样的水被称为“净化之水”,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圣水”。 想起在那个沿海洞窟里,青年确实曾说过净化之水对自己能够起作用,所以那个时候,面对栖息在干净水源的两栖兽才会那般严肃以对,能跑多远就尽快跑多远。 不论是在圣教会任职的成员还是祭司,随身携带圣水是他们的基本常识。 尽管不晓得他们是如何得知赛迦体内的魔物存在——大概也是珀莉说的——她连忙看向罗可主教……身后的那些人,虽然穿的都是合身的黑色劲装而非宽大的白色长袍,可并不代表他们不是圣职员。 不过这么一看过去,虽没看到什么圣水之类的痕迹,少女却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目光忽地一凝。 离主教最近的一位黑衣人手上捧着一个很不起眼,却让她感到莫名眼熟的小木盒子。 十几分钟前被一位祭司拿在手中,却被辛城主夺去并摔坏的木盒,似乎就是长这个样子…… 而那首悲鸣般的旋律,正是从这个盒子发出来的! 命运的相逢 第142章 悲怆之音9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旁的恶魔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在与那一声声不曾间断的龙吟同奏似的。 离他不到一臂距离的缇菈只觉得耳膜都要碎成渣渣,冷不防的疼痛刺激着受损的大脑,令她忽然回想起了一些事。 黑发青年曾说过自己与阿库玛的人格暂且并行是为了降低悲怆之音对己身的影响,但是这个旋律显然在短时间内被调整过了,再加上此刻音色清晰可辨,对恶魔也能产生巨大的影响。 恶魔的身躯突然爆开、不,是缠绕着全身的黑炁化作荆棘迅速展开,包裹于其中的青年一头银发慢慢重新染上一层漆黑,肌肤光滑没有任何图腾,眼中的冰雪消融,露出晴朗的蓝天。 与此同时,中间那团夹杂着金色流沙般的水蓝光团也跟着炸裂,在空中破碎成点点蓝光,于黑暗中一闪一闪,宛如细小的莹蓝雪花。 原本光团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两个人影。 身穿黑色大袍的天枢半跪在地,浑身微微颤抖着,衣服不知为何有些破破烂烂的,兜帽也被掀了开,露出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脸上纯白色的面具倒是完好无损。抖着。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名金发青年,穿着淡蓝色手术服,双眼紧闭,脸色有些惨白,正是恢复人形的莱特。 弥平了巨龙的怒焰,连龙化都被解除了。 “没能赶上吗……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测试一下新改好的魂曲是不是能对它产生更好的效果。” 罗可默默地看着这两个异变陡然发生,挥手让手下把八音盒关掉后,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金发青年身上,神色略显淡漠,语气则带点惋惜的意味。 “咳、咳咳、咳咳……你这个混账——”退去恶魔外皮的青年用力咳了几声,抬手将缇菈护在身后,面容阴鸷,紊乱的气息中杀气四溢,炽热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那位主教。 不知此时主导身体与意识的是赛迦还是阿库玛,又或者是二者都是“清醒”的状态,只见那双重回蔚蓝的眼眸瞬时转为深邃的靛蓝,甚至隐隐泛着一丝血光,如同恶魔那双一瞬间闪过不祥的晶红色双目。 那样的眼神太恐怖,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都更加的令人恐惧,不像人类会有的气息…… 模糊回想起一点什么不好的记忆,缇菈下意识扯着青年的衣摆死死捏紧,好像这样做,这个人就不会抛下自己消失不见。 其他的北斗七星很有默契的背靠背,齐齐向后倒退几步,将他们的首领与莱特牢牢护在中间。 “啊啊……” 罗可闻言看向他们,一副像是听到了赛迦的声音才注意他们的存在。 费茵城的主教一手抚着心口,微微躬下身行了个简单的礼,这个动作叫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晚上好,伊斯特小姐,伟大的——” 中间莫名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守护者的后裔。” 心头涌起一股怪异感,缇菈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反复回放着主教说话时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中隐约带了点……轻蔑的意味? 转念一想,辛城主有说过主教大人对于非我族类的异端,或是站在他信仰的对立者都想干掉,而他们追随的那位大人——弒神者,其目的是弒神,杀戮等同于破坏与毁灭生命,这是毁灭者的象征意义。 如果罗可是“弒神者”的狂热信徒,也等同于是将毁灭者视作自己的信仰,那么,与毁灭者代表的意义相反的守护者,在罗可眼中就是他信仰的对立者,就是“异端”。 既然如此,流着转世为人的守护者之血的缇菈,自然也是这个异端之一,更别提她此刻正处于血脉觉醒的过程,血脉中的神力一旦彻底觉醒,人类的身份不再,也就等于是迈入了神的领域成为神族的一员,守护者的“眷属”。 身体内部一直有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海底的暗潮汹涌,时而横冲直撞,时而静如止水,像潮水似的涨潮与退潮,以难以捉摸的速度肆意游走体内的每个角落,连四肢末梢都不肯放过。 搓着有些发麻没有知觉的指尖,这样想一想,缇菈大概能厘清罗可对待自己为何是这种古怪的态度,那么对赛迦呢? 就因为他是魔物的宿主,还能这样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边罗可忽然阴阴一笑,怪声怪气的笑声立刻拉回她的注意。 “您身边的那位也是……真是久仰大名了啊——”刻意拉长的尾音让缇菈好生疑惑。 主教一边说着一边半举起手,这个动作应该是个示意,只见他身旁的手下重新开启了八音盒,如野兽痛苦悲鸣的旋律再度自盒中流泻而出,盈满这个失去龙鸣后寂静的空间。 “没想到敝人今日竟有如此荣幸,能见到……” 看到黑发青年的神情陡然大变,那张贼头鼠目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奇异满足的微笑,目光险恶,一字一句地道: “传说的恶魔之主,堕落的精灵之子,异常免疫系统的拥有者。” 诡异的是,除了最初的水波微微荡漾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缇菈对此的反应则是茫然与困惑,想问问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弱到不得再弱的“哈?”表示自己的疑惑。 “恶魔之主”……这个称谓她有听到妖精们喊过,知道这是指赛迦体内封印了数种魔物们,更是对阿库玛的称呼。 至于“精灵之子”,彼时未曝露身份的珀莉曾跟她提起赛迦有精灵族的血统,她自己也确认过,赛迦身上的种族气息确实十分复杂。 这个人大概也跟辛城主一样,从珀莉那里听说了他们的事情,她心下了然,但是…… “异常免疫系统?”无声地低语着这六个字。 这个名词不是全然陌生,曾从珀莉的水分身口中听到这个词汇,可她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像是一种病名,又很像是一种体质,她在费茵城的图书馆内找遍了自己看得懂的,与病症有关的各种书籍,都没有看到这个词; 想着会不会是某种异种族的称呼,又去翻了一遍跟异种族有关的书,仍是毫无头绪。 另一边的北斗七星似乎也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围成圆圈一致对外的五个人看上去都很在意首领的状况,不时分出心神回头查看,又不得不迅速转回去面对步步进逼的敌人;被他们护在中心的天枢情况看起来的确很不好。 一手抱着迟迟未醒的莱特,一手死死压着自己的头,颤栗的幅度大得堤菈隔了老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刚才仍是恶魔外表的赛迦一样,仿佛正在忍受剧烈的头痛。 感觉到身边的人凌厉紊乱的气息又骤然乱了一瞬,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前的赛迦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惜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青年半个侧颜,连个眼角都看不到。 “您是不是想问敝人,『异常免疫系统』是什么。” 一直用赤裸裸的眼神盯着她一举一动的罗可忽然冷不防地开口,嘴上用的是疑问句,可说的是再笃定不过的陈述语气,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命运的相逢 第143章 悲怆之音10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茫然,已经明显到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而就是这样的表情,正中对方的下怀。 “您与身边那位同行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居然不知道吗!?”这回用的是惊讶至极的语气,好像她不知道是件很不应该的事。 但是那张肥胖的脸上愈发慈悲和蔼的笑容,做作得让人看了便心生反感,微微张开一点的小眼睛中好似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黏滑恶心的眼神,让她直觉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至少对他们这边来说。 不好的预感像海上的天气一样,前一刻宁静祥和的海面,转眼间便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缇菈松开身前那人的衣服,改去捉住他的手腕,好像这么做不会被激烈的暴雨大浪打散; 然而即便这样,内心那股蠢蠢欲动的不安始终不曾减缓一分一毫,反而滚雪球般愈演愈烈。 那个人的手好像微微抽动了一下。 大概是被她这样的反应娱乐到了,只见主教大人笑得愈发开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可上半张脸的肌肉没有被牵动,依旧是悲天悯人的神色,看上去是极度扭曲违和的神情。 “好吧,为众生传道、授业与解惑,这也是我等服侍众神的仆人所应履行的职责。”他保持这样诡异的表情摇头道,语气听上去竟有种颇为无奈的意味。 用的明明是尊敬的称谓,但是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不知怎么就有假惺惺的感觉,充满讽刺的意味。 “伊斯特小姐,您可知此世间,乃至于七界与其他的异世界,不论是崇高的神族还是低贱的魔族、妖族,都奉行着所谓的『法则』?” 用的明明是尊敬的称谓,但是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不知怎么就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充满讽刺的意味。 不过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突然一问,注意力正放在心中那股不安感的缇菈刚下意识地摇摇头,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给了什么回复,脸上随即露出警惕的神色。 由这个世界所创造,有效范围单限于这个世界(迪芙兰特),而无法影响到其他世界的“世界法则”。 由神族所定的“万物法则”,是适用于自然界的法则。自古物竞天择之说,自然界弱肉强食,逝去的生命会回归大地,化作新生的养分,让万物生生不息。 每个世界的万物法则基本上都是共通的,另一半则因不同的世界有自己的“独特性”而有所不同,那另外的一半即是世界法则。 剩下最后一个,由混沌所创造的法则,其名为“最高法则”。 适用于所有世界的最高位法则,高于万物与世界这两个法则,亦称“通用法则”。 不论生者还是死者,万事万物都要遵守的“天意”(命运),就连神都不能随意介入,一旦介入就必须付出如诅咒般的代价。 ——其中之一,便是“死者不能复生”这个道理。 凡事都有定数,生死有命。命运、未来可以改变,但是既有的宿命轨道无法更改。 复活逝者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亡者的灵魂也将一并受到谴责,心怀愿望、渴求死亡,生不如死。 即便从冥府归来,某些地方一定与死前有所不同;即便是转世再生,也不再是原本的那个存在。 “而异常免疫系统,指的是正是从黄泉活着归来的人所受到的诅咒。因为这样的人,身上生者与死者交杂在一起的气息,既不完全属于生者的世界,也不为死者的国度所接受。” 罗可看着缇菈空白的表情,刻意放缓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来,目光紧咬着缇菈的面庞不放。 ——只因为他们是世界的『异常』,『免疫』世间最高法则这个『系统』的存在。 ——他们是生者的延续,也是亡灵的化身。 “小姐您完全不知道吗?!” 看着缇菈空白的表情,罗可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讶异,可脸上的表情不曾有过一丝变化。 “不知道是自然的,毕竟记载着这个诅咒的书册,放在圣教会里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看得到的禁书,就连敝人也是听那位大人说起才知晓这么一回事,不过——” 敝人还以为出身伊斯特一族的小姐会知道,您身边那位完全没告诉过您吗?主教大人话锋一转,改用上半是疑惑半是的口吻这么问。 “普通人碰上魔物附身通常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拥有特殊体质也无法封印一个以上更不可能是双位数的魔物。” 随着罗可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脑中纷乱的思绪就像被人用力地涂抹过去,只余空白。 “再者,体内拥有魔物的宿主体质虽与常人有些微不同,小伤口能迅速复原,但是绝不可能治愈得了致命伤,那为何这个人在被魔兽刺穿心脏后还能行动自如……难道您从没想过这一点吗?” 刚才人并不在现场的费茵城主教说的这番话,就好像他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经过,然而缇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耳边听着主教的话,少女的目光看向了青年的背部——几分钟前被蜘蛛魔蝎的尾巴贯穿的位置,不见任何一点伤口、血迹什么的,整齐干净,衣服上甚至连个破洞也没有。 她神情呆滞地看着那人的背后,脑中在想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 忽然,那个宽阔的后背动了动。 察觉身前那人正要回头时,大脑死机的缇菈下意识地低头避开了对方投来的视线,垂下的目光恰好落在被自己握着的手腕上。 这会儿她才有机会仔细去感觉触觉的反馈……肌肤因出汗而微凉的温度,还有些微汗水带来的湿意。 感觉不到最重要的那个征兆,每个鲜活的生命都该有的心跳脉动。 ——空虚的寂静代替了规律的脉搏。 其实罗可说错了一点。 她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异状。 不仅仅是在刚才被对方抱着的时候,而是更早之前在奥格登森林时……或许她早就已经意识到了。 缇菈猛地抬头,氤氲着水气的鎏金色杏眸,正好和一双微微瞇起的深邃蓝瞳对个正着。 那双眼睛的颜色很漂亮,平日是晴天般的蔚蓝,偶尔则是海面般的深蓝,又或者是一瞬间出现过的冰霜般的淡蓝,像宝石原石遇上光时会折射出不同的色调似。 它们因着情感的变化,带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哪一个她都很喜欢,发自内心的喜爱它们流露出的熠熠神采——因为无论那双眼眸是什么颜色,那中心的光芒就如同夜空的繁星,即便再怎么微小也不曾黯淡消失。 然而,此时那双眼睛里,从不曾完全熄灭的那点光芒却混浊不清,藏在深处的情绪,一如这个人脸上此刻复杂的神情。 那张满头大汗、略显苍白的俊颜上露出一副仿佛在强忍着某种痛楚的,快哭出来似的表情,紧抿双唇和微蹙的眉心,看着好像还有什么道不清的情绪掺杂在其中……艰涩难懂。 几次遇到危险时都是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在保护着自己,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哪怕自己年幼时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他的喜好和兴趣,他的家人和朋友,她却一概不知。 命运的相逢 第144章 悲怆之音1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而如今她所知道的,与他有所关联的人,仅有零一人; 至于他的弟弟明沂…… 好吧,四海商队的叶少主她更不熟,先不提她家交友圈神秘的搭档与对方的关系,她和这位少主的交集也就仅止于上次的艾迪尔之行和这次远行而已。 “……” 明知自己现在出不了声音,却突然的,很想要轻唤眼前这人的名字。 只不过当她轻轻启唇时,缇菈忽然愣了一下。 方才在张开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喊着谁的名字,夹杂在悲怆之音的悲凄音色中模糊难辨。 原以为是自己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但其实不是,尝试发声,喉咙依然只能发出一点点微弱的气音,说不出一个词更别提完整的句子。 再者那个细细柔柔的嗓音听起来既陌生,又有点熟悉,却不是她的声音,而且她并没听清楚它喊的那个名字的发音;话虽如此,她却隐约有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声音是在喊着身前的黑发青年。 赛迦那双与常人无异的瞳孔忽地一缩,猛地抬手摁住太阳穴,紧咬着下唇,曾平复一时的气息像解开不开的毛线团那般混乱不堪,缇菈见他身形有些不稳连忙去扶,两个脚步发虚的人互相撑着才不至于狼狈倒地。 她不明白,明明这个人连更重的伤都能恢复如初,行动自如,那为什么此刻他还会感到痛苦? 是因为那个旋律吗? “伊斯特小姐就不想问问那位吗?关于他是如何从黄泉活着归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种反应不太正常,既没有情绪崩溃也没有愤怒质问,完全出乎罗可的意料之外,所以那位主教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些话乍听居然还有点不依不挠的意味。 忽然听闻此话,缇菈暂时放下对某人的担忧,也顾不得胸口那持续的闷痛,蹙眉看向那位看起来就满肚子油水的主教,不懂他为何要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如果能够知道的话,小姐您或许能够救那些人,抹去己身的罪孽……” “那些人”……是在说谁?谁要拯救谁?抹去什么罪孽? 缇菈挑起一边的眉头看着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的主教,用生动的面部表情来表示她真的听不懂主教大人在打什么哑谜。 “……不……不要……听……”耳边冷不防传来青年微弱的声音如此低语着。 什么……不要听什么? 那声音弱的像是在喘息之间好不容才吐出的一口气一样,那三个字说得既迅速又微不可闻,她压根儿没听清楚同伴的话,就听见主教接下来的话。 话里话外,俱是不怀好意的气息。 没能回来是……什么意思?身边那个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蓦地环紧,力道大得让她觉得连骨头都要位移。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一边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一边继续道:“这就是敝人为什么没能及时出现挽救城主大人的缘故,伊斯特的小姐啊,您可知道您的力量……害死了七条人命呢。” “……!!!”缇菈闻言,一双杏眸顿时瞠得老大,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害死了人? 心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她旋即大力摇头,不相信这个同样虚伪做作的主教大人所说的话,但是…… 没由来地想起了第一次能力暴走时的情况,空间移动的当下,在自己身边的伊莉丝和阿奇拉也一并被卷了进来,自己昏迷了将近两天; 可是这次能力暴走,当她在空荡荡的教堂苏醒时,身边却没有半个人影。 而这一次,她只昏迷不到几个小时,甚至可能更短!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空间转移的缘故吗?但是这跟罗可主教说她害死了人有什么关系? 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犹如从最寒冷的严冬而来的一场风,冰冷刺骨,通体发寒,而脑中也跟着这股森冷寒意生出一个不愿相信的假设——她从没有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如果说,她第二次的空间移动并不算完全的成功,而是一半失败的话……那转移失败的结果就是—— 还没想象到失败会导致的后果,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便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答案。 “那些人全死了喔。只一瞬间,被强烈扭曲的空间从头到脚搅碎了身躯,血肉四散,要埋葬他们花了我们不少的时间,因为找不到尸体,也找不到可以辨别身份的证明。” 罗可脸上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笑意,道:“是小姐您体内的那份力量杀了他们。” 最后这一话仿佛有某种强劲的吸力,缇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在转眼间就被抽得一干二凈,几乎是半跪在地;若不是赛迦的手还紧紧箍着她的腰,怕是要直接瘫坐下去。 她……真的杀了人了……她杀了人…… 有人死了……因为她的关系…… 冰冷刺骨的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下来,少女心中一边反复的这样想着,一边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放空的双目死死地盯着看。 好似能从这双干净整洁的手上,看见上头不存在的大片血迹。 流光溢彩的金黄宝石骤然失去所有璀璨的光辉,一如辉煌的太阳被漫天的乌云笼罩禁锢。 “愿神赐福于那些可怜的同胞,救赎那些无辜的灵魂。”费茵城的主教还双手合十,微微仰头,一脸虔诚地念着再简略不过的祝祷词。 “混……混蛋……”赛迦微微喘气,忽视那个脸上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悲伤的男人,深邃不见底部的深蓝色眼眸死死盯着黑衣人手上的那个八音盒。 凭着原本那个赝品的劣质音律,他本来是能将影响降到最低,要不是那个声音的音色被调整得更相似…… “怎么?恶魔先生难道是对这个八音盒很感兴趣吗?”罗可注意到赛迦的目光,伸手拿过那个仍播放着旋律的木盒,煞有其事地道。 “你们到底晓不晓得使用了『那个』……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缇菈和莱特都不晓得,那首被他们称为“悲怆之音”真正的力量,还有会带给他人什么样可怕的影响,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而那群家伙居然就这样毫不顾忌地将它拿来使用—— 可清楚归清楚,此刻光是要保持自己的站姿,还有不让一旁的少女跌坐在地上已耗掉了大半的心神和力气,气息一时半刻调节不过来,也无力对那个八音盒出手。 而且…… 青年眸光微动,将目光投向另一端——那边似乎陷入了僵持,没有主教的命令,围着七人的那群人一动也不动,而被包围的北斗七星顾忌着明显不能行动的首领,也不敢轻举妄动。 凝视着被同伴围在中间的那个身影,赛迦眼帘微敛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轻轻“啧”了一声,将瘫软的女孩往怀中带了带; 后者眨了眨眼,失神的眼神缓缓重新聚焦,太阳被遮掩的光芒却始终不曾出现。 “自然是晓得,这可是来自于那位大人的馈赠,是一种血脉相传的力量,崇高的神力。”主教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那个八音盒,像是捧起某种不容玷污的圣物一样,终于不再假慈悲的脸庞露出了异样的光辉。 命运的相逢 第145章 悲怆之音1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男人脸上的诡异光彩,少女印象颇深……不幸惨死的城主在彻底发疯之前,也曾露出这样的神情:充满敬佩的,又有点朦胧飘渺的神色,像是沉浸在某种喜悦的幻想时会露出的陶醉表情。 缇菈神情仍有些恍惚,仿佛刚从寂静的冥府爬了回来,五感尚未完全恢复,以至于她虽能听到罗可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却像是左耳进右耳出一般,难以在脑中留下深刻的痕迹。 费茵城的主教开始将这首旋律的诞生过程娓娓道来。 首次研究出“它”究竟有什么效果,是在三年前的波德镇。 这首曲子不知为何,谱写出来后就是低沉悠扬的音调、悲戚哀伤的音色,甚至能与生命的气产生强烈的共鸣,进而影响生物的感情,迫使闻者想起最痛苦最深刻的回忆。 所以,他们当时将其称为“悲怆之音”。 很可惜的是,临床实验刚进行没多久,波德镇的地下基地就在一场意外的漫天大火中全烧没了,参与这场研究的大半研究员与祭司全都死了,只有他因为被那位大人召回而逃过了一劫。 现在这首旋律是经过那位大人的协助重新改良,并加强了那股影响的力量——因此不是人人都可以听得到,只有被研究员称作“被选中的人”才听得到。 这项重启的研究实验,依旧以原本的研究代号来称呼。 然而,他私底下和那位大人都以“魂曲”称之。 ——只因为他们偶然发现了,这首旋律真正的力量,足以影响一个人的精神与灵魂。 也因为如此,连环命案中的那些受害者,之所以在死前都有一段时间精神异常,言行举止判若两人,就是长时间听着这个魂曲,并且对之产生了强烈共鸣的人。 至于为什么都会死在蜘蛛魔蝎的爪下,则是因为这头魔兽也长期浸淫在这首旋律之下,因此它会本能寻找那些同样受到这首旋律影响的人的气息。 “虽然你们三位都受到了魂曲的影响,然而,只有那位龙族血脉的孩子受到的影响最为明显,而它所表现出来的龙化与暴走,才是这个实验最完美的结果。”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惜,还没能来得及研究一下他的精神还有灵魂状态,龙化居然被解除,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那张表情异常失落,看上去是真的很惋惜;赛迦见状双目忽然微睁,瞳孔先是略微放大,接着立马缩小,手上的力道跟着不自觉加重。 “嘶……”腰际突然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的痛楚,还有传进耳内的关键词,让缇菈的眼中总算浮现一点点微光。 但是脑子仍乱得像一团浆糊,她还没有恢复思考的能力,去回想罗可方才那一番话的意思,这位主教大人的视线骤然一转,移向被他的手下团团包围的那几个人,也不再使用自谦词。 “但是,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大惊喜啊,传说中活跃于皇灵历时期的北斗七星是真的存在,不仅如此,还有人会对这首曲子产生反应。而且——” 随着他所说的话,那张脸上的笑容、陶醉和失落都慢慢消失无踪,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猛然抬头望向自己的天枢,眼神冷若冰霜,仿佛在看着某种低贱之物一样。 “最令我意外的是,没想到被人视为毁灭者『最忠实的追随者』的北斗七星里,竟然有人的身上会带着守护者的气息和力量。” 罗可主教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咬着重音一个字一个念慢慢吐出来,像是一把榔头将这些话重重敲进缇菈什么都留不下痕迹的大脑里,将她的意识敲醒了大半。 “欸……?”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乱成一团而死机的大脑在听到了关键词后,重新运转起来,缓慢的,迟钝的,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时发出喀喀喀的声音。 他刚刚……说什么? 守护者的……气息和力量? “不过也用不着我动手,反正你们被逮捕后肯定很快就会交给那位大人处理。”主教摸摸不知多少层肉的下巴自言自语,眼珠子又转了回来,落到赛迦怀中的缇菈身上,垂涎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刚好我也想研究一下异常免疫系统是怎么样的诅咒,那位大人说文献上的数据记载太少了。他这么循循善诱着,赛迦神色顿时变了几变。 而随着他的动作与话语,剩下那些护在他身旁的黑衣人也朝两人步步靠近,大有赛迦敢抵抗或是主教一声令下,就立刻上前进行抓捕。 感觉到环在腰际的力量骤然增强几分,勒得缇菈险些喘不过气。如此不自然的反应,让她心中浮出一丝丝的疑惑。 总觉得从费茵城的主教大人说出“北斗七星中有人身怀守护者的气息与力量”这句话开始,赛迦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 稍稍偏过头一瞧,便发现青年的目光直直看向前方,面部略显紧绷,神情凝重,斗大的汗水自额上滑落,瞳孔微颤,看起来不像是痛苦,反倒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在害怕什么? 缇菈浑浑噩噩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疑惑,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发觉青年在看的,并不是那些黑衣人也不是罗可主教,更不是被包围的北斗七星,而是……罗可他们身后的大门? 青铜色的门扉看起来十分沉重,而上头镌刻的纹路很眼熟……依稀就是自己昏迷前看过的那扇大门。 “从黄泉活着归来的人啊,还是一群魔物的宿主,究竟你那一身异常自愈能力是诅咒的效果还是魔物的缘故,我很想知道啊!你的灵魂是否出卖给了地狱还是恶魔——” 一声拉得老长的尖锐噪音骤然破空而来,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将绣着悲哀痛苦的漆黑锦缎无情割裂。 原本悠扬悲戚的旋律被一声这不和谐音搅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碎片狠狠插进耳膜,贯穿了心脏,叫本就痛苦的人更加痛不欲生,像把钝刀磨着一根根神经。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的罗可,眉头一皱,回头看向来时的大门——那个绵延不绝的噪音正是从那扇门后传来的,不知是门的隔音太好还是隔了段距离,音量并不大,却十分扰人。 “啧,那些守在外面的人干什么吃了……” 眼看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因此什么表面功夫都省了,主教大人顿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一边命令自己身边的属下,一边接过对方手中的小木盒:“去看看外头出什么事。” 当人应声去查看后,他又想了想,认为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并非良策,毕竟城主官邸的职员和城内教会的祭司不全是他们的人,若是那些人去巡守队通报可就不好…… 于是他的目光转向被团团包围的北斗七星,下定决心,直接大手一挥:“先把那几个抓起来吧。” 话音方落,就准备继续去对付另外两人——虽然有魂曲在手,几乎是不死身的恶魔之主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它身边还有个正要觉醒的伊斯特后裔。 命运的相逢 第146章 一体两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空间的能力暴走不算什么事,但是没有成功导致的空间扭曲才真的会要人命,看看那些尸骨全无的杀手们吧,这要是一个没弄好他和手下的人就全完了。 如果北斗七星没来掺一脚碍事的话,本来还可以用魂曲操控那头龙来对付恶魔之主……算了。 谁知当那些黑衣人领了命,纷纷抽出武器就要向七人进攻时,最中间的那个人猛地低头将怀中的人用力抱紧,缩起身子,看上去异常瘦弱娇小的身躯竟突然一阵莹蓝色的光芒大放,漾出如巨石投湖般一层一层的涟漪。 那阵向外推出去的光芒远比起方才温暖柔和的光晕更加刺眼,也更加蛮横,溢出的层层波纹就像打上沙滩的凶猛海浪,骤然刮起的强风,将除了北斗七星外的一众人等毫不留情全撞飞出去。 有的人直直撞上墙壁,也有的摔在地上摔得四脚朝天,总之,一时半会儿没一个能起得来。 不要说看呆的罗可和其他没有被波及的黑衣人,就连神智有些不清的缇菈见状也惊愣在原地,在场的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只除了赛迦。 黑发青年对于这场风云突变,不过稍稍瞥了一眼便重新将视线转回那扇大门,神情略有些阴郁沉重,瞳孔微晃的深邃蓝眸中带着的,是与以往任何一次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满满警戒。 那阵莹蓝光芒来得去散得也快,前后不超过五秒,待光芒散去后的中心,那个仍抱着青年的人仍旧缩着身子…… 事实上,打从莱特恢复人形后他就没有起身过,而是跪坐在地,身躯一直在微微颤抖,且愈发严重,此刻已抖如筛糠。 却没有人知道他在颤抖什么,至少思绪停滞的缇菈是不晓得,而罗可则是…… “怎、怎么会……这不可能!”费茵城的主教像是想起了什么,短胖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个人,小眼睛瞪到极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大概是缇菈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失态。 “这、这是高等的妖精族才会的精神干扰,你小子该不会是——” 这回他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就被一声更加尖锐凄厉的声音冷不防打断。 此时仍清醒的众人,皆为此一愣。 ——因为那是人发出的惨叫声。 “混账东西!” 听到那声极其惨烈的叫声,罗可在愣了几秒后,表情扭曲了一瞬后咒骂出声—— 不知道是因为连续两次被打断话,还是因为看到自己的手下倒了一大片,觉得自己受到侮辱,那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当大门被推开的声响再度传来的那一剎那,他脑中浮现的念头就是马上去训斥办事不力的手下。 怒火攻心的他大骂了一声,反应竟比训练有素的手下都快上几秒,此刻那些人因为接连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而尚在走神,他就已经黑着脸一边转身,嘴上一边恶狠狠地训斥。 “连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这些雇佣兵还不及我培养的死士,真是一、群……” 话才说到一半,他仿佛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神情蓦然一滞,口中也突然没了声音,嘴巴依然开开合合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经过主教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大骂才回过神的黑衣人,也在看清楚那扇敞开的门中央的身影,都再次愣住了,手中的武器“叮呤咣啷”的全掉在地上,声音特别响。 北斗七星的其他成员也看到了大门那边的情况,不过比起那副让主教与其手下们震惊得不能自已的场面,他们没有放上太多的注意力,选择先将跪在地上发抖的首领和他怀里的人迅速拉起来。 一时间,所有声音仿佛跟着主教戛然而止的话因一并静止,弥漫在场上的除了一片诡异的静默外,只剩断了线的水珠啪嗒啪嗒,不断滴落在石地上的细碎声响,在瞬间沉默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嗯?”只有缇菈反射性应了一声,神情还有些愣怔。 这会儿她的反射弧才从那阵稍纵即逝的炫目蓝光转移到主教大人那声不可置信的大喊,正要移向对方刚才的怒喝,还没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反应较之众人,足足慢上了好几拍。 直到箍在腰间的那股力道一瞬间收得不能再紧,仿佛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强烈的不适感才让她的思绪真正置身在当下。 不满的眼神刚要瞪过去,她便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好似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先剑拔弩张的紧绷氛围消失,取代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僵滞感; 待察觉到一干人等的目光明显正齐齐看向某一处,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 一个逆着光的黑色身影,静悄悄地伫立在敞开的门扉中间。 ………… 来人低垂着头颅,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一手持着一把在昏暗中银芒闪烁的长刀,长长的刀尖很自然地垂向地面,另一只手则抓着什么东西拖在地上,前进的步伐略有些不稳,行进间微晃的身形像是酒醉意识不清的人。 他的身后并非出口,而是通向另一个实验室的唯一要道,也就是缇菈误闯的那个通道。此刻一股冷空气夹杂着某种刺鼻的气味,随着他缓缓踏出第一步时一并蜂拥而入。 于是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刺激人的大脑,血气味如此之重,令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幅尸横遍野的惨烈场面。 然而,他们看到不速之客身后的景象时,那个瞬间,饶是这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也不免有几个当场吐了出来。 那里原本是一条未经过多加工的通道,土壤墙面,上头悬挂着一盏盏暖黄灯光,让整条通道看起来是整个冰冷无情的地下基地中,最富有人情味的部分,这也是为什么辛勤的研究员们经常驻足于该处,甚至连祭司都喜欢待在那里闲话家常。 只不过,此刻这个充满暖意的地方,无论是满是缝隙的地面、刀痕遍布的墙壁还是天花板,都被大量鲜红的,明亮的不明液体,上上下下重新粉刷了一遍。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已没有一处是熟悉的土黄。 而点缀在其中的,是大大小小的可疑块状物。 定睛一看,支离破碎的四肢、身首异处的躯体、被剐得面目全非的肉身……还有一两具破布娃娃一样插进尚在摇晃的灯具中,发出肉块燃烧时独特的滋滋声。 每一个看清楚那个画面的人,鼻尖仿佛能嗅到烤肉烧至焦黑的味道,混杂在浓稠的血腥味之中。 这样支离破散、血流成河的场面,比五马分尸的死法更加惨无人道,五马分尸最多也就六大块。 更恐怖的是,虽然死状略有不同,但凡有头的尸体——或者只剩下头的都齐齐面向这里,不论是双眼俱在的还是单剩一只眼睛的,全都无一例外的大张到几乎爆出眼球,死不瞑目。 在那些勉强还能辨识五官位置的脸上,每一个都是带着惊惶万状、不敢置信、恐惧至极的神情。 仿佛是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遭人斩首,最后看着这个人向着同伴的方向缓慢走去时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把长刀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看到那个人右手所持的长刀上,鲜血正一滴滴缓慢流下,一群黑衣人当即便意识到那把刀就是对方唯一的武器,也更加不敢相信单凭一把刀就可以迅速“制服”外头至少二十名以上的雇佣兵和杀手。 命运的相逢 第147章 一体两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人的左手上居然还提着一具无头尸,空间陡然静默下来时听到的水滴声,就是从那个干净利落的断口处滴滴答答流下来。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因为角度问题,缇菈并没有看到通道内那幅无比残忍的画面。 但是这不妨碍她在看到那些黑衣人如此剧烈的反应后联想到多么血腥惊悚的场景,更别说那个人还直接提这那样的尸体走了进来,直接为脑中的画面增添几抹艳丽的血色。 一如她手上不存在的鲜血,鲜红明亮的能灼伤双眼。 与神情茫然地望着双手的她相比,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的主教大人可就相当不幸了。 他不仅迅速地认出了对方手中的无头尸就是自己刚派去查看外头的手下,还站在绝佳的位置看清楚信道内的景象。 如此惨绝人寰的炼狱之景,几个小时前才处理过那些因为空间扭曲而惨死的主教见了都不免神色瞬息万变,先是变红色,跟着变成青色,一秒后又转为白色,活像个大而圆的调色盘。 因为空间极度扭曲,身躯惨遭撕裂的那些人都直接被搅成了肉末,不管怎么看只能看见遍地血迹,几乎找不到比一截小指头再大一点的尸块。 若不是罗可用监视水晶目睹了一切,就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得到地上那大片血迹,其实就是好几个人的身体残骸,当下他立刻就把和城主一起吃的下午茶全贡献给大地。 而此刻,比那样的场面更加……的画面,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放在他的眼前,即便腹中空空,他还是猛地捂着嘴撇开头,干呕起来,脚下不由自主地向着缇菈他们那个方向节节倒退,大概是因为那里有尚是清醒的手下在。 ——这是身体与生俱来的,趋吉避凶的本能所产生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主教大人穿着一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洁白教袍,衬着那副脑满肠肥的肥硕体型,放在一群穿着深色衣物的瘦子中间本就突兀,此刻又蓦然的移动更是显目,立刻便吸引到那个步履蹒跚,缓缓前进的人。 对方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宽大兜帽下的脸庞,正好与罗可面对面。 这名浑身血气的不速之客一身漆黑的连兜长袍,衣服已经有点破破烂烂的,特别是袍子底部,但意外的很干净,没有沾染污渍,光亮的表面看得出是上好的布料。 只不过低着头的动作还有罩着宽大的兜帽,再加上方才背光的缘故,叫人一直看不清他的长相。 事实上,当他不再背光也终于抬起头后,仍然没有人能看见他的相貌,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因为这个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把整张脸全给遮住了。 纯白色的面具与黑色连兜大衣,乍一看过去,这位不明人士的穿著打扮就跟几位北斗七星几乎一模一样。 尽管如此,困境解除的北斗七星反而显得更加戒慎,除了分别扶着首领和莱特的二人外其他人都面朝大门迅速摆出应战的姿势,每个人都是身躯紧绷的姿态。 与那边六个人的打扮唯一的不同,便是此人脸上戴的是一张白狼面具。 此刻那双镂空的“眼睛”,正好同主教对上了眼。 对上的那一瞬间,空洞中忽地燃起两道灼热的猩红光芒。 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后者却当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后退的脚步加快直接撞上几位反应不及的手下摔作一团,仿佛看见此生再也不想看见的景象。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给吓了一跳的缇菈,目光从双手上抽离,在抬眸看见那副面具后也不由得一怔,略有些模糊的视野中,唯有那张纯白的狼面很是眼熟清晰。 这么一抬眸,稍微恢复点光彩的鎏金色眼眸刚好同那双诡异不祥的赤红光芒对个正着。 那个人没有去看和手下跌坐成一团的胖主教,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那一刻,缇菈忽然感觉到,那只环在腰际的手臂一瞬间绷紧,全身僵硬得像一块花岗岩,跟着是一阵弱不可察的颤动。 眼角余光偷偷觑了一眼身旁的青年,意外发现后者微微低下头,神色僵硬发白,嘴唇抿成一道死板的直线,摇晃不止的深邃蓝眸中是猛然缩紧的黑色瞳孔,仿佛在经历着某种巨大冲击。 从没看过赛迦这副胆怯弱势的模样,就连刚刚被主教大人短暂的压制都没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因为这个人吗……? 脑中浮现这样的疑惑,她的注意力重新移回至那名依然盯着自己的人身上这样想道,无论是表面上还是精神上都异常淡定。 不用刻意感知,她也能感觉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强烈气息,带着浓浓血气的阴冷寒气,这个人披着一身凛冬的风霜化作的披风,化作了千年不化的蚀骨寒冰,令人闻之色变,胆战心惊。 按照迄今为止的反应来看,自己应该是要感到害怕的才对……可当她在那股浓郁血气中嗅出一丝淡雅的熏衣草香时,心中却陡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 这个独自站在那里的人,在她眼中,不知为何,看起来就像找不到家的迷路小孩,孤零零的站在一处荒野上,茫然若失。 更神奇的是,当她再一次与那个人对上眼时,一股熟识的悸动忽然涌上心头动……那种压抑不了想要将对方揽进怀里的念头,曾无数次的出现。 若非赛迦还紧箍着她的腰,她大概会情不自禁地向着对方走去吧,缇菈有些出神地想,目光仍紧紧锁在那个人身上。 冷不防地,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正含糊而迟疑地喊了一个名字。 那个低而微弱的嗓音略带不甚明显的颤抖,因此缇菈没有听清楚,但也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嘶哑的像是许久未曾开过口,踌躇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是梦中那个身披孤寂与黑暗的,死神的声音。 若说刚才这个人的气息给她的感觉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当他一开口,在一瞬间,则变成一个遗失心爱之物却遍寻不着的幼童。 见她神色未变也没有开口,那个人又自顾自地摇头晃脑,扔下手中的无头尸,像是感到某种痛苦似的压住面具,低声若有似无的呢喃,可声音却变得更加清晰:“不、不对……你是……这气息是……盖迪恩……?” 盖迪恩…… 那是神话中出现的一个神兽的名字,是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的守护兽。 无论是在正史纪录,还是在民间野史中,所有的文字与画像皆有记载,他是一头有着黄水晶般眼眸的巨大黑豹,乌亮的皮毛上有着明亮璀璨的金色纹路。 能如此直白地喊出守护者麾下神兽的名字,那么这个人是…… 就在她的神情因为思索而露出一抹怔忡时,那名不速之客忽然握紧手上的刀提步向她走来,摇摇晃晃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活像是徘徊于人世间的亡灵,犹如行尸走肉般。 略为踉跄的脚步依旧呈现一种虚浮无力之感,速度也没加快多少——缇菈发觉当他迈开脚步的那一刻,赛迦的气息紊乱一瞬,抽动的手臂似乎想拉着自己倒退,却又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行动。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威压感忽然明显增强许多,来者不善的气息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仿佛身上骤然压下无形的巨石,唯有栗发少女神色平静,好似全然不觉。 只不过,她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步履维艰的朝自己走来,但是有人却无法像她这么淡定。 命运的相逢 第148章 一体两面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眼见对方跟自己的距离似乎在慢慢缩短,半个身子仍压在自己属下身上的罗可主教忽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一边不断向前挥动双手,一边像疯狗乱吠似的大吼大叫着“不不不你不要靠过来!”、“不要杀我啊!!!”或“还不快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大胆狂徒!”、“我可是区域主教!你也敢对我动手!”诸如此类颠三倒四的话语。 “蠢货……”缇菈听到身旁的青年看着主教的洋相低低骂了一声,语气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淡漠,“所以哥才说了啊……知不知道『那个』会带来的后果。” 主教响亮的吼声将赛迦的低语完全盖过,几乎整个场上都回荡着他的声音,那个人却恍若未闻,最多只是脚下一滞,微微偏着头,似乎是在思考这个男人的话或是为此感到困惑,不过一秒的时间复又迈开脚步。 罗可顿时叫得更大声了,也不顾一旁手下想将他扶起来的手,只是兀自挥舞着双臂,仿佛这么做就能阻止对方继续前进,几名黑衣劲装的属下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体重超标又不停乱动的主教大人扶起来。 只听得一声“趴嚓”骤然响起,细小却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那个人再次脚步骤停,低头凝视着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小木盒。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气敛神,噤若寒蝉,连满脸鼻涕泪水的主教大人都在木盒脱手的那一秒安静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那个人有何反应,罗可见状有心想把八音盒拿回来检查一下——那东西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呢,刚才落地的那一声听起来很不妙,而且他也没关闭按钮,要是摔坏了可得心疼死。 可他又不敢贸然靠近,只得站起来推着身旁一位心腹手下,示意对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东西拿回来。 那位刚才被主教当成肉垫的倒霉属下其实也很害怕。 因为对方明显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还是高手级别的存在,那种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会本能将自身气息降到最低的行为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在他以那种方式登场后,这种反射能力也没什么用了),可骨子里那股无法彻底散去的煞气仍是让长年接受训练的他下意识感到恐惧。 但是上司的命令又不得不从……只好在一干兄弟同胞的打气眼神下鼓起勇气,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靠近那个看起来像不会动的布偶一样的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位壮士的一举一动。 好不容易终于摸到那个八音盒并将之小心拾起,那位属下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张面具,而是保持面对他的姿势慢慢向后退。 倒退了好几步,发现自己已退出一段还算安全的距离后对方依然只是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也没立刻放松警戒。 而见东西顺利拿回来,罗可面露一丝欣喜,在心腹离自己只剩五步的距离时,几乎是用气音道:“快,把它拿给我。” 那位心腹这才转身,一边保持万分警戒一边检查着手中的八音盒,想先确认是否有损毁,赛迦却忽地变脸变色,口中不住低骂了一句“蠢货”,只有缇菈听见,也同时注意到他的右手迅速伸向一旁,在空气中做出张开虚握的手势。 变故就是发生在这瞬息之间。 那一瞬间,缇菈只有感知到对面原本莫名沉寂下来的气息骤然爆开,一阵比刚才强大数倍的威压夹杂着尖锐的杀意,裹挟滚烫的高温热气朝自己这里张牙舞爪袭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道红得发黑的光芒一闪而过。 旋即一个黑色的物体包裹在凌厉的热风中从跟前迅速扫过,速度快得连视觉无法跟上,她没能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腰间顿时一轻,空气以及什么东西被利刃割开的声音接连传入耳中,咻咻两声后跟着是噗滋噗滋的好几声响起,最后断在猝然响起的一声“锵”之中。 前后不过就是一个弹指之间的事。 事情发生太快,反应迟钝的缇菈第一时间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只是神色愣怔地看着面前涌出数道“喷泉”——血红色的,从一具具眨眼间便没了头颅,尚且维持站姿的尸体颈部喷涌而出。 呆滞的目光缓缓游移着,望向前方几步远外的黑发青年,他的右手是一把苍蓝色的,将前臂完全覆盖住的奇怪武器——缇菈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把陌生的武器并非他惯用的爱刀,从外型来看姑且算是一把大型长剑。 还有对面与他正僵持不下的……被那个人单手拿着的,一柄巨大的黑色镰刀。 银白刀刃淌着鲜血,与镰刀上头暗红色的火焰纹路交织在一起,滴落到赛迦手持的苍蓝色大剑后,竟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夹杂着尿骚味的浓郁血气近在咫尺,毫不客气地钻入鼻腔,刺激胃袋,她猛地捂住了嘴,感觉胆汁和胃液快要一并吐出来了。 下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呜咽,她捂着嘴低头一瞧,跌坐在自己前方的,是正抖得浑身肥肉都在晃的罗可。 仔细一看,主教的白袍胯间那一块被淡黄色液体浸染……血气中那股骚味的来源不言而喻。 “唔……”赛迦紧咬着牙关,满头大汗地用大剑死死顶着那把巨大无比的镰刀,还要小心不要让刀刃戳到自己脑袋上。 身前这个人看似只是单手随意地挥舞着镰刀,但事实上,他还得一手抵着剑背,用上全身的力气去顶才不至于整个人失重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且镰刀上的力气还在加重,超乎想象的重量让他的双腿以至于全身都在微微发颤,缇菈也从他微颤的身躯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乍看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实则赛迦这边顶着人家的镰刀顶得很是吃力;反观对方,单手稳稳举着镰刀,一点都没有因为敌人使劲的抵抗而动摇的倾向。 从赛迦的姿势来看,大抵是在那些黑衣人(她尽可能不去看那些纷纷倒地的尸体)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首的那一刻冲出去制住对方的下一波攻势。 至于罗可主教……大概是运气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危机才本能的躲了过去,但缇菈宁愿相信,这个人只是被一开始爆出来的剧烈杀气给吓到腿软跌倒(尿裤子)才恰好躲过一劫,不然没道理那些训练有素的心腹都被砍了,这个外强中干还欺软怕硬的家伙怎么就没事。 “呜哇啊啊啊————————!!!!” 谁知下一刻,这个人忽然一边高声尖叫一边用一种与那种体型并不相符的敏捷力跳了起来,缇菈被他这个行动吓了一跳。 随后就见这位主教大人以不合理的速度爬腿狂奔起来,口中还不停大喊:“快救我、救我啊!救命啊!!!我还不想死啊——————!!!” 缇菈看得瞠目结舌,而赛迦见状双目一瞪,也顾不得惊讶或是口出嘲讽,当即冲着那个肥胖的背影严词厉色的大喝一声:“猪头!不要往那边跑!!!” 命运的相逢 第149章 一体两面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愤怒的语气中,还掺杂着几分着急与慌乱。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原本正在看着他的人已经循着骚动转过头,看见了主教的背影——还有他奔去的目的地。 身前那股杀意满满的气息蓦地一阵剧烈的震荡,仿佛受到偌大的冲击,一眨眼,那个黑色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加诸在身上的重量也陡然一空,青年差点因惯性向前摔倒,在脚步踉跄着稳住自己的身形时只能来得及大喊一声。 “缇菈不要看!!!”却是对着身后的少女说的。 与话音同时响起的,是数道利刃迅速切过物体的声音,以及熊熊大火瞬间燃起时的炫目火光。 缇菈没能来得及闭上眼,就目睹了一切。 彼时那个主教跟他们已拉开至少十来步以上的距离,可那个手持镰刀的不速之客几乎是在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宛如瞬间移动一样,一个眨眼就出现在罗可身后。 镰刀毫无迟疑地斩下,在空中霎时划过数十道夹杂着银白的黝黑光痕,每一痕划过就带起了一片血花。 没由来地忆起主教大人刚才说过的,自己能力暴走后空间转移失败造成的后果,与眼下这副的血花炸开的景象大概有过之无不及。 支离破碎到看不出原样的肉屑在最后一刀下,“轰”的一声烧了起来,满目的红,像绚烂的烟花炸开后四散的花火,又像飘落在空中的血红樱花,带着灼伤肌肤的高热。 毋需常理中的易燃物,那些可疑的“火花”一触及到地上无数焦黑的躯体与积水般的大片红黑液体,火势立刻一发不可收拾,烈焰从四面八方轰然升起,将剩下的人包裹在灼目的火海之中,火光冲天,须臾间便将整个深蓝石壁打造的空间染成鲜明的艳红色。 肉块烧焦的焦臭味与浓郁的铁锈味如野兽般互相撕咬着,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誓要在众人的气管中占有一席之地。 缇菈忍着胃部强烈的不适和眼睛因高温而干涩的刺痛,使劲睁大眼想找到赛迦的身影。 黑发青年在大火烧起的那瞬间冲了进去,而反应迟了几拍的她所站的位置刚好在最边缘,火势并没有延烧到这里,可她本人几乎被火海隔绝在外。 眼前凶猛的火焰遮去一切,耳朵里充斥着烈焰燃烧时发出“吡吡剥剥”的声响,隐约能听见死神的镰刀利落收割生命的细碎响声,偶尔,还会突兀地传来兵刃数次交错时的铿锵声。 她一时忘了自己根本发不出声,只是张嘴徒劳地呼喊对方的名字,喊了半晌既听不见青年的回答,当然,也听不见任何人声传出。 这也让她心中潜伏许久的不安、惊慌、恐惧……种种情绪像吸水的海绵不断膨胀再膨胀,压在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心想去寻人吧,可面对这一片再硬的金属都足以熔化的猩红火海却先犯了难。 不说身上的冒险服没有防火功能,她自己也不会用水属性的术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冲过去,而冲过去以后,又该如何在灼伤眼睛的火光中找人。 少女紧握着爱弓,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办法,金黄色的杏眸倒映着燃烧的火焰,分外灿烂炫目的光芒在眼底不断摇曳,迅速颤动,一刻也不曾止息。 火海的另一端却突然高高卷起一簇火柱,犹如被狂风卷起似的直直冲上天花板,炸出点点火花,头上忽然暗了下来,抬头却惊见一台巨大的机械也喷飞出来,直直朝自己砸了过来。 已经慌了神的她连要赶紧闪避都忘记,只是反射性地伸出双手试图阻挡。 霎那间,眼前一阵炫目的金光大放,与火光相互辉映,辉煌夺目,闪得她不得不闭上眼——不然真的会瞎。 重物坠落的声音如期在耳边炸裂,可预期中的撞击与痛楚并没有一并到来。 缇菈困惑地睁开眼睛,便见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笼罩于己身,形成淡金色的光罩,伸手便能触及光的边缘;再仔细一看,上头还隐隐约约旋转着某种符文…… 此情此景,于她而言真是再熟悉不过,在艾迪尔镇也是这层光芒保护了遇袭的他们一行。 伸出去的手相当耀眼,如血管般布满手臂的金黄纹路像是有生命似的,鎏金的河水在其中奔流不止,手背上的日轮图腾正绽放着温暖的光芒,宛若真正的太阳般,和光罩散发出的是相同的暖意。 ——果然那时候的光罩,也是伊斯特一族的能力之一。 这层光晕……她看了看,感知一番后确认这是由大量的炁组成,从自身那些金黄色的纹路与图腾中溢出,温暖的光属性中还带有很微弱的雷元素成分,估计是细小的电流形成了看不见的电网达到保护防御的功效。 而且还会跟着自己走! 走了几步确定这层光罩是跟着自己后,缇菈试探性地靠近火焰,发现暖金色的光无法完全隔绝热度(不至于到烫手但还是很热),却能将无情的火舌阻绝在光罩外。 这个发现让她顿时喜不自禁,这下就能冲进去找人。周身的高温就跟进了烤箱似的闷热,斗大的汗珠自光洁的额上滑落至干涩的眼中,饱含的盐分令双眼一阵刺痛,但是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 随手抹了一把脸,缇菈深吸一口气,朝着熊熊烈焰冲了进去。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猩红色的火焰,贪婪的厉火肆虐,将一切能烧之物全部吞噬,缇菈越看越是心惊胆跳。 明明跑了一小段,却始终没有看到半个人也没听见谁的呼救声,耳边只剩下金属不断敲击的铿锵声愈发频繁响亮,一声接着一声戳进耳膜,狠狠敲在她的不安上。 因为四周火焰传来的温度,自己的体温仿佛也在跟着升高,缺氧和高温,烫得她头昏眼花,黏稠的汗水如瀑布般流下,跟沁出的泪水糊了一脸。 因不安而稍稍走神,奔跑的脚随即就被某个东西绊了一下,一时不察摔了一大跤。 下意识回头看过去,模糊晃动的视野中能看见一块黑黝黝的物体……还不止一块,她的四周仍有一些没被火舌完全吞噬的,每个都焦黑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鼻尖好似能嗅到一股烧焦的恶臭,缇菈马上便意识到那可能是什么…… 在奥格登森林那一夜所见的噩梦,在此刻成为真实场景。 不敢去回想那个画面也不想确认细节是否不同,更不愿思考自己会不会真的如阿贝妮所说的,拥有预知梦的潜能。 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与滚烫粗糙的地面狠狠摩擦一番,摩擦的部位蹭掉一层皮,痛得她龇牙咧嘴;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准备继续向着那些声音的来源前进。 忽而一阵清凉的海风捎带着草木的芬芳涌入鼻息。 四周都是各种东西燃烧后产生的臭气,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这股气味却犹如淤泥中的白莲,清新脱俗,力压群雄,自成一方却不显突兀。 缇菈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气息愣了一秒,因为这股气息给她的熟悉感远比之前感觉到的那次更甚,就好像原本覆盖的那层薄纱被人掀开似的…… ——下一秒,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夹着两人从前方的火墙中冲了出来,竟是穿过那层淡金色的光罩,与愣在原地的少女撞作一团。 冲击力道大,三个人险些一起摔进火焰里。 当那两个人扑上来时,少女敏锐地感觉到那股淡雅的气息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命运的相逢 第150章 一体两面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周遭传来两个呼吸声,近在咫尺,一个轻浅平稳、一个沉重急促,向后仰倒在地的缇菈顾不得后脑的阵阵疼痛,连忙坐起来察看。 莱特!!! 刚睁眼便立即认出摔在自己身边却还没醒过来的那个显眼金头发,就是自家同伴,呼吸平稳,鼻息均匀……让人看了莫名一把火,很想揍他。 至于趴倒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人则缓缓爬了起来,隔着宽大袍子都能看到底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急促地喘着气时还不小心咳了几声……呃,这位穿着一身夜色般的黑袍,脸上戴着刻有日轮图腾的白面具,却不知是哪位北斗七星。 不过,在看到那圈莹蓝色的光晕贴着那副身躯并渐渐转淡,以及对方胸口前绣着北斗七星的图样——同样银白丝线绣成,唯有斗口的那颗是赤红色,她马上便猜出这位就是方才将莱特的龙化解除的天枢。 显然他又救了莱特一、次……嗯,奇怪? 缇菈忽然双目微瞇,目光紧紧黏在对面依旧在喘息发抖的人身上。 对方并没有戴着兜帽。 这可真是稀奇的一幕,因为北斗七星不论斗篷还是衣服都是连兜款式,行动间永远戴着兜帽;而算上之前的两次相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之下,看到他们未戴兜帽的模样(虽然面具还戴着)。 短发,颜色是乌亮滑顺的黑色,像是繁星点点的夜晚一样,发质看上去很软很好摸……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乌黑短发下,微颤的耳朵有着尖而长的轮廓,洁白如玉,衬得其中一耳上碧绿色的耳骨夹十分醒目,款式简约的莫名眼熟。 那是灵族的耳朵。 隔着那张守护者的面具,她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那个颜色带点很浅很浅的蓝,迷蒙的绿在里头晕开,看上去宛若树林中澄澈见底的淡蓝湖泊,里头盛着生机盎然的翠绿草木。 ——只不过,那清澈的湖底深处映照的却是森林的幽暗与静谧,湖上薄雾缭绕,让人无法看清这汪湖水里头的真相,也令盘踞在心头的熟悉感更加强烈。 缇菈忽然有种感觉…… 她好像知道眼睛的主人是谁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脑中有些空白,下意识探出手,想去触碰对方的面具。 后者却迅速地偏过头,向后挪了挪,让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一种异常鲜明的既视感,加深了心中那个猜想。 然而,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 “叽咿————————” 忽闻一声尖锐刺耳的细小杂音,古怪的摩擦声,像是猫爪子刮过墙壁的那种足以令闻者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尖锐……极其耳熟。 大抵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天枢的身体剧烈一颤,不再颤抖不止,粗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剎那间,自他身上满溢而出的恐惧,宛如一座黑黝黝的火山陡然爆发,浓稠的岩浆与滚烫的火山灰喷发,遮蔽了阳光薄云,须臾之间便将纯净的森林与清澈的湖泊整个淹没。 这是缇菈意外感知到的,影像剧烈转变的心像画面。 正错愕着为何心像图景能有这么大的转变时,便看到对方身后的火焰中那道隐隐绰绰的身影,一双金芒闪动的杏眸顿时瞠得老大。 黢黑的身躯,散发的是阵阵象征死亡的阴寒气息;空洞的双眼中,是疯狂骇人的赤红火光。没有脚步声,仿佛是凭空出现;没有呼吸声,宛如飘渺的虚影。 ——带着白狼和镰刀的死神来了。 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穿过火焰缓慢靠近,少女耳边仿佛听到了那个失神的祭司口中不断呢喃的话语。 那个尖细锐利的杂音,正是他将镰刀拖在地上缓步前行时,刀刃刮过地面的声响,也是这个人身上唯一传来的声响。 死神低头望着缓缓转身面向自己的天枢,毫无预兆地举起了镰刀。 铺天盖地的杀气如汹涌热浪席卷而来,当下缇菈的心脏骤停一瞬,迅速伸出手…… 漆黑不祥的冷光闪过,淡金色的光罩霎时碎成点点金光,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声骤然炸开。 ——趴嚓。 当趴在地上的缇菈从恍惚间惊醒时,只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却又好像才不过一、两分钟……事实上,只过了五秒她就因为耳边那一声细微的声响而猛然拉回神智。 甫一回神,便和一双正朝自己看过来的火红色眼瞳四目相对。 那个颜色……该怎么形容,看起来就是一簇火焰在红宝石中尽情燃烧,折射出慑人心魄的猩红火光,但是充填在宝石与火焰中间的,却是晦暗不清的红黑血液涌动。 其中一颗宝石中,火光晃动间,好似闪过一丝鎏光……热浪般的滚烫杀气与冰霜般的阴冷戾气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冰雪消融,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退去大半。 再稍微看向四周,缇菈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下意识“推”出去将天枢纳入保护范围的防护罩,就像豆腐一样被镰刀砍成了细碎的金色流沙,而那位她遍寻不着的黑发青年就半跪在他们身前,手中的苍蓝色大剑砍在镰刀的刀柄上,制住下落的攻势。 ……然而,镰刀的刀尖还是砍中了。 目光顺着被大剑与镰刀刀身交错的位置,一路游移离至离自己的身侧,不过几公分的距离。 ——刀刃的尖端就卡在天枢的面具上,额头的日轮图腾被从中劈成了两半,留下小小的隙缝。 赛迦猛然发力,终于连人带镰刀向后推了一步,然而那条细小的裂缝慢慢地向下延伸,在白色的大地龟裂出一条黑蒙蒙的蜿蜒小路,裂成一条深邃海峡,分成两块的大地被海峡推向两侧。 裂开的面具下是一张茫然怔忡的表情,湖水色的眼眸中透出的是深深的恐惧,洁白的额头沁出了血色的涓涓细流。 那是一张对缇菈而言,再眼熟不过的清秀脸庞。 她愣愣地看着那张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面庞,微微张开了嘴,无声地呢喃出那个人的名字。 ——诺亚。 黑发的灵族少年以瞻仰神祇的动作微仰着头颅,神情仍茫然呆滞,湖水般的杏眸中倒映着面前僵持的两个身影。只是那副纤弱的身躯颤得比赛迦方才还要剧烈,他双唇微微开合着,好似无声的呢喃。 “混账……你想连丫头都一起斩吗……”她听到赛迦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的声音让每个字听上去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 话音刚落,镶在剑柄与剑身之间的一枚圆润的天蓝宝石顿时光芒大盛,一股淡蓝色的气流若有似无的环绕青年的身边,顺着炁的流动缠上大剑,使劲一挥便立即带起强劲的气旋,将死神撞得踉跄后退的同时也将四周虎视眈眈的烈焰弹开几尺,清出一片真空地带。 随后他顺势把大剑举过头在上方快速旋转一圈,卷起剩下的气流,控制它们向外四散形成一圈气旋墙,将几人与重新扑来的火焰隔出一段距离,缇菈目瞪口呆地看着青年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你是想毁了跟他之间的承诺吗!你说过你能控制住不会动这孩子一根寒毛!” 赛迦有些气急败坏地冲着那个堪堪稳住脚步的人高声大喊,语气里似乎还掺上少许的不可置信;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面露一丝困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觉得自己好像误闯了某种修罗场。 “这孩子死了一切就全完了!你听没听到——” 他如此高声的大喊,那个人却置若罔闻。 命运的相逢 第151章 一体两面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只见他身形微晃,甩了甩脑袋重新握紧镰刀,身躯微偻,大有随时再冲上来砍人的倾向,赛迦见状顿时更加怒不可遏,猛地大喝一声。 “安德————!” 听见他难得激烈的语气,缇菈面上那一点点的困惑倾刻间染上一抹茫然,旋即化为震惊与错愕。 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她能感觉得出来青年是知道,甚至认识对方——显然青年先前表现出的各种不对劲的情绪,例如紧张、害怕等,都是因这个人而起的。 但是听到赛迦怒气高涨的大喊着那些话,以及脱口而出的显然是对方名字的字眼,她又觉得事情应该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至少……青年口中的“这孩子”,应该不是在指自己。这么想着的同时,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瞄向身旁仍在发愣的灵族少年。 话说回来,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女生看了也会嫉妒不已。 看着少年清秀忧郁的侧颜,缇菈脑中首先浮现的是这个想法,再想想少年的姐姐,虽然表情与气质截然不同,却也是这样一张好看的五官。 目光一边在对方的侧脸上来回逡巡,一边不合时宜地想着。途中偶然扫过那只微颤的尖耳朵以及耳骨夹时,心头忽然“喀噔”一声。 干净透亮的材质似乎是某种矿物或是宝石,颜色类似于少年的眸色,凑近一看能清楚看见上头镌刻着不规则的纹路,没有多余的加工,就像戒指般的简约风格。 没记错的话,灵族少年的确是有戴耳饰的习惯——虽然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样的,但她很确信自己不曾看过对方有配戴过这枚造型简约的耳饰,而且—— “不是错觉,看起来是真的很眼熟啊……” 当这种模糊的感觉在心中留下了一点点的痕迹后,她看得愈久愈是隐约觉得,灵族少年的侧脸也有些面熟。 那边被呼唤了名字的死神动作明显一顿,半晌,握着镰刀的手乃至全身都开始不断颤抖,一手死死压着自己的面具,像是真被青年唤醒神智似的极力在忍耐着什么——若非他戴着手套,估计能看到手背上全是用力过度而爆出的青筋。 空洞的双目中,那两抹赤红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时不时沾染着漆黑,宛若红得发黑的血液随时会从那两个眼窝中流下血泪,唯有左眼深处那一点金黄毫光愈发明亮。 “啧!果真是不行了……” 赛迦咋舌不快地道,眉心紧拢成一座山丘,脸上犹带薄怒。 “血脉和气息两个抑制条件都成立,意识却已经被吞噬了吗……既然这样……” 他一边举起大剑一边这么喃喃自语,说话时模样也开始产生变化——月光般的银发、第三只眼的图腾与裂纹般的黑纹,顷刻转变为近似恶魔的人类身姿。 化作柔软藤蔓又带尖锐棘刺的黑炁从他的手背流出,瞬息间便将手中的大剑连同上头的宝石一并浸染成黢黑光亮的色泽。 “那么就只能用恶魔的力量来暂时压制它了。”说着转动手中的大剑,卷起的淡蓝气旋裹上了剑身散溢的黑炁,化作一条条黑色长链,锁住死神的双手双脚。 乍看类似于之前赛迦用来禁锢莱特行动的锁链,不同的是,只要死神有一点想挣扎的举动,藏在黑色锁链中的小小气旋便会割伤他,很快的,原本就有些破损的黑袍变得更加破烂不堪。 鲜红的血液自裂口处缓缓流淌,浸湿了原本破烂却没有沾染血迹的黑袍,转为深红的血迹在黑色布料上不是很显眼,但萦绕在鼻尖那股混杂着熏衣草香的血腥气变得异常浓郁。 这是将恶魔的炁和自身原本的风属性结合后的招式吗……缇菈看着眼前这一幕恶魔与死神的角力心想。 这时,死神的面具下,冷不防传出一声又一声微弱的呜咽声,传进了他们的耳里,少女神色一怔,视野黑了一瞬。 因为这个声音不似人会发出的声音,有点像狼的呜咽声又不完全相似,犹如受伤的野兽在哀嚎、哭泣着,如此哀伤悲痛…… 赛迦也听到这个细如蚊蚋的低泣,他顿时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地大喊:“你们两个!快捂住耳朵不要听!” 那一声声低沉的悲鸣宛若一把刀缓慢凌迟着心脏,将闻者心口捅得伤痕累累的同时,也将所有不堪的伤心往事毫不留情地剐出来,呈在自己眼前。 ——就像被毁掉的那首悲怆之音一样,令人不禁潸然泪下,胸口是一阵抽搐的疼痛。 青年的话,这次缇菈依然没能照做。 因为那股来自心口处的抽痛就是一个警讯,身体内部陡然爆出一阵撕裂般的炽热疼痛,手指、手臂、双腿、身躯……尤以大脑感受到的疼痛最甚,整个人仿佛要被看不见的力量撕成碎片。 似乎痛到连眼泪花和鼻涕都流了出来,喉中也有一股灼热的腥甜逆流而出,少女能感觉到汩汩温热的液体汹涌地溢出双目与口鼻,从双耳落下滑过脸颊,在颈侧遗留蜿蜒的痕迹。 在被痛楚挟持之前,缇菈只记得眼前模糊的画面被一道突然乍现的耀眼金光和微弱的淡蓝光辉吞噬,整个世界亮得白花花一片。 随着最后一波剧痛像喷发的岩浆在体内炸开,眼前瞬间一黑,意识沉入大海的深处。 又是那个飘着阴雨的画面。 仰头一看,哪个粗心大意的神在作画的时候打翻了水,将明亮蔚蓝的布幕和柔软纯白的海绵染上一层阴沉的灰蒙,吸足水分的灰胖海绵哀悼着再也回不来的洁白外表,泣下如雨,涕泗滂沱,每一滴都是饱满的,伤心至极的,落在地上的瞬间溅起斗大的泪花。 薄雾让她看不清远方,却能看见脚下,她正静静的伫立在一片薄雾弥漫的荒原。 ——尸横遍野,了无生气的荒野。 到处都是血与水先后流经的淡淡痕迹,支离破碎的四肢躯干,被雨水冲淡的血腥气,一再昭示着此处经历着怎样的枪声刀雨。 她低垂着头,神情愣怔,呆望着那些已然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残骸,脑中一片空白。 前方响起一声凄厉的咆哮,跟着是某种重物倒地的轰然巨响,惊得她猛然抬起头,才发觉笼罩在前方的迷雾不知何时已尽数散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赤红小山……不,那并不是小山,她很清楚。 那是一头怪物。 血红色的肌肤,三颗硕大的头颅,脑后生着浓密黢黑的毛发,个个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锋利的利齿,与身体同样赤红的狭长双目瞪大如铜铃…… 如此狰狞的姿态,宛如传说中来自魔族的地狱三头犬。 面对这般丑陋的怪物,心中却不曾感到一丝惊慌惧怕,只有毫无缘由的莫名悲伤化作滔天巨浪向她席卷而来。 看了那头怪物好一会儿,她突然心有所感,缓缓转过身。 视野中出现一个人。 对方正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看不见长相,只能瞧见柔软的黑色短发,一袭破烂的黑衣……还有略尖的耳朵。 不停颤动的双肩看上去是如此纤弱不堪一击,却能将怀中那个毫无生气的躯体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之揉入体内那般;夹杂在细碎雨声中的,是一声声未曾间断的哽咽啜泣。 这个人平缓的气息随着愈发清晰的呜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石所惊扰,荡起一波波涟漪。 水波中夹杂着种种情绪,悲伤的、懊悔的、绝望的……不可胜数,一次比一次强烈;但是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丝的欣喜、些微的遗憾等复杂而矛盾的怪异情绪,好像此人的精神正处于某种混乱之中。 命运的相逢 第152章 一体两面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远方的天际猛不防传来一声撼动大地的惊雷,这个人颤动的身躯瞬间僵硬,呜咽声也戛然而止,但依然没有抬起头。 积水被先后踩过的跫音在耳畔先是清晰,随后渐渐减弱,最后,就停在自己身旁几步远的距离。 目光下意识地看过去,两名眉宇有几分神似的黑发青年,正失神落魄地看着她身前的少年……她见过他们展露过的自信张扬、桀骜不逊甚至神秘莫测,却从没见过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双眼如黑曜石般深邃明亮,面容更加艳丽的那一位,杏眸中的瞳孔紧缩,身子冷不防晃悠了几下,向着这边迈开几步便近乎无力的跪跌在地。 另外一位……杏核状的双目如晴空般蔚蓝的青年,则少有的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一滴滴的雨水落在他的眼角贴着面颊滚滚落下。 他微微张口,轻声地呼唤着一个名字,声音却在出口的那一瞬间便被雨幕吞没,她没有听清,也没有心力去分辨。 然而,那双略长的耳朵还是陡然一颤,耳朵的主人如一尊牵线的美丽木偶,慢慢抬起脸。 那张满是泪痕,茫然若失的清丽容颜上,镶着的是失去阳光照拂的死寂湖水。 遥远的天际那端,压抑的层层乌云中隐约传来滚滚雷声,朦胧的雨幕后头依稀能看见巨大的漆黑之影,随着雷声一并落下的是响彻云霄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宛若哀悼着失去之物。 跪在地上的那人立刻手脚并用,几乎是用飞扑的方式紧紧搂住少年,脑袋抵在对方的颈间低声哭了起来,是她不曾见过的狼狈模样。 另一位呢? 他仍站在原地,哀痛的神情中流露一抹怔忡,茫然的目光望向远方,双唇微动好似在呢喃着什么。 破损的记忆中,她从未看过……那个人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天空倾倒的雨愈来愈多,荒芜悲凉的景色、悲痛欲绝的情感,都淹没在倾盆大雨之中。 这场大雨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冲散,视野中仅剩白茫茫的雨丝,哗啦啦的声响将所有的声音冲刷干净。 然而,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仍在持续着,在倾盆大雨之中异常的清晰,宛如一招招准确向自己而来的狠戾攻击。 刺向双目,让她视野模糊。 攫住心脏,令她难以呼吸。 扯住双脚,使她难以站立。 拉住身躯,叫她倒向地面。 敲击大脑,将意识炸得四分五裂。 好痛苦啊…… 好难受啊…… 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全身着火似的灼热滚烫,各式各样的疼痛让她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能感受到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在体内各个角落横冲直撞,像是一股强劲的大量电流蛮横地通过名为神经的通道,强硬地撑开窄小的甬道,脆弱的神经受不得如此刺激,抽搐痉挛着。 其中以大脑一波波的抽痛和喉咙灼烧的疼痛叫她最难忍受。 耳边能听到微弱的喘息与啜泣声……她大概是哭了,勉强蜷缩起身子,仿佛回到了幼时得知母亲过世后,一个人整日躲在被窝中哭泣的那段煎熬的日子,直到—— 额头上传来一种若有似无的微凉触感。 就好像有谁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温柔地抚摸。 很像母亲的手……这样一想,鼻尖似乎能闻到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菊香。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想要看一眼对方的冲动,一边尝试分开沉重的眼皮,一边张口想呼唤母亲,想要偎在对方怀中,喉咙却窜过一丝痛楚,只吐出了嘶哑的气音。 被痛楚狠狠折磨一番的五感都是迟钝的,现在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睁开眼后眼前依旧黑茫茫的,只有远方有黑影隐隐绰绰,耳边则是窸窸窣窣的摩娑声,有点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或是什么人在窃窃私语着。 瞇着眼努力看了半晌,待看到面颊退去红晕的害羞月亮从云层后面露了脸,混沌不清的大脑勉强认出那片黑暗其实是深夜的天空后,而幢幢黑影则是被风吹拂的大树,才恍然大悟所谓的耳语声也只是树叶摩擦的声音,鼻尖嗅到的大概也是树林里的花香。 她肯定是在做梦吧——又或者是半梦半醒?缇菈心想,不然,月亮怎么可能是红的呢,又不是传说中末日降临前的预兆。 然而,额上那个若即若离的触感依旧存在,右颊又突然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毛茸茸的带点暖意,眼珠子下意识地向右侧偏了偏,一张熟悉的白狼面具猝不及防跃进她的视界中,一片朦胧黑暗中特别清晰。 脑中猛不防闪过戴着这张面具的死神的形象时,她的心脏不禁停了一拍,呼吸蓦然急促起来,不知是因为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是烙印在心头的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手脚不自觉地抽搐着。 因袭来的疼痛而渐渐涣散的目光,不期然地对上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 晶莹透亮的黄水晶中闪动着光芒,好似瑰丽的鎏金在里头流动,不小心落下了绮丽的碎片,看起来就像是破晓的曙光。 带着凉意的宽厚大手冷不防地覆上双目,略显强硬地将她的眼帘阖上,视野再度陷入真正的黑暗。 那一瞬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温暖气息,轻轻地包裹住她战栗不已的身躯,体内那股霸道的力量仿佛终于找到出口,逐渐平息,残留的痛楚也被小心翼翼的抚平,呼吸平稳下来。 与母亲身上外柔内刚的气息不太一样,这个气息就像包裹着柔软内馅的硬糖,强势中带着温柔,灿烂却不刺眼,如冬日的暖阳温和却不容反抗地笼罩在身上,在冷冽的寒冬中为大地带来春季般的暖意。 少女恍惚觉得疼痛趋缓的同时,意识又渐渐变得有些飘飘然的,整个人舒服的倘佯在难得平静的海面…… “……对不起。” 虽然意识仍迷迷糊糊的,但五感好像已随着痛楚的趋缓而回复不少,因为缇菈的耳边骤然响起一个略带歉意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那个声线很温柔,也很耳熟,如中提琴的音色一样轻快好听,却不是母亲,而是属于一个男性的。她已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覆在双目的手终于移开,身旁陡然炸开一道强烈耀眼的光,穿过薄薄的眼皮,刺得她一阵挤眉弄眼。 现在她的表情肯定很丑。皱起眉头时耳边跟着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声,她突然这么想着。 适应了一会儿才得以张眼——这回眼皮终于不再沉如千斤,而顺利映入眼里的,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年轻面孔。 与印象中尚显青涩的外表相比,变得同苍更加相似的英俊脸庞,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眉眼的形状、高挺的鼻梁及薄薄的双唇,这个人的五官与城府极深的养父几乎如出一彻。 说是几乎而非完全,是因为那张英气蓬勃的面庞上镶着一对形似桃花的眼眸,底部盛着却是永恒的鎏金,眉眼微弯,在流转间闪烁着温醇厚重的阳光,是很暖的金黄色。 温和的神情与沉稳的气质也截然不同,见她睁开了眼,那双好看的暖金色眸子微微瞇起,粲然一笑,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就像高挂于蔚蓝天幕中的太阳。 目光下移,落在对方一身干净的白袍上,衣襟、袖口皆滚着金黄色的边,连兜的颈肩护巾也是纯白的,看着很像圣教会的教袍。 命运的相逢 第153章 一体两面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与教袍不同的是,这个人的衣袍上雷霆似的深黄色纹路自胸口处向外延展,护巾的正下方延伸出一块形似匾额般扁长的铜色金属,像是某种坠饰底座,上头隽刻着美丽而神秘的纹路。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中心处圆圆的凹槽,空无一物。 而不知怎么,她觉得这件服饰相当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略微艰难地动了动脑袋,缇菈发现自己正枕在这个人的腿上,只要头稍微偏移一下,就可以看到白袍上的金色腰带,正中心是一枚金币大小的圆盘,上头刻着日与月包裹着星星的图腾。 鼻尖隐约嗅到一股舒服的气味,如晒干棉被的好闻香气,让人一闻就会上瘾。 青年移开的右手正放在自己的额上,一旁的左手则握着一柄日轮中央浮着一枚金黄宝石的白色法杖,修长的五指套着丝绸般光滑的深蓝色手套——所以额头才会感觉冰冰凉凉的。 见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青年眨了眨眼,忍俊不禁地道:“我可不是幽灵喔。” 缇菈闻言,一边撇着嘴想“我也没说你是幽灵好吗……”一边将脑袋转向另一边,首先入目的是远方山头后面是正要露脸的太阳,还有先他一步而来的第一道曙光,将天空染上红、橙和黄三种色彩,艳丽至极。 太阳今天精神极佳,迈着稳健的步伐,月亮勾着黑夜的手依依不舍地退去,露出她们身后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还有底下一望无涯的翠绿草原。 缇菈被这副景色勾住了心神,看得十分入迷。 忽然,耳边窜入一抹微不可察的叹息,跟着是青年好听的嗓音幽幽地道:“……又是黎明啊……” 她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那个正凝视着远方晨曦的青年。 满脸困惑,不太理解对方突然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明……很不好吗? 仿佛从目光中读出了她心中所想,那个人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有些苦涩的无奈。 “不是喔,我不是这个意思,黎明可是一切的开端,是一个相当美好的象征,只是……”脸上的表情不曾有过一丝变化,话语却是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只是什么?”缇菈下意识地开口想问,感觉到气流在喉间滚动,明明先前那样撕裂般的痛楚已经消失,她却是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不仅如此,冷空气灌入喉间带来一股痒意,让她顿时猛咳不止。 在青年想将她扶起来拍拍背缓和一下前,那股搔痒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咳得太凶而有些刺痛的感觉。 “对不起。”在她努力压下那股不适的时候,青年又一次开口道歉。 盈满生理性泪水的瞳眸转了转,映出黑发青年晃动的倒影,还有满是歉意的暖金色眼眸,不解他为何要一再道歉。 “对他,对你们,也是对那些孩子。”好像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对方这样说,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将它梳理整齐。 “我跟父亲一样,都不会后悔自己的每个选择,就算时间能够重来一遍,为了拯救他跟那孩子的灵魂,我也会这么做,虽然是有万全的把握才做出这个决定——” 中间停顿了一会儿,他微抿双唇,对着她露出一个有点自嘲的笑容,才道:“不过看来好像出了点『小差错』,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啊。” “小差错”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听起来讽刺的意味十足,自嘲与自责交错在一起,很难让人无法不在意。 再者,看着青年那张眼熟的脸上露出如此丧气的表情,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突然想要说点什么——哪怕她其实不能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很想安慰对方。 却忽闻两道振翅声由远至近,由小渐大。目光不由得向上一移,就见空中飞来一黑一白的两个娇小身影,拍着翅膀落下。 黑色的那只停在青年的肩上,富有光泽的乌黑羽毛在一袭白衣上十分醒目,宝石般的绿眼睛转了转,冲着青年嘎嘎叫;白色的那只则停在她的胸前,窝在那里缩成一团可口的白色棉花糖,小小的眼眸是明亮的淡蓝,对着她眨了眨眼,咕咕两声。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个情况下不能聊太久,那么——” 像是在回答黑鸟的话,青年一边好声好气地回应着,一边低头看向她,唇角再度扬起一抹暖暖的笑意,神情更显温和,长辈一样和蔼地摸摸她的额头,语气放得更软,就像母亲哼唱着摇篮曲哄她入睡一样,让一阵汹涌的困意袭来。 “在下次醒来前,先做个久违的好梦吧。” 唯有那双好看的鎏金色眼眸中,好似还带了点说不出的悲伤。 “尽管……梦境再如何的美满幸福,终究也是有醒来的一天……” 随着双眼再次被带着凉意的手覆上,她的意识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穿着纯白连身裙的女子坐在树荫下,轻轻吹奏着不知名的小曲。 悠扬舒缓的美妙笛音,自她手中小巧的银笛中流泻而出,风儿悄悄地溜来,捎来一丝夏日难得的凉意,它同花草在大树的手臂下嬉闹着,时不时把玩着女子美丽柔顺的深蓝发丝,尔后与万物一同沉浸在这首安宁祥和的笛声中。 这个旋律好声熟悉,在草地上试图抓住蝴蝶的她听到这首曲子,立马抛开翩翩飞舞的蝴蝶。 “妈咪,这系什么歌?”迈开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到母亲身旁好奇地问,顺带一把抱住母亲身后那条左摇右晃,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 “是安魂曲喔。”母亲放下手中的笛子轻笑着回答,拿出手帕轻轻拭去她满头的汗水。 “安……安……” 母亲见状,捂着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她更受打击了,干脆把脸埋进怀中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那条尾巴微微一动,从母亲的身后传来一个嗓音略带无奈地道:“小孩子还不太会念那个词,不要这么欺负她。” 本是好意的话语,谁知那三个字立刻夺去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立刻抬起头看也不看地直接反驳:“瑟菲要三岁了,不系小孩子了!” “摇……摇……” “是妈妈的爸爸那边传下来的曲子。”母亲边说边将她抱进怀里向后一靠,姿势颇为惬意自在。 “外公?” “对,外公。”母亲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为了抚平她最重要的人那颗受伤的心与痛苦的灵魂,特别留下来的曲子,它演奏时的波长具有安定心神的功用。” 母亲的话语,对三岁不到的她来说过于深奥,莫说一知半解,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 对于这番话,她大概只得出一个重点:受伤难过的时候,这首歌可以治疗所有的伤口。 听到她这么说,母亲先是一愣,大抵是意识到自己讲的太过艰涩难懂,随即莞尔而笑。 命运的相逢 第154章 一体两面9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的确……这么说也没错,哇——我们瑟菲果然跟爸爸一样聪明!”母亲高兴地同她蹭蹭脸颊,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看向身后,琥珀金的眸中流转着骄傲欣喜的光辉,“对吧——” 她赖在母亲柔软舒适的怀抱,嗅着那股好闻的菊花香气,还有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氛围,有些昏昏欲睡地听着两个声音在交谈。 瑟菲…… 是呢,母亲一直都是这么喊她的。 那是母亲和那个人对她的昵称,为了纪念外祖父而来的名字…… 而她真正的名字是—— “……瑟菲莉亚……”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蓦地响起,喑哑低沉,在耳畔柔柔地回荡着。 是的,瑟菲莉亚.缇菈.伊斯特。 这才是她真正的全名,母亲死后,被她遗忘在三岁那一年的本名。 神使一族取名的习俗,末名是家族姓氏,次名为可令外人知晓的族名,首名则为只有最亲近之人与血亲才可呼唤。 但……是谁? ……谁在唤着她的名字? “趴……嚓……” 漫无边际的黑猝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一丝光亮,尔后,那道裂缝愈裂愈大,黑暗逐渐张开嘴,张到极限的嘴最后迸裂成大小规则不一的碎片,如黑晶晶的鳞片簌簌落下,璀璨耀眼的光明乍现。 眼前先是露出白茫茫的一片,几秒后凝聚成混杂的色块,黑、白、黄、粉的这些五彩缤纷的色团又各自融合成轮廓模糊,还带点重影的景象。 她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那些朦胧的色彩顿时晃了一晃,重影收束成了相对清晰的画面,能看见米棕色的天花板,紧接着是两个轮廓清楚的面孔骤然出现在视野中。 一男一女,男的依然是一头黑色短发,猩红色的瞳眸中是奇特的杏仁状瞳孔,女的则有一头艳丽的桃红色鬈发,眸色也是瑰丽的桃红。 发色与眸色的对比如此鲜明的二人,脸上皆露出相同的神情。 长久积累的担忧,与陡然绽放的欣喜。 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却听不见内容,耳边是诡异的杂音,犹如置身于水中听什么都是不清不楚的。 她瞇着眼努力想从他们的唇形读出点什么,半晌,耳边终于传来一声清晰能辨的呼喊。 “小缇!!!” 失神的双目在两人身上缓慢徘徊,浑浑噩噩的大脑停摆了一会儿,才有所反应。 是……云,和……零? 目光定格在男子身上,缇菈下意识地蠕动双唇,异常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气音。 云抹着眼角沁出的泪,赶紧起身:“醒了就好,我这就去叫医生来。” 零看也不看随口应了声,摸摸她的额头确认体温,神情和语气皆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与担忧:“身体还好吗?” 身体沉重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好像是自己的意识困在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不要说转头了,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但少女并未在意这一点,呆滞的目光仍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许久未见的搭挡身上,鼻尖萦绕着令人心安的檀香味。 半晌,那双琥珀金的杏眸中盈满了水液,流转着蜜糖般的光彩,沾染着蜜的糖水顺着眼角滑下。 起初只是一滴缓缓流下,流经耳朵渗入颈后,紧接着一滴、两滴……滚滚泪珠汹涌而出,迅速形成涓涓细流。 零的表情顿时染上几分慌忙,口中一边问“是哪里痛吗?”一边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温暖的大手包覆着她半边的脸,拇指轻轻截断了泪水的道路。 这个动作让她不由得想起另一双不似人类会有的手,带着一股舒适的凉意,同样温柔地拭去了眼角落下的泪。 一闪而过的画面,令眼角溢出的温热水液顿时流得更凶。 耳边响起的低呜悲鸣,是自己压抑的泣音。 缇菈昏迷了整整三天。 她是被乍得率领的巡守队发现的。 三天前的夜晚,彼时刚过午夜十二点,她所在的南区巡逻小队在巷弄遭到了袭击,混乱之中缇菈跟他们走散了; 当他们折回去找人的时候,现场只留下大片血迹,却没有留下任何一具尸体,于是向岗亭和其他巡逻小队通报请求支持和协助搜寻。 就在这个时候,莱特也莫名其妙失踪了,于是众人更是手忙脚乱。 大概接近凌晨四五点左右,巡守队又接获不明人士的通报,说是城主的官邸底下发生火灾,请求灭火队与巡守队前来支持,才发现她人昏倒在官邸领地的树林中,模样极其凄惨。 不仅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好似被火焰灼烧的痕迹,最可怖的是她七窍流血,全身烧得滚烫,像是随时会自燃似的,可一张小脸却是惨白白的,衬得面上半干的血迹怵目惊心。 负责带队的乍得大队长见状心顿时一凉,差点以为又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还是当时不知为何守在她身边的阿奇拉说她有呼吸,人还活着,只是再不快点接受治疗就真的离地府也不远了。 经过这一连串离奇怪异的事件后,城主的官邸地下被巡守队发现藏着一个惊为天人的地下基地,开阔的空间中大半的东西都付之一炬,现场一片焦黑,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但是从残存的数据与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偏僻房间来看,还是能找出一些研究资料和被妥善保存的样本。 ——城主在秘密进行魔兽创造实验的秘密曝光了,虽然并未公诸于世,当时的巡守队成员也签订了保密契约,但这件事仍是在圣教会和巡守队的高层之间流传开来。 更令人感到困惑的是,这场大火中并没有生还者……却也没找到任何一具的尸体; 离奇的是,费茵城的城主和主教也全都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好几位官邸职员以及教会的祭司,都是跟城主、主教关系比较紧密的人。 不知为何出现在官邸附近,身上还残留着火场痕迹的缇菈,自然被列为纵火杀人的头号嫌犯。 不过很快地,这个嫌疑就被更多人举出的证据而撤除。 首先是乍得,巡守队的大队长在那间侥幸逃过一劫的实验室中找到了魔兽的研究资料外,还有一份关缇菈血液的解析资料,发现她身上有伊斯特一族的血统; 再结合她那副不正常的状态来看,得出她有可能是因为能力暴走而从那个小巷中转移,又或者是被辛城主抓获当作研究材料。 昏迷不醒、七窍流血和高烧不退的症状,极可能是血脉复苏后,能力暴走的后遗症。 其次则是辛城主的秘书贝诗特,秘书小姐虽是城主的得力助手,但似乎也没有完全得到他的信任……她完全不晓得官邸下面竟然还有研究基地,关于这点已经通过了测谎水晶,百分之百的实话。 这位秘书当时推着眼镜严肃地表示,现场祝融的痕迹及残留的炁,皆与先前丹斯镇的大火对得上号,同样都是将一切烧得连残骸也不剩,唯一不太一样的是现场仍留了一点烧焦的痕迹。 根据负责调查的术士所说,犯人使用了两种火属性的招式,前者类似于普通的大火,会留下焦黑的烧痕,而后者则是将残留的东西——不论是死是活,是不是物品都烧得灰飞烟灭,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虽然提菈确实拥有能够引发火势的雷属性元素,但是她纵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命运的相逢 第155章 一体两面10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来她体内的雷元素还不稳定,既无法引起火灾更不可能施展那第二种术式,要暴走也该是空间性质的能力暴走; 而且他们查过这个基地应该是有防火设计和紧急灭火装置,一方面是避免烟囱效应,另一方则是避免出事时被外界发现端倪,只是不知为何仍酿出大火,且灭火器全都没有启动,而残存的那些器材都是防火材质。 二来是丹斯镇的大火嫌犯另有其人,圣教会早已发布通缉令,可不能自打脸;何况丹斯镇传出火灾时,缇菈人正在更西边的奥格登森林。 不过关于这些事,零都没有打算告诉缇菈。嫌疑既已解除,他自然是不想让身体状况仍不是很好的少女知道这些糟心事。 男人仅仅告诉她昏迷三天,昏倒官邸外的树林被人发现;而他们一行是在那天早晨通过传送阵抵达费茵城,才被人告知这件事。 对他们而言,眼下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去关心。 “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零瞪大眼睛质问,不可置信的表情活像是有道天雷劈在他身上把他劈傻了,连说出来的话听起来都有点傻。 头发花白的老者摸着他同样白花花的山羊胡,慢条斯理地答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坐在床上的缇菈闻言,摸摸自己的喉咙。 重度昏迷后首次苏醒,她清醒的时间相当短暂,只记得自己当时哭着哭着哭累了就睡着,再次醒来已是邻近傍晚的时候,仍待在房间的零告诉她昏迷了多长的时间,也将医生帮她诊断后得出的结果告诉她。 昏迷、高烧与七孔流血确实都是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再加上能力短时间内接连暴走加快了血脉苏醒的速度,现在已经完全来到骚动后期,也就是最危险的时期。 血脉排斥的现象所带来的不适,已经演变成对身体的直接反噬。 她体内大大小小的器官都有撕裂和出血的现象,就连脑部都有些受损的迹象,虽然因为神力的缘故而在进行自我治愈,但是这个恢复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症状因不明原因而有稍微趋缓,拖延了濒死的速度,再加上救援来得及时才无大碍;若是反噬的情况再严重一些,或是救援时间再来迟一点,她就真的要变成植物人甚至直接死翘翘。 不过即使脱离了险境,她暂时还需要静养几日,因此这几天就先住在医院里;而除了云之外的其他几人,则是跟缇菈他们下榻处的房东知会一声,暂时就住在同一房。 听完这些话,缇菈意料之外的没有表现出什么激烈反应,或许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反应慢了好几拍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比起这个,她有更多疑惑想要得到解答。 只不过,当她试着开口想问零一些事情时,另一个没人发觉的严重问题就出现了。 ——她无法说话了。 她说话时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只是此刻,那张紧绷的面庞上似乎还多了几分的愧疚与自责。 零眉间的深堑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关心与担忧,问:“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脑部受损的关系?” 他们已经请来好几位医生帮忙仔细检查,每个都说她的声带没问题,既没有被浓烟呛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的外伤,而且其他因为能力反噬受到的内伤也正在慢慢复原,绝不影响语言表达的能力。 明明能清楚感受到气流在喉间滚动,也没有想咳嗽或者刺痛难耐的不适……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没办法说话。 又休养了一天,医生们各种能尝试的方法也都用尽,她却依旧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气音。 他们束手无策,只能推论应该是因为脑部的那些损伤中,受损部分可能也包含了语言功能的那块。虽然那些都已经是极其细微的伤害,估计是受创后身体自行治愈伤势,但或许还是留下了一点影响。 老者又摸摸他的胡子,觑了眼坐在床上神情略有些呆滞的少女,这样说:“应该跟受伤没有太多的关系,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最后贝诗特透过关系而请来一位退休的老祭司,在圣教会的众多派系中属善于医疗的那一派,行医多年;据说当今的三神官之一,擅长治愈术的奥尔瑟雅神官曾在他门下学习。 这位老先生在看过缇菈的症状后,很直接的说明她这是因为心理创伤而导致的失语症,也就是明明声带没有任何损伤,却因为心理上的某些因素才无法说话。 “应该是看到或者经历了什么事情,冲击了她的精神,表面看起来没事,但是带来的影响已经反馈在她的身体上。” 在场几人除了缇菈外的三个人听到老祭司的话,那一瞬间全变了脸色。 神色淡漠的少女,将他们的反应全纳入眼底。 手中拿着一块看起来像相框,外表不怎么起眼的木板,缇菈心中只觉得格外的讽刺。 当初会买下这块据说能显现出人心中想法的神奇木板,是因为觉得少见又有趣,想着老爹可能也会喜欢,才会买下准备当作礼物。 谁曾想现在正好派上用途。还没来得及献宝,她自己倒先用上了。 但是要想跟人交流,除了这个方式之外也没别的办法,除非她每次想说什么都用手写的。 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二人,零和贝诗特,云并不在,大抵是为了去帮忙贝多看着施瓦洛不要添乱子。说到施瓦洛和贝多,她刚醒来的那会儿他们两个有来探望她,但是也很快就匆匆离开。 这次的事件跟连环命案、失踪案件还有最近发生的一些大小事件环环相扣,又牵连到许多费茵城的官员和祭司,是一桩很麻烦的案件。 因此施瓦洛、云和贝多三个人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前者主要是忙魔兽的案件,后两者则是在协助之余也看住某人不要让她暴走,不要帮忙变帮倒忙,不管是因为兴奋过度还是气愤过头都别添乱。 之所以会说气愤过头,是因为施瓦洛虽然喜爱研究魔兽却觉得创造魔兽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所以她特别生气,气到这几天翅膀想收都收不起来,羽毛都膨了一倍。 所以现在房内除了她,只剩下零和贝诗特。前者是她特别要求留下来,后者则是因为—— 秘书小姐看完了上头显示的文字后,神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显然对于缇菈的这句话早已有心理准备。 “是的。”她严肃地颔首,迎上缇菈的目光,“报酬确实是想要什么都可以。”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报酬都算在内?”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报酬,”贝诗特毫不犹豫地,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镜片后面的眼神相当坚定,“只要是我力能所及。” “那么,我想要『真相』。”注意到对方最后的用字遣词,缇菈眼神蓦地一暗,片刻后才接着想:“这一切的全部真相。” 命运的相逢 第156章 一体两面1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缇菈感受到的那股违和感并不全是来自于辛,那个感觉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来自于眼前这位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着打扮皆很老练的女性。 城主和她之间相处的氛围看似融洽,实则生疏,感觉不到任何亲近或是尊敬的气氛。而且负责交付委托单的是她,将已经写明的委托内容以及报酬又口头强调一遍的也是她,当时缇菈还想着这位秘书真是尽责,行事那般的周全谨慎…… 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最先主动开口,说要“寻求他们协助”的人就是贝诗特。 她还记得对方在说出那番话时,仿佛是要强调什么似的加重其中几个词汇的发音,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为了不让这座城的罪孽更加深重。” 现在想来那句话就很有问题。其实这位城主的得力秘书并非如她自己所言的那样,被上司欺骗,所有的事情都蒙在鼓里——可能她是真的不知道城主和主教所做的实验,也并没有参与其中。 但是缇菈可以肯定,对方绝非完全的不知情。 “…......…” 贝诗特看完她最后的那句话,这回反应不似方才那样迅速果决,而是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镜片的反光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坐在她旁边的零则皱了皱眉头,看似有话想说,然而才刚开口,就被旁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我明白了。”低头沉默的女子抬起头,神色依旧平静,语气没有一丝迟疑,“以监察祭司的名义起誓,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这也是为了回报您为这个城镇所做的付出。” 监察祭司,是一群直属于大神官的圣教会祭司。 其职责,就是隐藏身份,巡回中央大陆各地大大小小的教堂,监督调查那些行不法之事的主教、祭司与神父们。 由于他们的任务多是极机密性质,所以不仅位阶在圣教会的阶级制度外,名字也不在名单内,即便穿上祭司袍也只是最末阶的浅灰色教袍,混在一大群祭司中那就是藏木于林。 不过,与其说是直属于大神官,倒不如说是因为只有大神官手中有他们全部成员的名单——至于监察祭司全部一共有多少人,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而贝诗特,就是这些监察祭司的一份子。 三年前,他们监察祭司从大神官那里收到了一份秘密的调查资料,有关于波德镇教堂的大火背后藏着的秘密,可能与某位上级主教有关。 她被分配负责调查的对象,正是后来到费茵城就任的罗可主教。 恰好她弟弟已是费茵城的巡守队大队长,透过他的推荐成为了城主的属下,更在三年内一步步爬到第一秘书的位置。 之所以会是卧底到城主身边而不是进入费茵城的教堂成为祭司,是因为罗可此人警戒心极强又十分激进,只要不是他自己培养的门人,一旦进入教堂成为他麾下的祭司,马上就会被他盯得死死,不论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至于辛城主在进行魔兽创造的实验一事,她起先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后来确实隐约有感觉到不对劲。 无奈最大的失策是辛这个人虽然在涉及魔兽的事情上会变得极其疯狂,可在其他方面却也不是什么粗枝大叶的人,小心谨慎的程度跟罗可完全有得一比,从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信得过手下那些研究家们。 她是知道城主绝对有个秘密实验室,却不晓得那个基地的位置究竟在哪,更遑论找到入口;乍得透过率领巡守队之余帮助她搜寻各个可能的地方也毫无收获。 他们曾怀疑过地下基地可能是被藏在某间屋子底下,但是碍于涉及范围太广,也不好挨家挨户的每个打扰一遍,那样不仅会引起民众恐慌,也会引来城主和主教的注意,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而费茵城的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眼看再这样下去就会瞒不住群众之时,拥有神族血统的缇菈和龙族血脉的莱特出现了。 放在辛的眼里,他们俩就是两块会走路的香馍馍。 刚好两人遭到不明魔兽袭击,又有传言命案是北斗七星犯下的,一切的机缘碰在一起,她才会向辛提议请他们二位帮忙,并且言行举止相当强硬坚决——毕竟在城主眼里行事果决的她什么都不知情,想尽快破案也是人之常情。 美其名曰是“委托”,实则真如同赛迦所说,他们就是“诱饵”。 不过率先出手的竟然是罗可主教的人,事后透过调查得知的这一点就真的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事情都发生了,伤害也已造成,缇菈也不愿再去想诱饵不诱饵的事情,且她刚好想到了一件事。 自打血脉出现了苏醒的预兆以后,缇菈发现自己的记性似乎也变得愈来愈好,所以在听到贝诗特提到“挨家挨户”时,她便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次的事件牵涉范围之广,衍生出诸多案件,施瓦洛和贝多在探病的时候,都有跟她大致提起南区的连环命案以及北区的数起游民失踪案都与此有关联。 那么……南区的闯空门事件呢? 她没记错的话,他们当时确实说过犯人很有可能是北斗七星。 既然施瓦洛他们知道连环命案和失踪案,还特别跟她提起,那就没道理不知道闯空门事件,再怎么说和连环命案都发生在同一个区域…… 可是他们两个却完全没有提起,施瓦洛也就算了,缇菈可不相信贝多会忘记。 于是,她这么问了:“贝诗特小姐,关于北斗七星的事情与真相,请问你知道多少?” 她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即便对方不清楚也没关系,顶多就是说明了这桩事情真的只是恰好同这几起事件撞上一起罢了。 再说,关于这个问题,她想问的其实另有他人。缇菈这么想,眼楮顺势一转,不着痕迹地扫过旁边看完木板后眉间痕迹更深的青年身上。 哪晓得这位精明干练的女子在看见木板上的字时整个人明显一怔,那张脸上自始自终都不曾改变的镇定自若,在一瞬间被震惊与错愕取代,好似不敢相信她怎么会问到这个问题。 惊诧过后,贝诗特的神色比刚才更加犹豫不决,沉默的时间也更长;很显然地,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缇菈也不催促,只是抿起双唇,沉静的眼神默默地凝视着她;倒是一旁的零眉心微蹙,眼睑微敛,衬得他眸中的阴影愈发浓郁。 本身就是一身谜团的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大抵……是从这个问题中,意识到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踌躇片刻,这位监察祭司不答反问:“缇菈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只要是贝诗特小姐知道的。” 顿了顿,木板上又补充一句:“我不要那些圣教会的官腔话,或是民间也知道的野史传说。” 贝诗特对她补充的那句话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她闭起双眼,拧了一会儿眉,才开口缓缓说道:“……我所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 这句话就真正表明了她是真的晓得一点什么……而且,与作为监察祭司的身份以及肩负的重责大任相比,这点“什么”更需要她的谨言慎行。 “北斗七星是……一个名为无限佣兵的小型团体。” 命运的相逢 第157章 一体两面1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果然……听到女子话中的那四个字,缇菈心中没有任何的惊涛骇浪,只有平静。 毕竟当她在那个火场中看到面具下诺亚的脸时,就知道了这件事;然而知道归知道,却也只清楚诺亚的身份是北斗七星的一员,还是首领位置的天枢星,其余的只是她的猜测。 北斗七星与无限佣兵,哪个才是他们的真正身份,这一点贝诗特并不晓得; 她既不晓得他们每个人的相貌姓名、身家背景,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成立,目的又是什么。 她所知道的,只有三点:北斗七星有佣兵这层身份,以及他们确实有七个人,并且与大神官之间是雇佣关系。 这些不全是秘密,所有监察祭司都知道。因为监察祭司在执行任务前所获得的调查资料,皆是大神官从北斗七星那边得来再转交给他们,可以说那些不法行动的事前调查都是北斗七星在进行。 所以在他们看来,与其说北斗七星是盗贼组织或是异端份子,还不如说这群人是情报商来得可靠。 至于为何要雇用北斗七星,还有关于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这些就和监察祭司的名单一样,只有大神官一人知晓。 该说的和能说的都说完,到此报酬便算得上是清算完毕。 临走之时,贝诗特在门前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缇菈,迟疑了几秒才道:“缇菈小姐,关于城主的事,我很抱歉。” 这么说可能会有包庇同罪的嫌疑,但她觉得辛城主并不是坏人。 她调查过辛城主的背景,知道他是个孤儿,原生家庭暴力血腥导致他性格孤僻,比起人他更喜爱与魔兽待在一起,却反被人当作怪胎嘲笑。 生在毫无温暖的家庭,长久被他人欺辱,现实与人心如此险恶,对他来说只有那些将他当作双亲、家人的魔兽才是他的归属。 除了魔兽之外,他对于城内政事十分上心,凡事亲力亲为,也很关心费茵城的百姓;或许他进行的实验是不人道的,也造成许多憾事发生,但他不全是个恶人。 不过是一个将身心奉献给所谓的“梦想”后,误入歧途的笨蛋而已。 没人生来就是纯粹的好人或完全的坏人,光明与黑暗本就是一体两面,善与恶,从来只有一线之隔。 缇菈听完女子的一番话只是沉默不语。 她望着慢慢阖上的门扉,突然想起施瓦洛,那位同样喜爱魔兽到几乎疯狂地步的羽族同伴。 在这趟旅途中,贝多曾同她提起他们二人小时候的事情。 彼时的他是个因为被人嘲笑自尊心受损而闭门不出的孤僻儿童,而施瓦洛在这样的他和其他同龄人眼里,就是一个更奇怪的小孩。 极其醒目的发色与眸色也好,拥有异种族血统也好,喜欢一些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还经常跑去大人禁止进入、其他小孩也不敢进去的地方探险,三天两头走丢无数次,这些都让施瓦洛在那个偏僻村落的村民眼里,变成一个“怪孩子”。 如果不是有父母与贝多陪着,不晓得这位被同伴称为魔兽狂的羽族女子会不会也跟辛城主走上创造魔兽的相似道路。 唇边溢出无声的长叹,将混乱的思绪收到他处,只留下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一部分,缇菈伸手拍拍零的肩。 后者坐在椅子上目送贝诗特离去,却直到门扉阖上后都没有收回视线,她现在只看得到男人的后脑勺。 零刚转头,猩红色的瞳眸中便倒映出木板上那一行像是墨水写上的字。 “零,你知道赛迦和明沂他们,和诺亚是什么关系吗。” 这块木板很神奇的地方,除了它能将持有者想说的一字一句完整地呈现之外,还可以读出那些话语中最真实的情绪,并显示在它的标点上。 快速看了一眼句尾,并非问号而是以句号作结,也就表示缇菈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很确信他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青年的反应和已经离开的监察祭司大不相同。 “唉……我也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毕竟你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件事又没有刻意隐瞒,会察觉到也是正常的。” 他只犹豫了几秒,脸上微微的挣扎之色转眼便被一种很夸张的表情替代,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就投降了。 “他们三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言简意赅地解释完那三人之间的关系,零随手耙了把头发,神色间略显不自在,大抵是在观察缇菈听完后的反应。 虽然他和他们兄弟几个是真的没想隐瞒,只是碍于一些因素,为免更多的麻烦产生,是能不说就不说。 然而,缇菈并未表现出多少的惊讶诧异,心中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因为她早就猜到了。 只要凑近后仔细一比对,就能发现诺亚的眉眼与哥哥们极其相似,弯眉杏目,脸部的轮廓也有五六分相像,只因三人的性格、气质和行事风格都天差地远,又没有同时出现过,很容易忽略。 如不细心去摸索、去凝神感觉的话很难发现,就好像一件显而易见的物品放在眼前,却被人刻意罩上一层隐形斗蓬,要不是因为诺亚戴的那个饰品跟赛迦、明沂一样的款式,她也不会注意到并在仔细观察后发现端倪。 想起兄弟三人的耳饰……缇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部分,哪怕记性有恢复上线的可能,但是这几天发生太多的糟心事,搞得她心力交瘁,一时间竟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她就这样拿着木板端坐于床上,陡然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绞尽脑汁的开始回想。零见状,忽地微微挑起一边的眉,表情很是诡异。 模糊的记忆碎片如流星般迅速划过脑海,只留下类似尾巴的破碎残影。 她还没来及抓住,坐在对面的男人就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他们三个的耳饰上面有迷惑感官的术式,能让他人无法发觉他们五官的相似之处,也能对气息有所遮掩。这个术,说高明不高明,说简单也不简单。” 说话间,零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旁的长弓,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弓身的纹路,一边继续道:“它对知根知底的人无效,对力量稍微强大一点的人也没多大的用处,一旦被人察觉并凝神观察,或是有人提起就容易被破解。” 就像她注意到诺亚的五官很面熟时,那层一直笼罩在对方身上掩饰气息的薄纱也在一瞬间被揭去,但是……为什么要隐藏?缇菈下意识地想。 “各有各的理由吧。赛迦应该是不想被人一直追问,那家伙最讨厌麻烦,明沂的话我跟他没有那么亲近,就不清楚原因。至于诺亚,你也知道了,北斗七星的身份还有他异种族的血统,是不想给哥哥们添麻烦吧。” 提到“哥哥”两个字,缇菈忽然想起那位与诺亚五官如出一彻,神情却大不同的红发女子,这样说来她也是赛迦和明沂的姐妹吧?可是她记得对方并没有戴什么耳饰。 “连诺拉你也见到了?!”零的表情略显吃惊,但没有到张口结舌的地步,“真是……他们的人都快被你全见过一遍……呃!” 命运的相逢 第158章 一体两面1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却没放过他顺口说出的那句话,“所以……零你果然也是知道北斗七星的身份?” 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吃惊,赛迦那副态度很明显就是知道北斗七星成员的身份(更何况诺亚还是他弟弟),身为赛迦的义兄,零要是说他不知情她是半个字也不会信的。 血脉觉醒的骚动期固然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除了视力提升不少之外,连直觉也变得一说一个准——对此缇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预知能力。 青年闻言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她在遭遇这么多事后还能有如此跳跃的思维,怎么就从赛迦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又到跳到北斗七星的话题? 旋即想起少女方才向贝诗特提出那个问题时,那种跟“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没两样的语气,突然也就不怎么惊讶了……合着这丫头其实把自己留下是准备等着问自己关于北斗七星的事(却没想到贝诗特还真知道一些内幕)。 事实上,看到搭档第一时间的反应,缇菈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失落排山倒海地扑向她,就像一团骤然形成的乌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头,捂得密不透风直喘不过气。 并不是想埋怨零为何隐瞒这么多事情,她只是莫名觉得很受挫。 跟赛迦一样。 想到那个如今下落不明的青年,缇菈眼神不由得一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瞒着自己? 每个人总会有几个不想告诉任何人的秘密,这点她虽然能够理解,却仍会无法抑制地感到失落和难过……她果然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吧。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对于这个搭档,她其实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了解。颓然地放下手中的木板,缇菈耷拉着脑袋,噘起嘴想着,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怎么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探了过来,轻轻撩起额前碎发,手背贴在她的额头,耳边还能听到男子饱含关切的嗓音道:“没有发烧……是有哪里痛吗?” 她略略抬眸,正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眼眸。与死神那对充满着疯狂、戾气的血色双眸相比,这双眼睛透出的神采要温暖得多了,就像梦中那个人暖金色的眼眸一样。 抓住对方在自己额上量体温的那只手,缇菈摇摇头表示没事,不过依然没有抬头。 她怕一抬头自己就真的要哭出来。 “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看到你那副模样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停了……好险你只昏迷三天就脱离危险醒过来,莱特那小子倒是精神,运气也比你好得多,躺不到一天就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欸?”缇菈猛地抬头,眼泪都缩回去了。 经零这么一讲,她这才惊觉好像自从自己醒来后,就一直没看见莱特的人影…… 对了,这么说起来,当初他们有说过巡守队是在森林里找到她的人,那么莱特呢? “有巡守队的值班人员发现他倒在北区的岗亭门口,刚好是巡守队去火场救援的时间点。” 为什么同样是巡逻中失踪,缇菈却被人列为纵火的头号嫌疑犯,而莱特却没有这个嫌疑,因为两个人被找到的地点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名其妙出现在犯案现场附近的缇菈,理所当然的被视为第一嫌疑人,这也是为何他会说莱特运气好的原因。 昏迷前看到的那阵金光,应该又是自己的能力暴走时的光芒。 假若莱特也被牵连进来,没道理两个人落地点会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那么只可能是自己一个人转移,至于莱特为何会出现在北区的岗亭…… 总不会是被北斗七星丢包在那里的吧?缇菈无语地想,脑海中跟着不由自主地浮出那样的画面。 “莱特醒来有什么变化吗?我是说……精神不佳或是身体不适之类的?”她拿起板子重新“询问”同伴的身体状况。 对方暴走化龙时造成的惨烈景象,她到现在仍记忆犹新,虽然金发青年后来顺利恢复人身,她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有后遗症。 “变化……?”零的神情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答道:“我刚刚不是说他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吗,要说有什么不同……嗯,终于没有总是心不在焉吧?” 心不在焉、精神不宁,都是那首被称为悲怆之音的魂曲带来的影响。 现在这些状态消失,那就代表莱特应该彻底恢复正常了……缇菈闻言,安心了不少。 “那……他人现在在哪呢?”从她醒来到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怎么就不见那名金发青年的身影。 “喔,那小子啊——” 零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外头一阵吵吵嚷嚷干扰得说不下去。 类似争执与劝阻的声音,吵吵闹闹的,依稀还能听见护士在说着“医院内静止喧哗”之类的话。 医院的房间都有做隔音设备,大抵是因为房门没有掩实才让外头的声音传了进来。 青年似是听出那些声音的主人是谁,眉头立马一皱,跟她道了声歉,旋即起身出去查看外头的情况。 这次大门被紧紧合上,将一切的噪音尽数挡在外头。 缇菈在这片骤然回归于寂静的空间中,神情郁郁地坐在床上半晌,随即手上木板一扔,向后一摊,毫无优雅可言地躺在床上。 把玩着零一直替她保管的锦囊,她半瞇起眼,脸上多了几分茫然与疲倦,连同昏迷在内,她已经休养将近五天的时间,睡得太多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并没有好全。 能力暴走后的负担以及血脉骚动带来的排斥现象,对她造成的伤害出乎意料的大,没想到对脑部也会造成损害…… 正昏昏欲睡时,太阳穴处传来一股毛茸茸触感,让她瞬间来了精神。 她微微转头,第一眼就看到一团黑毛球窝在自己的脑袋旁,毛球上还长着一对圆圆的耳朵和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 “阿奇拉?”她登时瞠大眼,下意识地张口就喊——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那双圆耳朵仿佛听见她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似的动了动,随即一颗脑袋抬了起来,黑漆漆毛茸茸的脑袋中镶着一双漂亮的鎏金色猫瞳,神色看上去竟也有些困倦,大抵是刚睡醒? 阿奇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一直都在?缇菈看着那团毛球,有些困顿的思绪一时卡壳。 她完全没有印象,自己醒的时候小黑猫是否一直在自己旁边……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无法使用感知……流转在自己周身以及整个空间的气就像一摊死寂的湖水,什么也感觉不到,试着想凝神感知周遭,大脑就一阵突突的疼。 这股来自大脑深处的尖锐疼痛,就好像应证了那些医生和老祭司所说的,她的大脑有损伤,精神上也受到了自己毫无察觉的心理创伤。 所以才感觉不到裹挟在气流中的气息,也无法凝神去感知。 那条优雅的黑色尾巴甩了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拍到了她的脸上。 被这么一拍,缇菈才想起自己昏迷时确实有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毛绒触感,还有乍得提过的,在小树林发现她时,不知为何阿奇拉就在她身旁。 命运的相逢 第159章 一体两面1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难道水晶宝宝能感应到主人有生命危险,自动传送到主人身边吗? 又开始犯困的缇菈半瞇起眼,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 直到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毫不留情的再度打开,吓得她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全部睡意仿佛都被这扇打开的门一块儿打飞了。 而伴随门扉的开启,各种声音也一并传了进来。 门外站着一名女子,穿着洁白的过膝长套衫,一头银发盘在头上,闪烁着如钻石般的光芒,肌肤似雪似银,毫无一丝血色,在白色的灯光下犹如清晨的雪地闪闪发亮,看上去宛若冰雪做成的人儿。 而她面上那双如凤尾狭长凌厉的眼眸盛着浓郁的深金,幼线似的瞳孔折射出慑人的光芒,是缇菈曾在莱特身上看见的眸色。 阴冷的眼神再搭配上那张高傲冷艳的神情,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冰美人。 缇菈大张着嘴,呆愣地看着那名银发女子领着身后二人,昂首阔步的走进来……真的是高高昂着头颅走进来,完全不看路。 不怕摔倒吗?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视线微微一偏,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分别是刚才出去的零,还有几分钟前被他们提到的莱特。 前者仿佛有怒却隐忍不发,神色略有些不悦,然而在看到她满脸的困惑后,面上的薄怒顿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至于负责关起门的后者,则是难得面有菜色……奇怪,不是说他很有精神吗,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像霜打的茄子垂头耷脑的? 缇菈十分不解,刚要收回目光看向先一步进来的女子,下一秒下颔就被人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抬了起来,那只手的温度如寒冬般。 略带诧异的琥珀金眼眸立刻与一双毫无感情的金褐色眼眸四目相对。 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如天塌似的压了下来,这股气息侵略性之强且极其霸道,仿佛要霸占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缇菈不用感知也能察觉,更何况这种感觉异常熟悉……就跟莱特化龙时所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息是一模一样。 置身于如此蛮横的气息之下,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是想起那个火场中的遭遇,而是身体的本能对于强者的气息产生了反应。 “大姐!!!”莱特见状不由得高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惊慌失措。 零的声音跟着响起,语气是少见的愤怒与不满:“米拉洁,我警告过你,把你的气息收敛一点!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了你们身上这股龙威!”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抵在缇菈下巴的手迫使她放开。 银发女子皱了皱眉,眼神轻蔑地睨了眼床上的少女,才在零的怒视下后退几步,身上散发的气息也跟着稍稍收敛。缇菈身子微颤,连忙将自己缩进温暖的被窝。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手揪住床边零的衣摆,一手举起木板,问:“她是谁?” 怒气尚未退去的青年闻言,目光一一扫过那位神情依旧高傲的银发女子和一反常态缩着脑袋的莱特,最后落到她从被窝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看了半晌,他收起脸上的愤怒,整理好情绪,才跟她简短说明女子的身份以及来意。 经过他的介绍,缇菈才明白这位这位被莱特喊作“大姐”的女子,原来就是现任龙王的长女,纯种龙族,莱特同父异母的姐姐,银龙公主“米拉杰.多拉格”。 一旁的莱特吞吞吐吐地开口:“大姐,我就说没必要那么急……” “凯尔,我没有准你开口说话。”米拉洁睨了弟弟一眼,无论眼神还是口气都冷得直掉冰渣,后者立马噤声不语。 龙族尊贵的公主殿下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他们这趟任务拖得实在太久,精灵族还能继续耐心等待,她却是已经等得不耐烦,所以在得知莱特人就在西尔维斯特森林附近的费茵城后,决定出来“接人”。 说到这位杰斯提斯的国王,他人已马不停蹄地先行前往菲雅利王国,毕竟已经比预期的抵达时间晚上十几天,所以在米拉洁来了之后,明沂便护送艾斯先行一步到精灵王国打点一切。 至于龙族的公主殿下为何前来“拜访”,则是因为缇菈一直昏迷不醒,莱特又打死都不愿意跟着四海商队先行离开,说是不能抛下同伴——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想去精灵王国。 米拉洁也不好来硬的,便索性来探视缇菈的情况。但说是探访,她俩又不熟。说白了只是来凑热闹的……虽然也没热闹可凑。 “我当是什么大问题,原来是血脉觉醒和心理创伤。” 这是银龙公主在上下打量过缇菈后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紧接而来则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龙族和精灵族有的是办法解决。 总之凯尔你明天就得跟我去菲雅利王国,已经又让你多拖了几天。” 两句话先后砸下来,她和零又说了几句,确定缇菈这种精神创伤导致的失语症状是有得解以后——“明日启程前往菲雅利王国”这个决定,就这样拍板定案。 谈完行程后,龙族的长公主殿下揪着弟弟的耳朵就往外走,一边在不敢还嘴的弟弟耳边碎念道:“真是,你当那个诅咒是儿戏吗……这个婚姻大事说不定就是解药,你还不慎重对待,把自己搞成这样……” 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一声“砰”再度响起,整个空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小黑猫熟睡的呼噜声,富有规律的回荡在小小的病房内。 率先打破这股沉默的,是男子拉得老长的叹息声——缇菈觉得半个多月没见,他好像变得很爱叹气,光今天短短两个小时内就叹了不下十次。 零低头看了看只有半张脸露在棉被外的那颗栗子色脑袋,伸手轻轻拍了拍,道:“先好好睡一觉吧。” “可我的无梦药水喝完了,要是我又做噩梦,睡不着的话怎么办?” 面对那张脸与那句极其耳熟的话语,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油然而生,缇菈反射性地想起去年前往艾迪尔镇时的那一夜,于是拿在手中的木板忠实的反应了她在心里说的话……就像撒娇一样。 垂眸望着她略带不安的小脸和闪着光的眼眸,零眼帘微敛,唇角一扬,伸手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安心睡吧,我会陪着你的,希望你能一夜无梦。” 青年温柔的语气和动作,与梦中那个人的言行举止意外地重合,舒服的安心感让少女目光渐渐涣散,方才一再被打散的睡意重新聚集,她闭上眼打了个呵欠。 不用多久,均匀的呼吸响起,与小黑猫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宛如合奏着进入尾声的舒缓乐章。 手指轻轻滑过柔软的脸庞,零目光晦涩地望着少女那张熟悉的睡脸,神情复杂莫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黑发青年才低声自言自语道:“即便我们有时再怎么不愿,噩梦也总会来临,而美梦……也终会有结束的时候。” 随着话音方落,半大不小的空间,与规律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的,是一声好长好长的叹息。 命运的相逢 第160章 绿意之森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朦胧中的黑暗仿佛拥有自我意识,向着四周迅速蔓延,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那是她张开眼后第一眼所见的情景。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下一秒,眼前浓稠的黑暗便在半空中炸开,犹如成千上万的漆黑箭矢所形成的密集箭雨,气势汹汹地朝她袭来。 反射性闭上眼,徒劳地抬手想去挡……预期中的疼痛迟迟未出现,反倒是某种温热的,近乎滚烫的液体喷了自己一身。 刺鼻的铁锈味伸出手猛地攫住她,叫她不得不睁眼。 一具分外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挡在自己面前,稳健笔挺的站姿像是一堵最坚实可靠的城墙——哪怕被无数的尖锐黑刺穿透,也依然闻风不动。 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不听使唤,目光仿佛被什么牵引似的只能死死盯着眼前这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那些鲜红明亮的液体泛着不祥的黑光,不停自那些裂缝中涌出,顺着引力滑过那一根根锋锐的尖端,断了线的血红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争先恐后地投向大地的怀抱。 见到如此情景,心中那股无力的绝望感像是落入湖中的水珠,陡然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她颤抖着双唇,想要放声尖叫,想要呼喊那个名字,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出声——无论怎么使劲,都发不出一丝声音,换来的只有开始犯疼的喉咙,以及逐渐溃散的意识。 滴…… 滴、滴…… 滴、滴、滴…… 随着血珠坠落速度加快,本该微弱难以察觉的水滴声愈来愈响亮,最后演变成飘泼大雨似的嘈杂声响,视线也看不见的雨水糊得无法成像。 在暴雨摧残一切的杂音中,喉咙难耐的疼痛愈发灼热,就像此刻随着噪音扩大而急遽跳动的心跳,愈来愈快…… ——直到被什么事物狠狠贯穿,难以承受的剧烈痛楚瞬间自喉间炸开。 意识最后定格在一张白狼面具后,一双盛着细长瞳孔的血红色眼眸。 缇菈猛地双目暴睁,惊得从床上弹坐起身,大汗淋漓,宛若一条离开水的鱼不断急喘着。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颈部。 完好的触感,是一如既往的光滑肌肤,没有伤口,喉咙内也没有任何不适,口水的吞咽更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但是她依然无法出声。 自从那场深沈的昏迷中苏醒后,她至今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环视四周,昏暗的帐篷内此时只有她和小黑猫阿奇拉,后者正窝在她的枕畔发出均匀的鼾声,与她睡同一帐的云则不知上哪去了; 外头隐隐有白色的亮光,穿透了隔旋光性不是很好的帐篷。 轻轻拉开帐幔向外一瞧,远方白色晨曦刚从山峦后方害羞地探头出来,投出一道柔和的曙光打在沈睡的大地上,唤醒了沈浸在梦乡中的生灵,也照亮了他们的营地。 已经是黎明时分。 离开费茵城已经是数日前的事,回想起那一晚的遭遇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潜藏着罪恶的繁华大城底下,犹如人间炼狱般的噩梦场景就像无法安息的亡灵,不肯放过她。 每当她独自一人时,微风轻拂过耳畔,仿佛能听见什么声音夹杂在其中自遥远的彼方传来,有时是那首回荡于每个午夜的凄楚旋律,有时则是不成调的如野兽似的悲鸣。 每当她阖上眼帘,在全然的黑暗之中,好似有什么人在窥探着自己…… 定睛一瞧,视野中冷不防映入一张惨白的狼面,本该是空洞的双目幽幽地散发着阴森瘆人的血色赤芒,像是黑夜中摇曳不定的烛火。 每当她陷入梦乡,大多是回到那个烈焰熊熊、绵长的龙吟与鲜血纷飞的幽暗空间,伫立在身前那副鲜血淋漓却站得笔直的身躯; 只有偶尔的回神,发觉自己置身于那片尸横遍野的荒原,在模糊的雨幕中望着那个独坐于当中的孤寂身影。 而在梦的最后,方才梦醒前所见的那一幕总会出现……漆黑的箭雨射穿身前之人,喉咙处尽是灼烧撕扯的难耐。 真要说起来,“无法说话”这件事其实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那些无时无刻环绕在自己身旁的梦魇。 ……搞得她好像有被害妄想症似,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神经兮兮的。 拜此所赐,她这几晚都没能睡好。 精神不济,以至于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随时睡去……然后没几秒又会被新一轮噩梦吓醒。 清醒时很想睡,刚睡下又立刻惊醒,就这样反反复覆,恶性循环。 过了一晚,温度还有点低,一阵冷风恰好迎面吹来,热情地扑在缇菈的脸上,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女顿时打了个颤,昏沉的大脑勉强开始运转。 好冷…… 脑中闪过的念头,并不是现实中的感觉,而是那场梦的余韵,冷彻的寒意深入骨髓,叫人四肢发寒,动弹不得。 天色还有些昏暗,又是一阵风来,一个喷嚏响起,整个人因此清醒不少。身后沈睡的黑猫被这声喷嚏吓醒,耳朵抽了抽,睁开了黄水晶色的猫瞳。 少女下意识搓了搓手臂,搓到肌肤发红仍是觉得那股刺痛的冷意如蛆附骨,干脆抓起一旁制服外套套上……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想来其他同伴也醒了。 钻出帐篷后,缇菈慢了数拍的意识才注意到营地中央正燃着熊熊营火,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木材发出劈啪声响,极其醒目,而那上方则架着一口大坩锅,有个人站在一旁,正拿着一柄长勺不疾不徐地搅拌着。 一股香甜可口的气味朝她挑逗似的勾勾手,凑近一看,奶白浓汤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缓缓苏醒的五感这时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还算安静的营地里,蓦地想起一声清晰的“咕噜”,绵长的余音好似袅袅轻烟般,在沉默的空气萦回缭绕。 沉默了几秒后,一声让她无法忽视的“噗嗤”响起——是那个人一个没忍住的笑声——缇菈敢说她这会儿要是脸红得像苹果,绝对是营火的火焰害的! 看着黑发青年那副略带几分无奈,却更像要笑不笑,憋得很辛苦的俊脸,缇菈在“揍他一拳”跟“逃回帐篷”两个选项中左右为难,最后她只得举起悬挂在胸前的白木板,气势汹汹地举到对方眼前,速度过猛差点没直接戳到鼻子。 那块白色木板不过少女一个手掌那么大,打磨光滑的表面忽然浮现出三个大字,看上去像是浓黑的墨水从木板内部渗透出来。 “不要笑!!!” 一个接一个缓缓浮现的秀气字迹被加粗加大,后头还缀着三个斗大的惊叹号,一个比一个大,让人光是用看的都能看出一种愤恨不平的意味,足见字的主人有多难为情。 哪怕这时零讨饶似的递来一碗热腾腾的浓汤,也无法打消她的愤怒…… 也许两碗可以?毕竟寒凉的早晨来碗热得冒烟的浓汤实在是一大享受,让人什么不快都能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坐在篝火旁闭着眼睛心满意足的喝着汤,温暖疲倦的身躯与心灵,结果温暖过头,她一个恍神,脑袋一歪,整张脸差点栽进汤碗里;于是在等待第二碗汤盛好前,缇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找点事情做。 而她所谓的找事做,就是数人头。 命运的相逢 第161章 绿意之森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从萨芙特王国的王都向东北方出发时,四海商队加上他们苍玄门冒险团的冒险者,一行人少说也有将近二十人,不过先前在奥格登森林和费茵城的短暂停留期间,都有成员先后离队——包含他们冒险团的同伴。 有的人是临时留在当地,为了收拾某些烂摊子,有的人却是因为某些缘由,而跟着商队的主人先一步前往此行的目的地。 这趟旅途的过程中发生了太多让人不愿提起的事,总之,几经波折后,眼下这支队伍只余九人。 除了缇菈他们冒险团的四人之外,先行离去的商队少主也留下了四个人陪同,而剩下的那一位…… 随着太阳的缓慢爬升,深蓝的天幕逐渐褪去,露出明亮清晰的浅蓝。 她迅速的环视一遭,一抹鎏金在杏目中缓缓淌动,溜过正在收拾帐篷的商队成员、坐在篝火旁一边闲聊一边吃早饭的同伴……这么一圈看下来,柳眉忽而一蹙。 人数好像不对? 目光再次逡巡在小小的营地,两个同为冒险者的伙伴都在自己身边,四海商队的成员也都在此处,就连小猫阿奇拉都窝在自己腿边打着哈欠,可是四处张望就是没看到那两个最为醒目的身影。 遍寻不着那名拥有龙族血脉的金发同伴,同样不见踪影的还有对方那位不请自来的姐姐。她赶紧伸手扯了扯身旁的零,在后者困惑地看过来时举起手中的木板问。 “怎么不见莱特……还有米拉洁小姐?” 说实话,大早上没有看到那位银发的龙族公主,其实让缇菈松了一大口气。 龙族无论化人与否,眼形皆似远古兽族的鹰——这点从莱特姐弟的人型以及前者化龙以后就看得出——而眼神更像是鹰隼锋锐的利爪,且龙族与生俱来的威压本就如夜幕下的高山那般沉重,叫人喘不过气。 当它们的注意力放到你身上时,被那种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的感觉就如同被狩猎者牢牢锁定的猎物。让人生出一种不论自己逃到哪里,稍微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就会被攫住撕开喉咙的错觉。 饶是她的神经再怎么大条,也架不住清醒时一直被那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不停审视。 是以她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会大幅下降,除了阴魂不散的噩梦是最大功臣外,剩下那部份全得归功于那位不懂收敛为何物的银龙公主。 “大概是去哪里放风吧?”零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想了想,神色自若地答道:“毕竟憋了好几天。” 这个回答有点没头没脑,至少听的人是听得一头雾水;正欲追问,身旁的搭档却被其他人叫走干活去了,见状也只能先放弃。 因为不明原因发不出声音,这段时间她全是凭手中那块会自动显字的木板与人沟通,对方要是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问”什么都是白搭——连问题都没看见何来解答? 吃饱喝足后熟悉的困倦感再度侵袭而上,像是伺机而动的狩猎者看准猎物的分神发动了进攻…… 缇菈使劲地拍着脸颊试图驱赶睡意,“啪啪啪”的拍打声之响,窝在她腿边熟睡的阿奇拉都被吓醒,盛在深金液体中的猫瞳缩成一直线,几道微弱的金色电流在乌黑的毛发中窜过。 “呼啊——”即便如此依旧敌不过强大的乏困,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晃起身决定去营地附近的小河边洗把脸醒醒神。 除了南方面对着落天山脉外,费茵城的其他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稀稀落落的树林,愈往西走,树木会愈来愈密集茂盛,也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河流,向西而去,其源头定是来自落天山脉的某处。 以他们行进的速度,想必今日太阳落山前就能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座落于西尔维斯特森林中的菲雅利王国,精灵统治的国度,位于整座中央大陆的东北部。 根据零的说法,这条河流正是通向那座森林,是东北部的河流主干。 快速洗了把脸,冰冰凉凉的水冲淡了困意,缇菈睁开眼,正好看见流淌的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河道宽却不深,水流不算湍急,水清无鱼,可以看见水下灰绿色的青苔,伸手很轻松就能摸到滑溜溜的底部…… 眼下身处的环境氛围似曾相识,先前在奥格登森林的种种遭遇在脑中忽地一闪而过,令她不由得神色微怔,出神地凝视着水面。 那名背叛了族群和同胞的妖精少女,身躯能够与水同化的她,是否正藏身于河流深处暗自窥视着他们一行人,只等着捉住机会从水中出其不意地扼住缇菈的脖颈,就像那个时候试图掐死她一样。 然而,一股凛冽的气息随着这波晃动而来,裹夹着无法忽视的沉重压力,如大浪般自身后无预警袭来,将她狠狠扑倒在地。 那股无形的压力并未带来实质上的疼痛,可是背上沈甸甸的重量叫她无法起身,耳畔响起的是血液疾速奔驰在血管中,撞击着管壁的声音。 脑袋深处陡然发出一阵恼人的嗡鸣,心脏加剧的搏动冲击着血管,连带着脑壳都在突突跳动。 胸口处泛起阵阵炽热的涟漪,温热的腥甜涌上喉头,甚至蔓延至鼻腔造成溺水般的熟悉错觉,缇菈不禁猛力呛咳了几声,感觉到有什么从鼻腔流下,一滴滴落下,污染了清澈的河水。 睁眼看向河面自己的倒影,鎏金色眼眸像是坏掉的灯泡忽明忽暗,额上流光溢彩的日轮图腾不知何时显现,与惨白的面容衬得她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显眼,口鼻处尽是鲜红刺目的液体,断线的血珍珠不断滴下,没有止息的倾向…… 眼前黑了一瞬,依稀闪过几幕惨无人道的画面,耳边除了沉重的喘息外,还有许多难以言喻的“杂音”。 焚烧一切的厉火化作灼热的赤红海洋,翻滚燃烧,人们痛苦而凄厉的声声哀嚎中夹杂着巨龙尖利且愤怒的咆哮,以及……与流淌在空中的哀伤旋律合而为一的,那阵凄楚哀痛的低沉悲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缇菈的呼吸不由得加快几分,还在汩汩流出的鲜血顿时流得更欢,本来恢复不少的精神似乎也随之迅速流逝。 “这点压力就受不住了吗……真是令人失望。”冷若冰霜的尖锐女声穿过杂音,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中透着高傲与冷漠,是一个还算熟悉的嗓音。 水面上,除了自己异常苍白的面庞外,还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看不到脸,只能瞧见那人一头亮丽的银发。 缇菈艰难地偏头看去,在两人这种微妙的姿势下,来者依旧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望着趴伏在地的缇菈,深金色的兽瞳令人不寒而栗,比雪还要白的肤色,及腰的银白长发在薄薄的晨曦下闪烁金属色的光泽,整个人如雪地的晨光亮得晃眼。 她是龙王之女,莱特同父异母的姐姐,米拉洁.多拉格,银龙族的公主。 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龙族公主,自然有她傲气的本钱在,这里指的并非她那副美得不寻常的皮相——特指人型的姿态——而是她体内尊贵不凡的血统。 命运的相逢 第162章 绿意之森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众所周知,龙族虽不似灵族那般深得神族喜爱,却是七大族中除神族之外最强大的种族,拥有布满硬鳞的强韧体魄与高度智慧,力量高强且族群的历史悠久; 而她乃当今龙王长女,所属种族又是仅次于黄金龙的银龙,自然是贵不可言。 但是,还真是过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好歹也算是一个重症患者,哪有人会释出这么霸道的气息压迫病患啊! 缇菈失去焦距的目光紧紧凝视着身旁这位不曾低下的龙族公主,在彻底昏厥之前这般腹诽着。 缓缓睁眼,入目是黑压压的一片,叫人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张眼,摸摸眼睛差点没直接戳上眼球,还能瞧见双手。 按理来说,身处黑暗中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才对。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她又不住四下张望……果不其然,四周空荡荡,所见之处俱是浓郁的黑暗,唯有她自己整个人是亮的。 八成在做梦。 这回缇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这次的梦与这段时日纠缠着她的梦魇似乎有些不同——至少,她能动,还保有意识。 再次低头,她困惑地看着自己这身不曾穿过的衣袍,温润的白色布料与璀璨的金丝镶边,这个款式与祭司袍的风格有四五分像,只是多了连着兜帽的肩颈护巾。 这副打扮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又或者自己是否曾做过这样的打扮……不过,不曾穿过的衣裳也算证明了自己正处于梦中吧。 当她从沈思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向前走了不知多长的距离,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当然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走直线,只不过是凭感觉向着某个方向漫无目的的前行。 少女不过停顿了几秒,便迈开步伐继续前进,平静无波的鎏金杏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前方分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她总有种预感……或者说心底深处好像有个声音,蛊惑着她一直向前走。 这里没有谁,只有宛若死亡的寂静默默地陪伴着她,带来丝丝寒意,这般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她忽然停下脚步,合眸凝神静听。 在这种举目皆是一片漆黑的地方,视觉派不上用场,其他五感反倒变得更加敏锐:她听到了微弱的风啸声,夹杂在其中的是更微弱的低鸣,如泣如诉,犹如野兽受伤时低呜…… 不多时,一股捎着寒意的轻风扑面而来,一同而来的是一缕熏衣草的香气,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却像无形的手安抚了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这股香气好似就是一个讯号,缇菈心念一动,再次睁开双眼。 身披黑暗的无名亡者,一如先前无数次出现在她短暂的梦境那样,悄无声息的伫立在身前垂头凝视她。 只一点不同。 对方衣着未变,面上却不再是以往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神模样,而是戴着她曾见过几次的白狼面具。 老实说,在见识过费茵城下那场惨绝人寰的炼狱情景后,比起腐朽的亡灵姿态,这张面具理应更让她感到畏惧才对——毕竟她是亲眼见过这个人戴着这张洁白无瑕的面具,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 可令少女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恐惧也好,愤怒也罢,她的内心如安稳平静的海平面,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反而能泰然自若地面对一个残忍无情的凶手。 这不应该啊……缇菈困惑的思索着,疑惑与诧异暂且不提,那是她针对于自身异常的反应所产生的感觉; 可是只身面对这么一个恐怖份子,她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就连以往产生过的诡异冲动也不曾涌现。 她只是仰起头颅,静静凝视那张面具。 与白狼的双目对上时,虚无的空洞处倏地燃起深红色的光芒,犹如火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更似血液流淌时的浮光。 对视须臾,对方像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孩童般歪过脑袋,似是在打量她,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簇在冰冷黑洞燃烧的火焰中,仿佛亮起一抹金色微光。 缇菈被那抹光亮吸引,移不开眼,更遑论挪动自己的身体。此时,犹如收到某种讯号,内心的深处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悸动终于再度涌现:想触碰对方。 尤其是她能感觉到从这个高大的身躯透出的气息中,隐隐流露着一抹似曾相识的情绪……宛如骤失心爱宝贝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一如在那个淌着倾盆血雨的荒芜平原上,紧抱着那具冰冷身躯不发一语的灵族少年。 几乎重迭的两者,竟让缇菈感到一阵怜惜,无法置之不理,哪怕她应该感到恐惧才对。 然而,当她着魔似的伸出手时,却不想“死神”微微倾身,猛不防抓住她的上臂拉向自己,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覆盖着黑手套的双手明显不是过往那种枯木般的白骨,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掌心的滚烫与不容抗拒的力量。 这下缇菈可慌了,反射性的揪住身前漆黑无光的衣袍,刚要使劲就被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惊呆了。 那张白色的狼面低下来凑近她的颈项,明明隔着一层面具,却仍能感受到湿热的鼻息喷洒在纤细的脖颈,泛起一波波涟漪,如电流似自后颈处窜上后脑,头皮乃至于耳后皆是一阵酥麻。 “唔……!” 突如其来的暧昧举止叫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感觉有两片冰凉凉的东西冷不防贴上颈侧,柔软微凉的触感若即若离,残留着点点潮热湿意。 缇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僵滞的思绪先是为此动了一瞬,旋即炸开了锅。 他、他他他—— 少女的身躯霎时绷紧,整个人至此彻底化成一尊石像,唯独原先抓着对方衣袍的手在微微颤抖。 “唔……嗯……” 她没能及时推开对方,或者该说她此刻压根无法使力,这般与默许无异的反应似乎让进犯者更加得寸进尺——原先仅落在颈部后侧的奇妙触感若即若离,摩挲了几下,开始顺着颈部曲线缓慢移动。 速度不快,若有似无,但所经之处皆留下了滚烫灼热的痕迹,仿佛深入骨髓。 “……等……嗯啊……” 带着凉意的柔软已游移至喉头,并在此流连,试探性的反复碰触。 死神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因着彼此巨大的身高差和退无可退的桎梏,这个别扭的姿势令少女不得不扬起头被迫承受,若不是对方滚烫的掌心移到她的背后牢牢扶着——或者说禁锢,她恐怕就要因为腿软而向后栽个四脚朝天。 什么都无法思考了……思绪此刻已然乱成一团,炽热的岩浆喷涌着,头好像更晕了。 大脑与身体像是就此断了线似的,明明想着要推开动方,可揪着布料的手却不由得抓得更紧,这举动反而令自己更贴近对方,就好像主动将自己的弱点献出去…… “呀——!!!” 脆弱敏感的咽喉突然被轻轻啃咬舔舐,小小的身躯顿时剧烈猛颤,小腹深处好似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火势极其凶猛霸道,直冲而上,席卷全身,烧得她晕头转向。 一片浑浑噩噩中,有一个想法浮出残存的意识:要被吃掉了。 身体酥软得不象话,她小声的呜咽低喘着,不听使唤的松开了一只手,颤巍巍探向对方的颈项试图借力,一个不小心反将对方罩在头上的兜帽扯下。 视线早已被氤氲水气浸得一塌糊涂,但她依然看到了…… 命运的相逢 第163章 绿意之森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黑得发亮的短发下是比纸还要苍白,几近透明的肌肤,这个人的右耳耳骨上戴着一只相当显眼的小巧耳饰。 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雕琢成精致的饰品,距离近得能看清楚镌刻在上头的纹路,简约的风格,透亮的光泽流转间,如灼目的猩红火光般深深地烙印在眼底。 一波波电流般的酥麻窜过,流过四肢百骸,直击中枢。过热的脑袋让她无法多想,眼前忽然白光乍现—— “……缇、小缇?醒醒……” 在马蹄规律的喀哒喀哒声中,留着一头桃红卷发的女子.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榻上喘着粗气的缇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还好吗?” 方才她见昏迷中的女孩神情微微扭曲,口中不断呻吟,看上去十分痛苦。以为她又陷入梦魇,连忙倾身拍打那张泛红的面颊试图唤醒对方。 谁知才轻轻拍了一下,下一刻缇菈便冷不防地睁开眼睛,旋即整个人鲤鱼打挺似的直坐起身,速度快得完全不像前一刻还昏迷不醒的病患,连躺在她肚子上酣睡的阿奇拉都被这个大幅度的动作给掀了下去,“咚”的一头撞上车厢后缘的木头隔板。 隔板上紧闭的帘幕受了惊扰而轻轻晃开一丝缝隙,叫外头不得其门而入的阳光捎着璀璨耀眼的淡金微光趁机溜了进来,落在小猫身上像是乌黑的毛皮流转着浅金色的光,也给这个狭小的四方空间带来一点外头太阳的热度。 满头大汗的少女直勾勾盯着自己身上的毛毯,眼神有些茫然,对于同伴的这番关心恍若未闻——她刚从那个令人脸红耳热的古怪梦境脱身,这会儿仍沈浸在遍地狼籍的思绪中。 直至对上一双暖金色的眼瞳,方才回神。 定睛一瞧,阿奇拉蹲踞在车尾幽幽地瞅着她,像是在埋怨她把自己掀下来。 黑猫那双大而清澈的猫瞳中似有流雷转动,璀灿的金芒在脑中一闪而过,缇菈这才得以从纷乱的思维中抽身。 说也奇怪,她虽容易做梦,梦中所见也俱是清晰真实,却总在清醒那一瞬化为泡沫,不留一丝痕迹; 可自打经历过费茵城那人间炼狱一遭,往后她做过的每个梦都像是灼热的业火牢牢烙印在记忆中,每一个片段都是巨细靡遗,没有任何一点错漏。 这回当然也是一样,缇菈总算清醒的脑中开始回放起方才那场梦中的细节…… 然后,一张红通通的小脸霎时白了几分。 她这是……在梦里面被人轻薄了? 这算什么?春梦吗? 脑中陡然跃出几个犹如跑马灯的大字,梦中那些旖旎的残影也跟着一幕幕飞速掠过,画面之清晰,让缇菈刚转白的脸色顿时红了大半,随即又变黑转青,整张脸就像不小心打翻的水彩盘一样,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 偏偏云还在一旁,见她忽然露出这副难看至极的脸色,又许久不语,以为她身体仍有不适,不免再次出声关切。 “小缇你……又做了什么噩梦吗?” 所以云并没有用以往那个让缇菈不喜的称呼,而是从那之后便用更加亲昵的小名唤她,就怕一点点情绪起伏都会引起血脉骚动。 “……” 但、但是这要让她怎么回答? 被人闯进梦里大肆轻薄?单纯只是做了个春梦? 不论是哪个答案,都让人很难以启齿啊!!! 万分尴尬之下,她心一横,选择沉默不语……是说她本来就是说不了话的状态,显示心声的那块木板此刻也不在手边,所以沉默是再正常不过的。 于是一时半会儿,两个人就在四平八稳的马车以及规律的马蹄声中,相对俩无言。 然而,缇菈这边红着脸迟迟没有反应,那边云的表情却是愈发忧心忡忡:“小缇……” 见她一副还欲追问的模样,缇菈就不免会下意识继续回想那个梦,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脸颊的热度似乎继续上升了,头也开始微微犯晕,再烧下去估计又要来个七窍流血…… 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摸啊摸,终于在枕边摸到一块熟悉的东西,她连忙将之举到对方眼前。 云并没有被她这一突然的举动吓到,而是眨了眨眼,只见眼前那块打磨光滑的木板上飞快显现出一排斗大的粗体字,外加一连三个惊叹号,速度之快,足见主人内心之慌乱: “没事!我没事!真的没事!” ——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云云轻蹙柳眉,显然是有话要说,只不过朱唇轻启一瞬却又立即阖上,眼帘微阖,像是在想些什么;与此同时,缇菈忽地感觉腿上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低头一瞧,便见阿奇拉跳回她的腿上,在薄毯上盘成一团黑色毛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旋即继续打起盹。 最近的阿奇拉真是爱睡啊。 她拿着那块板子,心里这么想。再抬头一瞧,云也正神色复杂地盯着阿奇拉,欲言又止。 短短几秒间,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凝滞沈闷。 可奇怪的是,缇菈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不晕了? 或许是因为下一秒身后的帷裳就被人掀开,三月早晨凉爽的空气趁隙钻了进来,驱散这股沈闷郁结之气的缘故,隐约还能从中嗅得一股浅浅的清甜花香,让人一闻瞬间精神振奋不少。 “醒了?” 零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想来是一直关注着车厢里的情况,听到里头传出的声响便迫不及待的来关切一番。 只见他眉宇间忧色沉沉,和云相比是只多不少,猩红色的双目中盛着满满的关心,目光不断在缇菈的身上打转,明显也是在担心她的状况。 他这副样子倒是令缇菈想起自己昏迷前,口鼻处似乎还大股大股淌着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旁人见了那画面准会吓个半死,更何况是一向与她关系亲密的零和云呢。 对于二人溢于言表的关心,若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当然,与此相对,缇菈也由衷希望他们能别再追问。 毕竟每问一次,她……她就免不了会回想起那个让人脸红心跳加快,说是桃色内容也不为过的梦啊! 最要命的是她手上还拿着那块什么真心话都藏不住的显示板啊! 尽管内心正崩溃的这么想着,缇菈也不忘将木板迅速翻个面,不让两位前辈看见上头可能显示出来的十八禁内容。 虽然不清楚这块小小的木板是否能显现出持有者心里所想的画面,但是她相信凭着她内心那些羞得要死的只言词组,这两个人绝对能猜出她做了什么梦! 对她而言,零和云都是近似于师长存在般的亲近之人,让他们两个看见自己的梦境内容,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被长辈发现自己偷藏的十八禁书,根本就是对脸皮的凌迟。 缇菈自认自己的脸皮还没像她养父那样厚到堪比铜墙铁壁的程度,她还是要点脸的。 见她讪笑着猛摇手,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与以往因噩梦惊醒后的反应大相径庭,零和云显然也是疑惑多于好奇。 这对义兄妹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皱起眉,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好在两人在这方面同样默契十足,不再追问,这也令缇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命运的相逢 第164章 绿意之森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背对着二人,她冲着米黄色的车厢墙壁无声地长吁了一口气。 为避免他俩突然改变主意继续追问,缇菈伸手挑开面前的帘子,假装想瞧瞧外头的景色——毕竟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家搭档探究的目光依然停驻在自己背后,如芒在背,显然疑惑没有彻底打消。 然而这一掀,外头的景色却让她惊讶不已,残留在脑海内那些令人害臊羞怯的旖旎画面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她冲还没退回帘外的搭档举起木板,满脸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对于女孩前一刻还在那边遮遮掩掩的不想让他们看到木板上的心声,不到几秒的时间又有截然不同的态度,思维跳跃的弧度大得惊人,青年早已司空见惯。 毕竟之前就一直待在马车外头,是以缇菈会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也完全在零的意料之中。 因此他神色如常,迅速瞥了一眼窗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我们已经进入西尔维斯特森林的范围了。” 缇菈闻言一双杏眸瞪得老大,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差点合不拢。 “你说外面这雾茫茫的一片,就是书上写的那座绿意之森?!” 她一手还拿着那块板子,另一手则指向外头的茫茫白雾……是的,就是白雾。 世人口中的“西尔维斯特森林”,是这个中央大陆上占地面积最广的森林,因为是始祖精灵的诞生之地,如今精灵族居住的地方,受到神与精灵的恩惠得以常年绿意盎然,植被不因四季轮转而有所变化。 其景致美不胜收,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故又有“精灵之森”、“绿意之森”和“桃源林”等别称与美名。 《细属七大族下的支脉氏族》、《百大奇景》等书都有介绍到西尔维斯特森林,可大部分都像前者一样一笔带过,再不然就是同后者那般描述过于模糊,不够具象。 虽然《百大奇景》一书有搭配插图……但是作画者的功力显然还差了些火侯,虽不至于到画虎成狗的地步,却也只是依样画葫芦,没画出那种世外桃源的飘渺仙气。 要不然,当年她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她家那个好像整天无所事事的老爹也不会在一旁跟着碎碎念,说什么“西尔维斯特森林才不长这样”或“绿意应该要更鲜艳强烈,像火焰灼烧进眼底”云云,偶尔还夹杂着“不过说到最美的森林,香格里拉之森才是当之无愧”等这样不知所云的感想。 ……姑且先不提已经消失在大浩劫中的香格里拉之森,苍的这些评论说得好像他以前有亲眼见识过西尔维斯特森林似的,搅得缇菈完全无法静心看书。 不过,她家养父当时说得煞有其事,又格外认真,令她难得记住一件事:西尔维斯特森林是如今中央大陆上最美丽的森林。 然而,眼下外面的景色……伸手出去,这片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使劲睁大眼睛去瞧,倒勉强能看见幢幢灰影在白雾间隐隐绰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俱是一片雾蒙蒙,半点绿都见不到,哪还有一点森林的样子?说出去怕不是会笑掉人家大牙吧。 面对她满脸的不敢相信和显而易见的失望,零和云互看了一眼,皆是有些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这场雾原先是精灵族抵御外敌的一种术式,功用是能让人到死都绕不出这个阵,现在被他们简化用来过滤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瞥了一眼窗外的浓雾,零干脆整个人钻进车厢坐在云身边,拄着下颔解释道。 云则是笑着戳了缇菈的额头一下,戳得后者眼泪花直冒,“没错,这类人若是入了这个迷雾之中,就只能一直在西尔维斯特森林的外围徘徊,是永远走不到菲雅利王国,更别提森林深处的精灵村。” 其实奥格登森林也是有类似功能的迷雾保护着,只是缇菈刚好没看到,毕竟她来时是直接空间移动误闯,离开时人家妖精族大概是把迷阵暂时去掉了。 妖精与精灵系出同源,妖精族是始祖精灵的直系后人,几百年来一直遵循着精灵族的传统,用的阵法自然也类似—— 不过妖精族的排外性强烈,使用的迷阵估计是半点修饰都没有的原始版——这也是为什么零和云会很意外缇菈不知道这种雾的作用。 两人脑筋都转得十分快,很快便猜到缇菈可能根本没看过奥格登的迷阵,不然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缇菈再看向外头雾蒙蒙的景色,明明几分钟前还能看到明媚的阳光,现在什么都见不着,四周一片白,虽然不像全然的黑那般令人心生恐惧,却也叫人内心惴惴不安。 望着这幅诡谲的景象,少女内心一动,一个念头破土,不受控地在脑海中漫延。 ——仿佛被关进一个鬼打墙的空间,永远走不出去…… 这个想法刚生,缇菈呼吸一滞,眼前顿时一黑,耳边嘈嘈切切,惊呼尖叫不断,一瞬间好像重回那个鲜血纷飞与惨叫不断的地下实验室。 她猛地弓起背剧烈咳嗽,咳得满面通红,头晕目眩,急促而粗重的呼吸间,似乎还可以闻到自喉间漫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见她冷不防露出一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身旁处事一向泰然自然的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乖、乖……没事的……这迷阵形成的雾墙范围虽广,但不是很厚……” 零赶紧倾身轻轻拍抚她的背,口中还不忘低声安抚道,语气温柔的就像是父亲在安慰受惊吓的孩子; 云则是装了杯水,歪过身子检查缇菈的状态,见她除了面色发红出汗以外并无任何异状后才稍微放下心。 不过这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到底比先前她惊醒时闹出的动静大得多,不止前头负责驾车的同伴出声关切一番,连走在马车旁的其他几位同伴都在跟着询问了几句。 应和了几句后,零不放心地瞅了一眼气息刚刚平缓的缇菈,又掀开钻到帷裳前头,云继续帮缇菈拍背顺气,拍了几下后那对美丽的桃红色眼眸顿时一亮,忙指着窗外道:“快看!我们马上要穿过迷阵了……” 头还有点晕,缇菈抹了一把盈满眼匡的生理性泪水,向外一看,车厢外的浓雾确实在渐渐散去。 好美! 这是缇菈在看清车外的光景,当下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白雾散去后,映入眼底的便是绿树浓荫,放眼望去尽是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昂首挺胸,笔直地向着天际延伸。 那阵古怪的迷雾并未完全散去,仍留下一层薄而浅的雾气流淌在林子内; 恰到好处的晨光穿过繁盛的枝叶,留下斑驳树影,洒落在薄雾之中,飘荡在空气中,如一层金丝薄纱闪闪动人,乍一看的确有种仙气飘渺的感觉,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被眼前这副美得不可方物的景致吸引,缇菈几乎整个人攀在窗边,琥珀金的眼眸中盛满了眼前的绿意美景。 向后看去,可见远处绿意盎然的开阔平地,百花齐放的宜人景色,两端稀稀落落的树木以及逐渐被草地掩没的土黄小径; 再低头一瞧,他们正行走在……抱歉,车轮下的青草生得实在茂盛,压根看不出是不是一条路。 两侧由苔藓和蕨类编织成了柔软湿润的暗绿地毯,上头点缀晶莹剔透的水珠,缓缓飘落的金丝薄纱正好洒落在上头,折射出盈盈光彩,宛若在地面闪烁的点点繁星。 超美! 这是缇菈紧接着蹦出的第二个想法。 命运的相逢 第165章 静谧庭园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一脸兴奋地冲着身旁的同伴举起木板,洋洋洒洒的用这块小小的显示板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木板负责显示的那一面差点被一片墨色汪洋淹没,密密麻麻的小字迅速向上滚动着,云看得眼花缭乱。 那块可怜的板子在显示时,甚至还一边嗡嗡震动着一边发出霹哩啪啦相当惊悚恐怖的声音,足见她心情多么的亢奋。 想着想着,缇菈还不满足,不知何时,木板上显示的内容已经变成她在哀叹自己腹中墨水真是少得可怜,这么一点词汇量根本不足以她描述心中被这幅景色的美,以及心中被这份美惊艳的感动。 思及此处,她也算是理解了为何那本《百大奇景》里,西尔维斯特森林章节的插图会被向来随性好养活的老爹百般挑惕嫌弃…… 不过,缇菈再仔细欣赏一下外头的精灵之森,便觉得自家养父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人家绘师好歹画出了至少五六成的精髓所在,如此功夫,值得钦佩。 这片千奇百怪的高大树木紧密的依靠彼此,在一束束倾泻的阳光下交织成深浅不一,如梦似幻的翠色风景,确实无愧于“绿意之森”这个别称。 那个仿佛不属于此世的王国就静悄悄的伫立在此道的彼端,将这座广阔静谧的林海分成两个世界,只不知城墙的另一头又是何等美丽的光景。 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城墙高贵典雅,在薄阳下熠熠生辉,明明建于数千年前,饱经风霜却不见任何残损,依旧巍峨挺拔; 远远看去,城墙座落于那些古木之间,高大的城墙与树木彼此紧密相依,造就了一幅“林中有城,墙中有树”的独特景致。 高耸的外墙上还攀附着鲜绿的藤蔓,错综复杂的荆棘中点缀着奼紫嫣红的鲜花,不仅衬得这座外墙洁白如雪,更是与四周郁郁葱葱的景色分外和谐。 走近城墙脚下,仰头看去,与那些古树一同看着更是雄伟壮阔; 守在城门两边的,是两名精灵族的卫兵,长长的月色发丝束在脑后,颀长的身姿笔挺而优雅,罩着轻而薄的银色锁子甲,底下亮绿色的绸缎衣服,手持着短弓戒备森严,俊美的脸庞上是庄严肃穆的神情。 只是这份肃穆在看到被姐姐揪住领子拖着走,非常没形象的莱特时,霎时扭曲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至于莱特为什么会以如此清奇诡异的姿势被他家姐姐拖着走? 那是因为他刚刚在看到菲雅利王国城墙的那一刻又想逃跑了,可惜刚转身就被揪住后领。龙族力气向来奇大,手劲更是不容小觑,因此莱特没能跑成,只能以这种别扭的姿势被他姐姐拖走。 缇菈趴在窗边颇为好奇地旁观着,其中一名精灵卫士与他的同伴向米拉洁行了个礼后,近前低声说了些话,在龙族公主面前行事亦是不卑不亢。尽管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看米拉洁虽然神色淡漠,却也轻启朱唇回答,便知他们彼此间应是能够交流的。 这点叫她好生疑惑,精灵语和龙语……能通吗? 再转念一想,没准他们说的是通用语呢! 一阵微风悄悄而来,在林间穿梭而过,拂过枝叶树干,树叶摩挲,捎来初春森林的清甜淡香;饶是缇菈现在无法使用感知能力,也能感受到森林里宁静祥和的氛围中萦绕着一股纯净的气息,沁人心脾,方才还紧张闷痛的胸口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然而,当又一阵微风轻拂过耳畔,缇菈略有些陶醉的神情明显一滞,旋即眉头一皱。 她维持了这副略显扭曲的表情数秒后,开始左右张望,最后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动静过大,还是云眼捷手快的迅速拉了一把,才得以避免她整个人从窗子栽下去。 话虽如此,缇菈被拉回去时还是发觉那一刻所有的人竟然都在看她,就连前头那位龙族公主和两位精灵守卫都在盯着她瞧…… ——这下好了,人没摔着,面子倒是摔得一干二凈。 看着面前被拉回来后就猛地捂脸,全身上下正散发着“我好尴尬”氛围的少女,云颇有些无奈的道:“身体还没好,你又在做什么?” 身下车板微微的晃动以及车轮滚动的声响,提醒着两人队伍获得放行,再度前进。 马车随队缓缓穿过城门,城墙厚度相当可观,小小的四方空间一瞬间暗了下来,并未立刻恢复光明;直到这时缇菈才稍微分开一点指缝,于幽暗中露出一对金芒闪烁的琥珀色杏眸,偷偷觑着对面那位神色略有些不虞的女子。 藏在十指后的柳眉轻轻蹙起,她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知。 因为就在刚才,她听到了。 夹杂在风中,一个很温柔很干净的嗓音。 第一阵微风吹过时,那声音轻柔得犹如昙花一现,不全神贯注地去听根本难以捕捉,因而当下缇菈并不以为意,认为那不过是自己睡眠不足所导致的错觉,毕竟这几日下来,梦魇无时无刻骚扰着她的精神。 就拿之前在河边晕厥之前所见的画面来说,虽然常常打得他措手不及,但对她而言,幻听、幻视什么的确实快成为家常便饭。 可是随之而来的第二阵风,却叫她愣怔片刻。 “你们终于来啦!” 那个藏在风中的陌生女声相当清晰,尽管过耳便转瞬飘散于空气中,可那高高扬起的尾音依然不绝于耳,不仅一听便能听出声音主人心中有多么的雀跃欣喜,甚至令缇菈脑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嘴角带着笑意的模糊面容——她非常的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心底却依稀生出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那个夹在风中的声音感觉离得很近很近,近到缇菈下意识地去寻找声音的主人是否就在附近。 本来她是反射性的想用感知能力,可惜被大脑深处一波波向外蔓延的刺痛给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用地毯式的搜索……然后就发生了刚刚那出丢脸的闹剧。 尽管如此,缇菈也没能在四周郁郁葱葱的景色中搜出半个人影,这一点让一向以优秀的视觉为傲的她很是郁闷了一番。 难道说真的是幻听? 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想得太用力的结果就是想到最后大脑再度发出强烈抗议,开始隐隐作痛,恼人的嗡鸣声灌了一耳朵,眼前瞬时又是忽暗忽明…… 不对! 眼前确实亮了许多,但不是视野突然恢复明亮,而是整个狭小的空间都亮堂了几分,耳畔的嗡鸣声如潮水退去,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热闹却不过于嘈杂,时不时还有听不懂的语言在近处响起,洋洋盈耳。 想来是马车终于穿过长长的城墙,进入城里。缇菈第一时间先是不适应地眨了眨眼,随即便因这个认知而兴奋得有些失控,原先黯淡的双目顿时亮了几分。 她没注意到空间复明后,云的眉间那蓦然加深的忧色,兴冲冲地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命运的相逢 第166章 静谧庭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首先入目的便是干净整洁的热闹街道,人来人往的,除了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民有所不同外,一眼看过去,倒与外界那些人类城镇中的寻常街景并无二致…… 也就是这一眼,缇菈顿时看得杏眸微瞠,因为在那些容貌醒目的美丽住民中,竟还有不少异种族穿梭其中。 由于这些异种族的外貌表征差异之大,十分显目,因此不用细看就能轻松发现,缇菈不由得多看几眼,看得啧啧称奇。 本来,迪芙兰特上就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种族,其中以中央大陆为甚。 可妙就妙在,眼前这幅犹如文化熔炉般的画面,看上去居然半点违和感也没有,异族们都大方露出自己异于他人的一面。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叫来自外地的旅人感到相当意外,缇菈兴致勃勃地继续打量这座城。 于是马车上的少女再多看了几眼后,便立刻发现一件更令她吃惊的事—— 那些座落在街道间的古树上,皆建有房屋。 以木材枝叶搭建而成的树屋,垂下绳索隐没在街道之中,用着类似藤蔓般的绳索与木桥彼此牵引,不断向着城外延伸。 仰头望去,乍看就好像一张张藤木编织的网悬在空中,绵延不绝,离地不过数尺,却使得这个王国与这片森林几乎融为一体。 在她不停的叹为观止之际,马车还在沿着王国的主要干道缓缓前进,在这条路的尽头,矗立在道路上与古木之间,紧贴着城墙另一端的庄严城堡。 外观精美宏伟的城堡,与城墙一样是纯净无暇的纯白打造,墙身同样攀附着清脆鲜嫩的翠绿,堡顶是沈稳大气的绛红,衬着上方通透明亮的亮蓝。称不上金雕玉琢的辉煌,但足够雍容典雅的壮观。 无论是整体的风格还是搭配的颜色,这座外观比萨芙特的王宫还要小上许多的城堡,分明是整个王国内最不和谐,也最为突兀的一处,可是看的人却不会生出这种感觉。 晨间带来的白雾仍未完全散去,是以远远望着,那座城堡就安安静静的伫立在阳光下的薄雾缭绕之间,恍惚不真实,看上去的确有种仙气飘渺的错觉;第一眼看去,若说那是整个王国内最肃穆高不可攀的神殿也不为,叫人不敢于此处造次。 那就是菲雅利王国的王族——精灵王与他的直系子嗣,所居住的西尔维斯特宫殿。 菲雅利王国的王宫内,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乃至于天花板,俱是用干净无瑕的纯白大理石打造。 户外的回廊亦是如此,同样是以大理石为基底,点缀着精美的绿意。 那些翠绿色的藤蔓沿着石柱攀爬,错综有致,偶尔点缀着一些如花卉般美丽而耀眼的小巧宝石,使得本来单一的白与绿不再单调无趣,令整条走廊显得无比精美华丽,不似人间。 这也是为什么缇菈此刻低头盯着面前那亮得晃眼的白色地砖,却迟迟没有踏上去的原因—— 因为她突然涌出一股想把自己鞋底搓干净的冲动。 不知第几次把伸出的脚战战兢兢地收回来后,站在后面抽搐着嘴角看了许久的零终于忍不住,颇为无奈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这是有原因的啊!她举着木板非常激动地表示。 要是踏上去,感觉是在玷污人家干净的地面。 看着阶梯发呆时,她的脑中蹦出这样的想法,如擂鼓般的心跳让身体微微发颤,双手不自觉地搓摩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羞耻感顿时油然而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让她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 然而零看着木板上她所谓的“原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无语,就连蹲踞在他肩上的阿奇拉,那张黑茸茸的猫脸上都能清清楚楚看见“无奈”两个字。 “这个时候才觉得玷污人家的地板……怎么刚刚一路走来都没见你有任何迟疑?” 那是因为她刚刚在走神啊!!! 毫不留情的话语令缇菈听了顿时有几分心虚,手中木板一转,不再让他人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的目光在周边那些不常见的花卉植物中游移着。 他们一行人此刻,正待在西尔维斯特王宫的中央花园。 美其名曰:赏花散心。 马车从城门口穿越镇子时走的那条宽敞笔直的道路,也是横亘整个菲雅利王国的唯一干道,因此抵达王宫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甚至马车的速度还比之前都要慢上许多,让车上的缇菈他们能够大致阅览王国内的人文风光。 饶是如此,马车还是在十分钟内就抵达了环绕在王宫外围的宫墙。 陪同他们一起进来的精灵侍卫同守在宫墙栅门的同伴低声交谈了几句,大抵是已经等候多时,对方立刻放他们通行,不见他们有任何通传的举动。 穿过宫墙,在同样华美典雅的宫门口下车时,缇菈刚惊叹完王宫的雄伟壮丽,还来不及跟频频看向她的莱特说上一句话,对方已经被他那位强势的姐姐大人一声招呼也不打的拖进大门。 一点挣扎的时间都不给。 如此强势的一幕给在场众人一种羔羊被生生拖入虎口的错觉,就连零看了都禁不住露出怜悯的眼神……虽然被拖进去的当事人已经看不见了。 领路的精灵侍卫树木笔直似的站在大门旁,缇菈注意到对方朝自己看了好几眼,神情有些复杂微妙。 精灵那张精致的面庞上没有半点笑容,称不上善意的感觉,害得她反射性往零身后缩了缩,觉得眼下的情况十分煎熬尴尬。 不是说精灵族是个崇尚自然和平,会平等对待万物的友善种族吗? 这副活像隔夜馒头僵硬的表情跟“和善”一点边都沾不上好嘛! 当她憋不住这份煎熬感,在心中腹诽抱怨,王宫的大门终于再度敞开,一名男性精灵步履优雅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在一个得体适宜的距离外停下,一手握拳于胸前,一手置于身后,微微欠身,向他们行了个充满诚意的礼节,举止优雅而端庄。 “欢迎各位贵客远道而来,莅临我国。” 对方有着非常典型的精灵族相貌:高挑瘦长,身形比例十分完美,容貌清俊秀丽,肌肤白皙透亮。 一身飘逸的纯白长袍,袍襬与袖口缀着连绵藤蔓,精致的面庞上戴着金边的单片眼镜,很适合那双明亮的金绿色双眸,月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充满知性的打扮也相当符合精灵族博学多闻的学者形象。 大部分的异种族寿命都比人族长出许多,其中以龙族、精灵族尤为甚,因此很难以外貌来评断他们的实际年龄。 眼前这名精灵看着年轻,但或许年纪可以当她的曾祖父甚至更上一辈。缇菈抱着阿奇拉躲在零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却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暗自揣测着。 这种时候出来迎接负责护送龙族贵客的他们,再观其这副干练的打扮,加之卫兵对其行了一个简单却不失恭敬的礼,她猜想对方的身份很可能是王宫内的高级执事或行政官也说不定。 命运的相逢 第167章 静谧庭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正兴致勃勃的胡乱猜想时,视线冷不防和精灵四目相交。 这一对上眼,缇菈却忽地愣怔片刻…… 她在那双异于常人的金绿眼眸中,看到了名为“惊讶”的情绪。 可还不待她多想、细看,对方好似只是在迅速观察几名访客,颇为自然地移开目光,向众人开口自我介绍——果不其然,这名精灵男性是王宫执事长,名为杰迪尔,是负责统领宫内所有事务的其中一人。 因自家少主“玩忽职守”而不得不暂代领队一职的商队大叔觑了眼零和云,发觉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后,自动自发站出来与对方交谈。 两人的语速都很快,也没有说上多少话,快到缇菈只是走了一会儿神对话就结束了。 大叔转身向他们走来,低声道:“零大人,他们说殿下有交代,要为大人们在王宫内准备暂时居所,眼下都已备妥了,请几位随他前往。” 殿下?说的是谁? 心中疑问刚生,缇菈反射性看向自己的搭档;不知不觉,她已经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接收到这份困惑的目光,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零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大概是艾斯那个臭小子吩咐的吧。” 回答的口吻相当随意不客气,大概只比明沂好上那么一点,就是这个称呼未免太失礼了……缇菈一时无语,花了五秒决定不就搭档这个很失礼的称呼发表看法。 云虽扶着额轻声叹息,却没有表示意见,显然也不觉得把堂堂的一国之王叫作“臭小子”有什么不对劲。 倒是那位大叔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情,他回头看了眼依旧保持着得体笑容,只是耳朵正微微抽搐且微笑看起来有点僵硬的执事长,内心暗自祈祷精灵族的耳朵不要真如传闻中的那么好使,又想起自己方才漏说了一个关键词,顿时有些头大。 “……不、听对方说,艾斯殿下原是交代为各位在城内寻一处下榻的旅店,是『公主』殿下『强烈要求』,说是希望各位能够暂居于王宫内。” 听到大叔这番意想不到的话,缇菈愣了一愣,神情有些意外。 零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眉头轻蹙,猩红色的双目中隐有阴影一闪而过。 至于云,她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黑发青年,眉目间略有几分忧色。 虽然他们三人要住在王宫,不过四海商队的各位确实是要回到城内,因为他们还要先去跟自家那位“玩忽职守”的少主会合……这会儿估计在市集里玩疯了也说不定,毕竟精灵族的市集也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珍稀异宝。 说到此处,大叔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们这位少主的玩性之大,完全跟他父亲少时如出一彻,简直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兴致一来往往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拽也拽不回来,连稻荷大人都对他无可奈何,也只有他的几名兄长才制得住他……想到这里,大叔就觉得头疼。 商队的大叔究竟有多头痛,这点缇菈不得而知,眼下她正在惊讶于刚才听到的话。 没想到竟然会是公主殿下的安排。 “那么,请诸位随我而来。” 提到公主殿下,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位揪着弟弟衣领头也不回的走掉,犹如天之骄女的龙族公主。 缇菈仔细回想着对方那种傲气十足的姿态,说是目中无人都不为过的态度。 怎么想都觉得这位公主殿下不像会管他们这些“蝼蚁”死活的样子……当然也不无这个可能,只是这种情形的发生概率,大概就跟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一样高。 盯着前方执事长的背影,精灵族特有的月色长发如钟摆般规律晃动摇曳。 再转念一想,回忆起大叔刚才特意加重发音的“公主”、“强烈要求”等词汇,某个更加合理的猜想随即一闪而过,也使得盘旋在脑中的困惑感更甚。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个足不出户的精灵族公主,会强烈要求几个素未谋面的外地人在王宫内留宿呢? 淡淡的香甜气息不知何时萦绕在鼻尖,却没能影响少女的思考。 “……缇、小缇……你还好吗……” 而且,她也很在意入城前听到的,疑似幻听的神秘女声,声音的主人好像已经等待他们许久,所以语调才会那般雀跃兴喜。 缇菈食指抵唇,微敛双眸,轻蹙眉心,专注地沈浸在自己的思绪。 “……没听到……不会张着眼睡着了吧?” 充满欣喜的神秘女声,以及让他们留宿于宫中的安排是那名公主殿下提出的,总不会……风中的那个声音就是精灵公主吧? 种种谜团与线索纠缠在一起,在缇菈疯狂运转的脑中滚雪球似的愈滚愈大,一个大胆的念头方才从中蹦出,雪球霎时“啪”的崩裂,与其一同而来的是冷不防攀上额头的疼痛。 好痛!!! 转瞬即逝的疼痛并没有消失,而是窜过头皮,将细微的痛楚深深打入脑中,激得她猛然回神,一根修长苍白的手指正悬在额前。 少女反射性摀住泛红的额头,一双琥珀金的圆滚滚杏眸泪汪汪地怒瞪手指的主人,黑发青年那张神情由担忧转为无奈的俊颜在那瞬间有些模糊不清。 原来那个清脆的声响并不是脑中名为“疑问”的雪球爆裂,而是零不客气地朝她的额头弹了一下所发出来的。 奇怪的是,另一只手的腕部被对方以一种相当温柔,却无法挣脱的力道捉着。 由于无法说话,唯一空出来的手正捂着额,没办法去拿胸前的木板,她只能鼓起双颊,用不具威慑力的水润双眸尽全力瞪着搭档以示自己的“愤怒”。 只是在瞪了不过几秒,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视线向四周逡巡一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遭的景色好像不太一样? 而且这个变化还不只有一点点! 若说四周群木环抱、薄雾缭绕的菲雅利王国,远远看去就像是童话中虚构的奇妙仙境,那么他们此刻所置身的地方,或许更近似于人们口中的世外桃源。 这里仿佛不存在着“四季”这个概念,各式各样不同花期的花卉盛开在茂盛的草地,犹如翠绿的地毯上绣着奼紫嫣红的图腾,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在四周,矮小的岩山则是依附着纯白宫墙,不知从何而来的涓涓细流自上头淌下,水声潺潺。 和煦的阳光将点缀着碎金的薄纱轻轻笼罩在它们上方,使这一切变得朦胧,如梦似幻。 在这幅浑然天成的自然美景中,位于中央的蔚蓝小湖极其显眼,更遑论伫立于其中的纯白凉亭,而清澈的湖面如一面镜子,清楚映照着花园所有的景物与澄澈透亮的晴空。 见状缇菈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再使劲眨一眨,对着眼前这幅鸟语花香、百花争艳的秀丽奇景目瞪口呆。 他们刚刚不是还站在王宫大门前面吗?这片春色满园关不住的画面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面上流露的困惑之色太过醒目,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牵着走了一路。 虽说她以往也有过走神中却还能被人牵着行动的奇特神技,但是近日这个情况有日益加重的倾向,明显不是什么好现象。 注意到这一点的零等人也因此格外担心哪天自己一不注意,小姑娘就被心怀歹意的人给牵走——尤其是零,他的担忧较之更甚,几乎是与日俱增。 命运的相逢 第168章 静谧庭园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趁着面前的人因故分神,青年不着痕迹地松手,垂下眼帘,让阴影敛去眸底那抹异色,脸上依然是那副无奈的神情,不叫面前终于回神的她察觉异样。 只是…… 女孩在睡梦中因永无止尽的梦魇而扭曲痛苦的神情,午夜时分总会钻入耳畔的微弱呻吟。 连白日清醒时都不得安宁的倦容仿佛历历在目,让他十分难受,手指不住抽搐。 而一想到那些噩梦的根源是从何而来,心口那股窒闷的钝痛感便更加鲜明,也愈发难耐。 站在他身侧的女子自然是清楚瞧见他那遮掩的眼神,理解他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态,朱唇轻启,又瞥了一眼尚沈浸于眼前景色的少女,一时半刻欲言又止。 阿奇拉乖巧趴伏在零的肩上,圆圆的双耳时不时地抽动着,那双向来澄澈通透如黄水晶的猫瞳变成了浓郁深邃的沉金色,偶有一丝异彩如流雷一闪即逝,除此之外,在那张毛茸茸的猫脸上倒是瞧不出类似担忧、紧张的情绪。 “话说……这里到底是哪里?” 欣赏了半晌美景,缇菈才终于想起自己刚才的疑问。她拿着木板回头看向两名前辈,询问的举动也叫云将想说的话完整地咽回腹中。 回答的却不是她的两个同伴。 “此处是宫廷花园,是来往前庭与后庭的必经之路。”优美的嗓音蓦地响起,声线干净清澈得像山涧汩汩泉水,连绵成调的字句如丝绸般冰凉柔滑,宛如咏唱般缓慢优雅。 缇菈下意识偏头追寻着声音来源而去,不由得瞪大双目。 是那名精灵执事长。 精灵就站在一棵树下,离他们大约一两公尺外的距离,笔挺的站姿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恭谨得体的微笑,静静注视着他们。 那双好看的不似人类的金绿双眸被反光的单片眼镜遮去一半,更被大半树荫遮挡,像是蒙上一层面纱,朦胧得叫人看不真切; 但缇菈很清楚,对方就是在看着自己。 ——因为抬眸的那一刻,她是毫无阻碍的和这名执事长对上眼。 尽管这一切可能是她日益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也说不定,可是,对上那样的目光,缇菈忽然想起了艾迪尔镇的凯丁、地下水宫的阿贝妮,以及前不久惨死在死神镰刀下的罗可主教。 他们都曾在不经意间露出过相似的神态,不论是痴狂疯癫的,抑或是心如死灰的,皆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丝丝怜悯,那样随手赠与般的怜悯,叫人打从内心觉得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只因那并非是面对活人时该有的眼神。 尽管精灵执事长眼中的悲悯不似那般轻蔑且令人毛骨悚然,然而莫名其妙被人以这种诡异的眼神盯上无数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拜此所赐,之前许多不好的回忆当下如汹涌的潮水悉数朝她奔涌而来,凶猛的大浪几乎将她吞没。 “小缇!!!” 惊恐的呼喊于耳边骤然响起时,恍惚之际,好似还听到远方传来连绵不断的雷鸣,以及什么人撕心裂肺地喊叫。 内容模糊不清的各种声音,与恼人的雷声混杂成一团,宛如不和谐的杂音,转瞬即逝,熟悉却带点陌生的少年嗓音是其中唯一能辨别的声源。 “————!!!” 所有声响被漫天的黑暗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网给遮去,漆黑的锐刺狠狠刺穿脆弱的身躯之际,咽喉处如有烟花炸开,撕裂般剧痛将她整个人扯进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一如数日以来,噩梦中所见的场景。 低低的嗡鸣声萦绕在四周,像是有数不清的人围绕在身边说话。意识一下飘在茫茫云海上,一下急速坠入深谷,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就像随时会断裂的风筝线。 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笼罩于她全身的那股寒意,深刻的盘据在她的脑海中,仿佛烙在骨头深入灵魂。 “……缇、小缇,放轻松……” 意识空白了数秒——或者更长一段时间,直到一股暖意在脖颈处漫开,嘈嘈切切的低语声终于退去,同伴关切的话语慢悠悠传进她的耳里,飘渺的仿佛从遥远的彼方传来。 完全回过神时,缇菈发现自己半跌坐在地上,正一手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喘息,心脏狂跳不止,空出的右手则被满脸焦急的零紧紧抓住。手臂处传来隐隐作疼的拉扯感,大概是因为她刚刚毫无预兆地失去意识,晕过去时被零连忙拉住的缘故。 见她眼神恢复清明,半弯着身子的青年改半跪在她身前,抿着唇目光一瞬不瞬紧盯着她的脸庞。 两人距离之近,可以清楚瞧见那双乌黑的杏仁状瞳孔在微微发颤着,额上的薄汗在阳光下衬得肤色更加苍白,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状态。 阿奇拉早已从零的肩上跃下,此时就像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围巾般占据她的双肩。 这个角度虽看不到小猫的脸,可余光瞥去,仿佛暖融融的阳光仿佛用尽全部的力量照耀在他身上,那乌亮的毛发竟比当空烈日还要耀眼夺目,光滑的毛发闪烁,像是无数条金色纹路在黑夜中肆无忌惮地向外蔓延。 方才感受的暖意正是源自于他本身的体温,以及那身被太阳晒过的皮毛。 “还好吗?是喉咙在痛?”跪在身旁的云则是扶着她另一侧的身子,满脸止不住的担忧。 自打缇菈出事之后,女子以往的强势早已不复存在,与过往那种堪称是呼风唤雨的大姐头性格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着他们担忧的面庞,一张一合的嘴型,缇菈愧疚之余,也不由得轻蹙眉心。 她觉得自己现在不仅喘得像是刚刚跑完百米的选手——还是一口气冲到终点的那种——现下整个人还茫茫然的,耳边除了扰人的嗡鸣声外,就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剧烈搏动的心跳。 “……没事……” 假若她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想必连话都说不清吧……可惜她只能用冷冰冰的木板向二人表达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小姐的这个情况,比我最初预想的还要严重。”执事长的话语再度响起,这回声音却是伴着阴影的投下,近在咫尺。 抬眸一瞧,声音的主人就站在青年的身后,负手而立,俯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背光的角度使他的表情完全被阴影掩盖,只留下一双在黑影中亮得瘆人的金绿双眸。 不疾不徐近乎毫无起伏的语调再配上如此画面,让本来清冽干净的嗓音瞬间化作一条无形的巨蟒缓缓缠绕上身,光滑冰冷的熟悉“触感”令缇菈猛地打了个寒颤,手臂后颈处泛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简直就像一只娇弱的小猫崽对上一条阴森森的蟒蛇,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生态…… 这种极具画面感的描述,不必言语,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对不起以优雅著称、向来不屑阴私手段的精灵族。 但是非常抱歉,缇菈此时的感觉就是这样,意识刚回笼的脑袋尚有些混乱,也找不出更适切的形容。 “嗯……”精灵执事长若有所思地抚着光洁的下颔,上下打量着被同伴一左一右搀扶起身,脸色苍白的少女。 美丽而深沈的金绿色眼眸同那双水光摇曳的琥珀金杏眸对视数秒,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旋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目光向一侧微微一偏,他意有所指地道:“原来如此,确实与『上回』相比,这次是非常棘手的状况。” 命运的相逢 第169章 静谧庭园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缇菈正被看得心里发怵,没想到对方看了自己半晌却突然转开视线,还冷不丁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语,一时的愣神反叫她老毛病再犯,在当下竟然忘记内心深刻的恐惧,生出了几分好奇困惑。 与“上回”相比?这是什么意思……一片紊乱的脑海中,这样的疑惑隐隐浮现。 要不是扶着右臂的那只手忽然一紧——并不痛,可手臂冷不防被人用力握住着实令恍神的她吓了一跳——在那个瞬间膨胀的好奇心险些让她再次上演身体在这里,魂魄却神游在千里之外的搞笑戏码。 侧首向右一瞧,先是看见一个紧绷的下颔,视线顺着轮廓往上爬,就是黑发青年僵硬的侧颜,扭曲的剑眉下是颤动的猩红瞳眸,似盛着晃荡不止的酒液,足见其内心波动之大。 犹自疑惑着,对面的执事长已经口中低喃着“此事可拖不得”、“要即刻请示陛下”诸如此类的话,又偏头低声说了一串话,语速极快,如连珠炮的眨眼就说完。 是以等缇菈站定反应过来时,对方欠了欠身便迅速消失在花丛的另一端。 她张着嘴愣在原地,双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一个字,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现下根本无法说话,只得用行动来表示。 “他说了什么?” 这问题是给零看的,因为刚才执事长的那番话就是对他说的。 虽然勉强能捕捉到几个音节,不过明显并非中央大陆的通用语,有些拗口的发音听着也不像咏叹调般的精灵语; 再看零的表情,难看归难看,却并无困惑之色,大抵是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话。 被她冷不防拿木板戳了好几下,零那双好看的眉拧得更紧,神情凝重,猩红双目宛若染血般更加深沉,其中轻颤的瞳仁更像是在血色池水中即将溺毙之人的垂死挣扎。 青年就这样阴沉沉地盯着缇菈,不发一语——而在少女的印象中,对方从未露出这副阴郁至极的模样。 一头雾水之际,缇菈隐约觉得这种难以言喻的神态,好像曾在某张脸上看过…… 思及在那个火光灼灼的黑夜中消声匿迹的颀长身影,让她格外挂心,可伴随这个影子而来的,却是连夜以来的梦魇——那些夹杂着惊恐与痛苦的尖声惨叫,如警报般在脑中不断刺耳鸣叫。 毫无预兆闪现的画面,令她犹坠深渊。她垂下目光,手脚冰冷发麻,头疼欲裂,剧痛使原本平复的呼吸再度变得急促凌乱,回响在耳畔的是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声,更似熟悉的隆隆雷鸣。 直到温煦柔软的触感轻轻蹭过面颊,余光仿若有金黄雷光一闪而过,缠绕于头与四肢撕裂般的剧痛不再,所有声音霎那间如潮水退去。 阿奇拉依旧团在她颈肩,在不和谐的杂音消失后,细微的呼噜声响钻入耳膜。 缇菈虽看不到阿奇拉的脸,却能闻到小猫身上的气息,如太阳独有的芬芳,能感受到随着规律的呼吸,平稳起伏的身躯,还有藏在其中的心跳声…… 此刻一人一猫的脉搏频率神奇的重合在一块儿,难以分辨。 扶着她的云没有察觉到这瞬息之间的变化,只是冲着神色抑郁的那个人横眉竖目,高声斥道:“不是说好不要增加这孩子的压力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得知自己居然将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来,零的神情明显一僵,赶紧偏头过去,不让两个女孩看见自己的表情。 “请先在此好好休息,放松疲惫的身心,稍后再前来带领各位到备好的客房。” 以上便是执事长.杰迪尔先生临走之前所留下的话。 根据零的说法,其实原话非常冗长,被他大概简化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会在这座王宫花园欣赏风景的原因。 由于是转述而非本人亲口所述的原话,是以缇菈对此仍是抱持着一点点的疑惑——她总觉得执事长说的内容应该不止有这样…… 把客人丢在王宫里自己跑掉,难道这是精灵族的待客之道吗? 无奈她听不懂通用语之外的语言,甚至连对方方才使用的究竟是不是精灵语都辨别不出。 因此,哪怕心中仍存有疑虑,也只能暂且信了搭档这番话。 不过很快的,她就为了“要如何在不弄脏地砖的情况下前往湖中凉亭”而伤透脑筋,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诡异的一幕。 当然这个问题最后是无解的。 清风拂过,齐放的百花于风中摇曳,远方高墙后是茂密的翠绿以及通透的蔚蓝,整个画面看起来宁静又祥和,让人有些昏昏欲睡……难道这就是西尔维斯特森林和精灵王国的魔力吗? 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缇菈干脆抱着打盹的阿奇拉,曲膝坐在湖畔,注视着那座纯白凉亭,以及倒映在湖面的景象。 看着看着,不免就想起在奥格登森林底下的那个神秘空间也有这样的一座凉亭。 有了这样的想法,再仔细一瞧不远处的凉亭,两者的格局确实颇有几分相像……同样干净清澈的湖面,同样沁人心脾的绿地,以及孤独伫立于湖中的亭子。缇菈出神地想着。 沈浸在思绪中的少女闭上了双眼,当时遭遇的种种一一闪过脑海,往后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也无可避免的浮现。 阳光自那片圆形的蔚蓝天幕缓缓飘落,交织成最柔软的浅金薄纱,点缀着幽蓝荧光的静谧湖面无风自起,泛起阵阵令人不安的涟漪,翻腾的雷光转瞬即逝。 本该是最清澈无暇的湖泊深处盘踞着蠢蠢欲动的黑影。 点点星火随风窜过后,画面陡然一转。 原先尚算平和宁静的场面,顿时化为厉火燃烧的人间地狱。 满目透着幽幽蓝芒的黑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灼热的烈火,烫得视线模糊。 好似有人在轻吟低颂着熟悉的曲调,夹杂在惨绝人寰的哀嚎尖叫与火焰熊熊燃烧的声响里,沉沉琴声奏着哀戚旋律,亦如负伤野兽的悲鸣。 身在一片玄青与猩红之中互相对峙的,是手持镰刀的狼面死神,以及高大的漆黑怪物。 死神向着这边走来,每一步都是迟钝凝滞。 白色狼面上那对空洞的双目,正绽放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暗红光芒,如血如火。 恶魔谨慎地挪动着脚步,那双硕大的,轻轻一划就能将物品大卸八块的非人指爪小心翼翼地抬起,将她护在身后。 “——。” 有谁在呼喊,模糊不清。 感觉不止一个人,男声抑或是女声在唤着不同的名,像在念着最简短的咒语。 它们同样温和而柔软,还带着些许亲密,化作细密的暖流在心间流淌、蔓延。 死神停下了脚步,流雷般的金煌于燃烧的空洞中一闪而过; 身披黑暗的恶魔则是闻声回首,那双充斥莹蓝光芒的狭长双眸倒映出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 “流着精灵之血的恶魔主人……异常免疫系统的拥有者……” 冰冷刺骨的空灵嗓音与透着疯狂的沙哑嗓音冷不防响起,像是二部咏唱调般呢喃着近似诅咒的话语。 缓慢拖沓的语调,一声又一声将诅咒之语拉得老长,如投石入湖回荡在耳畔,掀起一层层涟漪和漫天水花,也浇熄了心头那股微弱的暖意。 似真似假的水滴落下,冰冷而熟悉的触感落在后颈之际,化成灼热的火舌绵延至喉间,缇菈猛地打了个哆嗦。 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绿意盎然的宫廷花园,而是一处幽静的莹蓝色空间。 命运的相逢 第170章 半神之女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有那么一瞬间,缇菈以为她回到了那个地狱尚未发生的地下研究室…… 然而,不经意地低头一瞧,便发现自己的姿势从曲膝坐姿变成了正襟危坐,膝下则是深蓝色的地面,规律的漾开一层一层的波纹。 这个透着莹蓝光泽的幽暗地板光滑又冰凉,却像一面湖水镜清楚地映照出她的身影,唯有面容稍显模糊不清。 她与镜像中的自己对上了眼,桃花眼中是一汪盛着漆黑细线的鎏金,时不时有流雷闪过,颜色与额上那道锯齿状的日轮图腾一模一样——同样的耀眼,神圣不可侵。 那个“她”身穿一件略有几分眼熟的洁白长袍,衣襟袖口衣襬皆滚着灿烂的金边,与衣物相连的兜帽罩在脑袋上,只露出一张轮廓模糊的脸庞; 金黄纹路在胸膛中央绣出同样的日轮图腾,其余如雷霆般向外延展,隐没在腰间那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 举起长袖正欲细细察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套着一副亮丽的深蓝色手套,柔软轻薄的衣料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仿佛不存在此处的阳光伸出手将她紧紧环抱。 是梦……啊…… 可能是身在梦中的缘故,她的思维有些延宕缓慢,一时转不快,盯着自己的倒影半晌,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在恍惚走神间沈入梦境…… 这回梦的场景虽不再是之前那般惨无人道的残酷景象,却也让她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等她细想,一阵熟悉的清脆铃声自身后响起,旋即是一个声调慵懒的甜美女声,还带着些许刻意为之的讶异。 “哎呀哎呀!还想着是哪位不速之客造访呢……调皮的小猫又来了啊!” 回眸一看,曾在奥格登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女子不知何时伫立在身后,依旧是那身紧贴娇躯,将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的纯白长袍。 见她注意到自己,对方缓缓眨了眨那双慑人心魄的银紫凤眸,眸中竟带着几分格外眼熟的兴味。 很像老爹有时会露出的眼神。 这样的想法陡然浮现,不合时宜地占据了运转缓慢的脑海。 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好像还做了自我介绍来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说了些什么…… 她看着女子款款走近继续想道,脸上茫然困惑的神情不曾变过,没有露出半点惊诧。 见状,女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嗯”了一声,那双高贵神秘的银紫凤眸微微瞠大。 “原来如此,已经觉醒到几乎同化的地步了啊……” 女子倾身凑近,轻掩着面罩应该是嘴唇的部分,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张脸——或者说,在双眼与额头的位置游移徘徊。 “从西尔维斯特那边过来的……啊,是为了解开这个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出手,青葱般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上喉间,旋即滑向他处。 待触及后颈时,那根玉指蓦地一顿,艳丽的银紫凤眸中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光彩,“身上残留着『他』的气息,也就是说已经碰上……只是精神上的接触,灵魂没被打上记号,实属万幸。” 不然凭他那种几近入魔的状态,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缇菈整个人还有些茫茫然,女子见状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似叹息的话语中仿佛还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好笑。 收回手指,她挺直身躯迎上那双茫然的鎏金双眸,“很好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对吧?不过很可惜,现任的精灵王无能为力。” 必须回归初始,到彼端的深处,方能寻到答案。 奇怪的声响环绕在耳边,听着像是水滴落的声音,可这里分明没有水,四周却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滴答……滴答…… 规律的声音犹如催眠曲,令刚聚拢的意识又开始飘散。 “身在彼世的我,不过一介看守境界的司祭,不被允许干涉此世,但是……” 银紫色的凤眸轻轻眯起,尽管隔着一层面纱,仍能让人感觉得出掩在底下的淡淡笑意,“我和那些孩子一样,都希望他能早点醒来。” 为此,你的力量是必要的。 唯有回溯最初,知晓“一切”,解除束缚,属于神的血脉才能彻底觉醒。 不然终焉苏醒之日,将在不远以后降临。 当缇菈再度睁眼时不过是弹指之间,眼前的场景早已转换,而那个神秘的女声犹言耳畔,如此低诉着……仿佛预言着未来,更似真切的请求。 然后睁开眼时便和一双湿漉漉的翠色眸子对个正着。 “……?”她困惑的蹙眉,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斗大的问号。 ………… 耳边传来细碎的小小声响,像是谁在轻笑着,软绵绵的,发出了犹如摀着嘴忍笑却没成功的气音。 记得陷入梦境前,自己应该是抱膝坐着来的,可身体的感觉却无不在说明自己正保持着躺姿,更重要的是,后脑和背部传来的感觉不大对劲,摸了摸,身下是草地湿润的坚硬触感,而脑后所枕的位置似乎不太像草地该有的感觉…… 她现在……该不会是躺在谁的大腿上吧? 正当缇菈为了这个疑似膝枕的发现而神色僵硬时,那双碧眸的主人后退了一些,让她能看清楚对方的正脸。 鬓边几缕月牙色的发丝自然垂落,于微风中摇曳,朦胧的粼粼阳光洒在上头,犹如轻巧薄软的淡金头纱。 上头是一顶由金绿色的月桂编织的翠绿冠冕,熠熠生辉,小巧而精致。 白如羊脂的肌肤吹弹可破,晶莹剔透,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似,衬得面上一双大而明亮的翠色眸子湿漉漉的,如新生的嫩芽经历早晨的露珠洗礼。 尚有些青涩稚嫩的五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无邪,小巧挺拔的鼻梁下是樱桃小口,嘴唇泛着娇嫩柔软的淡樱色,让人看了不禁想咬一口。 一身丝绸般的纯白长裙上交织着翠绿色的藤蔓刺绣,简约飘逸,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贵气,轻纱袖口仅仅延伸至肘处,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手臂。 丰润的双颊外,一对比妖精族更尖更长的洁白耳朵时不时地轻轻晃动,像敏感的兔子不停颤动的双耳,也昭示着对方精灵族的身份。 那是迄今为止从未见过,难以言喻的美。 彷若秘境的精灵女神降临在眼前。 “好美……” 缇菈呆滞地看着面前异族少女喃喃呓语,脑中不禁浮现这样的想法。 平心而论,往前数来十八年她所认识的女性熟人基本都是美人,并且大抵可分成两种类型——如此非黑即白的分类法,实在是让听者无语却又寻不着更为妥贴的说词。 一是如奈、温妮莎那样,出身于王公贵族的上流社会女性,二则是如云、葛瑞丝她们,先天的身份地位与自己更为相近的平民。 前者的美都是傲人,是锐利的宝剑,是刻在骨血之中,但凡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优雅而贵不可攀,一如那身繁复华丽又绣着传统图腾的礼服,她们的美让旁人不敢轻易抬头,生怕被她们身上的锋芒灼伤。 在这群极少数人中,尤以刚认识没多久的银龙公主为甚,不过她是以力量为尊的龙族,生来便是最接近神的两种存在之一,自然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当然,也不是说像云、葛瑞丝这样平民百姓出身的就不漂亮,只是她们的美丽没有那种贵气,而是更加平易近人的亲和力……或许这是源于贵族与平民之间天生的差异,亦可能是服装打扮与先天气质的缘故。 总之,她们的外貌同样会让人钦羡,却不会有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能让人想亲近往来。 命运的相逢 第171章 半神之女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至于身为妖精族王女的伊莉丝,虽与米拉洁同为一族公主,却因为出身于喜爱平和与自然的灵族,因此在气质上则更接近后者。 而眼前这位的美,则是两者兼具。 同样是与生俱来,却是那种更加自然的,充满了森林的平和气息,叫人不由得想亲近一番,却又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敬畏,更多时候只敢在远处静静观看。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若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与眼前这位女神媲美并胜之,大概只有穿上正装的波伊兹了,可惜旅馆老板娘总是一身布衣,所以缇菈没见过养父口中宛如女神再世的绝色。 她双目放空,出神地想着养母的模样,一时完全忘了自己似乎还枕在人家腿上。 “我说,你还要枕在人家腿上多久?既然醒了就快起来。” 直到云充满无奈的声音冷不防响起,某人才瞪大双目,双颊蓦地浮起两抹红云,如梦初醒似的弹坐而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了起来,过于剧烈的活动令缇菈迎来久违的天旋地转以及无可避免的头痛。 而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却格外夸张的行径也让在场的人愣怔片刻,除了刚刚被膝枕的那位——她双手捂着嘴,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稚童那般咯咯轻笑,似乎觉得少女的行为举止相当有趣 揉揉太阳穴,因着头部的不适感,缇菈仍有些茫茫然。她呆呆地看着行为意外有点孩子气的女神大人,迟疑数秒才转头望向两位同伴。 刚才出声提醒她的云无奈地扶额叹气,精致姣好的五官依然带着浅浅的担忧,而零则是意义不明的觑了她一眼,旋即望向那名精灵族的少女,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神情顿时更微妙复杂。 “那个……这位是……?” 眼角余光隐约瞥见四周的景色有些微妙的不同,女孩在询问的同时不忘环顾四周,四根被精雕细琢的纯白石柱之支撑着同样纯白的穹顶,光滑的白色地面不断延伸,与水光潋滟的蔚蓝湖水相互辉映。 缇菈很快便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先前被她虎视眈眈却因莫名的畏惧,而迟迟不敢轻易踏上的湖中凉亭,面上的茫然之色由淡转深。 “奇怪,我刚刚不是还坐在那边……” 难道她在无意识的时候又一次能力暴走? 这个假设冷不防从脑海中跳出来时缇菈的脸色相当难看,要不是前后两个地点距离如此之近,身边的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大碍,她可能又要犯病了——字面意义上的。 事实上,她的猜测也算是八九不离十,零对此无奈地表示。 差别只在于她不是能力暴走,而是用自己的双脚踏上通往湖中凉亭的那条路,但是她那会儿的状态看着好似在梦游,感觉随时会一头栽进湖里,着实让零和云担心了一把。 上神保佑,她一路平稳地走到凉亭,并没有摔进湖里…… 不过凉亭和走道有高低落差,她被绊了一下,险些亲吻地板,也惊动了当时正在凉亭小憩的精灵公主。 梦游什么的听起来很像是零的随口胡诌,哪怕他说话时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因此缇菈虽没作声,但她的那张脸上却清清楚楚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真的吗?” 倒不是说她不愿相信自己搭档的话,只是对方一直以来都是用着这种再自然不过的态度将许多秘密掩藏于其中——打从初见时她就这么认为了——还藏得相当好,云也差不多如此…… 总之,本该是亲密无间的身边人背后藏着大大小小的秘密,似真似假,多少让状态敏感的她产生一点信任危机。 考虑到其中有部分秘密是涉及到她自己,而许多细节她这个当事人基本没有印象,这就导致了现在的缇菈更倾向“眼见为凭”,对于他们说的话所采取的态度多是半信半疑。 不过,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大多时候,缇菈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二人的话。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精灵族的公主笑着附和,表示零说的的确没有错,让她不得不放下怀疑暂时相信自己真的会梦游——没准是觉醒的症状之一也说不定? ……等一下,公主? 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同伴方才的话语中提及“公主”二字,缇菈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名据说是同伴未婚妻的精灵少女,换来对方温柔的盈盈一笑。 “菲洛.西尔维斯特,始祖精灵的直系后裔,精灵王的继承人。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守护者一族的后人,瑟菲莉亚.缇菈.伊斯特。” 精灵族的公主款款起身,提着裙子向她行了个极其庄重,属于人类贵族才会使用的大礼,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优雅不失礼,说的也是一口标准的中央大陆通用语。 对方的言辞间不仅透露了她早已知晓缇菈的身份,那番自我介绍更明显是只针对缇菈一人,这个发现令被直呼本名的当事人一时间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栗发少女慌忙地看向零和云,发现两人对于自己被略过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早在她醒来之前他们已经彼此介绍过…… 见到她投来的视线以及脸上流露出慌乱的神色,缇菈觉得零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因为青年接着说的话完全起不到安抚效果。 “报上自己名姓与身份来历,放在人类的贵族身上是为了彰显自己家世并代表以此为荣,对于大多数的异种族来说,虽然也是如此,但是以另一种层面而言……” 零朝菲洛微微颔首,缇菈注意到精灵公主的笑容似乎多了点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这同时也是他们尊重对方的介绍方式。” “那……”缇菈欲言又止,视线在同伴与精灵公主的身上来回逡巡。 不得不说,搭档的这番解释多少解开了她心中微不足道的疑惑,只是有一点,她还是很纳闷—— 为何对方看上去好像认识自己? 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这表示菲洛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她的存在,甚至还知晓她最近才想起的本名。 “因为吾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你。” 仿佛拥有读心术,菲洛望着她轻轻笑道。 “透过风。” 话音方落,恰有一阵和煦轻风吹来,轻拂水面,带起一波波涟漪,钻进凉亭,与他们错身而过。 精灵公主那头如月色般的柔金色长发亦随风飘动,令人陶醉的浓郁花香中似夹带着一股淡淡的海水清香,再细细一嗅,又仿佛是错觉一场。 居住在西尔维斯特森林的精灵王族在上古时期早已存在,他们亦是整个灵族体系的根源。 作为最早深得造物主所喜爱的他们,漫长而悠久的系谱中获得了神系血统似乎也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当年的精灵王.西雅公主,便是神族与精灵结合的最佳证明。 菲洛.西尔维斯特,菲雅利王国唯一的公主,亦是当代精灵王的外孙女,更是始祖精灵的直系后裔,据闻是下一任精灵王的第一人选。 精灵族虽是个力量强大的长寿种族,繁衍却不似龙族那般艰辛,是以连同菲雅利的女王在内,精灵王一共有五名子女,膝下还有数名孙儿,菲洛是同辈中最为年幼,自然备受整个族群的宠爱。 然而,令她受到众多子民喜爱,并成为精灵王候补的真正原因并不止如此。 命运的相逢 第172章 半神之女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众多精灵中,菲洛是独一无二的——她的生父,是司掌“风”的上级神祇,在世界神中虽是第二位阶,却也是从属于十大上神的主神。 菲洛所继承的风属性相当高级,能令她透过“风”听到来自中央大陆各地,甚至其他大陆的声音。如此能力,可谓风属性的异能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之一。 操控、吸收,使自身与元素同化,是自然系能力的异能者最高境界。 可惜作为一个在这方面初出茅庐的菜鸟,缇菈根本不知道异能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意思,只能捧着茶杯一脸懵懵懂懂。 总感觉自己有听没有懂,明明每个字都知道,但怎么合起来就听不懂呢……等等! 她幽幽地看向方才说得滔滔不绝的零,举起牌子表示自己的疑惑:“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正准备喝茶的青年闻言蓦地一顿,眼眸微抬,眸光微闪,四目不经意相交,仅只一瞬便迅速移开视线,这个闪躲的行径无疑让缇菈的心情温度又降了几度,看着满桌的点心,顿时食不下咽。 至于这一桌茶点从何而来,他们几人又为何在这座凉亭中喝茶聊天……这就要说回数分钟前,彼时精灵族的公主刚介绍完自己,那位自说自话就消失已久的精灵执事长便端着个托盘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着实把缇菈吓了一跳。 难不成精灵族都这么神出鬼没吗? 心有余悸的小姑娘举起传话板向两位同伴发出灵魂质问。 其实灵族本就善于让气息融入自然之中,毕竟他们祖先与自然相伴而生,长久下来便获得了这种天赋,和精灵系出同源的妖精族亦是如此…… 零一边解释一边拍拍小姑娘的脑袋,顺便将后面差点脱口接下去的话吞了回去:如若缇菈能够自由使用感知能力的话,要捕捉这样的气息本是易如反掌。 毕竟,这正是伊斯特一族的两大长处之一。 可惜现在的她身体与精神皆是极差的状态,连最基本的环境变化都难以察觉,也难怪会被吓着。 执事长并没有言明要领他们去房间,且出现时手上还端着四人份的茶点,看上去对于公主出现在此甚至准备在这里开个露天茶会一点都不意外,如不是早有预料,便是这位精灵族公主提前用风知会他的也说不定。 但是这些都不是缇菈现下关注的重点。 捻着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精致糕点,乳白中带点浅黄,鼻尖可以嗅到上头散发着花果淡淡的甜香,吃进口中却味同嚼蜡;手边的银杯中盛着轻盈漂亮的莹白液体,散发出如清泉草般的清甜香气,入口滋味却是如饮白水。 栗发少女神情郁郁,满面愁绪,那双晶莹剔透的蜜糖色杏眸好似也沾染一丝丝不甚明显的杂质,可口的点心与饮品都没能让她心情好转。 但凡是个人,或者说只要有一定思考能力的生物,多半都会有一两个不欲人知的秘密,缇菈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何况搭档那副明显有事瞒着自己的模样也出现不止一次,毕竟这人在与自己搭档前就是某种行为惯犯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每每见了对方这副样子,依旧会感到胸口憋闷得厉害,连可口的点心与饮品都没能让她心情好转。 好在心情已不似最开始的那般难受,她也自认这些既不是什么大问题,亦不至于到想哭闹一场的丢脸地步,可现下这种古怪的窒闷感也来得太过莫名,却叫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再加上……数分钟前那场既视感特别强劲的幻境,还有那位银袍女子神神叨叨说的那些话,仍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叫她无法不去在意,其中尤以后者所带来的影响最为强烈。 必须回归初始,到彼端的深处,方能寻到答案…… 唯有回溯最初,知晓“一切”,解除束缚,属于神的血脉才能彻底觉醒。 女子空灵的声音以及那两句宛若天启般的话语,伴着思绪萦绕于耳畔。 唯有回溯最初,到彼端的深处……是什么意思? 知晓“一切”……她需要知晓什么?家族灭绝一事实非人为而是顺应自然,母亲亡故时的遭遇也早已知晓,甚至按照博斯的说法,她母亲其实还活着,只是下落不明罢了。 一直以来,她所求的不过是母亲的死因,或许还有对伊斯特灭族的那点好奇;而今这些谜底皆已真相大白,那么还有什么又是她合该明白的? 于缇菈而言,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她体内那份血脉埋下的未爆弹。 第一次牵连他人时,这份牵引的力量尚且微弱,不足以致命,故而并未发生憾事;第二次却没那么好运,有人在她无知无觉时丢了命——想到这,缇菈又开始觉得有些气滞胸闷——哪怕本就是来者不善,也无法抵消她听闻消息时的罪恶感。 蠢蠢欲动的神之力,如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无人能推敲出它何时会发作,在彻底失控后会有多强的威力,其范围又会波及到哪些人。 直到此刻,她都还能清楚感觉到承载着某种力量的炁,顺着血液流淌至心脉间,游走过四肢百骸,在体内肆意横行,难以控制。 其实,不仅是零他们已经焦心到流露出急迫的情绪,就连缇菈自己也隐约有种预感。 若是再不赶快解决隐患,当力量再度爆发之时,受牵扯就不仅仅是无辜旁人—— 她作为力量的源头,也绝对无法幸免。 缇菈兀自苦恼着,浑然不觉身旁那位也是一脸苦大仇深的青年被同行的女子拉离凉亭。 临走前,云看了沈浸在自己思绪的小姑娘一眼,又别有深意的看向低头品茗的精灵公主;待对方投来一个笑,方才颔首致意,将人拉离凉亭。 当缇菈因一些动静终于神游回来时,亭子里只剩她与菲洛公主。年长的两位同伴早就走远了,隐约还可以听到某人被数落为什么又顶着一张苦瓜脸。 眼前刚放下手中茶杯引得她回神的精灵公主,正静静的,专注的凝视着她。于是,缇菈回神时刚好与她对上视线。 只见菲洛的唇角扬着一个轻浅的弧度,那双美丽的翠绿瞳眸安静地看着她,眸中却浮着难以聚焦的茫茫薄雾,飘渺的好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鉴于先前种种不太美好的遭遇,被刚认识不久的人这么长时间注视,缇菈反射性绷紧神经,身躯不由得僵硬,不敢随意乱动。 而不知是恍神太久还是神经过于敏感所致,她总觉得那双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碧眸,好似有某种异样的色彩一晃而过。 如转瞬即逝的火苗般,猩红明亮的光芒。 尊贵的精灵族公主就这样若有所思的看着伊斯特一族的后人。缇菈被她看得快要浑身起鸡皮疙瘩,缺乏与异族交流经验的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会冒犯对方。 更不幸的她就是想打破沉默,从生理角度上也行不通,再考虑到这位公主殿下现在的状态其实很像是在走神,她很怀疑现在把举起随身小板板无声的发言,对方能不能看得到…… 随身携带的长弓连同行李都先送去下榻的房间,她一手抓着茶杯的柄,空出的另一手则是反复摩挲着挂在胸前用以与人“交谈”的木板,这是缇菈在患上失语症后在紧张时养成的新习惯。 命运的相逢 第173章 半神之女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就这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开口——其中一方就是想开口也没办法——半晌,才见菲洛樱唇微启,听她轻道一句:“真是像啊……” 缇菈闻言登时一怔,这一愣反倒令僵直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精灵公主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所谓的言语,似感慨,似叹息,似呢喃,轻巧如一片羽毛飘然落下,落地前转眼被风夹带而去。 “你们两个……真的是很相像。”望着缇菈呆楞的模样,初生青草般翠绿的眸子细细描摹着女孩的面庞,菲洛轻轻一笑,又重复了一次。 什么?这下缇菈总算稍稍反应过来,通透的蜜糖色杏眸跟着流露出几分茫然。 相像。 对她而言,这是多么耳熟的词。 至今为止见到的长辈中,但凡与她母亲慕恩熟识的,在看到她之后无一不面露讶异,且定会感叹一句母女相似的外貌,尤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琥珀杏眸。 难道精灵族的公主也认识自己母亲? 她开始思考着这种可能性有多高,石桌另一头的菲洛目光一转,向下滑去几公分。 “关于令堂,吾虽有所耳闻,但很可惜不曾见过,倒是……” 这样的想法刚浮现于脑海中不过一瞬,对面便传来精灵公主不知为何略带歉意的话语——虽然后面听上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未完的言语戛然而止,可是前头几句,仿佛能看透她内心想法的回答。 妖精族的博斯爷爷曾提及高等级的灵族通常具有类似读心的感知能力,莫非精灵族的公主同样具备这种能力? 菲洛蓦地莞尔一笑,接着伸出白如凝脂的食指,朝她胸口处轻轻虚点,缇菈下意识低头一瞧…… 好吧,原来是她新养成的习惯以及胸前那枚传言板的锅。 缇菈松开捏在手中的木板,手指不适应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徒劳搔抓,思绪不由得继续发散:话说回来,既然公主殿下说的那个与自己长得像的人并非母亲,那又是何人? 这样想的同时,她看到胸前那块木板清楚将自己内心浮现的疑惑一字不漏的显示,将自己的思想细细剖开,在她走神之时全都偷偷泄漏出去。 合着不碰它,单单是隔着衣物贴在胸前也是有用的吗……无声的叹了口气,缇菈又继续捏着它的一角轻轻摩挲。 “你们真的很像啊……吾所言,非皮囊一类肤浅的表象,而是在更深层的内在部分。” 精灵族公主冷不防地重启话题,这回不单额外补充了意味不明的注释,神色亦有动容。 那双本应天单不谙世事的澄澈瞳眸中,多了点叫人难以看透的情绪。 那是怀恋?还是悲悯? 抑或二者兼有? 缇菈投去的目光带点探究与好奇,公主却是眼睑微敛,叫那些流露的情绪凝敛,与那道再次转瞬即逝的猩红辉芒一同沈淀至眼底深处,不再那般醒目; 而与之相比,语气中的感叹成分明显多出了不少。 那一刻宛若饱经风霜的长者语气,加之那样带有几分怀念的神色,放在那副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容貌上是极不相称。 不过转念一想,听闻精灵族的公主生于皇灵历末与新历时期交接之时,那段动荡不安的空白时期足有两百年的光阴,所以公主的年龄少说也有二百岁以上。 尽管外表尚未退去青涩与稚嫩,但考虑到实际年岁,她会有这般神情语气却也是情由可原,何况这位精灵公主的父亲可是那位智慧之神的从属神,相当于半个神祇…… 半个神祇…… 半神…… 神……思及此处,缇菈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自己体内的血脉,蕴含着家族传承了数百年之久乃至千年以上的绝对力量。 这份能力最初的源头,来自于神。 这是神遗留于此世的馈赠,理当只有神才能窥探、理解。 现在,她面前就有一个“半神”。 思及此处,与她面对面的菲洛忽地眨了眨眼,神情未变,可视线却在她胸口处凝滞片刻。 刚才的灵光一现,已切实的藉由那块传言板忠实的表达出来。 旋即,缇菈注意到公主神色虽无异状亦未开口言明,可那道久久停驻于自己胸前的目光却开始移动,她下意识挺直背脊。 先是扫过自己捏着木板的手,严格来说是手背的位置。 而后在胸腹间来回几遍方才顺着裸露的手臂一路上移,缓缓滑过了外观看不出异状的颈部。 那道落在面上的视线逡巡着,似在探寻什么…… 最终,定格于额心的位置。 那道审视般的目光游移着,行进速度又如此缓慢,时不时就要急煞停顿,不多时,被审视的少女面颊渐渐泛起红晕,额上隐隐沁出一层薄汗,目光狼狈地四处逃窜。 原因无他,公主的目光实在太过肆无忌惮,强烈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慢慢抚过自己身躯的每个部分。 只是纯粹打量的话倒也不成什么问题,只是多少让人有点不自在……要说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逗留的位置,俱是血纹浮于体表时的部位。 这种感觉格外熟悉。 缇菈不由得联想起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像是在费茵城的地下研究所莫名晕倒,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抓住前的那段期间—— 一片纯然的荒芜空间,身披黑暗的死神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在身前,空洞眼眶中燃烧的鬼火不时跳动着金芒,森白修长的枯指在身躯上行所无忌沿着纹路描摹,行经之处都留下灼热烫人,仿若深入骨髓烙上灵魂的温度。 缇菈愈是回想愈是觉得不对劲。 那分明是自己在失去意识后的一场梦,照理来讲,意识中所见所闻并非实际发生在现实,可事实却是她的体躯仿佛也身临其境过,一同重温当下的见闻。 随着记忆中的画面一帧帧掠过,一股烧灼的烫意悄悄地蔓延,像是从破裂的容器中汩汩流出的水,分散成涓涓细流。 无形的火焰在体内流窜,灼烧经脉,淌过四肢末端,流经咽喉眼目直至额间,就好像……“那个人”曾切实碰到过自己的身体并留下了烙印。 说到这个,那名神秘女子好像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身上残留着“他”的气息。 气息残留,听上去与烙印无异。隐隐的,缇菈有种直觉,女子口中的那个“他”,就是一直以来纠缠着自己的噩梦源头。 蓦地,一个戴着狼面的高挑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因为费茵城的遭遇——那些研究员和教会的人惊声尖叫喊着“戴着狼面的死神来了”诸如此类的话,以及当下过于残暴血腥的场面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当时的遭遇,她总会把那个戴着白狼面具的人,与梦中死神的身影结合在一起。 然而现在,一想到那个周身萦绕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身影,缇菈接着想起的不是费茵城下那个人间炼狱,而是前不久那场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呃,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是说,虽然有人确实有那么一两个不欲人知的癖好,但她自认自己并没有那种诡谲的怪僻,所以她就算真的做了春梦,对象再怎么样不该是个严格来说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还没看到真容又明显有暴力倾向的家伙吧? 考虑到那些梦境事后留给她的感受,恐惧成分占了大多数。 缇菈打了个颤,表示自己又没受虐癖。 所以真要做那种梦的话,对象也应该是…… 命运的相逢 第174章 半神之女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罩着狼面的黑影轮廓开始模糊,隐隐淡去,冷不防换成另一张清俊的容颜。 那张桀骜不逊的脸孔,表情臭得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万,即便是微笑也多半是夹带着冷嘲热讽之意,让人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往那张脸揍上一拳。 就是这样一张冷若寒霜的面庞,在那一日,在那抹阳光下,绽放似曾相识的灿烂笑靥。 无比耀眼的笑颜,周遭的景色仿佛因此失去绚烂的色彩。 随意发散的思绪至此猛地一顿。 啊,感觉脸颊好烫。被熟人吐槽过无数次思维太跳跃的少女忽然捂住脸,像烧开水的水壶似冒着烟,感受着手下烫人的温度,觉得再想下去自己整个人肯定要原地烧起来。 到底在想什么呢,对像是那种只会吐毒液的别扭家伙才更不好吧! 啪、啪、啪。 缇菈暗自埋怨自己的同时使劲拍打着双颊,试图以疼痛驱散脑中那名蓝眼睛青年的影像。 坐在对面的精灵公主似乎并未她这毫无预兆的自虐行径吓着,该说真不愧是一国的公主呢,还是见多识广的精灵族呢……菲洛敛起那一瞬外放的情绪,面上维持那副淡然自若的微笑,姿态优雅的品着茶。 待缇菈冷静下来——脸也不再红得像是颗苹果,公主才放下茶杯再次开口。不过这回她提起的,并不是方才那个语焉不详的主题。 “您此番前来菲雅利,想必已不全是因为任务。”摩挲着手中瓷白茶杯,精灵族的王女望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轻声道,“也是为了您体内的那份力量而来。” 这番话的语调轻柔,口吻笃定,温柔的仿佛春风拂过人心,更似自言自语。缇菈想对方肯定是透过风的力量得知这些事,也就不再感到诧异。 最初确实只是为了护送,确切来说,应该是陪同身为龙族王子的莱特前往精灵王国,毕竟后者虽肩负着与精灵族公主菲洛联姻,却总是想逃跑。 不过他们一行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轻松的过程竟然意外连连,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她有好几次险些丢了小命,上次更是连莱特都遭殃——他俩不仅差点沦为人家的实验材料,她本人更是身心受创,如今日日夜夜梦魇缠身。 于是这趟旅程又多了一个目的:优先解决她体内那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这还是莱特的姐姐米拉洁公主强硬决定的。据她所言,龙族和精灵族与外族通婚时对象多为人族,而所生下的混血儿也必定会经历血脉觉醒,故两族在应对这回事上颇有经验。 有鉴于两者都是比人类还要强大的种族,血脉复苏期的痛苦感更甚于其他种族,因此他们还有先祖传下来专精此道的特别秘术。 至于失语症和梦魇的问题……非常遗憾,考虑到两者并非生理问题而是由精神层面所致,涉及层面过于深奥无法用外力强硬解决,就只能先暂时放一边。 幸好她手上还有传话板和葛瑞丝调配的助眠与安神药,还不至于太难熬,虽然后者最近好像不大管用,她还是经常做恶梦。缇菈思维稍稍偏了一下,仍不忘点头予以肯定的答复。 精灵族的公主也略略颔首,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重端起茶杯抵唇垂眸作思索状,时不时抬眸瞥来一眼。 魔物化作的黑猫窝在她膝上打盹,缇菈下意识摸了摸那身柔顺的毛发,散发出太阳般暖意的毛球,发出一阵浅而均匀的呼噜声。 自打离了费茵城,阿奇拉的睡眠时间又开始明显见长,这让她有些担忧是不是他的身体出了状况,可惜来历本就是谜的水晶宝宝就是变作寻常物种依然是个未解的谜团,想必此刻施瓦洛在此也无法得出解答。 两位年长的同伴尚未返回,他们在花园的彼端逗留。回首望去,离得远听不清对话,她也尚未习得读唇语的能力,但从神情举止来判断,显然云的说教一时半刻是无法结束。 身形曼妙如猫那般姣好的女子拧着眉,抄手站在那里不断叨念着,而较高的另一位则被她说到脑袋耷拉的像霜打的茄子,神色倒是没见多少委屈,尽管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满面愁容,抿着唇,嘴角的弧度绷成一条直线。 目光向旁微微一挪,那名神出鬼没的精灵执事长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在花园彼端的庭廊尽头,向着二人走去。 再看看对面的精灵公主那副虽陷入沈思却仍是优雅品茗的姿态,以及四周流水潺潺,百花齐放的景致,世界的某个角落不时捎来一缕清风,掠过这般春意盎然之色。 宁静,抑或祥和,当前的情状,无论用哪个词形容都足矣。 手指不停把玩着光滑的木板,过往的遭遇外加连日来的恶梦,让她变得有点神经质——这样平静的氛围,总令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恐不安。 “相当的棘手。” 公主温婉柔和的声音蓦地响起,铿锵有力地吐出这简单的五个字。 什么?缇菈闻言一怔,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道出这句话。 反射性抬眸望去,恰好撞进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碧眸。 对方已放下手中的瓷杯,轻蹙的眉心流露出几分凛然肃穆的意味,好似真遇到某种难以解决的问题。 想必您应该知晓血脉觉醒会经历何种过程,也应当对它所带来的磨难深有体会。 她首先就自己接下所要谈及的事提出了确认并获得肯定的答复,才接续道:“诚如您所知,吾等精灵一族乃灵族始祖,拥有长达上千年的文化传承,且因历来皆有族人与外族通婚诞下混血子嗣,于血脉觉醒上再无他族能比吾等更精通此道。” 血脉觉醒,顾名思义,是隐藏于血脉中的另一种隐性基因觉醒;用南大陆那边的话来说,便是“返祖现象”。 很难说明为何有些异族混血的后代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许是求生的本能——为应付生存环境的剧烈改变,也或许是成长过程血脉产生变异,两种基因开始互相排斥——考虑到血脉的复苏与骚动期带来的生理折磨,晕眩、高烧之类的排异现象,而这些还只是最基本的症状。 在精灵族与龙族这些寿命漫长的种族中,传承着某些应对的秘法。血脉觉醒的仪式,正是为了在不加剧排斥反应的情况,加速血脉觉醒的一种方法。 “常理来说,血脉的觉醒属于生理变化,它所影响的仅止于此,能够影响它的,也多跟这个层面有关。” 然而此刻影响您的却不仅仅是如此简单的问题,而是……身具半神血统的精灵公主停顿言语,探究的目光掠过缇菈的前额眼目,最终定格于少女毫无异状的喉部。 精神方面,或者说得确切一点,那是更深之处所带来的问题,来自万物的根源,我们称之为——灵魂。 灵魂,一个充满神秘的玄学词汇。 光听这个词,感觉就能跟某种渊博的,缇菈自己也说不出来但很像那么一回事的大道理挂上等号…… 咳,说得直白点,菲洛公主这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她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内容,却还是有听没有懂。 上古乃至远古时期便存在,并与神族拥有密切联系的异种族应对此知之甚多,可惜缇菈对异族的了解程度还不足以支撑让她理解他们是如何看待这类虚无飘渺的事物。 而出现最晚但是族系甚广的人族……姑且不提那些半脱离纯粹人类范畴的亚人类,缇菈猜普通人对这类玄幻色彩的事物有特别研究的估计也不多。 命运的相逢 第175章 半神之女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或许只有神学相关人士才会去尝试钻研、试图解析它,从而理解万物的起源,神的思想乃至世界的根源。 再不就是信仰的狂徒……事实上,关于这两类人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缇菈不是很想深究。 更何况,她本人既不是前者也绝非后者,对这门学识没有特定研究,从同伴中随便抓个如贝多、施瓦洛这样学者从业的人可能都还比她管用些。 好笑的是,按理来说,以她本来的身份——源自于母系那边的血统,如若没有三岁那年的憾事——她合该是最了解并应当对此有更深体悟的人。 毕竟说到底,伊斯特的始祖虽然是转世为人的神,可就力量的本质与根源来看也依然算是正统的神系。 虽然给她念睡前故事的人大多是波伊兹,但如果让苍来念的睡前故事,说的内容永远是那些遥远的神话传说,名为《异》的,也就是迪芙兰特本土的故事——而且还没一次重复。 脑子乱得都快打结冒烟了,混乱之中,缇菈居然还有办法去思考起毫无关联的事。 想起了以前的事,耳边仿佛跟着响起老爹那不同于以往的轻佻,格外稳重的低沉嗓音,抑扬顿挫的语调,带着她重温了幼时的睡前时光。 “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与“毁灭者”阿尔法.巴斯特。 同作为世界的最高神,双子神是迪芙兰特很重要的一个起源,他们的传说也成了苍最常讲的故事。 这对双生的神祇代表的意义与力量虽不同,却因出自于同源而一体同心,记得老爹是这样说过,这是象征着善与恶,不过是一体两面。 为了守护某样事物而选择毁灭,抑或是为了将毁灭的事物而选择守护。 本质看似相同,却又同时相反的存在。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说他俩是同一尊神祇也不为过。 与苍不同,波伊兹经常会讲同样却有些微差异的故事。 “世事皆千人,真相亦千言千面。” 相同的故事会根据撰写的角度不同而有各种版本,哪怕对于当事人来说真相只有一个,于他人而言,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真相”。 对于女儿的疑惑,波伊兹当时是这样解释。 可现在仔细回想,从小到大听了那么多故事,有两件事她却好像从未在典籍上看过也从未听养父母讲述过。 其一,关于伊斯特为何舍弃神体,转世为人的原因。 现有的历史典籍,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于奥米加.伊斯特最后的去向,都仅以寥寥几句简单带过:“守护者选择入了轮回,于凡尘中保护这个世界。” 其二,如今伊斯特尚有后裔存于人世,那么……巴斯特呢? 至今为止,缇菈听到的版本,亦不曾提过毁灭者在他的兄弟转世后做了什么。 “毁灭者选择了沈睡,力量被守护者封印起来交由被择定的人看管,才有了之后的北斗七星。” 所有可查阅的书籍中,对于毁灭者在守护者转世后的去向,不约而同的只引用上述这么一段话;至于他究竟是何时,又是何故陷入沈睡,同样也无迹可寻。 那可是世界的最高神,迪芙兰特的根源,总不可能因为他是象征破坏的恶神就把他直接抹除了吧? 真是那样的话,标榜着“人人皆有信仰自由”的圣教会可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虽然也有像罗可主教那样敌视异端份子的圣职者存在,不过那就是个别案例,再者人家口中的异端也不是神祇那一系。 正因无确切详实的记载,因此也有诸多各派学者对于史册上所载的“双子神降世引发大浩劫”这个说法抱持异议。 不过,如今维护迪芙兰特的结界仍在,即代表守护者虽不知是继续转世还是返回神界,总归是无大碍的,故而认为双子神降世是浩劫主因根本是无稽之谈的亦大有人在。 毕竟以现有的记载来看,毁灭者要想取回力量恢复真身,首先得想办法解开封印,解除的方法并未有纪录,应只有代代守护封印的北斗七星知晓,而无论封印要如何解除,都势必攸关守护者的安危……嗯? 想到北斗七星,缇菈疯狂运作的思绪又是一滞。 她想起了一些事,并非无关紧要之事。 暴雨之下的血海荒原,那个寂寥的纤弱身影,辽阔的地狱中回响的不是雨声,而是死亡的寂静。 单单是回忆起那个场景,胸口便莫名疼了起来,紧缩般的闷疼,连带着喉咙处又是一阵熟悉的灼烧感,不同于先前被那人触碰过留下的热度,而是更加痛苦的…… 缇菈忽然意识到,关于传说中的双子神,甚至是至今为止遭遇的诸多种种,如若他们肯开口,或许能得到一些解答。 北斗七星、赛迦、明沂,其中可能还包含零……那些知晓真相的人啊。 “……这样,所以您意下如……缇菈小姐?” 菲洛那温柔中略带平和的嗓音穿过轰然作响的雨幕,隐约散去些许的乌云后方投下一丝微光,缇菈猛地收敛思绪,目光投向神色不知为何流露着几分担忧的精灵公主。 她同菲洛对上了视线,后者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神色,语带关心的询问:“您还好吗?可是身体又有什么不适?” 缇菈扯着嘴角笑了笑,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碍,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方才菲洛在喊她的名字前好像还有说了些话,但分神的自己并没有听进内容。 有些心虚的缇菈绞尽脑汁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菲洛在唤自己名字前讲了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杰迪尔领着零与云走进凉亭。 不停揉着太阳穴的零似乎有点头痛,显然是被云念叨得狠了,关于云碎碎念的功力之深,与她同寝数月的缇菈深有同感。 杰迪尔走至公主身前,单膝跪下,双手相贴,置于双目前,掌心向内,手背朝外,口中迅速念了一个词,语速之快,被对方动作吸引注意力的缇菈没能听清。 起身后,执事长又以手抚胸,对着他们三人微微欠身,行了个人族的礼仪,一丝不苟地道:“王传召,请诸位贵客前往议事厅。” 菲洛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轻笑着应和,由着杰迪尔牵着她起身。 缇菈则是露出惊讶中带了点疑惑的神情,既是惊讶于精灵族的领袖为何要见他们,又好奇执事长口中的“王”,究竟是指菲雅利的女王还是精灵王。 要是她还能正常言语,这会儿准会憋不住想说的话一吐为快……那块挂在她胸前正疯狂飙出一堆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差点密集恐惧症发作的文字,甚至快跑出乱码的传话板就是最好的证明。 云和零倒是没有说什么,二人只是互看一眼,又是不约而同地蹙眉叹息。 拍了拍义兄的肩膀,云也不多言,径自去扶缇菈,最近她对这位多灾多难的小姑娘总是有点过度保护,害得后者老是有种自己不是罹患失语症而是重度伤残的错觉。 零则是改捏着鼻梁,捏着捏着便转为抚额,这动作的转变让他看上去更苦恼了。 将半张脸掩藏在手后,青年略略垂下头,望向自己那皱眉嘟嘴好似无声念叨着自己没残的小搭档,双眼半闭掩去大半如火光般猩红的色彩,眸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浮光。 在众人各种回异的反应中,盘踞在少女腿上的阿奇拉微微睁开一只眼,流雷般凌厉煌亮的金芒一闪而过,乌黑的毛皮底下隐有微光浮动。 命运的相逢 第176章 异族盛宴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没有精致的陈设,没有华丽的布置,所见之处皆是与王宫外墙同色的大理石。 有别于庭园那副百花齐放,绚烂到灼烧人眼眸的美丽景致,菲雅利王宫内却是另一种极端。 朴实,无华。 更直白的说,这里空无一物,每条长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器物装饰,哪怕是一幅画。 明明先前在庭园时,好歹还能看到几株绿意点缀着室外回廊,没想到王宫主建筑内部却是这副模样。 这座城堡,远比缇菈之前见识过的萨芙特王宫更加的简洁而宽敞,保持着它最原本的面貌。 菲洛自然走在最前头,执事长则走在她左后,永远与公主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两名精灵走路悄无声息,像一阵安静的风穿梭在长廊,一时间只闻靴子轻叩地面的细碎声响,缇菈自己都不自觉跟着两个同伴放轻脚步。 仿佛怕她走着走着又突然犯浑,云紧紧牵着她的手,像在牵着刚学步的奶娃娃。 缇菈没有在意这一点,此刻的她就像个好奇宝宝,不住左右张望。 阿奇拉走在她脚边,黑猫走起来路来无声无息,像个小影子似的,也不担心自家走路不专心的饲主会不会踩到自己。 这条长廊似乎有某种魔力,明明没有任何装点,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白,却叫人看久了也不觉得贫乏无趣。 视力一向优异的她很快就发现墙壁上的异处,悄悄伸手轻触洁白的墙面。 只需轻抚,便能感觉凹凸不平的繁复纹路在掌下铺展开来。 如在角落偷偷绽放的花朵,生动而美丽,只有感官极敏锐的人才能发现它的美。 听闻精灵族生来善射,精通魔法,也擅长精细的雕刻工艺。 显然该族最精良的工匠在数千年前,就将一切的瑰丽繁华藏在朴实的纯白之下,使其保持着单纯的原貌。 唯细品观赏者,才能发觉隐含在其中的奥妙,以致任何华丽精美的装饰在其面前都是多余的。 不过,这座城堡之所以会让人感觉空旷,没有任何装饰摆设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甚至一路走来每个房间,无一都是没有门扉的拱门设计。 最主要的是,从离开庭园到现在,他们一路上都没看到其他人——或者说,精灵。 明明是王宫,怎么会除了杰迪尔之外,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还是精灵族不兴这套?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不经意往旁边一个明亮的房间看了一眼。 里头与走廊一样同样空无一物,干净整洁,巨大的落地窗外春光明亮,不像其他房一样有高耸树木遮挡,浅金色的阳光得以悄悄溜进,薄纱似的洒落一地。 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缓慢旋转,于偌大的空旷室内安静独舞。 安静到……有种寂寞感。 这样的想法涌上心头,不由得驻足凝视,队伍也因她突然的动作而跟着停下。 阿奇拉耳朵一抖,蹲踞在她脚边,尾巴轻轻地左摇右晃。 “缇菈?”手臂被人轻轻捉住,搭档略带疑惑却充满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是身体不舒服?”一旁的云紧跟着出声,神色有些紧张。 闻言收回视线,缇菈望向同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在二人身后,菲洛与杰迪尔同样在看着她,也都是一副困惑不解的神色。 “只是觉得这里好安静啊。”视线回到那个无比宽敞寂静的房间,她举起传字板这么表示。 想了想,又对着同伴们感叹道:“跟之前人来人往的萨芙特王宫很不一样呢。” 零和云死死盯着传字板半晌,又互相对视了一眼,肩膀微微下塌,这对义兄妹的神情动作极为同步,看来是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 倒是两名精灵的反应很奇怪。 看到木板上迅速浮现又消失的那两行文字,精灵公主神情一怔,迅速瞥了一眼身旁高出她一个头的同胞,而精灵执事长…… 只见他眉心猛地靠拢,本就叫人看不透的眼神也多出几分格外明显的打量,意味不明。 一股寒意兜头倾下,少女被对方看得浑身一僵,下意识避开对方看来的目光,抬手揪住搭档的衣襬,垂下头靠在对方胸前。 “缇菈?” 好似浸泡在冰冻的海水中听着零不真切的呼唤声,全身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冻结,锥心刺骨的丝丝寒意穿透肌肤渗入骨髓。 难道是刚才的话有哪里冒犯到对方了?不明白执事长的视线为何突然变得这般锐利慑人,缇菈垂着头战战兢兢地想。 即便已刻意在抑制着,可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仍让她隐约察觉到,这份打量虽不带恶意,却也与刚才领路的精灵门卫同样不具善意。 这种相互抵触的矛盾感,如今的缇菈已不难理解。 打个比方来形容,就跟先前在奥格登森林的经历差不多。 妖精们虽不排斥,却也不欢迎他们这些外族。 但至少,缇菈没被妖精族的人用奇异的目光打量过。 而且在他们逗留期间,双方就这样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距离——尽管她觉得会出现这种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赛迦的缘故。 只是理解归理解,缇菈还是不明白,为何以和善对待万物而闻名的精灵族会这样看自己。 在费茵城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目光,那根本不是对人,甚至是看着活物应有的目光,她真的是……怕极了。 心底总会不自觉地生出要被吞噬的错觉。 少女用力阖眸,犹如胆小的幼兽正试图从亲长那里汲取温暖与安慰,将自己整个人紧紧靠上搭档的胸前,好像这样就能阻绝外界一切的恶意。 低头望着胸前那颗小脑袋,零默默地伸手,搭在那单薄的背上,轻抚着女孩微卷的柔软栗发。 尽管微弱,但怀里的小家伙确实在发抖,任凭云或呼喊,或安慰,也不回应。 黑发的男子回首看了一眼精灵公主与执事长。 杰迪尔迅速低眸垂首,举止依旧是从容不迫的优雅。 慢了一步,没能看见对方神情,零的脸色霎时微沉,他轻咬下唇啧了一声,犬齿看上去异常锋利,那双猩红色的异瞳凤眸微瞇,转向旁边的精灵王女。 菲洛同他对上视线。 不偏不倚,不闪不躲,碧绿的杏瞳迎上那双猩红凤目。 她眨眨眼,对视几秒,视线稍偏,落在对方怀中娇小的身形上,那汪清澈通透的碧绿湖水摇荡着,一抹红流淌而过,转瞬即逝。 看了一会儿,又移回去同黑发青年四目相交了半晌,王女朱唇轻启,一声细若蚊蚋的叹息从唇边溢出。 与年轻外表极其不符的绵长叹息中,饱含着满满的无奈,或许还带了点其他的…… 随后,她收敛那副柔软的神情,侧首正颜对着执事长开口—— 一个柔柔的歌声传入耳中,仿若吟游诗人在低声吟颂着来自遥远异乡的无名小调,穿过冰冷无情的寒洋,渗入缇菈开始模糊的意识。 她蓦地睁开眼,下意识从搭档的臂膀间看过去,茫然的淡金色杏目映出了那道模糊的倩影,像是有什么影像与那个身影重迭在一起。 精灵少女的语速极快,腔调听着很饶口,忽上忽下,时轻时重,发音却相当的轻巧温柔,如和煦的春风在空中轻盈跳跃翻转,拂过垂挂檐下的风铃。 很快缇菈就发现不是自己没听清楚,也不是菲洛说得太快像在唱歌,而是因为这位公主根本不是在说中央大陆的通用语。 她说的是他们一族的母语,悠久历史的精灵语。 命运的相逢 第177章 异族盛宴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是世间如今公认最难学会的外族语言之一,与龙语并驾齐驱。 所有的种族刚开始都没有文字的概念,是以各种方式来保存族群的历史,例如人族,除了用结绳、结珠或图形等方式来记录外,也有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来传递先人事迹。 波伊兹和苍在给儿时的缇菈念床边故事时,也时不时会唱一些无名歌谣作为摇篮曲,那些歌谣据说就是各地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 作为灵族始祖的精灵族,从诞生之初便是以故事为歌,以心情为舞来传颂一族历史,已有长达数千年的时光; 所以歌与舞是精灵族很重要的文化,这个珍贵的传统在分支出去的妖精族身上也看得到。 专门研究外族语的学者们一致认同,除非你拥有精灵族血统并同时接受过该族正统的教育,不然是很难学会这门语言。 一来精灵族比较保守,族群意识很强,母语不随意传给外人。 二来则是这种语言听着优美神秘,念起来饶口都不足以形容。 冒险者为了探索未知,通常会去学一些仅次通用语,较广泛流传的外族语,她就曾听过里欧、施瓦洛用异族的语言交谈,连纯人类出身的贝多都能说上几句。 不过,实际掌握精灵语的冒险者真的少之又少,起码缇菈印象中没有人会说。 可是好奇怪啊…… 分明是从未听过的外族语言,于她而言,却好似遥远回忆中的摇篮曲,由某人不经意的哼唱着,如此令人怀念。 随着执事长的注意转移,那种古怪的压迫感跟着消失。 反倒是肩上莫名一沉,旋即有什么若有似无拂过面颊。 侧首一瞧,原是阿奇拉。 窝在她肩颈处的黑猫仰头用鼻子前额轻蹭她的面颊,毛茸茸的尾巴则是轻轻抚过另一侧。 颈侧是暖如太阳的熟悉气息,以及萦绕在鼻前的沉香味,就像最好的安定剂,缇菈终于松了一口气,神经亦不再绷得死紧。 “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容易小题大作……” 明明已经很努力避免使用感知,可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却反而愈来愈敏锐,难道是因为血脉在逐渐复苏的缘故? 内心苦中作乐地这么想,她直起身子一边拍拍云示意自己没事,再摸摸阿奇拉柔顺的毛发,一边拿零当掩护偷听、喔不对,是悄悄观望那对主从的交流。 虽然从这个语言感受到一丝怀念的味道,但她从未学过精灵语。 换句说话,缇菈压根听不懂两名精灵的对话,只能勉强从他们的神情举止以及逐渐拔高的音调判断一二。 ——似乎不是一场惬意的谈话。 缇菈专注的观察两人的神情语气,阿奇拉的耳朵抽了抽,也在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两名精灵。 不知道菲洛说了什么,杰迪尔原本那副从容不迫的优雅神情,忽有一瞬的破裂,流露出名为震惊的情绪。 菲洛的神情倒是没有变化,音量也没有提高多少,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些,却依然像是在轻声地吟诵哼唱。 相较于公主说书般和缓轻柔如的语气,执事长的声调更加慷慨激昂,口中所吐露的精灵语,比起舒缓的摇篮曲更像一首激情澎湃的交响乐,足见其情绪之激动。 其中一方的神情以及另一方加快的语速,双方似乎是在“争论”某件事。 只是,到底在讲什么呢? 单看两人的表情也很难判断更多,缇菈揪着搭档的衣襟,以一种在旁人眼里格外别扭的姿势探出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这副诡异的姿势没维持多久,零的声音很快就从上方压低着传来:“你还要扒多久?” 闻言仰头一瞧,恰好同一脸无奈的零对上眼,再往下一看,对方的衣服都被自己扒皱了。 好像还能听到云和阿奇拉在旁边叹气,估计也是觉得她这个姿势很奇葩。 缇菈尴尬的露齿一笑,发出几声气音,放开了手,总算肯好好站着。 同时,那边两名精灵的对话也有了结果。 尽管从头到尾都没听懂他们谈论的内容,然而当他们双双噤声不再言语时,执事长露出犹有几分不甘的表情。 缇菈直觉这场胜负是公主赢了。 沉默半晌,杰迪尔方才缓缓退后一步,打破了安静到有些尴尬的气氛。 执事长抚胸躬身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往他们一行来时的方向提步离去,神色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仍是那般从容优雅,与先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擦肩而过时,他瞥了一眼苍玄门的三名冒险者,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 缇菈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反射性屏住呼吸,迅速移开目光,顿时有种再把头埋回去当鸵鸟的冲动。 待那道纤瘦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最近的转角处,再听不到那轻盈规律的足音,她才心中一松,长吁出声。 “呼……” “唉……” 夸张的呼气声与柔柔的叹息声同时响起。 咦?缇菈错愕的抬头,恰好看到不知何时来到他们三人身旁的菲洛正托着那张绝色容颜,满面愁苦的发出第二次叹息。 精灵公主看起来是真的很沮丧苦恼,长长的尖耳朵像小动物一样微微垂下,又有点可爱。 只能说美女真不愧是美女,明明是一脸愁容的单手托腮,仍是美得像幅画,叫人赏心悦目。 缇菈不禁看得出神,连面颊被阿奇拉的尾巴加大力度拍了好几下都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可能是阿奇拉拍得太轻,手下留情的缘故。 即使杰迪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菲洛仍是望着同胞离去的方向,小鹿般碧绿通透的眸流露出几分哀愁,像是陷入某种难以自拔的思绪中,久久不曾言语。 缇菈尚在走神中,双颊冷不防被两只手袭上,不轻不重的一捏。 “嘶——” 少女倒抽一口气,急忙捂着受袭的脸颊,人总算是回神。 控诉地瞪了下手无情的同伴们一眼,分别收获到零的无奈眼神一枚,以及云安慰性质的摸摸头。 那边精灵公主也收回目光,对着苍玄门的三人颔首歉意一笑。 “真是非常抱歉。” 她轻声道,和缓而略低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杰迪尔他……我的同胞们,大部分的人仍沈浸在过去,他们的内心尚无法从失去那位大人的悲痛中走出。” 说话的同时,菲洛的视线移向那个空无一物的房间,神情郁郁,那份悲痛淡化了几分,多了些飘渺感。 那扇落地窗,光尘仍在空气中舞动,安静而孤独。 缇菈虽注意到精灵公主这回用的是通用语,也不代表她听得懂对方想表达什么。 可她注意到了,两名同伴表情都有些不大对劲。 零绷紧下颔,云则是抿起唇,二人不约而同地堆起眉头,几乎同步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肃穆,庄严。 有心想要询问精灵公主这番话的涵义,不知怎么,心底生出一种“问了好像有点白目”的感觉。 正为难着该不该问出口,一个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着: “西……主。” 被压低的嗓音微哑,听着像中提琴那样沈稳,却带点大提琴低调的磁性,清朗又温和,似三月春风,叫人听得不够真切。 那一瞬间,缇菈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还是又犯病。 因为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 命运的相逢 第178章 异族盛宴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毛绒绒的熟悉触感又一次拂过脸颊,缇菈颤了一瞬,高速转动的思绪中断片刻,才发现自己不是幻听。 视线一瞥,恰好撞进一双若有所思的金黄瞳眸。 方才在她耳边说话的是阿奇拉。 他这次音量有稍微提高了些,音色也与以往没什么不同,方才的“那个声音”仿佛是缇菈的错觉。 “西雅公主。” 清晰的四个字,随着让人耳朵痒痒的温热呼吸钻进耳内,让她一时无暇思考其他。 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及其拥有的涵意。 这回再看三人的神情,便多了某种庄严的意义。 菲洛忧郁的表情,好似在追忆;零与云肃穆的神色,仿若哀悼。 缇菈隐约明白了。 精灵公主口中“那份失去某个人的悲痛”,所言何意。 若是循着这个思路继续认真思索下去,多多少少也明白杰迪尔为何会是那种诡异的态度。 阿奇拉低语的那个名字,逝者的名讳,属于过去的英雄。 缇菈想起在这段旅途前期,也就是在那次暴走意外之前,她曾跟贝多聊过关于精灵族的事情,以求多了解作为此行终点的精灵王国。 这位对异种族的民俗也颇有研究的同伴告诉过她,在文字尚未出现前,精灵族是最早以歌声与舞蹈来传承种族的文化历史。 他们吟诵着生命的诞生与逝去,相信歌声能传递一生的记忆,舞蹈能纪录一生的旅途,如此灵魂方能生生不息。 本就拥有漫长寿命的他们与祖灵拥有紧密的连接,同胞之间的情感共鸣也格外强烈。 过去的荣光,过往的伤痛,借着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悠久歌舞被保留下来,他们与祖灵紧密的连接,情感上的共鸣更是格外强烈。 数千年前的那场撼动整个世界格局的战争,在拥有漫长寿命的精灵族眼里不过就是前几年的事,于年轻的新生命而来也是如此。 以难以计数的代价换来的胜利并未长久,那份荣耀被随即而来的悲剧打得支离破碎—— 精灵族的至宝,被神所爱的西雅公主,因意外骤然离世。 这位年轻的精灵王,流着神血,被光明神所爱着,是当时第一名拥有神祇血脉的精灵。 而她的生命之旅,也理应比她的族人都要能走得更长,走得更远…… 讽刺的是,西雅公主彼时岁数不过数百,在精灵族中算是相当年轻,以人类年纪来换算,她甚至还不到二十。 思及此处,缇菈脑中忽然闪过数帧画面: 在萨芙特城的市集上,那条坠着夕阳石的银制首饰。 摊贩老板们的争论中,世纪战争后,英雄们的终末。 据传,杀害西雅公主的,就是她的恋人,来自人族的青年英雄。 虽然那名人类青年自那日起便失踪,从此民间传说与神话也再不见他的踪影事迹,不知是躲起来还是被精灵族杀掉了,无人知晓。 但是精灵森林因此封闭数千年,却是真实的。 即便后来建立了菲雅利王国,大部分的精灵们亦不再主动与人类世界有所往来…… 忽然,一个福至心灵,缇菈想起入城时所见的场景,热闹街巷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除了精灵族外都是有着醒目特征的异族。 是啊…… 这个王国的居民与访客,没有一个是纯粹的人族。 王被此生挚爱杀死,不幸身殒神殿祭坛,此事成为横亘在精灵族心中最尖锐的那根刺。 从遥远的往昔,至如今,利刺在漫漫时光中融入骨血,嵌进灵魂,终不见真实的形体。 那份痛楚却不曾泯灭。 心脏若持续鼓动,疼痛便依然鲜明。 这份痛楚伴着逝者的名讳,随着古老的歌舞在族中一路流传至今。 想到此处,心脏就莫名的钝痛起来。 而后,那股钝痛仿佛化作锐利的荆棘般向上攀爬,咽喉处一股滚烫热意恣意蔓延,刺痛着神经。 心底莫名发慌,缇菈的呼吸顿时加重几分,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颈。 自从经历了那场人间地狱后,但凡感觉到喉咙有点古怪,哪怕只是干痒发咳,甚至纯粹只是被口水呛到,缇菈都会因此回想起最早在费茵城看到的那幕幻象。 ——铺天盖地的黑暗,向自己张牙舞爪袭来。 ——最后响起的是,物体被贯穿的刺耳杂音。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反射性抬手一摸,摸到的永远是光洁无瑕的肌肤下奔腾的脉动。 耳边仍回响着那些恐怖的声音,可触觉所反馈回来的讯息却一切如常,好像在说: 那个画面不过她在面对惨剧下的压力下产生的幻觉,自己的失语症不也是因此而来。 现在想想,或许正是因为实验室的惨况太过血腥,再加上误以为自己的颈部被贯穿,她才会在双重压力下患上失语症? 这样的想法也不失为一种苦中作乐。 正这么想着,阿奇拉的尾巴轻轻拍上她抚着脖颈处的手背,毛茸茸的触感捎来暖意,也带来了一股微痒的感觉,紧绷的神经蓦地松开。 或许是因为心绪突然好转,喉咙的古怪感竟然也跟着消失了。 “小缇,你真的还好吗?” 刚放下手,云便迅速凑近,观察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 严格来说缇菈的举动不算大,但是在此刻众人面对面保持静默不动的微妙状态下,她这忽然摸脖子没几秒又放下手的动作,却是相当的突兀。 能让一向大姐大发号施令的云一连数日都是这副神情语调,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可见自己是真的让她担心到骨子里了。 意识到这点,一股歉意漫上心头,缇菈立刻微笑着摇摇头,拿起传话小板板表示:“放心,我很好。” 没想到这回就连菲洛也跟着出声表达关切:“缇菈小姐若是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先回房休息吧,会见事宜并不急……” 公主的关怀令她受宠若惊又有些诧异,但手上的小板板仍在打哈哈道:“我真的没事,就是觉得你们表情都太严肃了,气氛怪可怕的。” 根据菲洛的解释,菲雅利王国目前是由精灵王的孩子也就是菲洛的母亲担任,而非由精灵王直接统治。 精灵王与族中的长老们以及大部分的精灵族仍住在王国外的西尔维斯特森林深处,围绕在神木附近的精灵聚落,住在王国内的精灵多是一些年轻人。 见她俩说的热络,云也很自然的加入话题,谈起以前听过的关于菲雅莉的传闻,公主相当乐意帮忙补充说明替缇菈解惑。 三个女生在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乎快把零这个大活人当不存在了。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零面上凝肃的神色,浓浓的郁色融在猩红双目中。 他注意到刚刚小搭档的呼吸有一瞬变得粗重、滞涩,似是有些不畅,尽管看起来很快就好转了,还是让他无法不担心。 云肯定也有所察觉,只是为了不加重晚辈的心理负担,才装作一副没事样跟着两人东拉西扯。 至于菲洛,如今的他没法确定对方是否有发觉缇菈的异状——至少,无法像从前那般笃定。 这样的认知闪过脑海,本就因搭档异状而不平静的内心浮起一丝丝别样的情绪。 既是怀念,也是惋惜。 不过话又说回来,缇菈刚刚那个古怪的举动…… 命运的相逢 第179章 异族盛宴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几个泛着浓浓血色的模糊画面霎时闪过脑海,零眉心一紧,担忧程度更是大跃进一个层次。 当初在费茵城看到昏迷不醒的小搭档时,困扰他许久的那个问题又一次浮现: 让这孩子参与这项委托,是否真的正确? 毕竟回首看去,这趟旅程一路下来,对方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提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她和赛迦长时间的相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就他个人而言,是件很复杂的糟心事,虽然他知道苍绝对很乐意。 就说人在费茵城地底下的遭遇,绝对跟好事沾不上边。 让这种状态下的缇菈碰到那家伙这件事,更是他们想都没想到的。 过去一直想方设法尽可能推迟的血脉复苏,也因连日来的噩梦而加快了不少。 “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而且阿奇拉也在……” 他捂嘴垂眸,面色惆怅,心乱如麻,呢喃出声,几乎微不可闻。 趴在少女肩上的黑猫这时忽然耳朵一抖,侧首看了过来,黑发青年微微一愣。 那双如黄水晶明亮剔透的鎏金色猫眼映出零的倒影,平静的眼神倒映出难看的神色,像是藉此看透他内心的忧虑,尾巴左右轻轻摇晃。 缓慢而规律的摆动有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与此同时,耳边仿佛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如摇篮曲般温柔的嗓音。 只要阿奇拉还在,事情就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无比怀念的嗓音所倾诉着的,是不得不暂别时,她充满信念的坚定话语。 至此,他面色终于稍稍由阴转晴,眉宇间的深壑亦舒张了一些。 “真的没问题吗,缇菈小姐?” 那边菲洛再一次确认道,温柔轻盈的嗓音,语气很是慎重,那双幼鹿般湿漉漉透出担忧的碧眸亦格外认真。 眼前的精灵公主分明还是个未嫁娶的姑娘,此刻形象却与稳重持家的养母意外重迭,令她不由自主地重重点头。 阿奇拉的脑袋用力蹭了蹭她的面颊,带着毛茸茸的暖意。缇菈伸手摸摸黑猫的脑袋,用行动来表示自己没问题。 目光转向另外二人,菲洛没有开口,但从表情来看显然是在询问“监护人”的意思。 云和零用眼神好好交流一番……其实也就几秒的时间,后者迅速对精灵公主点了点头。 菲洛轻轻颔首,侧身抬起手,含笑道:“既然如此,诸位,请往这里走。” 再转过几个弯,这一路走走停停的,几个人终至长廊的尽头,来到了菲洛口中用来招待贵客的接待室。 这是一间格局更宽敞的大房间,缇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格局与其他方方正正的房间不同,七根半突出的石柱与墙面连接,呈现独特的七边形。 七面墙中,只有两面是通向他处的廊道,其中之一就是他们来时的路; 左右包夹的四面墙上俱有着半圆拱状的窗户,没有玻璃,脸颊能感受微风吹拂的丝丝凉意,鼻尖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与王宫他处不同的是,这里纯白的墙面不再只有隐藏的细腻雕饰,自窗外攀入的柔软绿藤在石柱、墙上蜿蜒,恣意生长,七色花卉含苞待放,跟宫廷花园的回廊很相像。 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双层大吊灯,一层五盏一共十盏,每盏灯柱透明的外壳很像水晶又像玻璃,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 鉴于现在是白天,房间的自然采光做得不错,因此吊灯上那一盏盏的灯里没有光源。 最后那一面看似多出来的墙上,既无窗亦非走道,而是有一扇叫人难以忽略的巨大拱门。 一条条比腰围还要粗的绿藤沿着半圆的弧形攀延,交织出拱门与墙面的分界,使得整道门看着就像是由藤蔓经年累月编织出来的。 同样没有门扉,拱门中盈满着奇特的光辉,似夕阳般的浅橙,微微闪动的光晕犹如轻纱,又更像薄幕遮掩,叫人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在这道神秘的面纱后头,就是精灵王国的女王所在的“议事厅”。 据公主所言,上古时代的精灵族在世纪战争期间,为了与异种族连手对抗来自黑暗的敌人,建造一个属于精灵方的据点,方便当时其他种族的首领干部往来并召开战术会议,也就是后人口中的议事厅。 可以说整个菲雅利王宫就是以议事厅为原点,在战后扩建而成的。 顺带一提,议事厅是大众以通用语交谈时的称呼。 精灵族的人平时是以精灵语称呼这个场所,听上去像是个颇有威名的神圣场域,不过翻译成通用语后的意思,其实就跟议事厅差不多。 “母后就在里面等待。” 自王国诞生以来,从几千年前就存在的议事厅就成为历代统治者处理日常政务与接见贵客的地方。 解释完毕,菲洛率先走向那层浅橙色的薄幕,柔和的光芒在她穿过时晕出层层涟漪。 缇菈见状不由得咽下口水,总觉得这一幕好像精灵公主被门吃掉似的,明知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内心却因此惴惴不安,有种想回头逃跑的冲动。 但是……一旦拉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肩头上的黑猫蹭了蹭柔软的面颊,放轻的温暖力道鼓舞着她。 少女摸摸魔兽的脑袋,另一手抓紧搭档的衣襬,跟在同伴们身后,迈开步伐踏入那道光辉。 只不过在身体碰到光幕前,内心一闪而过的恐惧还是叫她反射性地合眼。 不算刺眼的光亮,如预想中穿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着眼球,有些意外的则是一股暖意跟着从头顶流淌至脚跟。 像太阳一样。 暖洋洋的感觉在体表迅速蔓延,脑中闪过这样孩子气的想法。 整个人仿佛裹在晒好的棉被一样舒适,缇菈闭着眼舒服地喟叹一声,下一秒想的却是…… 跟阿奇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呢。 直到一个清冷空灵的女声冷不防响起,将缇菈发散的思维猛地拉回: “欢迎诸位。” 抑扬顿挫极为明显的和缓语调与菲洛有些许相似,却多了几分沈稳。 明明说着欢迎的句子,却感觉不出其中是否有饱含热情,反而有种会令人肃然起敬的严肃感,其中甚至带了点冷冷的回音。 霎那间,如坠冰窟,笼罩全身的暖意被驱散了,单剩肩颈处那始终不曾消失的温暖尚在。 缇菈轻轻一颤,张开了眼。 很宽敞。 这是她睁眼后的第一个想法。 大概比外面的接待室还要更加宽敞,但两边的格局是一样的,由七根嵌在墙中覆盖着深棕枝条的纯白石柱,与七面石墙组成的七边形,而洁白的天花板正中间也悬挂着一模一样的双层吊灯。 不同的是,吊灯下方摆了一张圆桌,桌子很大,坐上十来个人都还绰绰有余,有着被打磨光滑的桧木色泽以及古色古香的美丽木纹,看着份量十足。 地面不再是洁白的大理石砖,深棕的色调、脚下略显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是由树木盘根错节而成,这些树根汇聚于房间的正中央即圆桌下方,隆起继续生长形成了唯一的桌脚,也令整张桌子看上去就像从地面长出来。 除此之外,两者最明显的差别,就在于这间议事厅的墙面。 撇开作为入口的这面之外,房间其他六面墙上皆镶着花窗玻璃,非常醒目。 醒目到她一睁眼就被吸引住目光,一时看呆,忘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因为眼前这些五光十色的花窗,各个“顶天立地”,超巨大的尺寸几乎把整面墙塞得满满,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命运的相逢 第180章 异族盛宴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花窗的边缘都只留几寸宽的石面,宛若纯白画框,乍看就像是六幅巨型画作并肩伫立。 而且,红、黄、蓝、绿、靛、啡……不用细看也能轻易发现,每扇花窗各有一种颜色作为主色调,再佐以其他颜色,绘制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图案。 本该肃穆庄严的议事厅,某个角度来说,意外的“华丽”。 然而,这种使用大量色彩的华丽并不冲突。 仔细一瞧,花窗是以渐变色的方式处理,很巧妙的淡化色差上的刺激,足见制作的工匠技艺之精湛。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些花窗如此绚烂缤纷,外头又阳光正好,投射出来的光芒却不叫人看到眼花撩乱。 嗯……可能也有室内照明相对柔和的缘故? 杏眸迅速环顾一圈的五彩缤纷后,缇菈望向那顶吊灯——那上头的十盏灯柱正燃着温润的莹白光辉,如是想道。 想着想着,视线顺势落下,不期然对上一双肖似精灵公主,却更加深邃,带着审视意味的碧绿眼眸。 那双眸的主人就端坐于圆桌的主位上,正面朝着他们几名来客。 一袭淡绿色的长袖纱衣,没有多余的装饰,上头仅绣着栩栩如生的翠绿藤蔓,自隐没于桌面的腰身向上攀附至胸脯,再包覆于双臂,犹如一件大自然巧夺天工的衣物,精美又富有生机。 奶金色的波浪长发编成三股麻花辫,自然垂落于胸前,衬托着白皙的肌肤盈盈生辉,如藤蔓延展的镂空金饰半包覆着细长的尖耳朵。 巴掌大的鹅蛋脸,镶着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金绿双眸,以及抿成一直线的丰盈双唇。 那张酷似精灵公主却多了几分凌厉的容貌令缇菈愣了一瞬,背脊不由得挺直,心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直觉告诉她:方才出声的欢迎他们的,正是这位。 对方佩戴着由金绿色的桂叶编织而成的小巧冠冕,与公主的那顶如出一彻,再加上二人如此相似的面容,不难猜到她的身份。 这就是菲洛的母亲,菲雅利的统治者。 ——宁芙女王。 同是有着不凡地位的存在,女王与米拉洁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银龙公主容貌艳丽,眼神冷漠而锐利,每次看人时又带着睥睨众生傲视群雄的气势,半分都不曾收敛,就像整把锋锐的利剑几乎完全出鞘似的,让人喘不过气。 精灵女王给人的则是另一种感觉,虽同样气场强大叫人无法转移目光,但沈静的面容宛如半出鞘的利器般,不至于锋芒毕露,只隐隐透出使人心生敬意的气势。 故而,面对着这名异族女王,缇菈的内心虽仍是忐忑不安,却并未感到一丝恐惧。 这么定神一看,缇菈才发现圆桌上坐着的,可不只有菲雅利的女王。 刚才被她暗自拿来比较的米拉洁就坐在女王的左手侧,这让缇菈在看到银龙公主时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银龙公主穿的不再是入宫时那身带有龙鳞和龙爪印记的皮甲,她换上看起来样式繁琐的银白长袍,还披着一件酒红披风,绣着金属丝线和瑰丽的宝石,洁白的颈项上是一条不知是用尖牙还是爪子制成的项链,看上去很有龙族的风格。 相比之下,女王充满自然气息的着装简直是朴素到极致。 如此金光闪闪的打扮,即便这位眼下正阖着她那双傲视天下的美目不说话,存在感依旧十分强烈。缇菈再看看一旁的女王,再次肯定自己方才的想法不是错觉。 不久前被姐姐拖走后就不见人影的莱特自然也在,此刻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姐姐身边,穿的也不是苍玄门的冒险者打扮,而是与姐姐相似的风格,估计一进宫就先被拖去更衣才来的。 平常看惯了对方的冒险者装扮,或是寻常的人类打扮,这种异族风格的打扮穿在莱特身上,不知怎么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满满违和感,不像米拉洁那般合适。 也可能跟神情、气势有关联吧,跟他旁边气定神闲的姐姐完全相反,青年虽然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整个人的氛围有些阴沉沉的,看上去比跟他们分开时更加沮丧。 是分开的这段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 她打量着被迫改头换面的同伴,正暗自疑惑着,就见菲洛近前轻唤一声,随后单膝跪下。 精灵少女的声音是如风铃般轻盈柔和的音调,缇菈分了神,这回勉强听出其中有点精灵语的味道,应该是精灵语中的某种词汇。 公主阖上眼目,双手合十于前额,一举一动都相当的灵敏而优雅,面上始终带着轻浅的笑靥。 动作与先前执事长做过的礼节很相似,唯手部动作明显不同。 或许这真的是精灵族见面时的礼仪,只是细节处会因地位差异而有所分别。思及此,她忽然有些惋惜贝多此刻的不在场。 站在前方的零和云也跟着单膝跪地,微微垂首,做出与菲洛同样的举动,动作格外迅速,看起来相当熟练。 稳稳盘踞在肩上的阿奇拉正欲躬身,余光瞥见缇菈明明视线直盯着前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前同伴们的动作,依旧直挺挺地呆站着。 深知女孩性格的他,立时明白这孩子又在不合时宜的走神。 ……最近这种情况愈来愈严重了,真是叫人不省心的孩子。 眨眨眼,心中如此想道,那双温暖如阳的鎏金双瞳中,霎时溢出万般的无奈,夹着充满宠溺的笑意。 尾巴不轻不重地扫过柔软的面颊,喉头滚出一声轻轻的闷咳。 颊畔挥之不去的痒痒感是很难忽略,这使得缇菈反射性瞄向弯身垂首的黑猫,后者头颅轻点示意前方。 嗯? 她这才注意到前面的两名同伴竟然都跟着精灵公主一齐单膝跪地,只剩自己还像根竹竿似的傻站着。 呃……尴尬。 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其他适合的词能形容缇菈此刻的心情,尤其女王的视线在迅速掠过前方三人后,又幽幽的落回她身上。 不知为何,这一次,那张沈稳的神情突然产生了细微的波动—— 只见那双美丽的碧眸猛地一凝,仿佛看到什么令她感到意外之事。 接着,淡金色的柳眉一紧,身躯微微前倾,眸底隐有光芒闪动。 这样古怪而突兀的神色变化,更让缇菈没由来地感到惶恐不安,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女王的动作倾巢而出。 这下,她更不晓得自己是该立刻跪下去,还是就这样鹤立鸡群的站着。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左右为难之余,脸颊温度似乎也在急速窜升,缇菈徒劳地自我安慰,然后…… 双膝猛地一软,整个人重重跪了下去。 肉体在冷不防的重力加速度下,与地板来了个完美的亲密接触,大抵是因为那一处肉少,在满室的安静中,竟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碰撞声。 不知情的旁人听了那一声都觉得膝盖发麻,当事人更是痛到直接瘫成一张饼,麻痛感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要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痛得满头大汗的缇菈觉得自己应该会忍不住骂出平日家教不允许的脏话,虽然也只是千言万语化作二字。 妈的。 但,也正因为生理上的限制,此刻的她,毫无顾忌。 那些不雅的千言万语霎那间宛如陡然喷发的火山,脱了缰的万马奔腾,在心里大暴走。 若说刚刚是有道奇怪的电流一瞬间窜过她的脚,麻麻刺刺的才害她一时脚软站不住,那么这会儿膝盖是疼痛感大于麻痹感,完全站不起来。 命运的相逢 第181章 异族盛宴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胸口现在也疼得要死,因为那枚正尽全力运作的显字板被她压在胸前,疯狂的震动磕着骨头非常不舒服。 不过这种尴尬时刻,就算还爬得起来,她也宁可继续贴在地上——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太丢脸。 “……” 说时迟那时快,阿奇拉及时跳开而没有因为剧烈动作摔出去,这会儿正蹲在一旁望着自家姑娘犯蠢,满面无奈。 “……” 不知是听到声音还是恰好起身的零、云和菲洛也回首看去,看见的就是趴成一个经典十字的缇菈。 “……” 就连闭目养神中的米拉洁和垂头丧气的莱特都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两双一模一样的深金色鹰眸齐齐看过来。 由于姿势的缘故,没人能看到缇菈那块显字板上精彩绝伦的画面。 望着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栗发女孩,那一瞬间,几人竟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不知作何感想的表情。 这样的画面,格外有喜感。 然而很快地,零率先回神,意识到某个不对劲,原先无语的神情旋即被难以掩盖的担忧替代。 尽管此前缇菈不是没有在重要场合掉过链子出过糗,经常走神也算是家常便饭……但他还是会感到担心害怕。 想想女孩如今的身体情况,谁都无法断定是否又是血脉复苏的影响导致,任何突发状况都要再三小心应对。 早在费茵城看见这孩子苍白脆弱的面庞,以及那双鎏金瞳眸中闪烁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日轮图腾时,那一刻,长年扎根在心底蠢蠢欲动的恐惧便破土而出。 恐惧像融化的沼泽慢慢淌出心口,侵蚀着四肢百骸直至身体深处,如涟漪般泛开,一圈圈地扩散、下沉,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痉挛。 轻轻摇头甩掉纷乱的思绪,青年刚准备去扶他的小搭档,眼角余光中却迅速掠过一抹淡金。 一道微风擦过身侧,夹带一股淡淡草木芬芳。 有个人比他还快了一步,犹如一阵风转眼便来到缇菈身前。 看清那个背影是谁的瞬间,零顿时定格在原地,呆望着对方以一种格外优雅轻盈的姿态蹲下身俯视少女。 菲洛捂住嘴轻轻的“啊”了一声,碧眸微微闪烁;云蹙起柳眉,流露出紧张担忧的神色。 阴影兜头罩下,阿奇拉圆圆的耳朵动了动,一仰头,恰好与来人四目相对。 那双如水晶通透的鎏金猫眼顿时微瞠,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面朝下的缇菈自然什么都没看到他们的神情举止,她人还趴在地上装死。 话虽如此,良好的教育告诉她觉得继续趴在地上有失礼貌。 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痛麻感早已烟消云散,如潮水拍打着礁岸,来时汹涌,退时迅速,不过几个心跳的时间就恢复如常。 再趴下去只会更尴尬,但是为什么没人来帮她一下? 先不说别人,难道零大哥和云姐就这样看我趴在地上?内心一边腹诽着,缇菈慢慢一点一点撑起身子,动作像电量不足的时针迟滞,薄薄的汗水顺着地心引力汇聚在额前。 撑到一半,她却蓦地停下动作。 感觉不对劲。 好像……是有点太安静了,仿佛偌大的空间只剩自己一人,倘若此刻汗水落下,想必也能听得见水珠落地的声响。 不仅如此,本来还很明亮的空间,不知为何暗了下来。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耳边的确响起了某个声音,不是水声,也不是银针落地的声响。 似曾相识的鼓声由弱渐强,由慢渐快,隐隐作痛的胸口被什么大力撞击,不是显字板运作的缘故,冲击是由内向外……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她开始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昏暗的视野中,是撑在地上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似有金色光芒在手套之下忽隐忽现。 身体使不上力,全身的力量仿佛从四肢末梢被缓缓抽离。 缇菈不晓得这是恐慌症不合时宜的发作,又或是能力又要暴走的前兆,还是最可怕的两者都有,只道是体内那种古怪的不适感又在作乱。 想起过去几次的能力暴走前也有类似的感觉,不敢轻举妄动,眼角余光下意识地左右游移,搜寻那个每当这个时候总能令自己莫名安心的身影。 右边……没有。 左边……一团黑色映入眼底。 阿奇拉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尾巴仔细地盘在脚边。 即便趴在地上,缇菈也望不见他的表情,因为小黑猫深深地垂着头,脑袋都快埋进乌亮的皮毛里。 ……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疑惑刚浮上心头,视野中忽然伸来一双柔荑,温柔而不失坚定地托起她的脸庞,让她不得不跟着抬头。 下一刻,一张不施粉黛的绝美容颜近距离呈现于面前。 若说刚才缇菈还感到心如擂鼓、气喘如牛,这一眼,便让她什么都感觉不到,脑袋一片空白,就像胸前那块干干净净的显字板一样。 菲雅利女王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少女,那双沉静的金绿色眼眸映出一张略有些慌乱的稚嫩面庞,泛起一丝涟漪,微光轻晃出虚影。 啊,她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仿佛透过自己看着某个不存在于此的人。缇菈没由来地想,应是自己的错觉。 “啊……啊……”下意识张口,却只发出了不成句的气音。 唇上传来冰凉凉的触感,是女王伸指轻点她的唇,指腹柔软带着淡香,缇菈眨了眨眼。 事实上,即使能说话,她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可能只会讲一些人类见面时的招呼语——不过如果真的说了,恐怕那位不喜人族的执事长会用眼刀戳死她。 还没苦中作乐完,那根压在唇上的白皙手指就移开了。 女王收回手,自顾自地起身向着圆桌走去,口中不知对着何人道:“此子情况,吾已知晓,汝不用再多加详述。” 这话说得文诌诌,用的明明是中央大陆的通用语,却让跪在地上的缇菈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又是另一种没学过的语言。 直到被快步过来的云扶起,视线高度转变后,她才注意到零居然没有过来扶他可怜的搭档,依然站在原地。 那个位置,恰好能与莫名停下脚步的女王面对面。 黑发青年目光死死盯着他们这边——准确来说是看着女王——不知又在想什么,眉头皱得跟个老爷子似,复杂的神情真是一言难尽。 显然刚才那番话,是对着零说的……只是这个充满戒备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困惑着,就听女王轻叹一声,接续道:“说起来,吾与汝……已经很久不见了吧?” 这回语气没有最一开始的疏离,仿佛在与一个许久不见的故友叙旧,内容却比刚才那句更没头没脑,令还没反应过来的缇菈一头雾水。 零有异种族的血统,这件事在冒险团里不是秘密;不论与人族还是其他种族相比,精灵的寿命都是他们的几十倍长,仅次于龙族。 然而,女王这句话的信息量,还是有点超出女孩的负荷。 要从这样长寿的种族口中听见“好久不见”这种话,那距离双方上一次见面的时间该是多久?要以什么单位计算? 脑袋正一团混乱,女王忽然侧身看了过来,同那双金绿色眼眸对上眼的那一刻,缇菈还以为那句话是说予自己听。 万万没想到,开口响应的人竟然是—— “久疏问候。” 说话的是不知何时跃回她肩头,却依旧挺直背脊的阿奇拉。 身姿优雅的黑猫阖上双目,向女王垂首致意,对他家姑娘从一旁投来的惊愕眼神仿佛浑然不觉。 命运的相逢 第182章 异族盛宴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面对一国之主,他的态度不卑不亢。 可过于自然的言语中,却透出一种亲切的意味。 “一别经年,没想到汝会是这般姿态……”宁芙的目光在黑猫身上打转,随后偏移几分。 在将女孩那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诧尽收眼底时,话至此便戛然而止。 数秒的沉默过后,女王幽幽吐露方才未竟的话语,声音轻巧得几乎难以捕捉,宛若叹息。 “真是狼狈啊,盖迪恩。” 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呢喃出声,仿佛一出口便成了过眼烟云,一般人离得近一些都不一定能听到。 但是,一直垂首的阿奇拉耳朵猛地一颤,终于仰头与宁芙对上目光。 “哈哈……这可真是、让您见笑了。”他这么说着,金眸微瞇,双目间的毛发隐有隆起,竟好似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有肩膀甚至是手的话,他或许还会随意的耸耸肩,或是干脆把一头黑发搔成鸟窝。 不知为何,形象很鲜明,很有既视感。 然而,此刻的缇菈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象那个画面。 在听到女王最后的话语时,她的意识仿佛在那一瞬间,回到奥格登森林的地底空间下,沈入那池深不见的湖水之中。 四周被冰冷刺骨的水包围着,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深邃的黑暗。 在这个无声的意识海里,她听到了某个声音,微弱但清晰,飘渺却坚定,不断呼唤着那个名字。 ……盖迪恩。 明明该是个年轻好听的男声,可那道低沈嘶哑的嗓音,犹如钝刀试图剐下听者的血肉,叫人听了只觉心口一阵紧缩痛苦,满脑子皆是不愿回忆的过往。 无形的钥匙再次开启了记忆的锁。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帧帧模糊的画面,像是抓不住的流星尾巴,伴随着各式各样令人难受的杂音。 幽暗的空间,燃烧的烈焰。 咆哮的龙吟,凄厉的哀嚎。 以及伫立在这片混乱中,手持镰刀的黑色死神。 那个身影就像个茫然失措的孩童,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低声啜泣之余只能徒劳的呼唤,再无办法。 冰冷的狼面具遮去了神情,不见其貌却披着一身孤寂的死神,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那个名字。 盖迪恩…… ——呼唤着属于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的神兽之名,那头黑豹的名讳。 那个孤单的身姿及其悲鸣般的呼唤过于强烈,与那些与炼狱无异的场面一并被深刻烙印在记忆,沁入骨髓。 最后,在她的心中滋生出无数个以“为什么”为开头的疑惑,从彼时的惨剧开始,直至此时此刻的当下。 为什么那个人要呼喊只存在神话中的名字? 为什么会从精灵女王口中听到同样的名字? 为什么……阿奇拉会为这个名字予以回应? “……小缇?缇菈!” 女孩震惊到无以复加,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三个字上,连眼神都像是失去焦距似的毫无神采,连云在一旁焦急的呼唤声都恍若未闻。 啊啊,果然……想以这副姿态在宁芙面前装成普通的魔物根本是天方夜谭,像之前那样继续伪装成水晶宝宝可能会更好一些。 黑猫、不,或许该说,是隐藏了真身的黑豹仿佛于心不忍,偏过脑袋移开视线,有些懊悔的想。 原本心事重重的零见状,登时惊慌失色,也顾不上外交礼仪之类的问题,近前向女王低声道了句“失礼”后便连忙奔到搭档身边。 那边的莱特见了也立刻拍案而起,大有想冲过来了解情况的架势,但随即被他那位像是不懂得读空气的姐姐拍回位子上,正趴在座位上夸张的呼痛。 不过,那种状态等于是把灵魂曝露在外,可能更容易叫这些人发现。 阿奇拉自女孩的肩上一跃而下,与零错身而过,暗自腹诽着自己的异想天开。 毕竟无论是龙族还是灵族,这类最靠近神族的古老种族对于气息都很敏锐。 他迈步走近女王足畔,抬眸一瞧,发现对方依然端着那副威严的仪态,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上位者架势。 可从女王轻拧眉心旁观着苍玄门三人组的互动来看,她似乎也对女孩的过度反应感到困惑。 菲洛公主看起来也很担心缇菈的情况,却还是选择走到母亲身边附耳说明自己方才在花园所见之事。 看精灵女王因女儿的话语而流露出的恍然,显然她刚才所说的“知晓”,应该是指缇菈血脉渐渐苏醒的部分。 对那孩子日益恶化的心理状况,却是一无所知。 他无奈地长叹出声,毕竟解说者是那位不懂人心的银龙公主。 不过,也不能全归咎在米拉洁身上。 因为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明白,缇菈会患上失语症,不单单只是因为目睹那场惨剧后所造成的心理创伤,而是还有更深一层…… 那是连一般的觉醒仪式,都无法解决的根源问题。 偏偏在这之上,还有那个人在费茵城时力量不小心暴走所遗留的影响。 封印……正在减弱。阿奇拉垂下眼帘,遮去深藏眼底的缱绻与忧愁。 在失去锁与钥的情况下,他的力量渐渐变得难以控制,容易波及旁人。 缇菈当时离得近,创造的结界薄弱不堪,因此深受其害。 加速了血脉觉醒的同时,也造成更大的精神负担,以致现在随便一个关键词,都能刺激女孩联想起不愿回想的痛苦记忆。 身后响起骚动,回首一瞧,映入眼底的恰好是那个孩子双手捂着喉咙,神情痛苦的晕倒在同伴怀中的景象。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啊…… 颓然倒下的那道倩影,与记忆中某个充斥着黑暗的血色时刻重迭在一块,模糊了界线。 阿奇拉用力闭了闭眼,驱散脑中被他刻意尘封于内心深处的阴霾,试图将心思放在自己目前最在意的两人身上。 可只要一想起那个手执镰刀彷徨而立的那个身影,他又不由得低头发出今日不知第几次的轻叹。 只不过这次,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中,除了饱含着无奈与怜悯之外…… 还有无尽的牵挂与思念。 命运的相逢 第183章 无声之语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她还记得,养父带了新家人回来的那一日。 正值夏末初秋,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没有半点云彩,先前一连数日的滂沱大雨仿佛是在作梦。 辽阔蔚蓝的天空,耀眼的烈阳高照,晒得人心情都豁然开朗。 即便因为老师的严苛训练,缇菈打着哈欠回到家时,那一身狼狈的活像在泥巴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也影响不了这样的天气带给她的好心情。 正因为如此,刚打开家门乍见一个金黄色圆球放在大厅桌上时,她还以为自己是被午后阳光晒晕头了。 不然怎么会有颗小太阳放在我家桌上? “等等、话说太阳能摘得下来吗?” “星星和月亮也摘不下来吧?” 一个语气略带无奈的吐槽传来,缇菈这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更让她感到惊喜的是之前搞人间蒸发的养父居然就坐在桌旁,养母也在一旁笑看着自己。 不过双亲都在的场合,再想想自己这一身的狼狈模样,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尴尬。 “欢迎回家。” 见女儿窘迫的抓紧脏兮兮的衣角,波伊兹温柔地笑道:“看来今天的训练也很严格呢。”说着,还不忘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我回来啦,波伊兹妈妈。”缇菈乖乖凑近,笑嘻嘻地接受养母的摸头鼓励,嘴上续道:“老师的训练习惯了也能适应,就是累了点。” 瞧着她们母女旁若无人的展现亲密,被冷落的男人顿时不依。 苍一手捂胸一手指着女儿,一副痛心疾首道:“臭丫头,看到你许久不见的爸爸回家也不会说声『欢迎回来』……啊啊,我的心好痛啊,真是女大不中留……” 语调抑扬顿挫,说得煞有介事,只差没有声泪俱下。 “刚才波伊兹妈妈说『欢迎回家』,老爹你也没说啊。” 还有到底是为什么会扯到那种地方?缇菈有点没眼看戏精老爹的耍宝,跟母亲撒完娇后就把注意力放回桌上那颗小金球。 “这个是什么啊?又是老爹你带回来的……”她一边问,一边把那颗金球捧了起来。 这颗黄水晶似的球体外观晶莹剔透,感觉摸起来会是冰冰凉凉的触感,内部中心处有一抹亮光,格外耀眼,叫人移不开目光。 “先不说那些不重要的,老爹你又带了什么回来?” 无视养父在那里嚷着“哪里不重要”,缇菈把那颗金球轻轻捧起,是预期中的光滑手感,没想到捧在手中,却有股淡淡的暖意。 舒服的暖意沁入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浸入骨髓深处,让缇菈顿时有种自己还在外头晒太阳的错觉。 惊诧刚浮上心头,她随意的转动金球,下一秒,毫无心理准备的跟一双鎏金色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喔喔介绍一下我们家的新成员,我想想……就称他阿奇拉吧、喂不要乱扔啊!他这副模样没嘴巴又不会吃了你——” 以她吓到把“人”抛出去的混乱场面作为开端,开启阿奇拉心惊胆颤的每天早晨,不是被她踩到就是差点当标靶误射。 或者该说,为此感到担心的人只有缇菈自己,毕竟阿奇拉脾气好得不象话,心胸比天空大海还要宽,明明被踩的是他却从不会生气。 总之,经过半年的鸡飞狗跳后,他们还是决定把这颗据说是男主人捡回来的水晶宝宝放养在户外。 除了避免阿奇拉哪天被粗枝大叶的缇菈害死,也是为了让他能吸收充足阳光,尽管这颗水晶宝宝早被证实是雷属性的魔兽,跟太阳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此,苍给出一个在女儿听来,相当没说服力的解释:“毕竟他是阿奇拉,还是金色的嘛!” 只是因为这个颜色才取了这个名字,跟把他放在阳光下……应该都没有关联吧? 那岂不是说,如果他是蓝色的就要取名为“阿奎亚”,还要被放在水里? 记得当时她听完后这样毫不客气的吐槽养父,换得对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意识刚回笼时,缇菈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甚清醒,视野内一块块交融在一起的斑驳色团,没有一块线条是鲜明的。 再度阖眼,而后慢慢睁开,如此来回几遍。 花了点时间努力恢复视觉时,思路也重启运转,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是梦见三年前的事。 彼时的她在零的引荐下,拜入温妮莎老师门下学习冒险者的技能与箭术堪堪满一年,某天回家就迎来老爹这样一个超级大礼包。 有惊无喜的那种。 她依然记得,那天蔚蓝的晴空上仅有灿烂的太阳,明亮而温暖,正如阿奇拉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 ……说起来,阿奇拉这个名字是由老爹取的…… 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名字吧? 醒转后的空白思绪中,蓦地跃出一个声音这么对自己说着。 那个声音有点像是自己的,可是语气犹如长辈一样温柔,更像是阿奇拉平日温和中透着无奈与包容,如中提琴般沈稳的嗓音。 随着意识清晰、视野变得鲜明,其余五感跟着复苏。 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布料的触感,柔软舒适,盖在身上的薄被同样也是如此,随后入目的则是藤蔓与枝叶交错编织的帐顶,由四根藤蔓缠绕的木头床柱搭起。 她偏头一瞧,四周摆设简单,俱是木制品,三张木椅环绕着圆木桌,桌椅皆覆着同色系的草绿色布料,上有繁复如茂盛枝叶的深绿刺绣,墙面也是由片片木板拼成,暖橙的暮色自那扇半个人高的窗户外斜斜淌入。 眼前充满异族风情的布置无不充满自然气息,让人犹如置身于林地中。 确是精灵族的风格,可也与印象中那间堪称富丽堂皇的会议厅大相径庭。这令缇菈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置身此地的原因。 我又晕过去了? 明白前因后果,少女旋即收回目光,瞪着床帐顶开始怀疑人生,就算身体不适是血脉复苏的必经之路,她的健康状况也不应该这么差才对吧? 摸摸喉咙,仿佛摁下开关,脑海中回放晕厥前所感受到的那股痛苦。 莫名涌现似曾相识的疼痛如烈焰灼烧,又似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呼吸滞涩不畅,缺氧之下视野开始忽明忽暗。 模糊昏暗中,只隐约看到一双明若艳阳般的灿金,然后…… 没有然后。 记忆就此断片,大概是晕了。 尝试活动四肢,撕裂般的疼痛、电流似的麻痹感……完全没有,只有刚睡醒的乏力。 很明显,这次的昏厥并非能力暴动引起,再联想失去意识前的情状,也与以往能力暴走的前兆大相径庭,看来只能归咎于自身状态不佳。 合眸将手背搭在额上,再次为自己愈发不如从前的身体长叹一气。 “老是叹气的话,会早衰喔。” 这句话传入耳中的剎那,第一时间她没能辨出熟悉的嗓音,还以为听见养父的声音。 唯有那个孩子气的男人,才会用正经的口吻说出这种气死人的话、喔,赛迦除外。 那个别扭的家伙大概会说出比苍更过分,让人想捶爆他的话——这是零的原话。 撇开某种在内心作祟的古怪情感,站在客观的角度,缇菈还是挺赞同这个评价。 不过说到底,老爹也好,赛迦也罢,无论是谁,眼下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迅速否定这个想法的缇菈猛地睁眼,循声看向左侧。 黝黑光滑的毛皮,纤长优雅的尾巴,小巧圆润的双耳,还有鎏金灿烂的双眸。 那张被毛发遮掩看不见表情的脸上,唯有眼神能充分表达主人的一切情绪。 此刻那双瞳就像一面黄水晶打造的镜子,正平静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瞪大眼的她。 这副平静的模样反而更令缇菈不敢置信,没想到平时那般沈稳的阿奇拉,居然也会说出老爹那种风格的话。 震惊混乱之余,一时间,缇菈竟忘了去思考一个最大的疑问—— 为何在那一瞬间,她会把阿奇拉的声音错认成养父? 走神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轻不重拍上她的脸,差点害她吃了一嘴毛,人也回神了。 “醒了就起来走走吧,一直躺在床上对身体可不好。” 收回尾巴,阿奇拉的脑袋凑过来轻轻拱了拱女孩的面颊,亲昵的动作、温和的语气,就像是长辈对年幼晚辈的疼爱宠溺。 缇菈深吸口气,只觉一股熟悉的淡香流过鼻腔沈浸肺部,宁静与放松的感觉顿时盈满胸口,犹如置身在和煦的阳光下。 神奇的是,刚睡醒时那种浑身乏力的感觉好像也在转眼成云烟,现在身体轻松得不了了。 她顺势起身,使劲地伸了个懒腰,恰好瞄到顶上的藤蔓依稀有微光流转。 下一秒再看,又没有了。 错觉吗……缇菈仰头疑惑之余,这时,余光又瞥见门边矮柜上摆着自己的行囊,长弓静静立在一旁墙角。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物品或是生活痕迹,也就是说,这个宽敞的房间只有她一人住。 命运的相逢 第184章 无声之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知道零和云去哪里了,居然只有阿奇拉在这里……将涌上心头的那阵落寞感压下,试着以轻松心态腹诽一下两个大人,缇菈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 刚打开袋口,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等等!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像精灵女王那样,称阿奇拉为“盖迪恩”比较好? 回首望向蹲在床上泰然自若地梳理毛发的黑猫,或者说黑豹,少女的脑中忽然跳出这个疑问。 尽管没听到本人承认,但是,以诚信著称的精灵族女王都那么说了,或许那才是阿奇拉真正的身份、本来的名字。 伴着这样的想法成形,另一个问题旋即蹦出。 但她可没忘记,阿奇拉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既是如此,在这之前长达两年维持的水晶宝宝型态,又是怎么一回事? 水晶宝宝和兽类之间,可不是能用“有没有四肢”、“有没有五官”……这样简单粗暴的二分法来区别啊! 问题是,这种生物本就是公认的“由谜团组成的存在”,比施瓦洛更厉害的魔兽学者都没能有进一步发现,外行人的缇菈就更难以理解。 刚醒来的脑袋里,各种槽点纠成一团愈理愈乱的毛线球。 床铺上,阿奇拉即便低着头假装在理毛,也能感觉到那股紧迫盯人的视线,反射性叹了口气。 “……” 气叹到一半他蓦地止住,决定先自省一下最近总叹气的自己,实在没资格五十步笑百步。 随后,再望向蹲在角落死盯着这边,露出一脸呆萌样却不自知的女孩。 那个脑袋瓜里肯定又开始纠结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吧。说到这,阿奇拉就不由得纳闷起来。 “明明爸妈都是实事求是的人,这个总爱胡思乱想的性子到底是遗传谁……她舅舅吗?” “总不会是苍……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毕竟那个经常不按牌理出牌的父亲啊,虽然关键时还是很可靠,但更多时候总表现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爱玩爱笑,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看着这样的缇菈,不习惯擅自评断别人的他,偶尔也会出现类似上述这般的想法呢。 看了眼仍在走神的女孩,阿奇拉按捺住想再叹气的念头。 “有事想问?” 他看得出来缇菈眼底的那些纠结,绝大数是疑惑,少数的……暂且不提吧。 之所以一开口就直击核心,是因为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打从缇菈在不归山拿到那个东西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即便那些真相代表的,是美梦的终结,噩梦的开始。 冷不防被点破心思,缇菈看上去尴尬极了,嘴巴习惯性的开开合合,双手抓紧一直戴在颈上未曾被取下的显字板。 那块木板正剧烈颤动着,墨水时隐时现,却尽是些不成形的字迹。 “……” 会出现这种情况,约莫是持板者拿不定主意要说的话。 说得直接点,就是脑袋转太快,板子跟不上速度,字刚出来又被“擦”掉了。 考虑到某人有时开口都要“这个”、“那个”好几次来组织语言,阿奇拉很有耐心等着他家姑娘整理好思绪。 只不过没等几秒,那对圆润的耳朵忽然迅速一颤,他仰头望着虚空,瞳孔竖直,眸光微闪,双耳不时轻颤。 接着,又瞟向缇菈背后的门扉,正欲开口…… 下一秒,那门被大力推开,重重打在墙上。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嗓音跟着一道响起,竟没被那声巨响盖过。 “缇菈!你可终于睡醒啦!要不要——” 早有准备的阿奇拉自然没被吓着,倒是正踌躇着如何开口的缇菈被冷不防的巨响及大嗓门结实吓了一跳,一时未听清来者接下来的话。 她眨眨眼,努力镇定心神,将来人那头标志性的金棕色小马尾,以及那张兴奋之情难以收敛的俊脸尽收眼底。 目光从可怜的门板上扫过,再看向对方的眼神便是满满的责备。 我说莱特哥,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房间大声嚷嚷很失礼……等一下! 缇菈反复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确定对方是在推门当下喊出那句话。 甚至好像还是在讲完“睡醒”二字后才推的门。 不对啊,你一个还没进门的,是怎么知道我醒了? ……结果酝酿这么久,显字板上最终跑出来的,却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几圈,阿奇拉还是没忍住,叹出今日不知第几次的气。 缇菈这边则是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要问阿奇拉的事,在震惊后拿起木板对同伴开始碎碎念,包括但不限于—— “一个两个都不爱敲门……你这毛病是跟埃尔维斯学的,还是埃尔维斯学你?” “可能龙族对个人隐私不太在意,但人类会在意啊!就是同伴间也是要尊重隐私的!” “你现在外表是个人,就算粗神经是种族特征也起码有点人样吧……” 一句比一句毒舌的话语在木板上迅速显现,乍一看很有赛迦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风格,又颇有零日常对着几个惹祸的同伴念叨的架势。 先前因为姐姐的缘故,许久没跟亲爱的同伴说话打闹的莱特,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兴奋劲,反而有些愣怔。 阿奇拉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这名青年的想法。 大抵是无法理解,为何缇菈患了失语症,反而变得有话多的趋势吧。 “莱特是有急事吧?” 好险阿奇拉还记得要询问他的来意,不然这名青年就要一脸茫然的继续接受缇菈的连珠炮洗礼,到太阳彻底落山他们也不知其来意。 他甩了甩尾巴引来二人注意,接着道:“米拉洁肯让你离开,那就是说零和宁芙他们讨论的那些事也有结果了?” 一听到搭档不在场是因为在跟别人讨论“某些事”,缇菈也不折腾她那块板子,而是回到床边坐下,聚精会神听莱特怎么回答。 面对同伴,莱特自然没有与长姐相处时的紧张与惧怕。 更何况,阿奇拉无论神情还是语气总是相当和善,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比起他家姐姐还有族中那些暴脾气的长辈都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故他说起话来态度也特别随意,听到阿奇拉的问题,他斜靠着门框,摊了摊手,脸上写满无奈。 “没,还吵着呢!” 简洁明了的五个字,道明了一切。 嗯,这个回答还在意料之内。阿奇拉点点头,对莱特为何能离场也有点头绪,但……另一个困惑油然而生。 原本好奇想打听零他们在讨论什么的缇菈闻言,心中所想的话则是立刻被新的问题替代。 一人一兽的眼中皆透露出一抹相同的疑惑,并且直接具现化在缇菈的板子上——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朔日”是每月的第一天,夜晚失去月的照拂,少了光的庇佑,暗属性强盛到可与当日的太阳光辉比肩。 与之相反是每月中旬的“满月”,明亮的圆月充盈着光,那个晚上是光属性最强盛的时候。 粗浅的地科常识缇菈多少懂一点,这种异种族文化的相关知识就相对贫乏,为数不多的还是从养父母的床边故事听来的,再不然就是冒险团的同伴帮忙解惑。 所以“溯月祭”到底是什么? 看出缇菈眼中的茫然,阿奇拉很自然地开口解释:“那是精灵族每年春末最重要的传统盛事。” 崇尚和平、与自然共存的灵族基本上都是泛灵信仰,深信万物皆有灵,其中以自然界为最,这也是为何木之上神被世人认定是在十大上神中最多产的神祇。 而日月星芒在此世初生时便已存在,几乎与本土的神祇同寿,是最古老的灵。 对精灵来说,失去月亮的朔日,就好比失去一名护佑他们的神灵,如同迪芙兰特最初的保护神堕落时最黑暗的那一天。 命运的相逢 第185章 无声之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溯,有回顾之意。 溯月祭,其实就是精灵族用来缅怀先祖的祭祀活动,至于满月的“望日祭”,则是祈求丰收的祈福庆典,二者同时也是感恩神灵的古老仪式。 不过,城里住的都是些年轻精灵以及异种族居民,近年来王国的溯月祭也变得愈来愈像望日祭那样热闹的庆典,而非严肃的祭典。 话至此,阿奇拉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森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森林里的精灵聚落住的都是年长精灵,他们应该还是遵循着传统的流程。” 阿奇拉的解说浅显易懂,语速声调得宜,不只缇菈听得入迷,连本该懂更多的莱特也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以话音方落,黑豹大人转头才发觉他家孩子背着不知何时拾掇好的小包,站在同伴身旁,颇有整装待发的架势。 再看显字板上时隐时现的文字,在在显示她的情绪有多亢奋,只差没立刻往外冲。 少女眼中熠熠生辉,阿奇拉看得忍俊不禁,再开口语气中夹杂满溢而出的宠溺。 “机会难得,去开开眼界见识不同的民俗风情也好,你就跟莱特一起去吧,我再跟零说一声。” 考虑到缇菈最近的心理状态,一直闷在房里只会使情况恶化,阿奇拉如此想,或许出去玩乐放松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番话就等于得到外出许可,最近被搭档看得很严的少女如蒙大赦,高举双手做欢呼状,兴奋到跑去跟莱特击掌。 看来是真的闷到发慌。 见两人这副逗趣的模样,阿奇拉甩甩尾巴,哑然失笑之余,顺便婉拒了莱特的邀请,还不忘家长式的叮嘱两个孩子。 “对了,溯月祭期间月光会慢慢减弱,夜里不安全,虽说城里会持续灯火通明直到祭典结束,也不要玩到太晚。” 温和的瞳眸目送他们离开房间,一个眨眼,圆润的乌黑瞳孔已拉长成幼线,金黄的虹膜中有什么在流转,与乌黑毛皮上亮起的奇特符文如出一彻。 劈啪! 刺眼的灿金光芒转瞬即逝,房内一瞬混乱的气流归于平静。 下一秒,城堡最高的塔顶多了一团黑色毛球,鎏金纹路伴着仍劈啪作响的电流隐没于毛发中。 炽烈的红与柔和的黄,在天幕中织出大片瑰丽的夕色丝绸,宁静笼罩着远方,还有下方这片西尔维斯特森林,森林边界上有白色薄雾忽隐忽现,是精灵的结界。 目光放远,越过结界,阿奇拉能看见高耸的落天山脉以及广袤无垠的平原,也被温柔的夕色包裹,再过去又是一望无际的葱郁。 那个方位的最彼端,是中央大陆西北方的奥格登森林,同样薄雾缭绕,将翠绿染成微雨中的烟青。 “哥哥,为什么太阳下山后变成红色,眼睛就不会痛痛?” 微风过耳,仿佛响起一个嗓音稚嫩的话语,那是数百年前,尚且年幼的小弟曾问过他的问题。 那时的他一边望着与眼前天光相似的景色,一边轻声回答:“因为很温柔啊。” 幼小的孩子懵懵懂懂,只当兄长口中温柔的是太阳,却不知他所指的也是那抹红。 放任自己沈浸在记忆的漫漫长河,视野中,忽然出现一抹绿意,仿佛森林中的绿叶随风高高扬起,拉回他的心神。 再定睛一瞅,绿意已化成一道黑影急速靠近,阿奇拉勾唇一笑,本就平静沈稳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柔软。 “好久不见。” 待来者震动双翼优雅落地并点头致意,他才笑着同对方打招呼,语气熟稔且亲切。 “舞没有和你一起来吗,翼?” 被他称作“翼”的,是一只有着如绿宝石般翠绿双目,外表却与阿奇拉同样通体漆黑的鸟。 鸟儿眨了眨眼,张嘴道:“她跟在翔的身边,哥哥。” 那是个与阿奇拉有几分相似,同样柔和温暖,却更加清亮的少年嗓音。 下方,城内以及林木中开始亮起一盏又一盏灯火,一点点艳丽的橙色,仿佛残阳遗落的星火。 马上就要入夜了。 却说得了“家长”同意溜出宫放风的两个年轻人这边。 瞧着身旁比自己更加兴致勃勃的莱特,缇菈还来不及仔细观察眼前的闹街,倒是先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无论是在月余前的萨芙特王城,还是在数日前的费茵城市集……她好像都是跟莱特逛街来着。 缇菈摸摸下巴,暗自腹诽道:“未免也太巧了吧?” 要不是萨芙特那次是她无聊拉着莱特上街,费茵城那次则是为了诱敌,她都要怀疑莱特是不是、呸呸,与其相信莱特喜欢自己,还不如相信他是真的喜欢诺亚。 但一想到那个总是沉默的妖精少年,缇菈眼眸一暗,脑中浮现费茵城下的那场厉火,镰刀下面具碎裂的那一刻,还有那个人档在身前的背影……她只觉内心百感交集。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的后脑勺不知道第几次被谁的手臂狠狠一撞。 一时间,除了眼冒金星外,什么心思都给撞没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座精灵王国的主要干道就这么一条,所有的商业交易全在此路上,来往的行人特别多,却不曾见到半辆交通工具的影子,因此缇菈一行的车队入城时还受到许多注目礼。 于是刚出宫,还在大门口就先看到眼前万头攒动的壮观场面,她便提议两人避开街道两侧,尽量走路中,反正不会妨碍交通,沿途也能看看有哪些奇珍异宝。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异族特征或显露或隐藏,有像缇菈这样拿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也有人大大方方露出自己原本的面貌,皆不尽相同。 他们的身形也有不小的差异,有凹凸有致的如精灵族,有魁武壮硕如部分兽族,有笔直如杆……这个就不晓得是什么种族。 但无一例外,个个人高马大。 而她一个身高堪堪一百五过半再多一两公分的纤弱少女,往这中间一走,别说看到周边有哪些异国风情的店铺或摊贩,连建筑物都看不到,时不时还会被擦到肩、撞到背、磕到头,着实凄惨。 这不,才一晃神的功夫,人险些淹没在迎面而来的一波“人海”里。 好在莱特及时发挥他属于人类那部分(少得可怜)的良心,有记得把她从人堆中拉出来。 瞧他用力拍胸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缇菈不用想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是想起费茵城的那次意外。 说好两人上街是为了引暗处的敌人现身,莱特却一直心不在焉,只顾盯着路人活像个变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把同伴搞丢了——虽然错也不全在他就是了。 “靠近城堡的地段好像会比较拥挤,往城外走去会稍微好些,走吧。” 正当缇菈盯着两人相牵的手,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听莱特如此提议道。 什么? 青年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少女反应,就拉着她径直向城门方向去。 被他猛地一拉,缇菈踉跄不稳的同时倒抽一气,只觉手臂差点要断了。 手臂被拖扯,那瞬间的疼痛,仅亚于能力暴走时的撕裂感。 龙族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皆以“高傲霸道”闻名,独有的龙语魔法有着残暴的反噬作用就是一例,力气在众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劲。 作为已经血脉觉醒的混血龙族,莱特自然也有一身怪力,平时可能是要维持绅士的表面形象,而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力量,才没让旁人与同伴发现异状,除了比腕力,团里莱特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但此刻的他,不知为何,似乎完全忘了这事。 嘶嘶的轻声抽气,缇菈对着身前那道背影一头雾水。 不同以往的肢体语言,透露了莱特的一丝异常。 可是感觉也不像先前那样活像失了魂似的状态……硬要说的话,感觉像在害怕什么洪水猛兽。 走在后头不明所以的缇菈不晓得的是,她基本上是猜中原因。 莱特确实是在躲人。 米拉洁结束讨论发现自己不见后,铁定会暴冲出来把自己抓回去“教育”一番。 那个画面太美好了,光是想想就让莱特觉得背脊发凉,直冒冷汗,这是只有在遇到他姐姐时才会有的感受。 这话若是说给外人听,没准会冒出“做姐姐的有多讨厌弟弟?”这样的想法,思维活络的估计还会生出豪门争夺遗产之类的狗血剧——例如缇菈。 但事实正好相反。 命运的相逢 第186章 遥远记忆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方从噩梦惊醒中的他,额上还带着薄薄的冷汗,但是目光落在身边的两个人身上时,强烈彰显自己存在的剧烈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猛地坐起身的动作似乎惊扰到熟睡的枕边人,她蹙起眉头咕哝一声,顺带翻了个身,从侧身变成仰躺,复又舒展眉头,如夜般的深蓝色长发披散在雪白圆润的肩头,上面的棉质肩带因为这样的举动稍稍滑落了下来。 夹在他们中间的小人儿倒是毫不在意地呼呼大睡,在昏暗的房间中,优良的视力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张粉雕玉琢的白嫩脸蛋上挂了一道可疑的液体,两只白胖胖的小手占有欲十足的抓着两个大人的衣角。 缓缓的睁开双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导致大脑有点昏沉,猩红色的双眸没有焦距,连刚刚做的梦都有点记不太清楚了,隐约只记得梦的内容,是自己绝对不愿想起的。 黎明的脚步,不知何时偷偷地踏进房内,而那彷若真实可触的梦境…那留下的只字词组,是曾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萦绕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并不是噩梦,恰好相反的,是一个令他相当怀念的美梦。 可偏偏……这个梦境越是美好,他就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第几次了,从梦中惊醒……不,上一次连续做这种梦是多久前的事了?一年还是半年前?记忆太过模糊,早已数不清。 只不过,以前做过的噩梦好像也没有哪次比最近这些梦境还真实,难道是之前那一幕给自己的冲击太大的缘故? 算了,不管是多久以前做过的,这个噩梦大概已经成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阴影吧…… 因为,它将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那些故人早就不在的事实。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守护最重要的人,永远被这样的悔恨束缚着内心。 思及此处,一阵烦闷感再次袭卷上心头,晃晃脑袋试图将做过的那场梦遗忘,起身拾起挂在一边的大衣随意套上便开门而去。 抬手遮挡迎面而来的光,每天早晨的阳光依旧那么的灿烂。 但有些人心中的阳光,何时才能自云后面露出那张温暖的笑靥呢? 中午的休息时分,酒馆的主人哼着轻松的小调,擦拭手中的盘子,店内唯一的客人──坐在吧台边的黑发男子懒洋洋的瞇起好看的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盯着空气中的某处看,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后才缓缓地举杯喝了口饮料。 “嘿,零!听说你在任务的时候拐了个妹子!” “噗──────────咳、咳咳、咳咳!!!” 原本安静的环境,一个大嗓门冷不防的突然响起,于是才刚饮下的液体很不幸的都贡献到前面老板的脸上。 被呛得很厉害的人没有分心思去给可怜的老板,他弯着腰不住的咳嗽,猩红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向罪魁祸首,也就是现在正站在大门口的,表情非常无辜的青年,却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搭理对方的打算…… 毕竟被呛得那么厉害,估计是一时半会想说话也没法。 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身的老板,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地朝还处在门口的青年说:“我说你,进来前是不会敲个门吗?” 而那位绑着金褐色马尾的青年闻言,则是朝他挤眉弄眼,反问:“你见过有谁进酒馆会敲门的?” 这么反问的同时,他已经快步的走到了黑发男子旁边的位子上坐好,还不忘对着老板笑嘻嘻地说道:“说真的,金格大叔,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在门口上放个铃铛什么的,这样有客人的时候才比较好注意到啊!” 正在用手巾擦脸的老板被反驳的无语,默不作声把刚刚被波及的地方全数的擦过一遍。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莱特?”总算不再咳嗽的男子终于肯开金口,虽然面上不显,用力过度后的声音还略带沙哑,但是从他的语气里依旧能听出有几丝的不耐。 “我这不是听云说你的心情不大好才来看看你的嘛!伙伴心情不好,同为苍玄门一员的我当然要来安慰安慰一下啊!”莱特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不用太感谢我”。 谁晓得对方仅仅是朝他瞥了一眼,便不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喝酒去了。 这真是让他的“小小心灵”颇受打击啊……作为家族中向来备受疼爱的孩子,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轻忽过呢。 就连正式加入苍玄门后的这四年间,他和伙伴们都相处得挺融洽的,就连早几年进来的同门师兄也很“关心”他。 可是不知为何,只有零会这样对他……呃,或者说零对除了云以外的伙伴都是这样。 莱特是现今苍玄门的冒险团中,资历最浅的冒险者,所以他既没有固定的搭挡,至今出过的任务不仅简单也少得可怜。 他不敢说自己与任何人的关系都很熟,但是四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大概的摸透伙伴们的性子和一些习惯,就连目前还跟在万叔身边学习的那对双胞胎见习,他也有一点点的了解。 啊,跑题了……唯有眼前这个人,自己目前所知道的,大概就是他和云是苍玄门仅有的现役冒险者中资历最久的成员。 可是就算是云,他多少知道一些对方的喜好和性格什么的,只有零……整个人看过去完全就是一团迷雾。 从不与人搭挡,甚至还会中途丢下临时搭挡,这已经是内部成员众所皆知的事,他还没亲身经历过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虽然后来他非常“有幸”的也经历了一次。 ……他妈的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采集任务啊!你大爷的居然还把老子扔在一个半生不熟的路上!想到就来气! 不过那次的经验也让莱特深刻的明白到一个零所秉持的绝对道理:不管任务简不简单、你的能力好不好,照样能把你丢了就走。 一想到当时自己被迫一个人孤单地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种憋屈的感觉又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命运的相逢 第187章 遥远记忆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也是自那次之后,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向来脾气极好的莱特很难得的,每次见到零,就是摆出一张活像别人欠他钱似的臭脸,这在当时成了伙伴的谈资。 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面不表情的不停灌酒,另一个脸上则是清清楚楚写着“我很不高兴”五个大字,觉得自己头上的地中海很快就要往汪洋大海迈进的金格表示自己心很累。 怎么就这么刚好让这俩凑在一块呢?他捂着额头不住呻吟,不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决定先从莱特这边下手。 依照他这四年来的观察,莱特基本上就是一个乐天的小伙子,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的像是要闪瞎别人,个性好,为人又热情,还有些缺心眼,虽然偶尔会有点大嘴巴和乌鸦嘴。 看在他是整个团体中资历最久以及拥有高程度实力的份上,上头对他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也不能说他耍孤僻自闭,相反的,零其实跟莱特一样,都是一个性格顶好的人,而且还比莱特聪明的多,瞧瞧他每次丢下伙伴的高明技巧、咳,这个先放着不提……总之用好听点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十全十美的完人,又不是神。 他将脸上明显表示自己在不高兴的金发青年拉到吧台另一端的位子,轻声地在对方耳边低语:“你就别去烦他了,没看到人家很困吗?” 这位大叔,可以麻烦你不要贴在别人耳边讲话好吗?还贴得这么近,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在金格贴过来开口的那一刻,莱特下意识的搓搓手臂,想把那种恶心感搓掉,只不过当他听完对方说的话后手上的动作瞬间暂停。 因为经这位地中海大叔一提,他才注意到零的双目下有着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目光没有焦点,眼皮都快睁不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倦色,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忘记先把眼前这位头发少得可怜的老板推远一些。 而被后辈推开的金格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压低音量继续说:“自从一周前那个任务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好像是晚上没睡好,估计是被什么魇着了。” 任务?莱特一时半会儿脑筋还没从之前被扔下的不满中转回来,愣争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 “啊!就是他和云姐执行的那个……圣教会的委托,听说那个危险系数很高欸,真厉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接受那种等级的委托呢。” 金格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斗志满满的青年,叹了口气后才拍拍他的肩说:“有斗志是好事……不过在那之前你也得先有搭挡啊!” 难得上来的雄心壮志没过几秒就被泼了一桶大冷水……莱特只得咳个几声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和悲愤,比着一边还在装忧郁的某人,小声的问:“但是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啊?让那个家伙变成那样?” “莱特,你都不看报纸的吧?” 默默地在心里鄙视一下满脸疑惑的莱特,金格也懒得去找出一周前的报纸,索性把当时教会头条的内容大概讲述一下给这个从不关注时事的晚辈──反正他是拒绝承认在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就经常忘记自己到底把报纸塞到哪里。 “就是一直隐居世外的伊斯特一族终于被发现了,可是全族却早已被灭族的事啊!这可是大新闻欸,先不说我们这些平常人家,光是从震惊这个角度来说,对于圣教会和其他家族就足够多了。” 伊斯特一族是什么?那可是迪芙兰特从皇灵历开始就存在的两大主神之一“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转世为人后,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后裔,被视为是守护者的代言人。 其血统的高贵性完全可以与九大上神的使者一族相提并论,甚至还隐约高于他们。 再怎么说……伊斯特一族可是流着神的血统,是货真价实的“神之子”,名正言顺的“神的代言人”,所以单就象征性这一方面而言,地位完全在作为“神的使者”的八大家族之上。 “这怎么可能呢,老头那边完全没有消息传来啊……难道是把消息彻底封锁了?”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莱特的症状更明显一点?瞧,都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 “总之啊,你暂时别去闹他,就让他好好静一静吧。” 语重心长地拍拍莱特的肩,他丢下最后的这句话便去为下午的开店做准备,也不管丢着这两个在店里会怎么样。 于是,仿佛全世界一瞬间静音,尴尬的安静在整个店里及他俩之间蔓延开来,而且这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交流的意愿……应该说,莱特是很想好好聊聊啦,只是零大概没这个打算。 最后,和同门师兄一样静不太下来的莱特还是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决定没话找话聊,“别想太多,别人不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吗?”说完他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乃至于其他他们所不知道的其他世界中,确实有人可以藉由“梦”预知到未来会发生的事。 所以不得不说,这种的安慰技巧简直是烂到家了。 因为在他说完的下一秒,零猛地转头,像之前那样瞪着他,只是这次似乎有哪里不同,还是一样凶狠的眼神,只是好像多了些什么…… “你懂什么。”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被对方这四个字所含着的沉重语气给震得哑口无言,“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好歹我们是伙伴……” 不管莱特怎么辩解,都改变不了零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用力的放下酒杯──感谢老天他没打碎,那个酒杯是金格离家出走的老婆买的,价格听说好像是他的薪水的五倍多──然后起身摔门而去的事实。 这种像是一对情侣大吵,最后男友愤而离去,只留下女友孤单在原地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呸呸,这才不是说他是那个被男友抛下的可怜女性。 命运的相逢 第188章 遥远记忆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莱特一边为对方那种快步离去的速度咋舌,一边在心里毫无反省的意思这样想着。 他一开始是没有在反省自己,只是…… 当金格出来准备开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吧台独自生闷气的莱特,桌上则放着两瓶一模一样的酒瓶,一瓶空了,另一瓶还是八分满,而原本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金格在看清楚上头的“Chibi”标签时,先是心疼了一番自己珍藏的佳酿就这样被白白糟蹋,才想起要询问一下原来的客人上哪去了。 说起来,刚才好像有听到大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该不会这两个家伙又吵起来了吧? “金格大叔,你别开店了,咱俩今天不醉不归!”某个酒量大概不怎么好的家伙一见到酒馆主人出来,立刻举着酒杯大声嚷嚷,完全是一副发酒疯的醉样。 后来,在某醉鬼的死缠烂打之下,龙腾酒馆今日暂停一天营业。 『各位抱歉啦……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青年语气轻松的说,脸上一如既往扬起隐约可见虎牙的灿烂笑容,可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与口中不断流出鲜红的液体,同样刺目。 『到最后的最后我才明白他放手的原因,真是过分啊……』蓄着长发的黑发青年用沾染鲜血的那手摀住双目,颤抖的语气似乎藏着莫大的悲痛。 『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他,明明就在我眼前,原本可以阻止的……』浑身被染上深红的少年崩溃的抓着自己的衣襟,止不住的眼泪顺着那张秀气的小脸滚滚滑落。 『对不起……你能代替我照顾这个孩子吗?我走了,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看向躺在襁褓中的婴孩虚弱的说,那双与自己相仿的银红色中氤氲着一层蒙蒙水汽,痛苦却又温柔。 求求你们……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明媚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少女生气的夕阳色双眸也是那般闪耀动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直到老师您能放下心中的那份黑暗。』女子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温柔的看着自己,湿润的琥珀色双眸柔软的像是随时会溢出水似的,带着无限的包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办法…… 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明明他已经发誓不再与任何人有太多的牵扯,孤身一人的苦他已经品尝过无数次,心早已麻木了,那孩子也早已不在身边,可是为什么……难道神就这么希望他真的一无所有? 混合着无力、悲痛的恐惧感深深的攫住他,疼痛刺在肌肤上,深入骨髓甚至是灵魂,宛如烙印一般无法洗去。 自从她走了,那孩子也离开以后,彻底失去了枕边的温度,他再度开始害怕每天黑夜的来临。 零托着腮,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大厅发呆,大概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觉得他最近发呆的次数似乎不仅与日俱增,还有延长的趋势。 嗯,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作为苍玄门公认的第一大姐头(第二是温妮莎),云小姐此时摸着她美丽的下巴,眼前的人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正坐在他的对面。 “我说……亲爱的零先生,现在你可爱又美丽的妹妹正坐在你面前,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例如打个招呼之类的?”伸出美艳的玉手轻轻捏住零的耳朵,下一秒将魂魄不知去哪逛大街的人狠狠地掐回神。 对方的反应只是吃痛的哼了一声,揉着发红的耳垂,仍是不发一语,整个人散发着低落消沈的氛围。 云见状,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干脆转移阵地,往他的身边坐得更近。 “嘿……嘿!”眼见对方很快就要回到神游天外的状态,她不轻不重的拱了下零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只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成功让零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被这么“强烈”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看,云表示自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毕竟他俩认识都多少年,早就免疫了。 “伊斯特那件事情的真相如何,教会那里没有任何新的消息要人继续搜索下去,所以我们也不可能擅自行动,我知道这件事于你而言的意义有多重要,甚至为此背负着什么。”伸手揽住那对她而言有些宽阔的肩膀,将头靠在那上头温声说道。 “我们都在努力……为了不让当年的伤害重蹈覆辙。” 当时,那些事情来得实在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年纪尚幼的她无法与他一起背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扛着那些重担,一个人独自前行。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度,零定定的望着她,垂下的眼帘掩盖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见对方似乎有些动摇,她这才大力的拍着对方的背,继续加把劲:“再说,你不也把洛芙姐姐的弓给了那个孩子吗?这是个好的开始,别忘了,她可是最大的关键呢!” 因着云的这句话,零似乎是想起些什么,忽地微微瞇起眼眸,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欢愉的笑意,不是放声大笑,但是……确实是露出了他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微笑。 找回焦距的猩红色双眸,被这个浅浅的微笑衬得炯炯有神,“是啊……如果是那孩子的话,一定没问题。” 因为太过相似……相仿的容貌、同样的坚强,让他不由得想起曾被自己推开的那个人,开始坚信自己所渴望的救赎、期盼已久的奇迹会发生在那个孩子身上。 思及那张多年不见,已经长开的脸蛋,蓦地又想起那个灿烂的又令人熟悉到鼻酸的笑容,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弧度。 “三年的时间,够我们准备了。”努力的伸展四肢,活动活动因为坐太久而略微僵硬的筋骨,因为维持同样的姿势太久,骨头似乎还发出喀喀的声响。 戳了戳那条结实的手臂,云揶揄自己的兄长道:“是啊……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该去向莱特道歉?” 见对方露出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她只好无奈的解释之前因为他摔门而去的关系,莱特生闷气的喝酒,最后差点没砸了金格的店。 “是那家伙酒量差,还硬要点醉赤壁这种酒来喝,能怪我吗……” “那也是因为你的态度不好啊,不然他干嘛喝闷酒,你不知道那孩子其实内心很脆弱的吗?先不提是不是装的,总之你还是得去道个歉。”硬梆梆的肌肉让手指戳得微微发疼,但是她不以为然地继续使劲戳。 见那根纤纤玉指已经有点发红,零只得先败下阵,捉住对方纤细的手腕,无奈的说:“唉唉……知道了,我去道歉就是了。” 话说他怎就没看出那总是笑得很乐天的家伙这么玻璃心?难道莱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功激发了云的母性本能? “这才对嘛!待会我就去向菲莉丝要一瓶安神药。”看出零的疑惑与犹豫,云抢在他前面开口说:“别拒绝,你该知道她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药剂师,做的药比外面卖的还有效。” 何止有效,根本一喝下去就见效了,不仅可以立马倒头就睡,世界末日来了估计都还能睡的像头死猪。 知道拒绝无望又无从反驳的零,只能耸肩以示赞同。 尽管和云说开了,又得到有效的安神药,但是在那之后的三年间,他仍旧惧怕着,每日太阳离去的时候,深怕黑暗永远存在,而光明再也回不来的那一日到来。 “又做噩梦了?” 一听到“噩梦”两个字,栗发少女茫然地眨眨琥珀色大眸,似乎是反射性的想摇头否定,但是在迟疑了几秒后,还是选择点头承认。 女孩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却在窜入他的鼻腔时,形成另一种完全不相干,却又怀念的熟悉气味,在她身上也可以看见多年好友与曾经恋人的影子。 可就是女孩的面容,酷似令他魂牵梦萦的那张容颜,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比谁都清楚,这些“噩梦”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那些遥远的,以为已经被遗忘的记忆……过去的历史会一再的在梦境中重演。 尽管还是会害怕、会想要抗拒,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会向神祈求,哪怕只是小小的希望种子,也盼望着发芽茁壮的那一天到来。 所以……安心的睡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直到那天的来临。 凝视着靠在自己肩上安眠的面庞,他在心底这样对着少女说道。 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皇灵历中期的时候…… 有一对好朋友,先后收留了五个孩子,他们之中有人是混着异族血统,有人出生平凡,有人出身传统大家族,也有背负着家仇的…… 这五个孩子跟着两位老师居住于古老的山林中,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岁月,经历过爱恨情仇的洗礼,终于长大成人,老师们也相继离去,各自拥有了全新的幸福。 但好景不长,其中一人在某场意外中为另一人所杀,而被迫手刃挚友的那个人在往后的一次冒险中为保护同伴被炸死。 宛如永恒的诅咒一般,亲眼目睹两名友人先后惨死的同伴为此精神崩溃,几个月后重病而亡,他们中唯一的女孩也因心力交瘁,在几天后终因难产过世。 自此,唯有最后的那一人,独自对着墓碑悲痛欲绝,在往后无数的夜晚品尝着孤寂的滋味。 至此,一年间历经痛失四名亲友的他,在近乎崩溃的边缘下离开了这个五人从小长大的伤心地,拒绝一切,背负着这份痛苦继续活着。 一直到他遇到了她…… 命运的相逢 第189章 命运之轮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为了弥补我们所犯下的错,这场名为“代价”的漫长旅途,或许永远都不会迎来终止的那一刻。 但是,即使如此…… 『你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对吧?』 记忆中,那名穿着高雅服饰的银发少女这么温柔的看着自己,如黑曜石般明亮的水润乌眸溢出浅浅的笑意。 『所以……请等着我。』 熟悉的景象还未完整的褪去,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脸上传来轻微的,发痒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宛如弹奏钢琴般有节奏的拍打着自己的右颊。 他颤了颤,没有睁开眼,只是眉头蹙得更深,将脸转了个方向,躲避偷袭准备再度沉入梦中,不过接着却换另一边的颊肉受袭。 他只得抬手将那只扰人清梦的手拨开,搔着发痒的脸颊继续睡。 无奈那个骚扰者并未就此罢休,下一秒鼻子便被迅雷不及掩耳的捏着,虽然他不会因此而憋死,可是睡觉的时候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就算他自诩自己脾气相当好也是会不耐烦的…… 话虽如此,当他睁开眼睛,不意外地对上那双温和水润的乌色杏眸,没有初醒的迷蒙,异常清明的夕阳色眼眸映照着心尖上的人,方才还有些不愉的心情立即消散,唇边漾开一抹温暖的弧度。 “做噩梦了?”面前的可人儿低头凑近,清脆灵动的声音如同风铃在微风中低吟高歌的同时,一只纤纤玉手覆上眉间,缓缓地抚平那条存在多时的川,滑至脸庞时也拭去了颊上那层薄汗。 用有些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力气,抓住那只在面上抚慰的柔荑,拉至鼻前轻浅的嗅着上面淡淡的香气,轻如羽毛的吻一同落下,平复了心中的不安。 刚睡醒的青年,用着比平时更为低沉却不失磁性的嗓音,温柔的说道:“嗯……不过没事了,波伊兹。” 自从前段时间,女大不中留的女儿──实际上会这么说的只有苍,虽然马上就在亲亲老婆炽热的注目下改口,但是他私下依旧会这样说自家姑娘──离开了生活十三年的故乡,前往萨芙特王国所属的艾普莉城,通过苍玄门的考验成为隶属其门下的冒险者一员。 由于某人无论如何都不想乖乖履行身为一店之主的责任,在“软磨硬泡”的手段齐齐上阵后,夫妻俩在未告知女儿他们暂时歇业的情况下,出外做个归期未定、目的地也不明的旅行,权当是去度二次蜜月。 不过说是新婚旅行……就冲着他俩那副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外表,相信这句话的人大概也不少。 他们乘着小小的马车,沿途欣赏风景,现下将马车拴在离官道几米远的地方,夫妻二人在树荫下乘凉小憩片刻,附近就是一大片的湖泊,阳光撒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要是女儿在的话,看到他俩这一幕,肯定会在一边鬼吼鬼叫说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之类的……嗯,绝对会的吧。 波伊兹心不在焉的想着,美丽的银蓝色长发随意地绑起,柔顺的垂在胸前,枕在她膝上的青年一边随意地抬手捻过几缕发丝在掌中把玩,一边重新闭上双眼,心情似乎很不错,仿佛方才没有做过噩梦一样。 对于丈夫这样的行为,她温润的双眸里,原本的轻松惬意反而不再,透出了几丝复杂莫名的情绪。 “苍,你是不是……梦到了那些事?” 突然间听见这样的问题,苍脸上舒服的表情未变,眼睛也没睁开,可缠绕着秀发的手却猛地顿住,宛如时间定格般的停滞几秒,没再继续动作。 奇妙而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五个心跳的时间过去,才有一个像是从喉咙硬挤出来似的声音回答她:“嗯。” 他很清楚,噩梦……抑或是美梦,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它们同样有着让人“沈溺”其中的本事,只不过噩梦的呈现过于赤裸、残酷。 而美梦却是被华丽的包装纸裹在里头,就像外层洒满糖霜,甜甜的糖果一样,但是它们最终都会使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闻言,波伊兹轻轻的垂下眼帘,看向丈夫的眼中染上了晦涩不清的情绪,沉重而痛苦。 蓦地一只大手附上那双美丽的眼眸,遮掩住她的视野,膝上的重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甜甜的果香气息扑鼻而来,令人舍不得离开。 视线仍被阻碍着,只听见一道与方才相比较为清朗的嗓音在耳畔说道:“别难过了,那并不是你的错,只是……” 话音落下的同时,掩着双目的手也移开了,波伊兹的目光落在丈夫不若以往那般灿烂,略显苦涩的笑容上,久久不语。 将妻子揽在怀里,苍背靠着树干,嗅着怀中人儿的发香,看似说给波伊兹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只是因为等待太久了吧……在自己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就突然梦到以前的事了。” 不太想挣开这么温暖的怀抱,波伊兹索性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像只猫儿撒娇似地蹭了蹭身旁的人,换来更紧密的拥抱后,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使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朦胧起来。 “嗯……抱歉,那时让你等这么久。” 耳边听着妻子的呢喃,跃至眼前的是当时的场景。 『我回来了,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啊啊……欢迎回来。』 现在想起来,那一度是他过去最大的期盼,也是最深刻的绝望。打从临别前的那句话开始,他是等待了多久呢?又是花了多久的时间去追寻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 “啊……起风了……” 那段时间,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几乎已经记不起确切的数字,即使对过于巨大的历史洪流来说也绝非短暂,在这其中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无法承受的痛苦与悲恸,认清自己彻底失去心爱之人的这个事实让他近乎疯狂,因而铸下了弥天大罪。 他曾经以为……为了弥补这个罪孽,他要付出的代价将难以计数,而这将会像是受了诅咒一般,身边的人随时都可能会因与自己过从亲近而受到不幸。 然后,就像初时的自己那样,他将再一次的,成为不被任何人认同的存在,漫长的生命中是与孤寂为伴,最终,永远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可没想到,神待他仍是如此的宽容。 怀中的人能够回到自己身边这件事是他最大的奢望,也是从不敢说出口甚至是忆起的心愿。在那之前,他最爱的人们早已因他而受到难以愈合的伤害,却都没因此遗弃他,甘愿陪他一起承受代价带来的苦难,那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可是,若没有他们的相助以及一路的扶持,波伊兹是不可能回来。 所以于他而言,这将是最温柔的救赎,同时也是最沉重的代价,因为他所辜负的、因他而受到伤害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如此。 脑海中闪过无数令人怀念的久违面容,有些是许久未见的,有些却再也见不到,即使见面也无法相认的面容,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稚嫩却熟悉的脸庞上。 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年,一再的重复着自己也曾铸下的过错,亲自手刃挚友、害死最爱的人。当绝望彻底地占据了那双碧眸深处时,声音与笑靥都从他的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在所有人事物里,就属那孩子是他辜负最深的人吧。 “想什么呢?表情那么严肃……”本以为已陷入好眠中的妻子冷不防地开口,微微地仰望着自己,虽然是在询问自己,但是那表情……该如何形容呢?就像虔诚的信徒,全心全意的信任、关心你一样。 舒服的瞇起双眼,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鼻子,苍满足的搂紧妻子,轻声道:“因为我开始渴望了呢……神的温柔,为着自己的错误,期望着奇迹能够再次降临。”呢喃的声音轻得宛若叹息一般。 “事情变成如今这样,并不全是你的错。”波伊兹拍拍揽着自己的双臂,温言安慰:“这是那些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走上这条路的他们,至今都不曾后悔过,所以你若是这么自责,他们会生气的喔。” 阳光卖力地穿过浓密的树荫,在他们的脚边落下斑斑树影……早上的太阳虽不及正午却也是耀眼无比,想必过不了多久,烈日当空之时肯定会灼伤双目吧。 稍微放松了身子,将妻子与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完全交予背后的树木支撑着,懒洋洋的氛围,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可稍显刺眼的阳光又逼得仰起头的他不得不瞇起眼睛,目光恰好落在一只于枝叶间悠闲的整理羽毛,因逆光而看不出清身影的大型鸟类。 “我要付出的代价至今依旧没有减少,因为归根究底,如果不是我的失控,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看着眼前不似以往那样嬉皮笑脸,浅浅的笑容中透着消沉低落的苍,波伊兹忽然回想起,表情与现在的苍极其相似的青年,还有与之看似相仿却又相反的双生兄弟。 现在看来,他们的神情面貌在模糊残破的记忆里之所以如此的清晰,不单单是那被镜子映照出的相似容貌,而是因为苍与他们何其相像啊……都以截然不同的性格为面具,将自己那残缺不堪的真实深深地隐藏在其后,不愿让他人窥视。 “别把它揽在自己身上,若是真如你所说,这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而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也有责,因为有很大的部分是因我的任性而起。” 或许最一开始,的确是过去的苍犯了错,还是罪无可赦的大错¬──但是,倘若没有之后因她的任性所牵起的线,那么之后的苍便不会有一错再错的可能,他们几个更不会落得当初那样的下场,甚至还牵连到其他人。 命运的相逢 第190章 命运之轮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黑发的青年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听着妻子的话,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微微地抿着嘴,垂下的眼廉敛去大半的情绪,原先明亮有神的眼眸此时显得深不可测的复杂,就像即将坠入海下的夕阳。 可就算如此,波伊兹还是能从丈夫的眼底深处,看到被掩饰在面具下,伤痕累累却依旧强撑着想独自扛下一切的残破灵魂,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与自己缘分很深的那名少年,在那张年轻的面庞上也带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 一想到这些事,不知在对方的心上刻下了多少深刻又痛苦的痕迹,她的心头微酸,伸出双手捧住丈夫的脸,因为距离的拉近,那双得以倒映在染上夕阳余晖的湖面的黑眸强烈而坚定。 原本故作高深的表情很快就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疑惑:“波伊兹……?” “我刚刚也说过,这是那些孩子们所选择的道路,往后他们的未来将何去何从,你并不是先知,而我也不可能对命运出手。” 原先强势的语气忽地转柔:“只因为命运不是绝对的,所谓的『未来』也只是一道道的选择题,这条路是由自己的选择交互堆砌出来的,我知道他们一定都明白这一点,你应该更清楚不是吗?” 凝望着妻子温柔却坚定的美丽面庞,苍不禁为之动容。 “我和你……还有那些孩子,不都是这样一路走到现在吗?不管身体再怎么疲惫、内心再怎么的难过、灵魂有多么的痛苦,直到现在,也一直在坚信着而去追逐自己想找寻的。” 说到此处,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透着温暖,“所以这次,我们要相信他们,好吗?” 『一定要找回来……为了能重回开始的那天,为了要让这一切重新来过。』 看着那美丽的脸庞,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站在“门扉”之前,准备经历一场漫长的旅途时,“自己”立下的誓言。 寂静在他俩之间像湖面的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半晌,有些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双颊,与上头的两只手交迭,抿着的唇角微微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 身形优美的隼展翅飞翔,从二人上方掠过,滑着水面,向着湖的另一端飞去。 『我可以拜托你吗?当无法避免的那一天真的来临时,直到最后一刻,也请不要放开他的手……』 『……为什么?』有着与自己相同的面容,眉眼却更为柔和的青年,迷茫的看着自己问道。 他轻轻一笑,『因为对他而言,这是唯有你才做得到的事。』 吶,换成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或许在他回来前,你的灵魂早就已经沈溺于地狱的诱惑,曾经明亮的火焰犹如染上黑暗的曼陀罗,变得不再是他所认识、了解的你。 或许在他回来时,你们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让那个谁都不愿提起,已经湮灭于悖论中的恶梦,再次重演而已…… 即便是那样,你还是不后悔自己现在的这个决定? 撇开那些假设不提,你比谁都明白,他再次张开双眼的那一刻,迟早会到来。 彼时那名青年纳闷的看着他半晌,最后淡淡一笑,『我明白了,直到生命的尽头、此身的毁灭,而世界即将迎来终结的最后一秒,我都不会放开的。』 『哪怕身中诅咒?』 『那也甘之如饴。』 这番话语坚定得犹如不灭的誓言,那双比世上任何宝石都还要纯粹的鎏金色双眸里,流露着全心全意的信任,透出来的柔软光芒仿佛太阳那般耀眼。 过去的他,宁愿选择自我灭亡也不愿毁了你,并且直到最后的最后,仍然没有放开你的手,那么你呢? 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与过去不同,到那个时候,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重复那个历史?还是…… “哎呀,客人,现在的天气是今天最舒爽不过的,您不急着赶路吗……我的老天爷啊!您看起来像是连续三天天夜都没阖过眼!要不要来点我们凤舞旅馆最著名的『赤壁酒』啊?可以助眠喔!” 外面招牌挂着“凤舞”两个大字的旅馆老板娘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客人,因为对方竟然在这种大热天里罩着一身旅行用的咖啡色斗篷。 会这么说不是她在赶客人喔! 因为在酷热的暑季,几乎天天都是大火炉似的天气,唯有早上这个时间往往可说是一天中最舒爽的时候,因此大部分的旅人基本上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能多赶些路就继续向前走。 所以现在这个时段,对于老板娘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休息时光……当然,有客人上门就代表金钱也跟着进门,身为一个生意人,有钱可赚的机会她怎么会嫌弃呢? “那听起来真是个很不错的好主意,可惜的是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整天。” 兜着斗篷的客人迈着踉跄不稳的步子,走到一张离他最近的桌边,粗鲁脱下兜帽后露出的俊秀脸庞,此刻苍白的就跟白纸没两样,有些憔悴和疲倦,让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起来还有点蠢,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这可是不多见的佳酿呢!由赤壁草酿制而成的,鲜血般的色泽与整体清淡的香气,如丝绸般滑顺带点圆润的口感。甫入口时味如白水,进入喉咙后却会产生辛辣的灼烧感。” 老板娘拿出一瓶圆胖的酒瓶,里头盛着鲜红色的液体,热情推荐:“不过要注意的是,这酒的后劲极强,单单是一个小酒杯的量,也可以让千杯不醉的强者醉上了三天三夜也爬不起来!所以别名为『醉赤壁』。宿醉后醒来不会有头痛欲裂的宿醉感,反而会有种浓醇回甘的滋味残留在口腔中。” 她这里说得热情高涨,那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黑发青年却兴致缺缺,只见他瞧了眼老板娘手上那瓶酒液,便伸手拉过一张椅子,整个人顿时就像没了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 在那副平凡无奇的黑色镜框之后,美丽干净的天蓝色瞳眸中早已失去焦距,看着像是随时都会睡去,估计是撑不到客房。 令老板娘意外的是,已经趴倒的青年还能开口回答自己的话,而且还絮絮叨叨的讲了不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老板娘正好弯着身子在柜台底下翻找毯子,决定给这位累得半死的客人披上,忽然听到青年一股脑儿的向他吐苦水,显然是还有力气可以聊点啥的。 听到“不归山”这三个字,本来就很爱聊天的老板娘顿时兴致涌上来,手下翻找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于是她的话语像连炮珠似地抛向那位可怜人。 “哎!客人,您是从不归山那个方向来的吗?那个地方确实是不搭马车只徒步的话就会累死人的距离呢。我记得从那儿到这个地方,中间要先经过萨芙特的三座王城,一路往东南的方向……这不给他走上个两个月是到不了这儿的吧,话说您这是要上哪去呢?” 老板娘将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毯子大力地搧了搧,嘴巴仍旧不停歇。 刚刚还有力气讲话的青年此时早已“阵亡”,此时此刻他正侧趴在桌上,发出浅浅的鼾声,显然是睡得很沉,原先还滔滔不绝的老板娘见状,蹑手蹑脚地走至桌边,温柔的为其披上方才找着的大毯子。 她在起身的同时漫不经心的瞄了眼青年的睡颜,忽然露出像发现新大陆的惊讶神情,悄悄的走到青年面朝的那一边,以便能更仔细的正面观察那张已熟睡的脸庞。 其实她只是在发花痴而已,顺带唠叨一下自己没用的丈夫。 老板娘轻拍自己的脸颊做为自我小惩,随即忆起后头还有客房尚未整理,连忙卷起袖子匆匆离去。 两道小巧的身影挥舞着翅膀落在窗沿上,清凉的风,悄悄地从敞开着的窗户溜了进来,吹动门上的风铃,窜过熟睡的青年身畔,落下了两根一黑一白的羽毛。 很久很久以前,已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少年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与美丽的异族少女相遇,仿佛是命中注定似的,两个人相遇、相识、相知,对彼此的感情逐渐加温。 可是某一天,少女却在族中失去了踪影……曾知晓少女要去做什么的少年,毅然决然的前往对方所去往的目的地。 那里,是他从未接触的事物,也是他真正爱上这个世界的开端。 少年在那个全新的世界,结识到六名伙伴,还遇见了与恋人极其相似的女孩……一同度过的几年快乐时光,很快就因为战争而变得支离破碎。 一度误入歧途,被迫亲手杀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心爱的女孩也因自己而迎来了死亡的命运,少年只得无能为力的闭上双眼。 直至再睁开时,早已物是人非。再次的相遇,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时间重来似的,对方却已不记得那许久以前的过往。 光阴飞快流逝,血脉相连的家人增加的同时,重要的羁绊逐渐紧密连结。 但是无数张相似的面孔在眼前像流星似的闪过,每当想起那些熟悉的脸庞与那已然模糊的回忆,流淌着温暖的心也会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自始自终,少年,都没能真正的见到少女…… 但是,他们约定过,终有一天会再度相见。 因此,直到再见面的那一天,少年会不断地去寻找,继续的等待。 ──这是……流传在异种族之间,关于迪芙兰特传说中的那位神祇,“异”的故事。 命运的相逢 第191章 雨夜回声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孩子……如果不像……那样的话,或许可以……这般活着。』一道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回荡在耳边,像是隔了层屏障似,朦朦胧胧的听得不甚真切。 『长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响起的中年人嗓音中又惊又怒,好生熟悉,听起来好像是自家老头的声音? 『人类拥有丰富的感情,这个孩子的灵魂从许久以前,就已经被刻下了难以解除的诅咒……生生世世,他都必会为那一生最重要的命定之人付出性命。』 打从第一眼见到那名少年起,他生平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健忘症。 在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面前这个留着乌色短发的漂亮少年,明明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从对方的神情举止来看,显然是认识自己的。 ……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到底认不认识或是在哪见过这一号人物。 如果真的见过,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忘记对方的长相,就冲着这样惊为天人的容貌而言……难不成自己真的有健忘症? 因为不小心想得太认真,再加上搭挡们过于简洁的解释,导致那些前来酒馆的伙伴们一致的误以为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对那个灵族的男孩“一见钟情”。 笑话!这怎么可能,虽然他是不反对同性的恋情,可不代表自己是啊> 再说他也不记得自己有表现过男女通吃的行为,只是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单手捂着嘴,金棕色小马尾的英俊青年有些心虚的别开其他人的视线,明亮好看的淡褐色眼眸中难得掺上少许的迷惘以及困惑,某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感在他的胸口蠢蠢欲动。 而之后,在任务中必须与那个男孩、喔不,人家还比自己大一岁……诺亚和他的同伴相处一段时间的这个事实,更是让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他能嗅到自后方飘来的奇特淡香,闻起来像是下过雨的草地,更像是舒爽的海风裹挟着清甜的花香一样,极为独特的组合,却令人不由得精神一震,为之着迷。 最要命的是那道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专注得仿佛整个人被剥光的感觉令他很不自在,而一直不自觉的同手同脚走路的下场,就是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个狗吃屎。 他更不怎么喜欢那位叶少爷老盯着他俩看的那种目光,像是在打量评估什么似的,哪怕他和诺亚长得再怎么像也一样。 薄情、高傲,向来是他父亲家族的天性,虽然远方亲族似乎有多情的性子,但似乎跟他们这一族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尽管父亲是少见的专情性子,却只用在过世的母亲身上。 出身人类贵族的母亲虽是个温柔似水的体弱女子,却有着顽强刚烈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与他父亲一见钟情后,抛下原本的婚约偷偷私奔,在生下他后便因为血脉相斥而从此缠绵病榻。 自己曾被族中长老断言过与母亲是一样的命运,而且是被深刻的烙印在灵魂之中,所以活到现在,他都不曾对任何人真正的上过心,这又何来那个“为那一生最重要的命定之人付出性命”这一说?只是…… 看着黑发少年那张清秀可爱却带着阴郁神情的面容,青年陷入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强烈的一次迷惘中。 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那种仿佛连身体深处的灵魂都被触动一般,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奇怪感觉。 视线被氤氲水气弄得有些模糊,眼前好像有什么人,看不清楚。 脸颊和全身都有种不舒服的、潮湿又黏腻的感觉,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道,耳边好像还有什么液体落在地上的声音,相当清晰,熟悉的咸味侵袭着鼻腔……是在下雨吗? 可是…… 雨水怎么会是红色的? “莱特哥,你怎么一副没睡饱的样子?”双胞胎中的弟弟好奇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前辈,湛蓝色的漂亮眼眸里盛满了不解和担忧。 被问及的金发青年很不优雅地打了个超级大的呵欠,咖啡色的眼眸里蓄着泪水,迷迷糊糊的说道:“噢……我认床。”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认床的习性,毕竟被零无数次吐槽过“皮粗肉厚”的他是那种睡哪都没差的类型,就算是在硬梆梆的地板上都能睡得十分香甜。 真实的原因只是,这几天真的有些睡不好而已。 自从零“擅自”接下这个任务,他们跟着四海商队一同前往的第一个夜晚开始,到昨天晚上为止,他已经接连七天都梦到自己被一刀子给捅死的情景,这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人肯定会睡不好吧? 当然,也不是说他心理素质差,要说抗压性的强大,他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何况“因为做噩梦而精神不好”这种话,若是传回家乡去,那可就丢脸丢到里子面子全没了。 只不过,让他非常在意的一点是,这个梦非常真实,不论是被冲淡的铁锈味或是沾染在身上的潮湿感,他都能一清二楚的感受到,尤其是……当心脏被利刃刺穿的钝痛感。 倒也不是说有过这种特殊经历,只是一向直觉准确的他认为这种感觉是真的。而且就是因为太逼真的缘故,害得他最近只要一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确定自己的心脏是否安然无恙,还有没有噗通噗通的好好跳着。 话又说回来,每次的梦都是同样的内容,就不能来点变化吗?天天看着一把刀子戳进自己胸口的画面真的很不好受啊。 至少……至少也该让他看看自己是被谁刺死的吧?那样总比死得不明不白来得好。 虽然每次在梦中,隐约可以感觉到插在胸前的那把刀是被人握着的,只是因为视线太模糊的缘故,实在是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 之所以能这么的笃定对方还握着刀子,是因为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把凶器在颤抖,扯着连接在胸膛的肉,那感觉有种微妙的诡异。 莱特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举着叉子,看着那上头的黄瓜,那神情专注的像是在研究这块黄瓜为何能有如此完美的横切面。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那头金棕色的脑袋瓜却忽地耸拉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微不可闻的鼾声。 “他是怎么了?这样都可以睡着?” 一旁的源悟歪头去问坐在莱特另一边的缇菈,直接忽视了华德在身后念叨的“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这句话,再怎么说他也只是偶尔才犯。 缇菈含着汤匙故作严肃想了想,又看了眼抬起头正奋力撑起眼皮子的莱特,最后才一脸无奈的耸耸肩:“大概是没睡好。” 一向很有精神的这个人突然像霜打的茄子般没精神,差点没惊掉他同伴的下巴,反观某位一直让缇菈觉得像是哪个大富人家出来的花花大少爷,看起来居然是他们之中最神清气爽的那一个,该说真不愧是商队的少主? 青年此时的表情已经恍惚到不能用“有点”来形容,压根就没在听伙伴说什么,同时也很困惑,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疲惫? 是因为噩梦的关系吗?可是说真的,已经快习惯每次一闭眼就看见自己被一刀插胸的这种梦境,所以应该也不能算睡眠不足……顶多是睡眠质量不好。 命运的相逢 第192章 雨夜回声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莱特因为脑袋一瞬间的刺痛感,顿了一秒才稍微清醒时,便发现他的头只要再往下个几公分,手上的黄瓜就要跟自己的灵魂之窗来个亲密接触,准备从此与黑暗为伍。 那股戳醒他的刺痛感,活像是有人将他的脑袋当成门板一样敲又迅速收手──而且还是拿叉子戳!!! 可恨的是这个异物感来得快去得更快,让刚感觉到疼痛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跟那个梦境一样,这个现象并不是第一次。 起码每当他差点用手上的东西戳瞎自己或是往鼻子送的时候,这个疼痛都会忽然出现,拯救他的眼睛鼻子免于自己主人的毒手。 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都是在意识开始涣散时,听到某种清脆的声响后才被这种伴随而来的刺痛惊醒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发出那种类似于撕裂和破裂的声音? 坐在对面的零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估计是因为预想到他今晚又会守夜守到一半睡死,然后自己又要代替他守夜而感到愤怒。 莱特觉得本来就是夜猫子的零,原本没有的黑眼圈已经开始往不归路去的趋势。 每过一晚,对方那恨不得宰了自己的目光就更锐利一分。 但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可以的话他也想好好睡一觉,然后打起精神守夜啊!只不过天不从人愿就是了……能不能找个人哭诉啊? 黑发青年仍旧努力瞪着自己伙伴,以解自己最近睡眠不足之恨,坐在他身边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年则是安安静静地解决手上的晚餐,低垂的眼帘敛去那漂亮的绿色以及底部大半的情绪,两枚耳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晃动着。 大脑中轰然作鸣,头痛欲裂,面色惨白,几乎是膝盖一软就这么在两个不速之客面前直直地单膝跪了下去,他的呼吸在颤抖,手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近乎疯狂地在脑海中涌动,其速度之快令他措手不及。 虽然是以第三人的视角去看那些场景,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些快速掠过而模糊的景色却让他感到某种熟悉的、非常怀念的感觉,就好像、好像……自己曾亲身经历过似的。 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可眼前的那些画面不仅跟时间一样飞快流逝,破碎的与细沙没两样,让他想抓也抓不着,连点点星子都捞不到。 最后画面定格的同时,把意识开始有些飘渺的他拉回的,除了一个教人安心的温暖怀抱之外,是来自于胸膛处,一股在过去几天他经常感受到的熟悉剧痛以及温热感。 视线往下移,落到被雨水及淡红色液体浸染之处,不出意外的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剑插在那儿,不知为何看着还有点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隐约感觉到环着自己的人将头垂下,靠近自己的面庞,对方的情绪起伏似乎有点大,极度不稳的温热气息扑打在正急速失温的面颊。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看看身旁那片温暖的来源,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的转头,在逐渐失焦的淡褐色眼眸中确实的倒映出什么人。 可遗憾的是,他仍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天色,似乎有些昏暗…… 此刻神经被痛楚拉扯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耳畔传来的雨声细小却清楚,雨势不大,总觉得也不像是被雨水糊了视线的样子,那他为什么还是看不清楚,拥着自己的人是谁? 好想骂脏话啊……好歹也坚持了十几天,让他完成一下梦境里这小小的心愿又不会怎样? 惨了,突然觉得好困,明明他只是骂在心里,没有真的开口……因为现在的自己早就没有说话的余力,身体的力气好像都随着血液从胸前的那个伤口一并流走。 在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他唯一能看见的,从充斥着绝望、悲伤等种种复杂情感的碧绿湖水中,落下了比冰冷的雨水更加炽热,滚烫的液体,还有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噎。 啊,原来这个人在哭,眼泪把这双眼睛冲刷得如此明亮清澈,好像雨滴落后漾出一波波水波的湖面一般。 ……不要哭啊,我不想看到你哭的…… 心底深处仿佛有另一个不似自己的声音这么说着,那微弱的语气中同样饱含着不舍、心疼、后悔等无数哀伤的情绪,仿佛在回应着那个哭泣之人。 手指微动,身体似乎在告诉他要抬起手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刚刚那个动作已经耗费他仅剩的一点力气。 在真正的坠入黑暗深渊前的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那股从胸口传至大脑的剧烈疼痛,并不全是来自于插在心口的那把剑。 失去到恢复意识,不过是几秒的转瞬之间,可是那场幻境真实而缓慢,即使之后的事情发展实在太出乎意料,气氛再怎么剑拔弩张,他仍是分神去关注了那在弄昏自己和缇菈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的两个人。 尤其是高个子的那一位──虽然看起来只比缇菈高出一颗头半,比自己还矮上一些,他可没忘记就是因为跟这个人“对上眼”,他才会看到那一系列不怎么舒服的幻象。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个人面兽心的幕后主使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天使揍得找不着东南西北,鼻青脸肿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的时候,他能立刻注意到对方的离去并迅速跟上去。 跟在两人后面的他注意到了这两个人所穿的黑袍上并非没有任何装饰,在背部的位置皆以金色丝线绣着一个六芒星,看上去就像一个法阵……但眼下这不是他想关注的地方,也没那个心思去观察。 “等、等等,你们到底是谁?” 虽说方才大概是被人给偷袭,也不晓得对方出手的理由,但是莱特能感觉得出这两个人并无恶意。 只是他在清醒后,很在意心中那份莫名有点熟悉的痛苦,才情不自禁的抬脚追上去。 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是……认识自己?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后,个子较高的那位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了身,这个角度他刚好可以看到那副白色面具的侧面。 身材娇小的那位则是可爱的歪着脑袋,手握拳抵在脑袋旁做思考状,最后却猛地从后方伸出手去推了推自己的同伴。 而他的同伴冷不防地被这么一推,身形一时有些不稳,踉跄的往莱特的方向走了几步,凝聚在周身的气息一晃,就好像原先被斗篷好好的隐藏着,却突然被人开了个口子似的泄出来,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般向着青年剑士袭去。 眨眼的时间,莱特发现自己身处的情景又变了……他现在不仅身处在一个像是实验室的废墟中,而且还动弹不得,与十几分钟前的那个幻象是差不多的处境。 只是这回,他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完整目睹眼前的场景。 在他的右前方,蓄着乌黑长发的青年一边撑着一把莱特觉得有些眼熟的剑,一边把玩着手上一个正闪着红光的小球。 他身上样式复古的绛色狩服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破开的口子底下是狰狞的伤口,涌出汩汩鲜红的液体,将典雅的服饰染出一块又一块的深色痕迹,宛如斑斓的铁锈。 命运的相逢 第193章 雨夜回声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五官端正,翩然俊雅,有一种与这个环境气氛格格不入的儒雅气质,白净的脸庞带着温和沈静的表情,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墨色眼眸毫无神采,像是早已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似的平静无波。 零若是在场,估计会说这个人是心如死灰。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声音在耳边呢喃着。 而另一端的五步距离之外,半跪在地的是一位留着淡金色及腰长发的少女,珍珠般的雪白肌肤,一张圆润的娃娃脸上镶着一双美丽的杏眸,蜜糖般的琥珀色泽让他不禁忽然想起冒险团中那名后辈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形状,看着很是讨喜。 然而这样一张可爱的小脸上,却同样沾染着斑斑血迹,且写满了惊惧恐慌。樱桃般的小嘴快速的开开合合,莱特却听不到他她了什么。 眼前的一切都被人静了音一样,只能看,不能听。 满脸着急的少女握着碎裂眼镜的右手很不自然的垂晃在身侧,大抵是骨折或是断了,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死命地用完好的那只手拍打着空气,仿佛身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阻挡着她与青年。 至于那个没有剑就无法自己站立的青年,只是空洞的眼神望向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不断落下的少女,恍若未闻。 突然他笑了笑,微微一笑却显得更加温润如玉,令人印象深刻,只是那笑意并未传到眼底。当他终于开口的同时,也按下了手中的那颗球体。 那颗小球上本就一闪一闪的红光突然由慢转快,最终至定格的那一瞬间,少女也闭上双眼似是用尽全力的大声嘶喊了一声,莱特才恍然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炸弹。 仿佛哑剧突然被加了台词和配音,爆炸的巨大声响就像一下子被人打开至最大的音量,在原本安静的空间中响彻云霄,几乎要冲破耳膜。 『对不起,阿音……』在猛烈的赤红色热浪袭卷而来时,莱特仿佛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这么说着。 本该令人觉得安心的嗓音里,只有微不可察的绝望、痛苦,以及早在万念俱灰后对生命的麻木。 ──宛如在哀痛的生者地狱中放弃了任何的挣扎,只一心求死的人。 下一秒,他已回到灰蒙蒙的细雨之中,只是现在在场的唯他一人,而那两个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怎么这么慢?”穿着夜色斗篷的女子蹙眉,表情微愠,微垂头看着出发前还好好的,回来时却脸色惨白的少年。 除了发色和眸色不同,面容与女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年,无力的盘腿坐在地上让同伴给自己检查,灵族特有的尖耳朵在听到女子的这句话,微微的晃了晃。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口。 白皙的腕上挂着一条银白色的手炼,炼上串着六颗颜色不一的鲜艳珠子,火红、水蓝、海蓝、翠绿、金黄、深紫,每一颗都闪烁着如天然宝石般美丽的色泽,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那张仰起的小脸,对上那双其实隐隐带着担忧的海蓝色眼眸,双眸失焦,神情看着有些可怜,就像是路边的小狗一样。 尽管少年还是那副没有变过的表情,也没有开口,用着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女子却是心软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对方汗湿的脸庞和额发,怜惜的轻声低语。 “真是……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要是再不好好照顾好自己,不只是我和父亲不放心,开阳他们几个也会很担心的。” 她的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站在自己斜后方,有着水蓝色长发的少女,后者时不时望着这边,灵族特有的尖耳朵抖了抖,脸上有着止不住的深切担忧。 而她身边顶着一头铂金色短发的少年转过头去,皱着眉头询问跟少年一同回来的伙伴:“他到底是怎么了?天璇,你不是跟我们拍胸脯保证过会看好他的吗?” 摘下兜帽后的红发小女孩眨了眨夕阳色的眼睛,先是看了少年一眼,停顿几秒之后才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是想到不太好的事情,能力稍微有些失控……天玑,你能不能不要在那边大小声的,别忘了这里是别人家的森林。”末了还不忘撇撇嘴抱怨某人的大嗓门。 铂金发的少年一听就瞪着铁灰色的双眸,在那边开始咋咋呼呼,嚷着什么,最后还是女子一个眼神递过去让他闭嘴安静。 而始终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听到女孩的回答也是眉头一皱,这个动作让他脸上的疤看着更吓人,好在不论是那名嚷嚷的少年还是其他伙伴们都是看惯了那张脸,所以也不怎么在意。 “还行,天权。没伤到脑部,就是情绪起伏太大,他的绝对能力有些控制不住,”说完收回贴在少年脑袋后面的手,褐发青年又加了句:“只不过……” 伙伴们听到他欲言又止的但书,几道也齐齐的往他这个方向投来,让存在感一向不高的青年突然之间倍感压力。 他只沈吟了一小会儿便回答:“嗯……你们知道的,他的这个能力对他自己而言是把双面刃,一个不小心问题大了会稍微有些棘手。” 一边说着,眼神一边飘向了某个方向──这座森林外头的城镇。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使最后的几个字被陡然压低,后者依旧在听清其中一个名词的时候闻之色变,目光猛地掠向脸色苍白的少年,后者的双手交握似乎正紧紧握着什么,过度用力以至于手指泛白。 而蓝发少女这时走到对方面前蹲下身,握住那双手温柔地掰开修长的手指,露出因为紧握着某样物品而通红的手心。 她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轻轻捧起那双手,手腕上那串手炼随之晃荡,六颗珠子相互碰的清脆声响引得少年的目光也随之移动,两双极其相似的碧绿眼眸就这样对上。 相视良久她才发出一个音,只是很快便咬住下唇,看上去有些懊恼,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最终犹豫了几番才启唇,迟疑地问:“您还好吗,天枢……?” 死寂的目光缓缓移动至面前那张担忧的面庞,烟青色的眼眸中似有什么晃了一下,少年无声的点头; 被捂得发热的两块铁片在他的胸前无声晃动着,亲密地相互碰撞着,交错间十颗星的图腾一闪而过,如夜晚一瞬而过的流星。 命运的相逢 第194章 孤独之影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是一个舒适宜人的午后,三名同样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区,仅留一张椅子,突兀的空在那里,等待他的客人到来。 三个人有一张英俊帅气的容颜,高挺的鼻梁与薄唇,端正分明的五官轮廓略有几分相似,更别说其中两个的长相根本就是如出一彻,不难看出是对孪生子。 仔细一瞧,他们的行为与气场,都给了旁观者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人一手撑着下颚,一手则屈起食指,不耐的在桌面上富有节奏性的,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 那双天蓝色虹膜的杏眼,本该如现在的蓝天那样晴空万里,此刻倒像极了被厚重乌云所笼罩的天空,即使被额头上的带子挡着,还是依稀能见到那眉宇间皱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川字。 坐在他右前方的那名身穿白底绣着红炎的帽衣,则是面无表情──真的是那种平静到什么面部变化也没有的死板表情。只是手捧着热腾腾的黑咖啡一个劲儿地猛喝,也不怕烫着或呛着。 那双盯着桌面出神的眼眸,其形似桃花却略狭长,如火焰燃烧的赤红色眼瞳明亮,却像是无机质的红宝石般,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衬得他肤色呈现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也散发幽暗阴冷的气息。 剩下的那一位,身上穿着的是与旁边那人同款,颜色则截然不同的黑色帽衣,上头绣有金色缭绕的雷电图样。 相貌跟他的孪生兄弟虽是一模一样,可那面上却扬着如沐春风的浅笑,连那弯弯的眼角也好像一直带着笑意,是以眉眼轮廓相对的没有那么深邃锐利,斯文的模样与温和的气场就像太阳一般,让人会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 只是,当他望向自己对面一脸不耐烦的青年,那双明若繁星的眼眸中,除了深深刻下的温柔笑意之外,还有满满的无奈。 尽管有这么一个宛如春风般的人在,但是鉴于另外两个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还有以他们为中心卷起的不自然的微风,导致三人周遭一圈的座位都没有半个客人。 因为他们全都躲到咖啡厅内去,谁让那阵风实际感觉起来可不像肉眼可见的那般微小,打在身上刮得生疼──连路过的行人都加快脚步穿过这个气氛诡异的地带。 大概是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估计这家咖啡厅今天的生意会因为自己兄弟的关系而非常惨淡,那位笑得很无奈的青年只得出声提醒一下自己的兄弟。 “天翔。”话语中明显带有不赞同的意味。 “……抱歉,二哥。”听到对方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而非平常的小名,青年难看的神色,纠结了几秒,才出言道歉,不过仍是面色不虞。 不正常的微风忽地停止,三人又维持这样奇特的真空地带,直到…… “皱眉头会长皱纹的,老爸看到你这样肯定很难过。”一道平淡如水的嗓音忽然从天翔的背后响起。 始终臭着一张脸的青年,估计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只见他猛地回头,速度之快到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扭到脖子,瞪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乌鸦嘴,你说什么?”他用着自以为凶狠的语气说着,只是嘴上骂归骂,一手却是捂上其实根本看不到的眉间,看来是真怕对方一语成谶。 对面那位气质温和的青年见了来人,则是笑着唤道:“阿翼。” 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青年长得跟三个人很像,不难看出是兄弟,不过比起天翔那张清俊的面庞,他跟双胞胎的五官倒是有更多的相似处──特别是眼睛的部分(三人的眼形都是桃花眼),而且此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跟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青年更像。 祖母绿般纯粹的碧色眼眸从天翔的身上移开,看向对面两名男子,嘴角微微一勾,平淡却不失礼貌的说:“大哥、二哥。” 好脾气的青年一边笑着点头应和,手肘一边不着痕迹地撞了身旁的人一下,被撞的那人才如梦初醒似的,先是扭头看了笑容满面的孪生兄弟一眼,才又将视线转向刚来的弟弟,轻轻的点了个头,然后依旧捧着咖啡继续喝。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号表情,但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打招呼方式,平时若是没有旁边那人的提醒,估计他会保持方才那个喝着咖啡发呆的姿势直到他们说完话为止。 “喂,天翼,你还没说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边被弟弟彻底无视的人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就是老爸肯定会说你越来越不像咱们过世的老妈那样可爱。”深知这么说的话以对方的暴脾气绝对会炸掉,但是他就是很想刺激这名只年长自己一岁的兄长。 “混账,我说过多少次不许说我可爱,也不准说我像老妈!”果不其然,被踩到地雷的天翔活像只炸毛的猫。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斗起嘴──尽管大多是天翔单方面的,天翼只是回了几句,然后更加成功地挑起对方的怒火──全然忽略了他们兄弟这次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你们……该不会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聚在这里吧?” 看了眼自己身边那个无动于衷的孪生兄弟,后者咖啡喝完了之后正在对着天空开小差,再看看两个弟弟又开始“例行的功课”,心中的无奈感瞬间加重。 但是,有着暖金色双眸的青年还是不自觉地勾起温和的笑容。 ──那是这么多年来,在每个雨夜中所回忆起的,为数不多还算清晰的记忆,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想到弟弟们的命运,就让他觉得好心痛。 十二月,是雪花飞舞的寒冷季节,从早上开始,即使如此,因为很快地就要迎来新的一年,所以这座繁盛的城镇热闹非凡。 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白胖胖的脸蛋此时被冻得发红,厚厚的棉袄是光滑明亮的棕褐色,和柔软的短发是同个色系,连衣的帽子也是狐狸造型,看上去就像是棕色的小狐狸一样娇小可爱。 她略微艰难的,被身边高大的那人牵着走在因下着小雪而滑溜溜的路上。 呼出的温热气息一瞬间凝结在冰冷的空气中,仰起头,因为背着街道灯光,看不清面容的黑发男子倒映在那黄色琥珀中,那双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呢……? 是燃烧的火焰还是和煦的太阳?还是清澈的天空或是舒服的草地? 又或者是血与金完美调和的暖橙色,时不时泛着猩红的色彩,也像是此刻家家户户亮着温暖的橘黄色微光? 小女孩笑了,软糯细嫩的嗓音呼唤着什么,似乎是在撒娇的语气,换来对方轻轻一笑,随即她便被抱了起来。 将脸埋进对方的颈侧,那股涌入鼻腔的,熟悉又温暖的气息,有点像太阳一般,又像是女孩最喜欢的水果味,依稀混杂着清幽的檀香。 那是……? 感受一股近乎要把肩膀捏碎的力道在摇晃他,藏在镜面后的那双天蓝色眼眸睁开,下意识地环视了四周,同样是在一家咖啡厅的露天座位区,也同样是四个人的位子,但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只剩他一个。 原来,只是个梦。 都说“物是人非”,是指熟悉的事物还在,当年的人却已不在。可于他而言,大概连那个物都不存在了吧…… 忽略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身后传来的两股气息,并未刻异的隐藏,也没有特意的释放,就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却还是令他鸡皮疙瘩不自觉的浮起。 搓了搓手臂,他想起了那天,打在脸上的毛毛细雨,自己背部蓦地沈下的重量,还有……在潮湿的雨水掩盖下,逐渐消失至虚无的熟悉气息。 从那之后,本就对雨天没什么好感的他彻底的讨厌下雨,因为它都伴随着不好的事而来,不论是发生在自己还是最挚爱的手足身上,都足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品尝到每次被“抛弃”时孤寂的绝望。 只要到那个时候,脑袋中无数的声音接连响起,心底那头名为“孤独”的恶魔也会难以控制的出现,掌控他的身体乃至于精神。 命运的相逢 第195章 孤独之影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把停顿的思绪拉回来的同时,椅子也带着身体微微转个方向,没有滚轮设计的椅脚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在地面上发出吱叽的尖锐声,那双即使平凡无奇的黑框眼镜也遮不去染上郁色的眼眸,倒映出了两个修长的身影。 “我说过多少次,别站在我背后。”双眼微瞇──这是他非常不爽时的一个习惯──像狂风过境似的低声咆哮,刚睡醒的沙哑嗓音不怎么费力地就做到这一点。 较高的那位来人,身穿着南大陆传统的月牙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绛色羽织,略长的黑发被随意的扎在后脑勺下方。 拜保养得宜的肌肤所赐,比起天翔,这名青年的五官虽与他有几分相似,但是偏白皙的肤色让那张脸庞多了点阴柔清丽,严格说来还有些雌雄莫辨。 还有一双镶着黑珍珠的美丽眼眸,形似是杏核圆润清纯,又似是桃花多情勾人。 不难想象若是化了妆,做女性的打扮,肯定不逊于绝色容颜。 “刷”的打开握在手中的精致折扇遮住大半的脸,举手投足间有着传统优雅的气质,他左看看右看看,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一脸兴味的开口道:“啧啧,多少年了,三哥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起床气这么大。” 张口就来这么几句,一点都没迟到的愧疚感,以及话语中某些敏感的关键词,成功让眼前这人的表情黑的像烧焦的锅底似,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的人,在自己那些同胞兄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后,本来就有点长歪的性子之后根本就是朝着彻底歪曲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跟在他身后,年纪较小的那名少年穿着一身全黑,宽大的连兜外衣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影子。 少年和两人一样有着一头乌黑的发色,只是相较于天翔略凌乱的短发与另一人如瀑的长发,是很中规中矩的短发,唯额发略长到眼睛处。 许是因为穿得一身黑还是别的缘故,他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细致如瓷,眼形与他们同为杏眼,线条柔和的脸庞加上精致的五官,像是结合前两人的孩子气与阴柔,多了几分空灵与秀气。 最吸引他人目光的,是那对特别显眼的尖耳朵,小巧可爱,时不时还会轻轻的晃个几下。外人第一眼看过去,想必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秀色可餐的灵族女孩。 ……倘若他能不再紧紧抿着双唇,那双美丽的烟青色眼眸底部,也没有积着那层厚重的灰色迷雾会更好。 这个少年整个人宛如被一切阴暗给笼罩着,从他身上能感受到深深的愁绪。 也因为这样,天翔的目光落到这个神色阴郁的弟弟身上时,心中那股因为方才做了不好的梦和多年来累积的压力,而越烧越旺的不名怒火,似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间熄灭。 ──尽管外表上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但是从三人高度神似的眉眼间,不难看出在他们身上有名为“血缘”的影子存在。 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妥,平复好情绪,有着天蓝色双眸的青年抿嘴看着两人拉开椅子坐定后,才轻声开口:“很久不见,天禴、天洛。” 那低哑的声音比以往都还要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碰碎了什么似的,轻轻呼唤弟弟们的名字。 大约是察觉到现在气氛有种古怪的凝滞,长发的青年天禴收起一直掩着自己面容的那柄折扇,拿来戳着排行老三的兄长。 在其他哥哥姐姐们走了以后的这数年之间,面前这性格异常别扭的人似乎往刻薄毒舌方面有急速发展的趋势……没准除了患有严重的双重人格外,还有没完全治愈的精神分裂症。 尽管最近几年说出来的话不仅越来越直白,还多了点难听刺耳,但基本上算是保持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直肠子性格,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偶尔会像以前那样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真的只是“偶尔”,大概一年一次? 不过此时这个被他用扇子戳脸的人却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头,长年累积的资历比他老上许多倍的杀气可不是假的。虽然张开了嘴巴,在停顿一秒后又猛地闭了嘴。 啧啧,还是一如既往的坏脾气,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以往不都会加上一句“别拿你这破扇戳老子的脸”这类挺伤人心的话吗?怎么今天没说? 尽管如今已经不再需要这样子做,但是习惯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也因此他才会若有所思的,看着情绪明显不太对劲的天翔好半晌都不说话。 直到那个被盯着的人浑身不自在时,才露出被兄弟姐妹一致公认与狐狸无异的笑脸说道。 思及此处,地上投射的影子忽地晃了晃,像是多了若有似无的重影。 “肯定不像她父母,大概是随了天晴吧。”他随意的抬手拨了拨落在眼前稍微挡住视线的额发,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提及自己的妹妹,那个继承了双亲五官特色的金发小姑娘,机灵古怪的样子在脑海中活灵活现,即使在别人的记忆里也要彰显自己的存在,的确很符合那小妮子的作风。 忆起已经多年不见的母亲和妹妹,心情好像因此好了不少。 被天禴问及的少年,大概是跟兄长们想到同样的事情,因此虽然只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但是忧郁的表情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那双仿佛被乌云稍稍遮掩的湖面也隐隐地透出光彩,泛起微微波澜。 多年前接二连三的意外,让这个孩子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即使幸运的“回来”,却也从此封闭了自己的心。 如此便不枉费那个人拖着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冒着随时都可能会因此魂飞魄散的危险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只是…… 感受到最小的弟弟身上另外一股,与自己因为出身神使一族的母亲而有几分相似的微弱气息,天翔蓦地想起那双从毫无波动到日益疯狂的血色双瞳,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命运的相逢 第196章 父母所愿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对了,我们这儿刚接了一笔单,准备要来一场“长途旅行”,小洛和其他人没办法帮忙,三哥你要来吗?”手中折扇掩去大部分的白玉面庞,只露出像狐狸似微微瞇起的眼睛。 青年同样双目微瞇……他很清楚,即使行为再怎么相似,但是这个如习惯般的小动作放在这个弟弟身上,那就代表对方又在等着看着什么好戏。 而这次,这出好戏的男主角八成就是自己…… “所谓的世界,于我而言,只有你一人。” 那个人低喃着近似告白的话语,双目微瞇,眼神极其专注的看着自己,由于两人贴得极近,他能看清楚那张与自己五官轮廓一样却苍白的脸庞,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这大概是喝醉后唯一的效果,让不爱说话的人,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还挺肉麻的话。 他只觉得那一瞬间心里咯嬁一下,在这份温暖潮湿的气息中,意识开始变得恍惚,没有沾酒的自己似乎也醉了,明明因为酒量差而从不喝酒的…… 被自家不称职的饲主丢在房间的水晶宝宝,蓦地自熟睡中醒来。 看了看窗外,原先外头还是一片清亮,阳光穿过稀薄的层云,偷偷的爬上墙壁,从木格子窗溜进了房间,冬末的暖阳晒得很舒服,令人昏昏欲睡。 不过这次睡得似乎有点久……此时室内一片昏暗,房间的主人似乎还未回来。只有明亮的金黄色在昏暗的室内中流转着,宛若黑暗中指引着谁前进的明灯。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虽然称不上什么美好的梦,但是,却非常的怀念。 每个世界生来便自有法则,那是一种维持世界运作的系统。在千千万万的世界,就有着千千万万的法则,但是这些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它们都有个“根本”。 这句话的概念其实很笼统。 何谓“死者”? 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是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还是灵魂离体进入黄泉的时候? 每个生命死后进入的世界,由下至上分为三层:地狱、地府、天堂。 其中地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进去的受苦之地,地府则是掌管着人死后去处的管理之地,而天堂,则是最接近神族的居住地“伊甸”的极乐之地。 在这之中,“黄泉”是一个生死交界之地,生命死后大多会先来到这里,从这个地方渡河到达地府,再决定是前往天堂还是进入地狱,那是一个时间绝对静止的空间。 但,不是只有死者才能来到黄泉,也只有真正的死者才能走到黄泉的河边。 这世间没有真正的黑与白,善与恶,光与恶,万事万物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中间总是有那么一点点,有时难以察觉的灰色地带,黄泉就是这样的象征,也因此出现一些极其异常的情况。 在迪芙兰特上有个传说。 曾经真正的死过一次并进入了黄泉,却又以生者之姿带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孤独的重返人间者,有些人会秘密的给予他们一个特别的称呼。 “异常免疫系统”,其意思是指触怒死亡之神而不再被死亡的世界所接受,身染死亡的气息也不再被生者的世界所接纳的人。 ──他们是……免疫了系统(最高法则)的,孤独而异常的存在。 “妈咪,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 有着柔软金发的小男孩,好奇的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蔚蓝的海洋中倒映出面前这位拥有相同眸色的黑发女子脸上,那张似笑似哭的复杂表情。 不爱说话的姐姐虽然沉默地站在一旁,但是作为双胞胎所特有的心灵默契,他知道姐姐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住在隔壁老爱欺负他的王小胖有妈妈也有爸爸,对街的温迪妹妹也有妈妈跟爸爸,可是好像只有他们家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还有偶尔会来拜访的叔叔阿姨……好奇怪啊。 准备替他们盖上棉被的女子听了,只是伸出手将两个孩子温柔的揽进怀里,脸上依旧扬着露出浅浅的,却好似承载了许多无奈的笑容,自始至终并未说出一句话。 依稀能感觉到这个温暖的怀抱,正在微微地颤抖…… “小坦,你还好吧?”有着栗色发丝的少女担心的看着金发少年,后者因为被人灌了酒,原本象牙色的鹅蛋脸此时宛如熟透的蕃茄,红得像是能拧出血似的。 少年会变成现在这样,说来说去都得怪某个喝多了就开始发酒疯的老板,那个地中海大叔总是不记取教训,难道不怕喝醉了又说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还拎着空酒瓶,大声嚷嚷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行”,硬是要对方直接一口饮下——红酒哪能这么喝,太浪费了,而且酒量不好的人很快就会醉倒,就如坦现在这般状态。 她更不明白的是,今天这场宴会明明就是庆祝她十八岁的生日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酒?!虽然是在龙腾酒馆举办的,好像很正常,但是也太多了吧! 常见的啤酒不提,红酒也就算了,赤壁酒、九张机……看到一堆奇奇怪怪的酒名,话说白毫乌龙酒到底是茶还是酒? 全团公认最温柔如水的美人葛瑞丝姐姐走了过来,捧起少年的脸仔细端详一番,随后转头好心的问:“要不要喝一些解酒剂?我这边有菲莉丝老师之前做好的解酒剂。” 鉴于醉倒的少年是无法回答问题,缇菈只得瞧了双胞胎中的姐姐一眼,征求她的想法。 偏偏这位目前最能作主的人却蹙着柳眉,像是没听见这问话,狠狠地瞪着酒馆的另一端,对象当然就是开始和埃尔维斯、里欧拼酒的酒馆老板。 本来是有人可以阻止他的“醉行”,可惜这个人也就是冒险团的副首领,正在和难得回来一趟的伙伴严肃地讨论着什么事,无暇参与这场难得的宴会,因此没能来得及将自己的学生从被灌醉的命运中解救出来。 听闻他是十四年前那场意外后,唯一剩下的见习生,也算是除了零、云之后,比万等人多了几年资历的老前辈。 冒险团在几乎快解散时还能够重新站起来,他应该算是功不可没吧。 加入苍玄门已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本人,比起冒险者,这位身材比万还高出一些,更加壮实的前辈看起来更像是身经百战的佣兵,散发着某种千锤百炼的肃杀气息。 “如果像小奈和小坦那样,把见习生时期也算进去的话,维克担任冒险者的资历大概比我和云还要久吧。” 一道男音蓦地在身边响起,缇菈回过头,她的搭挡手持一个玻璃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啜饮,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零大哥,你不过去比一比?”依稀记得云有说过,零的酒量很好,虽然不会去跟人拼酒,但似乎也是千杯不醉的功力。 命运的相逢 第197章 父母所愿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看着对方将杯中盛着的宛如鲜血般的酒液慢慢饮下,莫名的,缇菈有种看见吸血鬼正以优雅地姿态,啜饮着鲜血的错觉? 难不成她也不小心喝了酒,然后因为醉意而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了吗? 黑发青年睐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突然甩头的行为感到不解,挑了挑好看的眉,随即伸出修长的食指有点恶劣地弹向女孩的额头,力道还不小,那里立即微微发红。 “你啊你,少学莱特和施瓦洛他们,爱在那边瞎起哄,小心被带坏。”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无辜被弹了一指的缇菈,不满地撇撇嘴,目光投向拼酒大赛那边,青年剑士和羽族女子还真的在旁边给埃尔维斯和金格“加油打气”。 向来拿搭挡没辄的贝多和沉默寡言的里欧,大抵是没办法阻止这四个兴致高昂的人,两人只能站在几步距离之外,安静地观看,颇有种落难兄弟的感觉。 云也参与了这场庆生会,半小时前还在的,这会儿人却不知道上哪去了──如果她在的话,就多一个可以制止金格醉行的人──温妮莎那里。 虽然有寄去邀请,但好像是有重要的友人临时邀约而无法前来,仅送来了礼物,是弓箭的保养品以及新打磨的箭头。 至于缇菈那对去度蜜月的养父母? 波伊兹好歹在信中还有提到之后会补送礼物,苍则是连提都没提,这个没良心的父亲绝对是把女儿的生日忘了,枉费她连父亲节都记得给他送过礼物。 “假如能在梦中见到想见的人,喝醉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凝望着女孩的侧脸,眼睑微垂,色泽少见的猩红色双眸像是水波似的晃了晃,漾起了一片阴郁的涟漪。 “嗯?你刚刚说什么?”缇菈没能听清楚青年的自言自语,因为埃尔维斯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酒品太好,差点就拔剑往旁边看戏的莱特砍过去,双方开始打闹起来,本来热闹的场面顿时闹闹哄哄。 旁若无人的在包包翻找了许久后,葛瑞丝终于掏出一瓶水晶瓶,小巧而精致,晶莹而剔透,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水晶瓶里摇晃着古怪的棕色液体,上头的软木塞还未拔开,离得近的缇菈已经先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强烈得让她有种想将方才吃下肚的食物全部吐出来的冲动,葛瑞丝拿着那瓶子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我说葛瑞丝,最好先不要给他喝什么解酒剂,菲莉丝通常会在里面加一些强效的提神草药,现在他这个状态,喝了估计不出一分钟就会全贡献给金格的地板。” 零的目光飞快离开缇菈的身上,看向她身边正在找解酒剂的葛瑞丝,眉头蹙了蹙,似乎也是嗅到那股诡异的味道。“还是给他喝一点清泉草的汁液做成的饮料吧,虽然逃不过隔天宿醉的结果,起码会比较舒服些。” 缇菈强忍着不要做出捂鼻子这个失礼的行为,听到零的建议,差点就要感激涕零的点头表达强烈的赞同。 老天,这味道闻起来就像排泄物混上了臭酸食物的组合,市售的解酒药苦归苦,但至少也比这个好闻一百倍。 “啵”的一声,软木塞一拔开,一股类似水汽的阵阵清香顿时四溢,离得比较近的人只要一闻便不由得全身一震,感觉因疲惫而萎靡的精神也稍微涌出来不少──重点是还清除了方才那股无比奇怪的味道。 “这个味道真好闻!”比起那个呕吐味真是好太多了…… 葛瑞丝将木瓶中青绿色的液体滴入玻璃杯中,一边喂坦喝下一边解释:“其实用˙制成的解酒液,效果就已经很好了,不过菲莉丝老师做的,所以效果会……更好。” 说到菲莉丝的解酒液效果时,女子的话很明显的迟疑了几秒,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出合适的措辞,估计她也觉得很难找到适当的词汇,来形容自己老师做的药剂效果吧。 看着暂时还不是很清醒的金发少年,缇菈忧心忡忡地问年长的搭档:“现在怎么办?要让他先回去休息吗?” “让小奈陪他回去不就好了?”零不甚在意的回答,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饮尽后又重新斟了一杯(不晓得他到底喝了多少),看起来神色自若,一丝醉意也无。 “可是大晚上的,一个花漾少女和一个意识不清的醉鬼、呃……我是说喝醉的清纯少年,让他们就这样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实在太危险了。” 少女,你想太多了,就冲着奈那股杀气腾腾的劲儿,谁能在她手下讨得到好……这个爱胡思乱想的毛病到底是像谁啊? “得了得了,我负责把他送回去,快停止你那无边无际的幻想。”黑发青年碎碎念的同时,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坦拉起靠在肩上,“小奈,你要一起走吗?”最后的那句声音拔高了不少,是冲着双胞胎的姐姐喊的。 奈走过来正准备帮忙搀扶,就见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弟弟长睫一颤,悠悠转醒,那双美丽的蓝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双颊酡红,一脸茫然地直盯着自己瞧,随即拧着眉瞇起眼,似是想看清楚面前这人是谁。 半晌,他蓦地灿烂一笑,眉眼弯弯的冲着姐姐笑,边伸手边傻笑。 “妈……抱……”说罢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那手还没碰到奈就猛地垂下,着实令几个人吓了好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又阖眼睡着。 零颇为无奈的笑道:“哎,他这是醉迷糊了还是睡昏头了?” 但思及少年的幼时经历,却也觉得几分心疼。 奈则是顿了顿,伸手将弟弟垂下来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上。 拍拍胸脯安抚差点跳出来的小心肝,缇菈目送三人离去后,扭头正准备跟一旁的葛瑞丝抱怨,就被埃尔维斯丢过来的空啤酒罐砸中脑袋,又惊又怒,拿起自己的宝贝爱弓加入战局。 葛瑞丝笑意盈盈地看着大惊失色的贝多立刻拉着里欧上前阻止,施瓦洛和金格在战场外起哄,唯万和维克两人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在酒馆一隅讲话。 今日暂停营业的龙腾酒馆,依旧热闹非凡。 苍玄门冒险团的现役成员并不多,但是宿舍分配大多是两人一间,例如里欧和埃尔维斯、坦和莱特、施瓦洛和奈。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零、万,还有在缇菈来之前,一直自己一个人住的云。 奈默默望着自己的手,抽了抽,一次两次,还是没能将已经皱得不成样的袖子从某人的魔掌中抽出,再看看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庞,樱唇吐出无声的叹息。 不知是拍搭档的头拍习惯了还是怎样,黑发青年临走前很顺手轻拍了她的脑袋几下,动作温柔的像是对小朋友似的,幼时母亲也经常会这样做,不过自从成年后就再也没人会这样对待自己了。 思及此处,空着的另一手下意识地抬起,摸了摸自己柔软的淡金色发丝,仿佛还残留着什么人留下的余温。 想起对方在走之前曾说过自己可以先在这里住一晚以便于照顾坦,亲姐弟没什么好避讳的; 至于莱特,就先暂时去他房间挤一挤,毕竟施瓦洛再怎么不像女孩子,莱特把她当疯子看,也断没有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道理。 命运的相逢 第198章 父母所愿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眼下她的袖子是救不出来了,只得拉来一张椅子先凑合着,然后发现自己除了对着弟弟的睡颜发呆之外,好像也不能做点什么。 熟睡的少年眉头微蹙,似有些不适,白皙的面颊泛着腮红般的红晕,许是因为双生子早产之故,他的身子骨本就比其他同龄人单薄许多,此时埋在雪白的被单中看起来更显得娇小可怜。 外头明月高挂,月色如水,悄悄的拉开帘幕,像头白狐优雅的落在床面,踩着轻飘飘的步履在室内嬉闹。床上酣然入睡的人儿忽地一个翻身,滑落的雪白被角倒映在紫罗兰色的布上。 一双柔荑轻轻的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确定它不会再被人嫌弃的掀开后,又小心翼翼的覆在那出了薄汗的白皙额头上。 良久,纤纤玉手的主人笑瞇了那双色泽温润的杏眸,朱唇轻启:“嗯,烧已经退了。” 银铃般清幽空灵的声音,语气中的笑意沁人心脾。 她默默的将这一切动作尽收眼底,脑袋上却突然多了一道不轻也不重,很是熟悉的压力感,有谁把手放在了她的头上…… 淡淡的药香味如母亲的怀抱那般环绕着自己,“太好了,月姐姐,没有你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语气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正是母亲的声音。 仰头一瞧,一如既往的乌黑长发编成长辫垂在胸前,白玉般透明无暇的面庞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安心笑容,一双蔚蓝色的凤眼水汪汪的眨呀眨,充斥着满满的感激。 她留着一头深蓝色的利落短发,肤如凝脂,鹅蛋般的小脸上镶着一双黄色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美丽杏眸,眉眼弯弯,巧笑倩兮,像是生来便是一副笑脸,温煦如暖阳,加之这身清丽脱俗的气质,让人没由来地便生出一股亲切感,无法对她产生恶意。 倾身捏了捏小女孩白里透红的软嫩面颊,力道拿捏得宜,却还是令奈不喜。她向来觉得这种根本被当作小孩子的行为,格外讨厌。 月看着那张小脸拧在一块儿,粉嫩的小嘴嘟起,似乎很讨厌被捏脸,像是确认了什么,她的笑容蓦地又灿烂几分。 “嗯,姐姐已经好很多了,看来弟弟的情况很快就会好转。” 爱玛闻言,则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他们姐弟俩,也不晓得是不是双胞胎的缘故,常常不是一起生病就是一个病刚好转,另一个就开始身体不舒服,偏偏他俩是早产儿,身体向来不好这点真令人头疼。” 她的语气神态似是无奈是似抱怨,看起来无不是在强颜欢笑,那柔弱的笑靥中却透着一股坚强的韧性,令人有种她愿意为了这两个孩子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的感觉。 这便是母亲。 “你能过来帮我的忙我真的很感激,明明你才刚结束委托,应当是正疲乏的时候,家里还有不过二岁的孩子在等……”说话间,一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女儿柔软的金色脑袋上轻抚着。 原来眼前这名好看的姐姐早已做了母亲,听起来她的孩子比自己和弟弟小,也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弟弟好是好,可是她很想要个妹妹。 年纪尚小的奈一边想着一边目不转睛的用着热切的眼神瞅着月,却感到母亲身躯微微一震,环在自己身前的手猛地收紧,不免疑惑的抬头望去,却只能看到母亲凝如玉,白如脂的下颔。 月也注意到爱玛的不对劲,瞧她眉宇间似有忧色,一时间以为是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可细细一想,便想通了原因。 “怎么闷闷不乐的?查尔斯不是说待你身体康复后就会将你接回宫举行最后的仪式,然后把孩子们也接入宫吗?我知道孩子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入秋了,国王的事务近来颇多,他无法来探望孩子也是难免的” 爱玛是查尔斯国王的伴妃,萨芙特王国的准王后殿下,早已记入了王室家谱,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而迟迟无法进行婚礼最后的仪式,直到五年前为国王诞下龙凤胎都没能举行。 出于某些考虑,目前知晓姐弟俩存在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自古王室养在宫外的孩子还不少(虽说大多是前王与情妇所出的私生子女),应该也不成大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爱玛的身体自怀孕后越来越差,能否撑着完成最后的婚姻仪式都是个大问题,而这最后的程序一日没举行,总有人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说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你还是得多跟他说说,孩子的成长过程,做父亲的怎么能经常缺席,偶尔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每次来都挑在孩子们睡着之后,真怀疑这姐弟俩能认得出来他是爸爸吗?总觉得孩子哪天要是喊他叔叔也不意外。月有些恶趣味的揣测着,在贵妃椅上找了个好角度倚着,神情愈发慵懒。 听了她的安慰,爱玛的表情稍霁,“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名义上的事情,只是对于自己这副身子不中用感到难过罢……”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低,因此“罢”这个字才刚出口,不意外的被月打断。 “毕竟你体内的血脉很久远,但是碰上强烈的刺激物,直接觉醒都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奇怪,你身子弱归弱,这二十年来也一直都好好的,怎么怀孕后突然有血脉复苏的征兆?没道理啊……” 月滔滔不绝的把自己想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她语速快话又多,爱玛听着只觉得像阵风似的掠过耳畔,什么都没留,一脸迷惑的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有回答,反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难不成是孩子父亲血缘的缘故,血脉排斥造成的?可是这也说不通,虽然古香格里拉的王族确实有神的血统,是神祇的眷属,而萨芙特王室确实有继承这份血脉,但是时间更为久远,按理说这纯正度不高才是……” 心知她一旦自说自话完又陷入沉默,多半是正在思考问题的症结点,爱玛也就不出声打扰她了。 虽然早就过了晚饭时间,但她还是决定先带着女儿去厨房弄点喝的,因为某人等会儿就会开始觉得口干舌燥,眼下儿子的病已无大碍,有月看着她也放心。 以爱普莉城的一般民房规格来说,这个两厅两房的家不算大,主要还是因为住户就他们母子仨人,孩子们尚年幼,估计也不会住到姐弟俩成年,是以这点空间就足够。 小小的奈高举自己那双如藕般白嫩的小手,试着想帮上一点忙,无奈她有这个心,才五岁的身高却勾不着流理台,只得去抓爱玛的裙摆。 命运的相逢 第199章 遗憾之后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睁着紫蓝色大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准备好茶水,奈有些不甘愿的嘟起小嘴,奶声奶气的道:“妈咪,维娜也想帮忙!” 爱玛听了她的话,却是突然放下手中的事,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行。 “妈咪?”奈被看得有些好奇,可是母亲只是抿着嘴,不发一语,原本温柔如水般的蔚蓝色眼眸此刻就像一池深潭,复杂而深不见底。 她只是专注的凝望着女儿那双高雅的紫罗兰色眼眸,像是在看着什么人,一字一顿地轻声低语道:“可以的话,我倒情愿你们俩不回去,只要能平安长大,什么样的生活没关系。” 母亲平静的话语就像钟锤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奈的心房上,敲进了她的记忆,在她往后漫长的人生中留下一笔痕迹。 那里面没有后悔,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个做母亲的对儿女无尽的关怀。 “……老爹!背我背我──” 房间外头传来的吵杂声音,打乱了奈的思绪。 甫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房内没有时钟,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待她因为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坐姿而感到腰酸时,房门外又有人接着说话,语气半是佯怒半是无奈,听起来后者的成分占的比例居多。 “谁是老爹啊……你是睡昏头把我跟苍搞混了吗?我哪里老了!到底是谁给你喝的酒,被我抓到就──” 啊……是缇菈和零,后面好像还听到云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这对搭档小声一些。缇菈是今日的寿星,提早走有些不妥当,这时间出现在宿舍,看样子是生日会结束才回来,只是不知道是大家都回来又或是只有他们几人。 奈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起身的打算──主要是因为袖子到现在还被坦死死的攒在手中,走不开。 她低头凝视着熟睡的弟弟,神色如常,脸上的绯色也渐渐退去,再摸摸额头,体温也降了不少,看来是清泉草的饮料起了效果。虽然明天逃不过宿醉的命运,但是现在能让他一夜好眠,也是不错。 十月的晚上,夜凉如水,万物入梦,静谧无人的街道上,皎洁的明月洒下如雾般的银白月光,几盏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冷清的白雾中带来少许的温暖,一如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 【新历七十九年-萨芙特城】 八月是秋初的时节,刚脱离炎热的夏季怀抱,仍时不时摆出大小姐架子的秋老虎脾气,一连数日的连绵细雨,积累的潮湿气息在阳光的照耀下,熏得整个视野都是水雾模糊的灰蒙景色,潮湿闷热的强烈感侵袭着全身,宛如穿衣物泡三温暖似的。 在某个刚下过小雨的午后,街上的积水尚未蒸发,热情的太阳先生始终藏在薄如纱的云层后面,调皮地同谁玩着捉迷藏,却没发现自己的身后留下了彩虹色的浅浅足迹。 萨芙特王城内的一间教堂孤儿院,两名少年无精打采的,坐在连接着孤儿院与前头教堂中间的小回廊,两人整齐一致地不断以手代扇,努力搧着风给自己解解闷热,可惜不彰。 其中一个深棕发色的少年,年约十五、六岁,坐相极其不雅的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呻吟道:“啊啊,又湿又热的,这种湿黏黏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少年一身轻薄的短袖白上衣与米色短裤,几乎被大量的汗水浸湿,小麦色的肌肤上全是汗水,深棕色的头发被剃成十分清爽的三吋平头,也没能为他带来多少实质上的凉爽。 而他的金发同伴看起来就稍微好一些。年岁明显年幼许多的男孩,一头浅金色的及肩长发被简单的系成了小马尾,白色的长袖上衣被卷至手肘处,尽管白皙的额头上也散布着如星子般的点点水珠。 但起码坐姿端庄了不只一点,偶尔改用搧风的手轻轻擦拭汗水的行为,也相较的优雅许多。 这样违和的画面,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会以为他们是哪家的贵族少爷与随侍的仆人,刚做完某种累死人的训练之类的。 深棕色的瞳眸倒映出友人那张被说是巧夺天工的俊美侧颜,棕发少年.赛菲尔瞇起眼不解的问:“迪斯,你不热吗?” “心静自然凉,赛菲尔。”被称作“迪斯”的少年阖着双目,面色沉静,心平气和地回答。 少年被友人的这句话弄得哑口无言,着实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尽管凭借着将近十年的情谊,他其实很清楚,挚友的性格一向如此。 纵然迪斯拥有被孤儿院的众人公认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比如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仿佛染上晨间第一道曙光的浅金色的发丝,以及与生俱来的贵气,甚至曾有街坊大妈怀疑他是不是流落在民间的王子…… 咳咳,扯远了,前面几个表面的优点,都架不住他说话方式总像是在泼别人冷水似的,谈话往往不超过三两句,就能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虽然赛菲尔深信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他人交流罢了。 迪斯还是几个月大的婴孩时,被路人在不知道哪座城镇里的阴暗小巷中发现的,既不知双亲,也不知是否有无亲人,于是在辗转于各个孤儿院之后,才在五岁时被阿贝妮婆婆带回这里。 比他年长四岁的赛菲尔,也是差不多四五岁的年纪,独自辛苦抚养他的母亲病逝了。 由于其母自外地来到萨芙特城时已怀着他,因此生父不详,与左邻右舍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往来,最终赛菲尔只有被人送进这所萨芙特王室名下的孤儿院这一条路。 实际上,孤儿院的孩子们哪个不是如此呢?就算入院的原因不同,但是其遭遇基本大同小异,终归是失去了双亲的庇护,无处可去之下才辗转来到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是等他们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变得如此亲密无间,两个孩子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生来便该这般亲近,恨不得时刻跟对方黏在一起。 全孤儿院大约十来名的院生,其中相差四岁的他们两个不论性格、背景,各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差异,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意外的能成为至交契友,是全院中感情最好的一对朋友。 一个是孩子中的人气王,一个是孤儿院的孤僻小孩,究竟为什么能成为彼此最为要好的朋友,这是孤儿院院长阿贝妮婆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最大的可能,还是跟赛菲尔的自来熟性格有极大的关联吧。许多认识少年的人们都是这么觉得。 “不过,难得的假日,为什么我还得在这里清理这么难扫的院子?” 萨芙特王国的人民以十八岁为成年的年纪,但是教会孤儿院的孩子一般只要到了十五岁,就必须开始学着自力更生,出去找工作赚取生活费(性质类似于打工),待满十八岁后,便需要搬出孤儿院独自生活。 圣教会每年都会从各地的孤儿院中挑选一些十岁以下的孩子,作为教会见习生──现年十一岁的迪斯就是在去年雀屏中选,现跟着曾任王室大祭司的老院长学习,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从见习生爬到了见习祭司。 天资聪慧的他,想必不用等到十八岁的成年礼,就能够成为候补祭司,去圣教会的本部学习了吧。 命运的相逢 第200章 遗憾之后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至于现年十五岁半的赛菲尔,目前则是在一个名为苍玄门的大型组织里,做一名铁匠大师的学徒──据说这个组织是由众多的行业人士一起联合组成,友商人、医师、果农、铁匠、冒险者团体等各行各业,“生态”相当复杂。 由于师傅那边工作量大又包吃住,因此他搬出去已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这几日因为刚好得到了难得的假期,才千里迢迢的从爱普莉城返回“老家”,毕竟他还未成年,孤儿院还保有他的房间。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胖了?”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他明明就是变壮实了才对! “你就当帮帮老朋友和几个弟弟妹妹的忙吧。”迪斯轻轻扬了扬唇角,看起来有点勉强,但这却是他最大限度的微笑了。 望着挚友微微抽搐的嘴角,赛菲尔不只一次强烈怀疑,他这个年轻的小朋友是否是天生的颜面神经失调,简称“面瘫”。 应师傅要求而留着地痞似平头的少年撇撇嘴,口中一边嘟嚷着"原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就是个清洁工的命吗?"之类的抱怨,一边跟在迪斯身后,走向前头的教堂,他们接着要去扫那里的地板。 “话说阿贝妮婆婆上哪去了?该不会还是老样子,又是那件事?” 他这纯粹是问废话。 毕竟从他进孤儿院的第一天起,这位前前任王室大祭司的老太太每隔一两周就会出趟远门,即便回来也是天天上街,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不晓得是去做什么……总不会是当那什么晚上出没的义警吧? 也不对啊,老太太都是一大早就出门而不是在大半夜,那到底是去干嘛的? 听当时年纪最长的一个孩子说,老院长是在“找人”。 至于是找什么人,这个就不清楚,也没人敢问,因为一提起这事儿老太太就跟秋老虎似的性情大变,脾气说来就来。 听说以前有个胆大的孩子跑去问过,结果下场是嚎啕大哭的回来,似乎是被严厉责骂一番,从此对老院长有心理阴影,到现在外出工作后都不曾回来。 这句两个问题被问出口的同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教堂。 迪斯回过头睨了他一眼,不愿回答,马上转头往前走。 赛菲尔觉得要不是他这个朋友的教养意外的非常优良,此刻自己接收到的,估计不会是这么委婉的眼神,而是一枚翻到后脑勺的正统白眼。 说实话,白眼或许还比较好……毕竟那双红棕色的鹰眸没温度的时候,就跟浓稠的血似的,怪吓人。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摸摸鼻子自讨没趣,赔笑道:“好吧,当我没说……哎!你突然停下来做啥!” 这会儿他不摸鼻子,改捂着自己的胸口哀号,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害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为什么,因为走在前头的迪斯冷不防地停下脚步,比他高出一颗头半的赛菲尔煞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胸膛正好与前者浅金色的后脑亲密得抱了一下。 金发男孩没有道歉,只是愣愣地望着前方,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赛菲尔满腹狐疑地歪过头,顺着友人的视线向前看去,眼前不期然的画面也令他着实愣在原地。 教堂的大门口,有一个窈窕的纤细身影。 那是一个名留着深蓝色长发的少女,正微微扬起头欣赏教堂的装潢,这个举动露出线条优美的脆弱脖颈,也令他们看不清她的正脸。 姑娘看起来比两人虚长几岁,身穿一袭棉质的雪白长裙,柔顺的深蓝色长发如点缀着星子的夜空般披散在身后,细碎的发丝与纯白长裙随着午后吹来的微风翩翩起舞,衬托着吹弹可破的雪白皮肤。 她就那样以出尘脱俗的姿态,伫立在教堂的大门口,背后是绚烂夺目的万丈光芒,宛如方下凡的仙女。 “好漂亮的女生啊……” 这是赛菲尔第一眼的想法。 似是听见脚步声还是察觉到什么,未待二人出声,少女便忽然掉转视线看了过来。 清秀姣好的五官虽不如神族那般完美无瑕,不似精灵族那如被造物主爱抚过的绝世容貌,但是那秀气空灵的气质,兴许能与妖精族比肩也说不定,且其姿色与他们印象中的女孩相比,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尤其是那双如蜜糖般金光闪闪的琥珀色杏眸,缓缓地眨呀眨,里头的光辉如水波流转,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有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慑人心。 她缓步走至两名呆若木鸡的少年面前,保持大概三四步的距离,无比专注的凝望赛菲尔的面庞,眼神细细的抚过他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完美的唇型,最后又回到了那双深邃的棕色双目。 原先蜜糖般的琥珀色双眸闪了闪,霎那间,似乎变成两坛不住流淌转动的晶莹蜂蜜。 赛菲尔稍微回过神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双藏不住兴奋的眼神,还有与自己神似的眉眼。 半晌,面前的少女抿唇嫣然一笑,健康的粉色晕开在双颊。 她轻启朱唇,声音像流过森林的小溪那般清澈空灵,如树上黄莺啼叫般的婉转动人。 “小赛菲尔.罗杰斯,对吧?一直很期待能见到你呢,你长得果然很像爸爸……初次见面,我叫慕恩,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只是这只美丽的黄莺开口就蹦出这么一段话,让他着实吓得不轻。 ………… 这就是赛菲尔与他的姐姐──慕恩.塞温初次相遇的情形。 而在此的前一日,萨芙特王国的王储殿下.查尔斯,与他未来的第二任王妃.爱玛丽丽丝,在不远处的森林中偶然相遇。 时隔多年,正值不惑之年的赛菲尔、不对,应该说是苍玄门冒险团的副首领.万,仍然记得那一天。 与未曾谋面的姐姐初次相遇,改变了他往后人生的命运之日,也是日后所有遗憾与后悔的起点。 赛菲尔与慕恩姐弟俩初次见面的那天,没有相拥而泣的相认,没有字字泣血的控诉……总之并没有像老套故事里,赚人热泪的感人场面。 迪斯虽然脸上赤裸裸地表露着疑惑、好奇等太过复杂以至于他难以判断的情绪,但是这位金发男孩仍然非常好心的表示自己想起要帮老院长采买一些东西,接着挥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东西,留他们这对初见面的姐弟俩在教堂好好的聊一聊…… 望着好友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赛菲尔真的很想问:就一点也不怀疑对方可能是诈骗吗? 虽然望着面前的姑娘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精致柔美的五官,一向敏锐不曾出差错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并没有说谎。 时隔多年的初次见面……好吧,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异。 但是,鉴于赛菲尔不晓得自己这位姐姐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所以完全不知道该说是“睽违”还是什么的,就先将就点吧。 反正对他而言,这的确是他们姐弟的初次见面。 大抵是血缘天性的缘故,两人只花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逐渐熟稔起来,也多少了解彼此的一些事情。 原来慕恩与他同样隶属于苍玄门这个组织,只不过对方已经是冒险团的优秀成员,近几年来又定居在东方的艾迪尔镇,和做为铁匠学徒的他在平日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命运的相逢 第201章 遗憾之后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同样在这一天,慕恩也告知了赛菲尔,关于他的身世: 他们的父亲赛菲尔是家族的一族之长,小赛菲尔就是继承了父亲的名字,所以才叫小赛菲尔.罗杰斯,因为双亲离异才跟着他妈妈姓。 至于原因慕恩也不清楚,毕竟那段时间她并不在家。 总结:他有一个异母哥哥和姐姐,老妈是老爸的第二任妻子,因为某种原因(家暴?性格不合?),他还在老妈肚子里时两人就离婚,过了十五年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才突然来跟他相认……以上? 在赛菲尔的设想中,本该会跟很多故事写的一样,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似又臭又长的身世簿,在慕恩轻描淡写的解说下,听起来不仅相当简短,也模糊不清,只能笼统的概括出这么寥寥几句。 那个时候他实在是太兴奋而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为了自己还有亲人这一点感到高兴,将姐姐口中那一点点甚至讲不到五分钟的身世当成宝似的,还写进自己的秘密日记里面。 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还挺蠢的。 那天之后,他透过慕恩,很快便认识了同样从艾迪尔镇来此处的爱玛丽丽丝,一个美丽优秀却身体孱弱的药剂师,以及她的堂妹菲莉丝,一个超级黏她堂姐并敌视所有(靠近她堂姐的)男性的五岁小孩。 甚至还有据说是来报恩(?)的萨芙特王国王储,查尔斯殿下! 赛菲尔还与苍玄门冒险团打过几次照面,认识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爱喝酒的金格、菲莉丝的堂兄雅穆尔等,也见识到了慕恩在同伴中究竟有多高的人气。 不过,根据爱玛的说法,慕恩的来历完全就是一团谜。 尽管少女是个很随和,不与他人结仇的好姑娘,却总是神神秘秘的,来无影去无踪,跟所有人之间总是有一种奇妙的距离感,大概与她在冒险团中的资历很深这点有关联。 可是,不仅是亲切唤她为“月姐姐”的爱玛丽丽丝这么觉得,就连赛菲尔也察觉自己的异母姐姐,确实有诸多的秘密,没有告诉身旁最亲密的弟弟妹妹们。 ……可能是还没能放下戒心吧? 就像在他的内心深处,终究是不信任慕恩的吧,无论是因为家中亲人迟迟没来寻找自己的怨恨,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何况他这位漂亮的异母姐姐,对于外人似乎也有很强的戒心……不,或许是只针对迪斯一个人,他的朋友。 话说,爱玛好像比他大一岁来着……那么他这个姐姐,到底芳龄几许啊? 那时候他心想着两人才刚刚相认没多久,关系还没有很亲密,想着过几年再问问,于是便没有提起这个失礼的问题。 后来,再也没机会问了。 距离姐弟俩相认的那一天,十年的时光转眼间便匆匆流逝,很快地就来到了新历九十年的四月份,春天的季节。 首先第一件事,发生在八年前,也就是赛菲尔与慕恩相认的第三年。 那就是萨芙特王国的韦尔斯国王驾崩,深得民心的查尔斯殿下终于登基,随后不过一二年的时间,便与结缡五年的元配妻子蕾拉殿下离婚,并力排众议,和出身平凡的宫廷药剂师爱玛丽丽丝.艾罗西涅小姐订婚。 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时,那会儿正随着师傅在国外游历的赛菲尔,并不怎么感到意外──毕竟查尔斯对爱玛的爱意有多么的深刻,他们这群朋友是有目共睹──对新王居然真的跟出身名门的发妻离婚这点,倒是颇为惊讶。 第二件事,紧跟在第一件事情之后,那便是在社交圈、贵妇圈都十分“出名”的蕾拉王后,因为其家族早已没落,因此在离婚后便下落不明。 第三件事是最令赛菲尔开心的,因为刚满十六岁的迪斯,终于成为了候补祭司,被阿贝妮婆婆举荐到圣教会本部去学习。 身为对方唯一的好友,赛菲尔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哪像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的铁匠学徒,目前只能打出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要打出高质量的武器? 用他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还不成气候,只能在旁边打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赛菲尔现在跟着师傅,在中央大陆的西南部地区到处乱跑的原因之一,美其名曰:多多接触素材才会有创造的灵感,就跟美食是一样的道理。 至于另一个原因吗……“臭小子,怎么闷闷不乐的?” 夜幕初降临时,坐在篝火旁边的师傅一边豪饮着红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这样问。 金格看到这种喝法估计会心疼吧,红酒可不能这样喝……赛菲尔在心里想象着酒友一脸肉疼的表情,手上一边保持着烤肉的动作,一边胡乱点头。 “看你这副心不在焉蠢样,还没跟你姐姐和好?” 噗哧! 赛菲尔觉得他的师傅明明就是打铁的,有的时候却跟神射手一样,随时随地都是拉满弓的状态,随意射出的箭矢,往往都能一发正中红心。 话说回来,听说师傅好像有在冒险团兼职来着?怪不得有如此凶狠的准度,要是这句话有实体的话,他大概早就一箭毙命了吧。 但是不得不说,师傅的问题确实是直直切中核心:他和慕恩吵架了。 其实相认后的这几年,他们姐弟有过大大小小的不少争吵,其原因,大多是出在迪斯身上。 打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天,慕恩就毫不讳言的告诉他,最好不要再跟迪斯往来。 那时的他不明白,也没太当一回事,仍旧继续跟迪斯保持友好关系,为此没少跟姐姐吵架。 他一直知道迪斯喜欢慕恩,也听说姐姐好像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位姐夫,但是他还是鼓励好友在出发去圣教会前,将这份心情说出来,不要抱着遗憾离开。 果不其然,迪斯被义正词严地拒绝,离开前神色极其阴郁。同时,他被姐姐狠狠地责骂了一番。 那是第一次,向来疼他的慕恩如此严厉气愤。 赛菲尔不懂,慕恩的人缘极好,深受许多异性的喜欢,连同队的搭档雅穆尔也喜欢她,也曾告白被打枪过。不论是喜欢还是告白,迪斯都不是第一个人,到底为何慕恩要对他这般防备? 个中原因他后来从慕恩口中大概知道了一点,但是不能明白,更无法接受什么血脉论、宿命论还是直觉论(最后这个论点,他否定得有些没底气)。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与姐姐大吵了一架。 他还记得那时姐姐家的烤箱里正烤着他们姐弟俩都很喜欢的小面包,空气里本该飘荡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迷人香气,却被僵硬的氛围蚕食殆尽。 命运的相逢 第202章 遗憾之后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姐姐正襟危坐,许是因为强忍着怒气,那张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原先交迭在小腹上的双手在他一通质问中相互紧握,白皙的手背上隐约浮现着青筋。 翌日,慕恩便因为长期任务外出,又过没多久,为了取得极其稀有的金属素材,赛菲尔跟着师傅开始南向的长途旅行,对于家乡的事情都是通过订阅的报纸以及师傅在冒险团的人脉了解。 比如爱玛终于嫁给了查尔斯,可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再比如慕恩突然销声匿迹了两年,再出现时便从现役的冒险团转为兼职,依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出没模式。 关于她的这两年,隐匿踪迹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本业改做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大概只有苍玄门那位兼任冒险团团长的,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幽灵首领才知道。 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冷战期,各自投入自己的事情,对彼此不闻不问。 不,其实慕恩有几次尝试联系过他。 但是每当通讯水晶响起来讯的美妙铃音,看到显示出来的号码,他都会犹豫好久,这番举动被师傅笑称像个别扭的小姑娘似的,只差没有长长的发辫给他拧。 可是,一想起好友临行前那落寞的背影,以及姐姐坚持己见的面庞,最后的铃音总是以嘎然而止作结。 这样的情况反反复覆发生过四五次,时间久了,那支号码就再也没传来任何讯息。 ………… “年轻人啊,听老人家一句,有的时候太过固执,到头来吃亏、后悔的,只会是你自己罢了。”喝完酒开始抽起烟的老师傅,语重心长的这么对他说。 听闻凡之上神的神使.安斯尔一族,因为侍奉的神祇乃命运之神,所以其族人每个都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展现于梦境、预兆、话语等各个方面上。哪怕是血缘稀薄的混血后裔,也会具备着被不知情的人称作“乌鸦嘴”的能力。 不知师傅是否也是安斯尔一族的后人……因为没几天后,赛菲尔确实后悔,毁得肠子都青了,也找不到后悔药可医。 就在爱玛丽丽丝不幸过世的一个月后,苍玄门冒险团传来的讯息,慕恩和雅穆尔在不归山执行任务时,遇上从未见过的新型魔兽。 雅穆尔回来求援,没有任何大碍。 至于慕恩……至今下落不明。 师傅说,冒险团的首领动用了苍玄门全部的人力,也没有找到人更没找到那头据说长得十分狰狞丑陋的魔兽,只有在现场找到大片的血迹以及破碎不堪的衣服碎片,经过缜密的检验,没有魔兽的血,全是慕恩一个人的血。 而那样的出血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伤者必死无疑。 碍于不归山的深处便是落天山脉的地界,进入此处的人无一回来,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难以做到,不仅如此,搜救队入山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先后失踪好几位成员。 最终,搜索只能到此为止。 慕恩在冒险团数据上的状态,也从“失踪”被登记为“殉职”。 当赛菲尔回到爱普莉城时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揍了雅穆尔一顿。怪他为什么抛下姐姐逃跑,哪怕对方告诉他,是慕恩让他先逃的,而他内心深处其实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一直真心喜欢着姐姐的男人。 即便如此,他依旧放下狠话,要雅穆尔以后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雅穆尔没多久就离开了冒险团,听说后来先回东方老家一趟,辗转进入圣教会去当书记官。大概隔了一两个月,本来人数就不算多的苍玄门冒险团宣告解散。 那之后……那之后又经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日子,赛菲尔是怎么度过的?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浑浑噩噩的大脑内,只记得在冒险团解散后又过了一阵子,他毅然决然告别了铁匠师傅,和刚结束冒险见习的维克、温妮莎二人向冒险者国际公会申请重建了新的冒险团,挂在苍玄门名下。 铁匠老师傅一语成谶,赛菲尔在后来的十几年光阴中,他怨过,也悔过。 怨雅穆尔干嘛要那么听话的抛下姐姐,怨冒险团为什么不继续搜索,怨慕恩当时为何要逞强留下,更怨一直没有好好听姐姐说话的自己。 他跟迪斯没有再联络──不得不说他们俩还挺有默契的,断绝了书信、通讯水晶等一切的往来方式,就像是为了要赎罪一样,更像是要挥别那些令人伤心难过的往事。 说穿了,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因为赛菲尔在赌气,因为听说雅穆尔是被迪斯邀请加入圣教会的。 他将所有的心力放在了新生的冒险团。名义上他不过是冒险团的副首领,不过实质上他和维克共同打理着冒险团的事情,订定新的规矩,毕竟冒险团的团长依然是苍玄门的那位影子首领,彻底落实了何谓幽灵人口。 顶多就是在赛菲尔他们建立新的冒险团时,推荐了一对兄妹加入,任务的发布都是让苍玄门底下的人事管理来转介,平时的任务报备也都是透过讯息水晶传递。 时间的脚步就这样不疾不徐的走着,既像个悠闲散步的旅人,有的时候步伐却又快得使人感觉一眨眼便溜了过去。 称不上是刺激,也不算平淡,但总归是让一切步上了正轨──除了某个黑发青年经常打破规定,丢下自己的临时搭档偷跑去做任务以外。 【新历一百零四年.爱普莉城.龙腾酒馆】 “梦?”好友维克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低沉的声音轰隆隆如闷在厚重云层中的雷声,因某种原因而单纯的一只眼睛。 “嗯……今早作的。”这时候已化名为万的赛菲尔,瓮声瓮气的回答,将手中的红酒大口饮下。 “适可而止点吧……金格回来看到你这样喝,又要在那边鬼哭神号了。”早上出去批货的朋友回来后,见着这副情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维克不用想都能猜得着。 万没有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豪饮着。 足足二十五年的回忆在梦境中重演,多么的精采万分,有声有色,简直就像人生的走马灯似的,仿佛又再重新经历一遍那些酸甜苦辣。 若是一觉醒来忘掉大半的内容倒还没什么,偏偏他到现在仍记得一清二楚,包含那些想要遗忘的记忆,教他如何能好受。 这也是他为什么心情不大好,大早上的就在酒馆内和好友喝闷酒。 昨晚到三更半夜才解决了任务报告的维克,一大清早的被搭档从温暖的被窝中挖出来,坐在酒馆内迷迷糊糊地听着搭档劈哩啪啦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后,终于醒过神。 要不是看在对方明显心情不虞,他在被人掀被子的那一秒,大概会直接出手揍下去了也说不定(纯属半梦半醒的反射动作),底下两个臭徒弟都因为这样被他打过好几回。 “我从刚刚就想问了,那是什么?”他见搭档一手紧握着酒瓶,另一只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张照片……被万用力抓在手中都快看不出原样。 “这个?零昨晚给我的。”万举起攥着东西的手,大着舌头,看起来有些傻呼呼的回答。 他没说的是,刚结束任务的黑发青年,脸色一反常态的难看,对他的打招呼也充耳不闻,直接将一封薄得像是什么都没装的米色信封塞进他怀里后,转身一头栽回了宿舍房间。 命运的相逢 第203章 夙辰惑因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明所以的万拿着那张信封,呆愣在原地,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零是赶着去打报告。 倒是跟在青年身后一同回来的云,好声好气的向他问了个好,尽管这位看不出真实年龄的桃发女子,疲惫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阿零?我记得他和云的任务是圣教会给的委托,去拜访伊斯特一族来着?那一族的族地向来很隐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清楚。”万揉了揉额头,酒喝太多太凶,脑袋有些受不住,好歹还没醉到意识不清,嘴里不住嘟嚷着:“那是圣教会直接发来的委托,极机密性质,他们的任务报告只能先给首领看过。” 维克一边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一边接过那张被揉得不成样的照片,摊开后只看了一眼上头的人,仅剩的那只眼睛顿时失态,瞪得老大。 凝望着这张照片,半晌才迟疑道:“……慕恩?”话音刚落,他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红苹果似的粉嫩脸颊上还残留着可爱的婴儿肥,明显比慕恩还小,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两人的相貌确实极像,先不说几乎如出一辙的五官,还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形状及眸色,他还从没在外人身上看到过那样美丽的颜色,只除了那头棕色的马尾辫,确实不是留着深蓝色短发的慕恩。 “是姐姐的女儿。” 奇妙又可笑的血缘论,他曾一度相信又一度否定它。 摊开照片的那一刻,女孩那张与慕恩几乎如出一辙的长相,让他只需一眼便能立刻明白她的身份。 一如当年,慕恩在初次见面的那天告诉他,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云没有透露太多,只表示照片上的孩子,在温妮莎那边见习,是三年后会加入冒险团的新见习生,仅仅如此,没有姓名、年龄或是住址,更别提她的成长经历。 但是万就是知道,这个女孩是慕恩的女儿,与他血脉相连的外甥女。因为他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慕恩以外,再无人会拥有那双美丽的如蜜糖般的琥珀色杏眸。 小姑娘看起来不大,十几岁的年纪,大概是自己跟着师傅出外长期旅行时出生的,可能就是在慕恩失去音讯的那两年间所生的。 会不会在那阵子,慕恩传给自己的那些讯息,其实是想跟他提提这个年幼的女儿呢? 万想着想着,又开始觉得懊悔,也为外甥女感到心痛。 因为算算慕恩失踪殉职的时间,当时这个孩子可能才刚到记事的年龄吧……跟自己失去母亲时差不多大,或许还要再小一点。 “慕恩前辈的女儿?”遇到事情向来处变不惊的维克在听到万的回答,着实吃惊了一把,却又觉得这很像行踪飘忽不定的慕恩会做出的事。 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棕发男子将被自己揉烂的照片整平,对待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重新拿起,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心底暗自发誓,无论如何,这次要好好保护着姐姐留下的这个孩子,就像以前慕恩一直护着他一样。 三年后,见到那个名为“缇菈”的少女时,这样的决心已成为他的支柱,也加深了他因失去而产生的遗憾。 ...... “……兄…….”有个声音传来,低低的,离他很近又很远,依稀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个温柔的人。 浑身轻飘飘的感觉极其舒适,仿佛置身在海洋安静的怀抱。 传入耳中的一切都是朦胧,可那个清朗的嗓音却不死心的继续干扰着他,而且愈来愈靠近,愈来愈大声。 “……兄、师兄!”最后,它就像炸弹似猝不及防地在耳畔炸开,惊得他瞬间张开眼睛……不过大声归大声,那嗓音还是很好听。 朦胧的视野中,率先映入的是微微晃动的树叶,金色阳光悄悄穿越叶间,为每片树叶的边缘都镀上一层耀眼却柔和的光晕。 如此美丽的金绿色好似森妖精的眼睛,躲在茂密的枝叶后头窥探着自己。 他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躺在那里半瞇着眼发愣。 甫睡醒的意识还不甚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叫醒自己的声音是这棵大树。 忽然,一颗脑袋冷不防冒了出来,挡住了自上方而来的光线。 来人逆着阳光,面貌看得不真切,唯有一束被对方系在脑后的长发顺着地心引力垂在他眼前,乌亮的秀发令人很想摸一摸,肯定是如丝绸般的触感吧。他这么想着又闭上眼。 “不要继续睡了,都叫你好几遍。”那温和的嗓音突然多了几分急切,在感觉到身侧有什么附上来的同时,一股不算小的力量开始推搡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如此他仍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来自身侧无法忽视的力量蓦地停止,他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脑中顿时浮现的是一张清俊的面容,上头是一双如黑珍珠般耀眼夺目的美丽墨瞳,经常透着冷意的眼神深邃的犹如漩涡,初见面时便令他身陷其中,着迷不已。 随着最后一句话,脑海中那双眼睛消失了,转而浮现出另一张稚嫩的面孔,浅褐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让人很想用力揉一揉,可是看到那随时会泄洪似的水汪汪大眼,又下不去手,深怕弄哭眼睛的主人。 “小师姐年纪尚幼,师姐和二师兄对他多加照拂也是正常的。” “拜托……她十五岁不是五岁,需要人照顾?还有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诌诌的……南域的人说话都这样?” 耳边又是几声闷闷的轻笑传来,大概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大声笑出来,“是是是,师兄说得没错。”半晌才听到对方开口,气息有些不稳,八成是憋笑憋太用力的缘故。 他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风钻过树叶摩挲的声响,那人似乎以为他又睡着了而伸手推了推,声音放得更轻:“唉,别睡啊,老师有事找我们呢。” “什么?” “不叫就不起。”不等对方抗议,他继续耍赖地说,一边翻了个身,故意背对着那人。 命运的相逢 第204章 夙辰惑因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久到他差点躺不住要先起身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浅的叹息,随后是那个人略带无奈的声音:“好吧好吧,都依你,阿──” 忽而一股猛烈的强风不客气地迅速刮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卷去了那人未竟的话语。 莱特很不文雅地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老大的那种,完全无视一旁女孩子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这不像他。 “前辈,您很困吗?”跟他一起上街采买的贝多放下手中的商品,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嗯?没、没事……”说完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 “真的没事吗……感觉您最近好像一直没睡好……” 贝多对自家前辈释出了关怀之意,只是问到后面便有点说不下去。 毕竟他大概能理解莱特为什么晚上没睡好,因为对方三五天就不停执行着“逃跑行动”──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但是应该也很影响睡眠。 而且他们进镇后莱特好像时常睡不好,成天一副没睡饱的样子,逃跑的次数倒是因此减少了,只是偶尔会看到他忽然停住脚步东张西望,说是听到奇怪的声音,感觉有点神经质,不过自打上路后他就没正常过,因此也没人当真。 所有人一致认同莱特睡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跟他同寝的零情绪不好,黑发青年这几日仿佛刚从冰窟出来似浑身散发出阴阴寒气,冻得商团的人以及自家同伴们都恨不得离他好几不远,连施瓦洛都顺着本能地绕着他走。 这几日也就只有云和粗神经的莱特敢靠近……喔不对,还得算上商队的少主叶明沂叶少爷一个才对,尽管他悠悠地搧着扇子靠近后,零的表情通常只有变得更冷的趋势。 如果缇菈在就好了,她跟零挺亲的,甚至比云还亲近。贝多愁容满面地想,突然非常非常想念那名栗发少女,可问题是……就是因为对方,他们才会面临现在这种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情况。 缇菈失踪了,就在前天晚上。 和她一起失踪的除了她家的水晶宝宝外,还有叶少主同父异母的哥哥与杰斯提斯国王的灵族未婚妻。 零是唯一的目击者,具体情况如何也只有当时在现场的他知道发生什么事。 值得庆幸的是隔天下午便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也知道他们的位置,而奇怪的则是除了贝多、施瓦洛以及莱特之外,没有人去追问他这三人一魔兽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对于三个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就从中央大陆的南方瞬间移动到西北方的奥格登森林,这是这几日下来贝多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过当他们重新上路向着不远的小城前进后,他就没有多余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一方面要抓着施瓦洛不让她路上见到比较少见的魔兽就像个痴汉似扑过去,另一方面还要和同伴轮流看好莱特以免他趁人不注意逃跑,忙得像蜡烛两头烧。 没想到抵达这个地处圣教会南部边境的城镇,他们便发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可说是万头钻动也不为过,每间旅馆客栈几乎人满为患,一房难求,传送阵通过许可更是迟迟无法下来。 往好的方面想他们的情况算是好了,北部边境应该更惨,那里设有传送阵的仅有费茵城一处地方,纵使那座城镇规模大又设有将近十来个传送阵,大抵也是架不住这一波波汹涌人潮。 但是…… 停留在这座小镇已进入第五天,传送阵的申请处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此次出行主要的目的,本就是护送某个一直想逃跑的人到北部的菲雅利王国,不是要搜集情报也不是要做生态观察,这下真是无事可做。 至于其他人……零窝在房间在同缇菈他们通讯,商队的几位成员也各有各自的事务要忙,于是他除了看书外便只能和早上补完眠后便无所事事的莱特上街随便乱晃。 贝多大大叹了口气,望着各式各样的店铺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开始思索是否要买一些土产寄回花海村的老家时,余光瞥见身旁的同伴忽然停下步伐,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前辈,怎么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莱特专注凝视着一旁几步远的巷弄,叫了几声都毫无反应,于是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条幽静得近乎死寂的小巷,落日的余晖无法予以恩惠,也没有任何灯光,狭窄小巷像条油蛇似的看不见尽头,只有一片黑暗。 “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他看了老半天也没瞧出点什么,那里空无一物,连个影子都没有。 金发青年依然一声不吭,仿佛未听见他的声音,而是怔忡在原地,嘴巴微张。 仔细一瞧,他脸上那副神情与其说是专注倒不如说……中邪?痴傻? 贝多本能感觉到不对劲,眼见对方抬脚准备朝那条巷子走去时,狠狠地往莱特的肩膀一连拍了五六下。 之所以拍的力道重次数多是因为这家伙皮粗肉厚,神经粗到像是没感觉,不多用点力打个几下是没办法让他察觉。 ──以上来自于零本人多年的见解,以及施瓦洛友情提醒:“龙族大部分的皮肤有坚硬鳞片保护着,所以神经的传导比较慢,这也是它们有抗性极高的原因之一,化成人型的话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神经大条”。” 对方这回果然有反应。只是当他回头望向贝多,原先那副宛若中邪的痴迷神态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困惑中犹带着薄怒的神情,仿佛在埋怨后者为何打扰他。 “您到底在看什么?”贝多被他这宛如谴责的目光看得背脊一凉,下意识再往那条幽暗小巷投去一眼,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没……没什么……”莱特又回头望了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语气里尽是难以掩饰的失落,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神也有些黯淡无光。 贝多在那边兀自不解,莱特这边其实也是满腹疑惑;就算贝多真的继续追问,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事实上,在看到艾斯那位有一头如瀑布般水色长发的灵族未婚妻后,这段旅程上他一直觉得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老是心神不宁不提,走着走着经常平地摔,吃饭差点用鼻孔吃,结果被零他们笑说是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又迅速失恋才会如此。 不、不对,他在心中反驳这个说法,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但是真正原因究竟是出在哪里他却说不上来,愈是在意愈是精神不济,以至于每次想逃跑时都会被缇菈或零发现抓住。 这也就算了,奇怪的是还在后头。 当缇菈几个突然一夜间失踪的翌日下午,他们便抵达这座边境小镇。 第一天晚上,他在入睡前,恍惚间依稀听到一个非常微弱而低沈的声音,听着像是某种乐器……钢琴?大提琴? 当时他的意识已逐渐模糊,自然无法去辨别这声音是什么又是自哪传来的。 命运的相逢 第205章 夙辰惑因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夜凉如水,而这微小的曲声悠扬于寂静的夜晚,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好像是谁在低声啜泣,莫名的凄凉,轻轻拨动心弦,眼眶酸涩的随时会落泪,心痛难耐,像是心头的肉被狠狠剐去一大块似缺了一角。 那曲声断断续续,不吵,却像磨刀般缓缓磨着他的每一条神经,令他辗转难眠,半梦半醒,临近天亮才终于沉沉睡去。 怪的是,当他中午问起同房的零昨晚是否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时,后者用那双宛如熊猫般的眼睛对他怒目而视,恶声恶气表示自己只听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窸窣声。 想起黑发青年在他的小搭档失踪后情绪一直不大好,间接导致莱特每次逃跑被抓住时他都快辨认不出对方的脸跟头发界线在哪……好吧,可以理解零的心情为什么不好,毕竟跟缇菈一起失踪的还有叶明沂那个毒舌刻薄的哥哥。 那个人跟零是旧识却八字不合,两人之间气氛一直很僵硬──尽管他们这群人中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和他处得来,但是那家伙不知怎么就独独针对零和缇菈……对叶少主态度也不是很好,莱特猜那大概是他们兄弟间的相处模式。 换作是莱特自己都没在那个人身上讨到一个好脸色,总是会收获一个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恐怖眼神,所以青年也挺担心小后辈的生命安全。 他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不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摸摸鼻子去问别人。 但是,从冒险团的同伴一路问到商团的人,甚至再问到其他房的旅客,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他们晚上没有听到那种奇怪的音律。 就是这一点非常奇怪,因为接连几天问来问去,总结下来,好像就只有莱特一个人听到那个声音,而且还不止一次。 在这个小镇待了五天四夜,接连两晚,无论几点那个声音都会阴魂不散的出现,缠着他直到东边第一道曙光乍现,以至于他的睡眠质量急速下降,精神恍惚,整个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一连两天凄惨的夜生活,终于在第三夜迎来另一种飞跃性的发展:他总算习惯那个神秘的乐声,并丝毫不受其影响直接睡死。 于是当天起床时,莱特久违的感受到精神饱满、活力十足的巅峰状态,兴冲冲的将这个喜极而泣的进展同室友分享,却被对方吐槽那大概只是因为他连日来睡眠严重不足的影响大过了一切干扰罢了。 顺带一提,零当时是以看精神病患的眼神看着他吐槽。 即使被泼了一大瓢冷水,这不妨碍他雀跃的心情。 没想到他高兴的太早…… 当天夜里,也就是在这个城镇的第五个晚上,莱特照旧伴着那个黏人的声音入眠,这回却做了一个梦。 先前艾迪尔镇任务所作的梦是血淋淋的,眼前的水雾让世界变得朦胧不清,加之胸膛被利刃捅穿的剧痛,湿气与疼痛,仿佛有人在他的口鼻覆上一层层沾水的棉纸令他无法呼吸; 这次则不同,他依稀记得梦里的氛围温馨宁静,让人感到轻松与无比的安心,绿叶透着浅浅金光,自斑驳叶间窥视着在蓝天悠游的朵朵白云。 当他醒来后这个放松的感觉残存于四肢百骸,只是心头莫名有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若说那场梦是一幅长长的画,那么此时在他的记忆里的这幅画上,被人挖空了一大块,只留下景色。 相同的梦境第二天再次出现,同样柔软祥和的画面,梦醒时仍然记不住梦中的人事物,仅残存一点点对当下气氛模糊的印象。 尔后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低语,告诉自己那个梦境的空缺是一样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可任凭莱特绞尽脑汁怎么想就是想不起那片空白本该是什么。 于是太过在意的后果,就是青年整晚没睡好,跟同伴上街乱晃的时候他精神恍惚,呵欠连天,走着走着差点往人家店家的玻璃橱窗上撞。 贝多关切问起他的身体情况时他也是随便应答,总不好说是因为在意一场梦的缘故,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这段日子他也跟神经病没两样),但他就是不想说。 莱特在对方转头去观赏商品时撇撇嘴,心中有事加上睡眠再次不足,让他感到心烦意乱,脾气一上来想压都压不住,什么负面情绪赌气似的跟着冒出来。 他漫不经心的走着,略微涣散的目光四处乱飘,飘过擦身而过的路人,飘过几间店家的展示柜,飘过一旁幽暗的小巷…… 当那双淡褐眼眸猝不及防撞上一对湖水色瞳眸,莱特蓦地停下脚步,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瞧见了伊莉丝,艾斯(阿瑟)的未婚妻。 因为那位灵族少女也有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眸,那颜色就像是树林中最澄澈的湖泊,清楚倒映着生机盎然的翠绿,只是有些清澈过头,应该要像黑暗中那双眼眸一样,幽暗静谧的森林湖泊上弥漫着清晨的薄雾,让人无法看清最真实的一面。 下一秒,他马上便看清对方穿着一袭如深夜般的玄色斗篷(因为龙族血脉的缘故,他的视力即便不到缇菈那样优异也足够敏锐),身上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好似随着身躯一并给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当那个人安静伫立在那儿时几乎教人难以察觉,他就像是这条小巷的一部分。 但是不对,莫说很少旅人会穿这种暗沉色调的斗篷(最适合旅行的斗篷颜色首选是大地色),而且伊莉丝不是和缇菈他们远在西北边的奥格登森林才对吗?可是这双眼睛颜色少见,而他能笃定自己确实在哪见过…… 莱特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答案的一角,却在贝多的几次呼唤以及大力拍打下一时分神,思绪又断了。 眼看好不容易快寻得的答案溜了,他对此感到烦躁与不满,身体深处忽然有什么在躁动不安,他晓得那是自己体内另一种血脉的力量,所以当贝多再次询问他“究竟在看什么”时,他随口便敷衍过去,免得一不小心就直接在大街上失态。 最后这趟漫无目的的逛街之行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这是对莱特而言。毕竟他们待在镇上五天,他几乎把大街小巷全逛上一遍,也就没什么新奇事物能吸引他的注意。 ──除了小巷里的那个人。 他眨了眨眼,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仿佛五感全数丧失。忽然,一个猛烈的冲击撞了上来,撞得他一个趔趄,闷哼一声。 “对不起……” 而后,他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嗓音,压抑的语调微颤,像是怕惊扰到谁这般轻声细语地说,如羽毛轻盈,仿佛一吹就会散开。 为什么……要道歉……?他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时,前方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依稀可以辨别出身前似乎有个人,感觉到一股股不大稳定的气息吹了过来。 为什么说是依稀呢?那是因为他的视野一片朦胧,即使他使劲眨了眨眼,什么都看得不真切,所有映入眼底的景物都像是晕开的水彩似模糊。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声音还在不断道歉,是从身前这个人身上传来的。 命运的相逢 第206章 苏醒之时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隐约看见一对水润明亮的黑珍珠,水光氤氲流转。他微瞇起眼试图凑过去以便看得更清楚些,没想到身子刚动,一股剧烈的钻心疼痛和强烈的异物感从胸口直窜上大脑,疼得他瞬间又是两眼一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尽管现在头疼眼花,也不妨碍他看清楚有什么东西正连在自己的胸前。那个被戳了一个洞的位置泛出汩汩鲜红血液,顺着那东西向前一看,他大概明白这是什么…… 对方的手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那股不间断的温热气息忽然铺在自己面上……原来是那人朝自己靠近了些,而插在他体内的那条手臂竟然未曾移动分毫,着实厉害……不对,他在佩服个什么鬼!!! 等、等等、等等……上次的恶梦里他连续好几日都是被人用剑捅了个对穿,这回倒好,连剑都不用了直接徒手穿心吗?! 这个震惊的念头一时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原本累得直打架的眼皮瞬间分开,总觉得视野好像也顿时清晰了不少? 一瞬间,他看到远方山头又是一束光直射而来,照得他眼眶立马泛泪,刺激效果比胸前的痛楚还要强。 那人已将头颅贴在他的颊边,以至于他仍然没看到对方的模样,也没力气转头,仅能靠在那不算宽阔的肩膀,余光隐隐瞥见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 “对不起……两次都是因为我……” 他满腹疑惑都还来不及说出口,结果就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说:“有什么……咳咳、好道歉的……咳咳咳咳咳……”说没几个字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还边咳边吐出大片大片的血,满目的红,可真够惨的,力气也随着这几声咳嗽一并流失,离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也不远了。 “你这么、咳……骄傲的人、咳咳、不是一向、最讨厌道、噗咳……”又是一大口血随着咳嗽呕出来,“我可不会后悔……那个诅咒是、是……咳、咳咳……是我心甘、情愿的……”浑身无力的他忽然腿脚一软,连带着那个人跌跪在地。 因疼痛而止不住的生理性泪水顺着两腮滚滚滑落,浸湿那人的鬓发以及肩膀。视野重新模糊起来,光线愈来愈黯淡。 “……下一世,阿音,我……” 完全失去意识回归黑暗的怀抱前,他依然没能听到那人未完的话。 当他重新张开眼,嗯,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连夜来经常听见的凄楚悲凉的乐声,像是乐器又像是人声,好似那个人夹杂着泣音的呢喃歉语。 能感觉到“他”的位置……必须要去找他。 他听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附耳低语,内心同时浮现一道修长的身影,五官面容模糊,他只能看到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还有嘴角张扬的弧度。 但是,要怎么去……体内有什么响应了他的疑惑,奋力挣扎,试图摆脱身躯这道禁锢。 夜已深,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大地在银白月光的拍抚下坠入梦乡,除了偶有微风轻轻地吹着,万籁俱寂。 砰! 一个惊天动地的爆破声打破了这场宁静的夜晚,也打碎了不少人的美梦。 尘土弥漫中,黑发青年一边激烈咳嗽一边从床上弹坐起来,一双猩红色的眼眸在看清房间内是怎样凄惨的景像时猛地瞪大。 他们房间内唯一有窗的那面墙破了个大洞,有多大? 大到连带着天花板都一并被撞出超大缺口,外头几颗星星都能数得一清二楚,调皮的晚风从洞口窜进来,冷飕飕的,擦过肌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零在庆幸这间房是在顶楼的同时,瞧见了一旁地上的木块碎屑。那里本该是另一张床的位置,此刻却只剩下这些碎得不成样的残骸,他当即便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某个欠揍的家伙终于逃跑成功! 于是这段旅程累积下来的巨大愤怒,顿时化作一声音量不亚于方才爆炸声响的怒吼:“莱特──────!!!” 深蓝色的天边只剩下一颗小小的金点点。 …… 晴朗无云的深蓝夜空,不知为何星罗棋布的点点繁星都不见踪影。 留下的,只有一轮淡黄柔光逐渐被不祥血色缓缓吞噬的,孤寂弯月。 犹如族中长老口中的末日来临之时的征兆。 这就是莱特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映入眼底的景象。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 此刻他的意识正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好似浸泡在某种液体中。 当初,混沌之神甫从名为原始之海的混沌中分离,而诸位开天辟地的上神尚未诞生之前,所谓的“世界”,或许就像这样只是一团如此混乱不清的存在。 矛盾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精神奕奕,真是奇怪。 而且,最让莱特自己感到意外的是他在浮浮沉沉之中,竟隐约能感受到四周氛围的急遽变化──要知道龙族不论是鳞片还是神经,厚度硬度都能媲美铜墙铁壁,何况他现在还不是“清醒”的状态。 明明自身的任何苦痛都察觉不到,他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移动”,先是缓慢平静的,而后剧烈动荡,像是突然被人从平坦的地面抬至高空。 这中间一度有种被温暖的液体包裹的错觉,很像以前跟埃尔维斯在大太阳底下游泳的感觉,然而这样熟悉感,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周遭的环境瞬息万变,从死亡般的沈寂,到战火似的喧嚣;从冰冷的皑皑雪地,到炙热的殷红厉火。 曾听族中的长老说过,不论生死,所有的灵魂一离开世间,无论是去往地府获得审判还是天国等待轮回,甚至是下地狱永不入轮回,都会先进入一个名为黄泉之间的地方,那里是空间的夹缝,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 ……所以他这是在地狱?直接跳过黄泉跟地府? 不然为何他五感俱失,却能听到猛兽凄厉的嘶吼与长啸,听见人们痛苦的惨叫与哀嚎,还有寒风飕飕与火焰燃烧的声响,声嘶力竭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如万马奔腾而来,层层包围着他,宛若置身在惨烈的荒原战场上 尝试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仿佛四肢躯干也不再属于自己…… 好吧,这可真是个新鲜的体验。他颇能苦中作乐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被夺去的五感渐渐回归,所有的嘈杂潮水缓缓退去,灼热的火炎似乎也随之离去,徒留一室死寂的冰寒,唯那一声声微弱的悲鸣好似余音缭绕,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曾散去。 滴答、滴答…… 陡然于悲鸣中响起的,是天空落泪时的啜泣……下雨了? 胸口处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心脏似,隐约有股异物卡在胸肺间的窒闷感,虽还不到那种尖锐的剧痛或是喘不过气的地步,却叫人感到相当不适。 一个音色清脆的笛声冷不防响起,化身翩翩起舞的舞蹈家,将安逸祥和的舒缓旋律织成一条长长的彩带,踮着脚尖在他的脑海中旋转跳跃,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轻盈优雅,若是踩在湖面上,定能漾出一波波涟漪。 柔软的彩带随着它的动作在空中飞舞,轻轻拂过他的面庞……本来还很清楚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发散…… 命运的相逢 第207章 苏醒之时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赛迦面沉如水,对枕在弟弟腿上的那个金毛怒目而视,额间好似还有青筋在不停起伏。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保持那副阴沉沉的表情少说也有十分钟之久,看谁都是那种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阴鸷眼神,所以其他人不好判断他的神情是不是只针对特定的人。 不过这也不好说,因为他站在一旁的妹妹,脸上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没准他俩真的是在针对这个倒霉的家伙。 鉴于这里现在没有外人……或者说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活人,在场的几人索性将面具和兜帽全摘了。所以这会儿同伴脸上是什么神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源悟单手将面具随意地夹在腋下,跟着兄妹俩一块儿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某人,神情很是严肃认真的问。 “还能怎么办,待会儿找个地方把这小子丢包。”赛迦还没开口,站在他旁边的诺拉便冷冷地答道。 “我说公主殿下,虽然现在外头已经没有喜欢把人戳成马蜂窝的不明魔兽到处乱跑,疯狂杀人魔也不会乱杀人了,但是就这样把人丢在大街上不太好吧?” 源悟蹲下来戳戳青年的脸,嘴上继续道:“而且这是龙王的儿子吧,把堂堂一族王子随便丢路上,还是七大族中的龙族,这会引来种族之间的外交问题吧,天枢?”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对面的诺亚说的。不过后者没有应声,也没给他一个眼神,只是兀自垂着头看着腿上的人发呆。 “是是是,谨遵瑶光殿下的命令。”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起身溜到站在旁边的华德身后,试图拿那个高大壮硕的身材当墙壁来躲过来自那对兄妹的死亡凝视,嘴上一边碎念:“话说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啊?难道又是被天枢能力影响陷入幻觉?可上次他受影响也不过是几秒时间,这次怎么就昏这么久?” “那个旋律带来的影响因人而异,天枢可能也有受到影响,而他的能力又跟他的情绪波动紧密相连。”华德神色严肃地说,“所以莱特昏迷的时间被拉长也不是没有道理……” 比源悟更早蹲在旁边的蓝发女孩一动也不动,仿佛跟他们的首领一同化成了石头,两尊五官相似、神情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像,只差看的方向不同。 “怎么?开阳你在担心他?千万别喔,让天玑知道他要吃醋了。”源悟明知故问,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她担心的是天枢。”华德身边的女孩看上去很想翻他一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缓和一下这种沉重的氛围嘛……” 源悟耸肩辩解着,当然他很明智的没将下一句“不然这个死气沉沉的气氛简直像在办追悼会”说出来,不然就要吃水火两重天的攻击。 有着火焰般鲜红发色的小女孩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很无奈地摇摇头,身子灵巧地一转,自她的身躯窜出的赤红烈火便将她包裹其中; 火焰消失之时便不见女孩的身影,只有一头身姿优雅,羽毛如火焰的赤红色鸟儿展翅飞起,落在灵族少年的肩头。 见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心神恍惚的模样,诺拉眉心轻蹙,不由得轻叹一声;赛迦见了也是眉宇间的阴霾变得更深,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双形状与色调皆相仿的眸子中,同样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这时,一直起舞在这个沉寂空间的悠扬笛音逐渐转弱,最终消弥在冰冷死寂的空气中。 温暖如春日的音色不再,被抗拒旋律外的寒意铺天盖地袭来,犹如急坠冰窟的感觉令赛迦如梦初醒似的睁开眼皮,眼楮一转,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 宽敞昏暗的空间中空荡荡的,既没有被火舌侵袭的痕迹,也没有数十分钟前那般血肉横飞的迹象,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里本就是空无一物,也会疑惑空气中为何弥漫着如此浓郁的焦臭与血腥味。 离几人不出几公尺外的一处墙角,有两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几乎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 一个微微垂着脑袋,双手抱膝缩在墙边,气息微弱的叫人难以察觉,正要起身的另一人则是面朝他们这边,一手将什么东西塞回衣领后,一手则刚把面具扣回脸上。 二人面上戴的面具与北斗七星的几人不同,皆是狼脸造型的白色面具。 “他的情况如何?”赛迦向着对方走去,说话间,目光不曾从角落的那个人身上移开。 “勉强是稳定下来了……只是稳定的速度比我预期的慢了一些。”对方也同样低头看着那个人温柔好听的女声自狼面后头传出来。 “那孩子身上混杂着他和盖迪恩的气息,太过熟悉的气息,多少刺激到他的精神了吧……”他走了几步,离二人尚有一段距离时却蓦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对方不解地问。 黑发青年一边按压着太阳穴一边摆手,表情无奈地答:“没什么……只是久违的大闹一场,有几个没出来的家伙在闹腾。” 对方看着他的动作,抬手按上面具应该是口唇的部位,吃吃地笑了,“一定是对没能在那孩子面前大显身手觉得不公平吧。” 拿出那条自打进城后就不曾配戴过的蓝色带子,赛迦只是揉着太阳穴,拧眉撇嘴不答,权当默认了这句话。 对方不过呵呵笑了几声,很快便放下手,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同伴,唉了一声,颇有些垂头丧气地道:“他今日暴走成那样,看来是没办法再继续拖下去了……这次是我的失误,居然把他带来这种地方……” “错不在你,我们都大意了……没想到还会重蹈三年前的覆辙。” 青年耙了把额发,一边将布条重新绑了上去,一边颇为不耐地道:“谁知道那个胖子那时居然逃过一劫──啊,总算安静多了,啧、放在以前,他绝对会把所有关联人士全揪出来一一解决,就像当年──”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黯淡的神色微微扭曲,回头看了眼那个失魂落魄的弟弟一眼,抿嘴不语。而戴着面具的人见状跟着微微偏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默然不语。 半晌,她伸手将缩在角落的同伴拉起,颇为吃力用单手将同伴的手搭上自己的肩,“那么……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赛迦收回视线,随口应了声,“我之后再去找你们。别被发现了。” “我明白了。”说完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手指画过之处浮现出了金色符文,如彩带般环绕在他俩身边,灿金色的光芒乍然绽放,无形的漩涡撕扯着空气,扰乱平稳的气流。 转眼间,两人消失在赛迦面前。 “很快的……这一切就快结束了。”黑发青年静静地凝视着虚空轻声地说,蔚蓝的眼眸中没有微光,深沉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对着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他自衣领中掏出一只红得发黑的精美陶笛,缀着乳白色的细绳。 “如果你还是没办法醒来的话……就再没人能阻止他了,终焉苏醒之日也终将来临……”神色阴郁地看着手中的陶笛,喃喃自语着。 命运的相逢 第208章 远方来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微不可闻的话语,消逝在滚动的气流中,随着空气的流动,离开了这座被死气笼罩的地下基地,溜到外头甫苏醒的城镇,摘下清冷的月色,朝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的方向,奔向更远的那一端。 在遥远的东方有片一望无际的树海,繁盛的植被如连绵高峰,覆盖了整个中央大陆的东北边。 初入森林时,首先映入眼底的便是绿树浓荫,野花遍地,可见绿意盎然的开阔平地,可听闻清脆响亮的鸟鸣,嗅得神清气爽的甜香,行经此地的旅人们尚能走在特别开辟出来的土黄道路; 若深入其中,走上数十步,在不知不觉中,放眼望去是各种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高高伸向天际,薄纱般的曙曦穿越重重迭迭的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 土壤上的苔藓和蕨类犹如柔软的暗绿地毯,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薄金的细沙洒落在这些水晶上头,折射着光彩,宛若繁星闪烁。 耸立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在微凉的晨光下闪闪发亮,如梦似幻的王国,巍峨挺拔,雄伟壮阔;大理石打造的城墙外攀着鲜绿色的藤蔓,点缀着奼紫嫣红。 错综复杂的荆棘隐隐绰绰缠绕其间,使这个美丽的国度和谐地融入这幅郁郁葱葱的景致,也将广阔的林海分成了两个世界。 戒备森严的高大守卫,干净整洁的热闹街道,来来往往的美丽人民,以及矗立中间的庄严城堡。 外观精美宏伟的城堡是纯净的白,墙身攀附着清脆的绿,屋顶是沈稳的红,衬着上方通透的蓝,称不上金雕玉琢的辉煌,但足够雍容典雅的壮观,说是肃穆的神殿也不为,叫人不敢于此处造次。 宏伟城堡内的花园,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色,鸟语花香,水声潺潺,大理石打造的凉亭伫立在小湖中,清澈的湖面如一面镜子清楚映照着花园所有的景物,也映出凉亭内那个娉婷袅娜的身影。 她身着一袭丝绸般的淡蓝长裙,蓝白交织,宛若柔软的月光落在上头的淡黄发丝长至腰间,如初生小鹿般水润灵动的碧绿眼眸,及肘的纤细窄袖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头戴银制细藤交织而成的额饰,中央镶着一枚剔透的蓝水晶。 少女正低头闻着花香,一阵清爽的微风徐徐而来,撒娇似的在她身边亲昵地打转低喃着话语,她微微愣了一下,面露茫然之色,尖尖耳朵动了动。 片刻后,那张精致秀气的面庞上,蓦然绽放一抹连四周的百花看了都会黯然失色的笑靥。 “啊啊……我心爱的人们啊……” 她轻轻呢喃着,飞快起身,喜不自胜地在凉亭中央踏起轻快优雅的舞步,时而轻盈地旋转,时而小幅度跳跃,玉藕般的手臂随意摆动着,如自由翱翔的鸟儿。 玉足下所踩的并不是正规曲子的舞步,只是为了抒发心中那份压抑许久终得一尝所愿的喜悦,随心而动的舞步。 “我挚爱的丈夫、我心爱的友人……好想你们啊……你可也是如此?” 少女闭上双眼,唇角噙着浅笑,一边转着身子一边轻声哼着,黄莺出谷般的清丽嗓音,宛若在歌颂着赞歌、吟咏着诗词,又像是在对谁倾诉。 “……明明从未相见,我却如此怀念……闭上眼都能描绘出那些熟悉的脸庞──” 话音蓦地一顿,她微微睁开双目,雪白的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因难以自禁的喜悦而露出微醺的神态。 然而,当她抬头仰望遥远的天空时,不一会儿,玉颊上显而易见的喜悦被一抹化不开的哀伤取代。 “一别经年……你们可好吗……”她用近乎叹息般的语气倾诉着。 碧绿的眸光微动如湖水的粼粼波光,飞速闪过一抹艳丽的猩红,不过须臾。 …… 湛湛蓝天,万里无云,和风习习,阳光灿烂。 不归山下的村落,袅袅炊烟飘起,四周方正的田野,农人辛勤耕地。 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近山脚的某块地,光秃秃的,大小的石块五花八门,有灰扑扑的亦有肉色的,或棱角或圆润,星罗棋布,别有一番趣味。 两个小身影逡巡在空荡荡的石场,时而来回走动,时而止步蹲下。 银灰发色的男孩稍长个几岁,不时拈起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一会儿,旋即撇嘴将之抛到一旁,面上的恹色随着他每抛开一颗就愈加鲜明。 看着约莫四五岁的女孩蹦蹦跳跳的,头上戴着哥哥给的草帽,像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闪闪发亮的双眼紧盯着哥哥的动作,红润的脸蛋上满是掩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待看到对方又一次不满意地扔开石头,还是一颗又可爱又圆润,她很喜欢的小石头时,那张被太阳晒得微红的小脸终于成了烧开的茶壶。 “葛格你没有认真找。”她鼓脸噘嘴,抱怨哥哥的不专心。 男孩正蹲下察看另一颗石子,听到妹妹的指责也不回头,艳阳当空,浏海投在脸上的阴影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跟着加深几分。 “我有在认真找啊。”尾音拖沓,毫无起伏的语调听着像是在小盹的猫儿,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劲。 小女孩年纪虽幼却很聪明,听出哥哥在敷衍自己。 她学着妈妈平时教训爸爸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插腰瞪眼,一脸认真地大声说:“这样不行!” 空旷的石场仿佛回荡着她那中气十足的稚嫩童音。 “哪里不行?” “妈咪说守护石大人的仪式是很重要的,是会保护你很久很久的宝物,所以要心怀、呃……心怀……”说到一半,便因想不起母亲说的那一长串话而卡了壳。 守护石,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神之一“守护者”奥米加.伊斯特随身携带的宝石,神力无边。 “嘁,那种用来骗小娃娃的话你也信啊,阿妮丝。”男孩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却已不似方才那番懒散敷衍,多了几分烦躁。 他八岁了,与几个同龄的孩子一起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学些粗浅的知识。 “那才不是骗人的!” 阿妮丝急着反驳,胖嘟嘟的脸颊涨得更红了。 男孩猛然起身回头的那瞬间,身形微微一晃,很快又站稳了。 那张同样被太阳晒得通红的面庞上是鲜明可见的烦躁,浏海阴影下的双目圆睁,瞳孔微颤,流露出明显的不耐。 他看着妹妹,口气很冲地质问:“那你说啊,“守护石”真这么厉害的话,村里的那尊守护者石像上为什么没有那么重要的东西。” 其实他知道,那尊神像之所以没有那颗传说中神力无边的守护石,纯粹是因为雕刻它的石匠觉得任何石头都刻不出传说的神宝才干脆不刻,徒留一个圆圆的洞,美其名曰:让人自行想象。 但是他上了两年多的学,也去过大城市见识见识──用先生的话叫做“洗礼”,看过教会里祭司牧师的祈福仪式,听过那些少数信仰的传教士在街上宣扬教义。 尽管有些道理还不是很清楚,却也多少了解到村里先人流传下来的那些习俗、传统,其实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只是人们为求依靠而进行的一种叫做精神寄托的仪式罢了。 命运的相逢 第209章 远方来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那是因为……” 尚未满五岁,从未经历过那些事的阿妮丝并不知道,仍是蒙蒙懂懂的,一昧单纯的相信着,老一辈口中的“洗石”仪式,也就是“精心拣选的石头经过仪式后会被赋予神力,成为保护主人一生的守护石”这种事。 突然被这么一问,一时间,嘴巴开开合合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许是天气太热,而他又把草帽借给了忘记戴帽子的妹妹,那些支支吾吾的话语、声音如蜂语般的嗡鸣盘旋在耳畔,相当扰人。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冲着妹妹大吼:“一直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你!滚回家去!” 被哥哥的表情和大嗓门吓着了,阿妮丝整个人登时呆若木鸡,片刻,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口齿不清地喊着“葛格好凶!”、“葛格坏坏!”。 女孩含含糊糊骂了一串奶味儿十足的词,最后干脆扭头跑回村去,没有系绳的斗笠也因此落在地上。 男孩吼完的当下其实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吼妹妹。 他们一家四口,父亲忙于农务,母亲忙于家务,所以照顾妹妹一事经常落在他的身上他跟妹妹很亲密,导致除了上学外他走到哪,身后都缀着条小尾巴。 “希尔巴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喔。”双亲嘴边经常挂着这句话。 希尔巴望着妹妹大哭跑回村的背影说不出话,只是徒劳的张着嘴,半晌,踢了踢石子,捡起那顶落下的斗笠,转身继续去找石头。 依然是捡了又丢、丢了再捡的循环往复;不过这回他拣拾的石头,不再像先前那样奇形怪状、大小不一,而是个个小巧可爱,仿若鹅卵般的圆润。 若是稍微中意的,就先装到斗笠里面。 眼前这片枯槁没有绿意的石场热浪汹涌,希尔巴起身时随手擦掉流入眼的汗水。 蹲久了头有点晕,连视线都模糊几分,依稀看到白晃晃的一片……直到一抹璀璨的金光闪进眼底,刺得他下意识瞇起双眼。 那是什么? 那枚金光闪闪的事物就在前方几步远,在树荫下闪着光辉,那是通往山的小径入口。 “山里面很危险,小孩子不能随便进去。”大人总是这么告诫着孩子们。 但是,妹妹很喜欢闪闪亮亮、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是在入口处捡个东西,应该没问题吧? 这么想着,男孩快步走过去将它捡起。 那是一颗顶多鸽子蛋那般大小的金色石头。 不、与其说那是石头,不如说是某种结晶矿物。 希尔巴看过类似精致华美的东西,在城里的商店橱窗,在流浪商人的行囊中,被人们称作“晶石”或事“水晶”,但是没有任何一颗像手中的它──小巧而圆润,晶莹剔透的光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灿金流光。 握在掌心暖融融的,感觉像握着一颗小太阳;细细一看,晶石中心似有微光,如流雷闪电般隐隐闪动。 男孩不由得将它高举,眼前仿佛有了两颗太阳。 阳光透过晶石,令那道光辉盛放,照得他一时头晕目眩,耳鸣不止,不由得闭上眼,只觉身体格外难受。 脚下忽地一个踉跄,下一秒,人就跌坐在地,手中的斗笠也没拿好,掉了。 可双手以及屁股下传来的触感,却并非石场那磕死人的碎石地,而是柔软湿润的……草地? 希尔巴连忙起身环顾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根本无法分辨自己身处何方。 更奇怪的是,刚刚没拿好的斗笠,怎么也找不着。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里绝对不是村子。 不归山脚的村庄小而简朴,路径大而简单,站在村庄的中心那尊神像前的小木台上,基本就能将全村的风景纳入眼底,民宅与民宅间也没高墙阻隔,只有简单的围篱、木栏,小孩子都能轻松钻过去。 这里上到七八十岁仍老当益壮的爷奶,下到不满周岁在蹒跚学步的小娃儿,每位村民都熟识到像一个大家庭。 串门子聊八卦是日常的一环,你借我几个锅碗瓢盆,我送你几罐糖盐酱醋,更是家常便饭。 互相照看彼此家门,乃至关心他人家务──例如炉火没熄帮忙熄火、下雨了谁家衣服没收赶快收等等,亦是常有的事。 若是找不到孩子,别担心,多半是结伴偷溜出去玩了。 村庄里那些正值爱捣蛋年纪的大孩子,早就学会自行找乐子,例如到溪边抓鱼虾、爬村里那几颗树摘果子,或是在田里玩捉迷藏──这个可能会被大人骂,但是很刺激。 反正到了饭点,孩子们饿了自然就会出现,不用着急。 如果真的急着想找孩子? 很简单,去隔壁家哪位爷爷奶奶的家敲个门,或是后巷邻居家的前院探个头,再不就是挨家挨户走一遭。 不用十五分钟,就能找到自家孩子在别人家玩游戏玩得相当投入,或是正着吃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呢! 有时还会附赠几只别家的小萝卜头,发现的话,如果天色刚好也差不多,就顺路把他们送回去吧。 却说被哥哥吼了一顿,大哭着跑回家的阿妮丝呢,经过炎阳的洗礼以及那番大骂,四岁多的孩子,饶是体力再怎么旺盛,这会儿也哭乏了、跑累了。 在回家的路上,步伐慢慢趋缓,哭声也渐渐降下。 最后,小女孩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好在这段路也不远,尽头那间靠近村口的红砖瓦屋就是阿妮丝的家。 “哎,阿妮丝,好好的怎么哭了?” “该不会是跟哥哥吵架?” 左邻这家背着奶娃娃在自家院子晒衣服的阿姨、右舍那家边顾孩子边晒作物的大婶都忙得腾不出手,见状只能出声安慰几句。 “哎呦!怎么这么可怜吶,哭得眼睛都红红……” “来来来!奶奶这儿有好吃的糖,不哭啦……” 坐在树下围成圈乘凉闲话家常的阿婆们看到那涕泪纵横的小脸蛋,很是心疼,纷纷从怀里掏出小零食好声好气地哄她。 于是小姑娘嘴含饴糖,终于破涕为笑,甜甜地道了谢又被挨个摸了头。 低头摸摸装满小零食鼓囊囊的衣兜,阿妮丝开心极了。 本想立刻找哥哥分享自己意外得来的收获,转念又想到方才石场的不愉快,女孩嘟嘴轻哼几声,决定自个儿回家独享,不去找哥哥了。 离家还有四五间屋子的距离,她蹦蹦跳跳的继续向着家走去,很快就看到村口路牌了。 在某间屋前,阿妮丝突然停下脚步,圆圆的杏眸滴溜溜地转了转,偷偷摸摸地探头往院子里瞧。 这里是村长家。 这是全村唯一一栋由砖头与瓦片堆砌成的房子,足有两间木屋合起来那么宽,也比左邻右舍的矮房还高上那么一些,院子又宽敞,在一户户大同小异的木房子中很是显眼。 但这栋砖瓦房的特殊之处,并不止于里面的住户身份以及使用的建材,它的二楼同时还身兼村子的“旅店”功能。 所以在这里,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外地人来往,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份,做着千奇百怪的打扮,怀着多采多姿的故事,来到这座小小的不归村。 有的人只身一人、风尘仆仆,也有人是穿着华丽、结伴同行,都因天色已晚而在此借宿休息; 极少数时候,还会有一两只有模有样的商队途经此地留宿一晚,那晚的村子通常会像举行庆典一般热闹。 命运的相逢 第210章 远方来客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惜的是,由于不归村并非什么交通要道,因此二楼的住房使用率平时不高,使用者多半是周游各地,定期会来村里兜售商品的流浪商人,还都是熟面孔。 但今天不同于以往,村长家的二楼可热闹了。 先是前天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据说从大城来的,黑发,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一身朴素的风衣与简便的后背行囊。 再来是昨天午后,又来了两个男人,年龄有落差,年轻人与壮年人,不似父子,却穿着同款的军绿色衣装,颈上挂着金属牌,倒像某种特殊团体的成员……曾经服过王国兵役的老辈看了都说这俩不简单,开过刃也见过世面。 教书先生则说那个金属牌是佣兵证,两人应该是佣兵公会的成员,而且显然是同个团队。 阿妮丝没见过他们,她昨天有点小感冒,一整天都在家里休息。 希尔巴说那位佣兵大叔很像爸爸,很高,也很壮,举起手臂就可以把他们吊起来,像荡秋千似的,超级好玩,听得她又羡慕又好奇。 这会儿她突然想到这件事,一时兴起,猫着身走到村长家前廊的窗户边探头探脑,希望能看到两位佣兵先生下楼。 谁知人才刚凑到窗边,还没往里瞧,就先听到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哗啦啦、哗啦啦── 女孩反射性抬头,一坨黑漆漆的东西直扑而来,吓得她猛地摇头跌坐在地,那东西又哗啦哗啦地拍着翅膀落在窗缘。 那是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黑漆漆的像从屋檐底下剥落的阴影,个头都快同阿妮丝的脑袋一般大。 它刚落在阿妮丝的脸上又被甩出去,此时正张开翅膀,似乎在生气,啊啊啊啊地冲眼前的不速之客直叫嚷。 这画面看着怪恐怖的,叫声更是难听至极,小姑娘瞪圆的双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眼看着河水即将溃堤── 一双大手忽然自后头伸进她两腋,将她温柔地提起,也顺利止住山洪暴发。 “吓人在先,你还有理生气。” 一个低低的嗓音同时从顶上传来,从头一路凉到脚底,好像上次在小溪边被哥哥泼了一身水时的感觉。 阿妮丝不自觉抖了两下,怯生生地抬头一瞧。 隔着透明的玻璃,正巧跌进一抹清澈的蔚蓝,仿若此刻一望无云的晴空。 男孩一脸茫然地环顾周遭。 四周尽是相似的高大树木,每一棵树干都有好几个自己那般粗壮,抬头则是满目的殷殷翠色,不见林海的尽头,更遑论窥见那片晴朗无云的天空。 枝叶繁密的树木难以透光,整片林间显得有些昏暗阴冷,偶有阵风带起一股森森凉意,在太阳下捡石而沁出的汗水早已干透,风一吹,渗出一身鸡皮疙瘩。 夏日衣料薄而轻便,起不到御寒作用,希尔巴被风吹得抖了几抖,搓搓手臂。 唯一的暖意,是被他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奇特石头。 如水晶剔透的金黄石头在昏暗的林荫间透着暖金色的微光,先前那刺目的灿金光芒仿佛只是烈阳映照下的错觉。 将之置于胸前紧贴,暖意透过衣物浸入心口。 砰咚——砰咚—— 手心似乎传来了微不可察的律动,是错觉吗? 那是流淌于掌心血管内的血液?还是掌下慢慢趋于平稳的心跳? 先生曾说过,迷路时要留在原地等大人来找……但是再看看周遭,他顿时略感呼吸不畅,心口沉得像是吞了颗石头一路滚进胃袋底部。 与其在这种四面环树,前后左右都分不清的树林里等着父母他们来,希尔巴认为还不如自己找找有没有离开的路。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下定决心后,他一步一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身边除了树就是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树丛,艰辛的穿越丛丛障碍,尖刺的叶缘刮过肌肤,掀起些许的刺痛感。 希尔巴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一眨眼从石场瞬间移动,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能感觉到脚下泥泞湿滑的地,是朝着自己的脚尖那方倾斜下去,就像以前跟着爸爸下山时走过的感觉…… 枝叶错综的树林、茂密的树丛以及明显倾斜的地面,自己现在难道是在山里面? 是了,先前自己站在不归山的小径前,没准这里就是不归山。想到此,希尔巴不免生出一线希望。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里真是不归山,那他死定了。 不归山。 不归、不归…… 不会归来的山。 听说很久以前,人们为了上山寻找某个不明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在山脚下扎营,但是那些上了山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回来。 有去无回,没能回来的人数日渐攀升,能回来的寥寥无几,剩下的人开始退却、放弃。 有归处的人选择离开,也有的人是无家可归,干脆就在附近已有雏型的小聚落定居,时至今日发展成现在希尔巴出生长大的村庄。 随着时间流逝,来村里的外地人变少了,几乎都只是经过村子借宿,再没外人敢上山,只有来自附近大城的几位冒险者,说是接受一个长期的巡山任务,会在某个时期上山。 村子里老一辈的都说,独自一人进山的话就会被邪魔怪兽抓走,永远回不来,所以上山打猎砍柴的大人从不独行,就是上了山也不会走到太深的地方。 希尔巴觉得自己若能平安下山,铁定会被老爸打到屁股开花;若是没能下山,可能小命也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脚步一滞,恰好一阵冷风自林间深处刮来,整个人顿时又是一抖,附带一声响亮的喷嚏。 “哈啾——” 一同响起的,除了风摩挲枝叶时的沙沙声响,还有一声短促的鸟鸣声:“咕咕——” 以及一阵啪刷啪刷的振翅声。 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去,满目的绿意中,一抹雪白十分惹眼——而且还在不断放大。 希尔巴愣怔一瞬,就见那抹白轻盈优雅地落在身前一截矮枝上,歪过脑袋,一对冰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 白的宛若冬天降下的初雪,雪羽仿佛凝着冰晶闪闪发亮,衬得小巧的喙以及纤细的爪子鲜红如血,在绿意盎然的森林中,美得不似林间应有之物。 鸟儿不时振动翅膀时好似掀起凛冬寒风,令人一呼一吸间都有种肺要冻僵的错觉,男孩却看呆了。 “好漂亮……” 她忽地挥动翅膀飞起,希尔巴反射性缩了下肩,旋即感到脸颊被戳了一下,原是落在肩上的鸟儿用喙轻啄他,像在感谢他的赞美一样。 鸟儿拍拍翅膀飞回原先的位置,男孩怔怔望着她,只见那双冰蓝的眼睛明明如冰般剔透,却又好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那般叫人移不开眼…… 被隔壁家小妹妹偷亲也不曾红过的脸不知怎么就烧起来,冰凉凉的刺痒感与颊上烫热的感觉,就像此刻擦过肌肤的森森寒意与胸前那股愈发强烈的融融暖意,形成鲜明对比。 命运的相逢 第211章 远方来客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只有你一个吗?你的同类……” 男孩一边喃喃询问,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想更靠近一些。 “呜哇!” 本就松软的土壤猛然一晃,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像颗蛋似的叽哩咕噜滚了下去,白鸟惊飞上树。 好在四周树丛生得茂盛,提供了点阻力才不叫他直直往前头那棵树撞上去。 希尔巴挣扎着从树丛中爬起,方才剧烈滚动让他头晕眼花,只觉地面在不断晃动。 “嘶——好痛……” 脸和手脚也不可避免的在滚动中被锐利的叶缘划出几道小口子,疼得他猛抽气。 伤口突突地疼,一直强忍的眼泪也终于在此时不争气地扑簌簌直掉,心底那处沈甸甸的大石也跟着不堪重负碎裂。 从方才就被隐藏在其中的那份恐惧与害怕,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现。 他握紧手中的石头低声啜泣起来,似乎握得太紧了,本来微暖的晶石开始隐隐发烫。 被恐惧彻底包覆的瞬间,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好想回家。 ——或者说,那是仅此唯一的,愿望。 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 前方忽然一阵光芒闪烁。 男孩抹去淌下的水痕,泪眼朦胧地看了过去,胸前的那股暖意亦愈发滚烫。 空气中漂浮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碎芒,像是点点萤火,慢慢汇聚在虚空的某一点,由此开始,森林的绿意渐渐模糊,缓缓拉动、旋转,画面变得扭曲。 远远看去,像是平静的湖泊被投入了石块,泛起一波波金色涟漪,最后在中央形成一圈模糊不清的漩涡,一抹黑色的影子由小渐大的晃动着。 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男孩不由得屏息以待,一时间连哭也顾不上了。 漩涡中心陡然伸出一条手臂,一条有身旁大树那么粗的手臂,浓密的毛发黝黑发亮,手掌上还生着狰狞的利爪。 希尔巴见状不由一愣,再待那物事彻底显露出全貌时,他整个人呆滞了。 ——最后钻出来的,是一头不曾见过的庞大怪物。 ………… 阿妮丝恐惧中带着警惕的目光,由下而上仰望着把她提起来的黑发青年,后者正在念叨着那只刚把她吓个半死的黑色大鸟。 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是在村长爷爷的家里。 在下着雷阵雨,昏暗的午后。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敲响门扉。 揪着希尔巴的衣服,她从哥哥身后探头偷偷望着那名站在门口,身上萦绕着水气的青年。 个子高挑,被大雨淋湿的旅行斗篷和简易的后背行囊,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头黑色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遮住一半面容。 对方正在向热情接待他的村长询问能否借宿几日,语气虽有些平淡却不至于太过冰冷,言行举止中规中矩间,也透出几分温和感。 村长爷爷还笑呵呵地摸着山羊胡,连连夸赞:“像你这样从城里来还这般温文有礼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见啦!” 村长夫妇的孩子都在大城里工作,平时无旅客借宿时家中就只有俩老,多少有些寂寞,因此阿妮丝经常会跟在哥哥身后,还有一群年纪比她大的孩子们到村长家玩。 当时在场的孩子除最小的阿妮丝外,都已是上了学的年纪,难得见着外地人,也很少听到村长爷爷给人这么高的评价,个个双目放光,蜂拥而上围在青年身边一个劲儿追问外地的事,连希尔巴也不例外。 “奇怪,阿妮丝你不去吗?大哥哥人很好的呦!” 同样好奇心十足的阿妮丝却是一反常态,直往村长婆婆身后躲了躲,叫后者觉得十分奇怪。 尽管青年口气仍是冷冷清清,也没有露出灿烂亲切的笑容,甚至偶尔……仅仅是一瞬,还会不自觉地做出抿唇蹙眉之类的神情。 但这些都不是阿妮丝不敢靠上前的原因。 方才见到青年罩着兜帽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女孩心底便没由来地生出一丝丝害怕,只觉对方似乎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好相与,下意识躲到哥哥身后。 这会儿她躲在村长婆婆身后,听到婆婆的问话,再听那些欢乐的声音,内心的好奇顿时又按捺不住。 奇怪的是,当她偷偷探出头时,身处热闹中心的青年仿佛似有所感,抬眸看向她。 镜片反光的间隙,阿妮丝对上一双比晴朗无云的天空还要蓝的眼睛。 蓝的通透而纯粹,眸光微动间隐有暗色流转,宛若矿物晶石般折射不同的光彩,非常漂亮。 外头狂风大作,雷鸣闪电不止,伴着欢闹的声音,不知电线路是否受道影响,大厅仅有一盏大灯,忽暗忽明,却不减孩子们高昂的兴致。 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青年身后投射在门扉上的影子,如水纹微微摇曳晃动。 阿妮丝看到了。 隐隐绰绰间,那影子上竟然映出一张模糊不清的五官,莹蓝光芒的狭长双目与血盆大口。 那不似活人之物,更不应出现在虚影之上。 女孩被吓得当场愣住了,须臾回神,人已放声大哭。 她又是嚎啕大哭,又是惊声尖叫,甚至一时掩盖了外头的风雨雷鸣以及室内欢乐的笑闹声。 哭得几乎是撕心裂肺,连话也说不清,任凭他人怎么哄也哄不好,吓坏了她哥哥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那名青年。 望着眼前的混乱,他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唯镜片下的一双眸,在旁人不曾发觉下微微眯起。 眼前的青年摘下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背光令他的面容依旧看得不真切,微微眯起的双目锐利有神,在阴影下让人不寒而栗。 阿妮丝挣动几下,双脚踩到地,腋下的大手已然收回。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安静一会儿的黑鸟又拍着翅膀嘎嘎叫,应该是在抱怨──因为下一秒那只戴着手套的大手就伸过来揪住他的颈子,动作非常粗鲁。 青年的语调平缓,嗓音清冷却好听。 “笨鸦,生什么气……啧!别搧我的头。” 只见他一边碎念一边将黑鸟放到自己肩上,后脑旋即被搧了一翅膀,犯人还在那边嘎嘎嘎地叫着。 ……可以这样抓着小动物吗?阿妮丝被青年和黑鸟的互动看愣了神,脑中冒出疑惑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滑下。 烈日当空,青年的影子就在他的脚下,和自己的影子一样都是短短的,并未被拉长,看起来毫无异样。 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个风雨雷鸣的午后,藏于黑影中的怪物面目,阿妮丝小小的身躯便反射性地开始颤抖。 当时虚无飘渺的黑影睁开的狭长眼眸,是泛着莹光的冰蓝色,散发出的冰冷就像是母亲切菜时、父亲砍柴时,刃面所反射在她眼底的寒芒。 阿妮丝揪住裙摆,目光死死黏在那影子上,总觉得下一秒藏在其中的怪物会趁她不注意时冒出来吃了自己。 直到一个米白色包装半开封的小东西递到视野中。 “这个给你。” 牛奶巧克力,是青年那天分给孩子们吃的小零食。 那天回家后,哥哥也有分一半给依然啜泣不止的她,那滋味很甜很甜,非常好吃。 女孩瞪着那块巧克力半晌,微微仰头抬眼,那人正好弯下身凑近她。 两人四目相交。 不同于怪物冰冷死寂的双目,亦无眼镜与阴影的阻隔,青年的双目毫无阴霾,清澈而深邃,犹如此刻太阳高悬、万里无云的晴空。 命运的相逢 第212章 远方来客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哥不是有意的,却还是吓着你两次了。” 他习惯性蹙着眉,神情中却隐隐带着几分愧疚,“这是我的不对,我们向你道歉。” 那平淡中带着歉意的话语,叫人无端感到安心与温暖。 就连停在肩上聒噪不已的黑鸟也陡然安静下来,森林一样的翡翠色双目静静注视着自己,感觉不那么恐怖了。 接过那枚巧克力,咬了一口,甜甜的滋味沁入心脾,安抚了惊惶不已的小心灵。 阿妮丝瞅着人抿抿嘴,突然发现对方其实并不可怕,那奇怪的影子也没再出现过…… 于是,她小小声地道:“……谢谢大哥哥。” 似乎没想到之前哭成那样的她会跟自己道谢,青年明显愣了几秒,惊讶得微微张着嘴直瞪眼。 那双蔚蓝色的双眸眨了眨,再眨了眨,顷刻间眸光柔和几分。 他唇角轻轻扬起,笑着伸手轻揉阿妮丝的小脑袋,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温暖的大手覆盖下,女孩看得目不转睛。 那笑容……当真是好看啊。 望着眼前极为骇人的一幕,希尔巴脑中一片空白。 那头凭空冒出的无名猛兽浑身上下皆是浓密的黝黑毛发,覆满毛的前肢足有身躯的一半长,站直身子比周身的林木还要高,只闻其声不见其貌。 不断自上方掉落的树叶以及上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大概是在左右张望? 半晌,野兽弯下身弓起背,四肢着地,缓缓地前进着,乍看活像是一团黑漆漆的巨大毛球。 咚、啪擦、碰—— 咚、啪擦、碰—— 一步接着一步的沉重足音,每响起一次,大地都为之撼动;紧随其后的是树木接连折断应声倒地,树叶与尘土纷飞,林中的动物亦作鸟兽散。 “啊、唔唔!” 男孩回神差点要大叫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忽然自背后伸出,以温柔却不失强硬的力量抱住他。 在野兽似有所感地转头看来时,他被那个人捂着嘴拉进树丛中。 还来不及反应,就正面瞧见那头猛兽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心脏不好的人看了铁定犯病,小孩子看了以后睡觉铁定做恶梦。 那头直起身恐怕比树还高的野兽歪着脑袋,瞇着眼睛,便维持这个姿势静止不动,乍看很像一团巨大黑毛球,唯口鼻处一圈露出皱巴巴的肌肤。 然而这团毛球一点也不可爱,通红的狭长双目在漆黑的毛发上格外显眼,鲜红的液体盛着绿色的瞳仁,闪烁诡谲的光芒。 真正触目惊心的是四根突出唇外的獠牙,对于整个口部来说过于巨大,以至于两片嘴唇根本合不起来,整口牙等于是无时无刻都在咧着嘴,咬牙切齿的模样。 希尔巴再一次吓呆了,愣怔几秒,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野兽安静地看了他们这边半晌,鼻孔用力喷着气,前肢使劲跺地几下,震得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似乎没有找到什么这一点让它很是不满。 对着地面狠狠发泄一番,才终于转头缓慢离去。 男孩因为它突然的动作而回过神,张开嘴差点又叫出声来;幸而环在腰间与口鼻触的手突然加大力道,腰腹被肋紧的痛感以及呼吸困难的感觉令他迅速闭嘴收声。 砰咚、砰咚、砰咚…… 心脏剧烈的跳动撞击着胸膛,随时都会破胸而出,声音大得犹如庆典时的轰轰鼓声,幸而被响亮的脚步声掩盖才没有发现。 希尔巴不由得屏住呼吸,视线一瞬不瞬地目送那头高大的野兽一路排山倒海之势的缓慢离去,耳边树木倾倒的声响由近至远,由大渐小。 不知不觉间,紧握在手中的晶石已不再烫得惊人,但那股暖呼呼的余温仍是暖得他掌心直出汗。 此刻身后,胸背相贴的柔软处,捎来高热的体温以及同样剧烈的心跳声,鼻尖一股浓浓的泥土味。 待那声音渐渐远去,终于变成难以捕捉的细碎声响时,被惊扰的森林亦得以回归原本的平静,禁锢着他的双手才松开离去。 希尔巴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整个人如离岸的鱼,刚从水里捞起,浑身汗涔涔,心跳仍快如擂鼓。 鼻尖嗅到了草木泥土的自然清香,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似曾相识的辛香味……依稀像是前几天妹妹感冒时母亲煮的荆芥汤? “呼……” 思绪刚一飘远,一个浅浅的呼吸声冷不防钻入耳内。 男孩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救命恩人”,刚刚要不是对方突然出手,此刻的他恐怕早就被那头奇怪恐怖的怪兽抓去成为盘中餐——想到刚才与死神错身而过的惊险瞬间,他不由得又打了个颤。 眼角余光瞄到一缕桃红发丝晃过,在深浅不一的绿意中格外鲜艳美丽,勾着男孩回首望去。 他再次看呆了。 然而,这回并非因为恐惧。 跪在身后的,是一位希尔巴翻遍自己所学过的形容词,也只能用漂亮、美丽等简单匮乏的词汇来描述的大姐姐。 年纪看不出来,应该很年轻。 “……嗯、对,我刚把画面传送过去,贝多,看好施瓦洛别让她发疯……另外,我发现一个孩子……” 她正垂首对着手中的某个物品念念有词,神情凝重,目光专注凌厉,妈妈平时在家发号施令时也是这般模样。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的圆片,铁灰色的外壳光滑明亮,不似木质也不像石料,正中镶着一块八角形的奶白晶石,洁白的柔和光芒中夹杂着浅黄色光晕,闪闪烁烁。 “你们离山脚最近,事态紧急,先赶紧下山不要上来……对了,也通知一下村长,施瓦洛,不要让我发现你偷偷给我跑上来。” 最后一句话格外凶悍,语毕,白芒转趋黯淡,女子顿时由跪改坐,再次长吁口气。 “呼……” 她将鬓发拨至耳后,面上亦带着由紧绷转为放松的神情看了过来。 希尔巴这才能仔细看清她的正脸。 纤长卷翘的睫毛下,那双大而圆的浅褐色瞳眸,猫眼一样灵动明亮,光洁的肌肤被一身棕色系的简约衣物覆盖,红棕色手套与同色短靴。 一头亮丽的桃红鬈发率性搭在肩上,按理在这种环境下是非常显眼,可她披着一层层由藤蔓绿叶密密交织的冠冕长纱,身上与泥土同色的衣物,刚刚又整个人躲在树丛之中,绿意的掩护才没有被那头野兽发觉。 见希尔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蓦地莞尔一笑,道:“刚才真是好险啊!是吧?” 言行举止给人一种懒懒洋洋的,就像后巷邻居家喜欢在院子躺椅上晒太阳的奶奶,却又透着一种才八岁的他难以形容的感觉,难道就是所谓的成熟感? 虽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不妨碍他看得脸红。 “呃、呃……谢谢大姐姐……” 他垂着低头嗫嚅着谢语,并未看到对方的视线在扫过自己紧握的手时,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微光。 “咕咕——” 一阵振翅与鸟鸣声陡然响起,惊得希尔巴猛地颤了一下。 几片绿叶与白羽一齐落下,原是方才那只雪白的鸟儿。 女子伸出空着的手,白鸟拍翅翩翩落下,一人一鸟姿态优雅,衬着身后的林景,色彩鲜明浓烈,美如画。 “您好啊,舞小姐。”她唇角轻扬,眸光柔软,语调轻柔:“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那两位也跟您一起?” 命运的相逢 第213章 冒险征程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男孩惊讶地看着鸟儿拍翅咕咕几声,女子也微微颔首致意,好似她俩真能听懂彼此在说什么。 “是嘛……既然如此就麻烦您了。” 更令他更吃惊的是女子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鸟儿竟点点头,旋即振翅高飞而去。 目送白鸟离去,直到不见那抹白点,希尔巴才收回目光。 他回首看向女子,睁大的双眼闪亮亮的,诉说着他此刻的兴奋之情:“大姐姐,你难道是鸟的使者?”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这么问,女子张着嘴愣了几秒。 眼珠子转了转,瞅了眼手中捻着的白羽,她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咦?这是很好笑的问题吗? 希尔巴被笑得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就听对方强忍笑意答道:“嗯……差不多吧。” ………… 村长不在家,许是去哪里巡村了吧? 这是青年的原话。 已经不害怕的阿妮丝晃着小脚,跟着人很好很温柔的大哥哥一起坐在村长家的前廊。为了答谢对方给的巧克力,她还分享了自己方才的“战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是,与其说聊,不如说大部分都是阿妮丝连珠炮的在说,青年只是当个专心的听客。 他慢条斯理地啃着巧克力饼,不时应个声,但基本上都是点个头。黑鸟则窝在他怀里,瞇眼打盹,看着像一团黑漆漆的大毛球。 当阿妮丝奶声奶气介绍自己有哪些家人,她又有多爱他们,然后好奇反问大哥哥家里有谁时,青年像是被某个词触动似,说的话变得长了些。 虽然也仅仅只是“跟你差不多,有爸爸妈妈,不过孩子挺多的”这样,短而精简的回复,不过青年的话变长了,不像个安静的石像,阿妮丝觉得很开心。 “那大哥哥也有弟弟妹妹吗?”小女孩眼里闪着星星,“就像哥哥有阿妮丝一样!” 青年说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头摸摸怀里的黑鸟,语气平静中带有怀念,还有些微笑意。 “嗯,是有过好几个,双手都数不完……” 那点小小的笑意,随着渐弱的尾音转瞬即逝,未完全止息,他忽地收了声,抬眼望天。 朗朗晴空,聚集厚重的积雨云,如积年累月层层堆积的灰尘,灰扑扑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随时会下起倾盆暴雨。 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好一会儿,青年方才小声道: “但是他们都不在了。” 炽热的阳光,眼镜的阻挡,使阿妮丝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神表情。 但是,她总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大哥哥,声音就像爸爸感冒时一样,沙哑又无力,听起来很难过。 阿妮丝刚才莫名其妙被哥哥骂,她难过得眼泪都止不住,心里也有点痛痛,不舒服。 可是身边这个人,好像比自己还要更痛、更不舒服…… 于是女孩小脑袋再使劲想啊想,想到小脸都皱成包子脸,也没能憋出个字。 最后,她苦着一张脸,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拍拍对方的手臂。 青年侧头,长年盘踞的阴云似乎稍稍散开,露出后头一丝曙光。 那双好看的蓝眼睛依然藏在反光的眼镜下看不清,她只能看到慢慢扬起的嘴角,然后就被对方又摸摸头。 很温柔,很温暖的大手。 那抹微笑暖洋洋的,阿妮丝没由来地感觉到大哥哥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由跟着翘起嘴角,嘿嘿傻笑。 两人对视微笑的一幕并未持续太久,村子另一端忽然响起的骚动,打碎这份温馨有爱的画面,也打乱了这个村子长久以来的安宁平静。 希尔巴失踪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兄妹俩刚从田里回来的双亲耳里,做父母的本不以为意,就算今天希尔巴为了几天后的洗石仪式要找石头而没跟朋友一起玩,这会儿也到了吃饭时间,应该是去街坊邻居家蹭饭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大伙儿几乎将整个村翻遍,始终没找着人。 本跟他一起的妹妹阿妮丝,竟是最后一个看到他在石场的人。 要出村就得先经过围在村外的农田,再走过小溪上的桥,非常显眼;而在田里工作的大人那么多,连村长当时都在,却没有一个人看见孩子出村。 所有人顿时都急了。 就在大伙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忽然从山上冲下来的两个熟人带回了孩子的消息。 起先村民们还以为是他们的巡山工作结束准备离去,只不知为何下山的只有两人,另一人呢? 有着深蓝羽翼的女子神情激动,将解释的任务丢给同伴,口中念念有词的飞离村。 据绑头巾的青年所言,剩下的那位同伴在不归山的近峰处发现一名差点遭不明魔兽袭击的男孩,因不晓得那头未知魔兽是否还在附近徘徊,他俩便先行下山求援。 一听他描述男孩的特征,希尔巴的父母立刻便确定是自己儿子,心急如焚的夫妻俩差点就要直接冲上山。 村民讨论着是否要上山帮忙,好歹他们熟悉山路,应能帮上忙,却都被那名冒险者以危险为由婉拒。 这时站出来说要帮忙的,是那三名外地来的旅人。 冒险者看到军服的打扮以及胸前的无限记号,显然是知晓他们的身份;但目光落在剩下那位黑发年轻人时,又面露迟疑。 还是那位年轻人开了口,要对方带上他们几个:“不要小看长年在外旅行的人以及佣兵,再带上识得山路的孩子父母,多少能帮得上忙。” 或许是见男孩的双亲心焦抓狂,一副他不答应就要宰了他再自己上山的模样,冒险者想了想,再看看另外三人,还是面有难色地同意了。 于是到最后,就变成六人上山。 村子中央的石像,周围用几棵大树围出一片空地,平时是老者的晨会场所,也是庆典的举办地。 阿妮丝蹲在其中一棵的树荫下,一边听着那些叔叔婶婶的低语、爷爷奶奶的安慰,一边专注望着云雾缭绕的不归山。 大哥哥临走时曾轻轻拍拍女孩的头,像是安慰她,如同先前两次一样的温柔触感仍残留在头顶。 她不自觉地摸摸脑袋,小脸上露出难掩低落的神情,只希望家人们还有上山的那些叔叔哥哥们能快点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响动,小女孩回头一看,原来是村里不知何时来了几个服装统一的外地人。 那位会飞的冒险者姐姐脸上的表情,跟哥哥他们很兴奋的等着先生与村长讲故事时一模一样,因此在几人中格外显眼。 几个人正站在石像旁和村民们说着什么,阿妮丝凑到附近大树后面,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转啊转,好奇得看着他们。 那就是冒险者吗? 其中一个栗色头发的漂亮姐姐,怀里还抱着一个圆滚滚很可爱的“金球”,就像抱着暖融融太阳的仙女。 命运的相逢 第214章 冒险征程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站在她身旁的哥哥有头卷曲的黑色短发,肤色苍白……不知为何,阿妮丝第一眼看见他时,直觉他与蓝眼睛的大哥哥一样,有点恐怖。 可再看看他的脚下,淡淡的浅影看起来很正常啊。 小女孩正困惑着这股莫名的感觉,就见那位大哥哥好像发现自己,脸上带着浅笑往这边走来? 小巧的白鸟立于枝头,歪歪脑袋复又抬起,水色鸟目映出一道黑影。 高大的黑鸟挥动翅膀,如落叶般无声无息地出现,轻巧落在她身旁。 一黑一白的鸟儿动作如双生子似的格外一致,他们低头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个头高挑的桃发女子和神情紧张的银发男孩,发色相当醒目的二人,在这片足有半个成年人高的茂密树丛中艰难地前进。 小手被那只覆着粗糙布料的大手包裹着,微微出了汗。 希尔巴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四周清一色的树木看得人眼花,跟他差不多高的树丛又遮视线,只是被人牵着一昧前进,余下的另一手则始终紧捏着那颗带有暖意的奇特晶石。 从地面朝脚尖倾斜的感觉,勉强能判断他们应该仍走在下山的“路”。 救了他的大姐姐自称“云”,是城里来的冒险者,他们冒险团接了首领指派的长期任务,会定期来巡视不归山;虽然进不归山的路还有另一条,但他们冒险者有时会选择在村里进行补给再上山。 今早他们一行就是先去村长家拜访,当时曾瞥见住在隔壁的希尔巴兄妹跟着父母出门,对男孩那头特别的发色印象深刻,才能及时认出并救下他。 他们只能压低身子,在绿茫茫的林丛中小心翼翼前进,发出悉悉簌簌的细碎声响。 每当那恐怖的声音变得稍微清晰时,立刻停下脚步;静默片刻,待它渐渐远去后,再继续前行。 默默走了一段路,树丛终于不再密集得扎人生疼,满目绿意中出现间隙,视野变得相对舒适。 忽地,云不再前进,被她牵着的希尔巴也跟着停下。 正疑惑着为何突然停下,很快地,他得到答案。 它又来了。 可是这回,似乎有些不同…… 明明他们停下了,也与四周植物保持着距离,可耳边却依旧环绕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它从周围分散的树丛传来,比先前几次都要来得靠近,似清风在林叶间喃喃低语。 位置的问题,男孩看不见云的神情,却能从相握的手不再紧密贴合的感觉中,觉察出身前大人的情绪,似乎不再如先前那般紧张中带着戒备。 像只突然放松的猫一样。 希尔巴想起他曾看过的,那些被圣水净化后回归成远古姿态的小小兽类,但他还是不明白救命恩人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变化。 尤其在他看到那些从绿丛中钻出的美丽生物后,心中的那份疑惑感更甚。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只有着暗灰色毛皮的生物,走动间,毛发隐隐闪烁着银蓝光泽。 希尔巴曾在先生给的绘本上看过这种生物。 他不记得名字,只记得应该是一种祖先为远古狼族的魔兽。 它们以四足站立,纤长的四肢生着粗钝的爪,耳朵直直竖立,狭长的琥珀色兽目中盛着漆黑的竖瞳,向上倾斜,目光炯炯,吻部长而尖,口宽阔,还有一排锋锐的尖牙。 为首的头狼上前一步,几乎是张嘴就能直接咬死他们的距离。希尔巴吓得抓紧云的裤腿紧紧贴在她腿边。 头狼跟它的同胞身上有着明显的差异,有一身亮灰色的毛皮以及金绿色的兽眸,眼神更加锐利,个头也格外高大,云还必须微微仰头才能与它对视。 远比先前那头巨大而丑陋的魔兽好看多了。 被狼群包围着,看起来最凶狠的那只还站在自己面前,希尔巴的脑中竟不合时宜的跳出这样的想法。 灰狼垂下头好同云四目相对,一连串含糊的“呜呜”像在喉咙里来回滚了好几遍,变成一阵低缓的音律。 它摇头晃脑地低哼这奇特的旋律,偶尔抬起头好似在嗅闻空气,然后对着虚空竖耳龇牙,呜呜的频率变得更加低沈且急促,几秒后再回首,垂头对着两个人类含糊低鸣一番。 这样诡异的举动,来回往复至少两三次,希尔巴看得一头雾水,可灰狼龇牙低鸣时露出的凶狠目光与利牙更令他感到害怕,下意识抬眸去看大姐姐的反应,才发觉云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生物。 她看得专注,目光熠熠,像对面狼的眼睛,表情亦随着灰狼的一举一动而不时生出细微变化,时而蹙眉摇头、时而垂目沈思。 希尔巴不晓得大姐姐在想些什么,但显然灰狼对她这样若有所思的态度很是不耐。 它蓦地低嚎一声,前爪使劲刨抓几下地面,大力甩着尾巴,始终静默的狼群也开始有些焦躁,狼尾轻晃,风窜过枝叶带起令人不安的细碎声响。 云的眉心顿时拧得更紧,她轻启双唇,像是有长篇大论想说──尽管希尔巴并不知道她能对一头狼说什么,但听说冒险者有各式各样的绝活,没准其中就有跟非人类的生物对话的能力。 “嘎啊──” “咕、咕──” 枝头上鸟儿们落在离他们最近的树枝上轻声啼叫,云愣了一下;希尔巴则是困惑地望着他们,不太明白鸟儿怎么会突然从一只变两只,还变成黑白双色。 狼与鸟儿们轮流“说话”,云好似终于听懂了,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呢喃出声:“石头和气息聚在一起反而会把那家伙吸引过来吗……” 她低头思索一会儿后方才收敛神情,朝狼与鸟儿们郑重颔首。 “就拜托你们了。” 话音方落,希尔巴还未能对她说出这番话感到奇怪,便觉一阵疾风扑面袭来,吹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再能睁眼时,眼前除了茂密的林木群丛外已不见狼群的踪影,鸟儿们也没了影,他甚至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或振翅声。 正当他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了神,手又被人拉起牵着前进,耳边还能听到云自顾自地说话。 “刚刚那些是追风狼,它们跑起来快如疾风,那身银蓝色毛皮让它们在夜风中奔跑时就像夜空的流星在山林间滑过,是群山的守卫。” 她用着稀松平常的口吻介绍方才那群美丽的生物,说完想了想还补上一句:“它们平时不轻易出现在普通人类面前的,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跟其他孩子炫耀。” 可是那只领头的狼,怎么看都不太像跑起来会有流星滑过的模样。 听到云的介绍,希尔巴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反驳。 不过看着云明亮锐利的眼神,他最后还是闭上嘴乖乖跟着走,只希望能赶紧下山,不要再遇上奇怪的事。 辽阔的天空仍不见一丝云彩,西行的太阳渐渐收敛势头,准备踏上归途,蔚蓝的一角正慢慢渲染出绚烂的暖橙色。 尚未步入七八月的酷暑时节,热辣的正午过后,随着时间分秒流逝,留下的是独属六月的暖中带凉,以及飘散在空气中的微微稻香。 命运的相逢 第215章 冒险征程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此刻的阿妮丝却只觉得空气好闷,好闷…… 阴沉得仿佛乌云聚拢,水气沉积,如前几日那般随时会下起午后雨。 屋内不时传出母亲的呜咽声,就是那阵不曾停歇的雷鸣暴雨,让人喘不过气。 她坐在村长家外的回廊上,小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望地发呆。 身后又一次传来细碎的低泣,像无形的手从后头揪着衣角,顺着背脊缓慢爬上身子。 雨水滑下,落至地面晕染消失,阿妮丝捂着耳朵,将自己缩成一团。 半个多小时前,上山多时的双亲与三名外来客回村,哥哥希尔巴不在其中,也没有看见那几名后来才进山的冒险者。 几人的状态不是很好,三位外来客看起来还好一些,只是衣着上有些破损,多少有点灰头土脸,阿妮丝的父母就比较狼狈了。 满头是血的父亲是被两名青年搀着下山的,阿妮丝看到时还差点吓哭,好在虽伤在脑袋,伤势却不算严重,只是皮肉伤。 据说上山不久后他们就遇上了山中的狼群,被追赶的途中父亲不慎跌破头当场昏过去。 饶是身经百战的佣兵,也不敢带着行动不便的伤者在陌生的地域随意行动,唯恐加重患者伤势,徒增危险。 别无他法之下,只能暂且先打道回府。 好在匆促返程时,正巧与上山的冒险者们碰个正着,彼此交换些情报,找人这等要紧的事才不算无人接手。 失踪的哥哥尚未归来,父亲受伤昏迷不醒,母亲始终掩面而泣。 不少村民们留了下来施予援手,妇女们在两个大人身边陪伴照顾,男人们则是在讨论着寻求其他援救的方法,有几位年事已高的长者则是拄着杖,聚在大厅聊起这桩奇怪的事。 总之,大家各忙各的,一时半刻竟无人想起这家还有个不过四岁的小女儿要照顾。 可怜的小阿妮丝神色茫然,双亲都在这里,独自回家也不是,可父母都是那般模样,待在房内也不合适,最后她只能呆坐在廊下,抱膝听着从屋内大厅传来的,村内那些长辈们的窃窃私语。 “以前从未听闻山上有魔兽出没……” “……定是在靠近神树的地方,老祖宗们不都说不要过界……” 老人们口中的神树,其实只是一棵被系上红绳的枯木,其用意是在告诫着上山的村民不可再往前行;也因伐木的村民日常上山走的山道,是先人所走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而这棵树的位置就在小径的尽头,再上去就无迹可寻。 老一辈的总是这般告诫晚辈们,一旦走过那棵树,越了那条界,就会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探险家一样,从此以后就只能在偌大的森林中不断徘徊,再也无法归来。 不归,不归…… 村内流传这是座一去就不会归的山。 只因古往今来,那些深入山中的探索者皆一去不归。 不归山之名,就是由此而来。 “欸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是不是山神显灵……” “呸呸呸!别胡说,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神明肯定有保庇……” “可是这山这么灵,去年那谁家的不就是丢了吗?不会真的……” 除了定期来访的流浪商人以及偶尔借宿的旅人外,朴实的小村庄内少有娱乐,平日最多就是八卦一下隔壁这家的熊孩子又上房揭瓦或是那家新过门的媳妇烧的哪些好菜。 这会儿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平时只能跟左邻右舍闲话家常的长辈们,聊得比年轻人谈情说爱还来得热烈。 忽然,模糊的余光瞥见了裤脚,来人在她身旁坐下。 紧接着,一股不轻也不重的力道覆上她的脑袋,温柔的轻拍。 说不上陌生的感觉。 擦擦眼泪转过头,一块眼熟的包装被递到她的眼前。 “大哥哥?” 戴着眼镜的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些安慰的话语,只是沉默地将巧克力举了举,示意她接过。 阿妮丝乖巧的接过,却没有马上拆开。 看到这块巧克力时,她第一时间想着的是等哥哥回来一起分享,毕竟希尔巴也很喜欢吃甜食,而村内没有这种小零食。 可下一秒,她又想起失踪的哥哥还在那座不会归来的山中,生死未卜,整个人顿时就像一朵耷了的小花,无精打采。 女孩垂首盯着手中逐渐模糊的巧克力,忽然哽噎地道:“……大哥哥,他们都说,进了不归山,就再也回不来……” 青年默默地望着她,厚重的镜片反着光,遮去了他的眼神。 “阿妮丝……阿妮丝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哥哥了……” 温热的液体倏然落下,滴在包装纸上。 啪嗒、啪嗒,一滴、两滴…… 望着女孩低头垂泪的模样,青年似心有不忍,蓦地长吁出声。 待他终于开口,诉说的却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听说……在很久以前,这座山顶上终年云雾缭绕,是因为它通往一个被人藏起来,如理想仙境般的美丽国度。” 正在抹眼泪的阿妮丝一听,手边的动作停了下来。 青年转而望向天空,眼镜倒映出西行的太阳,阳光已然收敛了锋芒,变得温和可亲,一如他那平淡却温柔低沈的语调。 “消息传来,许多人因此慕名前来,只为一探古老仙境是否为真。” 可是,要想找到隐藏在雾中的道路,需要历经千辛万苦,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是生命,也不一定能找到那条路。 山上的神灵不忍看到人们终其一生去追求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也不愿那片曾经的乐土被人打扰。 于是它向这个世界的最高神恳求,在不归山上设下复杂的结界,入山者一旦深入某处,就会像进入看不见的迷宫,只有回头的时候才能归来。 神灵如是说:“与其让他们真的入山还遇上生命危险,不如让他们在迷宫内知难而退,平安的归去是最好的。” 这就是不如归去的不归之山。 他伸手摸摸女孩的头,轻轻一笑,语气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一样。 “所以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正被什么人背在背上。 一个嗓音格外嘹亮的女声隐隐传来。 “因为想找森林之主的树所以跑去爬树,结果谁知道突然被袭击……” 因此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女声就毫不留情的吐槽:“你都长这么大了,难道就没长点记性,少招惹那些魔物?” 这个嗓音有点耳熟,而且听起来声音的主人离他很近…… “因为她是施瓦洛,云姐。” 有个平稳的男声叹着气,跟着加入她们的话,道:“她的字典里没有“不招惹魔兽”五个字。” 于是沉默片刻,第二个开口的那个女声又道:“那倒也是。” 命运的相逢 第216章 冒险征程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话音方落,周遭蓦地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像是没能冲上天的烟花陡然在身旁炸开。 似乎除了对话中的三个人外还有其他人,欢乐的笑声此起彼落,十分热闹。 希尔巴就是在这样喧闹嘈杂的交谈声,以及一阵不明显的安稳摇晃中悠悠转醒。 视野从昏暗到明亮,摇晃到清晰,色彩从模糊的色团、色块逐渐明确了轮廓。 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头相当醒目的桃色鬈发,还有随之而来的那股淡淡辛香……是云啊。 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云姐姐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像母亲做的荆芥汤。 睡眼惺忪的他思绪尚在一片混乱,想一些无聊琐事,就听到一个不同于前三位的声音传入耳边,惊喜的语调充满着活力:“啊,他醒了!” 他猛地一震,人算是彻底醒。 反射性地向声音源头看过去,就见一名灰头土脸,绑着栗色马尾的年轻女子正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在对方也是被人背着的情况下,这个画面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不过目光再稍稍下移,这位小姐姐其中一只脚并未穿鞋袜,脚踝肿得红亮实在难以忽视,他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痛爆,显然是无法靠自己行走。 他还记着在失去意识前,就是被这个人死死抱在怀里保护来着。 希尔巴收回目光,终于回想起自己睡着、噢不是,是昏过去前的遭遇。 他们俩小心翼翼的一路东躲西藏,最终,还是不慎跟那头恐怖的怪物正面相撞。 也不知那头庞然大物是何时,又为何能无声无息的抄到他们前面……总之,它就是那样像棵树似的杵在那儿,下山的路被它挡得严实,压根儿无法安静地穿过去。 好险云的那些同伴也在这时赶到,跟怪物发生一场惊人的战斗。 背着他的云问了一些问题,诸如“有哪里不舒服?”、“头会不会痛?”这类关切的话语,还不忘厉声制止旁边银灰短发的女性同伴。 后者正在质问绑着白头巾的同伴什么叫她的字典里没有“不招惹魔兽”。 实在很吵,但是感觉得出他们关系很好。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目光偷偷向旁边瞟去,那位马尾姐姐正在跟背她的黑发男子咬耳朵。 两人看起来格外亲密,让希尔巴想起妹妹阿妮丝也经常这样跟父母讲悄悄话。 听着几人互相闲聊吵嘴,在云不算宽厚的背上,希尔巴在安稳的摇晃中再度沉沉睡去。 再醒来人已经在家里了,手脚上的大小擦伤也被人细心包扎过。 因为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害得父亲受伤,以及跟妹妹吵架而被母亲好生训了一顿,还有直到仪式到来前都得关禁闭的惩罚。 而后,他才得知借宿的客人们在他们平安回村时就跟村长告辞离开了,以及那些冒险者会在村里暂留几天,直到他们同伴伤势好转些再返回城里。 要好好跟人家道谢。 这是母亲的叮嘱,但是他没想到会在村长家里抓到自家妹妹打扰别人休息。 他向云道谢时询问过了,那个栗色头发的姐姐名叫缇菈,在先前那场恶斗中为了保护自己严重扭伤脚踝。 对方很感谢希尔巴来看自己,也提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你会跑到山里面去?” 虽然包含母亲在内的大人们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但是缇菈却是一脸若有所思,没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在她垂眸沈思时,希尔巴仔细地观察对方。 昏迷前的最后印象,就是怪物执起断木砸向他们藏身的粗枝。 虽不知与怪物冲突的结果,既然他们几人还能这样说说笑笑的下山,危机大抵应是解除了。 对了,在此前还有一次,那头怪物大吼一声,刮起一阵强风将方圆几里的树木连根拔起,把所有人都吹飞了。 断枝残干铺天盖地朝他们两个而来,那个时候,他们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回想起那惊险的一瞬间,脑中蓦地闪过一抹灿金色的模糊影像—— 似是注意到视线,缇菈忽地抬眸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望着对方的双眸,希尔巴登时一愣。 在那阵诡谲的强风中,似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挡下了那些袭来的枝干,还有少女睁眼后发现他们俩安然无恙的不可置信。 记得那时缇菈的眸色,很像此刻她怀中那个奇妙的生物——听妹妹的说法,好像是叫水晶宝宝来着——分明是如太阳那般灿烂浓烈的鎏金,而非现在这种蜂蜜似晶莹剔透的琥珀色。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那个、我……” 尽管如此,这双眼曈依然十分漂亮。 被那对美丽的双眸看得双颊泛红,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就被人拎住后领不客气地提了起来。 耳边是缇菈叫唤对方时充满喜悦的嗓音:“零大哥!” 是那位跟缇菈关系很亲密的青年。 阿妮丝之前一直觉得借宿的那位眼镜哥哥很可怕,希尔巴倒觉得自己身后这个人才更恐怖,面色白得像老师口中的吸血鬼。 见两人有话要说,一被放下,他就赶紧脚不沾地的溜出房间。 听着房里缇菈被那个叫作零的人吐槽,他想了想,掏出那颗一直藏在怀中没被大人拿走的石头。 村内关于石头的传统,其实有很多,洗石仪式不过是其中一个。 另外还有一个习俗,是将择定好的石头放置于绣有图腾的锦囊中,赠与朋友或是即将远行的人。 如此一来,守护者就会护佑那个人平安。 这样一看,忽然觉得这石头的颜色,与缇菈那时的眸色还真是相似啊。 回去后请妈妈帮忙绣个锦囊吧。 回家的路上,希尔巴看着手中的石头,忽然涌出这样的想法。 什么图案适合呢……就守护者的法器好了。 然后,等到缇菈他们要回去的那天,再把装有石头的锦囊送给她,顺便把自己刚才没能说出来的话也告诉对方。 “那时候的你,眼睛很漂亮。” 就像阿妮丝转述的那个传说,不归山的存在其实不是诅咒,而是神明想守护那些探险者一样。 无论手中这颗石头,经过仪式后是否真有神力也好,是否真成为了“守护石”也罢…… 希望她的冒险之路上,能有神明护佑。 命运的相逢 第217章 形影不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咚!——咚!” 木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悠悠地回荡在寂静中。 太阳方落,月亮初升,星星睁眼。 柔和的弯月与闪烁的星点,点缀在展开的深蓝色天鹅绒上。 隐密在林野乡间的朴实小镇,艾迪尔镇里家家户户仍燃着一盏盏暖融融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犹如天上星子落入凡间,半隐在幽深的山林中。 这本该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 “咚!——咚!” 小镇里还留着打更的习俗,这会儿负责打更的大叔口中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手中一慢一快的连打三次木鼓,在安静的夜色中沈稳而响亮。 走过几户仍点着灯的住家,依稀能听得屋内的细碎耳语,他会喊得稍微大声一些,手里的敲响力道微微加重。 月明星稀,今夜是个好天气。打更人抬首瞥了眼夜幕,暗暗想道。 转过几个弯,踏上另一个街道,就像踏入不同的世界,温暖的灯火尽数归于暗处,仅有的光源,除了打更人别在腰上的灯笼外,便是遥挂于高空的皎月明星。 即使在黑夜中,借着皎洁的月光,也能看出周遭那些低矮的砖房明显破败不堪。 破损的窗棂张牙舞爪,腐朽的木门摇摇欲坠,在他经过时被微风带起,吱呀吱呀的摇晃起来。 “咚!——咚!” 这里是无人居住的区域,早已荒废数年。 之所以荒废得如此严重,与这个小镇人口严重流失有着密不可分的原因。 艾迪尔地处中央大陆正东部的偏乡地带,浅盆地形,四周树林环绕,并非什么商业要道、贸易枢纽,不说交通不便,再往东行便是连绵山峦。 终年云雾缭绕的高耸山脉后,是世人所知不可言说的异域禁地。 此地居民不算多也不算少,约莫百来人,但大多是中老年人,仍保有干活的力气,而没有年轻人闯荡的热情,孩子少,年轻的劳动力人口更是少。 除了从北方而来途经此地的南向商队以及四处流浪的旅行商外,这里的生活模式可说是完全的自给自足,居民生活朴实,镇上生活设施成熟,平日也没什么娱乐可言。 虽然有人是从出生至凋零都不曾离开故乡,也有的人是自外地而来落地生根,这两种情况皆是少数。 更多是年轻人离乡背井向西而去,有的人一去不归,有人则在外打拼十数年才告老还乡,在山明水秀的老乡颐养天年。 这才是多数艾迪尔镇的居民一生的写照。 总体而言,有着上百年历史被称作“理想之乡”的艾迪尔镇,建设上有小镇的规模,实则以人口来看更像个稍大的乡村。 因为人口迁移,所以在这个各种生活建设都规划得井井有条,仿佛棋盘稿纸似的小镇里,有一大区很明显是荒废无人居住的萧条景象,也是再自然不过。 尽管如此,这处白日里算是镇上孩子的游乐所,最适合玩捉迷藏,至于夜晚……嗯,年轻人的事,暂且不提。 所以,即便此地不住人,尽责的打更人也没绕过这区。 盖因近日夜晚并不安全。 “咚!——咚!” 镇上的凯丁祭司约莫半个多月前,到北方圣教会总部参加讲习,于前几日回来时,跟他的搭档玛雅祭司以及大长老阿妮亚提起南方流寇一事。 毕竟艾迪尔从百余年前建成开始,周边就没什么保护措施,最基本的木栅栏都没有,小镇完全是“赤裸裸”的状态与自然相互依存。 就连山里的魔兽都能随便跑进田地偷吃作物,甚至闯入镇里捣乱,好在都有及时发现制止,危险程度亦是村里的人和驻地祭司都能应付的范围。 “咚!——咚!” 现在是七月中,正值夏季最热的时节,即便入夜依然让人感到闷热烦躁,也仍能听见不曾间断的扰人蝉声。 暑气蒸腾的夏夜,打更人满身大汗涔涔而下,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忽有一阵捎带草木芬芳的微风迎面拂来,并未带去一身热意,反令他忽然打了个冷颤,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一停,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镇子最东边,邻近森林的边缘区域。 这里是小镇最早建成的部分,最古老的区域,房屋也不是水泥砖瓦而是纯木制,破败程度更加显眼。 就是不晓得为何有几尊明显非人型,大晚上的隐隐绰绰,看得极不真切,猛一看还真是怪恐怖。 还是赶快结束工作,早点回家歇息得好。这么想着,打更人擦擦汗水,打定主意能直视前方就绝不左顾右盼。 “咚!——咚!” 敲完木鼓正欲迈步时,他又迟疑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刚刚好像有点暗......?抱着这个疑惑,他回首望向那几尊异族外形的石像。 只见方才隐没在黑暗中的石像这会儿正沐浴在月下,竟不像数秒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反倒多了几分圣洁感。 看了一会儿,石像在月光下盈盈生辉,看得很是清楚。 大概刚才有云飘过挡了月光吧?真是自己吓自己……他摇摇头,收回目光,准备继续工作。 “咚!——咚!” 迎面而来的徐徐微风仍未止息,凉意打在肌肤上掀起一片战栗,耳畔依然能听见森林深处树叶摩挲,蝉嚣喧闹。 可才走了几步,他不知怎么心头一动,脚下一停,目光也顺势往下看去。 木鼓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好像变得寂静而黏稠,周遭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远离。 皎洁的月光下,压实的土地上,是一道道长短不一的漆黑影子。 有他自己的,有两侧石像的,还有…… 七条诡谲的漆黑影子。 细细长长,又弯弯曲曲。 看上去似树非树,又似人非人。 ……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物体才会有这样的形影。 他反射性地抬头时,身体早已不由自主地打颤。 下一秒,木鼓自汗湿的掌心滑下,落地砸出沉沉的声响,犹如来不及出口的呜咽。 “咚……” 站在两排老旧破败的木造矮房中间,玛雅瞪着面前的几尊石像,拧眉深思。 现在是晴朗的白日,天空蓝得清澈,纯净地容不下半朵浮云,热情的阳光当空而下,洒落在材质特殊的石雕上,散发出珍珠般莹润的淡淡光辉。 圣洁的如摆在祭坛的神像,玛雅一身滚着灰边的洁白长袍,站在它们面前,就仿佛正在向神虔诚祈祷的信徒—— 如果不看她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事实也相去不远,尽管这些雕像都不是她所侍奉的神,而是艾迪尔先民的雕像。 圣教会的祭司左看看,右瞧瞧,不时抬头望一眼天空,试图寻找什么。 如此大好的天气,两道柳眉间的丘壑没有豁然开朗,反倒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深刻。 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端倪,反倒把自己晒得昏头,玛雅揉揉太阳穴和眉心,开始扪心自问为啥要站在这里活受罪。 就在前夜,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宁静小镇发生一桩大事。 ——夜间巡守队的人在这片区域看见几道诡异的形影。 玛雅犹记得那一晚,夜深人静,她刚结束晚祷,头才堪堪沾枕,突然一声足以媲美男高音的尖叫声破窗而入,吓得她从床上弹起。 命运的相逢 第218章 形影不离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那一声中气十足,可谓惊天动地,响彻云霄,深夜的林中小镇霎时一片火通明,好不热闹。 这位倒霉的目击者是汉特,镇上为数不多的年轻猎人,平时白日他会和前辈们进山林打猎,晚上则加入夜间巡守队,与同伴轮流手持灯笼与击木分头巡视镇上每个区域。 那晚恰好轮到他值班,本来只是跟往常一样边打更边巡视自己负责的范围,谁知他不过一个晃眼,低头就看到跟前的地上多了几道影子,看起来很是古怪。 古怪是因为那些影子看上去似人又非人,细长而弯曲,更像是树影,可是没有突出的树枝,而且—— 这一区没有植树,地处小镇边缘却离森林仍有一小段距离,哪里来的树?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却吓得跌坐在地。 只因身旁几尊高高的石像上,无声无息地蹲踞着几个身影,一身黑斗篷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唯独遮脸的面具最显眼,那是他们在黑夜里唯一能辨识的部位——没有雕饰的面具白得发亮,仅双眼的位置挖出黑漆漆的孔洞。 而他们如虎视眈眈的大秃鹰,动作整齐划一地垂首,凝视着地上的汉特。 大半夜的,简直吓死人。 更别提下一秒,他们突然齐齐动了起来。 动起来就更恐怖了,只见几个人影缓缓直起身,如年迈的老人僵硬的活动四肢,卡卡的举动活像不熟悉身躯的提线木偶,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关节活动的喀喀响声。 可怜的汉特是彻底吓坏了,当场连滚带爬,拔腿就跑。 他不仅跑得飞快,一路上扯着嗓子放声尖叫,完成了独自一人把镇上所有人吵醒的“壮举”。 也就只有玛雅那位刚结束长途跋涉,还在倒时差的搭档睡得沉,出这么大的事,愣是没见他从房间出来。 直到翌日清晨祷告时间才见他睡眼惺忪地晃出房门,估计是全镇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怪事的人。 现在镇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议论纷纷,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有人担忧地问是不是有贼人闯入小镇,毕竟小镇外围可没有木栅、土墙这些东西保护。 也有人怀疑是不是哪几个小兔崽子在装神弄鬼,结果态度太凶反惹哭镇上的孩子们。 还有一个不知该说虔诚还是迷信的大婶异想天开,跟负责调查此事的二位祭司直道没准是先人显灵。 别听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凯丁那天带着几个镇民把这区每间房翻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士的影子。 ……总不能是闹鬼吧? 擦擦额上的汗水,玛雅的目光移向森林,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换个方向,带着镇上几名猎人入山调查,或许幕后之人藏在森林也说不定。 然而,她心中其实有个疑,一直不曾告诉他人。 “这样站在太阳底下晒着很容易中暑的喔,玛雅。” 一道沙哑苍老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回首一看,是镇上德高望重的大长老。 “阿妮亚婆婆,您怎么来了?” “可怜的汉特这两天晚上都睡不好,想着去采些草药,顺路过来看看。”老太太上下仔细打量她,了然道:“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是……非常抱歉。”一提到这件事,玛雅更加沮丧,道:“我的感知能力还是不够。” “这种事本应交由更加专业的人来处理,作为一名祭司,你的能力已经足够优秀了,毋需内疚。”阿妮亚轻拍玛雅的手背,态度和蔼地就像老人家对待金孙一样。 艾迪尔从建立之初没有镇长,主事者就是阿妮亚,她也是镇上最博学多闻的长者,是所有人的大家长。 关于这位大长老,镇上一直流传许多厉害的传闻: ——这点可信度挺高的,阿妮亚很高寿,连亲儿孙都无人知道她到底几岁。 听说阿妮亚婆婆拥有风之上神的最高加护,能从“风”中听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讯息。 ——这点玛雅无从证实,但她知道阿妮亚的本源属性是风,为这个传言增加可信度。 ——这点镇上老人都能证实,但小家伙内向不亲人,能力完全是个谜。 守护灵……是了,没错,就是这个,她疑惑的点就出在席拉身上。 艾迪尔那些没受过特别训练的镇民无法察觉,但是在圣教会工作的玛雅,对于某些无形的力量特别有感。 自回乡服务后,她一直能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守护这座小镇。 这种保护的力量只会是结界术,应该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久到能与自然相融合,故很难感应;当然,也可能是这个结界本身就很微弱的缘故。 也因为弱小,无法抵御外来入侵者,但至少能为施术者起到示警作用。 而这股力量的源头,就出在席拉身上。 守护灵自主人灵魂而生,因型态性质有不同的类型,其中精神体是最能与主人产生共鸣的类型。 换言之,如果那一夜真有贼人入侵,结界有所感应,席拉与阿妮亚应该会察觉才对。 玛雅嘴上问着阿妮亚是否需要陪同,内心却忽然涌起一股想问个清楚的冲动,一转念想又觉得不妥。 怎么说守护灵的存在都涉及一个人的灵魂层面,随意追问等同于要人家把自己的内心剖开。 这种强迫人讨论隐私的事,还是先缓缓。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未曾向阿妮亚证实,也不曾同任何人提起过。 思虑再三,玛雅决定既然没有头绪,不如眼下先陪着阿妮亚去采草药,等晚点凯丁回来一起整理现有线索,再来讨论一下这件事吧。 喀哒、喀哒、喀哒——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略显狭窄的石径上,几辆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进,几名穿着轻便武装的人走在车队四周护卫。 近几年,中央大陆上各大城镇、商业公会与圣教会致力于打造更加便利的交通链,造福人民、增加商机。 高耸难以横跨的山川以传送阵穿越,广袤开阔的平原则以火车代步。 这一努力主要在大陆的西南部地区得到很好的成效,于是各大城市间兴建车站与铁轨,位在枢要位置的城镇则设置传送阵。 但是那些如稀疏繁星般,散落于崎岖山区的乡村小镇,可就让这些大发明家们伤透脑筋。 固定传送阵是以无数繁复的术式构成,价格不菲又须专人定期养护,难以量产;而若兴建火车轨道,则会破坏自然生态,久了必定会有难以想象的天灾。 因此这些地方只能用传统的马车,甚至是人力徒步运送物资。 最惨的是还不一定能直线抵达,得绕路走上个十天半月才到得了。 喀哒、喀哒、喀哒—— 为首的那辆马车车车夫冷不防打了几个大呵欠,引来左右两旁护卫的注目。 只见老车夫似乎困倦至极,眼睛都快闭起来了,哈欠连连,手中缰绳却抖都没抖,马车仍准确地行驶在小径上,没半点偏移。 护卫们见状纷纷移开视线,继续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倒是坐在车夫副驾的查普曼立刻拉长脸。 “驾驶中您能专心点吗?” 他是这次商队出行的负责人,有义务确保他的货物能够安然抵达目的地。 虽然商队本业是古文物的买卖来着,但古文物也就那么多,所以有时也会接点不同类型的单或是与特定单位长期合作。 例如这次的委托就是他们长期承包的业务:每个月定期运送难以取得的医药物资到深山小镇。 这趟行程本来一直是由他们少当家负责,可不巧少当家恰好接到另一份重要委托需要亲自跑一趟,这件事就落在刚入行没几年的他身上。 商队本身规模就不大,同时跑个两三单自家的马车就全外派出去。 于是出行的车队连同护卫,都必须另外“招兵买马”,租借到的车辆居然还是一般载人用的。 要是不小心因此出了什么差池,之后北上会合时该怎么向少当家和稻荷前辈交代?查普曼只能将车辆两侧的门上锁,权当一层保护。 老车夫哈哈大笑几声,道:“这条路老头子都走了八百回不止,闭着眼睛都能到得了目的地,安啦!” 命运的相逢 第219章 形影不离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负责拉车的惊天马是为了载送货物而特意培育出来的新型魔兽,性情温驯; 与其名相反,是最不容易受到惊吓的驮兽。 因此,即使车夫笑得再大声,马儿们依然气定神闲,稳健走在小径上,反倒是走在四周的护卫定力不够,不时往他们的方向瞧,查普曼还看到有人差点原地跳起,明显受了惊。 车夫的不可置否及护卫的不专心,都让查普曼更不开心了,同时还有些惴惴不安。 喀哒、喀哒、喀哒——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去,斑驳的树影不再,茂密的树林顿时变得有些昏暗。 若非如此,商队平时合作的佣兵团也不会收到那边委托跑去协助抓捕流寇,害得刚接到这份差事的他,只能匆匆忙忙从佣兵公会另外招人来进行护卫工作。 受限预算问题只能雇用独行佣兵,但是瞧瞧这些人的年纪与自己相仿,顶多三十岁,都是些资历不高的年轻人。 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不成熟的自己一样。 “喔喔,这老头子听说过,是从西南那边来的逃亡海盗?” 查普曼摇摇头,却也无法给予确切的回答。 早前西南部的海域确实异常凶险,沿海的陆地到处都是占“地”为王的海盗,治安差到不用说渔民出海捕鱼,连出城都可能有生命危险,那段时间各城镇的边防安检做得可严了。 因为直到大概十二、十三年前,某些沿海大城镇终于联合起来,跟佣兵公会合作围剿不少海贼,治安才渐渐上升。 正惴惴不安着,马车却突然停下。 “什、怎么回事?” 查普曼一时不察,险些向前扑去,连忙抓住一旁的扶手,一边慌忙地问。 而从车夫反复下指令却不得响应的困惑模样,以及后面此起彼落相似的口令声来看,似乎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 拉车的马或点头吹气,或前肢刨地,一般而言,是马形魔兽在生气急躁时的行为。 “怪了怪了,老头子干这行四十多年,从没见惊天马有这种反应……” 沙沙、沙沙、沙沙—— 没了马蹄与车轮声,那一声声自林中频繁传来的摩挲声便格外响亮清晰,无风自动的林叶也显得无比诡异。 这回不等查普曼开口,几名护卫纷纷抽出了武器,齐齐向外警戒着伏在暗处的不速之客。 昏暗的茂密树林间,似有几道黑影窜动,夹杂着几道白芒一晃而过。 黑影停驻的那一瞬,查普曼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几张白色的……面具? 那些白芒似乎正是面具反射的光,他瞇起眼正欲细看,那些影子转眼间又不见踪影。 嗖——砰! 黑影消失的下一秒,一道诡谲光束蓦地袭来,打在车与车之间的地面,激起大量尘土碎石。 嗖——嗖——嗖—— 不待大伙儿反应,又是接连数道光束自树林深处袭来,有的同样打在地面扬起尘石,有的惊险擦过车厢。 整支车队霎时兵荒马乱,敌人始终不见真身,可那些古怪光束来势汹汹,难以预判下一波攻势从何而来。 几匹马儿受到惊吓,眼看随时会扬起前肢,那样的后果不是整辆车翻覆,便是车辆被拖着暴冲失控。 “防护!快跳上车开防护罩!”查普曼吓得闭眼抱头,在慌乱中大喊。 靠近护送目标张开防护罩,这是商队载送中遇袭时,初步对目标进行保护的标准流程。 护卫们赶紧跳上马车两侧,下一刻,几道蓝色的半圆薄膜若隐若现的浮现,将诡谲的光束隔绝在外。 嗖——砰! “驾、驾!” 心中大石还未下降,老车夫却在这时忽然甩动缰绳,催促马匹急速奔跑。 查普曼又差点被甩下车,他赶紧抓住旁边的扶手,在爆炸声中居然还能听到后面又是此起彼落的相似口令,显然后头几辆车的车夫也跟了上来。 “你在做什么!” 在扑面的强风以及光束打在防护罩上的爆炸声中,查普曼只能扯着嗓子大吼,旋即在剧烈颠簸中咬了舌头。 遇袭时贸然前进是一步险棋,潜伏在暗处敌人是否还留有后手不提,最常见的就是马车因驮兽的暴冲而失控翻覆,增加大量伤亡。 老车夫满头大汗地抓紧缰绳,手背额上青筋突起,显然控制马车不致失控耗去他全副心神。 他居然还能分神回答查普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越过前面的坡就是艾迪尔了,先赶紧靠近小镇想办法求援!” 忍着舌尖的剧痛,查普曼还想说什么,却也明白继续僵持在原地确实不妥,尤其是当他们人手不够,而敌人尚不知真身,拉锯战绝非上策。 “驾、驾——” 嗖——嗖——砰!砰! 两旁树影飞掠,在剧烈颠簸中,模糊成残影。 嗖——嗖——砰!砰! 正在进行例课的玛雅觉得很苦恼,非常的苦恼。 她苦恼的不是待会儿午餐该吃什么,也不是圣教会无趣的例行报告要写什么,而是近日来接连发生在艾迪尔的怪事。 那些诡异事件起先只是发生在镇上,自汉特大叔在那片荒区看见几个古怪的黑影后,隔没几天,又有夜间巡逻队的镇民看见了。 同样的白面具及黑长袍,转眼凭空消失。 因为前段时间的传言,起初大家以为是南方流寇跑进镇上,大张旗鼓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可疑人影,加之后来遇上那些诡影的镇民都没有任何大碍——除了受到莫大惊吓,必须到教堂祷告寻求心灵慰藉。 由于抓不到人,渐渐的,大伙儿的想法也就从“流寇闯进来”变成“有人恶作剧”,为此凯丁和一些镇民还特地找了镇上那些素来名声不佳老爱装神弄鬼的人好生敲打一番,为求保险,还在小镇附近做了一圈简易的木栅栏。 只剩凯丁不信邪,这段时间仍是早出晚归,从早忙到晚,到小镇郊外各处比较容易藏人的地方寻找线索,忙到眼下乌青愈来愈深。 尽管如此,玛雅的内心仍感到不安,她隐约觉得事情恐怕并不单纯。 不祥的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 数日前一个宁静的下午,镇口传来一阵骚动,一支没有标志的陌生商队狼狈地冲入小镇,引起不小的混乱。 经阿妮亚询问,才得知对方是定期来运送物资的四海商队成员,因故而临时雇佣租赁车辆与护卫。 奇怪的是,玛雅瞧着他们的车辆上皆有严重的损坏痕迹,人身上甚至还有几道伤口,都不似长途拔涉造成。 刚才冲入镇的那个架势又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的答案却引起另一波更大的骚动。 “车队在山丘的另一头被不明的黑影袭击了。” 才刚安下的心,又被猛力提起。 彼时凯丁仍在南边森林进行搜索,玛雅只得火速带上一些镇民,由商队的人领路到事发地查看。 只见现场像狂风过境似的,满地削断的树枝落叶,差点看不到路。 当然,找遍方圆几公尺的林子,也没找着半个可疑人影。 商队送完物资要回去复命,未多作停留,翌日上午便立刻返程。 离开时走的是北上的路,负责人称商队的少当家正好在那里的边境小镇办事,要前去会合。 走的时候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可此刻玛雅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 商队离开后的某天,她收到在北部教区服务的前辈来讯:““北斗七星的影子在艾迪尔现世”这个传言是真的吗?” 不止前辈,她那些在各乡镇服务的同期们也纷纷传讯“关心”,关心的内容都与前辈的那个问题大同小异。 明明她在每周例行会报中只提到镇上最近发生一些怪事,可每个人的话语都仿佛已经笃定那些黑影就是北斗七星……说到底,为啥会传出这种奇怪的流言啊? 肯定是镇上那些迷信又大嘴巴的大叔大婶嚼舌根,向商队的人说了艾迪尔的事,没准还加油添醋一番。 连奥尔瑟雅老师来信时,除了惯例问候阿妮亚外,还特地问她老家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老师身为教会最厉害的医者,经常在大陆四处巡游,行踪不定,所经之处往往是最偏乡之地;若是连她都听说,就表示谣言散布的范围已经相当广泛。 想到这,玛雅望着眼前祭坛上的九尊上神像,叹出今天第三十五次的气。 一旁专心合眸祷告的凯丁似乎终于听不下去,掀开眼皮平静道:“祈祷时一直叹气,神听到会难过的。” “可是传言愈传愈夸张,前辈昨日还跟我说有人看到七星之影,是不是那群家伙往西边移动了。” 而且不知为何,如今连镇上的人们也都在议论着此事,搞得人心惶惶,教堂的门坎都快被踏破了。 总得来说,名声褒贬不一,且从多方评价来看,这一组织的存在似乎对当世存有某种古怪的影响力。 不论哪个来历才是正确的,唯一已知的事实,就是这个团体早在大浩劫后就消声匿迹长达两百多年。 若那些奇怪的黑影真是那些人现世,那之后铁定会闹出比现在更大的骚动……玛雅猛地直起身,口中喃喃自语:“这样下去不行,我再去一次商队的出事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直到见她穿戴完毕,正要朝大门而去时,这位戴着细银框眼镜,精神有些不济的祭司才终于反应过来,表情顿时有些无奈。 “可是一会儿就是镇民的晨祷时间,最近人流变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可不瞎,这段时间搭挡眼镜下的黑眼圈愈发深沉,看起来正向着某种毛茸茸生物的方向演进。 命运的相逢 第220章 形影不离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起来马上就是季度考核了,刚好可以趁机检验一下那些孩子应对群众的能力,要想成为出众的祭司,可不能只会治愈法术呢!学会倾听信徒的心声,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 应该是因为最近频繁的早出晚归,太过操劳了吧?玛雅心里一边想着,嘴上一边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但是眼下对方的来历目的皆不明,你一个人只身前往……” 年轻的男祭司看上去还有些犹疑,玛雅又使劲拍拍搭挡的肩安慰道。 “放心,只是到西边镇外,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语毕,她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杵在原地,环抱紧自己的法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又长叹出声,神情比几分钟前更加忧心忡忡。 “如果……如果这回还是没有头绪。”抚摸着杖身,她沉着脸下结论:“我看就只能去信总部,请他们发布委托找专业的来了。” 除了不能轻易进入的东边森林外,整个艾迪尔对外有北西南三个出入口。教堂位在小镇东边,紧邻大长老的家,要想去西边的镇口,就得横穿整个小镇。 万幸他们祭司的例课时间都是清晨五六时,眼下时间还早,镇上出来活动的人寥寥无几。 芳龄不明的阿妮亚婆婆就是其一,玛雅在小广场的双子神像旁恰好碰上这位大长老,平时总与她形影不离的席拉却不在。 “阿妮亚婆——” 双子神像,佩戴面具的守护者与骷髅面貌的毁灭者,听闻祭司袍的原型就是出自前者的服饰,如洁白长袍、颈肩护巾等元素;作为其手足,毁灭者的衣饰也与其相仿,只是破烂了些。 彼时老太太正仰头凝视着这两尊神像,神情格外专注,仿佛透过它们在看着什么。 这算是老人家每日必做的例课,就像他们祭司的个人晨祷,玛雅不敢打扰她,连忙收声。 匆匆与老人错身而过,却又听得一道苍老和蔼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去小丘另一端时要小心,今天的风不太平静。” 猛不防被人道出目的地的玛雅震惊地回望,老太太仍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目光依旧停留在两尊神明身上。 但是大长老总是能够未卜先知,应该就是老一辈口中所谓“风的加护”带来的能力吧。 玛雅不作多想,而是道了声谢便继续赶往西边镇口。 后来,每当回想起那之后的事,她都会不由得感叹一句:大长老果真是料事如神。 小丘的另一头,那条绿荫下的小径被高大的树木包围,阳光仅能透过树冠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阴影。 本就甚少有人经过的地方,仍保持数十日前遇袭时的惨烈情况,满地的碎叶残枝。 停步伫立在这条满目创痍的林径中,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玛雅左右张望,试图找找有没有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地面还有四周树干,无不布满一道道可怕的切痕,还有无数穿心而过的孔洞,直径起码有一尺,像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猛力划上几刀再狠狠捅下,几乎快将整棵树彻底劈开洞穿,看着怪恐怖的。 而这样的力道若是落在人身上,只怕是会当场切个对穿,好一点的断手断脚,坏的就直接毙命。 商队的人说他们是被奇怪的光束袭击,威力堪比火药,确实能与树木上的痕迹对应。 只是有一点,玛雅感到不解。 商队遇袭的范围,太过广泛,且毫无规则可言。 而从这些痕迹来判断攻击的路径,仿佛有数十个个敌人从四面八方进行枪林弹雨般的偷袭。 直到商队穿过小丘,才没有继续追击。 “可是汉特大叔他们看到的人影,最多不过七个,这跟现场的情况说不通啊……” 莫非不是同一批人? 但是查普曼说的那些人,白面黑袍,奇怪诡异的形象与汉特他们形容的完全相符,很难不把两边联想到一起。 还有一点,也是玛雅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不攻击镇民,偏偏要去攻击商队? 奇怪的黑影最早是出现在镇上,却始终不曾有镇民出现伤亡。 与明显有武力护卫的商队相比,手无缚鸡之力又独自一人的镇民,明明才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难道是因为货物?” 比起落魄的偏乡小镇,携带大量珍稀之物的商队,的确很容易成为心怀不轨之人的目标。 所以商队出行经常会聘请佣兵公会的佣兵来保护货品,有一定规模的商团甚至还培养专属的护卫。 “或许敌人是知道有商队定期会运送货品到艾迪尔,提前来此埋伏也说不定?”初闻商队遇袭一事时,凯丁略一思索,提出了这样的解释。 那时刚从案发现场回来,心情还未平复的她没有多想,只觉得无比合理,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玛雅瞪着树上一处划痕,蹙着眉心喃喃自语。 忽有微风轻拂,抚过颊畔,捎来凉意,树叶摩挲,她不由得抬头望向郁郁葱葱的林叶。 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秋收的季节,这附近很快就会染上大片暖融融的金黄色。 到时满目的金色映着蔚蓝的天,一定会很好看……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清理满地的枯枝残叶吧。 不然下一支商队路过时,铁定会被眼前犹如天灾过境的场面吓到打道回府。玛雅想象那个画面,一边苦笑地摇着头,一边举起法杖准备施展法术的起手式。 刚开口欲吟诵咒文,余光猛不防瞥见一道阴影掠过林中。 她的心跳骤停一拍,立刻警觉地四处张望,却只见一片树木和青葱的叶子。 咻—— 一个细小的奇怪声响破空而来,祭司还没看清,身体先下意识一偏。 砰—— 一道白色的光弹就这么打在她的脚边,直将地面炸出一个洞,洞口不大,目测也就她一个拳头的大小。 “什么……!” 目睹那道白光落地炸裂的瞬间,她直觉这就是商队那天遇袭的情景。 但是,跟树上的那些痕迹相比,这个光束的威力似乎好像……玛雅分神去看身旁的树干。 下一秒,数日前的情景再现。 咻——咻——咻—— 接连十几道光束不约而同自四面八方的森林深处直射而来,大有将目标打成马蜂窝的势头。 一时间,伴着连绵的轰炸声,大量的漫天尘土碎石纷纷扬起。 “咳、咳咳——” 滚滚尘埃中,法杖散发着淡蓝光辉,在主人身上笼上一层水膜。 小小的结界挡去爆炸,却无法阻挡烟尘。 以袖掩住口鼻不断咳嗽,玛雅抹掉眼角的泪花,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的不专心,又庆幸自己的结界术施展得够快。 待尘烟慢慢散去,原本就满目疮痍的地方被炸得更惨不忍睹,空荡荡的小径上……视线变得清晰后,祭司蓦地瞠大双目。 一、二、三……七个。 七个穿着漆黑长袍的身影,就静静伫立在前方,与她不过几步之遥。 阳光下细碎尘埃飞舞,他们的黑袍闪着微弱的银光,每个人,仿佛来自远古的守护者。 双方离得格外近,细看便能发现黑袍上绣着银线,在胸前勾勒出斗勺的形状——就像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被这样的想法惊到,玛雅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面具上头,没有任何颜色,唯有眼目的位置镂空,再朴素不过。 可就是这样一副面具,不知怎么愈看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经常见过。 一股奇怪的氛围笼罩着这一刻。 黑袍人在安静中凝视着她,毫无声息,玛雅也屏气凝神回望,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还有呼喊的声音。 “玛雅!” “玛雅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老远就听到好大的动静、您无事吧?” 这些声音好生熟悉,她反射性转头,只见凯丁领着汉特大叔他们,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朝这里跑来。 再往前方一看,哪里还有人呢? 艾迪尔镇的人对着眼前比数日前更惨的现场瞋目结舌,旋即一边关心他们多灾多难的祭司大人,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喔,有个人除外。 “玛雅?”凯丁环顾四周,慢慢走到神情严肃的搭挡身边,试探性唤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看出玛雅正在认真思索的缘故,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询问发生何事的人。 “凯丁,写信加急寄去总部,请雅穆尔先生他们发布一则委托,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玛雅嘴上这么说着,目光仍直勾勾地望着几分钟前还有人影的位置。 戴眼镜的祭司眨了眨眼,又好似在意料之中,点头道:“我明白了,委托要发布给冒险者公会?” “或是佣兵,只要是擅长“调查”的人都可以。” “委托的主旨?” “北斗七星。”她终于收回视线,看向搭挡,“我们需要有人来调查下北斗七星是否真的现世。” 流言,从来都不是无风自起。 不久后,在遥远西方的爱普莉城,一名面容苍白的黑发男子摊开一卷羊皮纸,仔细浏览上头的内容。 随着目光的下移,脸上慵懒的神情微变,金红色的虹膜流溢出古怪的光彩。 收起羊皮纸后,他垂着眼沈吟半晌,方才起身走向窗边。 伸手轻敲玻璃,对着窝在窗台上小憩的黑色鸟儿道:“帮我通知明沂,他和诺亚他们要去的目的地,麻烦待会儿捎上我们一程。” 鸟儿歪歪头,祖母绿似的明亮绿目映出男子神色凝重的面容,微微颔首便振翅离去。 “出事了?”桌上圆滚滚的金色水晶球突然开口道,温和嗓音令人如沐春风,仔细看,上头还有一双鎏金似的大眼,这是一只水晶宝宝。 “……是啊,出大事了。”男子目送鸟儿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答道:“这个任务诺亚他们不能接,会引起怀疑的。” “原来如此。”水晶宝宝前后摇晃似是点头,“那要来一趟长期任务了呢!”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去通知那几个孩子。” 男子收好羊皮纸,带上水晶宝宝,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喊着外边的人:“葛瑞丝,我现在要过去龙腾酒馆,要一起走吗?” 异兽 第1章 异族学者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传说,第一位神祇自永恒的浑沌中诞生;其后,这位神祇又诞下另外九位,司掌不同元素的神祇。 他们是所有一切的根源,后世的人称之为“十大上神”,居住于名为“伊甸”的乐园。 在永无止尽的虚无之中,神祇先后创造了六大族:万物的根源“兽”,精神力强大的“灵”与强悍肉体的“龙”,自前三者衍生出的“妖”,诞生于黑暗的“魔”以及拥有无限可能的“人”。 迪芙兰特,神所钟爱之地,这里是与伊甸相接着,是六大族共同和平生活的乐土,也是与神族连接的桥梁。 曾经是……直到不安、纷乱与冲突不断爆发,井水不犯河水的七界出现,终结了一切。 迪芙兰特上,史册有纪录的时期分为四期:异种族生活的远古时期(没有确切的时间记录)、人族出现的上古时期、有着五千年辉煌历史的皇灵历时期,以及如今的新历时期。 其中,上古时期仅纪录着少数几个重大事件及后世的推测。 皇灵历时期的历史基本被一一记载着,此时期与神族的关联依旧紧密似乎是产生无数辉煌事迹的缘由,可惜有无数数据因大浩劫而严重损失。 最后的新历时期,因为是现在进行式,故记载最为详细。 上古中期,兽族为了避免与异族通婚导致失去自我文化与传统,而开始与拥有相同根源的人族通婚,以至于纯粹的血脉在上古末期几乎消失无踪,仅留下少少的数量。 在此之后,人族在上古后期开始出现。 上古时期末期,来自魔界的魔族在当时的魔王带领下穿过结界,攻打迪芙兰特,大大小小的战争长达数年,后因前魔王的死、新魔王上任而终结。 因战争终结的翌年,为皇灵历时期元年,故此战役被后世称作“世纪战争”。 经此一战,仅剩的兽族正式灭绝,取而代之的,是拥有魔族血统的“魔兽”。 几千年后的皇灵历后期,是一切蓬勃发展的时期;同时,人类开始着手研究“基因改组复原”。 以早期的魔兽为样本,加入不同种族的基因,除了原先的魔族,透过人族、精灵族甚至是龙族来弥补基因缺陷,最终成功复制出拥有上古兽族血统的复制品。 不幸的是,复制品因为魔族的基因开始学会自我完善。 其中以魔族的“地狱三头犬”结合受兽族基因所创造出来的“魔犬”,在皇灵历4992年,与其他众多的复制品同时失控、逃跑,造成难以抹灭的重大伤亡。 于是,人类制定了“野兽扑杀计划”,并联合成立专门的特殊武装部队。 最后于皇灵历5002年,以特殊武装部队全灭以及最后一头魔物死亡为代价,名为“野兽扑杀计划”的战争终于结束,仅留下少数的复制魔兽存于大自然中。 十年后,第三次大地震发生,皇灵历时期结束,世界进入新历时期,后世的学者将这场大地震,称为“大浩劫”。 这场仿佛神降下的严重天灾,造成迪芙兰特上唯一的大陆分裂成五块大陆,世界各地经历了无数重大变革,皇灵历时期的诸多历史文献、研究纪录也在此期间遗失。 因此,新历时期出现了许多研究学者,醉心历史、生物、神话等各个领域,致力于重现皇灵历的辉煌时期。 秋高气爽的日子,繁华的大城镇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喧嚣声填满了凉爽的空气。 沿着宽阔水道的两侧所铺设的红砖街道上,分别栽种着一整排的茂密大树,枝叶繁盛、璀璨如锦,被底下清澈透明的水面完美再现一幅水中世界。 树上那一朵朵灿烂的红花,与温馨的米白色墙壁、赏心悦目的翡翠屋顶相互交织,与绛红色的砖道相辅相成,而树下各色的百花齐放,鲜艳的色彩,鼻间萦绕着甜而不腻的芬芳,这整幅画面犹如童话中的玩具世界那般绚烂夺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明明是秋季的九月,微风偶尔捎来的寒意轻拂过面颊,沁人心脾。 可眼前这副春意盎然的景致,却与万物复苏的春天无异。 来自东南方的秋风在红砖街道上欢快地奔跑、打转着,灵巧的窜过了街边,绕过了街角,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留所经之处,大片大片烧得火红的花瓣纷纷飘落,犹如烟花绽放后遗落于残风中的点点星火,偶有几片落在了水面,随波而流,与蔚蓝的天空倒影相互辉映。 这里是撒库拉城,别名“樱花城”。 和北、西、南三块大陆上,王国强权、多足鼎立的局面不同,中央大陆以独立的大型城市居多,仅有少数如人类建立的萨芙特王国、杰斯提斯王国,以及精灵建立的菲雅利王国等王权。 因为这片大陆是曾经的圣域,与消失的神族有密切关联,加之现今迪芙兰特的异种族们几乎定居于此,因此拥有众多历史悠久的异族文化,在某些城镇也能看见多采多姿的风俗民情。 倘若随意的走在路上,看到偶尔擦肩而过的路人们,背部长着翅膀的、头上有一对看起来毛茸茸的兽耳,或是不像人类会有的尖耳朵之类的,都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画面。 撒库拉城,位于中央大陆的西南部,萨芙特王国境内的三座大城之一,以研究并培育新品种的樱花远近驰名,在中央大陆上属于国际型的大规模城市。 它研发出的樱花种类繁多,如四季都会开花的四季樱、冬天盛开的雪樱,还有在他们正上方,偶尔如雨点洒落,有着如枫叶般温暖色调的夕樱。 由于此处一年四季皆绽放着各色种类的樱花,城内的景致看起来一年四季都是暖春,以及定期于三月、九月举办盛大的樱花祭,是该城最大的两个特色,这也是“樱花城”的由来。 同时这个秋季举办的樱花祭,也是撒库拉城近日以来,涌入大量旅人游客的主要原因。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各自怀抱着不同的目的,穿越城门进入此地,有的只是单纯路经此处的旅人,有的是为了赏樱而携家带眷的游客——当然,也有大老远地跑来的人,是为取得仅在此处研发并栽种的新品种樱花,这类人通常是生态学家、植物学者。 在这群攘来熙往的人之中,有两名年轻男女信步而行,与那些时不时停留在街边土产店的游客、急匆匆寻找下榻旅馆的旅人不同,步伐悠闲却毫无迟疑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两人的年纪不大,目测约莫二十出头。 个头略高一些的男生有一头墨色短发和一双温和圆润的墨瞳,普通穿着,过长的额发甚至盖到眼睛,长相平凡,唯独在脑袋上系着白色头巾有些突兀外。第一眼看过去,除了“干净整齐”与“文静内敛”可以形容他之外,没其他特别出彩的地方,堪称是平凡中的平凡。 走在他身侧的女子却是恰恰好相反。 穿着裸露得恰到好处的短版上衣及超短热裤,傲人的上围与纤细的小蛮腰勾勒出高挑纤细的窈窕身材,不同于一般女性喜爱的白皙肌肤,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衬托着俏丽的白色短发朝气十足,更显得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有种凛然的气质。 这样奇特的极端组合,引得不少擦肩而过的路人回头多看几眼,却没人敢上前随意搭讪,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几公尺无人敢靠近。 因为……每个经过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令人不敢随意靠近。 那名青年面带无奈,嘴角扬着浅浅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眸借着长浏海的掩护,肆意地打量四周,掠过街边那些卖力吆喝的摊贩以及挤满顾客的土产店家,扫过惹眼的花花草草以及来来往往的路人。 最后,眼角余光瞄向身旁那人略微紧绷的侧颜,半晌,他缓缓地长吁一口气,表情变得更加无奈,轻声询问自己的同伴。 “我们都到这了,还在生气?” 乍听之下很像一对小两口吵架后,男的正在哄着赌气的女方,一旁错身而过的人听到男生这句好声好气的话,不禁这样暗自猜测着,愈想愈觉得自己这想法很正确,这两个年轻人定是一对情侣。 他们这样想着就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继续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没能听到接下去女方的抱怨。 “那是当然,猛玛猿的研究才到一半,我正在兴头上呢,突然被迫中断谁会有好脸色啊!”脆生生的语气中,藏不住满溢而出的怨念。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如鸟鸣般清脆嘹亮,只是这番抱怨的话藏不住满溢而出的怨气,青年总觉得同伴身上的怨念好像快具现化为实体,于是再次长叹一口气,继续好声安慰……或者说试图跟她讲道理。 “那也没办法啊,我们之前就已经答应云姐,总不能反悔吧?想想云姐发现我们没做这件事会怎样生气吧!再说你天天关在研究室,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喔!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很好,长期闷在地下室——” 青年巴拉巴拉不间歇地说完一大串话,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些话说服力不足,又补充道:“再说这里和爱普莉城也没隔多远,运气好的话我们下午就能回去了。” 就像大多数的进城者一样,他们二人来到撒库拉城,自然是身负某项重责大任。 异兽 第2章 异族学者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是……”女子怕极了他的长篇大论,不管是假设论还是健康理论都怕,也很清楚他口中的那些“后果”。 这样的几句话如金钟罩似的紧紧扣了下来,生生堵得女子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自知理亏的继续嘟嚷,惋惜着自己做到一半被迫暂停的研究。 他们俩是某个冒险团的成员,为了给目前人在大陆东边某一座小镇进行任务的后辈入团后第一个生日惊喜,他们一群人决定偷偷在庆生会上准备对方喜欢的甜点。 因此两人被分配的任务,是购买一种很特别的樱花的果实。 那是中央大陆特有的野生种樱花,目前已知最大的产地是在撒库拉城,城镇附近的森林中有该种樱花的专门植栽场。 它四季开花,整株包含花、茎、叶皆是恋爱般的粉嫩颜色,唯独花瓣的颜色由外至中心逐渐转淡,最终收束成纯白花蕊,散发一股玫瑰相似的淡淡香气,在阳光下闪烁着矿石独有的晶莹色泽。 至于结出的果实,其形状、色泽皆与红豆相仿,比红豆看上去更为明亮,犹如亮丽的玫瑰红,味道酸酸甜甜的,经常被用来制成点心或是饮品。 该花名为“瑰石樱”。 像是被这些话说服,女子突然沉默不再说话,当青年以为她终于消停一会儿时,对方又冷不防地开口:“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回花海村呢?” 他们的家乡“花海村”,在整座中央大陆的西方偏南一点的位置,森林环绕,西北依傍高山。 “村子离这里很远欸!三百多公里,”他听到同伴近乎碎碎念的话语,顿时更加无奈,仍好声好气地解释:“相较之下,跟爱普莉城只有八十几公里的撒库拉城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女子这回是真的安静,明显开始同他置气。 但经她一说,他倒是记起自己家乡的确有瑰石樱这一事,不过知情者并不多,连同他在内知道的人只有三个人。 记得那是发生在他九岁那年夏天…… …… 迪芙兰特的中央大陆,位处整个世界的中心地带,在这里除了人类以外,还居住着如龙、精灵、妖精等各式各样名为异种族的存在。同时,也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城镇乡村座落在这片宽阔的大陆,如星罗棋布。 到了每年的三、四月,随着暖春的脚步施施而来,此处便会盛开五颜六色的花海,本是一片翠绿的森林也将染上绚丽的色彩,随着一阵清风悄声无息地穿过,五彩缤纷的花雨纷纷落下,为该村最绚烂美丽的一道春日景色。 如此艳丽的美景,村子因此得名,其东南二边的森林则被称作“花海之森”。向着东方穿越森林,走上二十公里,往南便是萨芙特王国的国境,向北越过连绵山峰则是杰斯提斯王国。 以村庄广场为中心,附近环绕着几间店铺与一家小客栈,再外圈则是居民,十几户民房都是带有院落的瓦房。此地部分居民的工作多是以花草的种植居多,少数则是远赴外地工作,是以家家户户都有各自的花卉培育房,根据四季变化培育适宜的花卉。 这些花农们细心培育并繁殖出新品种的花,偶尔也会尝试栽种一些新种的草木,待这些花木成熟后便小心移植至预备好的花盆,运送至花海之森外的城镇市集贩卖。 也因着村里一年四季都能栽种各种不同的花卉,所以也不愁遇到严冬时没有收入来源——虽然中央大陆的四季并不明显,但总是会有那么几天异常寒冷或是炎热的日子。 现在正值炎炎夏季,在这个五脏俱全的村庄里,炎热得仿佛在蒸腾的大地上,有枝叶繁盛的雄伟大树,多采多姿的娇弱花儿,潺潺而流的清澈小溪,随风摇曳的嫩绿青草。 这样的景色虽比春天时的盛况逊色许多,却是处处都在彰显着自然的蓬勃生机。 花海村的小孩平日除了帮大人们照料那些小花小草之外,闲暇时间最喜欢做的,便是往东边或南边的森林深处钻,在一片繁茂的树林中四处寻宝。 有时是爬上大树掏鸟蛋,有时是踩着小溪捉鱼,有的时候,还会发现少见的新品种植物。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 夏日的午后阳光依旧耀眼刺目,暖金色的光芒夹带着细小的尘埃,踏着轻快无声的步伐,钻出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悄悄溜进这座小小的村庄。 它愉悦地走在尘土轻扬的小路,穿过村庄中央的小广场,与几个在广场上玩鬼抓人的孩子擦肩而过,经过一户户有独立大院落的砖瓦房,最后来到村子最西端的一户人家墙边,毫不犹豫地轻松越过三尺高的红砖墙,在宽敞的院中一蹦一跳,穿越在风中悠扬飞舞的衣物,以优雅的姿态跳过了木制的格子窗。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窝在窗边偌大的椅子上,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津津有味,也不恼这不速之客的打扰,阳光轻轻抚过那张稚嫩的小脸,为这张可爱的脸蛋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 正要去前院收衣服的奶奶抱着竹篮经过,恰好瞧见自家的乖孙整张小脸都快埋进书里,对此她不免在心里叹了声气。 “塞弗,你不出去玩吗?”想了想觉得还是姑且问一声,即便她大概能猜到孙子的回答,再怎么说这也算是每日的“例行公事”,而且每次结果都是一样…… 男孩闻言抬头看去,掩在长长浏海下的大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试图理解奶奶的问题是什么意思。过了几秒后,他才瞅了眼窗外被太阳晒得金光闪闪的院子,小幅度地摇摇头当作回答。 好吧,不出意料的反应,就连回答的方式都是这样一尘不变,没有任何一点新意。奶奶望着重新埋首书中的孙子再次小声叹息,兀自摇摇头推门出去收衣服。 只是衣服收着收着,手上机械性的做事,闲来无事的脑袋便开始就孙子刚才的反应深入思索起来。 宝贝金孙乖巧是乖巧,却太安静太害羞了点,明明村里同龄的孩子也没几个,这孩子却愣是一个玩得来的小同伴都没有……现在想来,好像从他六岁后就甚少看见他和其他孩子一道出去玩,几乎都是窝在家看书,这让她这个做祖母的多少有点担心。 想她还未到天命之年,却已愁得一头乌发大半染上霜雪,没想到竟然不是因为自己那个自小调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长大后也不省心的儿子,而是这个乖巧聪明还从不闯祸闹事的小孙子。 异兽 第3章 异族学者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件事在别的城市或许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可放到花海村却是一件极其难得的大事。 毕竟花海村是那种谁家孩子今天摔跤跌了个狗吃屎或是哪家的人,不出一个小时便全村皆知的小地方,不仅腹地小,位置还偏僻,谁会想来这种地方住? 这一家三口的到来,自然引来全村人的好奇与关注。 村民们皆是心地纯朴的好人家,但是花海村偏乡小地,乐趣不多,日常的休闲娱乐不是谁家的八卦就是大城里的八卦,偶尔也会有经过村庄的吟游诗人、杂耍艺人或是三三两两的行走商贩,但是平常还是聊八卦居多。 一群村民见夫妻俩年轻,举手投足俱是一种贵不可攀的气质,各自暗地揣测是不是哪个大城市的小两口暗结珠胎后私奔来此,还是哪个国家贵族子弟来他们这种乡间度假,一时间全村议论纷纷。 没有恶意,有的只是纯粹的好奇,毕竟前面也说了,穷乡僻壤没什么太多玩乐解闷的有趣事物,只能互相唠叨闲扯。 后来又见新邻居似乎对如何整修已经破败不堪的旧屋颇为苦恼,向来热情好客的他们也停了闲话,自动自发上去帮把手,原先被村中小孩当成探险的屋子不出几天便焕然一新。 前几日新屋刚落成,那对夫妇便带着小女儿以及家乡的礼物挨家挨户全拜访了遍,上午去村子这头,下午去村子另一头;待来到他们家时,已是前天下午的事,一家三口穿着一模一样的深蓝色服饰,长袍宽袖,看起来很有传统大族的气派。 当时自家孙子的反应……打过招呼后就一声不吭的窝回自己房里看书,直到人家临走之前才将人拉出来一同送客,因为是被祖父严厉训斥一顿才出的房门,所以塞弗当时是红着眼睛躲在父母身后同人道别。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喜欢跟其他小孩玩耍,宁愿自己一个人窝在家看书。 至于爱看书这点,约莫是受了他父母的工作影响。 希斯托里家一家五口人,两老在家从事花卉栽种,唯一的儿子是考古学家,媳妇则是历史学者,经常不在家的二人都是从事历史考古相关的职业,所以除了花木植栽,家中最多的就是历史神话或是山水游记的书籍。 奶奶一边手脚麻利将晒得暖呼呼的衣物塞进竹篮,一边想着想着,便开始反思是否是他和老伴的教养方式出了问题。 毕竟在圣教会工作的儿子媳妇工作只有“繁重”两个字足以形容,有时是写书有时是要实地考察,一连几日不在家已是家常便饭,有时一二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态,因此宝贝金孙多是由他们做祖父母的来照料;但是说来惭愧,他们俩平日也挺忙碌的。 青梅竹马的老伴成天窝在花房,打小就是个严肃古板的性子,为人沉默寡言,总是板着张脸不喜形于色,对孙子疼爱归疼爱,却不溢于言表,传统的大男人;至于自己则是整天忙上忙下的打理整个家,偶尔得空也是去花房给老伴搭把手,基本上忙得就像一颗转不停的陀螺,只能将孙子放在看得到的位置自己一个人玩。 指不定是他们哪里有疏漏,才导致宝贝孙儿如今变成这副不爱与人交流的样子。 但是站在那里想了老半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论哪里都是错,再仔细一想,感觉又好像都没错。这样反反复覆的,老人家越想越是苦恼,眉头也愈拧愈紧,一脸苦大仇深,心里有一事,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真是愈想愈愁,思绪越来越混乱,除了叹气就只是叹气,她蹲下身正准备把收好的衣服抱回屋时,刚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明亮有神,不似普通人会有的银灰色大眼睛,吓得她“啊”的一声,手中的篮子没拿好落在地上,掉出几件衣物,差点当场心脏病发闪到腰。 惊魂未定的老人家忙不迭地轻拍胸口,感觉心跳逐渐平稳后才定睛一看,那双眼睛的主人就蹲在自己面前,好奇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年纪,生的玉雪可爱,让她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她穿着略显宽松的深蓝衣物,像是一种传统服饰,这颜色衬得她肤色雪白,背上背了一个有翅膀装饰的浅蓝色小背包,正眨巴着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 比起老人家失去活力的发色,小姑娘那头看上更富有光泽的银白短发被剪成了个妹妹头,俏皮的搭在她的脑袋上,稚嫩的小脸蛋还残留着可爱的婴儿肥。 她的五官相当精致,莹白的肌肤嫩的像掐得出水来,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头、菱形的嘴唇,长而翘的睫毛下是一对大大的眼睛,圆滚滚的,银中带着灰的美丽瞳色,放在中央大陆这个种族织锦之地也是极其少见。 这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就像是盛着黑珍珠的水银,闪着粼粼波光,连带着长长的睫毛扑楞扑楞地像蝴蝶振翅一样,如此天真可爱的模样,令人看了不禁心生喜爱之情。 老太太记性好,脑筋也转得快,加之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不论质料还是款式都甚是少见,很快便想起她不就是新邻居家的孩子,前日还跟着父母来打过招呼。 “午安啊,我记得你是……” 她停顿了几秒,脑海中快速掠过那对夫妻介绍时说的一串话,从中撷取出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后笑咪咪的说:“你是雅拉,对吧?” 脆生生的稚嫩嗓音让人听着觉得有朝气,仿佛鸟儿振翅时所刮起的微风,在心中轻轻一扫,带去了所有阴霾,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辉,看了叫人不禁心生喜爱之情。 这女娃娃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活力十足、精力充沛的模样,跟自家孙子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她到现在还记着这孩子在同塞弗打招呼的时候,一副异常兴奋的样子,仿佛恨不得扑上来直接熊抱一番以表示自己的热情。 好在当时她妈妈早有预料似的,大手迅速一伸紧紧抓着女儿的后襟才没让她得逞。 尽管如此,塞弗仍被她过于热情的行为吓着了,打完招呼后立刻窝回房间再不出来,直到被他爷爷像拎小狗似的提着后领出来,彼时小女孩还被他妈妈捉着后领,那幅可爱逗趣的画面光是回想就让人想发笑。 “雅拉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奶奶大致看了下四周,确认了附近没有别人,真的只有女孩一个人。 异兽 第4章 异族学者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奶奶闻言心中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对方口中提到的“克莱儿”正是她媳妇的名字。 于是她接着问了小女孩几个问题,语气和蔼的循循善诱,在女孩有点无厘头的跳跃式回答中东拼西凑才终于了解事情的原委。 雅拉父母的职业是研究异种族的生物学家,出门在外四五天不归是常有的事,这个情形倒跟他们家有点像;不同的是他们是一家三口,没有长辈帮忙带孩子。 因此夫妻外出工作时,通常会留下一人在家陪伴年仅七岁的女儿,毕竟工作再怎么重要,也不能放年幼的女儿一个人在家。 塞弗那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的父母似乎在这一两日接了新委托,要撰写一本跟异种族文化有关的历史书册,结果是在收集资料的环节出了点问题,极需具有相关经验的新邻居帮忙。 好巧不巧,雅拉的父亲今日一大早便出门工作,联系不上,家里只剩雅拉和她妈妈,因此塞弗的妈妈便提议让小雅拉到自己家,公公与婆婆都在,且两家的孩子年龄相近,正好可以做玩伴。 ……已经忙昏头的克莱儿大概是忘记了她的宝贝儿子喜静,而且似乎还很怕这个同龄的新邻居。 奶奶瞅了眼女孩那张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却依然写着“我很兴奋”的小脸,再想想自家孙子几乎埋在书本里的脸,心里头有点无奈。 即使如此,她还是让雅拉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一块儿进屋。 尽管这么做似乎有点对不起塞弗,毕竟一个宁静的下午大概就这样子没了……但是家里确实有点安静过头,一点欢笑声都没有,屋内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空虚感,那些悬浮在阳光中的尘埃全是寂静的代名词。 老人家再怎么忙碌也还是希望在辛苦工作后的晚上,能听到家里多一些笑声,而不是听着外头入夜后依旧响个没完没了的蝉声。 男孩望着眼前那张甜美的笑颜,浓密的浏海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久久不能言语。 不是因为太好看,而是因为太突然。 小塞弗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女生究竟是打哪冒出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手里的书刚被抽走,他当下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抬头就看见这么一张放大的脸。 吓得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瞪大双眼一脸惊恐地呆望着对方……藏在背后的自己的书,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小偷”两个字,一时半会却没认出这个小偷是谁。 看了老半天眼睛开始发酸,对方似乎也没有把书还给他的打算,塞弗转而看向奶奶,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小狗。不料后者像是没接收到自家孙子的求助讯号,反倒乐呵呵的笑瞇了眼。 见奶奶不帮他反而在那边笑呵呵的,塞弗的表情看上去犹如天打雷劈,顿时更加委屈了。 雅拉半个身子趴在他腿上,份量不轻,压得他双腿又疼又麻,偏偏女孩笑完之后就用一张无比专注的表情一直看着他,把他的脸都看红了也不肯移开视线。 奶奶见状觉得非常有趣,很想去叫老伴来看看这么逗趣的画面,但是看小孙子涨红着脸,眼里涌上了泪花,大有只要她一转身就要嚎啕大哭的危险趋势,连忙忍住笑意将压在他腿上的小胖墩抱起,还不忘好声好气地哄着。 “哎呀!不哭不哭,塞弗你快看这是谁,她是施瓦洛叔叔的女儿小雅拉喔!你前天不是还见过她吗!”她一边替明显没想起人家姑娘是谁的小孙子介绍,一边忙不迭让雅拉把书还他。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这样做,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家孙儿的性格,绝对会在拿到书的那一瞬间溜个没影。 这不,小家伙刚拿回他心爱的书,下一秒果然跳下椅子撒开小腿就想往房间跑,被奶奶眼捷手快地揪住后领。 塞弗虽然快要满十岁,可这体重却比七岁的雅拉还轻上许多,个头也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一些,此刻他就像只毛没长齐的小鸡一样被奶奶拎了起来,小脚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使劲地蹬了半天就是碰不着地。 他仰头看去,就见奶奶微微板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塞弗,你的礼貌呢,看到客人要说什么。”老太太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这样说道,语气听上去虽依旧温和平稳,可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却隐隐透着严厉。 男孩一向害怕自己爷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也害怕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奶奶的脸上忽然没了笑容,那看起来跟爷爷很像,于是这会儿他瑟缩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嘴唇蠕动了许久,就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嗯?”奶奶轻哼了一声,虽然将他放了下来却没放开领子,一副他若是不开口就不会放他离开的样子。 “……你、你好……”男孩嘴巴开开合合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还口吃,听上去就像舌头打了结似的不利索。 且这细小的嗓音弱得就跟奶猫的呜咽声差不多,甫出口随即飘散于空气中,一晃神很容易被忽略,也是奶奶跟雅拉恰好离得近,才得以将这结结巴巴又短促的招呼收进耳里。 能让他在外人面前开口已是极不容易的事,再逼下去就适得其反,老人家十分满意地点头,决定见好就收不再刁难他(老太太显然一点都不觉得要孙子跟人家打招呼算是刁难)。 ——只不过她的手仍然抓着宝贝金孙的后领,没有放开的打算。 原以为终于可以回房间继续看书的塞弗刚松了一口气,直到感觉自己一双短腿蹬了好一会儿总是碰不着地,这才发觉自己依然动弹不得,只得回望着奶奶,瞠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困惑。 奶奶瞅着两个小家伙,不顾孙子像条毛毛虫扭动身子想挣脱桎梏的举动,她摸了摸雅拉的小脑袋,神情愈发慈祥,塞弗看得不明所以,身体却下意识打了个颤。 “你们瞧,外边天气这么的好,待在家里多可惜啊。”她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用近似唱诗的口吻说着今天天气多好可以做些什么、不出去会有什么损失云云。 可惜在她手下扭着身子却一直无法重获自由的塞弗只是撇撇嘴,整张小脸皱在一起,压根没心情去在意今天是太阳公公出来露脸还是乌云姐姐在哭泣。 最终,奶奶笑容可掬,满目慈爱地凝视着两人,语气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对塞弗来说却宛如下达审判的最后裁决。 “雅拉刚搬到花海村没多久,一定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塞弗就带她去村庄附近绕绕吧,记得不要跑进山里去喔。” 一旁的雅拉倒是没注意他低落的情绪,而是抓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地东问西问,一会儿指着那棵树问这是什么树,下一刻又指着路旁的小花问这是什么花,嘴里连珠炮似的丢出数十来个问题还不带重复的,活脱脱就是一个会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异兽 第5章 异族学者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真不知道她脑袋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问题……神情苦闷的塞弗老不大高兴地想着,随后又惦记起他没看完的那本书。 愈想愈是难过……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猛地拉扯,那股力量大到有那么一瞬间衣袖似乎发出“刷”的撕裂声,传入塞弗耳中他的脸色瞬间铁青,以为自己的袖子要裂了。 想到这他不禁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嗯,很好,没破,安心之余再顺着那只拽着他袖子的小胖手看了过去,发现女孩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而是目不转睛的瞅着一旁的两户院落。 ——准确来说,她是在看两户人家中间的巷子,两眼还绽放着诡异的光彩。 这两家院子挨的近,以至于形成中间的小巷是大人难以穿过的狭窄,再后面看过去便是一片茂密的绿色树林。 “诶诶诶,那里有什么?”雅拉眨了眨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眸,专注地望着那条小巷,或者是看向更远一点的森林问。 “……不知道。”塞弗只迟疑了几秒,便干脆利落的回答这三个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那古怪的迟疑,雅拉终于转头看向他,速度快得真让人担心她会扭到脖子,只是塞弗没那个心思去关心。 “我没骗人……”他连忙反驳,这回声音却弱的没有半分气势,也毫无说服力,这是因为心虚。 那条小径似乎是前人进山时走出来的,顺着走下去会进入北边的深山。 只有西北两边的森林,大人们不允许小孩子进去,因为再过去就是落天山脉的分支山群,那是整个中央大陆最庞大,地势最危崄峻的一座山系,围绕着大陆中心的圣教会领域,向着四方以十字架的形式延伸,贯穿东西岳,南北岳则相对较短。 中央大陆是五大陆中高山密度最高的,且上头高峰多属于落天山脉一系的山群,最低至少也有三千公尺以上的海拔,最高则是深入云层,不见顶端;深山里头充斥着各种未知的危险野兽、有毒植物,新历初期大陆各地也经常传出有人进山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的事情。 所以圣教会便在落天山脉的东西二岳开辟几个传送点,让一些要往返南北两地的商队旅人能通过专门的传送阵穿越山脉。 而花海村的北面森林,正是紧邻着落天山脉的西半山群,本就没有圣教会官方所设置的专门通路,稍有不慎便会误入其中无法回来。 据说大概在二、三十几年前,村里就曾发生过有几个大人进山后再也没回来,而后还有孩子上山时被魔兽袭击导致严重残疾等大事;由于诸如此类不幸的意外接连发生,于是村里的大人们不再进山,也严禁孩子们进入花海村西北两处森林。 禁止北面的森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西面都禁?因为西面的森林后面也有高山,虽然海拔很低只有五百公尺……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哪天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误闯进隔壁的落天山脉结果一去不复返,所以干脆一并禁止进入。 ……明面上的规定是这样子,但事实上,在一般情况下,大人愈是不允许做什么,大部分的孩子往往就愈喜欢去打破。 话又说回来,有哪些孩子偷跑进山,村里的大人们其实都是心知肚明,谁让花海村就那么大就这么点人口,哪家闹出点事不用半天全村人尽皆知,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些长辈对于此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特别去追究,只是口头告诫一番便当没事,毕竟也没闹出什么大问题。 也就只有那些活了超过四十岁,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的老一辈们念叨这个,还会对犯忌的自家孙子大发雷霆。但是任凭这些做爷爷奶奶的怎么威逼利诱,什么祖传家法全都拿出来统统上阵,都阻止不了那些调皮的孩子相约下次进山探险的心,有时还适得其反助长了他们往森林里钻的决心。 希斯托里老夫妇同样经历过那个时期,也被归类会念叨这个忌讳的长辈;话虽如此,他们却没怎么为了犯忌的事念过塞弗,因为这个孙子比起出门显然更喜欢窝在家里看书,要他出个门都像是会要了他的命似。 倒是他们独子也就是塞弗他爸小的时候是个静不下来的熊孩子,上房揭瓦偷抓邻居养在池里的鱼就算了,还成天老爱往深山野林钻,因此时常会因为犯忌被念,还经常当作耳边风,下回照钻不误。 这一比对下来,父子俩完全是个极端……当听到谁谁家的孩子又因为偷进山被祖父母骂时,两老便会一同看向沈浸在书海无法自拔的小孙子,不止一次这么感慨着,即便他们为了宝贝孙子不爱出门跟小伙伴玩傻也感到头疼不已。 不过这会儿,塞弗也十分头疼。看着邻居家可怕的小妹妹,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家窝在房间看书。 可是雅拉一双银灰色大眼睛正睁得老大,直盯着他瞧,“我想去看看!”她说,满脸掩饰不住兴奋之情。 塞弗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或者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这个女生就没有一刻安静下来过,还总是笑嘻嘻的。 他不喜欢晒太阳,不喜欢到处跑来跑去流的满身大汗,也不喜欢一堆人吵吵闹闹,比起这些,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阴凉的家里安静看书。 所以他完全不能明白雅拉为什么一听到森林不能进去会双眼放光,一副激动难耐的模样。 “为什么!”好好的问话都不像问话,雅拉抓着他的袖子使劲地摇啊晃的,力气大得完全不像七岁小孩该有的力量,直把塞弗拉得左右摇晃,头都快给她转晕。 这大概是他长到这么大头一次用如此大的音量说话……也亏得这个时间点很多村民都在隔音良好的花房里工作,两个孩子所在的地方又是整个村里较偏僻的位置,才没惊扰到他人。 “就一下下嘛!”雅拉不死心得继续扯着他的衣服,长而卷翘的睫毛下,一双晶亮的大眼扑楞扑楞地看着塞弗,脸上带着哀求的神色。 塞弗被她烦得没办法,又害怕她真把自己的衣服扯坏,最后只得勉为其难点头当作同意,不过他有条件,“只能待一下下喔,而且我们不能走得太远,我不想被奶奶骂。”他认真地同雅拉说道,语气中还带点不乐意。 说实话,他真的很、不、想、进、森、林,非常不想,打死他都不想,但是…… 如果只是进去这么一小会儿,便能让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力气却大的恐怖的女孩不再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还能够早点回家看书的话,那么这点小小的让步,他想自己还是可以接受。 异兽 第6章 森林之主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而且当两人钻进了森林后,他也没一刻停止抱怨过。 耳边听得见清脆鸟鸣,微风吹过刮得树叶沙沙作响,高大的树木紧紧相互依偎,繁盛的枝叶彼此交错,好在还有点穿过斑驳树叶的阳光落下,整片林子里才不显得过于阴暗。 雅拉自踏进森林后明显兴奋难耐,这时正不断左右张望,好像在期待发现什么未知的事物,竟是难得安静了一小会儿。 塞弗见她如此兴致高昂,表情更加哀怨不忿。 男孩完全不懂这里一片绿究竟有什么好看,全都是杂草不说,而且还长得比他俩还要高,走进森林后仰头也看不到一点点蓝蓝的天空,植被太茂盛了。 虽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小孩会来这里玩耍,但毕竟还是村中禁地,基本上没有人会来这里给这块地除除草打理一下,久而久之,这些杂草都长到差不多有成年人腰部的高度那么高。 再加上他们两个小家伙又个头娇小,除了眼前被人踏出来的土黄色小径外,放眼望去确实是什么都瞧不见,全被高高的树丛给挡住……清一色的景物乱了视觉,也令塞弗的内心更加不安。 他曾在图书上看过,那些吃人的魔兽怪物就是会躲起来,静悄悄地,紧紧盯着落单的旅人,等待他们松懈的那一刻再扑出来将他们一口吃掉。 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头面貌丑陋的魔兽,嘴巴长着四根大獠牙合都合不起来,面貌丑陋难看的大猩猩,朝自己扑过来的画面。 ……塞弗觉得自己光是想象都快要吓到尿裤子了。 小小的身躯猛地抖了一抖,他一边努力挥开脑中的画面,一边紧张兮兮地学雅拉的动作左看右看,极度害怕下一秒脑中的那头怪兽真的会从不知哪边的草丛里跳出来,一口把自己生吞入肚腹内(还不用咬)。 他又是抖身体又是抖脑袋,还不停四处张望,行迹十分突然且相当可疑,惹得旁边不知为何情绪莫名低落的雅拉好奇心再次一涌而上。 她用手指戳上塞弗的腰,刻意压低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银灰色的眼睛闪了闪,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后者还在紧张地四处观望,像做贼似的(只是没这么小的贼吧……),猝不及防间被她这么一戳,险些尖叫出声。 “做、做做做什么戳戳戳我!”他捂着腰连忙退开几步,大惊失色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孩,浑身戒备如刺像是炸了毛的小猫似的。 “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发现了魔兽……”雅拉困惑地说完,脸颊微微鼓起,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他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伤到,看起来委屈极了。 实际上,她只是发现四周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后,觉得很失望罢了,但是可爱的小塞弗并不知道啊! 于是他看着雅拉湿润的银灰色大眼和鼓起后更显圆润的双颊,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欺负对方,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四下张望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缓解现在这种让他觉得古怪的气氛。 就在两个小家伙一个情绪低落,另一个不知所措时…… “什么声音?”塞弗听到他的小伙伴忽然这样问,他转过头,茫然的眼神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对视了几秒钟,那双眼睛便移开看向别的地方。 “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反问:“什么声音?”随即被摀住了嘴。 他一边抗议似的呜呜几声,一边试图去掰开那只贴在嘴上的手——自然是掰不开,力气完败。 她嘴上这么说着,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塞弗,可塞弗却清楚瞧见那双不似人的银灰色眼眸中,陡然绽放某种异样的神采,看起来就像是图书上那些恐怖魔兽虎视眈眈地盯紧猎物的眼神。 就像是“狩猎者”一般……是的,记得书上是这么形容那些魔兽锋锐的目光,塞弗觉得这个形容词很适合放在此时的雅拉身上。 ……感觉很可怕…… 塞弗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用力喘一口气,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从草丛那边窜了出来。 最恐怖的是他发现雅拉注视的那个位置,隐约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开始塞弗没听见,因为那个声音实在太细小,难以察觉。可是随着那个声音逐渐由小变大,明显愈来愈靠近时,他的小腿开始微微打颤,最后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蓦地,一个黑影冷不防从两人面前的草丛上方窜出,倾刻间便直冲入浓密交错的枝叶间。 就在两人面前五公尺的位置,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脸擦了过去。 “啊……” 雅拉的视线在那东西窜出草丛的瞬间紧跟上了去,下一秒她便眨了眨眼,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看清楚那是什么,下意识地发出一声。 “啊!!!!!” 没想到她这一声“啊”的余音还未散,旁边突传出一个更高分贝的尖叫声彻底将它压过,惊起树林一片同样响亮的拍翅声,雅拉这会儿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力量使劲一扯。 当她从这声震耳欲聋的尖锐魔音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身旁那人拉着向前狂奔不知多远,脸颊与裸露的手臂被边缘锐利的树叶刮得生疼。 直到视线终于变得宽敞开阔不再受到那些绿色阻碍,也感觉不到那些刮人的叶子后,跑了一段距离的两个人才停下脚步,各自找了棵树干靠着平复一下。 一口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脑袋有些发晕,而且刚刚那声惊叫可不小,她到现在还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脸颊传来一股奇异的感觉,有什么正顺着腮滑落,抬手摸了摸,不知为何摸到一手湿……哪来的水?她懵然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手上的透明液体。 正疑惑之际,一个有点哽咽又有点微喘的声音忽然穿过那阵嗡鸣声,弱弱地传进雅拉的耳里。 “刚……刚、刚刚……那是、什么……” 循声转头一瞧,待看清楚眼前是什么画面,她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后,“噗嗤”一声,毫不客气的一手指着他的脸,一手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塞弗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一张涕泪纵横的晓脸蛋涨得通红,满是困惑不解。 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好笑模样,雅拉算是明白自己摸到的水是打哪来的……原来是刚才塞弗吓得边跑边哭,因为哭得太夸张了以至于不知是鼻涕还眼泪向后飞溅在一时半刻没回神的雅拉脸上。 异兽 第7章 森林之主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被人莫名其妙指着鼻子笑了几秒后,塞弗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一对浓眉忽地皱起,表情微露愠色,面颊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亦或许是剧烈运动所造成的。 “有、有有什么……什么好笑的?”他老大不高兴地问,因为跑得太喘语气有点结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瞪着她,“你……你你你刚才……到底看、看见什么……” 这会儿他其实还有点惊魂未定,紊乱的气息也尚未平复,脸色依然红的像一颗圆润的苹果,不像停止笑声的女孩已经像个没事人似的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不过求知欲一向旺盛的他仍不死心,一个劲儿追问他先前询问却迟迟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雅拉正好仰起头颅望向上方,不知在看什么——塞弗也顺便跟着瞅了一眼,只是那里除了树叶还是树叶,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听到这个问题,她收回视线转而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刚才狠狠笑过一次,这回再看着塞弗那张然狼狈不堪的花脸,憋笑就变得十分容易,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喔!刚才那个?”她摆了摆手随意地答道,脸上那副明媚灿烂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只是普通的黑色小鸟啦!不是什么新品种的魔兽……” 这语气听上去怎么感觉有些惋惜?难道不是魔兽你还很失望吗?!塞弗继续怒瞪着她不说话,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失落,要真是魔兽的话她大概也来不及感到开心或是惊讶,他们会直接成为魔兽的大餐才对吧。 看过很多故事书都是这样写的塞弗在心中霹哩啪拉吐槽了一大串,一张小嘴却始终紧闭,就像上了胶似的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听到她犹如自言自语的这番话,塞弗才忽然忆起在雅拉一家三口拜访过后,爸爸曾告诉过自己雅拉的父母都是做异种族研究的……那叫什么来着?学者? 总之跟爸爸的工作性质有点像,只是领域不同,而且双方家长貌似还很有话聊,那日他窝在书房看书,外头父母与施瓦洛夫妇聊天的声音就没一刻停止过,聊的都是些他听不太懂的深奥话题,什么基因、家族传统的,话题太跳痛了,他有听没有懂,再加上隔着房门也听得不清楚。 这么说的话,那雅拉可能也是跟自己一样,兴趣受到父母工作的影响,例如找魔兽之类,所以才会提出想进森林看看。 只是这个兴趣实在是叫他不敢苟同……难不成随意闯入被禁止的森林,随时都有可能变成魔兽的口粮是件很有趣,值得令人一探究竟的事? 求知欲逐渐涌上心头,愈想愈是起劲,眼睛也不自觉地开始滴溜溜地东张西望,只是刚转了一圈,正欲转上第二圈时,忽然,他发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怎么感觉……四周突然变得如此空旷?那些杂草去哪了?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塞弗皱着一张小脸,在原地转了一圈,也看了一圈,然后对于他的这个“发现”百思不得其解。 雅拉显然比他早注意到这件事,此刻已停下四处查看的动作,正用一种炽热的眼神望向他,粉嘟嘟的嘴唇微启,似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两人先是互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哪里?” 两个不同的嗓音、一模一样的四个字脱口而出后,一时之间,除了风刮过树叶时带起的簌簌声,蝉的热烈鸣叫以及偶尔可闻的清脆鸟鸣外,是一股诡谲的沉默。 二人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早在一阵死命的奔跑后,不见踪影。 …… 很好,踏进森林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两个就迷路了。 偌大的森林里,四面八方除了树还是只有树,偶尔还有大片至少二三尺高的树丛,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让人找不着东南西北。 更不幸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树木不仅多种多样,且枝叶繁茂,竟比他们初入时那片树林生长的还要茂盛,虽然没有阻人视线的草丛,但是面前这一丛一丛五颜六色的花团锦簇更叫人看了只觉得眼花撩乱,头昏眼花。 要说这片林子有多茂盛呢?这么说吧,当他们抬头想看向天空,寻找太阳的位置……嗯,满目的绿,一点蓝都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丝微光自交错的树叶间透了出来。 目前的时间,应该还是白日……应该。 树木如此茁壮茂密,遮天蔽日,以至于整座森林内部显得有些昏暗,莫说方向感错乱,连对时间的感觉也逐渐变得迟钝,好在还有那一点光透进来,仍可以看清四周。 不过不管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能不能看得见周遭,都改变不了两个小孩在森林里迷路的事实。 塞弗吸了吸鼻子,很想为自己的现状再哭一次……但是他先前被吓的那一次便已经哭得泪如雨下,哭太久太用力,眼泪鼻涕糊了满面不说,现在嗓子有点干,眼睛也开始红肿犯疼,还被他的同伴不客气地指着鼻子笑,让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损。 结果,看他不说话,雅拉竟然、竟然……转头就跑? 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鼻头红通通的塞弗顿时看傻了眼。 望着那头醒目的白发越跑越远,他就越来越想哭,无奈眼睛疼;想出声让雅拉不要丢下自己,无奈嗓子太干太疼喊不了。 于是……于是他只能抱膝缩在树脚边,脸埋在膝盖间,一边回想着妈妈说过跟人走散或迷路时要待在原地等,一边默默地酝酿情绪,准备再来大哭一场。 没想到他情绪还没酝酿完,某个没心没肺的小孩突然从后头冒了出来,用力拍着他的背,毫无防备的他被拍得连咳了几声,没被吓死也差点把自己呛死。 “我还没开始哭!”塞弗很想这么抬头挺胸的反驳(尽管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值得抬头挺胸的话),但嘴一张开,想说的话全被对方打成:“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方圆几里内的鸟儿全吓飞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终于不再咳的塞弗哑着嗓子问,他用微肿的眼睛瞅着一旁兴奋不已的雅拉,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害怕、担心这样被爸爸说是黑色、不好的情绪存在。 雅拉绷起脸试图做出记忆中爸爸工作时的表情,但是带有大量婴儿肥的脸颊,做出来的效果反而是可爱多过于严肃,“嗯,这是个好问题!”她说。 果然……塞弗无语望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庞,再望天……依然是满目的绿色,半点蓝都看不见。半晌,他决定把脸埋了回去,继续默默哀伤。 异兽 第8章 森林之主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雅拉没给他这个时间。 女孩一把拉起他朝着另一侧树林走,口里还念念有词:“别继续坐着了,快走快走!” “诶、诶?”被她这么猛力一拉,塞弗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走,当然也不忘追问:“等、等等、等等!你说走……要走去哪里?” “不知道!” 这个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回答!!!不知道你还乱走吗?!塞弗闻言大惊,反过来抓住对方的手,毅然决然地停下脚步……然后就这样被拖行了好几步也没能成功停下来。 不仅如此,见雅拉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走,他内心更急了,“大、大人难道没、没告诉过你,迷、迷路的时候要待在原地等大人来嘛!”他边说边双手并用,试图停住对方的脚步。 或许是这样做真的有用,还是他的话起了效果,总之那个力气大得不象话的七岁女孩真的停下脚步。 谢天谢地。 无论原因如何,他还是在内心如此庆幸着,准备继续义正辞严地告诉雅拉“大人说要怎样怎样论”,却见对方已经回过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 “……” 而且还是他们迷路前曾露出的那种仿佛要把人看出一个窟窿的目光,感觉怪恐怖的,男孩打了个冷颤。 两人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但是雅拉居然保持着被他拉住的动作,回头看他,也不怕扭到脖子。 ……只是不得不说的是,当雅拉露出这样的眼神沉默不语时,塞弗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眼神还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雅拉看着他沉默不语,圆润的脸蛋展现的是名为“认真”的神情;塞弗也被她看得眼睛都紧张到不知道要往看才好,一抹嫣红在雪白的小脸慢慢晕开。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一时间,森林里只能听到时不时响起的轻快鸟鸣,凉爽的清风偶尔经过时带起的树叶摩娑声。 “啪!” 直到这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股寂静的氛围。 塞弗下意识地一抖,困惑地看着突然双手合十的雅拉,后者一双眼睛闪亮亮的,宛若夜晚星辰的光芒。 说罢也不等塞弗响应,她以一种犹如饿虎扑羊之姿扑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树木,攀在需要两个成年人伸长手臂才能完全环抱的粗壮树干上,手脚并用就开始向上爬。 雅拉坐在那根结实的树干上头,双手做望眼镜状前后左右的瞧了瞧。看了许久,她忽然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转而朝下面小小的塞弗大喊:“好奇怪喔!我看不到我们来时的路欸!” 那大概是因为你坐得不够高……塞弗仰头看着女孩那张清楚写着“好奇怪”三个大字的脸庞,在心里有点无奈地回答。 雅拉确实坐的不高,她屁股下是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树枝,坐在这里往四面八方看去,映入眼底的要不是交错的树干就是茂密的树叶,依然是一点蓝天的角都瞧不见,离制高点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但是这点高度仍足够塞弗为她的安全感到提心吊胆的,就怕下一秒那个坐在树枝上也是坐没坐相的女孩摔下来,把她那细嫩的脖子摔成两段。 那样的画面……真是连想都不敢想象……塞弗不自觉地抖了一抖,连忙喊着雅拉的名字要她下来。 结果上头猛不防传来一声好大的“哇!”,惊得他在原地直接跳了起来。 “怎、怎么了?!”一时惊吓过度,还险些咬着舌头。 他闻声抬头,看清楚上头是个什么景象时,登时三魂七魄都要吓飞了。 那个不怕死的ㄚ头握紧粉拳……直接站在那根树干上!!! 塞弗在底下大惊失色,雅拉却在上头大义凛然地说:“一定是因为这棵树不够高!嗯!”末了还自我肯定似的“嗯”了一声,声音之大,连下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嗯你个大头鬼啊!他顿时无语,在心里爆出了不雅词汇,这是他偶然之下听到妈妈教训爸爸时所说的话。 不过家教甚好脾气也很好的塞弗到底是说不出那些字眼,踌躇几秒后,只得扬声道:“你、你快下来,那样、那样很……” “危险”两个字都还未出口,他担心的那个人已经手脚利落地从树上爬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迈开两条小短腿,再次吭哧吭哧地向前跑了起来,这回塞弗没有抗议也没有试图停下脚步。 因为他被对方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给惊呆了,一时走神就被雅拉拖着跑了一段路,错过反抗的黄金时机。 待塞弗回神终于想起要抗议时,已经因为喘不过气而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瞠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那个放开他的手后就开始四处悠转的女孩。 真不知道她体力为什么那么好,嗯……她又想做什么? 见对方不理自己,而是时不时仰头打量着四周的大树,这棵看看,那棵瞧瞧,顺便伸手拍拍树干,表情看上去十分认真专注,宛若在寻找着什么,却没有方才出现过的眼神,令他心头又突然多了几分好奇。 “你在找什么?” 虽然很可能是在找魔兽的踪迹也不一定,但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呼吸平定后的他还是出声询问雅拉在做什么。 银发女孩恰好绕着树木走完一圈,眉头紧紧皱起,兀自摇摇头,听见这个问题便回头看了过来,银灰色大眼静静凝视着他。 “我在找森林的主人。”她语焉不详地说,随后又继续投入她的“工作”。 塞弗眨了眨眼,一时半刻没搞清楚“森林的主人”是指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知道又想不起来,欲追问却拉不下脸,只能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还是看过这个词。 “啊!是指森林之主吗?”他忽然惊呼出声,想起自己曾在父母出版的《异族信仰》中看过这个词汇。 那本书上描述了森林之主是一名诞生自深山野林的自然神祇,木之上神的眷族,众森林的主人兼保护者,平时会以鸟儿的形体示人并往来拜访各地的森林。 而每座森林都有一棵树龄最老,高度最高的大树,很多人会将其称为“神树”;当森林之主远道而来时,便是与这棵树结合,将生机无限的绿色能量藉由古木赋予这片森林。 结合女孩现在的行为,那么她在找的应该就是这座森林的古木。 不过听到他的话,雅拉猛地转头睁大眼睛看向他,银灰色的眼中惊喜交集。 半晌,她突然抛开自己正在做的事,兴冲冲地快步奔至塞弗面前,两眼绽放晶亮的光彩,“你知道森林之主?!”她的语气里有止不住的高兴和惊讶,还有崇拜。 两张稚嫩的脸庞几乎快贴在一块儿,鼻尖对着鼻尖,“咦?啊……是啊……”塞弗不懂她为何这么激动,但是这份疑惑不妨碍他脸红。 “好少见!居然会有人知道森林之主的故事!” 经她这么一说,塞弗这才惊觉自己把书里看过的内容说了出来,“没、没什么啦……”他有些羞涩的接下了这份应该算是赞美的词,却没忘记自己最初的疑惑,“所以你为什么要找森林之主?” 异兽 第9章 森林之主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爸爸说到人家森林作客要先拜访主人家,这是一种虔诚和礼貌,所以我要先找森林之主的家在哪。” 女孩一本正经的回答,随后继续对另外一棵大树“上下其手”,这个举动与她口中的“虔诚礼貌”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但她回答时的神情和语气却很理所当然,是少有的正经,可如此跳痛的内容却令男孩满头雾水。 这跟爬树……有什么关联吗?塞弗满头雾水地想着。 他是真的不懂雅拉在想什么。 说做就做,完全不考虑后果。 几分钟前她嘴上说着迷路就要找最高的地方,所以去爬树,爬上去又喊着这样不够高,必须要找更高的地方,下来后就拉着他一路跑个不停。 现在又跟他说这种话,她到底是要爬树还是找森林之主的家?不不不,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来作客而是迷路了才对吧! 他困惑不解,下意识地道:“不是说要爬树……啊。”话说到一半,他才发觉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赶紧捂住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爬树……?”雅拉听到这两个字后转头看向他,先是露出迷惑的表情,仿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说,还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不过,没几秒钟后她便瞠大双目。 “对!要爬树才行!”她兴奋地大喊,眼中绽放出一抹光彩,“迷路了就要到最高的地方才能看到回家的路!需要森林主人的树,那里够高!” 话音刚落,她便回头攀着自己前方的那棵树开始努力地爬了起来,速度还不慢,留下塞弗傻站在原地,被她语出惊人的话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场景好像有点眼熟……诶?等等,所以要去爬森林之主的树吗?那样做会不会对神明太不敬了点? 而且……说要爬森林之主的树,但是她现在爬的这棵看起来跟其他树没什么不同,也差不多高。 塞弗抬头看着那棵不幸被雅拉拿来攀爬的大树,满腹疑惑,实在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旁边的树枝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鸟儿,正歪头歪脑地盯着他看,像是对这个小小的人类很感兴趣。 他瞇起眼使劲地瞅着,好像这样就能看出这棵树的特别之处,只是还没等他瞧出点什么,上头又传来雅拉稚嫩的嗓音:“我要问他们森林之主的树在哪里!”音量大得跟叫喊无异。 不过……“他们”? 第二个疑惑随着雅拉的声音一并跃入塞弗的小脑袋中。 哪来的他们?他们又是谁?要问什么?接二连三的问题一个劲地钻进了进来。 他使劲地仰起头,试图想看清楚雅拉口中的“他们”是谁,无奈雅拉这回爬得实在太高,交错复杂的茂密枝叶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挡住,就连那头显眼的银发也被层层绿叶遮去了大半。 有心想爬上去一探究竟,小手努力抓着粗糙的树皮,试了好几次,手掌细嫩的皮肉都微微泛红也没能爬离地面一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爬树。 他垂头默默盯着发红的手掌瞧,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这么想着的同时,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微疼的掌心。 伴随着地上落叶被踩踏的声响,一个朝气十足的声音自前方脆生生地响起。 “问好了,我们……诶!你怎么又哭啦?” 塞弗泪眼婆娑地抬头一看,半分钟前还在树上当猴子的银发女孩,此刻竟然站在面前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纯然的好奇。 她怎么下来的这么快?这是塞弗看见雅拉时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人家面前掉金豆子,于是第二个反应便是红着一张小脸连忙背过身,使劲地抹脸。 尽管他已经在这个女孩面前出糗很多次,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在对方面前掉眼泪流鼻涕。只是不管他怎么擦,愈擦愈用力,把眼睛鼻子擦得红通通的,滚烫的液体还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过脸颊。 “哎,你干嘛转过去?”身后传来女孩好奇的话语。 雅拉看着他的动作很是不解,她绕过去想看塞弗的脸,后者却捂着脸转向另一边,她不死心的继续跟到另一边,塞弗依然维持着遮脸动作又转过身。 两个小孩就这样一个自转一个跟着转,像玩捉迷藏似的来来回回至少做了四五次,也不嫌头昏。 在塞弗第六次用后脑勺见客时,雅拉小脸一鼓,粉唇一嘟,抓住塞弗正要再度转身的瞬间,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终于成功让那个黑发男孩吓了一大跳,也停止了自转的行为。 毫无防备的塞弗被吓得连脸都忘记遮,浓密浏海下的乌黑眼睛睁得老大,傻愣愣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雅拉。 “嗯……”银发女孩收起脸上的得意之色,转而绷紧小脸,故作严肃地审视着塞弗。 ——准确来说,是审视他那张哭得好不狼狈的脸。 她打量的眼神异样专注,金属般的银灰仿佛燃起一股熊熊烈焰,塞弗觉得自己的脸像被那道火焰灼烧一样,烫的惊人。 “不……不要这么看我……”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很不好看,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眼眶有点疼,八成是哭肿了。 想找个地洞钻……当然是找不到;试图再遮挡脸,女孩却眼捷手快抓住了他的双手,被这种非人的力气钳住,动也动不了。 于是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低头,低到贴在地面最好。 “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哭吗?”雅拉充满好奇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她没有蹲下来尝试看他,却也没放开他的手。 男孩慢慢低下头的动作一顿,随后轻轻点头,动作小的微不可察,若不是雅拉视力好又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怕是要直接忽略而过。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啊!那你干嘛还躲?” 塞弗沉默了。 雅拉这话说得太干脆,一针见血,直接把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赤裸裸的揭了出来。 “你想笑……就笑吧……”他没有直接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嗫嗫嚅嚅的,像是耻于说出这种话,“男孩子哭成这样……太丢脸了……” 雅拉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声,但是钳着自己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塞弗自己已经羞得头低到再也不能低了。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谁知头上冷不防传来这样的话,语气里是不以为然与微微的疑惑,让他心里一惊,迅速抬头,正好和雅拉那张满是认真的脸庞相对。 “谁说男孩子哭很丢脸的!”雅拉看着他毫不掩饰惊讶的眼睛,继续认真道。 塞弗真是怕极了她这种眼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三年前的夏季,某天村庄来了几名四处游历兜售稀奇商品的行走商贩。他被其中一位商贩携带的魔兽吓得哇哇大哭,还不小心尿了裤子,当时村里所有的小孩都在笑,没有一个人安慰他。 从那之后,他就成了这些孩子们的笑柄。 不仅那件被魔兽吓尿裤子哭得涕泪纵横的糗事经常被他们拿出来说嘴,甚至还有一两个孩子开始以作弄他,看他大哭出糗为乐。 年纪相仿的孩子,男生都笑他娘,是个爱哭鬼,女生都觉得他是胆小鬼。 异兽 第10章 禁忌起源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尽管那些孩子常因此被他们的父母或是祖父母责骂,父母及奶奶也为此不止一次好声安慰过他。 可平时玩在一起的小伙伴们当时大声嘲笑他的画面、声音,都已经化成锐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在他幼小的心灵上; 即便刀子已被拔出,伤口也结了痂,但每当那些孩子再次把这件事说出来,就像将结痂的伤口生生撕开似的,令他难以承受。 后来渐渐的,他宁愿待在家一个人看书,不愿再出去同那些孩子玩耍。 书本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会告诉他很多好玩的地方、有趣的事,在他害怕难过或是想哭的时候,永远都会在那里静静的陪着他,不会嘲笑他、作弄他。 可如今……这个刚搬来村庄的女孩看到他哭得涕泪横流的糗样,不仅没有嘲笑他,还认真的跟他说男孩子哭根本就不丢脸。 连他因为这一席话而呆住时,这个女孩一边拉着他向着某处走一边用自己的方法安慰他。 她大声地说,语气听上去有种炫耀的感觉…… 塞弗不明白自己爸爸是爱哭鬼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但是他的注意力确实被雅拉的话吸引住,不再回想以前那些令他难堪的事。 “还有还有,有一次他在森林里迷路哭成大花脸的时候刚好被路过的妈咪撞见了,那就是我爸比妈咪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男孩愣愣地看着女孩那张神采飞扬的白皙侧颜,心里头因为她的一番话,突然浮现出自己妈妈跟他说过的那些关于她和爸爸相遇的故事。 塞弗的妈妈克莱儿不愧是研究历史写书的人,她很有说故事的天赋,不论神话传说、民间历史还是童话寓言都是信手拈来,偶尔也会说说自己的家乡趣事,就连她和塞弗的爸爸如何相识、相知到相爱这种事都能被她拿来当成儿子的床边故事。 “爸比到现在还是很爱哭,最常做的事就是边哭边抱着我说不要我嫁人……话说嫁人是什么?兽人的一种吗?”雅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她的表情变化非常丰富,随着她的话语时而无奈时而困惑,那张嘴和脸一刻也没有闲下来,说的虽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之类,却让塞弗听得津津有味。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一瞬不瞬地紧紧黏在女孩明亮耀眼的俏丽短发。 “好啦,我们到啦!” ——下一秒,他就在这声欢快的嗓音中撞上那个银白色的后脑勺。 “什、什么?”塞弗捂着撞疼的下巴,泪眼汪汪地看着那颗银白脑袋,不明所以。 雅拉似乎也被撞疼了。 但她只是随手揉了揉脑袋,便像个没事人般指着前方,回头兴奋地同塞弗说:“我们到啦!森林主人的树!” 男孩听得一头雾水,略带困惑的目光下意识顺着那根白胖的手指向前移动,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好大好大的树,塞弗觉得粗壮的树干是一百个自己加起来那么宽,高大的仿佛穿越云层直达天际…… 其实有没有穿过云层他是不知道,因为上头树荫依旧茂密,深棕色树干破开上方浓密的层层树叶,除了能够隐约周遭一圈露出天空清澈的蓝以及透出的暖金色光芒外便什么都没有。 也看不见属于这棵树木的枝干,大抵是真的高到得在空旷一点的地方才能瞧见。 面前这棵树就像他在父母做的《百大奇景》上看到的世界树图片一样高大雄伟……喔不对,爸爸说世界树只是一块巨大岩石的名字,并不是真正的树,可惜这样的奇景在大浩劫中消失了。 塞弗也曾在《异的起源》这本书上看过,在世界树上有一棵真正高耸入云的初始之树,是一棵有神灵寄宿的神木,也是这个世界的核心,虽然他看不懂什么是世界的核心,但不妨碍他对亲自见一见那棵树的向往。 不晓得爸爸妈妈会不会带他去看看……彼时不过七岁的塞弗这样满心期盼,这个心愿却始终没有实现过,实际上是因为他从未对父母这样要求过,自然是没有实现的可能存在(不过这孩子完全忘了自己没有讲过)。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难过……情绪莫名低落下来的塞弗,也没心情去注意周遭的事物。 最后,他是被一个尖啸声给吓回神。 那个古怪的声音不像人能发出的音频,倒似鸟啼或兽鸣,尖利的不和谐音,在这座阴森幽林中更显可怖。 塞弗的直接反应便是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搓了搓发痒的皮肤,茫然地环顾四周,想看看那究竟是打哪来。 可是还有一件比这个如野兽般的声音更恐怖的事。 雅拉不见了。 四处张望都没能瞧见那个在满目的绿中十分明亮鲜艳的银色,这个认知叫塞弗忽然没由来的感到慌乱。 害怕独自一人被丢下,害怕这座静谧的阴森林子,但是他更怕的是……更怕……奇怪……他是更怕什么呢? 没等男孩搞懂自己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又是一声细嫩的尖叫。 尖锐而高亢,稚嫩的熟悉嗓音。 若说方才的尖叫让他觉得不安,这次的则令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比被人开玩笑说要把他心爱的书本烧掉时还要恐慌,更甚于方才发现雅拉不见时的感觉。 因为那是雅拉的声音。 “呜……不要不要!快走开、走开!” 而且是从上头传来的,紧接在后的又是那声非人的声音,连续几声,还隐约听得急促的翅膀拍动声,怎么听都觉得非常不妙。 何况女孩稚嫩清亮的嗓音里明显透露出了少有的焦急与慌乱,更别提她说的话听上去就像…… 他连忙抬头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得他差点也叫出了声。 雅拉不知何时已经爬到这棵树一个很高的位置,几乎与其他树木的树冠差不多高,那个位置高到若非她那头银白短发十分引人注目,塞弗大概会不小心掠过没看到她。 眼睛所见的是一头身形奇怪可怖的怪物,浑身上下皆布满浓密凌乱的深灰色长毛,细长微曲的双足,十根指头上俱是长而弯曲的利爪,灵活的像是远古时代的猩猩一般,其头部却像是戴着一张白色的鸟嘴面具,上头圆圆的眼睛部分漆黑而空洞。 本该是双手的部分长着一双形似龙族或恶魔的黑色双翼,拍打间时不时闪过几抹白色,方才听到的振翅声便是来自于这个。 塞弗曾看过这种怪物,在《危险等级的人造魔兽》这本被圣教会列为“禁书”的书上有提及。在他六岁那年他爸爸从圣教会借了这本书回家,某一晚他偷偷溜进爸爸的书房打开了这本书,上头那一只只模样可怖丑陋的魔兽令他印象深刻到连续几晚都不敢一个人睡。 时至今日,那些魔兽的相貌与记载他仍记得十分清楚。 鸟面猴,顾名思义,它是鸟头猴身的魔兽,为皇灵历末期的生物学家们最初制造的其中一种魔兽;它们视力极差还是个色盲,看什么都是非黑即白,听力却是成反比的好,可达范围约莫方圆十里左右,在此范围内但凡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能叫他们轻易捕捉。 异兽 第11章 禁忌起源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因为是最早制造出来的,所以魔族的基因占了很少,远古兽族的基因则占了绝大多数,所以鸟面猴虽具有攻击性,在众多人造魔兽中却属于极为弱小的一员,与当时人造魔兽的老大三头犬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可比拟。 但是……塞弗记得那本书所记载的魔兽皆被归为危险等级,因为它们都是当年“野兽扑杀计划”中造成诸多大小灾害的元凶,所幸每种魔兽的数量极少,多数种的性别单一又无繁衍能力,因此大多都被扑杀殆尽。 在那场死伤无数、千夫所指的惨烈计划后,留下来的人造魔兽不论是数量还是种类皆是寥寥无几,它们大多是性格温和且对人类无害的,如两栖兽、水晶宝宝等;而鸟面猴,绝对不在此项范畴内…… 此刻,这头诡异的魔兽正试图靠近那个攀在树干上,粗糙的深棕衬得滑顺银发异常突兀的小女孩,虽然貌似遇到一点小小的阻碍而无法靠近,可远远看着那尖锐的鸟喙以及四肢上的利爪,怎么看都觉得有不怀好意的成份在。 不过更叫他惊讶的不仅是那头魔兽的出现,还有小伙伴的本身。 ——千万别会错意,后面那句话不是指雅拉真的跑去爬人家森林之主的树的举动,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令他感到讶异的事。 塞弗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孩……背上那双使劲拍动的翅膀。 翅膀很大,完全展开时几乎能将女孩的上半身完全遮住;深邃的暗蓝色,跟那头银发同样的显眼。 鸟面猴之所以无法用他那双形同手的脚去攫住雅拉,就是因为那对不断拍打的翅膀在干扰。 一般人背上会长出一双翅膀吗?这个巨大的疑惑瞬间在男孩小小的脑袋里面跑过一遍又一遍。 几秒后,得出一个结论:雅拉不是人。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塞弗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翅膀,反思起自己这个结论的古怪之处,想得太过入神竟忽略了眼前的紧急状况。 “呜呜呜……不要……你走开啦……”可怜的雅拉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点哭腔,死命地抱住那棵宽得不象样的大树,背部的翅膀拼命拍动试图赶走心怀歹意的敌人。 她心里是真的怕得要死,只能紧紧攀着身前的树干,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某种保护的依靠。 雅拉不明白自己只是好端端的爬着树,这头恐怖的怪鸟却不知打哪冒了出来就想抓她,叫声还如此难听。 她虽喜欢异生物,却不像塞弗对魔兽的了解并不多——再说塞弗看的那本《危险等级的人造魔兽》可是禁书,她当然没看过,现今的魔兽要不是随处可见要不就是难得一见——是以从前遇到未曾见过的魔兽对她来说本该是件兴奋高兴的事,现在这种心情完全变了个调。 没想到还有这样凶狠的不明魔兽……在那只怪鸟扑过来的那一刻,她吓到连父母叮嘱不能在外人面前展开的翅膀都现出来了。 因为背上的翅膀不是装饰,她也早就过了学飞的年纪,所以并不担心摔下去,只是怕就怕自己一拍翅膀飞起来会被抓住,现在前有这棵树后有翅膀挡着,至少那只怪鸟很难抓到她,但…… 魔兽古怪的叫声像是她曾打破的玻璃碎片一样,刺得她耳膜好痛,手也被树皮磨得好痛……雅拉委屈地想,出汗的手掌攀不住,只能尽量收紧短短的双臂抓紧自己身前唯一的浮木;不过纵使她有一身怪力,到底还是个孩子,抱的时间一长,力道用得紧,此刻手臂也几乎没了知觉。 不行……快、快要抓不住了…… 就在她开始头昏目眩,抓着树皮的手也即将松开时,便听见一声好大的“哇啊!”,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扯着喉咙在叫喊。 随即耳边的鸟鸣倏地莫名拔高,不似前几声难听破碎的尖锐啼叫,不待她细想,便感觉身后的压迫感顿时一消,声音也忽然远去。 “嗯?” 回应她的疑惑的,是自下方传来一连串的“咚咚咚”,像是有什么人拿着重物在闷敲一样。 雅拉闻声转头向下看去,就见塞弗窝在这棵树下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之间,那头长相诡异的怪鸟正站在一旁试图用它的喙去啄,无奈老是对不准,经常戳在结实的树根,看得就让人觉得疼。 更别提塞弗还时不时奋力抛出一颗石头,尽管他力气小没有一颗打中,总落在树根其他地方的石子却很好的分去了鸟面猴的心神,于是本来准头不准的鸟嘴四处乱戳,离男孩躲藏的位置有着不小的误差。 可塞弗还是很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忽然脑袋一热,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拾起地上一颗拇指大的石头就往那头怪鸟丢去。 他人小力薄,上头的一人一鸟位置又不是他随便一扔石头就能扔到的高度,于是掷出的小石子“咚”的轻轻砸在树干上,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但他用尽毕生力气(不夸张)的那声叫喊,倒成功吸引了鸟面猴的注意。 然后也把自己置于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难道就是书里写的“逞英雄”吗?对着鸟面猴时不时在眼前放大的脸,塞弗停下手边投石的举动,整张小脸皱在一起颇为苦恼地想。 不过往好处想,看的时间长了,突然觉得那张苍白瘆人的鸟脸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恐怖,原先因恐惧而打颤的腿也不抖了。 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是树上和树下二个小家伙的心声。这么想着的同时,二人皆不敢随意乱动。 上面的雅拉不动是因为方才被鸟面猴的突然袭击给弄得心慌慌,现在很害怕自己一旦移动又会被攻击,可是她也十分担心待在树下的塞弗,有心也想帮助他,却因人还攀在树上而无能为力。 下面的塞弗却蓦地停下丢石的举动,则是因为他看着那张苍白鸟脸,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危险等级的人造魔兽》上提及关于被鸟面猴攻击时的应对法则。 书上记载鸟面猴最大的特点有三,即视力差、听力佳与没耐性。 由于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灰白黑,听什么都一清二楚,脑袋又不是很聪明,因此只要一发现面前有什么在移动或发出声音,鸟面猴便会扑过去尽全力攻击;反之当猎物静止不动时,不用几秒的时间它便会认为自己搞错或是猎物已经离开而干脆放弃。 因此,面对鸟面猴攻击的最好办法,既不是逃跑也不是攻击,而是屏气凝神静静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说话,等这只魔兽自己耐性用罄主动离去。 就在塞弗停下动作的五秒后,那只猴面鸟忽地停止不动,旋即歪头歪脑的左右张望,像是在好奇声音怎么忽然消失,过了一会儿便真的如他所想的一边高声鸣叫一边拍翅离去。 那个难听的鸟鸣混杂着振翅声,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远,不消多时,这片林子回归原有的清幽静谧,只余微风偶尔轻拂而来撩过树叶的摩娑声。 于是两个小孩就这样一个按照书上的方法,一个选择按兵不动,误打误撞的一同脱离险境。 但塞弗不敢大意,或许鸟面猴还在附近也说不定,就像他看过的很多故事都是这样,先让你以为怎样怎样的安全而放下戒心后,再给你来个措手不及的一击。 是以他先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初步确认已无任何异响后便悄悄探出一颗脑袋,谨慎地观察附近有无异象,例如枝叶间或草丛中有没有什么诡异的窜动。 异兽 第12章 禁忌起源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大致确定皆没问题后,他下定决心做出最后一步:再次丢了颗石头出去。 “咚!” 石头打击在树根上的声音闷闷响起,声音不大,在这片幽静的树林中却听得十分清楚;许是太过紧张,塞弗竟恍然觉得这声音大得震耳欲聋,想必这点小小的声音在鸟面猴耳中就是如此大声吧。 值得庆幸的是,他等了半晌,都没再听到那极其难听的鸟鸣或是吵杂的振翅声……大概鸟面猴是真的相信猎物跑了而飞到听不见这里的距离。 思及此处,塞弗轻舒一口气,旋即手脚并用从树洞中爬出来,在狭小的树洞窝了一段时间,维持同个姿势太久以至于四肢发麻,动作有些迟缓。 还没起身便听到清脆的“啪擦”一声自上头响起,他下意识地仰头一看,恰好看见雅拉放开双手,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向后仰倒,一跃而下…… 一跃…… 一、一跃而下?! 尽管因刚才那声为了吸引鸟面猴的注意而用尽全力的吶喊,此刻嗓子正微微发疼,也不妨碍他在看清那道朝自己落下的身影,瞪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哇啊啊啊——” 他登时吓得向前一扑,额头直接叩在坚硬的土地上,不管身体跟着发出的疼痛警讯便连忙就地一滚,滚了一两圈后趴伏在地,紧抱头颅缩成一团颤抖如筛子,不敢再抬起。 唯恐看到雅拉摔断脖子的惊悚场面。 那副画面光是想想都让他心惊胆颤啊……不过趴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塞弗正觉得疑惑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在脑袋上方响起,与此同时传入耳畔的是一阵极有规律的振翅声,与方才鸟面猴那响亮的拍翅声音截然不同。 他慢吞吞地将脸从地面拔起,小手还捂上那张狼狈小脸,将一双眼睛捂得死死,哪怕摸到一手湿润只当是自己又哭了也不敢轻意放开,小心翼翼地从特意张开的手指缝间偷偷窥探着前方。 逐渐染黄的浓郁光芒穿过斑驳枝叶,零零落落洒在了他的身上以及四周幽静的树林,在距离他大约六七个拳头的前方地上仅有一团正缓缓放大的墨色影子,却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男孩将视线角度再微微往上一转,就见银发女孩拍舞着身后那对翅膀停在空中,至少有一臂长的深蓝色羽翼延展而开,在浓郁的橙光下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雅拉笑吟吟地望着他,银灰色的双瞳中满是未曾掩饰过的笑意与好奇,大约是觉得塞弗现在缩成一团的样子很有趣吧。 见她笑得这般开心,若不是眼眶还微微泛红,看起来完全不像刚刚还攀在树上呜咽发出求救的人。 女孩在离地约一公尺的高度时便迅速收起一对双翼,身形灵巧落地站稳,“我还以为你又在哭呢……”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掰开男孩的手好将这张脸瞧个清楚,只是四目相对之时,她顿时瞪大眼睛,吃惊大声道:“哎呀!你流血了!!!” 小塞弗闻言眨了眨眼,眼神懵然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是一片刺目鲜艳的红色液体,感觉到额上有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正缓缓向下流淌,随之而来的是一涨一涨的刺痛感。 ……而后…… 而后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待塞弗悠悠转醒时,人还有点晕乎乎的,意识尚且不清,眼前又是一片昏暗,隐约有什么在眼前摇曳不止,一时半刻完全无法分辨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尝试伸手一探,右手传来了茂密树丛的触感,草叶锐利的边缘扎得人手疼,险些割出一个口子。 若不是一旁还有道温暖的火光时不时闪烁跳动,他甚至很难看清楚周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就着这抹暖橘色的光芒,勉强可以看见上头的树木与深蓝色的天空,且耳边能清楚听见柴火燃烧时木料发出独有的霹哩啪啦声,树叶轻轻摩挲的声响,还有吵杂的蝉鸣声。 不过仔细看看这个比雅拉的翅膀还要深的深蓝天色,似乎已是夜晚时分,最近几日不论昼夜都是好天气,就连此时的夜晚也是晴朗无云。 只是这附近树林茂密,枝叶交错,加上一旁灼热的火光占据了视野的半边天,因此不知是否能看得见明月繁星。 夜晚……现在已经是晚上?! 想到这里他连忙坐起身,恰恰好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银灰色眼睛,毫无防备下差点被吓得屁滚尿流。 “你……”定睛一看,原来是雅拉抱着可爱的小背包正蹲在一边看着他,两人脚边还放着一堆水果,也不知她维持这副表情与姿势看了多久,嫩的像是能掐出水的圆胖小脸端着不合年龄的严肃神情,十分讨喜。 女孩盯着苏醒的他看了半晌,忽而笑瞇了眼,看上去十分雀跃欣喜。 “你可终于醒啦!” 她忽地一屁股坐下,捶捶酸疼不已的腿,“你睡了好久,天空都暗下来了,爸爸说大部分的魔兽都是这个时间出来活动觅食,所以我们最好不要乱走。” 塞弗左看右看,听雅拉的话来判断他们二人应该还在森林中,似乎也没有移动过,身下铺了大片落叶,躺在上头不叫人难受,且透过明亮的火光还能看到自己下午藏身的树洞……所以他晕过去后他们就一直待在这棵疑为森林之主的树旁边? 他一边检查自己,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看有没有缺条胳膊断条腿,一边呆滞地凝望面前跳动的橙色火光这么想。 可看着看着却忽地生出一个疑惑:这篝火是哪来的? 目光四处悠转一圈,火堆旁几步远还有一堆树枝,自己直到刚刚都在昏迷中,而身边除了雅拉再无他人,那么负责生火的人只会是…… 从困惑转为惊讶的眼神落到雅拉身上,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恰好摸到额上的异物感,摸起来像是纱布?记得昏过去前雅拉确实有说他的额头流了好多血来着,应该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时撞到的。 他摸着额头的那手轻轻一压,伤口竟已经不痛了,明明先前流的满手都是血,感觉伤势相当严重。 塞弗就这样维持一手摸额的动作,另一手指向那堆燃得正旺的火堆,“这些都是你做的?”他惊讶地问,乌溜溜的大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也不知是讶异还是佩服,或者两者皆有。 女孩反复看了看他两手所指的方向,半晌才明白他话中之意,重重点头如小鸡啄米。 说完雅拉便去察看那劈啪作响的火堆,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火不够旺,于是又丢了几根树枝进去,霎时火星纷纷,劈啪作响。 就着冲天火光,塞弗注意到女孩白嫩的手掌心红通通的,不似火焰映照的光芒,看上去更像是被什么锐利之物伤的,一条条细小的红痕微微渗出红色液体,“你的手怎么了?” 被问及的人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才一脸恍然大悟。 “爬树的时候手心就有点疼,应该是刚才生火转树枝时磨破皮了吧?”她不太在意的回答,短短的手指指着他脚旁一座果子堆成的小山,“如果你肚子饿了可以吃那些喔!爸爸有告诉我哪些可以吃,放心,我吃过了,没有毒!” 异兽 第13章 禁忌起源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话音刚落,塞弗的肚子非常诚实地发出一声咕噜,声音响亮的让他脸皮瞬间涨得比那火光还要红艳,整个人顿时害羞的扭捏起来。 夜晚湿冷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润,浸得人透心凉,感觉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冷”字。 这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倏地刮过塞弗身后,后颈处传来的凉意不仅让他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将自己缩成一团,也令本来稳稳燃烧着的火堆顿时摇晃不止,看上去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女孩“哎呀”一声,忙不迭换了个位置,试图用她那小小的背脊挡住不请自来的风。 “是、是不是有、有有有、有什么……”这股风虽不至于到冰冷刺骨,却吹得他的胆子愈缩愈小,连忙手脚并用向着雅拉与火堆的方向靠近一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一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口咬掉他的小脑袋。 雅拉正专注地看顾着差点熄灭的火,听到他结结巴巴,说都说不清楚的话,头也不回地道:“放心放心,居住在森林里的魔兽大部分都是夜行性,虽然也有像早上那只怪鸟的例外,不过爸爸说过魔兽都怕火,所以我们只要顾好这堆火就行啦!” 她若是不说话也就算了,偏偏说了一大串的话还非要稍带上魔兽这些词;一提到鸟面猴三个字,塞弗就想起那张苍白空洞的鸟脸,不由得浑身一颤,搓搓手臂,紧张兮兮地观察起附近是否有异动。 “如果有打火石就好了,这样子生火也快还不怕熄火……”女孩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手托着肉嘟嘟的下巴喃喃自语,两条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看上去颇为烦恼。 这个新鲜的词汇顿时吸引了塞弗大半的注意,“打火石?”他望着女孩的侧颜重复着这三个字,却没放松警戒,眼角余光时不时瞟向他方才所躺的位置,那个地方旁边就是黑漆漆的浓密草丛。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总感觉那丛草似乎在小幅度的摇晃。 是风吹的缘故吗? “就是专门打火的一种特别矿石啊,整块红通通的,像是里头有火焰在燃烧似的,握在手中能取暖,冬天时放在被窝里能暖被!” 雅拉一边兴高采烈的讲解打火石的用处,一边手舞足蹈的比手画脚,“将两块打火石用力互敲就能打出火花喔,是很方便的生火工具呢!” 女孩将话语及手势结合,说演的十分生动,塞弗脑中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哪像他,尽管知道很多同龄孩子不了解的知识,但是那些皆是自书上看来的,不仅一知半解也未曾实践过。 “你懂得好多啊……”塞弗垂眸望向熊熊燃烧的篝火,轻声说道。 “也还好啦,这些爸爸妈妈都有亲自教过我!” 雅拉的眼睛虽没有离开那簇火焰,但塞弗还是看到女孩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是真的打心底佩服雅拉,明明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虽说他俩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确实有一半都是多亏她,但是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害怕这点确实叫他非常敬佩。 视线转了转,从女孩的侧脸滑到了橘红色的火焰,再顺着女孩被拉成的影子落到了她身后的草丛,最后转了回来,定格在雅拉的背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昏迷之前,女孩那对富有光泽的深蓝色羽翼令他印象相当深刻。 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是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是人类吗?”最后他这样问。 然后他被雅拉毫无预兆瞪过来的眼神吓到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瞪……只是女孩闻言冷不防地看向他,他没有防备便被那双睁得老大的银灰眼睛吓到了。 想着是不是自己说的太直接,哪有一出口就直接问人家是不是人类的,听起来是极为失礼的问题。 “呃……我是说,你的翅膀……”他的视线在雅拉的背后飘忽不定。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雅拉衣服藏着的玄机。 那件样式传统的深蓝色衣袍背后,两肩舺骨中间是一片长方形的布料,乍看像是宽大、延伸至后背的衣领,可那个位置恰巧就是羽翼展开之处,即是说那片布料下是空的,翅膀正是从此处伸出。 尽管现在连一根羽毛的影子都没瞧见,可塞弗就是没由来地觉得这件衣服的功效就是如此。 犹记当日雅拉一家三口来家中拜访,她的爸爸妈妈也是穿着一身这样的衣袍,服装的款式与颜色皆如出一彻,可见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服饰。 小女孩眨了眨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眉头深锁,小嘴抿得紧紧的,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今日一天下来,塞弗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银发女孩脸上的表情一向多变丰富,大多都是兴奋不已、激动难耐,仿佛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心,其次则是发现什么,露出如狩猎者盯着猎物的神情,偶尔也有认真思考的神色。 不过仔细一想,他好像还真没见过女孩安静苦恼的样子。 半晌,他才听到女孩低声说道:“爸爸说过不能随便告诉外人……”语气听上去甚是为难。 气氛顿时有些微僵,只因塞弗听了她这句话也觉得为难,没想到他挑出来的问题竟正中人家不能随意说与外人的秘密,但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他微微启唇却不作声,正寻思着应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雅拉的下一句话差点惊得他的下巴合不拢。 塞弗这下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语望天,做了一会儿思想挣扎,最后仍抵不过心中那股强烈的求知欲,见雅拉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便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而后近距离被雅拉那对冷不防冒出来的双翼吓到。 他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惊吓次数有点多……好险雅拉那对翅膀没有完全展开,不然就要叫一旁的火焰烧着,那份惊吓就要直逼惊恐的程度。 那对翅膀在即将靠近火堆时猛地颤了颤,像是感受到那灼灼的热度似颤巍巍合起,乖巧地收在雅拉的背后。 富有光泽的深蓝色羽毛看得出来被精心呵护着,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更加闪耀,看着那上头闪烁的点点光芒宛如繁星之夜,让塞弗有点……手痒,很想去摸一摸。 不过没等他真的伸手摸上去,就被雅拉慌张的声音连忙制止:“不行摸、不行摸!羽翼族的翅膀不能给人随便乱摸!”银发女孩边说边朝阴影处退了几步,还双手大张仿佛这样就能阻挡某孩子的手。 羽翼族……是不同于人类的异种族。 塞弗在《细属七大族下的支脉氏族》这本书上看过关于羽翼族的简单介绍,远古兽族中禽类与人类的后裔,没有特别归属于七大族中的任何一族。 因为他们既是兽族的一份子,可由于无法完全化形也被分为亚人类的一支,又因多数氏族生性喜好和平,所以有时被归为灵族。 异兽 第14章 禁忌起源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从雅拉的话来判断,她大抵就属于这个不知被归为哪大族的种族,只是不知道她是哪一支的? 现代的兽族因为远古野兽种类众多,是以如今底下的氏族一向众多,分类方法无数,若要龟毛一点清算的话那还真是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齐上都无法数清。 哪怕是羽翼族这样几乎被从兽族的一员中划分出来的种族也不例外,鹰族、鵰族、鸽族、乌鸦族、鹦鹉族等大小分支一堆,看得人眼花缭乱,数都数不清。 更别提异种族通婚日趋频繁,现今的中央大陆根本就是一大熔炉——这是塞弗听到父母在家编撰书籍时的对话内容。 但是眼下他可不在意那些,而是觑了眼雅拉那对微微颤动的翅膀,撇撇嘴收回手。 尽管男孩努力压下内心想去摸的冲动,却还是免不了露出不大高兴的神情。 他和父亲一样是独生子,既没有叔叔伯伯,也没有任何堂兄弟姐妹,因此自然是长辈的掌中宝。 再加上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可说是由祖父母一手养大,真是被两老当成眼珠子在疼——虽然与祖母相比,比较严厉传统的祖父疼宠表现的并不明显。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长此下来也多少养成了点小性子。 好在他还算是听话乖巧的孩子,哪怕有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曾同长辈置气,不像村中某些孩子,一旦不如他们所愿便大哭大闹,闹得全村人尽皆知。 但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因此知道归知道,他一时间也没法管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只能尽量将目光从雅拉的翅膀上移开,转而投向她身后那道被火光映得长长的影子。 雅拉调整一下姿势,坐定后再度开口说话,塞弗的注意力才转了回来,只是又在那对翅膀上游移了一会儿。 “我们施瓦洛一族居住的地方都是离人类城镇很近的森林外缘……啊!施瓦洛就是我们燕族的姓氏,不过爸爸说除了羽翼族外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姓氏跟名字一样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别人唤我们都是燕族燕族的叫。” 大概是察觉塞弗好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的翅膀上,她边说边缓缓张开一侧翅膀,这样做能让他将翅膀内部看得更仔细。 一臂长的翅膀外所覆盖的多是明亮深邃的暗蓝色羽毛,方才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深浅不一,但是不论是覆羽还是飞羽,基本上都仍是统一的色系。 而现在换了个角度看,则可以发现内侧靠近雅拉背部的羽毛颜色,从翅膀末端开始是肉眼可见的逐渐变淡,最终转变为白色隐没在雅拉与翅膀之间的阴影中。 “妈妈的话……嗯……好像是因为祖父的工作关系,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她还说我是耳、耳什么目的。” 耳濡目染。 塞弗啃着果子啃的很认真,听的更是专心,边听还会在心中将雅拉一些奇怪的举动合理化,例如为什么她爷爷会说在森林迷路时要爬到高处,还非得是树上……那是因为树高看得远,再说他们有翅膀也不怕摔。 于是听到最后那一句怎么听怎么耳熟的话,男孩便很自然而然的在心里说了出来。 当然熟悉啦,因为这四个字他爷爷奶奶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念叨过。 看看他家里那丰富的藏书量,想想他那经常不在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雅拉说不全的那个词汇真是让他倍感亲切。 ……突然好想家,怎么办…… 塞弗心中陡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座森林阴森森,入夜的户外好冷,感觉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果子很甜很好吃但终究比不上热腾腾的饭菜,而且下午那本书他还没看完……愈想愈难过,整个人眼眶都开始泛红。 “我爸爸妈妈是在爸爸的故乡认识的,他们在我还没出生前就一直在中央大陆四处旅行,旅行了好久好久才结婚生下我。” 偏偏雅拉完全没注意到他一脸悲哀忧伤,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父母的感情史,语速之快让人难以打断,听得人头昏脑胀。 “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家好像就很少在一个地方停上一年,偶尔会回爷爷那边住上十几天,这次也不知道会待多久,爸爸好像说这里有什么稀有的魔兽——” 她显然是说到兴头上,愈说愈起劲,整个人不自觉前后摇晃,兴奋的完全坐不住,背后那对色泽饱满的双翼微颤,在摇曳的火光下流光溢彩,反衬得男孩的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尽管是因为他受到惊吓随便乱跑他们才会迷路找不到出口,可是归根结底,假如雅拉没有坚持卢着他要进森林,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了。 再说要不是雅拉,他哪会被吓那么一大跳还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而且他们迷路后,雅拉还拖着他到处趴趴走,明明长辈们都说过迷路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待在原地不要随意乱跑,结果他们本就迷路不说,好像还越走越往森林深处去…… 一个人的小情绪一旦上来往往难以维持理性的思考,不仅逻辑思考钻进死胡同,什么同理心、友爱包容的品德也会被抛到不知哪个角落,何况塞弗已经是个九岁的孩子,特别容易进入这种状态。 于是他愈想愈发的委屈难过,心中对雅拉的怨气也就越来越大。 大抵是他那股哀怨之气强烈的几乎有形化,已经达到即便是神经再粗、脸皮再厚的人也难以忽视的地步,雅拉蓦地止住了话音,向他眨了眨眼,银灰色的眼中是茫然不解。 “怎么了?”她仔细地瞧了眼塞弗,似乎不大能理解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脸色却变得跟自己家里的平底锅底一样黑。 饶是塞弗心中有不小的埋怨、愤恨与委屈,可不代表他架得住被另一位当事人这么直白的一问时能直接回上几句语气极冲的话——家教和性格不允许。 最后,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尽全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旋即背过身,双颊如茶壶般微微鼓起兀自生着闷气。 无奈雅拉这个小丫头脑袋大概是天生缺了一根筋,没心没肺的,何况两个才认识不过一天的小家伙间压根没有什么默契可言,是以当塞弗拿他弱不禁风的瘦小背脊对着女孩时,对方看着那个后脑勺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她一边将“怎么了”三个字反复地问,甚至还变着法子问,听上去竟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一边伸出手想去摇那单薄的肩膀,没想到才刚碰上一秒便被大力拍开,那力气意外的大,白胖的手背霎立时泛起红晕。 雅拉顿时怔在原地,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来不及喊疼,就见男孩猛地转过头,一双眼睛如兔子般红通通的朝自己瞪了过来。 异兽 第15章 意外受袭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雅拉是谁? 她是她家那些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公认最大胆的孩子,也是最缺心眼的,此刻见了塞弗这副与好看搭不上边的脸色,心中只想着小哥哥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有趣,完全没去细想他怎会露出这种神情。 “你……你不要碰我。”塞弗哑声咕哝道,嗓音中带了点哭腔。 原先特意表现出来的凶狠神情配上这样哽咽的声音,眼眶微红,反倒可能会让人产生了他现在觉得格外委屈的感觉。 ——但是本人没意识到,另一个粗神经的当事人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见他露出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雅拉这时才想起下午时某人才说过不想在他人面前哭,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又要哭?肚子饿?还是觉得冷?”说着她含了下手指,沾了口水来感受此刻恰好轻拂而过的凉风,几秒后便听她语带不解地呢喃道:“好像不冷啊……” 塞弗闻言更不想理她,原因无他——被那句“你怎么又要哭”伤到自尊。 于是他磨磨蹭蹭地再度转过身,整个人背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看起来颇有一种浓重的消沈感。 “……”雅拉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转而看向四周,绕了一圈定格在簌簌颤动的草丛,顿时目光一凝,默然不语,而后…… 她自那草丛前的果子堆中随手拣了个卖相不错的,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自顾自地吃起水果也就算了,重点是她还喀滋喀滋的吃得很大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让背对着她的塞弗听得一清二楚。 问题是这种水果的口感明明十分软糯香甜,是最适合牙口不好的人食用,偏偏她就是能将它吃得又脆又响亮,声音之大仿佛在啃营养口粮似,听在塞弗耳里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因为他知道这种水果根本就吃不出这么大的声音。 再者,他刚刚也只吃了两个果子就小情绪上来,那两枚水果根本不够果腹,到现在小肚子还饿着呢! 而这个人一点都不关心他就罢,还吃水果吃得啧啧作响,真是想想都觉得来气……不!他不饿了!气都快气饱了哪里还会饿! 吃了一个还不够,再吃第二个第三个,一连吃了五个声音都非常响亮大声,而且这其中音量竟没有任何降低,令人好生佩服……呃、也不对,是令人难以忍受! 纵然他祖父母对他十分疼宠,但是该有的教养礼数一个也没落下,是以他所受过的餐桌礼仪令他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他肚子饿得要死时,吃饭吃出声音还吃得那么大声。 于是塞弗一忍再忍,忍啊忍,终于忍无可忍,他深吸一口气,摆出自认为最严肃正经的神情,在心里想好要说的话,转过身准备开口…… 然后一只小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捂了上来,手上的甜腻汁水沾了他满脸。 “……”他好想打人。 随后自阴暗深林中而来的风呼啸而过,只着一件薄衫长裤的他打了个冷颤,顿时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也把这个念头抖得一干二凈,一丝丝都不剩。 这道不请自来的冷飕飕寒风四处乱窜,不仅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更肆无忌惮地吹熄了旁边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霎那间,只余一道如淡淡的银白月光缓缓洒落,月色笼罩大地,世间万物犹如轻薄白纱似的朦胧飘渺,影影绰绰,迷蒙微光中还可看到跳动的点点光芒,一如此刻满天星斗散发的璀璨光华。 可惜两个年幼的孩子不懂欣赏眼前这幅难得的美景,也没那个闲暇时间欣赏。 狂风过后是一阵可怕的寂静,没有树枝燃烧时的劈啪声与树叶的摩挲声,原本十分响亮的蝉鸣也尽数消失,万籁俱寂,只能听见轻浅的呼吸声,反而衬得这座森林弥漫着一股渗人的氛围。 塞弗内心怕得要死,又感觉到摀住他口的那只小手在微微颤抖,耳边都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身旁那人似乎屏气凝神在望着什么,大气都不敢出,注意力也没放在自己身上。 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不是幽暗树林便是茂密草丛,一个鬼影都没见着——当然这不表示他愿意再看见什么非人之物。 想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无奈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力,掩在唇上的那只肉手捂得死紧,不出意料的力气大,怎么掰也掰不下来。 因此他能做的,也只是发出“唔唔”等一连串不成话语的声音,试图让对方注意一下她没擦过的手还捂在自己脸上。 手的主人却没理睬他也没有转头,只是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轻易出声,银灰色瞳眸仍一瞬不瞬地凝视前方,神情是全然的谨慎与戒备。 谁知塞弗完全没接收到她的暗示,停顿几秒后便接着道:“唔唔……唔唔唔!” 不过这次他想说的是“你遮到我的鼻子我快被你闷死了”。 雅拉没料到他竟然看到自己的动作还继续出声,绷紧严肃的小脸上蓦地染上一抹明显可见的慌乱。 她急急忙忙地转过头,食指依然竖在唇前示意,只是这回多了点不同:她用力“嘘”了一声,希望他安静。 “嘘!!!” 没想到却用力过猛,比起塞弗那几声被摀住嘴而破碎不成句的声音,这一声短促的气音根本中气十足,在这静默无声的寂静中堪称是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直接将男孩那几声微弱如受伤小兽呜咽的呜呜声盖了过去。 “……” “……” 不等塞弗自这不似嘘声的嘘声中回过神,女孩原先略有些尴尬的神色忽地一变,突然发难,回身直将他扑倒在地。 于是可怜的男孩就这样向后栽倒,在毫无防备下视线顿时换了个角度,一时半刻仍转不过神来,只得呆愣地仰望高挂于幽蓝夜色上,正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温润光辉的莹白圆月。 满天星斗像一粒粒洁白珍珠,密密麻麻镶嵌在这块夜蓝布幕闪烁着点点光芒。 他和雅拉两人四目相对,大眼对小眼,塞弗莫名觉得有点小羞涩不自在,眨了眨眼便移开了视线。 谁知目光刚往上飘移个五公分不到,就看见一道修长的黑影迅速划过眼前,速度之快仿佛流星坠落眨眼间消失无影无踪,叫人一个不注意便无从捕捉。 只是随之而来是头顶上方清楚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是有东西撞到了树木或是地面,雅拉闻声抬头,睁大银灰色双眼向前望去。 塞弗的目光也在那一瞬间回归原位。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女孩肉嘟嘟的下巴,也看见她背后的双翼在她抬头时完全舒展开来,那仿佛要保护某种东西的姿态似是下意识的动作。 因着眼前这幅画面,内心一瞬间冒芽的好奇心压过了胆怯害怕,促使他跟着使劲向后仰起头颅,试图看清那奇怪的声音来源。 这个诡异如大法师的姿势实际做起来委实艰难吃力,何况此刻他上头还压着一个雅拉。 一个体重比他还要重上不知几公斤的小胖墩,毫不留情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塞弗觉得他细嫩的脖子这一扭扭得都快折断了。 但他还是成功了,尽管只维持了五秒钟。 异兽 第16章 意外受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上下颠倒的视野中,一个黑影在树前的草丛中不停挣扎,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是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像是……像是被缠住了? “……”塞弗收回视线(因为脖子疼),却见趴在他身上的雅拉还是一脸警戒,瞇起双目紧盯着那个东西不出声。 经过早上鸟面猴一事,塞弗对她那个狩猎者般的眼神与变化莫测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因此他只是困惑地低声询问雅拉:“那是什么……?” “……是原兽。”雅拉轻轻吐露三个字,目光依旧紧紧黏在那挣扎的黑影上不曾移动分毫。 原兽,是已灭族远古兽族的“遗物”。 千百年前的兽族之所以灭族,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上古末期魔族大举侵入这个世界,大量兽族被一种名为“史莱姆”的低阶魔物附身入侵,全身染上洗不去的漆黑,失去眼珠的眸中只剩一片死白,丧失灵智且具有魔性。 原兽虽保有远古兽族的外表,却不似正常兽族,内里已算是实打实的另类魔物,而且被弱小的史莱姆附身的它们也强大不到哪里去,最有力的武器依旧是他们的獠牙利爪。 然而,这些与生俱来的武器,在那些强大如龙族、灵族等异种族,甚至是拥有各种武器异能的人族面前,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你不是说魔兽怕火吗?”塞弗继续压低声音道,语气听上去有几分不满,似是抱怨似是好奇。 “原兽又不能算是魔兽……”雅拉轻声回答,只是声音中莫名带了点委屈,好像在说“这又不能怪他”。 原兽既不能算是完全的魔兽,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兽族或是魔族,只是一群不上不上不属于任何种族的可怜魔物。 生物学家们至今还在为到底要将原兽归为兽族还是魔族而吵得不可开交。 至于后来人造魔兽能被创造出来,有一部分也得归功于科学家们对原兽以及史莱姆的特性孜孜不倦的研究……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因此暂且不提。 雅拉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顺手将躺在地上的塞弗一并拉起。 “而且它刚刚蹲在草丛很久,一直没动,我还以为它是害怕火焰不敢靠近,可是火熄了……” 嘴上这么说着,女孩的目光仍旧放在那晃动不止的草丛上,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弱,几乎细不可闻,但是塞弗还是听懂了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由于那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将篝火吹熄,所以那个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偷袭者才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扑了出来。 ——只是它大抵没想到正在大吃特吃的雅拉看起来十分松懈,实则时时刻刻警戒四周,因此才会扑了个空,撞上树干摔进草丛里。 不过这会儿它也挣脱了草丛的束缚,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像是刚才撞得不轻,脚步不稳。 只是当塞弗就着微弱的朦胧月色,看清那摇晃脑袋的黑影究竟是什么原兽后,他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几欲凝结,双腿开始直打颤。 那是一只身形矫健,通体漆黑如无星极夜,眸中是死气沉沉的灰白色,看不见眼珠,宛若黑影化作有形体的…… 豹子。 如今远古兽族已灭,现今的兽族大致可分成三种: 一种是具有人族与兽族血脉,可化人或是化兽的“兽人”。 另一种则是像雅拉这样,仅具有该兽族主要的特征,却无法完全化形的“羽翼族”。 最后一种,便是人造魔兽以及(颇具争议的)原兽。 上述不论哪一种塞弗都不大熟悉,就算认得出来也只是因为他书看得多,有看过书本上的图片罢了,压根没实际见识过。 而眼前这头原兽一身黑漆漆的,在微弱的光芒下仅能看出模糊的外表轮廓,委实难以分辨是什么野兽。 但是好歹《远古兽族百科图鉴》这本书他也是看过几次,端看这只原兽优美的体态、修长有力的四肢、两只圆润的耳朵以及灵活的尾巴,便勉强能猜出它原本的真身应该是头健壮的猎豹。 不论是远古兽族还是原兽,都改变不了豹子是天生狩猎好手这一事实。 就算它一身黑的像是在煤炭堆里打了个滚,摇来晃去像是头晕目眩无法站稳,看着尤为可笑,却也掩盖不了那身与生俱来的侵略气息。 何况它不时露出一口与黑色体魄截然不同的雪白利牙,两相比对下极为显眼,宛若锋利的刀刃在黑夜中闪烁骇然无比的森冷寒芒。 比起具有强大力量的龙族灵族,比起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人族,甚至比起同样拥有兽族血统的兽人,相对弱小的原兽确实不是什么巨大的威胁,朝他们泼一盆净化之水就能一了百了。 可将这样的生物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面前,就不是轻描淡写的那么一回事。 两个孩子瘦弱单薄的身躯面对如此凶猛的野兽,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口尖牙与利爪撕成血肉模糊的碎片,光是想想就令人几欲呕吐,成为牙下亡魂或是爪下亡魂,反正难逃一死比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大的多。 望着眼前这只还在摇头晃脑,脚步略有些虚浮的豹子,塞弗只觉得一股凉意由体内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通体发寒如坠冰窟,身体像是难以承受这股阴冷气息而微微颤抖,有种连五脏六腑都在剧烈颤抖几乎位移的错觉,恶心想吐的感觉顿时更甚。 忽然,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只因那头豹子不再晃头晃脑,而是用着那双白瞳定定注视它面前的人类——尽管其中一个背后长了个奇怪的东西,但灵敏的嗅觉告诉它这两个都是人类的幼崽,于它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也是最适合它果腹的绝佳猎物。 豹子忽地蹲坐下来,那对没有眼珠的死白双眸死死盯着塞弗与雅拉不放,身后那条灵活的长尾巴则是有一下没一下拍打地面,时而左右摇晃,时而停滞一瞬,好半晌都没有展现任何攻击的倾向。 塞弗被这恐怖的双目盯得发毛,正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全神贯注地保持专注——即使他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仍随时准备在豹子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发力躲避,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那头野兽有所行动,当下心中不免也生出一点疑惑。 这么想着同时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眼身旁那人,意外发现那张紧绷的雪白小脸上一双眼睛微微瞠大几分,除了凝神戒备之外竟好似还掺上少许惊讶。 “这、这是怎么了……”他一边尽量将视线放在豹子身上,一边偏头低声询问。 女孩眉头轻蹙,似是也有几分困惑不解,一张圆润可爱的小脸蓦地流露出深思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但是它……它好像在思考……” 说罢她轻咬拇指,眼中的惊奇仅出现一瞬便立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苦恼,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塞弗知道她大概又是那个坏毛病发作,从那双闪烁不止的银灰瞳眸中,甚至能瞧见那种凝视猎物的专注神采。 尽管如此,女孩面上唯独警戒的神情并未退去。 异兽 第17章 意外受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男孩注意到同伴背后的双翼没有收起,一如十几分钟前那样收到不知何处叫人看不出异样,也没有完全伸展,而是呈现半开阖的姿态,轻轻颤动,仿佛随时能够舒展而开展翅高飞…… 那头豹子耳朵猛地一抖。 下一秒,竟突然起身。 与此同时,塞弗大半的心神恰好放在旁边那人的身上,徒留一点余光注意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不甚专心,这会儿隐约瞧见豹子的动作,登时吓得倒退一步。 好死不死,踩在一堆枯枝落叶上。 一声“啪擦”响起,在幽暗静默的树林中,格外清脆响亮。 “不好!” 反射性低头去瞧自己的脚下时,雅拉的这声低呼便率先传入耳内。 塞弗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先看哪里,是看豹子的动作还是雅拉的表情,不到一秒危机的意识压过好奇的情绪,抬头目光投向对面。 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朝自己扑面而来的黑影,便感觉到一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猛地提离地面几公尺,紧接着下方传来一声野兽凄厉的惨叫。 下意识向下一看,就见那头豹子没抓到目标,反而用力过猛一头栽进篝火的余烬中。 那火才熄灭多久啊,感觉很烫…… 他瞬间懵了,一时半刻竟不觉得脚下虚空踩不着地恐怖,就这样浑身僵硬的被人抱着腰飞出原地,将豹子甩在身后好几公尺才停下落地。 只是还未脚踏实地的站好,又被抓着手腕拔腿狂奔。 接连而来的举动差点让反应不及的他摔个狗吃屎,险些遭到拖行。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跌跌撞撞的在森林中如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偶尔急匆匆回头一望,却见后面草丛疯狂颤动,逐渐由远至近。 耳边是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有自己的,也有身旁同伴的,更有后方不明之物的,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们——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后头紧追不放。 在夜晚的森林中手上没有照明物便埋头狂奔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好在跑没几步,他们二人便发现树林不再像方才一样繁盛茂密,大片洒落的月光在此时此刻宛如一盏黑暗中的明灯,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此时眼前的道路。 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跑了很久,好像跑了很远——或许并没有,反正塞弗感觉到自己渐渐体力不支,双腿早已跑得麻木,只是如老旧生锈的机械般不停歇运转着,随时都可能停止运作。 到底……还要跑多久……他望着前方女孩与常人无异的背影,无力地想着。 谁知脑中刚浮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不知是谁的左脚绊到自己的右脚,又或是谁谁谁刚好踢到地上某块不动如山的石头,总之两人一个拉着另一个,顿时摔作一团。 前方恰恰好是一个坡度平缓的小斜坡,他们就这样滚了下去…… 这个小丘坡度不陡,但是由于他们是在狂奔的状态下摔倒,因此这个滚速难免快了些。 万幸的是下面并没有任何有棱有角的岩块,所以两个孩子除了蹭了一身的泥巴草屑外没有任何皮肉伤,只是在抱作一团骨碌碌猛地滚下去时摔得有点懵,各自趴伏或仰躺在地上晃了会神,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塞弗被这如同卷寿司的过程转得晕头转向,趴在地上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被雅拉用力拽了起来,穿过前面一片成人高的草丛时都还没缓过来。 他们摔进来的地方是个山间的小盆地地形,四周高度略高,中间地势低洼,满是柔密丛生的杂草,差不多就跟他们进森林前那个林间小径的草丛那般高。 额头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或许是因为摔倒时是脸朝下的缘故?只是不知道伤口是不是又出血了…… 他们谁都没打算追究到底是谁先摔倒害得两人摔成一团,而是默不做声向前进,就像几分钟前女孩抓着男孩死命逃跑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同,这回女孩一反方才拔腿不要命的狂奔姿态,走得异常缓慢,步履蹒跚,背影看上去有些摇摇晃晃的。 走了十来步,塞弗终于觉得脑袋不晕了,眼前也不再是重重迭影后,才恍然察觉到这一奇怪的点。 他尚未细想原因,便感觉到两人背后不远处的草丛忽然无端晃动起来,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入耳的是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在这个安静的月夜,无论是草叶摩挲之声,还是这个细小低沈的声音俱是异常响亮,听在两个刚经过一场劫难的孩子耳里尤为骇人。 塞弗只觉得被抓住的那只手蓦地一紧,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自身后迅速逼近,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下一秒便是一个重物冷不防猛力撞上他的背,将他狠狠地扑倒在地,前面抓着自己的那人也因惯性而向后跌坐。 急促的喷气声响起,一股湿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他的后颈处,逼得他颈后窜起大片鸡皮疙瘩,头皮一片发麻。 “咕噜——咕噜——”与之一同钻入耳内的是方才那个诡异的声音,因为离得近,那声音更加清晰可闻,塞弗整个人僵住不敢动,仿佛那种发麻的感觉已蔓延全身。 某样锐利的东西死命耙着单薄的肩膀,几乎刺穿衣服戳入细嫩的肌肤,很疼,真的很疼,钻心的疼,他知道压在自己背上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将含在口中那声尖叫硬是吞下了肚。 他也不敢随意乱动,可肩上的疼痛却叫他不由得微微侧头,余光瞥向肩头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抹雪白锋利的光芒,再使劲一瞧,那是一只利爪出鞘的黝黑脚掌,压在底下是自己身上这件黄麻色的衣服,但……那上头好似有被一种奇异的深色晕染,就像一朵只在夜间盛开的娇艳花卉。 他还没意识到那抹深色到底是什么,一股很淡很淡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不容抗拒地钻进胸腔…… 血!!! 塞弗为这个发现怔愣一瞬,脑袋上方的咕噜声却陡然急促起来,似是被这慢慢转浓的血气刺激到。 内心突然爆出一种危机来临时示警的本能,促使他下意识转头一看,好巧不巧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正向自己的脸而来,顿时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空气中那股已然浓郁的血腥味染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稀薄腥味。 下身湿濡濡的,风一吹就冷飕飕的很是难受,但是在灭顶的恐惧下塞弗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能呆滞地看着那张长着森冷利牙的血口朝自己逼近…… 然后,冷不防被塞进一颗至少有他脑袋大的石头?! 豹子的嘴猝不及防被人用力塞了颗大石,不仅下颚撑得合不拢,还因这份作用力被迫后退几步从塞弗背上退下去。 它摇头晃脑想将嘴里异物吐出,时不时抬起爪子扒拉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只是那石块撑得严丝合缝,塞进容易,要顺利吐出却是件不易的事,所以任凭它怎么又抓又摇,石头也是闻风不动卡在那里,看着十分滑稽。 异兽 第18章 金月神女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从这头猎豹扑到自己身上试图咬掉自己的脑袋,到被塞了颗石头不得不倒退,只是几个心跳不到五秒的时间,半趴在地回头的塞弗看傻了眼也吓傻了,一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 又是一阵清风吹来,吹得他一个机灵回神,顿时觉得裤裆湿搭搭的感觉极不好受,七岁以后就没再尿裤子尿床,这下可好,他知道自己又出糗了。 他一张小脸都臊得通红,也不免庆幸夜色昏暗,这里除了他们二人一豹外也没人看见他这副丢脸的样子,只是……这半天的时间内便在同一个人面前丢了三次脸…… 害臊的同时,身后传来雅拉一声大喝,语气是难得的焦急慌乱:“发什么呆啊!快跑啊!!!” 说着一只手也在此时揪住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拖起,拉着他继续向前奔跑,虽然不再是用走的,可这个速度仍然比最早之前逃跑的速度慢上许多。 危机当前,一切都是浮云,自尊能干什么用,当然是能保命要紧。 尚在发怔的塞弗被她这一拖跑得踉踉跄跄,这跑着跑着,他再次注意到前方那人跑步的姿势有些古怪,跑起来一拐一拐的…… “你、你的脚……!”塞弗不笨,虽然刚刚被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也不妨碍他注意到雅拉的脚有问题。 他们二人身上没有明显的皮肉外伤,雅拉大概是在滚下小丘时伤到哪处筋骨,看她走路像刚学步的孩童一样踉跄不稳,显然伤势不轻,但是塞弗却没听到女孩有发出呼痛的声音,哪怕是弱弱的一声呻吟也好。 没想到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她的忍痛力竟如此的好。 刚刚那个往猎豹口中塞石头的动作也代表她相当聪明,脑筋转得快,而且能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想到如何自豹口下拯救塞弗的小命,也足见其手脚之灵活。 但是为什么不像刚刚那样用飞的? 塞弗在她身后扯着喉咙大喊着这句话,因为跑得太喘,一句话说得破碎不成,但他仍坚持说完。 毕竟一开始雅拉就是带着他用飞行的方式逃跑,后来才突然改用两条腿跑……想想雅拉那一身惊悚的怪力,没道理是因为抱着他太重飞不快飞不远吧?! 雅拉的体力虽比他好上太多,但是这一路马不停蹄的逃命也耗去她大半的体力,回答也是断断续续:“我……我的修行、还……还不够,翅、翅膀的力量……不够,也没办法维……维持太久!” 想来体力消耗大也是因为翅膀的缘故,同时也像是印证她的话,死命狂奔的结果便是两个孩子体力几乎耗尽,脚步愈发缓慢沉重,最后在一处杂草相对稀疏的地方齐齐停下脚步。 二人的脸上顿时退去所有血色,惨白如纸张的面色与眼前狩猎者没有珠子的眼睛有得一比,神色惊恐地望着突然从草丛中先后钻出来的两头猎豹,其中一只嘴里还卡着刚才雅拉使劲塞进去的石块…… 竟然有两只豹子?! 雅拉分明记得豹的习性一向是独来独往,内部彼此竞争激烈,从来没有所谓的合作结盟之说,更别提一起行动。 这点无论是放在原兽、魔兽还是如今兽人族中的豹族都是可以成立,仅有少数例外,却没料到眼前这两头豹子竟然就是那个特例! 这下不论是塞弗还是雅拉,都绝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死定了。 这个已可预料的既定事实摆在眼前,两个孩子霎时面色如土,紧紧贴在一起像是即便已挤成一团取暖,仍瑟瑟发抖的动物幼崽。 塞弗偏头看了看紧抓着自己胳膊的雅拉,这回他终于从这个女孩圆圆的脸蛋上看到一点恐惧害怕的神情,下午时那些兴奋高兴的情绪全被抛到不知哪个九霄云外。 见女孩那张半天下来经常笑嘻嘻的稚嫩小脸上不再展露那个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灿烂神情,他心头一动,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总觉得内心不大舒服。 只是当他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抬手将女孩轻轻一推,顺势往前站了一步,把人护在身后。 “……”不经大脑就先行动,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做的事。 空气中忽地传来“咻”一声,一道锋锐的光裹着凌厉的风自左方破空而来,几乎是擦着他的眼前流星般划了过去,直接射中那头口中含着石块的豹子额上。 两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根箭矢。 锋利的箭头直接深深戳入猎豹乌黑的脑袋,而尾端纯白的箭羽则犹自微微颤动着,可见这射箭之人用了多大的劲。 那头多灾多难的豹子口中塞着大石,额上顶着那根箭,发狂了。 只见它痛得在地面疯狂打滚,爪子狂乱地搔抓地面,由于口里还塞着一颗吐都吐不掉的石头,再疼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它的同伴则是拱起背脊向后跃了一步,仿佛受到威胁似的浑身毛发倒竖,龇牙低吼,没有瞳仁的眼眸森森地盯着箭矢的来处。 朦胧而清冷的月光撒下,不远的那端山丘顿时变成一片梦幻的银色海洋,一道窈窕俏丽的纤细身影正伫立在那儿。 夜般的乌黑长发于晚风中飘逸,银白色的薄纱轻轻笼罩在她姣好的身躯,宛如身着一袭贴合身形的浅色衣裳,飘渺梦幻犹如仙女的纱衣,纤纤玉手中的长弓上雕琢着淡金色的纹路,忽明忽暗,仿佛萦绕着一股神秘不可捉摸的仙气。 看上去就像是初入凡间的神女一样……塞弗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神话故事书中一些女神的插画,觉得那名女性大抵能够与之媲美,但是转念一想,这些神祇的插画大多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算不得真实样貌。 于是再想想那些旅经村庄的吟游诗人们口中所述的精灵、妖精贵族,嗯……那些词汇实在太过抽象了,脑中无法成像,很难与那名缓步朝他们走来的女性放在一起想象。 他恍惚思考着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前方那只额头中箭的豹子在地上折腾了一会儿,便四肢瘫软剧烈地抽搐着身子,而后抽搐逐渐减缓,时不时抽了抽,最后……再无声息。 另一头豹子完全不管已死去的同伴,而是对着那射箭之人低声咆哮着,却好像在顾忌着什么,迟迟未有任何攻击举动。 而看见这头追着他们数公尺远的凶狠豹子就这么死了,塞弗和雅拉小脸依旧惨白,惊魂未定,直冒冷汗。 雅拉还好,大概是曾跟着父母看过这类野兽死亡时的尸体,所以情绪相对镇定一些,塞弗的情况就比较惨,他还从没看过一个鲜活生命从活着逐渐走向死亡的现场,现在亲眼见了只觉得恶心想吐。 这接二连三的惊恐经历,没当场崩溃都算是好,感谢那名女子只是射了一箭,位子也挑得好,没弄出更多血腥残忍的画面让两个年纪尚幼,对生死还是懵懵懂懂的孩子留下更大的心理阴影,只是估计短时间很难走得出来。 在银白月色的遮掩下,这位不速之客施施然地向着此处走来,正要走进有她腰部那般高的草丛时,眨眼间她却消失在视野中,下一秒冷不防地出现在几步远外?! 莫非是使用了什么能够瞬间移动的法术?这位好看的大姐姐难道是童话中说过的术师?这是魔法还是法术? 一连好几个疑问在塞弗的脑中不合时宜的生根发芽,如雨后春笋般急速成长茁壮。 异兽 第19章 金月神女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离得近了,便能看清楚来人的面貌。 这名黑发少女有一张清秀昳丽的容貌,让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心生怜爱之情,不过肃穆的神情使人转而心生畏怯。 巴掌大的瓜子脸,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月色轻抚下好似羊脂白玉般光洁细腻,五官十分端正,柳眉杏目,樱红色的菱状朱唇轻抿,一双如流淌蜂蜜般熠熠生辉的金黄色瞳眸正望向他们。 ——正确来说,她先是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目光温柔,随后这份柔软转为凌厉,霍霍地射向那头还在不客气对她低吼的豹子。 她的个子不算高,也算不得娇小,穿着一身雪白的宽袖长裙,在如墨夜色下尤为显眼,配着那清新脱俗的气质婉若谪仙一般,纤细得仿佛一折便会断的脖颈上挂着两条银链子,链子底端分别坠着不同的饰物,一个是银色小笛子,小巧而精致,另一个则是透明水晶,晶莹剔透,静静躺在胸前。 少女冷冷地看着那头万分戒备的豹子,似乎轻哼了一声便将目光再次转向两个小孩,当两张惊惧交加的小脸映入眼底时,那副令人望而生畏的神情好似又软化不少。 半晌,樱唇轻启,一个澄澈空灵似涓涓流水的好听嗓音柔柔地响起: “你们是塞弗和雅拉,对吧?” 宛如天籁的嗓音说出了更胜天籁的话语,两个孩子原先就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睛,两张不知何时张开的嘴一时也合不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仙女下凡的姐姐。 拉回意识后,塞弗明白自己从未见过这一号人物,可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和雅拉的名字,不敢轻易放下警戒,倒是他身后大喇喇的小女孩刚回过神便心直口快的出声:“姐姐姐姐,你是谁啊?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她本能的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安心,令人情不自禁想去亲近的柔软气息。 与刚才相比,少女发问时的语气中没有戒备,周身气息渐归平缓,像是炸毛后被细细安抚的猫儿一样,有的只是全然的好奇,这个发现让依然保持警惕的塞弗感到讶异,也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少女把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看在眼里,似是觉得有趣,掩嘴呵呵轻笑几声,好看的杏眸笑成两道弯弯的新月。 “我当然知道啰!因为——”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面上笑意不减,微微一个向右侧身,不慌不忙躲过了朝她扑来的豹子。 那头原先还在警戒地盯着她瞧的豹子也不知怎么地忽然发难,或许是因为她向塞弗他们搭话,让它因此认定眼前这个新来的人类已经分了神,威胁降低,正是大好的袭击时机。 少女神色自若,一边执起胸前的银笛轻靠在唇上,一边踏着从容的步子倒退靠向塞弗与雅拉,恰好挡在他们与豹子之间。 清脆的笛音短促一响,余音不缭绕,如烟花炸裂转瞬即逝。 塞弗和雅拉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解; 他们正疑惑为何要吹笛,就见一大团金光倏地自眼前窜过,晃花了两个孩子的眼。 直到那抹金色大团猛地将那头准备再次扑向少女的黑色豹子撞倒在地,一金一黑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他们才定下心神仔细一看。 与那头豹子互相撕咬的,竟然是一头金色大狐狸。 柔和的圆月不吝啬地将她微薄的光芒分享予两头野兽,就像一个公正的审判者,静静地凝视着这场堵上性命的争斗。 在这份淡而素雅的清冽光辉下,一个身躯是全然的漆黑,黑的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充满着不详的气息,另一个身躯则萦绕着一圈淡金色光晕,一身金黄色的柔软皮毛仿佛在风中摇曳的金色麦田,生机勃勃,是一种生命力的展现。 它们发狠地相互攻击彼此,时而死命纠缠,时而迅速分开。 黑豹迅雷不及掩耳挥出一爪子朝金狐的侧腹袭去,后者却好似预知到它会如何出爪,早一步轻巧地往后一跃从容闪过,随后一个旋身猛蹬后足,狠狠地踢上敌人的肩头,直把豹子踢得向后踉跄几步。 尽管前面有个人有意无意挡了大半的视线,但是塞弗依然可以看到一点野兽争斗的激烈场面,而且耳边还能听见身后的雅拉不时发出惊叹声。 有时前一秒刚说完“好厉害、好酷喔”,下一秒又忽然不解地自言自语“咦、狐狸会做这种动作吗”,在自己耳旁喋喋不休,总之那张嘴没一刻闭上安分过。 挡在两个孩子身前的长发少女,口中衔着那枚小巧银笛,白玉面庞上是一片淡漠清冷的神色,清澈的金黄色杏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只是当看见金狐一时不察被黑豹一口狠咬住后腿吃痛低嚎一声,那声音低而压抑,她眉心蓦地隆起一个浅浅的川字,却依旧不发一语,静静凝视着这场尚未停止的争斗。 塞弗看到金狐似乎咬紧了牙,蓬松柔软的尾巴使劲一甩,不客气地扫过黑豹死白的瞳眸,趁着黑豹松口时转身回敬一爪。 关键时刻忽觉头上蓦地一重,同时眼前跟着一暗,顿时除了耳边清楚听到一声极为凄厉,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外,两个孩子什么也看不到。 有什么东西遮在他们俩的头上。 伸手一摸,冰凉滑顺的触感,似是某种上好的质料…… 少女竟在转瞬之间给他们罩了一件偌大的袍子,将他们与面前的一切血腥场面隔离。 感觉头上那股奇异的压迫感未曾退去,似乎是少女将手压在两人的头上,力道微妙,既不会让两人感到不适,也无法轻易挣脱,只能在她手下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 只是所谓的“安份不语”,仅限于塞弗;男孩在发觉无法挣脱的那一刻他便干脆放弃挣扎,因为他直觉认为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不会伤害他们,但是他背后的雅拉则不是这样。 也不知她是觉得这样不舒服,还是单纯只是因为想看两头野兽打斗的画面……由于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因此塞弗能够感觉到雅拉虽然没开口,却像有虫子爬进她的衣服似一直不安分地扭动。 真的是没一刻静得下来。 塞弗心中颇为无力地这么想着,再次深刻体会到雅拉有多精力充沛,顺便又一次怀疑对方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疲累时,上头终于再度响起那名少女的声音。 “老师。”婉转清脆的嗓音如黄莺出谷,如山涧小溪,简单的二个字夹杂在草丛被拨开的沙沙声中似水如歌,宛若呢喃软语,不知怎么,塞弗觉得有点像是自己妈妈在喊爸爸时的语气,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与此同时,两个孩子也感觉到头顶忽然一轻。 少女把手挪开了。 这个举动就像是一个信号,雅拉顿时如蒙大赦,急不可耐地掀开蒙在两人脑袋上的布料——掀得急了手上的力也没控制好,差点把塞弗也一并掀翻在地,一边掀还一边大喊“万岁”,若不是他们四周没有树这个高分贝的尖锐嗓音都能惊起一片林中鸟。 才刚重见“光明”,两人不约而同的就着微弱月光的照映下,看清了眼前的战场是什么情形。 本就杂草丛生的草原地带似乎变得开阔不少,大片大片的杂草可怜兮兮地摊在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欢快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滚,硬生生把这片草原压成了片“平原”。 异兽 第20章 金月神女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右前方不远处倒着一头嘴里塞着一块大石,额上插着一根箭,死状还不算太过凄惨的黑色豹子,旁边正是那名长发少女,“黑色的……豹子吗……” 她神情十分严肃地垂目审视面前这头逝去的生命,柳眉微拧,轻声低喃:“真不是个好兆头……” 另外一侧的草地上则是血迹斑斑,大片暗红色的血液沾染在草叶上,血珠自叶缘落下,像是清晨的露珠——不过这些露出的颜色实在是太惊悚,而且在月光下闪烁着不详的光泽,令人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塞弗见状小脸又开始隐隐发白。 血迹的位置是刚才两头野兽打斗的地方,可附近不见方才与狐狸缠斗的豹子的黑色身影,倒是那头夜色下异常显眼的金毛大狐狸很悠哉的在……舔毛? 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新奇事物,雅拉就不说了,连爱看书的塞弗也不例外。 此时看见这头比他两个头还要大的狐狸一身耀眼的金黄毛色,蓬松的毛发,修长健硕的身形和有力的四肢,让他们看得目不转睛。 只是它那条被黑豹狠咬一口的右后腿看上去情况很不理想,破坏了这份美感。 腿部本来金灿灿的亮丽皮毛都被血染红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那伤口的严重性一样,从容不迫的打理自己前肢的毛发,一双眼睛瞇成了幼线,身后蓬松的尾巴晃过来晃过去,整只狐看上去竟给人一种十分惬意的感觉?! 舔着舔着,它耳朵忽地抽了抽,像是发觉什么蓦地止住舔舐的动作,倏地睁开双目看向两个正大光明地盯着它瞧的孩子。 于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以及银灰色双眼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狭长双眼,像是混了点金色的明亮大红中还有细长的黑色瞳仁,正是一些异种族的眼睛特征。 金色的毛皮以及这双眼睛,清楚告诉他们眼前这头狐狸不是原兽,但是……塞弗迷惑地看了眼雅拉,后者恰好也回望过来,两个孩子都从彼此眸中看到同样不难辨认的疑惑: 这头狐狸究竟是兽人还是魔兽呢? 又或者说,是妖族或是魔族? 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因为家中藏书众多与父母工作的缘故,塞弗格外喜欢看书,并且涉猎广泛。 其中像是《异的起源》、《异族信仰》这一类与历史神话有关的书籍,她更是钟爱,常常同一本历史图书可以翻阅四五次也不嫌腻。 反而一些山水游记、异种族百科的相关书籍看得没有很多。 前面提及的《百大奇景》、《细属七大族下的支脉氏族》、《远古兽族百科图鉴》等这类书目,通常不是没看完,就是看了一遍就不敢再回忆。 ——主要是因为留下心理阴影。 所以,对于辨别眼前这头狐狸的种族所属,自然不是塞弗所擅长的范围,仅能确定《危险等级的人造魔兽》并没有这种魔兽。 雅拉身为研究异种族的生物学者的女儿,又跟着父母经常四海为家,塞弗觉得对方在异种族方面的知识,应该会比自己还要多上一点——尽管她不知道鸟面猴,那也是因为一般市售的魔兽图鉴没有早期人造魔兽的记载。 可他没想到的是,雅拉也不晓得这头金狐的种族,连是不是魔兽都无法确定。 那它到底是什么物种? 两个满脸茫然一头雾水的孩子互相大眼瞪小眼,愣是一言不发。 随后,双双被那头金狐吓了一大跳,惊得说不出话。 “晚上好,孩子们。” 耳边冷不防响起一个很亲切很好听的低沈男音,短短六个字,出自那头笑瞇了眼的金毛狐狸。 还未从“狐狸竟然开口讲话”这样令人震惊的现实中走出来,塞弗的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平地惊雷般巨大的雀跃欢呼,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头昏脑胀。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秒钟都只能听得到嘈杂的嗡鸣声,像是有数百只小飞虫在自己耳边摩拳擦掌。 那个声音,自然就是他身边的雅拉兴奋过度所发出的。 塞弗颇为艰难地回头一看,旋即就后悔自己干嘛要转头——不过,即便此时不转,稍后的他也会被身旁传来的粗重喘气声给吓得转头去看。 只见女孩圆润的两颊飞起了两抹红晕,那双银灰色眼睛中瞬间迸射出惊人的灼热光芒,塞弗觉得自己眼睛差点瞎掉。 只是这颗“西红柿”隐隐有沸腾冒烟的前兆,说是放在炉上随时都会“嘶嘶”叫的铁壶还差不多,还是鲜红色的。 男孩十分担心小伙伴会因为兴奋过度又使劲憋着结果把脑袋烧坏——尽管对方的脑回路应该早就与正常的范围脱钩——不过他认为还是有必要叫她冷静冷静,她这样看起来活像是中邪一样令人想退避三舍,要是吓到那位仙女姐姐怎么办。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塞弗就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迅速从眼前窜了过去,带起一阵强风吹得他一头乌黑短发在风中凌乱,那速度比大炮还要快,若是来回跑个几圈估计能看到残影。 “哇——我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魔兽!” 似乎还可以听到风中传来某人兴奋到难以自已的声音。 来不及反应的塞弗,只能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小伙伴以一种饿虎扑羊的熊熊气势,豪不客气地扑了上去—— 没错,就是扑了上去,直接扑到那头金毛狐狸身上! 等等!连对方是什么种族、有没有危险性都不知道就这样扑上去,真的好吗? 虽然刚刚人家才跟着仙女姐姐将他们从血盆豹口中救出,说这种话未免有点过分……但话又说回来,用饿虎扑羊这种形容词来形容雅拉和那头狐狸,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若是长大后的塞弗,大概会在第一时间这样吐槽小伙伴奔放的行事风格,开口的机率则是五五开,全看心情。 可惜现在的他只有九岁,既没有未来那种面对搭档“发疯”时能临机应变的灵活脑筋,也没那个胆子一针见血,后者主要是因为害羞。 所以此刻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显眼的银毛扑向另一个同样显眼的金毛哑口无言…… 总觉得眼前有点花,大抵是眼睛在黑暗中毫无防备地接收两抹超闪亮的光芒,受不了了吧。 揉揉发酸的眼睛,塞弗只能努力适应眼前两团在大晚上异常亮眼的毛球,眨了眨眼。 随后满头黑线的看着那小了不止一点点的银毛团子在对着那坨金色大毛球喘气……喘气?! 等等,貌似嘴角还流下了什么不明液体,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如果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的话,男孩很想直接装作不认识这个家伙,无奈他们现在身处一座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疑似狐狸主人的那名仙女姐姐就站在旁边,想装不认识都不行。 万般无奈之际,他这才突然发现那位明显跟狐狸是一路的美丽少女正在看着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雅拉挂在狐狸身上喘气流口水的模样绝对被人家尽收眼底。 “雅拉你……” 就算如此,他仍觉得就这样让人继续看下去着实不妥,想出声提醒雅拉收敛一点,没想到才说不到三个字就被雅拉连珠炮似疯狂出口的问题硬生生打断,连声音都被盖过去。 异兽 第21章 金月神女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狐狸先生狐狸先生,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不是……你前面都已经用了“先生”两个字了怎么还问人家性别?而且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感觉很失礼啊!而且听声音不就知道了吗? “狐狸先生狐狸先生,你是魔兽吗?我怎么从来没看过你这种魔兽啊?” 刚才在那边大喊“会说话的魔兽”的人是谁?而且你也不是每种魔兽都知道啊,忘了下午那只鸟面猴了吗…… 东一个西一个问题接二连三地从那张小嘴巴溜滑梯似的溜出来,连停下来换个气都不用,让塞弗看了好生佩服,同时在心底默默吐槽女孩问的每句话。 “狐狸先生狐狸先生,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给人家回答的时间,居然还好意思反问人家为什么不回答…… 那头狐狸看起来像是被这些火车车厢似的问题难倒,塞弗可以拿自己最爱的书发誓,他看到狐狸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头疼”两个大字。 这时,一双白皙如美玉的手探过来伸至女孩的腋下,将扒在狐狸身上的她温柔却又不容抗拒地提了起来再将她轻轻放下,同时一个温婉的嗓音响起。 “老师,你还好吗?”少女面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唯有一双与狐狸皮毛同色的眼眸波光盈盈,似染上几丝担忧,柔软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关切。 “老师”显然是在叫那头狐狸,只见它在听见少女充满关心的话后耳朵动了动,毛茸茸的尾巴开始左右摇晃,再次开口道:“没事没事,又不是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休息一晚上就会好了。” 它的语气意外地很人性化,似乎具有极高的灵智,只是说出来的一番话听上去像是对于自己后腿的伤不怎么在意似的,不过…… 塞弗仔细看了看那鲜血淋漓,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伤处,觉得那道口子好像变小了些,出血似乎也止住了,或许真如它所言,这伤势没有那么严重。 经它这一说,塞弗恍然想起在豹子突然袭击之前,面前这位好看的大姐姐可是直接说出了他和雅拉的名字,咬字清楚发音清晰; 再说,一般人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看到两个格格不入的孩子,怎么说都该表现出诧异的样子吧。 可回想一下她刚才瞅着他们俩的眼神,连小小的吃惊都没有,仿佛一点也不惊讶在这座深山中看见他们两个。 塞弗冷静的回忆梳理着自己这短短十数分钟内的所见所闻,最后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光是想想都要让他开心得飞起来的结论: 这个姐姐是来救他们的! 一个诱拐犯总不可能能确切的念出他们两个小孩的名字……应该吧?想着想着塞弗又觉得没由来地心慌,担心自己和雅拉不单在禁忌的森林里迷了路,还快要落得被人诱拐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不免埋怨地看了雅拉一眼,一切的根源都在她身上,后者没空搭理他,这会儿正使劲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按在脑袋上的手,塞弗看到这样的画面,突然觉得十分稀奇。 居然有人力气比雅拉还要大?!他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腕这样想着,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太令人意外的事,对方毕竟比他和雅拉年长几岁,力量自然是比他们两个大得多。 对于掌下那点力气的挣扎,少女不动如山,单手稳稳地压在上头,面色平静迎着塞弗投向她的目光。 仿佛看穿了男孩心中所想,她唇角蓦地轻轻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恬静的弯月,嫣然一笑,一双沾染笑意的金色眼眸如流淌不止的蜂蜜一般。 这份浅浅的笑靥在月色下如梦似幻,叫人看得不真切;接着,便听到她轻声说道:“别怕,我们是来找你们的。” 很多诱拐犯都是这样说的,很多老一辈都是这样告诫家中的孩子,但是不知为何,塞弗相信了这位少女所说的话。 “大姐姐,你是谁?”他鬼使神差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戒备,语带好奇,再一次的,重复了雅拉方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听到塞弗的声音,或许是心里也抱持着相同的问题,雅拉忽地停下了挣扎的举动,抬头望向比她高出三个头的少女,眼中同样是满满的好奇。 “我吗?”少女抿嘴又是轻轻一笑,她笑意盈盈地先后看了看两个孩子,缓缓地说:“我叫作月,是名冒险者。” 同样的夜色,同样的树下,同样的篝火,不同的是这回多出了一人一狐,而且篝火上插着一根根的肉串,肉香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两个孩子看着仿佛上了层蜜色油光的肉串,脸上的表情虽大同小异,却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小肚子异口同声地发出毫不掩饰的“咕噜”声。 紧随其后是轻轻的一声“呵呵呵”,两人一听,反应大不相同:塞弗脸色微红,低头移开了目光;雅拉倒是恍若未闻,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肉串瞧,唇边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 死去的原兽只要淋上纯净的水“净化”便可去除身上的魔性,也就等于剔除了有毒的部分,可以当作肉类食材; 月心怀感恩的将死去的黑豹处理成大小适合入口的食材,让金狐陪两个小孩一边玩去,避免看到什么更加血腥的画面。 现在那头被称作“老师”的金毛大狐狸一点也不像个重伤员,它悠闲地侧趴在树下,一张毛茸茸的狐脸透露出除了惬意还是惬意的从容神情。 肉串烤得外脆内嫩,布满可口的油光,月执起一根轻尝一口,确认熟透后才给两个看起来饿坏的小家伙一人一支,并柔声叮嘱两人刚烤好的肉很烫要慢慢吃。 这样与初见时淡漠神态截然相反的温柔态度,还有轻声细语的叮咛,让塞弗不禁想起好几天没见的妈妈,眼眶顿时微微发热,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影影绰绰,仿佛罩上一层水雾。 “嘶——” 不用说,这个吃东西发出巨大噪音的,就是迫不及待大口咬下结果不出意外被烫到舌头发红的雅拉。 她烫的眼泪哗啦啦流了满面,只得吐着殷红小舌哈气,试图自食其力给舌头降温,还不小心吹出了一个颇为壮观的鼻涕泡,模样狼狈又让人看了不免觉得逗趣好笑。 旁边的塞弗正在努力将因为想妈妈而氤氲起的泪意憋回去,冷不防被这声抽气声吓一跳顿时前功尽弃,金豆豆顺着腮不停滑落,呆滞地看着她给自己舌头吹气的搞笑举动。 “来,我看看。”月轻捧雅拉那张涕泗横流的小脸,颇为专注地细心检查一番,不时低头在随身的腰包中翻找药品。 透过模糊的视线,塞弗依稀看到趴伏在树下休息的老师尾巴向上一甩,耳边似乎还听见它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顿时一僵,眼泪都吓停了。 方才月是以一种极其舒适的姿势靠在它的侧腹,递了一串肉过去顺便搔搔它颈下的毛;少女若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它还会不高兴的拿头去拱少女的腹部,一人一狐关系看上去十分亲密和谐。 异兽 第22章 金月神女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会儿看着两个熊孩子吃东西不仅不安分,还抢走月的注意力,似乎因此让它心生不满。 虽然不管塞弗怎么使劲地瞧,也没能从那张狐脸上看出一点情绪。 可是看眼睛吗……那双猩红色的狭长双目就像面前的篝火一样,灼热的好像碰一下也会烫伤,看久了又让人有种遍体生寒的错觉,总而言之就是冰火二重天的折磨。 男孩吓得赶紧低头,两股战战,生怕这头狐狸觉得嘴里的肉不够塞牙缝,会想拿自己来打打牙祭,就像那两头豹子。 说到豹子,最后那只偷袭者怎么了? 当时月在他俩头上突然丢了件大斗篷阻挡他们的视线,连打斗的声音都听得不甚清楚,只有听到最后那一声凄厉的哀嚎。 可是掀开斗篷后前方只剩下那头早已死去的可怜豹子,另一头却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 总不会是被连肉带骨一并被吃掉了吧? 脑中顿时浮现这样的猜测,一双乌黑大眼滴溜溜地从老师长长的口鼻游移至被细心包扎起来的后腿,不过几秒便转到烧得劈啪作响的篝火,上头正在烤第二批肉串。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露骨,又或者是不小心将心里所想的全表现在脸上,老师忽然懒洋洋地开口:“老夫只抓伤了那家伙的眼睛,虽然它侥幸逃过一死,但是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见自己的一番话惹得塞弗陡然瞠圆了眼睛,连长长的浏海都遮不住,这副表情太可爱有趣,老师憋不住似的噗哧一声仰头大笑。 “真是有趣的小家伙,哈哈哈——” 那笑当真是豪爽,吻部大大咧开到可以看见悬雍垂的程度,足见其笑得有多开怀。 塞弗在那阵豪放的笑声中羞红了脸。 “你、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我、我我在想什么?!” 老师鼻子用力哼哼了几声,尾巴一拍地,那颗高高昂起的头颅看着颇有几分自鸣得意的样子。 “老夫还知道,是你旁边那个小家伙想进这座被你们村子大人禁止的森林。” 然而你被一只普通的小鸟吓到,拉着她埋头乱窜才会找不着回家的路。 你俩想去爬森林之主栖息的树却被鸟面猴攻击,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十几分钟前又遭到原兽的偷袭,差点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简单几句话,便道出两个孩子陷入十来分钟前那般境地的前因后果。小塞弗听得小嘴张得大大的合不起来,一种令人看了十分担心他的下巴会不会掉下来的程度。 虽然很想反驳打算爬树的人只有雅拉一个……但是这些话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恐怖。 它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难不成它其实一路上都在偷偷的跟着他们? 正所谓细思极恐,这回塞弗惊恐的神情是真的完全显露在眼中、脸上,甚至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我很害怕”的气息。 “别用那种眼神看老夫,老夫才不屑干出跟踪这种没品的事。” 拥有火眼金睛的老师更加用力地哼了一声,仍然瞇着眼睛让人看不出它的表情如何,但是能从它的声音里听出鄙夷的语气。 “是那家伙告诉我的。”说罢尾巴向上一甩,而后像是在指着什么一样维持那个姿势停在半空中。 塞弗的视线下意识顺着往上一看,入目的除了几根位置较低的树枝被明亮的火光照了一点绿色出来外什么都看不到。 他瞪大眼睛不死心地努力看……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心头疑惑刚萌芽,便眼尖地发现黑压压的树丛中有什么猛地动了下。 除了木料燃烧发出的声响,还有几声类似拍翅的声音钻入耳中,那声响令塞弗反射性想起鸟面猴那张苍白鸟脸,整个人不禁抖了三抖。 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拍着翅膀“咻”地滑行下来,恰好落在老师的侧腹上,长长的金色毛皮衬得那个小家伙黑漆漆的小身躯十分显眼。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儿。 通体漆黑,看不到半点亮色,乍看之下还以为又是一只原兽。 然而定睛一看,鸟儿的眼睛是如新芽般的翠绿色,很好的证明了不是所有一身黑的动物都是原兽。 不过,跟原兽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品种这点倒是挺相符的。 在它飞下来之前,老师还在那边絮絮叨叨说着就是这只鸟儿在塞弗和雅拉进入森林时就跟着他们,好像是察觉到类似同胞的气息——塞弗想了想,觉得所谓的“同胞的气息”,指的应该是雅拉是羽翼族人这点吧。 待感觉到身上多出的一点重量,它忽然转过头一边大声抱怨一边朝新来的小伙伴用力喷着鼻息,喷得鸟儿羽毛乱飞,整只鸟顿时蓬松了一圈,“嘿!你占着小月的位置了,下去!” 后者遭到如此惨无兽道的对待,既不作声也不拍翅表示抗议,而是安静梳起被喷乱的羽毛,像是不怎么在意老师的话和行为,自然也对那句“下去”充耳不闻。 “……还真是老样子我行我素,让你哥知道又该冲你发火了。”老师见它完全没有下去的打算,口气相当无奈的说。 塞弗眼瞅着一狐一鸟极通人性的互动,因为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太过诡异,说不出任何话只能默默旁观。 这时,月也替雅拉处理好嘴里的烫伤,回到她的位置——她给小女孩倒了一杯奇异的液体,如水透明无色,嘴唇轻触时温度不烫不冷,可当含在嘴里顿时像含了块冰块似的冰冷,又不会冷到受不了的程度,烫伤的舌头也不那么痛了,凉丝丝的很舒服。 “月姐姐月姐姐,这水好神奇!明明是温水,可是喝起来却冰冰凉凉的好舒服!”雅拉捧着那杯水兴奋地叫嚷起来,塞弗看着那张小脸上展露出的熟悉神情,心底莫名涌现出一点点高兴。 老师听到雅拉的童言童语,又是好大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月也是莞尔一笑。 少女笑意盈盈地望着两个孩子,眼底的光辉一如此刻高挂于夜空中央的圆月,一如夜幕中眨着眼睛的点点星光,这样温柔的光芒看在塞弗眼中有些熟悉。 只是他不太明白老师为什么听到雅拉的话要笑……对了,记得月姐姐刚才说过他们是冒险者,难道是因为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其实很常见,所以觉得雅拉这话太傻了? 塞弗转头看向雅拉,发觉后者脸上也是一脸懵懂,不明白方才那番话的笑点在哪里。 看着两张小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疑惑”两个字,老师顿时笑得更欢,若不是月还靠在身上它大概会笑到想在地上打滚,于是当月冷不防地给了他一个肘击时便笑岔了气,一串笑声霎时变成连连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你、你好狠啊……竟然这么对老师……” 月闻言睨了他一眼,朱唇微噘,嗔道:“你笑得太夸张了,还有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拿老师这个身份压我吗!” 她嘴上虽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没有埋怨的成分在,金毛狐狸本来正堪堪止住咳嗽,听到她这一番埋汰的话,又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两个孩子看得一头雾水,好生疑惑。 异兽 第23章 血色樱雨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小男孩不明白月姐姐的表情为何看起来没有任何抱怨或是生气的感觉,小女孩则是觉得有种看到自己爸爸在跟妈妈撒娇的场景。 “咳咳……都是一个孩子的妈,这两个小家伙也不比女儿大上几岁,他们妈妈跟你还是平辈呢,你就不觉得他们叫你姐姐听起来就像是乱了辈份……” 终于咳完了老师还不忘补上几句,虽然好像没说完就在月一个怒瞪下被迫消音,不过这些话中的信息量少归少,却极具震撼力。 原来少女不是少女,该称作少妇;姐姐也不算是姐姐,应该叫阿姨……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月的脸色,还是继续叫姐姐吧。 事实证明,两个孩子的脑回路截然不同。 雅拉对于月究竟是姐姐还是阿姨丝毫不很在意,依然是一口一个姐姐脆生生地喊个不停。 她似乎对于月的孩子很感兴趣,这之后自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中冒出来的话,大多是“月姐姐的小孩多大”、“长得跟月姐姐很像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而塞弗则是手持着一根快冷掉的脑肉串呆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月那张嫩得似乎能捏出水的如玉面庞,很难把这位像神话中女神仙女般的大姐姐跟认知中的“妈妈”这种角色划上等号。 不过至少这件事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觉得月姐姐有妈妈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人家也有小孩的缘故。 至于初次见面时月提到的“冒险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应是素昧平生的月与老师为什么认识他们两人? 此时这两个貌似应该受到关注的问题,完全被塞弗和雅拉抛到九霄云外去。 反正两个小家伙只知道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有月和老师在,他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而是能安然度过了一个宁静的下半夜。 那些问题,就等到明天起床再说吧。 如果只有这样就算了(出糗什么的,经历过三次的塞弗表示这不是问题),偏偏他们还在森林里为了爬树而四处乱窜,然后遭遇本该灭绝的危险魔兽出来觅食,侥幸逃过一劫却又遇到大晚上搞偷袭的原兽,不仅丢脸的尿湿裤子还差点命丧豹口。 塞弗觉得这大概是活到目前为止第一次过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天吧——至于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不好说,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天一连串惊吓的际遇已经算是他人生的一大壮举。 好在月和老师及时出现救了他们两个,还给他们热腾腾的食物吃……雅拉摘的果子虽然很甜很好吃,但是真的吃不饱,何况后来那样死命的狂奔,刚回复的体力立刻耗尽。 短短半天的活动量就已经抵上一整年份的塞弗填饱了肚子后,一边想着今日的奇遇,同时感觉到上下两片眼皮互相打了彼此几下,很快又相亲相爱的黏在一起,陷入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中,依稀能听见雅拉依旧锲而不舍在追问月的小孩的事情,中间时不时夹杂几句月轻声细语的回答,仍是那样温柔和蔼的语气,没有半分不耐。 于是坠入梦乡前,塞弗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崩溃地大吼:“人家的小孩又不是稀有魔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啊?!” 他有股冲动想坐起来揪着女孩的领子质问,只可惜这个想法余波未散,下一秒他便睡得不醒人事。 夏季向来是个湿气横生的季节,闷热潮湿,每正午来临时,更是叫人身在其中就如穿着衣服泡在滚烫的温泉水里,不仅又闷又热还浑身湿答答年腻腻,极不好受。 好在早晨的雨露清爽,且经过一个夜晚的沉淀,太阳残留的热度早已消退,不至于叫人觉得过于闷热或寒凉,但塞弗睡醒时还是免不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个喷嚏之大甚至可以听到树林传来了微弱的回音,惊得一群在树枝上小憩的鸟儿纷纷振翅而飞,还不慎将大片大片树叶上的露珠扫落,顷刻林间下起一场极其短暂的毛毛细雨。 连带着旁边还躺在地上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的雅拉惊得弹坐起来,不知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喷嚏声还是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给吓到,总之一瞬间精神就来了,瞌睡虫全跑个没影,除了一双眼睛明显仍是睡意朦胧。 两个大清早就淋了场浴的孩子,双目相对愣愣地不发一语,俱是一脸茫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的懵懂神情,两人身上不知何时盖上的大毛毯也遭了殃,半湿半干。 互看了半晌,一阵微风悄悄拂过,二人齐齐打了个更加响亮的喷嚏,打完还没醒神,再继续茫然地看着彼此。 旁边起了个大早,正咧着嘴很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的老师丝毫没受到这一连串喷嚏的影响。 只是当它见到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呆萌的场面,很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笑得极其人性化,笑得特别没良心,身后的尾巴还在努力彰显自己存在感似的大力地上下拍打,只差没有前弯后仰;睡在他背上的黑鸟被这么一震差点丢脸的摔下去,连忙拍翅飞到树上。 同样很早起的月,才刚将自己就寝时用的睡袋毛毯收拾好看到这一幕,先从此给那头笑得忒没良心的金毛狐狸一个没什么震慑力的眼刀,随即轻轻打了个响指,变魔术般给两个孩子变出两条毛巾。 好不容易精神上来一点的塞弗和雅拉,反应再一次神同步:瞪大眼睛看着月手上凭空出现的毛巾。 不……也不能算是凭空,塞弗在心中否定这个说法,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月的手背短暂浮现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光芒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那两条毛巾便出现在那只白皙的手中——像是从看不见的缝隙中被扯出来似的扭曲出现。 可惜这个过程很短,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若是他的视力再好一些,说不定就可以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某种图案,圆圆的…… 小塞弗正胡思乱想着,求知欲慢慢被吊起时,老师上前一尾巴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也不晓得它是不是故意的,至少是把他脑海里乱如毛线球的思绪打得烟消云散。 金毛狐狸咧开那张长长的狐嘴,朝两个孩子露出一个不算好看,还有点狰狞的笑容,看着会让人觉得它犯牙疼,让男孩看了直打哆嗦,女孩倒是不怕,反而不停地咯咯直笑——大概是因为正在帮她擦身体的月不小心碰到她哪个痒痒点吧? “任务?”塞弗听到它的话,这个年纪强烈的好奇心压过恐惧,怯生生又语带好奇的追问:“什么任务?”注意力一分散,手上擦拭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下。 旁边的雅拉则插嘴道:“什么是任务?” 异兽 第24章 血色樱雨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塞弗很想就她打断自己的问题给她一个白眼,但一来这样不礼貌,二来一条毛巾忽然从天而降罩住他半个脑袋,不仅翻了没人看到,他自己也是除了月胸前那个银笛和透明水晶外什么都看不见,“任务就是工作的意思啦!”于是他只好先草草解释(这还难不倒他)。 忽然听闻上头有一声很轻很温柔的笑声,是来自正在帮他擦头的月。 “不错的解释。”身前同时传来老师赞赏的话语,“月也说过我们是冒险者对吧,冒险者可接受的任务范围,总归一句话来说就是冒险,探索那些未知或是已知的危险地带,帮助委托人寻找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是冒险者的工作。”他后面的这些话就是在回答塞弗的问题。 塞弗听了老师的解释,眼睛顿时一亮。 “那、那……” “那寻找未知的生物也算吗!?” 刚想开口问“那探索历史算不算”,就被雅拉嗓门巨大的一个问题给硬生生盖了过去,听她的声音,大抵是非常激动吧……塞弗的脑中蓦地浮现出女孩睁大一双闪烁着星星的明亮眼眸,兴奋到涨红双颊的样子。 ……好吧,他觉得自己似乎、大概、或许已经能摸清一点点小伙伴的思考模式,上面这个想象十有八九是成立的。 果不其然,当脑袋上的毛巾撤走时,一张涨得通红,仿佛随时会冒烟的圆胖小脸出现在他面前——顺便附上一双盛满星星的银灰色双眼。 那头金毛狐狸又开始不客气地大笑,连月也不禁抿嘴轻笑,收起毛巾后给他们一人一颗巴掌大的水果当作早餐,唇角微扬轻声道:“只要是有人委托,都算,也有些人会兼职冒险者,因为这个身份有时可以为他们的工作带来一些便利。” “那月姐姐会来救我们也是因为任务啰?” 塞弗听到雅拉一边啃水果一边继续问,很想跟她说吃饭时不要说话,但转念一想,他自己也在吃饭,若出声提醒她岂不是也算坏了用餐礼仪,于是只能将想说的话吞回肚子,憋屈的啃着手中的果子。 目光转了转,落到女子的身上。昨晚虽是月明星稀的好天气,视线终究不算清晰,而现下白昼时光线正好,对方清丽姣好的容貌便能看得更加清楚。 月的头发长而直,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颜色却不是两个孩子原以为的乌黑,而是天色刚暗下时那种深沉的夜蓝色,比雅拉的翅膀颜色更深,但是同样光可鉴人,好似有人在上头洒了细碎的金沙一般。 如瓷般雪白的面庞上,一双眼睛也是色泽稍浅的蜜糖金,而不是昨夜那样耀眼夺目的金黄色。 但是……小男孩左看右看,一张小脸忽然皱了起来,看上去很是严肃。 他一方面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方面又隐约觉得月华如水的夜色更能衬托出对方原有的如神仙般的气质;不过那样的气质多少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现在的月感觉更像是邻家的大姐姐——虽然人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住在他们家对门的邻居也没有小孩。 塞弗与雅拉听得一头雾水,有听没有懂,两张稚嫩的小脸上俱是完美呈现出“?”这个符号,老师看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太大声,震得它背上那只黑色鸟儿不满地拍了拍翅膀,冲它“嘎嘎”叫了几声,叫声十分难听。 其实月和老师会接到“寻找他们”这项临时任务,还真的是随缘巧合,恰好被他们撞上。 一人一狐原本的任务是要寻找某样极其稀有的东西,根据消息指出,这样东西的所在地就在花海村附近的深山之中,于是他们特地从东南方的萨芙特城不远千里而来,差不多就是在日落时分进入花海村内,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上山。 刚想去村内唯一的小旅馆准备下榻,就看见小广场上灯火通明,许多村民聚集在那里围着一对老人家,吵吵闹闹的,老先生神情肃穆不发一语,老妇人在一旁低声啜泣,二人最大的共通点便是眉间化不开的浓浓惆色。 向旁人打听后才得知是希斯托里家的小孙子和刚搬来的施瓦洛家的小女儿失踪了。两个孩子晌午过后一同出了家门,一直到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家家户户都飘出袅袅炊烟,都不见两人回来。 希斯托里老太太站在家门口左等右等,迟迟等不到孙子和他的小同伴回来,愈等愈着急,最后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连忙拉着老伴在村内四处找人,期间惊动不少左邻右舍,连村长都出来帮忙仔细找寻一番,一群人快将整个村子翻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找着两个孩子。 就在众人聚在小广场毫无头绪时,有个小孩子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期期艾艾的表示他下午有看到那两个人往禁忌的森林走去。 西北边的禁忌森林,村里孩子谁没进去过?大部分都进去冒险过不止一轮也从未发生过失踪、遇袭这类人命关天的重大案件,于是村里那些稍微年轻一点的大人们对此也都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谁知这次就出事了?还一次俩个。 村民们重新回到广场,开始讨论是否该组织搜救队进山寻人,但是眼瞅着由橘转蓝,越来越浓的天色犯了难,深怕在这个时间进山,这人都还没找到搜救队的人就先出事,而希斯托里老夫妇虽爱孙心切,儿子媳妇都不在无人可依靠,希望邻居能帮帮他们,又不想因此害得那些进山的人们出事。 一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柔柔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说自己可以进山寻找那两个孩子。 众人回头一看,发话者竟然是一名年纪轻轻的陌生女子,也就是月,纯朴的村民们自然不想为了这些事劳烦一个明显刚到村内的外地人,何况这女孩看着不过十几岁出头,一袭白衣像是哪家贵族小姐,又生得柔柔弱弱,哪敢拜托她,就算她身边带着一头看着有些凶猛的大狐狸也不行。 最后还是月表示自己是名冒险者,并出示了自己所属的冒险团证明——就是她颈上配戴的那条透明水晶,上头镶着青铜色的掌状七裂形枫叶——此次来到花海村本来就是接受了委托,打算进山找东西,顺便寻找两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一位有熟识的客户住在爱普莉城的花农马上就认出透明水晶所刻着的枫叶形状,正是属于一个有名的大型联合组织:“苍玄门”旗下冒险团的标志。 大伙儿万分苦恼,觉得这是村内的事不好意思假他人之手,但是冒险者这个名号村中不少年轻一辈的人还是听过,知道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多是一些能人异士,没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姑娘真的身怀某些异能也说不定,何况她身边那头毛色异常美丽的金狐怎么看也不像吃素的…… 讨论到最后,由村长执笔代希斯托里老夫妇写下委托,关于委托的内容、委托人、时间及报酬等事项按照圣教会与冒险者公会共同研拟的委托单元格式书写,巨细靡遗,盖上戳章交予月,待任务完成由完成者书写冒险者代号,交给冒险团登录至成员数据,最后寄送给冒险者公会建档。 这便是月口中的“临时委托”。 异兽 第25章 血色樱雨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至于进山后她和老师是如何找到两个孩子,使用的方法自然就是昨夜老师同塞弗说的那样,那只叫声难听的黑色鸟儿从他俩进入森林时便在默默地关注他们,并告知了日落时分入山的老师。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听得微风拂过树叶摩挲作响,随着太阳逐渐攀升,周遭的蝉鸣鸟叫之声也愈来愈响亮。 “什么?”雅拉说的这话不论语气还是音量都太过出人意料,塞弗一时半刻竟没反应过来,只得愣愣地反问。 侧头一看,女孩垂着银白色的小脑袋,看不见表情如何,但是周身气息中那浓浓的低落感几乎肉眼可见,整个人就像罩上一层沉重的,名为“垂头丧气”的铠甲。 “你说得对……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进山的话,就不会经历昨天那些……”她抬头看向他的额头,目光在那纯白方正的纱布上流连徘徊,声音有点哽咽地道:“你也不会受伤……” 塞弗呆滞地望着他那双湿润的眼眸,氤氲的水气让那抹漂亮的银灰色更加晶亮。 老实说,他没想到雅拉会跟自己道歉。 按照他在故事书上看到的……妈妈说那叫什么“套路”来着?正常来说,像昨日晚上那种危急关头,通常是有错者会认知到自己的错误赶紧道歉的时候吧? 可是昨天豹口当前,他将这个丫头护在身后时她可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啊,后面获救之后还乐呵呵地缠着月追问个不停……再说现在他们也算安全,怎么突然就向自己道歉了呢? 实际上理由很简单,就是雅拉在听完她的一意孤行害得满村的人为他们担心,再想想昨日一整个下午自己跟塞弗那些遭遇的起因确实出在自己身上——特别是看到塞弗额头上的那个伤,想起这个人昨夜还挡在自己跟豹子之间保护自己,顿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坏小孩而心生内疚。 她不是笨蛋,也不是被族中长辈过度溺爱的小公主,只是好奇心强烈,又正处于容易专注于自己的世界而忽略他人的年纪;塞弗与她年岁相仿,性子腼腆寡言,事情发生当下想的不长远,因此没有想到要告诉雅拉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后来迷路一事也是他们没能预料到的突发事件)。 所以当身边有个大人直接说出了她做的那些事所导致的后果,雅拉自然而然就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然后就陷入情绪低落的状态。 他该说什么呢?塞弗看着耷拉脑袋的女孩,好似还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这样问着自己。 想想自己那本没看完被迫放下的书,想想自己本来不用近到禁忌的森林,想想自己被区区一只小鸟吓到迷路,想想自己在女孩掉眼泪还尿湿了裤子…… 想想他们从一头被评定为危险等级的魔兽手下幸运逃出生天,想想他们在篝火旁边聊天,想想他们在豹子的追捕下死命逃跑…… 想想女孩即使扭伤脚也拉着自己逃跑……目光顺着这个想法向下移动,落在小女孩脚踝处裸露出鞋外的绷带。 忽然觉得这一切……其实也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难受,尽管他还是没有很喜欢这种刺激过头的玩命冒险。 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没关系啦,这又不全是你的错。” 是啊,这又不全是雅拉的错,如果当初他能再更坚持一点不进森林,又或者是他能勇敢一点不被那只突然冒出的小鸟吓到埋头奔跑,或许他们就不会在森林里迷路并遭遇那些危险。 虽然现在说什么如果假设都晚了,但至少他们此时此刻很安全,昨夜那些随着篝火映照的影子而生的负面想法也顿时一扫而空。 但是一想到回村后爷爷奶奶的态度…….塞弗的脑中浮现出两张不怒自威,满是风霜的脸庞,内心突然觉得有点怕怕的。 一想到同时被祖父母板着脸训话的那个画面,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那头雅拉却是抬头破涕而笑,哭花的小脸蛋称不上好看,可展露出来的微笑真的很可爱,看得塞弗人不抖了,也脸红了。 听到它这番感今怀昔的话,月先是古怪地睨了它一眼,随后伸手拍了下那条绕在自己腰上毛茸茸的金色尾巴,轻笑道:“怎么?终于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吗?” 老师闻言,一脸奇怪地道:“老夫可没有说自己还年轻,不然你以为老夫干嘛这样讲话?老夫的岁数本就大了你好几轮……” “月姐姐,你们刚才说过,你们原本有个任务就是要进山寻找东西,是要找什么啊?” 问这话的是塞弗,他身侧的雅拉则是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出来她也很想知道。 一双乌黑的眼睛,一双银灰的眼睛,四只眼睛凑在一起仿佛在月的面前拼出了“我想知道”四个大字。 望着两个性子截然不同,此时动作却难得一致的孩子,月似是觉得十分有趣,又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轻笑起来。 她也不马上回答,而是将两个小家伙先后抱上老师宽阔的背;原先占据那个位置的黑鸟振翅飞起,落至前方稍远一点的树枝上,歪头回望他们,似是在等待他们跟上,而后继续拍翅向前飞去。 确认两个小朋友坐好后,月也随即侧坐上去,拍拍老师那身柔软的金毛,她这个动作仿佛是一道指令,老师随即昂头嚎了一声,下一刻便驼着背上三人追着那只黑鸟急奔而去。 坐在最前面的塞弗不得不在迎面而来的狂风骚扰下紧闭双眼,他伏下身子攒紧狐狸长长的毛发,浑身战栗不止,连五脏六腑都在微微颤抖,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颠下去。 奇妙的是,身上虽然载着一大两小,老师奔跑的速度不仅出奇快速还相当的稳妥,中间偶尔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塞弗偷偷抬眼觑着前方,发现那只一直在前方的黑鸟也会在此时停下来回望着他们,似乎在带领着他们向着某处而去。 奔跑过程中自然无可避免上下起伏、晃动不止,却不至于让人觉得重心不稳——虽然如此,但塞弗还是怕得不敢轻易抬起头。 至于他身后的雅拉兴奋得像是打了鸡血似,大概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发出了高昂的咯咯笑声;耳边呼啸而过的嗖嗖狂风中,男孩将她高分贝的尖叫声,还有高昂的咯咯笑声完全收归于耳内。 下意识想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一抬头便感受到扑面的狂风,又立刻害怕得趴了回去,只听到女孩边笑边问女子:“月姐姐月姐姐,我们要去哪里?要回村子吗?” 异兽 第26章 血色樱雨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身下所骑的大狐狸随着深山地势,时而奔上,时而向下,塞弗觉得只要一张嘴还没说话都能先咬到舌头,嘴巴愣是闭得死紧一点牙齿的白都没有露出,没想到雅拉不仅能开口说话,还说得如此四平八稳。 “还不行,我们任务还没完成。”而后传来月的回答,女性独有的温柔嗓音比雅拉的更轻更柔,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毫不留情的狂风之中,却始终坚定不移地一字一字传进塞弗的耳里。 那到底是什么任务啊?他有点崩溃地在心中大吼质问,却因为对随时可能会摔下去跌断脖子的恐惧而发不了声。 “那月姐姐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好在雅拉下一个问题与他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也是方才他询问却未得到答案的疑惑。 “我和老师此次前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温婉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很近,下一秒又像是被风吹得老远,但是塞弗发现自己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月说,他们是来找一种极其稀有的花卉。 那是在大浩劫结束没几年,被人偶然发掘出的新品种花卉。 这种花在尚未开花结果前,通体呈青绿,并散发出微酸的气味,一旦成熟包含花、茎、叶皆是恋爱般的粉嫩颜色,其花形似樱办,却又生长在地面,散发出一股类似玫瑰花香的甜蜜气味,鲜嫩欲滴的花瓣则具有矿石似的金属光泽,宛如玫瑰石,于是被植物学者命名为“瑰石樱”。 瑰石樱产出的果实则被命名为“红樱果”,果实约红豆大小,呈明亮的鲜红色,尝在口中是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如果数量足够,大概是最适合被当作糕点或饮品的原料。 可惜的是,由于该樱花是新发现的野生品种,而首次发现的生长地也仅有一二处生长着数量极少的瑰石樱,既无从寻找起其他地带是否也有该花的踪迹,也难以确定其生长究竟需要哪些必备因素,所以要人工栽培是相当艰难的一件事。 月他们所接受的任务,是到各地收集已知的瑰石樱其生长的环境讯息,采集研究材料,顺便调查是否还有哪些地方是瑰石樱可能的生长地——简而言之,就是类似地质探勘以及植物研究的探索。 此次前来花海村附近的深山,便是得到情报,说该地与已知的瑰石樱生长环境相似,有目击者表示有见过类似的花卉; 至于这消息是哪来的? 月以“此乃苍玄门的冒险团最高机密不宜透露”为由保密。 月顿了顿,又补充说明:“……其实这是已经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无人接受的委托,恰好最近植物研究学会跟好几个协会都在做研究数据的重新编辑,因为有些旧数据过时必须汰换,趁此机会将这个委托做完,好好调查一番,更换资料。” 放了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塞弗听得不是很懂,好奇想询问又怕开口会咬到舌头,只得憋在心里。 刚好老师驮着他们穿过繁茂的树林,穿过大片的草丛,周遭植被逐渐稀疏,最后来到一处绵延峭壁,与对面山壁相隔数十尺,中间山隙宽如峡谷。 两面的土黄岩壁上寸草不生,大雨一来好像都会冲下滚滚泥黄水流,偶尔可见零星树枝生长在岩缝中,向下俯瞰便是蜿蜒湍急的溪水,东向西流入中央大陆的西海域,前方这条狭隘的天然路迹紧倚着高山深壑,稍有不慎会便掉下去直接被冲出大海。 老师在小径的路口停顿几秒后才继续前进,踏着稳健的步伐,慢慢沿着这条只够一个人能通行的小径步道前行。 骑在它背上的男孩见自己悬空的脚下就是难以断定深浅的峡谷,吓得三魂七魄都快化作一缕青烟从口中飘出,整个人因恐惧而不由自主打着微颤,看起来抖到随时会一头栽下去,倒是那个胆子很肥的女孩问出了与男孩同样的疑惑:“委托不是一发下去就要马上完成的吗?” “一般情况下确实如此。”月一边伸手扶了扶身躯微晃好似随时会滚下去的塞弗一把,垂在同一侧的双足随着老师迈步的节奏规律地在半空晃荡着,一边施施然解释道。 根据冒险者公会颁布的规定,给予冒险者的委托单,一律依照时间、难度等不同条件划分成不同的等级。 其中依照时间长短,大概可粗略分成紧急、短期与长期三种。 其中紧急任务等于临时任务,通常是愈快完成愈好,短期任务指的是有期限的委托,例如庆典的准备、护送物资等,长期任务则相反,在委托人没明说之下就是没有期限,多是考察遗址、生态调查这种类型的委托。 月和老师原先所接下的这个寻找瑰石樱的委托便是属于长期任务,还是属于那种何时开始都没问题的委托,只因那些研究学会的陈年资料实在太多太杂乱,此次的统计整理也不知道会做到不知哪个猴年马月。 像这种连委托人自己都不着急的任务,优先级自然位在紧急任务与短期任务之后,往往都会被摆放在冒险者公会与各个冒险团的任务栏最后面,再加上长期任务大多是枯燥乏味且十分耗时费力的委托,是以几乎无人问津。 话虽如此,尽管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任务,但到底是一项委托,不能就让它这样放着放着发霉风化……于是按照公会颁布的规定,苍玄门冒险团定期整理这些被划分进长期任务的委托单,分派给底下那些目前闲着没事、哦不是,是恰好要结束休假的冒险者们。 至于其他冒险团是不是也有这样照做,那就不在月了解的范围之内,至少苍玄门的首领(也兼任底下冒险团的团长)很看重这点,将其中一份长期任务指派给了月,并且让老师作为她的临时搭档跟着前来。 老师是月的搭档,这表示它也是一名冒险者,雅拉睁大眼睛好奇地问:“所以老师也是冒险者?!不是只有人类可以当冒险者?”她低下头想去看老师的脸,然而后者正在专心看着前面的路,自然无法回头看她,毕竟一个大意三人一狐很可能就会摔下谷底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不过,它的头不能乱转,嘴还是可以动的:“那是当然的,这个职业没有太多忌讳,也最没有种族歧视,只要有心,谁都可以当冒险者。” 这个世界迪芙兰特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种族,其中以中央大陆上的异种族最多,或许最早开始会因为彼此的生活习惯、文化习俗、语言等不同而产生冲突纷乱,但是随着时间的洪流慢慢前进,经过各种惨烈的变革,异种族之间也在消除隔阂,慢慢寻找最适合的生存方式。 塞弗…… 塞弗现在真的是怕得要死,怕咬到舌头,他怕痛,怕一个不小心摔下水里,他不会游泳也不会飞,怕的东西好多好多,所以他只能抱紧老师的脖子头都不敢抬高一公分,但是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有问题想问。 “搭搭搭、搭档……是是是什么……”虽然还是结巴,好好的一句话抖得音都断断续续的,至少这回有成功把他的问题说出来。 看着前面那个试图把自己缩成一颗球的小男孩,月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为了避免伤到孩子的自尊心,她还是捺着笑意轻咳了几声,尽力保持着音调的平稳,答道:“搭档就是跟你一起完成任务的人。” 异兽 第27章 血色樱雨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有时委托无法凭一己之力完成,这时就需要搭档的帮助。 苍玄门的冒险团中,每位冒险者都会有固定一起接受委托的搭档,但并不是永远都是同一个人,偶尔搭档有临时变故无法成行,便会再寻其他冒险团的同伴。 本来月也是有固定搭档,只是前段时间她因为一些缘故请了长休,这回休假刚回来接下委托,冒险团里却刚好没有空闲的冒险者,之前几位固定搭档不是退团、休假就是恰好出任务不在,人手严重不足,因此作为代替,由老师陪她进行这趟任务。 “那月姐姐是不是就没有搭档了?!”雅拉惊讶的问,表情和语气皆带着明显担忧,显然在为月以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出任务担心。 她只有七岁,却能够理解“临时”便是指老师作为月的搭档不过是暂时性的,于是不等月回答,她又自告奋勇的说:“我要去当冒险者,到时候加入月姐姐的冒险团当月姐姐的搭档!” “谢谢你。”月开心地笑着摸摸那颗银色的小脑袋瓜,“不过你放心,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会有结束冒险者训练的见习生加入,他——” “我们到了。” 一个充满磁性好听的男性嗓音冷不防插了进来,打断月尚未说完的话,她们这才发现老师早已停下了脚步。 女子被打断话语也不恼,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止优雅下了地,伸手迅速而用力拧了狐狸的耳朵,听到一声低低的痛呼后才满意地将雅拉抱下,随后转过身轻声细语地哄着把头埋在老师那身柔软皮毛中的塞弗。 男孩口中念念有词,因为贴着狐狸的毛发中故声音闷闷的听得不甚清楚,她凑近一听,依稀可以听见什么“请保佑我”、“我会乖乖的”这类的话。 大概是到极限了吧?月一边想一边轻拍那瘦小的肩膀。 小女孩双足刚踏上土地,便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观察四周,随后她有些失望的发现,周遭仍然是那副景色——除了树之外还是树,郁郁葱葱的树林让人看得眼花,地上铺满了嫩绿色的小草所编织成的地毯,偶尔点缀着几簇五颜六色的花团,头顶上方茂密的枝叶交错,形成天然的遮荫。 她刚失望地垂下脑袋,便听到头上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听上去像是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 仰头一看,刚刚为他们带路的那只黑色鸟儿拍着翅膀降落在前头几步远的那棵大树某一树枝上,见她看了过来,那颗乌黑的小脑袋歪向一侧,一双比树叶色泽更加明亮的翠绿色小眼睛一瞬不瞬地反盯着她。 一人一鸟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彼此不说话。 “嘎——嘎嘎——”黑鸟忽然朝她叫了几声,而后转身飞去。 雅拉觉得它的叫声很像自己所知道的乌鸦族的声音,又好像有点不大一样,但是哪里不同却说不上来。 这些姑且不提,这几声鸟鸣在外人听起来只有“难听”两个字可以形容,可落在雅拉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跟我过来。 像是被捏着脖子发出来的声音,从耳朵传入雅拉的脑袋中便被翻译成这个意思。 羽翼族的族人生来便会“鸟语”,它跟龙语、精灵语、魔族语一样,是属于异种族系统的一种天赋语言;虽然羽翼族氏族就跟鸟儿的种类一样众多,但是在他们听来,不同鸟类的叫声就像是不同氏族的方言,虽有点细微的不同,基本上是可以互相沟通的。 不由自主迈开双腿跟着那只振翅而飞的黑色身影向前走了十来步,身前是个地势略高一些,需要爬一下缓坡才能登顶的小丘,没有一棵树的视野相对开阔不少,刚爬上山坡,一道强烈不少的阳光直射在面前地上,将沾染着清晨露珠的小草照得熠熠生辉,生机勃勃。 雅拉被这刺目的阳光照晃了眼,只得一边拿自己的小肉手简单遮挡,一边瞇起双眼抬头远远眺望还能看到蓝蓝的天空,湛蓝如大海,胖嘟嘟的白云在上头悠悠晃过,像是海浪拍打出的浪花飞上了天空,来到另一处“大海”一样。 忽而一阵微风徐徐吹来,稍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味扑鼻而来,她目光顺势溜了下来,搜寻着这股香气的来源。 当她看清下方是个什么景象时,银灰色的双眸登时瞠得像铜铃一样大,一张菱形小嘴也不自觉地张得老大,然后…… “哇————” 一声清脆嘹亮又拖得老长的惊叹声在林中响起,再次惊起一片林中鸟匆匆振翅四处飞窜,更害得刚被抱下来的塞弗吓一大跳,因为心中惧怕本就发软的双腿猛地一抖,直接跌坐在地。 月与老师也对这声巨大“噪音”毫无防备,不过比起总宅在家不出门的塞弗,一人一狐到底见识多广,虽受了惊吓但面上不显,一人依然笑意盈盈,另一人……喔、不对是另一狐……毛茸茸的脸上除了瞇成两道弯月的眼睛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怎么了?!” 塞弗连忙揪住月的裙摆,边问边慌张地左右察看那道声音的来源,目光逡巡在树林间,当看见山坡上那道背光的娇小身影时便立时明白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同时也多了几分安心。 那个身影忽地转过了身,一边指着前方一边朝他们几个大力挥了挥手,像是生怕他们没注意到似的,嘴上还不忘大喊:“快来快来!你们快来!我发现好漂亮的东西!” 单凭这个声音,隔得老远都能知道她究竟有多兴奋多激动。 从未消退过的好奇心被这句话刺激,霎那间,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涌而上,盖过了惊吓与恐惧,淹过了安心与了然。 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会不会又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她站在那里不会有危险吗”、“我该过去吗”等诸如此类的想法如万马奔腾般轰轰烈烈地跑过他那小小的脑袋中,心中犹豫不止,脚下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直到一个温暖的事物贴上他的背,好似还带点甜甜的奶香味,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股热度,很轻很轻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向前推去,昂头回首一看,是月。 还未开口又发感觉自己的右手突然被什么带着暖意的东西覆上,比自己掌心更加潮湿炽热的感觉,是一只比自己的手还要小上一圈的肉肉小手,回眸垂首一瞧,是雅拉。 不知何时奔至他面前的女孩再次兴奋得涨红双颊,小小的鼻孔喷着气,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快点快点!”她一边催促着一边拉着他向着那小山丘上前进。 她人小力气可不小,兴奋起来手下使的劲儿可比月的更加蛮横专制,塞弗被她扯得跌跌撞撞,中途还一度左脚绊右脚险些跌得狗吃屎。 跟在后面的月看了实在忍俊不禁,只得捂嘴偷笑,老师也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咧开嘴无声大笑——其实它是想放声大笑来着,但是……偷偷觑了眼身旁那个同样笑瞇了眼的人,它觉得自己还是收敛点的好。 好不容易晃得眼前一片重影的视野逐渐清晰,一幅美景呈现在眼前,塞弗顿时瞪圆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下巴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一颗鸡蛋,面上难掩惊异之色。 异兽 第28章 血色樱雨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山坡下方是一片平地,绿色植被不丰,唯有几棵大树座落其中,地势如浅浅的盆,再过去的远方则是连绵山峦,上头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飘着一朵朵纯白云朵,如诗如画般的宁静景色,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但是这些都不是男孩露出这副惊讶神色的原因。 这片平地的正中央,在东升的朝阳下闪烁着大片粉红的粼粼光芒,犹如宝石一般耀眼夺目,为面前这幅祥和的风景增添一道绚烂色彩,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之际,更舍不得移开视线。 看了好一会儿这副美丽奇景,塞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呢喃问道:“那是什么?” 站在他身侧的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轻声回答:“那就是瑰石樱。” 走近一看,男孩才发现那的确不是湖泊,是一朵朵娇嫩的粉色花儿。 而且确实如月之前所言,每一株通体粉嫩,每片叶子、茎身乃至每一片花瓣皆是漂亮的粉红,尤其是花瓣色泽更是没有一丝杂质,晶莹剔透宛若宝石美玉,更像人精心雕琢后的结晶,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弯身凑近观察,更能瞧见五片的花瓣中,还簇拥着纯白色的小小花蕊,像是婴儿嫩嫩的小脸蛋,若不细看一番真是难以察觉。 瑰石樱的叶片呈水滴状,花瓣则薄得轻盈透明,看上去就像宝石一样坚硬光滑或是如玉一般质地温润,可实际摸起来却带有细小的绒毛,相当舒服,且质感柔嫩富有弹性,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 当微风徐徐吹来之时,众花迎风招展,婀娜多姿,向来人展示着自己的美丽,此时早晨的雾尚未完全驱散,这会儿还不是那么灼热刺目的金黄色阳光,它将薄雾披在身上,好似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白纱,躺卧在这片玫瑰石色的花儿上,衬得这片瑰色花海如梦似幻。 两个孩子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景色,此刻皆为眼前这幅稀世美景感到惊艳无比,眸色截然不同的两双眼睛闪啊闪,两张小嘴合都合不拢,痴痴地望着眼前一地瑰色。 “嗯……好了。” 由于两人看得太过入迷,以至于当月温柔的嗓音带着满意的语气钻入耳里时,他们才回过了神。 回眸就见留着深蓝色长发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伫立在一片瑰色之中,嘴角仍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正望着他们,一身显眼金毛的狐狸则蹲坐于她的身侧,一人一狐置身于这片花海中,仿佛为这般景致点缀上几笔惊艳之色,使之更加明艳动人。 女子面上那副淡淡的微笑就好像一张摘不下的面具一样,扬起的弧度永远都那么刚好,不夸张也不显得虚假,却叫人有些看不透,不过眼底透出的温柔却是真心实意的,如冬日的暖阳。 雅拉率先反应过来,迈开小腿咚咚咚地跑去凑到月的跟前,“月姐姐月姐姐,你的任务已经做完了?怎么这么快啊?” 她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好奇的追问,一边执起月的手反复看来看去,可一双纤细如美玉的手上却是空无一物,“月姐姐,你说的『好了』是什么意思?不是要调查吗?” 塞弗比她慢了几个心跳的时间才完全拉回自己的意识,只是甫回神移动视线,就听见自己的小伙伴老毛病又犯,一个劲儿地问了许多问题,让他顿时有股抚额叹气的冲动。 他记得除了凭空出现的毛巾外,月有许多物品都是从那个袋子拿出来的,例如昨天用的小刀、早上吃的水果之类的,于是现在听到老师这话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想知道那个小袋子为什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心中一动想快点过去加入他们,只是才刚抬脚,忽然一阵强劲的风毫不留情地闯了进来,将大片大片的花瓣抛上了天,蒙了他的视线。 风一向来去自如,来得快去得也快,这阵诡异的旋风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便散了,而被卷起的粉红花瓣顿时失了依托,如小雨般缓缓打转落下,乍看宛若一场玫瑰色的太阳雨,于空中闪烁着点点粉色光晕落下,比方才所见的亮丽花海更加美丽,叫人看得目不暇给。 ……如果没有花雨中间那个高大身影的话。 那身影伫立在月他们的身后,身形修长高大,四肢颀长,微张的两臂之间好似还接着一块布,就像鸭蹼一样,身后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灵活甩动。 塞弗的目光慢慢往上移,最终定格在来者的头部时,一双眼睛登时瞠得圆滚滚。 来者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白可怕的鸟喙面具。 竟然是鸟面猴!!! 这头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魔兽,站在离他们十几步远的距离外,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此外更让塞弗感到惊讶的是魔兽面具上本该是漆黑空洞的双目部分,正隐隐散发着不祥的幽幽红光,那股如血色般的光芒很微弱,偶尔一瞬增强才让他却捕捉个正着,内心惴惴不安。 男孩还没诧异完,就见魔兽忽然微微屈膝,双手展开露出类似鼯鼠的飞膜却长着漆黑羽毛的双翼,“月姐姐!小心你们后面——”塞弗一边连忙高声呼喊背对着鸟面猴的二人一狐(外加一只站在月的肩上的黑鸟),一边奔向几人的所在。 大概是出于动物对危险感应的本能,在他出声喊着月的名字时老师便甩着尾巴迅速回身,一身柔软蓬松的金毛炸开似竖起,喉咙滚出低沈拖沓的声音,像是在威慑那不远处的敌人;月的反应也不遑多让,紧跟着转身将雅拉护到自己身后。 一人一狐的速度极快,但,似乎早已注视一行人多时的鸟面猴比他们更快了一步。 眼中原是若隐若现的红光忽然大起,不是展开翅膀飞起,而是猛然发力一跳,跃至半空中。 它的这一步实在太出乎意料,塞弗不由得慢下脚步,惊诧地看着那头身型修长的魔兽一下跃至高处,遮住了刺目的阳光,变成一团黑影,由小变大,然后…… 转眼间,这个毛茸茸的黑影“砰”的一声落至塞弗面前,挡住了男孩的视线也挡住他的去路。 一直到这只戴着恐怖面具的魔兽落在自己面前,他才意识到一件事:鸟面猴不是只会飞,同时具有鸟类与猿猴基因的它也是能用四肢在地上奔跑战斗! 魔兽一边发出凄厉的啸声一边朝塞弗挥出那条布满棕毛的长手臂,那诡异的叫声似鸟鸣又似猴啼,比黑鸟的声音还要刺耳难听,近距离传入耳里简直就是耳膜杀手。 危机当前,人的本能是很恐怖的。于是塞弗想也不想的迅速抱头,向前就地一滚,竟然真的让他闪过这个很可能会打断他骨头的一击,甚至像颗球似的从鸟面猴的足下骨碌碌地滚过去。 只是用的劲有些大,滚完后他顿时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视野发黑,坐在地上一时直不起身。 紧接着背后突然一疼,一条细细长长却十分有力的东西狠狠拍在他的背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 那一刻他的脑中只闪过一个想法:“疼!比以前被爷爷拿藤条抽手心还要疼上几百倍!” 异兽 第29章 血色樱雨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男孩整个人一瞬间被这股强劲的力道抽飞了一点距离,直接因惯性而脸朝下扑倒在地,脑中想的还是:“疼死人了。”以及“额头的伤好像裂了?” 当他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背部一抽一抽地疼得爬不起来时,耳畔恰好一齐响起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声,清澈悦耳的笛声以及低沈凶猛的咆哮声,随后头上蓦地一暗一亮,带着一阵冷冽的风声——有什么从他头上跃了过去,身后立刻传来一声重物碰撞倒地的沉闷声响。 好奇归好奇,他却没力气回头察看后方是什么情况,全身的力量被那无预兆地一抽仿佛顺着疼痛一并流失,只是恍惚之间,看什么都朦胧不清的视线中倏地闪过一道明亮又不失柔和的灿金色光芒,霸占他全部的视野。 那道光芒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并散发出微微的暖意包围着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牛奶香气,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宝宝一样窝在母亲温柔舒适的怀抱里,安逸舒服的氛围让他瞇起眼睛,即便忽然有一双大手穿过两腋,将他轻轻托起也不愿睁眼…… “塞弗!!!” 直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毫不留情地穿透耳膜直达他的大脑,那双温柔的手刚抽离便感到双肩被人猛地一搭,这更没手下留情的力道,硬生生将他从这份温暖中拖了出来,他只得不情不愿睁开眼睛;刚好视线也不模糊,于是第一眼,不意外地清楚对上一双美丽的银灰眼眸。 不过这是一双眼角犹挂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泪珠,眼眶微微泛红的银灰色双眸,像是下过一场大雨却仍灰蒙蒙的天空,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他为此着实愣了一下。 没想到雅拉会哭。 ——然后讶异的心情还没消失,他才刚回到身体的灵魂,险些再被人使劲摇出来。 万幸的是,对方只摇了两三下后确定他似乎没事(除了头差点被晃晕)便马上放开;不幸的是,那人大概是觉得摇肩膀不够,塞弗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迎来一个热情凶猛的熊抱,勒得他一瞬产生骨头好像断了几根的错觉。 “呜……我、我刚刚还、还以为你会、会被打死、嗝呃、吓得都不敢看!”一个哽咽的声腔带着哭嗝传进耳内,多少将他的注意力从骨头和疼得要死的背转移,“眼睛刚张开就看见月姐姐把你抱起来,你居然闭着眼睛傻笑,我还以为你死翘翘了,呜呜……” 女孩死死地抱紧他也就算了,偏偏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话后,还开始在他耳边又跳要叫地大喊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在他即将因为无法呼气,两眼一翻昏死之前,依稀听到了几声细微的咻咻声,而后便是一声听了就头皮发麻的凄厉悲鸣压过了所有声音刺进耳内,而女孩在这声音响起时放开的手速也极为神速。 ……当然,这声哀鸣不是塞弗发出的。 两个孩子一个眼角兀自带着珠泪,一个脑袋又开始发晕,却十分有默契地同时看向那声惨叫的来源,也就是鸟面猴的位置。 一身金毛相当醒目的老师挡在他们前方——刚刚从塞弗头上跳过去扑向鸟面猴的就是它,身形虽庞大,却不至于叫人看不到他面前的景象。 那头似鸟似猴的人造魔兽仰面瘫倒在老师身前四五公尺处,修长的棕色身躯不知为何在剧烈抽动着,老师轻哼了一声甩动尾巴,双目微瞇的样子似在对自己的对手表示一种……轻蔑?又或者是别的情绪也说不定。 不过两个孩子都把那条尾巴的晃动当作一个默许。他们互看了一眼,塞弗靠近老师的前肢,雅拉则爬到老师背上趴着瞧(塞弗怀疑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二人就定位后便睁大眼睛努力观察着倒地的鸟面猴,这一看,竟看见那布满棕毛的躯体插了至少三四支以上的箭矢,躯干、四肢皆有。 这数来支箭矢与魔兽的毛同色,即便这样近看其实也很难发现,两个孩子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这些箭矢上不时闪过细微的金色丝线……那居然是电流?! 从颤抖的尾羽到细长的箭身,一直到与鸟面猴身体的相接之处,每根箭矢上无不流窜着金色的滋滋电流,顺着埋进毛皮的箭头流入魔兽体内,叫其全身发麻刺痛,四肢不断抽搐打颤;若是魔兽面上那张白色鸟面不是面具,或是能够改变表情,估计此刻会是一张因疼痛而显得狰狞丑陋的样貌。 不过……男孩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个“箭矢插在魔兽身上”的画面好生眼熟?这个想法一产生,他几乎是下意识回头望向月。 只见伫立在后方的女子正静静地望着他们这边,手中拿着的正是昨晚初见时的那柄长弓,木制的深棕弓身上刻着繁复细密的纹路,其中还时不时闪过亮金色的显目光芒,彷若有生命一般流淌而过,一如此时那双让人望而生畏的金黄色瞳眸。 果然是月……不过她那把弓和箭是哪里拿出来的?塞弗的视线慢慢移向月腰间的皮革袋,直觉是从这里面变出来的,思及此,他顿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巧的袋子。 女子如玉的面庞冷若冰霜,神色肃穆地注视着倒在花海中抽搐的魔兽,披散的深蓝色长发在拂来的微风中轻舞飞扬,胸前的银笛与水晶相互辉映,原先停在老师背上的那只黑鸟,此时改停在她的肩头,一身洁白的衣裳与鸟儿漆黑的羽毛形成显目对比。 这样的画面异常和谐,乍看之下宛若神话中黑暗神的代理人,收割生命的“死神”,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在其他二人一狐的紧迫视线下,那头自始自终都是一号表情(面具果然只是面具)的魔兽身躯激烈的抽搐情况逐渐减缓,气息也愈发微弱,一直到最后一动不动,了无声息,一如昨晚那只被一箭爆头,如今祭了众人五脏庙的可怜豹子。 这场惊险一瞬间的打斗,刚开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此落幕。 直到此时,月才放下了弓,看似松了口气,面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快步走向前去。 女子脚下的步伐快得就像漂浮在空中似的,可走路的姿态依然婀娜优雅,叫人佩服之际也难以转移目光;也是这个时候,一直注视着她的塞弗心底陡然冒出一个小小的疑问…… 刚刚他跟雅拉还有月他们之间明明还隔了好几十步的距离……自己是怎么在一瞬间移动到他们身边去的? 但是这个刚发芽的困惑,很快就被朝他奔来的雅拉狠狠一扑,像瞬间消了气的气球似的“噗”一声消失无踪。 “万岁!没事啦!”这会儿还不会为了一只稀有魔兽死亡而感到痛心疾首的小雅拉,在老师告诉她鸟面猴已经死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力抱紧她这位再度逃过一场死劫的小伙伴欢呼。 完全不顾头上传来塞弗吃痛的呼喊:“痛痛痛痛!!!!雅拉!雅拉!!!我的背!我的背!!!快放手啊!!!” 两个孩子在这里为塞弗逃过这一次惊险的遭遇感到高兴而大声欢呼——虽然当事人目前没空在意这个,他只觉得不仅后背疼,这回好像连骨头也真的开始疼起来。 另一端的气氛却是截然相反,弥漫着死亡以及某种孩子无法察觉也说不出来的沉重氛围。 异兽 第30章 异兽之语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月蹲下将那头已死亡的魔兽仔细检查一番,抬臂、翻身、摸脸等各种观察方法齐齐上阵,严肃的神情中似乎略带几分困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鸟面猴,不是新品种的魔兽……”她一边压低声音同老师说着,一边逐一翻看魔兽的两只手掌、两只脚底,每检查一只,两道柳眉便拧得愈紧。 当她看到最后一只脚掌时,一双杏眸顿时微微瞠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不停反复查看那只脚,看完又再去看另外三只,一样是反复地看了又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将她所做的、所见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老师,也完全睁开了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不再瞇成有趣的幼线,左右轻摇的尾巴立即停止动作,周身惬意的气息似乎随着它这些异常的行径一并散去。 “不对劲,对吧。”它语气平淡的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似的,硬是将最后两个字从疑问句讲成了陈述句。 它背上的黑鸟猛力拍了拍翅膀,却没有飞起,仿佛只是在附和老师的话。 月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答道:“……都检查过了,身上没有编号,也没有任何术式的痕迹,应该没有被操纵……” “这可说不定,”金狐不耐烦地甩动尾巴,迅速看了眼身后抱在一团十分吵闹的两个孩子,立即回头,一张狐嘴大大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低声说道:“带回去再仔细仔细检查,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关于那头本该灭绝的奇怪魔兽最后的下场,塞弗和雅拉只知道它被月和老师合力杀死,却不知道后来这头名为“鸟面猴”的魔兽尸体究竟如何处理,因为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忽略了周遭的变化,等回神后他们已经在下山的路上。 或许塞弗在回程的路上,也曾经在那么一瞬间产生过这个疑惑,但是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因为他们下山时又是坐在老师的背上,这次坐在中间的塞弗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无法承受这恐怖的速度或是险峻的路途,终于两眼一翻,倒在月怀里昏了过去。 晕倒前好像还能听到坐在前面的雅拉在尖叫? 总之当男孩悠悠转醒时,人已经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窗外天上的太阳已收敛一身的光芒,红着一张圆脸慢慢地走下山,夕阳的余晖替蓝天的衣服染上了沈稳的红,几朵在天空游荡的白云也换上一身晚霞色的衣裳。 他背上被鸟面猴的尾巴打出一道从右肩舺骨至左腰侧的长长红痕,已被细心包扎过却仍是轻轻一碰就疼痛不已,只能趴在床上休息,之后可能会变成一条怵目惊心的疤痕也说不定。 至于如何被爷爷骂到狼狈大哭也不愿说出自己进森林的真正原因,如何在奶奶不输给雅拉的大力拥抱中差点死于窒息,这些就是在他醒来后不过一分钟的多舛遭遇,那个下午过得实在太丢脸了,为了保全某个孩子强烈的自尊心,这里就暂且不详细叙述。 反正只要知道塞弗在山中经历一场惊险刺激、惊惧交加的冒险,回家又是另外一场差不多相同性质的“冒险”,着实是凄惨可怜。 被领回自己家的雅拉倒是没被骂,因为领她回家的是那个比她妈妈早回家的哭包老爸,一听到宝贝女儿居然跟男生在深山野林中度过一夜当场潸然泪下,就差没抱着人嚎啕大哭; 后来听完由女儿口述,宛若身临其境般的奇遇记,做爸爸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女儿差点成为魔兽的盘中餐,而是关心魔兽和原兽如何如何。 在听见那头戴着鸟面长着猴身的稀奇魔兽(雅拉并不知道鸟面猴叫什么,没人告诉她)被杀死后从椅子上如火烧屁股似的一蹦三尺,一脸悲痛欲绝十分扼腕的样子,直言他也想进森林去一探究竟,还告诉女儿她错过了绝佳的研究时机。 甚至在得知好像只有女儿的救命恩人知道魔兽的尸身在哪里时——其实是对月身边带着一头不知是什么种族的金毛狐狸感到十分好奇,才刚贴回椅面的屁股立刻又弹起,根据雅拉的描述,看她爸爸那个架势,像是很想直接冲去人家休息的旅馆坐下来好好促膝长谈一番。 谁知才刚踏出家门第一步就被刚好回来的老婆揪着领子,只能心灰意冷打消了这个没礼貌的念头。 事后两个被大人狠狠臭骂一顿的小家伙都被禁足了三天,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塞弗,他终于可以把自己没看完的那本书好好看完(还不会有人打扰),愁的则是没有逃过被妈妈责备还不能出去玩的雅拉。 三天一过,两人的禁足解除,塞弗心满意足地看完他的第五本新书,雅拉则是像只快乐的小燕差点就要顶着一对显眼的翅膀来找小伙伴,月和老师也准备启程返回爱普莉城,好为前往下一个地方继续他们的任务做行前修整。 当雅拉屁颠屁颠地跑来时,女子与金狐恰好也在临行前来拜访塞弗家工作刚告一段落正在家休息几日的希斯托里夫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希望拜托两人转交给圣教会。 趁着月在屋内同父母低声商议事情,塞弗溜到前院门口,刚才他不经意地往窗户外一瞧,就见老师趴在自家前院中慵懒地晒着太阳,宽阔的背上则是叽哩呱啦不知在和他说着什么的雅拉; 即便现在是大白天,一人一狐银色金色的毛发,不管放在花海村的哪个角落仍是相当醒目的一大奇景。 若非现在是上工赶市集的时间,塞弗家门口大概很快就会有一堆的村民在这边驻足围观,只为了近距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观,那门庭若市的场面想想就觉得惊人。 幸好这会儿村里的大人们再怎么感到新奇也只能匆匆瞥个几眼,只有五六个孩子在敞开的前院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来一探究竟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村子跟塞弗差不多年纪的就这么点人,因此门外那些孩子他当然认识,有一两个曾经在他被魔兽吓哭还尿裤子时大声嘲笑他,其他几个则是在后来都嫌弃他胆子小不想跟他玩,也因此他开始喜欢窝在家中看书,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独自一人与书相伴的的时间也渐渐拉长,到最后几乎是足不出户。 这回看到他们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塞弗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对老师感到好奇又恐惧吧……毕竟不论是花海村的大人还是小孩,大抵都从未见过这种外表美丽,还带着一种莫名震慑力的生物(某花海村土生土长的九岁小孩表示他就没见过)。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心里有什么像苍蝇一样一直挥之不去的东西,终于离开了,身体有种轻松不少的感觉,因此本就愉悦的心情莫名的更好了。 于是塞弗决定到庭院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反正家里的新书都看完了,忙碌的长辈们都没时间理他,闲着也是闲着。 只不过他才刚踏出家门没几步,就听到雅拉锲而不舍地问狐狸:“老师老师,『老师』真的是你的名字吗?” 这是什么怪问题……当下男孩的脑中立刻蹦出这七个大字,还差点脱口而出,刚吐出一个“这”便马上憋了回去。 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在小脑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到后来终究还是让他憋回肚子,因为事实上,他也有点好奇……“老师”这个词汇怎么听都像是个称呼而不是名字。 “咱们这一行不兴使用本名,向来都是使用自己的次名、表字或绰号的,这一点放在其他的行业上也是如此。”老师将脑袋搁在前肢头也不抬地说,语气也是懒洋洋地让人一听就觉得浑身提不起劲。 女孩那种“十万个为什么”的不懈精神再次冒头,她眨了眨那双晶亮美丽的大眼睛,微微倾身,询问:“为什么为什么?” 眼中闪动的点点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银河似,脸上仿佛正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很好奇”。 书读得挺多的塞弗很想开口回答她,只是老师忽然甩动尾巴的动作吓了他一跳,也就错过发言的机会,被这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狐狸抢了去。 异兽 第31章 异兽之语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因为名字很重要,随便让人知道不好。”它简明扼要地说,那条蓬松的尾巴又是一甩,“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剩下的等你们长大就晓得了——或者去问你们长辈,丫头,你五分钟内已经连续问老夫十个问题了,能消停点吗?” 若说前面的语气要多平静就有多平静,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那么最后一句听起来就有些崩溃,显然金狐已经快被她烦死了。 塞弗一点都不意外,雅拉被禁足三天绝对是无聊极了,如今禁足解除当然是要好好讨回这三天的份,首先要做的就是跑来找塞弗玩顺便继续她未完成的十万个为什么,刚好在前院被她撞上的老师很倒霉的接受一连串问题洗礼。 要不是她爸爸刚好前一晚出去工作要到后天才回来,此刻这里大概就会有两只伪燕子真麻雀在叽叽喳喳的烦它,见识过父女俩如出一彻的执着劲,塞弗觉得老师其实应该对此感到庆幸才是。 或许是老师最后那句话中满满的无奈与崩溃顺利传达出去,雅拉难得停止话音顿了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时变得难以言喻。 她从老师背上滑下来站定,双手环胸默不做声,两道小小的眉头时紧时松十分灵活,好像在告诉外人她正在思索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男孩与狐狸皆感到十分意外,齐齐看向正在兀自挤眉弄眼的女孩,想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只听到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再次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雪白的小脸绷出一副正义凛然的严肃神情。 “你们以后还会再来吗?我们还能再看到你吗?”她垂眸看向仍将脑袋放在自己脚上的老师,郑重其事地问。 老师闻言终于抬起头,耳朵动了动,正要瞇起的眼睛像上了弹簧似的迅速睁开,似是很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毕竟某人说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基本上都是以“为什么”开头或是问号做结尾。 这次塞弗倒是没有吐槽,也没心思去想雅拉这么问是不是因为还不知道老师究竟是什么生物所以舍不得它离开,而是聚精会神地等着老师开口,黑珍珠般乌黑明亮的眼睛因为内心蠢蠢欲动的兴奋而睁得大大的,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期待听到对方的回答。 如果他现在坐在椅子上的话肯定是兴奋紧张到椅子都无法安静坐着,突然有点理解雅拉平常兴奋过度时为何是那般坐立不安的反应。 金毛狐狸轻轻摇晃着尾巴不作声,一双猩红色的兽眸在两张圆润的小脸上来回游移,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不张嘴不瞇眼,只看它左右摇动的尾巴实在难以看出它现在在想什么。 这个沉默实在太过诡异,令两个孩子如坐针毡,最后还是塞弗受不了迟疑地喊:“老师……?” “应该是不会了。”在他犹豫出声的同时老师也恰好开口,好听的男性嗓音用着单调无趣的语气说着,听不出是它是用心情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雅拉的哪个问题……或许这一句话就囊括了两个问题的答案吧。 这第二句话的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抑扬顿挫,却愣是让雅拉的表情由阴转晴,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即便她没有跳起来欢呼,还立刻扑到老师背上将整张脸埋进那长长的金毛中,塞弗也能看见她露出来的嘴角夸张地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何况她全身的肢体表现无不在清楚告诉别人:她非常高兴,非常非常。 几分钟后月结束了与塞弗父母的谈话,她还是维持那个像要把自己闷死的姿势,直到月将她温柔抱下来仍在吃吃地傻笑。 塞弗……塞弗扶着额头,觉得头很疼,想对同月一起出来的父母说自己不认识这个笑得傻里傻气的丫头,不过他瞅了一眼女孩眉开眼笑的样子,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气,饱含着满满的无奈。 他们跟着塞弗的父母一起送这个奇特的组合到村庄外,郑重地和月、老师挥手道再见,两个孩子注视着走上村庄对外道路的女子与金狐慢慢变小的背影,到最后变成一个小点,而后消失不见。 “塞弗塞弗!”雅拉突然伸手扯了一下小伙伴的衣袖,这回力道很轻很轻,但是加上呼唤名字的声音,也足够还在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的塞弗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男孩没说话,只是分了个眼神给她,似是在问:“什么事?” 女孩故作神秘地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啊……”话都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嘻嘻笑了一下。 男孩眼底纯然的困惑,顿时在这声轻笑中掺杂了几分看白痴的意味。 只听那个嘴角含着笑的孩子低声而无比认真的说:“我长大后要去当冒险者,我要加入苍玄门的那个冒险团。” 那个孩子当时带着笑的神情以及清脆的嗓音无不透着一股坚定的感觉,实在太令他印象深刻,时至至今仍历历在目。 若干年后,长大成人的塞弗,身为历史研究者兼冒险者的贝多,依然记得这场人生中的第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不过当年说出那些话的人——或者说造就这一切的人,貌似早就将他们第一次经历的那场冒险忘得一干二凈。 虽然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人眼里心里,真的是除了魔兽之外还是魔兽,什么都看不进去,已经是冒险团里公认的魔兽狂,连团内向来对女性极为绅士有礼的莱特前辈都明确表示过不把她当女性看待,他这个当青梅竹马的听了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当事人倒是心大,一点也不放在心里。 因为进行到一半的研究被打断而一路都臭着脸碎碎念的施瓦洛——也就是身为魔兽研究者兼冒险者的雅拉,在买到某种稀有魔兽的毛发后,阴郁的脸色终于放晴。 轻松完成任务的两人再次走在撒库拉城的樱花大道上,一阵秋风呼啸而过,一时间街上下起了火红色的花雨。 见到如此艳丽的景象,塞弗突然有些感慨。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撒库拉城也成功培育出第一株瑰石樱,这种樱花已不是什么绝世珍品,但是物价仍是……贵啊!!! 为了新进后辈的生日惊喜,向植栽商购买少量瑰石樱的贝多摸摸干瘪的荷包心酸肉疼,欲哭无泪地这么想,只能用“好险能够报账”来自我安慰一番。 想到了瑰石樱,就不免联想到当年那场奇遇;而这么想着想着,贝多忽然抬头望着蓝色逐渐转浓的天空,秋冬是昼短夜长的季节,这时已经可以看到月亮浅浅的身影。 此刻夜色还未完全转黑,身形稀薄的月亮纸透出一轮可口奶酪似的淡金色,等到了深夜,若是天气够晴朗,那月色便会转为清冷的银白。 青年突然想起,在他和施瓦洛二人正式通过指导冒险者的考核前,苍玄门的冒险团曾因不明原因而解散,他们加入的那个冒险团是后来重组的。 可能正是因为曾经解散又重组过,所以团内成员在这一轮更动后基本上没有一个是旧人,就连负责重组冒险团的人也只是当年团内的见习生,因此他们俩再也没见过那名宛若神祇下凡的大姐姐以及跟在她身边的金色大狐狸。 大抵是已经不在了吧……贝多不确定地这么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多事,大概是因为那名新进后辈的相貌和她手上那把似曾相识的长弓,还有物价昂贵的瑰石樱让他触景生情? 只是隔了许多年,现在想去回忆彼时的人事物和一切的经过,其中细节大多已模糊不清,只记住了个大概,甚至还有可能是他的记忆错误也说不定,因为他连大姐姐的名字都记不太清楚了,有心想问问现在冒险团的老前辈知不知道这号人物,也因为忘记名字而无法询问。 那场冒险中恐怖的场面都变得模模糊糊,就像一幅画被水打湿,上头色彩清晰的图早已看不清楚,只余大片晕开的痕迹。 是以,如今还深刻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伫立在朦胧月色下的美丽少女,幽暗森林中的金色狐狸,还有那片如梦似幻,虚幻不像真实的瑰色花海…… 异兽 第32章 异兽之语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传说,第一位神祇自永恒的浑沌中诞生;其后,这位神祇又诞下另外九位,司掌不同元素的神祇。 他们是所有一切的本源,后世的人称之为“十大上神”,居住于名为“伊甸”的乐园。 在永无止尽的虚无之中,神祇创造了生命。 兽族,具有强大的适应性,是后来五大族的根源,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就是他们生存的法则。 灵族,生于自然,热爱和平与生命,富有智慧与美貌的种族,平均发展,崇尚神与自然信仰。 龙族,强悍而庞大的身躯由坚硬的鳞片所保护,高度的智慧,以力量为尊,高傲而薄情的种族。 这三大族诞生后,随着时间流逝,出现了神所意想不到的全新生命。 妖族,自美好的祈愿与堕落的灵魂中诞生,亦正亦邪的种族。 魔族,天性喜欢恶作剧与破坏,唯恐天下不乱的种族,是黑暗的产物。 神祇自身也形成了第六族,即万物的创造者.神族。 六个族群一同生活于神的乐土.伊甸。 本该是如此…… 大相径庭的外貌、无法相通的语言、截然不同的习惯、南辕北辙的文化…… 诸多不胜枚举的差异,随着时间流逝,如一把刀子刻下深深的痕迹,让愈演愈烈的冲突与从未止息的摩擦在异种族间日渐增加。 于是上神创造了一个别于六族的生命体,堪称是神祇的最高杰作。 主宰者,光明与黑暗的代理人,主宰着公平与正义的象征。 只是,根深蒂固的不安、早有苗头的纷乱与冲突依然接连爆发。 主宰者的堕落与流放、迪芙兰特的毁灭与重生、旧神的沉眠与新神的诞生…… 神族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井水不犯河水的七界出现,终结了一切。 同时出现的,还有人族。 一个继承了兽族强大的适应性、龙族顽强的生命与灵族的智慧,拥有无限可能的全新种族。 重获新生的迪芙兰特,依旧孕育着七大种族。 然而,纵使七界已成无法相互往来,这颗星球上的异族之间仍互相争斗着,混乱、仇恨、厮杀,这便是名为“上古时期”的蛮荒时代。 直至上古时期末,一场名为“世纪战争”的大战,改变了世界的格局。 这次,神再度降临,异族打破既有的印象与过去的仇恨,彼此携手合作,曾经的理想乐土终再度来到…… ...... “砰!” 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神色难掩兴奋之情的青年急步而出,紧跟其后的是某个人怒气冲冲的叫骂声,恰好路过此地的行人无不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场面。 这里是中央大陆爱普莉城,是萨芙特王国底下的三大城之一。 其东西北三皆方与繁盛茂密的森林紧紧相依,与相邻的王都萨芙特城以及更远的萨库拉城相比,她的人口与发展是三城中相对低落。 即便如此,她仍依靠着发达的农业与相关的买卖,远近驰名,与商业大城海德城几乎并肩而行,城内该有的行业也是一个不落,应有尽有,因此可以算是中央大陆上颇有名气的大城市之一。 因为该城四季如春,主要又是走农产业,哪怕是严寒的冬季也无法使她的温度下降分毫,因此亦名“春天之城”,城内的人们也有祭拜春神、祈求丰收之类的盛会祭典。 现下正值九月,热浪滚滚的炎夏已过,风朗气爽的凉秋踏着稳健的步子信步而来,即使此时是日照当头的正午时分,凉爽的秋风也驱散了不少热气。 路上各色行人和马车来来往往,辛勤的农夫刚从南边的农地回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市侩的商人在门口与客人攀谈,朴实的居民在市集间穿梭,偶尔可见城里的士兵卫队在大街上巡逻,还有数名冒险者、佣兵在人群间穿梭。 说到冒险者,就不得不提一下爱普莉城最有名的团体。 中央大陆上最大的联合组织,苍玄门,其底下有着五花八门甚至可说是千奇百怪的行业,各式工匠和各种商人,遍及整个大陆的西南部地区,至于其他地方……因种种因素的缘由受限颇多,影响力没那么广大。 冒险团是苍玄门底下其中一个行业,总人数不及三十,与其他颇具名气的冒险团相比规模很小,但相对的他们更加的团结合作,更加的亲密无间;而这个爱普莉城就是苍玄门和她的冒险团的总部,至少在外人眼里确实如此。 事实上,若是在大街上看到几个穿着制式化却没有身穿甲冑,佩戴着弓、剑却不似王国骑士或是守卫──那么只可能是冒险者或佣兵,而后者身上通常会带着特殊的血腥戾气,让人不敢接近──人民也不会感到惊讶或恐惧,毕竟冒险者、佣兵这类接受委托为他人干活也是一门主流的行业。 是以这会儿,爱普莉城的某条街上一间名为“龙腾”的酒馆外,几名穿着同款服饰的年轻人先后推门而入。 龙腾酒馆正是隶属于苍玄门旗下的一间店面,而那些人身上的服饰大家都认得是苍玄门的冒险者服装,再加上这间酒馆是佣兵与其他冒险者经常出入的场所,因此城里的居民早已司空见惯,酒馆内喝酒谈天的人也习以为常。 ──不过这并不代表路上的行人不会被那位风风火火推开大门的青年吓着。 冲出大门的青年马上意识到自己粗鲁的行径吓到他人,嘴上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同跟出来的两名同伴快步离去。 有些不明究理的人骂咧咧的走了,有的本地居民则从他们身上的衣饰很快便认出三人是苍玄门底下的冒险者,又见他们的目的地就在离酒馆几公尺远的马车租赁行,便晓得方才那般匆忙的行径大抵是跟任务有关,也就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继续该干什么去干什么,该去哪里的就去哪里。 “你刚才那样对待大门,金格前辈很生气呢。”三人中唯一的粉发女性在坐上马车时,偏头对跟着上车的青年说道,临走时酒馆老板气愤的喊声犹在耳畔。 如此温柔的嗓音,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在提醒他刚才的不妥之举。 身材比同伴还要壮实许多的另一位男子则坐到车夫身旁,先给了青年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才转头低声告知车夫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异兽 第33章 异兽之语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抱歉,一时情绪上来……”青年抓抓头,面露几分尴尬,他知道这是自己从小就有的坏毛病,十年来都没改善过,有时也会因此给两位同伴添上麻烦。 大概也是理解队友这数年如一日的冲动脾性,女子同身旁的男人对看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无奈与包容。 他们二人比青年虚长几岁,早了他几年加入冒险团,对自幼无父无母也没有手足的他们来说,青年就跟他们的弟弟差不多。 对于莽撞冲动的弟弟,除了包容还能说什么呢。 何况他本性不坏,只是对亲近的同伴说话比较直来直往,另外,或许是因为出身不凡的缘故,他同外人相处时分寸拿捏得当,彬彬有礼且进退有度。 再者,这次青年如此兴致高昂的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前头不大爱说话的男子平静地指出:“维克先生要是知道你又莽撞了,肯定要多念你几句。”正是因为青年许久未见的老师难得寄信请求协助,才会令他如此兴奋。 那位先生在冒险团可是元老级的大前辈,虽然因为任务的缘故,他和他的队友经常不在,但即便偶尔出现,也总是板着一张严肃沉默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光是看着那张脸,都会让几个小辈们备感压力。 直到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宿舍的图书室整理藏书,整理了一个早上,还没能来得及好好休息就接到老师的来信,这会儿正准备阖眼小憩一番的青年闻言不由得缩起脖子。 队友的话还真让他想到自家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说到维克先生……”听到队友善意的提醒,女子突然想起数分钟前跟另一名前辈进去龙腾酒馆时看到的景象,半是疑惑半是担忧地看向青年,“刚才在酒馆时我就想问问,莱特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说的是青年的同门师弟,刚刚进酒馆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神情呆滞的坐在位子上发呆,怎么叫也叫不回神,还是让那位前辈用暴力打醒的。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他从没见过对方露出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像是被谁勾了魂似的。 刚阖眼的青年抬起眼皮,看了眼满脸写着“我好担忧”的队友,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答道:“谁知道,金格大叔说是一见钟情……那个薄情寡义的家伙会一见钟情?!” 末了用力哼了一声,似乎对老板给出的这个解释嗤之以鼻。 对于青年这样的反应,粉发女子是见怪不怪──毕竟这对师兄弟的感情在团内是出了名的不太好。 不和的原因,大概除了他们的老师外没人晓得。 鉴于这位队友虽然爱聊天,却不常提到和师弟之间的事情,以至于组队将近七八年的时间,有关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们都知道,唯有冒险者见习的那段时间却是一知半解,更别提不是同一小队的其他成员,估计连青年的家庭背景都只知道个大概。 尽管如此,从二人平时的互动以及两人的性格来看,他们大抵还是能推敲出一点缘由。 青年素来不喜欢与非亲非故的年轻女性过从甚密,一来不擅长应付异性,二来则是性格与家教使然,反之他的师弟却是经常与女性不清不楚,在冒险团中素有花花公子、风流少爷等各种称呼。 ……这么说其实有点过了,毕竟与各种人物打交道、换取任务情报是他们冒险者的必要功课(当然也不是硬性规定害羞内向的人一定要能言善道),再说团内多的是交友圈广泛的成员──例如刚才和她一起进酒馆的前辈。 更何况,与其说是跟女人不清不楚,倒不如说是三天两头可以看到他跟不同的女性走在一起,氛围很是亲密,本人管那叫做红粉知己,但是还从没看过对方真闹出什么桃色纠纷。 然而师兄弟俩的关系,好像正是因为这样闹得挺僵的,甚至偶尔可以听到当师兄的怒气冲冲说出自己师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这种极其过分的话; 当然,不管后者是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还是痛哭流涕的夸张模样,骂完后他一定会面带薄怒的道歉,然后一边碎碎念着不要假哭之类的话。 话又说回来,青年会如此回答也就表示他并不晓得师弟一反常态的原因,作为多年的搭档她很清楚,对方如果知道什么一定会说出来。 但就算是这样,女子是不太相信莱特失魂落魄的真正原因如老板所说是一见钟情;至于为何不相信,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并不是什么八卦的人,见青年已闭上双目也不愿继续打扰他,转而与前面的同伴低声说起这次任务会是什么内容。 车轮在石板路上咕噜咕噜的转,小小的颠簸,车身规律的轻微晃动,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喀哒喀哒响起…… 咔的一声,不大不小,小小的四方盒子猛地一晃,正靠着墙打盹的棕发少年立马被这波晃动惊醒。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原本好端端的走着平坦的道路上,却无缘无故踩空、坠落。 尚未清醒的他下意识左右查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四周是一片昏暗,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只不过,他的双腿基本上是和对面那位睡得不省人事的乘客紧贴在一起,腿部相贴产生的高热,让这个空间更显得狭隘滞闷。 左侧的布帘外,暖橘色的光芒隔着一层亚麻布隐隐绰绰,不是特别明亮,却是这个四方盒子内唯一的光源。 两片垂下的布帘并未紧密贴合,中间露出一点缝隙,能看见晃动的人影;与之相反,右侧的布帘只有一块,紧密的贴合着下方竖起的木板,那里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马蹄的喀哒喀哒与轮子滚动的咕噜咕噜交织成规律的乐章,环绕在耳际,前头隐隐传来人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穿插在其中,熟悉的与陌生的嗓音交错; 听着那些细碎的声响,少年半仰着脑袋,犹带几分睡意的双目直直盯着虚空,像是一时半刻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穿着清凉的风悄声无息钻了进来,驱散着沉闷的空气,肆无忌惮地想占据这个空间。 它的衣襬无意间扫过少年裸露的手臂,后者身子顿时一抖,眼底的薄雾这才逐渐散去,露出两颗晶亮的黑葡萄,沾染尘埃的表面像是被清水仔细清洗一番,晶莹透亮,熠熠生辉。 他伸了个懒腰,高举的双手不小心碰着车顶,发出好大的“咚”一声,转动的脖子发出喀喀两声,他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了一瞬。 异兽 第34章 印象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揉着酸疼的颈部,少年倾身将帘子微微掀开一角,一盏小小的提灯就悬挂在车顶,跟着车身一块儿轻轻摇晃,布料摩挲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外头窸窣的交谈声早已戛然而止。 坐在左边的车夫转而哼起古怪的小调,戴着一顶草帽,看不见脸庞; 右边有着浓密卷发的那位则是微微侧头看了少年一眼,旋即不发一语收回目光,悬挂在两人中间的灯光在他深棕的肌肤刷上一层薄薄的暖橘光晕。 马车行走于不算平坦的石子路上,两侧是无边无际的开阔草原,宛若瘦长人影的大树和玩具似的小屋稀稀落落的座落其中,渐层的深蓝天幕下是连绵的山峰,看上去就像某种巨大的毛毛虫在缓慢蠕动,与他们错身而过。 漫天深邃的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徐徐退去,剥落的碎片褪色成朵朵云彩,少年的目光越过男人投向远方山头,那里探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在墨蓝的大地上开辟一条道路。 “再半个小时左右就到。”男人冷不防开口道,低沉的音调,宛若最左边的钢琴键,弹出几个音符时还会传出嗡嗡的共鸣。 少年随口应了一声,便缩回车内。 小小的四方空间依旧昏暗沉重,木头独有的香气充斥鼻尖,巍然不动的占据这个领土,稍早钻进来的风将闷热驱逐出境,也没能成功喧宾夺主。 布帘落下的那一刻,一抹亮光在少年眸中流星似的一闪而过。 光亮的源头,来自一柄长长的剑鞘。 古铜色的鞘身上刻着繁复华丽的古典花纹,与安放在里头的朴素宝剑相比,它的做工极其细致,纹路中间似乎镶着细小的金箔,若是刻意拿光源一照便会立刻流转出绮丽的金光,也因此,少年每看一次,脑中都会接连蹦出“华而不实”、“价值连城”等字眼。 而这柄差点闪瞎他眼睛的剑鞘,就斜放在另一位乘客的腿上。 一个看上去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一头金棕色的短发即使在黑暗中也很是醒目。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心念一动,鞋尖踢了一下同伴的小腿骨,像个小小的恶作剧,那个地方只有骨头没什么肉,即便隔着裤子,用力撞击的话还是会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他穿的是硬靴。 然而对方毫无所感。 昏暗的车厢中,另一名少年低着头,双手环胸,呼吸平缓,仿佛外界如何喧嚣都不会打扰他的好眠……埃德很清楚算使出吃奶的劲去摇这个人都不会醒,完全不认床的习性让对方总是一觉到天亮,哪怕睡到地老天荒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尽管如此,看到这个人睡得香甜的脸,一股汹涌的情绪在他心底随着车轮咕噜咕噜鼓动着,如同蠢蠢欲动的火山一样,随时都可能会达到喷发的临界点。 他干脆闭上眼,转而横躺在座椅,选择不去看那张每次看都觉得十分欠揍的脸。 这样的情绪积累已久,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就种下了这颗不起眼的种子。 埃德是一名见习中的冒险者,其所属的冒险团挺特别的,不是独立团体,而是隶属一个名为“苍玄门”的商业组织底下。 根据冒险者公会的第一条规定,欲申请成为冒险者,须先满十八岁;如果不想等到十八岁,也可以选择加入冒险团先成为冒险者见习,前提是必须年满十四岁。 两者最大的差别,除了年纪不同之外,就是能否独自接受任务──见习生理所当然是不行的,就算是跟人组了队也无法接受高等级的委托。 毕竟中央大陆上大部分的地区都认同十八岁才是基本的成年线,十四岁根本就还是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孩子,很多行业的学徒甚至是从更小的时候开始跟在师傅身边学习;所以连同苍玄门的冒险团在内,很多大大小小的冒险团都恪守着公会这条铁则,并为这些见习生设立冒险者课程。 埃德.瑞文就是在十四岁加入苍玄门的冒险团,成为冒险者见习。 ──准确来说,是被他爸强行塞进来的。 他是瑞文家的第三个儿子,双亲健在,上有二兄一姐,下有一妹。最年长的哥哥正在准备萨芙特王国的皇家骑士考核,二哥前年去教会当见习祭司,长姐彼时刚嫁人,和姐夫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小妹则是在接受严格的礼仪指导,满头华发的女教师是埃德眼中简直就是邪恶的代名词,令他避之唯恐不及。 咳咳,扯远了……总之,考虑到他出身的国家目前实施的继承制度:“家中财产地位一概由长子全数继承,余下的儿子们得出去自立谋生”,所以他要不趁现在尽快找个能赚钱养活自己的工作,成年后可能就得去喝西北风。 总不能叫大哥养他吧。 埃德那个乐天派的老爸这么说完,随后透过关系将他塞给了身为冒险者的旧识──虽然做儿子的很想抗议,冒险者听起来可不像是那么稳定的职业…… 要是接不到委托怎么办? 真的去喝西北风吗? 话虽如此,但是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当工匠学徒与他的身份于礼不合,其次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法考皇家骑士,再者他不想也不适合祭司这份工作,于是他只能认命收拾包袱,被塞进冒险团当个小见习生。 好歹当个冒险者,他也可以同时修行自己烂到家的剑术,毕竟无论什么身份什么职业的人,诸如药师、弓箭手、剑士等都可以申请当个冒险者,而说来不幸,剑术还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特长。 瑞文先生的这位旧识恰好担任苍玄门冒险团的副团长,在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与幽灵人口没有区别的情况下,他全权负责整个冒险团的事宜。 加入那天埃德跟对方打过一次照面,这位副团长人很好说话,即便他和瑞文先生的交情其实不深──至少埃德以前从没听过父亲提起过他还有这么一个友人──却很好心收留埃德,并将他交给团内一个资深的冒险者负责,也就是埃德的指导老师.维克。 初见时,那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人沉默寡言,乍看跟埃德妹妹的家庭教师看上去属于同类人;另外,他还是个能做就不开口的类型,修炼的时候比埃德的父兄严格许多,只要他在练剑上稍有懈怠,就是一柄剑鞘伺候。 这也是为什么刚成为见习生的第一个星期,埃德经常搞得浑身上下都是瘀青,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不过这种铁血教学模式,并不妨碍埃德继续崇拜他的老师。 听闻这个总是沉默不语,自带一身肃杀之气的男人曾和某个强大的异种族打过一架,除了右眼受伤失明外几乎可说是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这是后来他从一位开酒馆的前辈那里听来。 是不是真的他没有去求证,他只知道自己的老师确实很强。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而言,追求强悍就是男人的魅力。 也因此,埃德听到这个传闻后,那一阵子都用敬佩的目光去看他的老师,挥剑挥得更加勤奋。 顺带一提,维克并非他老师的本名,为了安全起见,冒险者“行走江湖”用的都是代号或是假名,但是不能接受委托的见习生则不用急着化名。 异兽 第35章 印象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总之,埃德就这样跟着老师在爱普莉城修行剑术之余,也努力学习冒险者应具备的基本知识。 早起练剑、中午和几位前辈一起用餐、下午读书、晚上按时就寝。 整体来说,很简单的生活日程,说是无趣也不无为过;可是与在家时的拘谨氛围相比,埃德认为这样的生活还算无拘无束,很是自由自在。 ……或许是因为他担心小儿子会变得跟二儿子一个样? 瑞文家族的亲友乃至左邻右舍都知道,道格拉斯.瑞文的次子自打去圣教会当了见习祭司就跟人丢了似的,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根本数不满一只手,若非家书每周都会寄来至少一封,做家长的真以为儿子出去闯荡把自己搞丢了。 而那一封封家书每次都是洋洋洒洒、文情并茂的写满将近五张羊皮纸,有时甚至更多。 埃德曾看过管家爷爷小心翼翼捧着二哥寄来的家书,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破它,毕竟那个小小的信封总是撑得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来他家参加舞会的那些叔伯穿着正装也掩饰不了的大肚腩。 闲话到此为止,总而言之,这样“快乐”的日子还没满三个月,埃德姐姐的蜜月期才刚过完呢,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年的九月不知为何特别的炎热,尤以那一日的阳光更为刺眼,抬眼望去,炫白的云与亮蓝的天仿佛融为一体……而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他刚好一时兴起不坐自家高档马车,而是自己搭公共马车回爱普莉城,谁知狭小的车厢完全不透气,车上乘客坐得满满,几乎密不透风。 埃德觉得自己宛若置身在烤箱之中,被热气团团包裹,萨芙特到爱普莉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却差点热死在半路上,印象相当深刻。 在爱普莉城的马车搭乘站下车时,整个人就像是刚从热水里面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 “下次还是搭自家马车,再不济租辆马车吧……就算空间窄小,至少也不用跟人挤成沙丁鱼罐头,而且还能坐到宿舍大门前。” 顶着大太阳,裹着一身热气走回宿舍的路上,少年顺便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 直到一年,甚至许多年之后,每当埃德回想起两人初见的那一天,在对这股孽缘感到深痛欲绝之时,都会顺便后悔几秒当初差点把自己热死的愚蠢决定。 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样软绵绵的。大地仿佛被毒辣的艳阳融化了,笔直凌厉的道路软化成颤抖歪曲的面条,色彩分明的图案晕成一团团斑驳模糊的色块。 埃德抹了把脸,斗大的汗水断线似的滴落,在地面上滋滋滋的蒸腾,世界也跟着稍微清晰了一点。 已经能看见宿舍那扇红棕色大门了,只要再一步、两步…… 再坚持一下…… 七步、八步…… 当埃德在大门前站定时,神情略有些恍惚。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似乎有人在里头走动交谈,但是更让他失神的是那些从门缝钻出来的凉意。 丝丝凉意扑面而来,钻进毛孔驱散热气,可以想见里头一定很凉爽。 “砰!” 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犹如烟花炸裂般,鼓棒狠狠击打着耳膜,短促的声响转瞬即逝,也同时开启了他们二人的缘分…… 然而埃德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刚要拉开的序幕。 此刻的他只觉得晕头转向。 ──因为那扇大门正好砸在他的脸上。 埃德猛地摀住脸,被这冲击撞得倒退几步,黑暗中点点繁星忽明忽暗的。 面颊上,尤其是鼻梁那里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像被上千根扎过似的,灼热的液体自人中缓缓淌下,滑入口唇、漫过下颔,与汗水分不清彼此,争先恐后地玩自由落体…… “哪来的混账手劲这么大……”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难听了点,有违他的家教,但总比骂出脏话好。 他正身处于狂风暴雨的海面上,小小的船只带着他整个人前后摇晃,即便平躺在船板上都觉得头晕,时不时还有海浪啪啪啪打在脸上……埃德蓦地睁开眼睛,恰好和一双浅褐色的鹰眸四目相对。 “啊,你醒了。”眼睛的主人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一如那张残留着稚气的俊俏脸蛋,宛若一张空白的纸。 埃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刚转醒的思绪延宕几秒,直到脸颊传来针刺般的痛,以及肩膀骨头一阵几欲碎裂的疼痛打醒了他的神智,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什么暴风雨的船上,而是这家伙使、用、暴、力! 用力摇晃也就算了,还拍他的脸!埃德深深怀疑自己的脸不仅肿了,肩膀还骨裂。 那个人见他瞪着自己不发一语,眉头微蹙,脸上这才稍微流露一丝困惑,像是对他这个反应感到不解;半晌,眉心骤然松开,似乎是得出什么解答,又恢复成方才的白纸。 埃德继续怒视着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那个人淡淡地接了一句:“师兄。” 这声“师兄”说得淡而无味,毫无起伏,连不相干的旁人都能听出这两个字是半点感情都没有,简直比背台词还不如,足见喊出这个词的人很不走心。 埃德继续……喔,他忍不下去了,什么礼义廉耻、礼貌涵养在一瞬间全抛在脑后,张口就是一句:“师你妹啦!” 这是他跟开酒馆的前辈以及酒馆的常客大叔学来,虽然水平很幼稚,但也是脏话家族的成员,是他为数不多的粗鄙用词。 “我没有妹妹。”谁知道对方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迷惑神色更重,一本正经地说。 “咚!” 谁知骂到一半,最关键的老话还含在口中,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立马敲上他的脑门,痛得他眼泪花瞬间喷涌而出,未完的后半句话当场咽回肚子。 “又是谁──” 转头正欲开骂,一张右眼佩戴着黑色眼罩的肃穆脸庞恰好收入眼底……还有男人手上那把古朴的剑鞘,正悬在他的脑袋上,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维克半个身子探进车厢内,看那个姿势大抵是弯着腰踩在木梯上。两道乌黑浓密的粗眉皱出一个醒目的川字,显然是听到他的大嗓门以及那些不雅的字眼。 看着老师手中那柄只有“朴素”能形容的棕色剑鞘,距离近得连上头刻着的剑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埃德反射性缩了下脖子,瞬间噤声,满腔怒气跟着烟消云散,生怕多说一个字老师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又要砸他脑袋上。 “到了,下车。” 男人也不多废话,四个字、两句话,说完就退出去,言行举止一整个行云流水,简洁利落。埃德这时才注意到整个车厢比他上次醒来还要明亮许多,隔着木板和布帘都仿佛能感受到太阳的耀眼及热度。 大概是看他睡得熟,怎么叫也叫不醒,老师才让凯尔来叫醒他,毕竟这小子天生手劲奇大又不擅长控制力道,睡得再沉再怎么像死猪的人,被他这么大力一摇保证会瞬间清醒──在晕船晕车的噩梦中惊醒,或者是被痛醒,埃德觉得被抓住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而且他的行李份量可不轻,还是双肩背包。于是背上包包的那一瞬间,埃德仿佛能听到肩膀传来骨头终于裂开的声音……也可能是睡姿不良以至于脖子严重落枕的关系。 一边揉着酸涩的颈项,他一边狠狠瞪向师弟。后者则是耸耸肩,随手拿起自己的行李越过他,撩起帘子从马车后头钻了出去。 如果说眼神是把弓箭,意念越强发射的箭矢越多,估计他能在上头戳出十几个窟窿也说不定。 想当然,被无形的利剑戳着背部的师弟是毫无感觉,反而是想得太专心的他被刺眼的太阳晃了眼,脚下一个不留神绊到突起的木板,险些摔出马车。 当他在简易的木梯上勉强稳住身形,耳边便传来自家师弟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在搞笑吗?” 闻言抬头一看,凯尔就站在一旁没有走远,面带几分困惑的看着他出糗,两人的距离近到他只要伸个手就能抓住埃德的胳膊。没有多少情绪掺杂的声音,听上去不像疑问句,反倒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见师兄瞪着他不说话,凯尔又问了一次。这回埃德的嘴角微微抽搐,额角消失的青筋差点再度冒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异兽 第36章 印象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由于维克和车夫就在前方不远处交谈──他们正停在马车租赁行前的道路旁,这个时间路上人流量虽不多,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埃德也不好大庭广众下当街大声吼人,只是瞪了师弟一眼后便开始碎碎念。 “谁搞笑了……我看起来像是搞笑吗!这一摔下去我脖子就不是落枕而是断成两截了……” 埃德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凯尔几乎是跟他并肩而立,自然也将他的喃喃自语尽收耳里。 有着金棕发色的少年听着师兄的碎念,浅褐色的鹰眸向右滑去一秒,又迅速移回原位看向自己的老师,后者此刻正与刚从租赁行走出来的老板交谈。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老板说着说着甚至还兴高采烈的比手画脚起来,显得这场谈话十分热络──即便肤色黝黑的男人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使得这幅画面和“热切”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眼瞅着这副诡异却莫名和谐的场面,凯尔神色依旧淡然,笔直的站姿犹如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真人像。 默默看了半晌,他冷不防开口:“……这次的试炼内容,老师有说是什么吗?” 问话的对象当然是旁边的埃德。 埃德下意识“啊”了一声,他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绪,口中的抱怨不知何时已变成语焉不详的振振有词,睡眠质量不佳让他严重精神不济,再搭配那张锅底似的脸色,看在外人眼里活像是在下咒诅咒人,颇为邪门。 “试炼……”凯尔转头恰好对上埃德茫然的神情,顿了几秒便改口道:“考试的内容。” 大概是以为他听不懂才换了个词。 听到这个生硬的改口,埃德这回不只嘴角,连眼角都开始抽搐,看着师弟没有变化的一号表情,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手中剑柄一抬,不轻不重敲上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对方只是反射性摸摸被打的后脑勺,没有改变的表情像是不痛不痒。 “真是谢谢你的体贴……但你不用特意换个词汇我也听得懂。” 他这个师弟也不知是神经太粗还是生性淡薄,对任何事都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不然刚刚就不会在一旁看戏一样任由他差点倒栽葱,还说出他是不是在搞笑这种话。 然而,也是这个凡事都漠不关心的人,会在某些时刻,在奇怪的地方对亲近的人展现出笨拙又诡异的……体贴? 凯尔还在盯着他,似乎在等着答案;不过埃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双眼揉揉眉心。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体贴别人,还是某种恶趣味在作祟……”他总觉得头好像开始痛起来。 ──而且这份体贴还表现得极其刻意,一点也不真诚,这也是埃德最讨厌凯尔的地方。 实在是个奇怪的人。这是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埃德对他这位师弟一直不曾改变过的第一印象。 奇怪的人。 埃德同眼前的少年大眼瞪小眼时,脑中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这四个字,像是空间有限的鱼缸中装满了数量庞大的鱼,将鱼缸挤得密不透风。 不幸遭门板打断的鼻梁被人细心上了药,冰凉凉的药膏或许还有一点点麻痹神经的效用,所以除了凉意外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精神百倍,似乎是有提神的效果,连被门板狠狠赏了一记重击的头都不晕了。 刚清醒没多久的埃德此刻却只想把脸埋回棉被里,或者干脆再昏死过去,因为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糗毙了:脑袋此刻缠满了绷带,只有两个眼睛、鼻孔和嘴唇幸免于难……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把他包成这副木乃伊样,他敢说就是爸妈跟大哥现在站在这里,也绝对认不出他是谁。 偏偏房间里还有个陌生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部重伤的他也不能真的拿棉被盖头──伤口还没好呢,于是无处可躲的埃德只能硬着头皮同那个人对上了眼。 坐在床边的少年有着一头醒目的金棕色短发,在刺白的灯光下灿烂如太阳,五官深邃,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衬得薄薄的双唇颜色浅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形锐利似鹰,淡褐色的瞳眸清澈如镜,平静无波,将那双眼中所见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映照出来。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的模样看上去宛如一尊真人雕像;天知道埃德几分钟前刚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陌生的面孔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差点没吓死。 两名少年就这样四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发一语。埃德被这个堪称热切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欲开口询问对方是谁,谁知那名陌生少年动作比他更快,劈头就吐出三个字。 “您谁啊?” 也是这三个字打破凝滞的沉默,让埃德立即瞪圆双眼,以为自己脑震荡产生了幻听。 呃……有没有搞错?一个不速之客、居然问他是谁? 反了吧,这句话难道不该由他来说吗? 这是他的房间欸!而且这个问话方式真是既粗俗又矛盾,明明用的是“您”这个敬称,但是后两字就…… “那是我的台词吧!”他无语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边再仔细看了少年两眼,确定这是个生面孔,接着问:“你又是谁?怎么在我房间?” “我在等您醒来赔罪。”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前一句莫名其妙的问他是谁,后一句就冒出这句毫无关联的话、不,也不是没有关联,至少他有说出待在这个房间的原因,只不过…… “什么赔罪?”埃德困惑地眨了眨眼。 听到他这么反问,少年也不语,只是蓦地伸出一根手指,先指着自己的鼻子,又在半空中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示意性地点了点他的脸,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即便脑门挨了那么一下,埃德也没撞成个傻子,他想了一想,便会意过来对方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 ──原来那个突然推开大门还撞断自己鼻梁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小子!!! 若说血是易燃物,那么埃德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此刻就像是被点着的汽油,脑中“轰”的一声,熊熊烈火犹如海浪直冲头部,冲劲之大令他一瞬间有些头昏眼花,断掉的鼻子大概又开始流血。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人中,他下意识抬手轻蹭,果不其然,蹭出了一手指的血。 在灯光下闪烁着,鲜艳刺目的猩红,埃德的视线也一如之前在艳阳下汗如瀑布般流下,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腹部微微抽搐,胃里面翻江倒海,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那名少年的目光也跟着从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缓缓移向沾染血迹的手指。他微微偏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几秒的时间。 异兽 第37章 印象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您需要我叫菲莉丝和老师过来吗?师兄。” 语气听起来只是意思性的询问,没有太多的疑惑成分,但埃德闻言视线还是迅速一转,重新和少年四目相交,那双淡褐色的双眸依旧静如止水。 回想着对方画中的几个名词,他知道对方口中的菲莉丝是谁──那是冒险团里一位有药剂师执照的前辈,也是团里另外两位见习生的老师,但是……埃德思绪一顿,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发出一点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师兄是、在说我?” 那名少年不说话只是兀自点头,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他脸上有什么新奇的事物,而他的眼就是一把铲子,正在专注的探索、挖掘着。 “那老师又是……” “维克先生。” 看着那张表情始终不曾泛起一丝波澜的脸庞,埃德被重击过的头陡然痛了起来,原本的晕眩被强烈的疼痛吞噬──可能是药效过了或者别的因素,总之这波痛楚疼得他不禁龇牙咧嘴。 少年看着他扭曲着脸,做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表情,也不知想到什么,原先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兴味与好奇,冷不防地开口道: “您这个人好有趣。” 当埃德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时,第一个反应是脑中再次闪过“奇怪的人”四个字──别人正身体不舒服,他却觉得有趣,实在是一个没同理心的怪人。 但是眼想,无论是这名少年的身份或是他古怪的说话方式,以及他为何唤维克为“老师”的原因,埃德都没有继续细想…… 因为他已经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这才是埃德和凯尔第一次见面的真正情形:短短十分钟,师兄弟俩正式打了个照面,然后直到前者再次晕过去之前,仍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的名字。 “师兄、师兄?有听到吗?”惹人心烦的声音蓦然响起,伴随而来是肩膀被抓紧摇晃的疼痛,打断了埃德的思绪,“是站着睡着了吗?” 埃德斜眼看过去,说话的人不仅语气没有多少高低起伏,就连不疾不徐的语速听起来都像是个慢悠悠闲晃的学步儿,仅有微微上扬的尾音带出些许疑惑,可是脸上永远是那一号表情。 那副表情,若说是给人一种无精打采或是死气沉沉的感觉,似乎都不大适合……真要找个生动一点的画面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凝视着一件令他感兴趣的事物时所展露的神情:无比专注,却让人无法看懂。 十四岁的、大龄宝宝吗……埃德试想了一下某人只包着尿布啜着奶嘴的画面,一不小心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在三月的温暖日子里莫名打了个寒战。 手仍放在他肩上的凯尔当然有发现他一瞬间不寻常的颤抖,却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又摇了几下,“轻轻”把人晃回神。 被一连摇了好几下的埃德觉得自己再不开口,就要因为头晕而吐出来,于是恶狠狠地道:“又怎么了!话说我不是说过不要喊我师兄!” 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相处了将近一年的见习生活,似乎只够叫凯尔不再对他用不伦不类的敬语。 “你知道这次的试炼内容吗?”凯尔又重复一遍先前的话。 喔,还是那个问题。埃德在恍然大悟的同时,狐疑地瞥了师弟一眼。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会不停地追问同一件事,只会有两个原因:不是好奇心太重,就是真的很困惑。 两者的差别在于前者好奇的是他人的事情,也就是俗称的“八卦”,后者则是事情涉及此身,想要多加了解……以凯尔的性子来看,自然不属于前者,但就冲他那个表情,埃德也不觉得他会是后者。 只不过,从过去的经验来看,凯尔在某些事情上,确实经常出现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行径;而且奇怪的是,其中绝大部分在埃德眼中还是常识,在他们这个年纪也理应晓得的问题,凯尔却表现得像是个井底之蛙一样……他之前是生活在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吗?! “师兄?”那个金毛的井底之蛙不依不饶的追问,见他想着想着又快走神,手上摇晃的劲儿顿时加大。 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他不能大力摇晃一个睡眠不足的人吗?! 埃德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告诫过自家师弟,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魂快要被凯尔摇出来,连忙道:“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老师什么都没说!你别再摇了!” 后者闻言“喔”了一声,马上停住收手,目光转而盯着还在和老板交谈的老师身上,他的脸上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类似失望的表情,但埃德却没由来地觉得自己仿佛干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他说的是个大实话。他甚至连这里是哪儿都不晓得,只能判断出他们现在应该不在萨芙特王国的境内。 老师当时只说了要带他们去外地做一个任务,要他们整理好简单的行囊,其余就不曾透露过任何只言词组,师徒三人就坐了四天三夜的马车才抵达这里。 在这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中,维克才终于透露了一点讯息──这还是多亏了凯尔面不改色一直追问才得到的。 他们即将迎来的,是一场合作的试炼。 苍玄门的冒险团,在冒险者公会登记的冒险团体,在冒险者的世界里小有名气,规模不大不小,却是个团规相当繁琐的组织。 他敢说其他的冒险团一定没有这么多鸡毛蒜皮的规矩,顶多只有一两条,至多五条,而且每一条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解决,不像苍玄门的冒险团,团规大概四五条左右……然而每条底下还有一堆生怕别人听不懂似的解释。 ……事实上,也确实是让不少想加入的人听得一头雾水,而埃德本人就包含在这个听不懂的范畴里。 苍玄门的冒险团有严格的小队机制,大半的团规是源自于这项机制,基本上不让冒险者单独接受任何委托,除非委托人有指定人选或是人数上的限制,否则哪怕是最简单的D级任务也甚少让初出茅庐的新手独自接下。 团里的见习生们只能接受指导员的训练,就算要接委托也必须跟着自己的导师,但是已结业的冒险者呢?他们大部分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无法单独完成委托,也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又不是小孩子……未免保护过头了吧! 这是埃德刚开始学习团规时,内心一闪而过的吐槽。他有问过维克这项规定的意义,毕竟他有听说自己的老师是冒险团的元老级成员之一,那么应该多少会知道一点内幕。 不过……想起老师当时听完问题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埃德认为自己还是不要再追问下去比较好。那双掺了点亮棕色的乌黑眼瞳中隐有微光闪动,陡然绷紧的下颚线条看上去别有深意,可惜的是在年仅十四岁的埃德眼中,那样严肃的面容,除了沉重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涉世未深的他还只是个孩子,看不懂老师的眼神与表情代表着何意,但是接受的优良教育告诉他,死缠烂打并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识时务为俊杰,哪怕那是你所好奇的事情,很多时候牵扯过深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其实挺羡慕凯尔那种死脑筋。 异兽 第38章 海城之旅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好了,把话题拉回他们这次的目的吧。 维克认为他们应该要来一场考验合作的演练,或者说,试炼。 听说这是每位见习生的必经之路,为了日后他们能够习惯与他人组队完成任务,不要当个不合群的独行侠,老是撇下队友擅自行动──可能是自己的错觉,维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听起来好像话中有话,彼时昏昏欲睡的埃德心不在焉地想。 尽管他们师兄弟将来不一定会是同个小队的搭档,但是鉴于冒险团目前成员不多,且有些任务会需要多人执行,所以每个小队的成员会面临队伍间合作或是交换队友的情况,更可能会与其他冒险团的冒险者合作,这是一场很实际的演练。 听完维克这番粗略的解释,埃德隐约感觉到……老师的这番话不过是经过美化与修饰的说词。 而且还有很多讯息,男人并未透露一二。 其一,这场试炼一定是某个委托不会错,但会是什么样的委托? 为了这个委托,他们特地离开爱普莉城……要知道苍玄门冒险团的驻扎地在爱普莉城,所以接受的委托一般都是出自于城里的居民或是附近小镇,再不然也是萨芙特王国境内的任何一处,偶尔还会有来自圣教会的任务,基本上很少接获外地来的委托单。 再怎么说,将委托交由离自己所在地最近的冒险团,或是直接发送给冒险者公会,才是最迅速最便利的管道。 其二,考核的主要内容有哪些? 毕竟这是一场合作的试验,应该不会只是单纯的考验如何与人交流、搜集任务的相关情报或是完成任务的手段之类的; 当然,不是说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它们都是身为一个冒险者要完成委托的必经之路。 上述两点暂且不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倘若这场试炼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埃德明白最后那一点或许是自己多虑,毕竟他不曾听说过苍玄门内有考核失败就必须退出冒险团的规定—— 虽然他同样没听过其他冒险团有这么罗里罗嗦的团规──不过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从另一位话多的前辈那边听到类似的消息,而维克也从没说过试炼失败了会不会有处罚。 话虽如此,他们师兄弟俩好像谁也没问过老师,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来着,大抵是因为他们都晓得获得答案的机率五五开。 事实上,这位资深的老前辈不止不爱说话,每次说的话也都是拣着重点讲,长则一句话,短则两三个字,精炼到他经常听得一头雾水,问了还不一定能够解惑,就好像他说什么他们做学生都应该要懂。 冒险者讲究的“情报交流”,在他老师这边完全行不通──他老人家信奉的是“多听、多看、多想,废话不用多”这条铁则,闭上嘴乖乖跟着做就对了。 老师要收的学生除非会读心术,再不然就是脑回路同样异于常人的人。 埃德不止一次看着维克那张刚硬严肃,宛如大理石雕像般的盘石脸,暗戳戳地这么想。 例如自己旁边这位。 他眼角余光瞄向身旁疑似在发呆的师弟,再瞄一眼依旧板着张脸和老板交谈的老师,那画面真的不管看几次都很诡异,违和感爆棚。 话说回来…… 少年仰望着蓝天白云,不着痕迹地大大叹了口气,伴随着腹中一阵饥饿的肠鸣响彻云霄,引来一旁那个人以及其他路人的侧目。 什么时候才能去吃早餐啊……肚子好饿。 当维克结束长达十分钟左右的闲谈,只说了句“先去旅馆”便招呼着师兄弟二人跟上,依然没说这是什么地方。 土黄道路衬着红砖步道,两侧步道都栽种着一排壮观的大树,大街两边各式各样的商店,橱窗中陈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热闹的街景、来往的行人,这个地方看起来和爱普莉城没什么分别,但细看后又有哪里说不上的不同之处……至少爱普莉城的空气中没有飘散着属于海洋独有的清香。 凯尔漫不经心地左右张望,打量着四周的街景风貌。 自小生活在远离人群之外的地方,他对于城镇与人群的认识与所有印象,仅止于在爱普莉城将近一年的生活时光,因此也只能拿那座四月之城与这个地方做个比较,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并不急着询问维克他们此行任务的详细内容。 既然此趟远行是为了他们俩的试炼,凯尔认为老师迟早会说明——包括这里到底是哪里──所以眼下,反倒是周遭陌生中又带点熟悉感的环境更加吸引他。 与他并肩而行的埃德大抵也是抱持着类似的想法,只见他神色虽几番微妙变化,很是挣扎一番后,仍选择闭上嘴安静地跟在老师身后走着,唯有当眼角余光瞥见凯尔张望的举动时,不屑的轻哼从他紧闭的双唇中钻出,钻进后者的耳里。 下榻的旅馆并不远,与车行不过相隔几条路的距离,放下行李简单用过早饭后,他们三人便钻进旅馆隔壁的小巷,开始在阴暗狭窄的巷弄间穿梭。 绕过几个转角,走了不知多久,凯尔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细若蚊蚋的痛苦呻吟,视线稍稍一转,就见埃德正捏着鼻子紧皱眉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看上去像是随时会将胃里的早饭贡献出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空气中的潮湿腥味重得令人难以忽视,原本弥漫在空气间的清冽水香,几乎被它覆盖过去。 他微微皱起眉,这股怪味重归重,但尚在忍受范围……然而他心头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为着那股再难察觉的海水香气。 “老师,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您该不会、咳咳、唔呃,您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早就被这股味儿熏到快吐的埃德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中间还奇怪的呛咳了一声。 维克没有停下脚步,但凯尔可以确信老师绝对有听到师兄的问题,因为埃德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深棕色的钢琴弹出了几个音,简洁而低沈。 “寇斯托城。” 寇斯托城,她是一个位于沿海地段的渔业大城。 与其他大小国家林立的大陆相比,中央大陆上的“王国”并不多,除了萨芙特王国之外还有精灵统治的菲雅利王国……喔,还有一个以商业起家,建国不过数年的杰斯提斯王国,真的少得不能再少,一只手也数不满的程度。 剩下的那些,除了那些较为偏僻的小村小镇之外,则是所谓的“独立城镇”。她们不依靠附近的王国,而是与圣教会往来; 城内既没有世袭的王族,也没有专制的独裁者,有的是城主和底下人民组成的议会,以及圣教会在该城的分部。 能被称作独立城镇的,通常是能够自给自足以及各项制度十分完善的大城镇; 而其中,城的规模又比镇大上许多,例如:西南部的交通枢纽.海德城、位于圣教会北边的边境大城.费茵城。 位于中央大陆西南沿海地带的寇斯托城,亦是赫赫有名的其中之一; 她是沿海地带的诸多城镇中最早发迹的老前辈,远在大浩劫发生前就存在,放在现今这个时代,说她是皇灵历时期的遗产、如今沿海的霸主也绝不为过。 异兽 第39章 海城之旅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和每座大城一样,寇斯托城外围有城墙保护,内有四条主要干道,将城镇划分成行政、商业、住宅以及沿海地段的渔业四大区; 这四个区域中还有数条次要道路,他们刚刚所在的车行与旅馆地处于商业区,紧邻渔业区。 脑中一边闪过从书上获得的相关知识,凯尔一边扬起头颅──他听到了远处船笛拉得老长的呜呜声—— 目光微微一抬便轻松越过前方几排高矮不一的房屋,依稀能看到不远处矗立着几根长长的桅杆,粗壮漆黑的船桅衬着饱和的蓝天白云,宛如厚重的油画中光秃秃的树干。 “我们的任务在这里?” 眉心微拢,埃德继续问,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可置信。 凯尔想了想,他记得寇斯托城好像也有大型的冒险团长期驻扎来着,就像爱普莉城有他们苍玄门的冒险团一样。 ……所以他们这是来抢人家的饭碗? “冒险者公会的任务,不局限个人或冒险团。”维克头也不回地答道,回答听上去有些牛不对马嘴,但凯尔凭借着这一年来所累积的经验,模糊地抓住老师话中之意。 意思就是说,这次的任务是经由冒险者公会发布,而不是直接发给冒险团,属于每位冒险者都可以接的委托…… ──言下之意:他们不算是抢人家饭碗,是走正规渠道。 凯尔看见自家师兄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纳闷不解……其实他也有点困惑。 冒险者可接受的任务五花八门,除了比较血腥黑暗的类型是佣兵负责的范畴之外什么都有,护卫、找人、寻宝、消灾解惑…… 呃,好吧,消灾解惑这个要找拥有第二专业的冒险者,或是直接去找专人比较快; 总而言之,冒险者的服务范围相当广阔,可以说横跨整个中央大陆也不为过。 尽管如此,一个大城里的居民若有委托,基本上为了省时省钱,会选择发给驻扎在该城的冒险团,而传至公会的任务通常来自于圣教会没有指定对象的调查任务,再不然就是委托人所在的地方太过偏僻或是没有冒险团,最后则是第一次发委托不知道该怎么发,只能按流程递交给公会处理。 “驻扎在寇斯托城的,我记得是希塞冒险团……那不是很有名的冒险团吗?” 怎么还会有来自寇斯托城的委托大老远发送到公会?埃德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最后一个问题丢了出来。 只不过这回,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却是沉默以对,脚下稳健的步伐不曾停滞片刻,看上去也不像他提出了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几分钟前还响彻大街小巷,足以刺穿耳膜的船笛声早已停止,此刻耳边只回荡着他们三人不一致的脚步声。 如此鲜明的前后对比让巷弄间的气氛显得过于寂静、古怪,掺杂在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腥味宛若某种催化剂,这种新鲜却诡异的感觉更是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仿佛有人朝他兜头倒下满满一大盆的刚捕捞上来的新鲜鱼货,粘腻、湿滑。 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巧和侧眼看过来的埃德对上视线。素来不合的师兄弟二人默默地看了彼此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凯尔大概能理解老师的默不做声多半是不打算回答的意思,他的师兄当然也能,于是他听到后者改口道:“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总不会“这个”也是不能说的秘密吧? 犹如迷宫般永无止尽的九弯十八拐巷弄,此时终于看到了尽头,明亮天蓝与粼粼湛蓝交织闪烁,浓郁而鲜明的色彩,两侧深灰色墙壁下是堆积着大小杂物的地面,还有悠悠而过的大朵白云,晴空落下的阴影与昏暗的窄巷形成某种框架,切割出长方形的海天一色。 ——看上去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那样的景色如一道耀眼的曙光跃入凯尔的眼底,刺得他下意识眯起双目的同时,男人低沈的声音跟着响起:“是一件失踪案。” 作为沿海大城,寇斯特城的整个西南区都是港口,根据作用分成两大港:偏西北方因为紧邻着行政区,为军港,往南则是靠近商业区,为渔港;当师徒三人钻出小巷,正是渔港的中央地段,亦是最热闹之处。 离开狭窄的巷弄,首先映入凯尔眼中的,不是一字排开的船只──尽管船上那些乌压压的船桅远远看着就像柏树光秃秃树干,十分醒目──也不是穿梭在码头和船间挥洒汗水的肌肉大汉,而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 广阔无云的天空是渐层,由深至浅,辽阔无浪的海洋也是渐层,却是由浅至深。二者在边际交会,那条海天一线看着就像被人刻意画上一条浓浓的笔墨线。 尽管被大大小小的船只与来往的船员阻碍了视线,耳边却依然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 一阵海风徐徐吹来,扑面而来的瞬间,凯尔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海水独有的气味中,好似还能嗅得一股淡淡的香甜气味…… 那双近乎冰冷透明的浅褐色鹰眸顿时明亮了几分,一如阳光洒落在海面的粼粼光点。 不知怎么,心情特别畅快。 怪了,刚刚闻着还不是那么好闻的味,怎么这会儿味道变了? 难道海水的味道会改变吗…… 他满腹疑惑,再瞅了眼海面,心想之后逗留在这座城里的这段时间内,绝对要寻个机会尝尝看。 紧跟在老师身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饶有兴致的左右打量着这个在爱普莉城绝对看不到的景象。 背对着军港的位置前行,他们的右手边是渔市,一排望过去除了长长的渔市集外,基本上不是鱼货店铺、小型的造船坞就是专业的渔具店,还有几家海产餐馆; 左手边是一艘艘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船只,它们半个身子隐藏在灰色石块所堆栈成的脚踝那般高的矮墙后头,随着波浪平稳起伏,任凭忙碌的船员们上上下下做出海的准备,或是卸下新鲜渔货,少部分则是正要驶离港湾的安全哨。 对初次耳闻的人来说,这个设置其实十分奇怪。因为按理来说,寇斯托城要管只用管自家船只即可,就算她是沿海大佬,也不代表她能连左邻右舍的所属船一并管了,这点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奇怪的是她还真这么做了,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其他城镇挺配合的。 然而,有看过海滨发展史、中央大陆历史的冒险者都知道,这是基于一个由所有沿海城镇共同签订的公约,所做出的合理配置; 熟读并了解中央大陆的地理环境,已经成为如今的冒险者应具备的基本知识,甚至还是许多人民应知道的常识。 ──凯尔却是个大例外,很多常识不是一知半解就是一无所知,所以当埃德知道他的师弟跟个温室小花似的一问三不知,其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大浩劫过后,五块大陆分裂至今已有两百年,任何船只出航无法超过三十六海里; 根据一些海洋学者长达数年的研究显示,无论大船还是小船,一旦驶出这个范围,便犹如驶进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包含指南针在内任何具有导航性质的仪器皆会失效。 幸运点的会在数天后乃至几个月后莫名出现海上,哪怕船上的人们坚定的表示他们的船一直走直线,航向偏差仪显示船只未曾偏移方位甚至是掉头转向,但他们确实是挺幸运的。 异兽 第40章 海城之旅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幸点的则就此消失在浓雾弥漫的茫茫大海之中,连人带船仿佛人间蒸发似再也找不着一点影子,不知道是被十级巨浪还是哪来的大海怪一口吞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竞天择? 又或者世事无常? 除此之外,西南外海诸多小岛,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的海盗团占岛为王,很多纯朴的渔民深信三十六海哩外的奇怪浓雾就是他们某种入团考验—— 或是惩罚,毕竟进去之后能否出来的情况是五五开,非常适合把他们看不爽的人或想毁尸灭迹的证据扔进去; 而出海捕鱼的渔民在撞进那团浓雾前,很大的可能,会先被那些海盗逮住榨光全部的价值。 鉴于五大陆分家至今一直无法进行实质上的物理往来,有太多的船只不听劝阻驶出这个范围,结果无一例外的在某一处把自己搞到人间蒸发,加上海寇如此猖獗,以及渔业利益的问题; 于是,以寇斯托城为首,西南地带几个颇具规模的沿海城镇联合制定了“西南海安危公约”,确保各自的利益与人身安全…… 嗯?为什么只有西南部的沿海城镇,没有其他地方? 那是因为放眼整个中央大陆,只有这个地区的沿海地带才是人类频繁活动的主要范围。 其他如东北和西北地带被妖精族或是精灵族掌管的森林占据,两个出于同源的种族的排外性同等的强烈,外人很难获准进入他们的领地范围,再不然就是像东南部的巨龙秘境一样,入侵者基本上是直接有去无回; 而事实上,他们在闯进去前就会先被外头异常茂盛的森林绕晕了头,所以也没人知道里头长啥样。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件事跟凯尔他们的任务八竿子打不着,也不是他们此刻要去在意的部分,因此闲话休提。 他们要在意的是维克口中的失踪案。 失踪的是一位退休多年的老船员,土生土长的寇斯托人,无妻也无子,独居; 年轻时曾是某艘有名渔船上的一份子,跟着大船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字面意义上的大风大浪,如今上了年纪,大抵是因为再也无法出海以及陈年旧疾时不时骚扰他的缘故,不意外地成了一个爱喝酒又脾气暴躁的蜗居老人。 除了嗜酒如命之外,钓鱼是他另一项爱好,经常会跟几个忘年之交相约到更南边的礁石区钓鱼。 维克一边简单的说明目标人物的身份背景,一边从腰包中抽出一个被捆成卷的羊皮纸,递给身后的两名学徒。 埃德率先接过委托单打开仔细查看,凯尔凑了过来,针刺般的目光首先落在右上角,那里标注着委托发布的日期——这张委托单发布在公会的时间是七天前。 左上角则是盖了个红圈章,根据中间的字母来看这是C等级的任务,以失踪案件来说是合理的等级划分,没有强制要求多人或单人执行,中央方框中的任务内容甚至比维克说的那些更加粗略,让人看了一头雾水; 至于右下角的报酬金,虽然金额在标准范围,却也是这个等级的最低限度…… “……” 两名少年抬眸互看了一眼,再一齐低头看向那张有点陈旧的羊皮纸…… 可惜无论再看多少遍,从委托单上都找不出什么更有力的情报。 这个委托内的目标人物介绍甚至还没有维克说的那么详细,上头可没有写老先生爱喝酒爱钓鱼,只有简单说明了老先生退休船员的身份,以及在某天过后就再也没看到人。 “……然后报案人据称,是因为老迪伦积欠了半个月的酒债未还才发布这项委托。” 耳听老师毫无抑扬顿挫的催眠嗓音,凯尔的目光跟着下移,落到等级章的底下,那里是委托人的姓名栏; 然而当他看清楚上面堪称龙飞凤舞的签名时,剑眉一瞬微蹙。 那里写的并非委托人的本名,看上去更不像是昵称。凯尔思考了一会儿,觉得除非有人把自己的饭碗当代号或化名,不然这个这个潦草狂放的字迹写的,应该是一种职业。 沿海的酒馆老板。 而且还没写是哪间酒馆…… 这种感觉是来捣乱的委托单,到底是哪个人批准发布的啊? 诸如此类埋汰性的话,更多是语焉不详的词。 走在前方不曾回过头的维克却忽然“嗯”了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一句:“他是最后一个目击老先生身影的人。” 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情报?!委托单上可没写啊! 埃德瞪大了眼睛,这回甚至不用言语,他心里的震惊全写在脸上。 听完老师非常独具风格的任务描述,再看过那张内容更为简略的委托单后,师兄弟二人顿时不发一语,极有默契的同时陷入沉默。 周围虎视眈眈的喧闹立马张口将其吞噬入腹,如被大浪一瞬吞没的小舟。 ……认真的? 一个当地人的失踪案? 这种事不找当地的冒险团反而大费周章发布到公会,让外来的冒险者来做……凭着这种情报,这要做到猴年马月? 凯尔眨眨眼,很确定自己在沉默不语的师兄脸上清清楚楚看见他的心声——每一行都大写加粗,句尾的问号还闪闪发光的那种…… ……好吧,事实上,他没有看见(怎么可能看得见)也没听见埃德的心里话,是对方自己当下脱口而出的三连问。 金发少年最多只能从自家师兄脸上看到一个显而易见的问号,因为他对于这个听上去再寻常不过的任务,同样也有点感到困惑…… 只有一点点,考虑到他从一开始就被灌输了“老师的话是绝对的,自己只要听从就行”诸如此类的观念,先后来自他不负责任的亲爹、一手拉拔自己长大的长姐和眼前这位师兄。 所以他脑中刚生出那么一点点的疑惑——大概就和出土的新芽差不多的高——旋即“咻”的一声缩回土里,速度快得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 行进间擅自走神的后果,就是下一秒凯尔直直撞上不知何时走在自己前方的埃德,愣是把停下脚步的后者撞得趔趄几步。 若不是那个侧身而立,正仰头望着什么的男人反应快伸手扶了一把,毫无防备的少年险些就要在大庭广众下摔个狗吃屎。 面对师兄对他走路不专心的抱怨,凯尔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左手臂传来搔痒不适的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从未有过这种奇妙诡谲的体验,有什么在心中蠢蠢欲动,让他想要立刻离开脚下所站的这个地方。 无视了依旧喋喋不休的师兄,少年转过了头,看向那个令他头一次出现这种想法的地方,也是维克原本停下脚步后仰头注视的地方。 他们三人正站在一间显然不是卖鱼货、海产相关的店前。这栋全木料打造的二层建筑,无论是建筑风格,亦或是相对安静的店门口,在一字排开的半开放式店铺以及叫卖的店主中都显得极为突兀,而光看那些木头透出光滑而深邃的色泽,便足以知晓其历史之悠久。 眼前深红色的木制大门紧闭,凯尔却仍能清楚听到里头传来各种声响。 大声交谈的数个豪爽男声,音量大的震耳欲聋,时不时夹杂着玻璃相互撞击的清脆声音,偶尔也有什么东西撞击时所产生的沉重、短促的声响。 店门上挂着长而宽的招牌,同样以木头打造,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表面,写着五个端正的大字。 寇斯托酒馆。 异兽 第41章 海城之旅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真是一个非常具有当地感,让人一目了然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店铺主人太懒得想名字还是太爱这座城才取的这个名…… 凯尔无视自家师兄咬牙切齿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五个字,看了一会儿,他忽而瞇起双眼。 寇斯托酒馆……寇斯托……沿海的……啊!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来这里!他想了想,才终于明白维克为什么会停在这间店前。 见老师和师弟一脸凝重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埃德终于止住了抱怨也跟着看过去,可惜看了半天,似乎没有意识到两者的关联性,因为凯尔听到他在问:“老师,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进去吧。” 仅剩的一只眼睛在两个反应截然不同的学生身上游移一会儿,维克不多做说明,只是丢下三个字便率先推门而入。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们用眼睛看、自己去想,毕竟冒险时很多情报不是开口问就能轻易得到,有些疑问也不一定存在着解答。 凯尔见师兄转而看向自己,他觉得既然维克这么做是有用意,那么自己也不该轻易说出答案,于是耸耸肩,迈步跟了上去。 只是,在伸手准备推开大门的那一刻,心头生出一股退却之意,因此他的动作也跟着迟疑了一瞬——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身后传来埃德的抱怨声,犹如遗落在沙滩上的脚印,不留痕迹。 好吵。 这是凯尔前脚刚踏进酒馆,后脚便窜上脑海的第一想法。 嘈杂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高,方才一瞬间感受的压力似乎混杂其中,层层迭迭压得他喘不过气。 心头那股始终不曾消失的退意开始滋生,恨不得摀住耳朵转身夺门而出。 若说寇斯托城上午的港湾是活力十足、丰富多彩,人声鼎沸宛若庆典盛会,每个人事物、每一幕都是一幅幅鲜明抢眼,色彩斑烂的油画,好似看久了便会灼烧双目,即便如此也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而这间酒馆,就是色彩最阴沉黯淡的那一幅。 外头的港湾有多明媚耀眼,酒馆的内部就有多暗淡无味,仿佛世间所有阴沉沉的色调都汇聚于此。 有一瞬间,凯尔以为自己又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深黄的大型吊灯悬在深棕的天花板正中央,在地面映出四台老旧的吊扇不断转动的阴影,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酒香与汗液混合成一股古怪的微妙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人们高声聊天、举杯对碰的声音巧妙地和在一起,而且有点闷热。 几张圆桌随意散放着,虽然是早晨,酒馆内却是高朋满座——从穿着打扮来看大多是在地人或是船员,连角落的小桌都坐了人; 每个男人(当中混杂着寥寥无几的女人)都拿着拳头大的木桶,他们一边畅饮一边畅聊,他们穿着无袖短衫露出麦色的肌肤,毫不害臊的展现健壮的肱二头肌,有的人甚至还能看到鼓起的饱满胸肌。 晦暗阴郁的背景,活力十足的人们,如此矛盾的景象与氛围,却生出一种与外头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凯尔看得目不转睛,不仅没有发现数十道投向自己的强烈目光,连埃德在一旁大力推搡着他的肩膀也没有察觉。 那些投向师徒三人的视线各自裹夹着不同的意味,有惊讶的、有打量的也有充满疑惑的,毕竟三个人长相都有着不同意义上的醒目,再加上明显就是生面孔,自然吸引了多数在地人的目光。 但是那些目光,更多是不带任何色彩的——这些人纯粹只是“看着”,仅多少掺杂一点点的好奇,就好像是新客上门,店里有些客人会下意识地看上一眼,而这样的视线通常会在数秒内移开——客人们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面前的事物,偶尔会有几道视线再次飘了过来。 面对这些压迫感十足(但很快就散去)的目光,维克毫不在意地大步向前走去,目标很明显——酒馆的吧台——凯尔的视线顺着老师的动作,向着彼端而去时,心中跟着暗暗欣赏老板的装潢摆设。 吧台的位置在酒馆的最里头,正面对着大门,只要一有客人进来,老板马上就能注意并招呼来客,店内一旦出了什么事,也能立即应对发现应对,可说是整个场内,视野绝佳的狩猎点。 这个时候,埃德有些急迫的嗓音才终于传进他的耳里:“愣着做什么,老师走了!还不快点跟上啊!” 有些急性子的师兄正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使劲推着他的背迫使他往前走,手上动作的同时还不知为何压低声音不断催促,时不时飘向四周的视线稍显有些游移不定。 他觉得自己背部的衣料快被对方揪烂了,这绝不是他的错觉。 有心想转头察看一下,谁知头才刚转,马上被后面那人低声劈头盖脸的骂——或者说是更加急切的催促,衣服被大力拉扯的感觉也鲜明了几分,于是凯尔只好作罢,顺着背后那股对他而言连搔痒也不够的力道向前进。 靠近一看,吧台做成了扁长的ㄇ字型,为了方便进出没有贴墙,在吧台忙得团团转的那名中年男子身后是一扇很窄的小门,大抵是后门或是通向二楼的门,鉴于这是栋二层建筑,也没看到在馆内看到任何楼梯。 窄门的两端是紧贴着墙壁的柜子,一大一小,高的几乎顶上天花板,矮的则是跟吧台台面等高。 大的那个木柜上陈列着一排排造型与材质各异的酒瓶,有晶莹剔透、造型精致的玻璃瓶,也有份量沉重、朴实无华的木桶。 忙得汗流夹背的酒馆老板在师徒三人走近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眼神,跟他的客人们一样,他也在好奇并打量着面前这三个十分惹眼的生客; 不过好奇归好奇,生意更重要,他看了两三眼,旋即热情豪迈的开口:“欢迎来到寇斯托酒馆,咱们这儿可是整个寇斯托城最有历史,最受船员们欢迎的酒馆!” 不过凯尔对快要秃顶的老板不怎么感兴趣——不然他绝对会一直盯着对方瞧,美其名曰:“观察人”,曾被他这样对待的埃德说过这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无奈凯尔一直改不掉这个坏习惯——然而此刻这位少年的注意力正追寻着其他无形的东西而去。 他能感觉得出随着愈靠近吧台,那股不曾消退的尖锐寒意就愈发强烈,宛若一把剑刃似的紧紧压在失去盔甲保护的肌肤上,从未体会到的压迫感于他而言十分新鲜,也令他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他的目光向左偏移了几分,落在老板的斜后方,那个较小的矮柜上——上方的墙面挂着一把大弯刀,被三条铁扣紧锁垂挂于墙。 弯刀的主人想必十分爱护它,天天擦拭保养,只见弧度优美的刀锋雪亮,竟看不见一点斑驳铁锈,也不见任何灰尘; 而深吸一口气时,好似还能嗅得缠绕于刀身上的浓郁血气,它过去大抵是建立了不少“丰功伟业”才留下这么厚重的岁月痕迹。 但这把刀跟它的主人同样无法引起凯尔的兴趣。他的视线继续向左,那股压力来源隐藏的很好,他无法准确判定是出自何人,只能辨别大概的位置。 浅褐色的鹰眸缓缓映照出它所见之景:正在吧台边闲聊的男女,女的穿著极为清凉的无袖上衣以及一件半边屁股快露出来的超短迷你裙,有点像所谓的女仆装…… 虽然脸上浓妆艳抹活像戴了调色盘当变装面具,声音听起来却很年轻,男的则是一脸浓密的络腮胡,穿着一身发黄的白布衣和短裤,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身旁的人说话。 异兽 第42章 海城之旅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女方不知为何频频分心,时不时转头又迅速转回来,铜铃般圆滚滚的浅绿色眼眸有些不安分的乱转; 少年看了几秒便失了兴趣,目光接着移动,转过一桌又一桌闹哄哄,差点要起来拼酒的彪形大汉。 各式各样的气息鱼龙混杂,难以分辨谁是谁,这个莫大的难题令凯尔的头难得疼了起来。 忽然,他的目光焦点定格在角落更深处的那张圆桌。 不是找到了那股压迫感的源头,而是因为其他说不上来的原因……那里只坐了一名年轻人,正一手托着腮,一手执酒杯,时不时饮上几口。 尽管饮酒的动作遮住了半张的脸,以及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到侧颜,仍能看得出来那位青年的神情有些意兴阑珊,目光不时流连于人群之中,或许原因跟他此时独自小酌有关。 凯尔想了想,虽然没看到正面,但以人类的审美标准来说,青年的五官属端正好看那一型,乌黑的短发下是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眸,像桃花瓣,明亮的瞳色亦是很吸引人。 就像即将坠落的夕阳。 金发少年的脑中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在旅途中看过几次的晚霞景象也跟着浮现在眼前,但是每一次的颜色都没有青年的眼眸来得好看。 明明右手边就是窗户,景色虽说不上好,外头的天色却也是明媚动人,可青年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逡巡不止,甚至偶尔还会在某个点上停留个几秒。 凯尔眼瞅着青年无精打采的侧颜,顺着那道游移的视线看向那些闹腾的客人,看了半晌,他困惑了。 按照他的理解,青年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人的举动其实不大妥当,哪怕那双眼中不曾带上任何审视的意味,但是那样过于频繁的目光对那些酒劲上头的人而言着实扎人——也就只比他的“坏习惯”好上一点——指不定还会被认为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被目光洗礼的人们却仿佛毫无所察,仍旧沈溺于面前的事物,自然也别提有人会为此产生被冒犯的感觉而勃然大怒,因为显然并没有任何人在意。 他猛然发觉现实跟自己的认知有严重的冲突,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原因! 果然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人在想什么……是书看得还不够多吗?还是说观察的还不够?凯尔不由得拧起眉,有些苦恼地想。 涉世未深的少年一边耳听着老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寇斯托城以及这间酒馆的历史,以及师兄不甚明显的咋舌声,一边沈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可目光却仍放在青年身上忘了收回。 彼端的黑发青年好似注意到了什么,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迅速眨了两下,脑袋稍稍一偏,收回的目光恰好与凯尔四目相对。 明明是处于一种什么都看不进眼底的状态,可是当青年的视线看过来时,他的意识却宛如被隐形的磁铁吸住般猛地拉回身躯。 于是,那双夕阳般的眼眸便真切地烙入眼底,这个角度也令凯尔能够看清楚青年的正脸——的确是张好看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还带了点稚气未脱,蜜色的肌肤,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右耳上别着一枚耳骨夹,青铜色泽,从光泽来看也是上乘货。 不过这会儿的凯尔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就在青年的脸印入脑中时,那股一直若隐若现却存在感十足的压力,顿时变得无比清晰。 压力陡然暴涨的那一瞬间,犹如滔天巨浪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打入冰冷的深海之处。 他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刚出生就被狩猎者团团包围的幼崽,双脚动弹不得,这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 ——对于那些会威胁自身安全的未知、强大的存在,所产生的危机本能。 青年大抵是注意到凯尔那道赤裸裸的目光才看了过来,而或许是习惯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当他看向凯尔时,脸上的表情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是意兴阑珊的神态。 那双夕阳色的眼眸倒是干净,不掺杂一丝情绪,完全的透明、清澈。 清澈到连盘踞于深处的黑暗都清晰可见。 四目相交了几秒后,凯尔忽地双目微瞠,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 那名青年笑了。 不是那种咧开嘴大笑的浮夸笑法,而是一个较轻浅的轻笑,嘴角微扬,勾起一个明显却不夸张的弧度,双眼也因此微微眯起。而神态的变化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改变了不少,原本阴郁的感觉多了几分明朗。 除了凯尔,连那位靠在吧台边和男人调情、穿着略显清凉的妙龄女郎也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地盯着青年,看得两眼都发直,目光灼灼,痴痴的神态带着几分陶醉之色; 顺带一提,在凯尔他们进来前这位女士就已经偷瞄对方不止一两次,次数频繁得数都数不过来,连她身旁男人都看出来,难怪正闷头喝酒。 但凯尔会看直了眼,绝对不是跟这位女士同个原因——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对方的眼底没有真正的笑意。 此时此刻,他的身躯僵如硬铁,屏气凝神,脑中仅有一个念头在疯狂乱窜: 快逃! 只不过,这个念头还来不及付诸行动,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凯尔,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啊!”埃德在他耳边低声大吼。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有失风度的吼人,可是他已经唤了自家师弟好多声,这个人却像是突然进入老僧入定般的怎么喊都不应。 与热闹嘈杂的氛围相比,这个饱含怒意的声音其实相当微弱,却异常清楚的传进神情呆滞的少年耳中,打入被那个念头搅得极度混乱的思绪之中。 凯尔身躯猛地一颤,整个人如大梦初醒似的,表情终于不显得呆板。 回过神后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额上一股鲜明的凉意,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了满手冷汗,耳边有谁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转头第一眼便瞧见师兄皱眉不悦的神情近在咫尺。 凯尔举着手,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半晌,他心中萌生出一种庆幸与后怕夹杂的感觉,庆幸对方喊归喊,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拍他的肩或推他。 只因他刚才正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戒备状态。在那种情况下,若是被人随意碰触——不论是轻碰还是什么的,他都极有可能一个忍不住就失手…… 那样的话,至今为止所努力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怎么了?” 或许是看出凯尔的情况不大对劲,埃德脸上显而易见的愤怒与不悦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困惑与不易察觉的关切。 “该不会是晕车吧?”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狐疑地上下看了凯尔两眼,像是在怀疑他这个粗神经是否存在着晕车的可能性,也可能是在想“都下车这么久了才出现晕车症状会不会太晚?”之类的事。 “没、没事……” 直到这时凯尔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非常干渴,额上布满薄汗,就像埃德之前受伤昏迷一天才醒,结果嗓音嘶哑的像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他现在的声音就跟那时的埃德差不多。 “没事才怪!” 异兽 第43章 海城之旅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埃德眉梢轻蹙,他还没聋,能听出来师弟嗓音的异常,不过他也没直接指出来,而是开始像个老妈子似的碎碎念:“我叫了你快一分钟你都没应声,这哪叫没事,你待会儿记得多补充水分,肯定是中暑了……” 念叨了一会儿,他转头看着另一边还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酒馆老板和不吭声只是一味点头的老师,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开始低声嘟嚷:“这都说了快五分钟了怎么还没个消停?寇斯托城的历史有长到可以讲这么久吗?” “打扰一下,想跟您询问一下关于这份委托的目标人。”维克趁着老板停下喝口水润润嗓之际,果断拿出那卷羊皮纸单刀直入的问。 男人的表情严肃,加上高举羊皮纸让它自然滚开的动作,看上去还挺像在出示某种搜索票之类的,或许这就是害酒馆老板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原因。 那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几乎盖过全场人的声音,许多客人不禁纷纷望了过来。 耳力很好且没有走神的凯尔既然能听到师兄抱怨的话语,也能听得见自家老师终于找到机会打断老板的话——大概是听见埃德的碎念,或是听了一耳朵老板的废话后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怎么——” 酒馆老板听了维克的话,神色骤变,原本热情洋溢的神情顿时变得横眉竖目,喉咙滚出的破碎高音险些把身后的玻璃震裂,又因为他连忙捂住嘴的动作而戛然而止,听着就像是被突然人掐住脖子似的发不出声音。 因为被骚动吸引而来的客人们有一小部分还在看着他们这边,显然他们对老板的八卦很感兴趣,远大于喝酒聊天; 不过,无论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凯尔现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视若无睹的状态。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经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距离他们进店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而从他们靠近吧台被老板搭话到他被埃德“叫醒”,也才刚过五分钟,一向对时间没什么实感的他却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经过了将近千年的岁月。 ……真的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度日如年的沉重感,不知怎么,竟让他又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印象中自己以前似乎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是不管怎么想,想破了头,也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 当他回神看向埃德时,那股跟疯狗浪没两样的压迫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心脏此时仍在剧烈的鼓噪着,颤动得厉害,让他有种整个人都仿佛跟着一块儿颤动的错觉。 凯尔现在很确定,那股他在酒馆外就感受到的尖锐寒意就是来自于那名黑发青年;可是眼下的他,突然无法鼓起勇气转头再去看那名青年的脸。 自那个人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中没有饱含杀意或恶意,只是纯粹的充满了压迫。 这是自然的,当力量较小的种族碰上明显更为强大的一方,哪怕对方对自己提不起兴趣,大脑会本能地生出恐惧,对身体发出强烈的警告。 好奇心与直觉告诉他那个青年有问题,本能与微微发颤的身躯则拉着他不去一探究竟,双方拉锯不下。 挣扎归挣扎,凯尔面上不显,是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正在进行某种激烈交战。 还不等双方分出个高下,这场拉锯战便不幸地被人打断。 与他过于平静自然的神情相比,酒馆老板脸上明显挣扎的神色倒是众人有目共睹。或许是不想让人听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也可能是因为那些客人看好戏的表情,老板面上的挣扎之色猛地一滞,转而冷下脸。 “跟我来。” 面对老板一连串的诡异行径,维克自始自终脸上端的都是那副盘石般的神态,但他双脚稳稳地并立,没有跟上的打算,而是无声地看了眼两位学生。 对他有一定了解的人都能看懂,那个眼神,很明显是在说:我帮你们开了头,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考验开始。 接收到老师眼神指示的埃德神色一凛,整个人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而当他接过老师手中的委托单,转头却发现一旁的师弟再度走神时,眼角嘴角俱是狠狠一抽,他十分无语地望着对方双肩一溜,差点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看了半晌,埃德决定这回不要浪费宝贵的口水,直接揪住人的衣袖拖着走才是最上策。 令他惊讶的是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自己居然拉得动对方!目光迅速向下一瞥……喔,脚步很稳,没有踉跄的迹象,看来是回神了能自己走。 实际上,凯尔在衣袖被扯动的那一刻便因为未曾降低的高警觉性而回神,他脑中战况激烈的拉锯战也没来得及分出个高低。 跟着师兄钻过吧台旁的木板台,少年起身时偏过头,首先看见的是老师刚硬肃穆的脸庞,以及挺拔的站姿,还有那名倚在吧台边的妙龄女郎,后者的视线仍直勾勾地黏在某一处不曾移开,一双圆而大的翠色双眸有些茫然呆滞,仿佛被勾了魂似。 即将被推入那扇门之际,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一转——那一刻他竟忽略了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朝那名青年的位置投去一眼,谁知道…… 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桌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丝痕迹,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坐在那里。 令人战栗的,充满压迫感的气息犹在,可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穿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窄门,他们进入一个长方形的空间,一进来便直面另一道小门——这扇大概就是后门。 两名少年下意识环视了一圈,这个简陋逼仄的地方感觉上像是由数片破旧腐烂的木板搭建而成的临时小屋,与店内相比更加的闷热难耐,这里连一台风扇都没有,能感受到那一丝丝的凉意还是来自两边墙上小小的格子窗,因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怪味,像是霉气与腥臭味搅和在一起。 这股异味一窜入鼻腔,凯尔的眉头立刻高高拢起,他觉得自己的胃有点不舒服。而埃德就更好不到哪里去,表情扭曲活像是有人刚才往他的肚子狠狠送了一拳。 这个小小的空间忽明忽暗的,即便唯一的光源正在他们头上努力的一闪一闪,视野上仍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左边是一层看起来就很陡峭的楼梯,通向天花板中一处幽暗的方形洞口; 他看了一眼便知这个阶梯早已腐朽不堪,仿佛一踩就破,而且每个阶面不仅只有正常人脚的一半长,还要高高抬起脚才能踏到上一阶。 在两人的右侧,仅仅三四步的距离,摆着一张方桌与三张椅子,老板坐在其中一张瞪着他们; 靠近时凯尔顺便打量了几眼那些桌椅,与那些腐朽的墙面、老旧的楼梯相比,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崭新、亮堂,乍看与这个简陋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好在用的是与周遭相同材质打造的,多少降低这种不和谐感。 不过……这副桌椅好像跟店里面的桌椅规格不大相同? 异兽 第44章 海城之旅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酒馆内可没有这种色泽光滑明亮的方桌和靠背椅,全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圆桌和圆凳子,倒是挺适合酒馆的环境与客人们那种豪爽的氛围。 凯尔微微瞇起眼,正欲深思之时,老板刚好招了招手要二人坐下,尽管那个动作异常缓慢迟滞,好像举手这种简单的事要耗费他全身的力气。 两人也不疑有他,径自坐下。谁知屁股才刚碰到椅面,对方劈头就是很不客气的一句: “说吧,你们到底要干嘛!”不同于先前招呼他们的热情,以及不冷不热的“跟我来”三个字,这次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与戒备,好像他眼前两位少年居心叵测,意图不轨,也一点都不在意为何带领两个男孩的那位独眼男不跟着进来。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叫他们进来难道不是正要说明他发布的委托吗?凯尔闻言大为不解,眼角余光也瞄到师兄顿时僵住的动作,偏头一瞧,后者也满头雾水的看了过来。 显然他俩都没搞懂老板的态度为何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而且埃德面上疑惑的神色明显比凯尔更重——因为他到现在还是不晓得,酒馆老板跟自己手中这份委托单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以为老师带他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是寇斯托城颇有历史的酒馆,每天都会有数不胜数的客人在此地进进出出,而且考虑到地理位置的因素,这些客人多为在地人,其中大半还是港湾的水手船员,他们能从这里得到更多有利的情报。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可以请问一下,您说的这话是……”埃德竭力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正想用一种委婉不失礼貌的方式询问,就被身旁很不会看气氛的师弟打断。 后者的态度同样很不客气,张口就道:“这张委托单的发布人难道不是您吗?” 埃德的脸色当场黑得像烧焦的锅底,变天也没他变脸的速度快。 反射性地抬手压住凯尔的肩,他一边朝老板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一边在少年耳边低声训斥:“等、凯尔!你这问话的态度也太失礼——”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双目微瞠,话音跟着停滞了几秒。 他从师弟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 别看凯尔经常只有一号表情,实际上他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他若心底生出疑问,那铁定是有原因。 无缘无故抛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凯尔身上。 顾不上对面听了凯尔的话后就一脸莫名其妙的老板,埃德立刻举起手中的羊皮纸,瞪大眼,咬牙切齿地盯着写有委托人姓名的那个字段,试图从中找出师弟所察觉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的线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酒馆老板也是愣了几秒,旋即瞪着面前这名长相帅气的金发少年高声反问,脸色微微涨红,那副混杂着震惊与愤怒的神情,仿佛他觉得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了,正感到火冒三丈。 “请看这个。” “嘿!” 不顾师兄不满的抗议声——他还没看出点东西呢——凯尔将那张羊皮纸拿了过来,指着委托人姓名栏上那个根本不是人名的名字道。 “这谁写的东西!『沿海的酒馆老板』?”老板看清楚那几个字后,顿时面露轻蔑之色,嗤之以鼻道:“难道你们是看了这七个字,所以就认为我是这位连名字都不会好好写的委托人?” “开什么玩笑!我们寇斯托城邻近沿海,虽然这个沿海大街是渔业区的精华地带,渔业的圣地,但是那些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船员下了船,第一件事通常就是想大肆庆祝这趟丰收的旅程,好好喝上一杯,所以这个区域酒馆多的是——” 男人说话的语气不好听,但凯尔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从来不在意这种事。 金发少年满脸不在乎的摆摆手,打断老板很可能要演变成长篇大论的话,单刀直入地说:“或许诚如您所言,这个名字指的是其他酒馆的老板;从字面上来看,确实也有这样的意思,然而……” 那样的话,这张委托单上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写出酒馆的店名呢? 难不成接受委托的冒险者在开始任务前,还要先挨家挨户,一家一家的到处找这位不好好写名字的委托人吗? 正为了没看出点线索而憋着一口闷气的埃德眼神瞬间亮了几分,他终于听懂也明白委托单上那个名字背后的含义,马上抢着说:“然而这个『名字』,只有可能是指老板您了。” 因为“寇斯托”这个词,意即“沿海的”;而寇斯托城,顾名思义,就是“沿海的城”。 所以这份委托单上写着“沿海的酒馆老板”,指的其实正是“寇斯托酒馆的老板”。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只能这么想;不然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名字』以及维克带他们来这间酒馆的用意何在。 不过两人会这么想的理由不同。 凯尔是在想清楚的当下,很直观的认定就是这种解释; 而终于想明白的埃德,则是因为他打死也不想相信真有委托人这么无聊,要他们冒险者挨家挨户的去找人,又不是在玩捉迷藏! ……虽然从不好好写上姓名这一点来看,这个委托人确实是挺无聊的。 只不过眼下有一点,很奇怪。 根据目前的情况,这位“委托人”算是被他们找到了,但是对方这一路下来的言行举止与反应都显得十分古怪,似乎对此完全不知情…… 酒馆老板在听了两人的一搭一唱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更是证实了这一古怪的点:他的双目登时瞠得像铜铃似的又大又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鬼!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写过这种东西!!!谁干的缺德事把老子扯进来!?” 男人的脸色涨得更加红润,活像喝高了一样,差点要高声嚷嚷,“再说要委托的话,老子干嘛不找希塞冒险团而是找外地的冒险者,这不摆明了浪费时间浪费钱嘛!” 老板这话确实说得很对,因为就连他们在看到委托单后也曾生出过相同的困惑,但他们只负责完成委托啊! 更何况接这单的是维克,他们还是直到半个多小时前才大概听过这项任务的内容……这个他们要问谁啊?埃德想着想着,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他们哪知道老师到底是看上、不是,是根据什么缘由选择这份委托当他俩的试炼题目。 与之相反,凯尔的神色很是从容淡定,虽然他也无从确定委托人到底是不是对方,又或是正如他所说的是哪个缺德的人乱写,不过这两个他目前都不感兴趣。 他只是在听到老板极力否认这张委托跟他有关后,口气极其冷淡地说:“如果这张委托单并不是您所写……那么您能告诉我们,迪伦老先生是真的存在的人吗?” 他的师兄一听立刻调整表情,身子瞬间挺得笔直严肃以待——这的确是当下最需要立即确认的事,如果迪伦此人没有失踪,又或者说这个人根本不存在,那么委托单上的内容便纯属编造,也代表这个委托根本不成立,只是张浪费资源的废纸。 听到凯尔的问题,老板的脸似乎又涨红了一点,看上去仿佛又要为了这两个问题来个破口大骂; 当看见他张口的那一瞬间,凯尔原是这么以为的,而埃德见状,小麦色的面庞也微微绷紧几分。 然而事实却是:这名有点中年肥的男人突然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刚刚的气势就像被消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泄光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眼睫缓缓颤动,不时看着左边腐朽的木头地板或右上的格子窗,双手拇指不断摩挲,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异兽 第45章 偶遇前辈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埃德皱了皱眉,将委托单举至老板面前,整张纸几乎贴到对方脸上,也跟着追问:“请据实以告,这样我们才有办法判定这份委托的真伪,也好为您追查到底是谁写这张委托单乱造谣。” 沉默良久,老板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神情略有些踌躇的开口。 “那张委托单真的不是我写的……”第一话仍是先为自己辩解,才紧接着说:“但是我们这里的确是有这个人。” 两名少年闻言,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埃德赶紧将维克关于老迪伦生平的叙述重复一遍,末了还补上一句:“……这个报案人还说过,迪伦先生有欠酒债,这些都是真的吗?” 话说到此处,老板的震惊之情已不溢于言表,额上微微沁出薄汗。他想了一想,双手抹了把脸,“老子开始怀疑这是哪个同业对老子的报复……” 他满脸的愤恨不平,小声的嘟嚷着,然而后面几句话凯尔觉得他只是随意做做口型,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只言词组。 老板抱怨完,旋即点点头,答道:“是的,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确有其事。不过有一点我得声明,迪伦那老家伙酒债欠得可多了,还不止我这一家,这条沿海大街的每个酒馆基本上都有他『到此一游』的足迹,毕竟他就住在附近的老巷子,离得很近,人老退休后除了喝酒就是钓鱼也没别的事可做。” 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老迪伦的忘性大,几乎每次喝酒都会忘记带钱,也因他过去是这个港湾的一份子,跟部分酒馆的老板们也十分熟悉,看在过去的那些交情,加上欠债归欠债,老迪伦每次都是不超过一个月就还清了,哪怕他一次欠下四五间也能迅速还清,信用还算过得去,所以这些酒馆才会让这位老头的酒钱先记在帐上,改天还清。 “那迪伦老先生最近还有上门光顾吗?”埃德十分诚恳地问,一旁凯尔没有吭声,他正在反复思索着老板说的这番话,五秒后他决定要佩服这位不知其貌的老人。 一个退休多年的老船员整天不是喝酒就是钓鱼,欠了一屁股酒债居然还能在一个月内迅速还清,听老板这话显然是常犯……莫非船员这个职业在寇斯托城很赚钱?还是说寇斯托城的老年福利很优渥? “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老迪伦啰,他欠的酒钱还没还呢。”老板耸耸肩,原本坐得笔直的身躯放松不少,靠着椅背不疾不徐地说。 咦?埃德愣了一下,连忙问:“请问你上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酒馆老板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不假思索地答道:“大概半个多月前吧……说起来,前不久还有其他同业的老板差人来问我有没有看过那个老家伙。” 凯尔眨眨眼,不着痕迹地瞄了埃德一眼,后者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 因为这样听起来,这个失踪案似乎完全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是真的有迪伦这个人,而他确实是失踪了将近半个月。 看来这位先生还是很在意到底是谁写了这张委托单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凯尔算是能理解刚才店里的大半客人为何要盯着老板和他们三人猛瞧,像在等着看好戏似的,原来是因为之前有出过这样的闹剧,再加上熟客一看便知他们师徒是外地人,明显又有“戏”可看。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羊皮纸上,脑中几个念头转过后,淡褐色的鹰眸再度抬起,看向有些惬意过头的老板,问:“前不久是多久?” “……啊?什么……噢!大概是……一周前?”老板有些茫然的反问。这次他回答得有些慢,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大抵是凯尔问得突然,问句又简略,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周的话,那就是对得上。凯尔再迅速看了眼羊皮纸上的发布尔日期,恰好是一周以前。 他将羊皮纸递给埃德,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日期的部分,后者也不傻,马上便知道他刚刚那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两人正欲起身告辞,那边老板却不期然地絮絮叨叨了起来:“话说回来,在寇斯托城,一个人突然失踪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会是谁这么做啊……费钱费时……” 埃德一听神色微变,赶紧追问这是什么意思,才知原来寇斯托城经常出现失踪人口,尤其是在这条沿海大街几乎是三天两头有人闹失踪,而且失踪者多为住在港湾附近的老人或是精神有些异常的病患。 他们的失踪大多是因为失足坠海,至于失足的原因则五花八门:因为各种原因的争吵被人推下海、人太多不小心被挤下海、走路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下海……总而言之,有各式各样奇葩的失足原因。 除此之外,就是喝茫了的酒鬼,出了酒馆想吹吹海风醒醒酒,却大意摔了跟头掉进海里。 在人来人往的大白天还好说,摔下去很快就能得到救援; 但如果是发生在大晚上,天色昏暗不说,晚上会在沿海大街逗留的人也不多,因此失足坠海者更不容易被发现,往往就错过救援时机,还是等到后来失踪者的尸体漂到附近岸上,人们才发现他们原来是失足落海。 “没准老迪伦也是这样呢,毕竟他几乎天天喝得醉醺醺的,连钓鱼的时候都在喝酒。”老板最后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这么说着。 当两人起身时,他依然靠坐在那张看起来很精美的椅子,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们走前面的门离开,看上去是没有送客的打算。 埃德率先迈步出去,身影眨眼消失在门后,凯尔跟在后头,最后环视了一遭才抬手摸上门扉。当窄门纲要发出小而尖锐的吱呀声之际,耳畔忽地传来老板的声音。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问:“外面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进来?只有你们两个?” 凯尔回头,小而破旧的灯泡在视野中晃荡,使得这个扁长的空间忽明忽暗,坐在角落的男人就像扎根在黑暗似的,看不清脸孔,带了点无形的压迫感。 明知对方说的是老师,他却不由得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名青年。 似曾相识的面上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一双清澈的眼眸不带笑意看着自己。 “因为这是我们该完成的事。”他只说了这句话,便转头推门离去。 酒馆内果然比后面那个破破的小地方凉快许多。 尽管空气仍称不上好闻,至少比后方的霉味好上太多,率先出来的埃德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鼻子终于解脱了……可几秒后,眉间又再度拧出一个川字——他实在受不了如此喧闹氛围。 异兽 第46章 偶遇前辈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并非害怕人群,相反的,因为自家宅邸经常举行舞会,所以他早已习惯了人群聚集的场合。 但是面对这种震耳欲聋的气氛却还是头一遭,加之气味不算好闻,打从一进酒馆他就感到浑身不对劲,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不要狼狈的夺门而出,没法过多去关注凯尔不寻常的态度。 这么想的同时,他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态,因为吧台边不见维克的身影。 明明他和凯尔从进去到出来,应该也不过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维克人就不见了。 心想着“老师该不会就这样把我们扔下了吧?!”,左右张望正欲寻找老师的身影时,就见自家老师正坐在右手边角落的一张小圆桌旁,桌上还摆着一瓶酒和酒杯…… ……嗯? ……酒瓶和……酒杯? ……酒瓶和酒杯?! 老师竟然在喝酒!!! 跟着维克修练半年的埃德从未见过他喝酒,还以为严以律己的老师是滴酒不沾的类型,谁知…… 他太过震惊了,一时呆立在原地忘记要离开门口前,于是被后面跟出来的凯尔不小心撞上,不轻不重的一下,他却险些飞扑到台面,差点叫一众酒客们看了笑话。 “可是师兄你挡在门口本来就会被撞到……”无辜被骂的凯尔面带几分困惑,毫不客气的直指某个事实,却被自家师兄当作了耳边风。 埃德不过嘴上骂一骂,知道对方一定会反驳——其实也不算反驳,对方只是客观的指出自己所看见的事实——所以他一边捶捶好像被撞到瘀青的背,一边径自走向正在小酌的老师。 而落在后方的凯尔目光顺着师兄的动作移动,同样也看到维克和他面前的景象,不过他倒是没前者那般震惊; 尽管好奇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与接受的教育,他本来就是个不会对师长的行径抱持怀疑的孩子,即便生出那么一点点的疑惑,也很快就会被扼杀于摇篮中。 只是…… 看清维克所在的那个角落时,他眼中染上几分迷惑与不解;忽地,那双清冷的浅褐色双眸转向另一处,不用几秒便迅速转回。 低头饮酒的维克是直到一道阴影落至桌面时,才若有所感似的抬起头,他的第一个学生正站在桌边,绷紧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内心正在进行某种挣扎吧,因此维克也不催他,而是偏过视线对着后面跟上来的另一个学生点头,示意他先坐下。 埃德是很想问维克怎么突然喝起酒了,又觉得追问这个有点冒犯到对方——老师想喝酒学生还管得着? 再说,他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得跟老师说明。 棕发少年做了好一番的思想挣扎,才厘清事情的优先级,于是在维克让他坐下时,他也无暇去在意为什么凯尔已经坐在旁边,而是坐定后立刻开口道: “老师,那位老板根本就不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啊!” 维克的表情没有变化,仅有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点,乌亮的眸子闪烁着点点光芒;虽然单凭一只眼睛也很难分辨他此刻的情绪,但埃德仔细看了看,好像没看出什么惊讶或是疑惑的成分在,倒是看出了点……赞许? 见男人的反应如此,他突然有点拿不准老师对此事到底知不知情。 关于任务的内容,迪伦此人真的存在并且真的在半个月前失踪,可委托人却是假的,对方甚至在知道迪伦失踪后也没有任何作为,只因为寇斯托城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失踪——其中失足坠海的居多,老迪伦估计也是在哪个半夜喝高了不小心摔了下去。 这个任务真假掺半,搞得他有些迷糊:他们是要将它进行下去,还是就此终止?尽管他们曾向老板说过会找到那个陷害他的人……但是那些话主要是为了能让老板将知道的情报透露给他们,毕竟老板既不是委托人,也没有填写委托单或支付酬金。 冒险者接受委托完成任务,可不是白干的,哪怕这个任务有鬼。 凯尔也看得出来老师眸中透出的那一丝赞许,毕竟维克不是什么表情丰富、情感充沛的人,刀削般的面庞稍有一丝波澜起伏都称得上是少见,所以他同样感到了少许的讶异。 “老师,你早就知道酒馆老板不是委托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委托单放在桌上。 当埃德听到师弟这么问时便知道他跟自己抱持着相似的疑虑,再看着维克那张没有表露特殊情绪的脸,也不禁跟着追问:“老师,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吃惊……是不是早就晓得了委托人是假的?” 然后还拿这种委托给我们当试炼? 这种话说出来就有点像质问与抱怨,所以埃德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后面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这回,一向沉默是金,秉持着“多做少说”的独眼男人看了眼那张陈旧的羊皮纸,极其难得的回答了两个学生的问题。 “是,也不算是。” “……” 对于这句仅有五个字的回答,两名少年面面相觑,一齐陷入无语的沉默。 这……有回答跟没回答根本没差啊。 好在男人也明白这个答案跟无解相去无几,而真实的情况则是超出了一般冒险者接受委托时所会面对的几个可能性,并不适合让两个学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猜测,因此他为自己的话做出了解释: “我早就知道委托人很可疑,但是并不晓得委托人是假的。” 维克做出了解释,埃德抿了抿唇……还是有听没有懂。 有心想问吧,可眼角余光瞥见面色正常的凯尔,后者表现的永远像是马上就听懂了老师话中之意,他就更不想先开口。 凯尔很早就注意到维克带他们来这间酒馆的用意,也很快就想到委托人的姓名那一关联,可他却是直到刚刚被提醒后才发觉这一点……想到此处,埃德不由自主地咬紧牙,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拳。 “老师,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凯尔刚转头看向他处,一听到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向来是有问题就问的他当即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迎上老师的视线,直言不讳——当然,神色依旧平静。 “字面意思。”维克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在羊皮纸上委托人那一栏点了点,开口的语调平缓沈稳,“经由冒险者公会发布的委托,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指的是使用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 当然,假名或是化名也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不过一般人进行委托多半还是会用本名,比较注重小地方细节的人则会书写全名以示尊重与礼貌……但是沿海的酒馆老板这种怎么看都像是某个地方的工作称谓,绝不可能是人名的“名字”。 因为难以确认委托人的身份,冒险者公会是不会接下这种委托的。 “那……”听到这里,埃德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与好奇——而且凯尔已经先开口发问——他微微倾过上半身,近乎急切地问:“老师为什么还会拿到这张委托单?” 而且还选择当作他们试炼的题目…… 异兽 第47章 偶遇前辈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委托单,那上头盖的鲜红戳章:象征任务的宝箱被象征自由的双翼包裹其中,确实是冒险者公会的图章不假,代表这份委托的确是经由公会发布,辗转被他们冒险团接下。 “这是万交给我的。” 万就是苍玄门冒险团的副团长,他是维克的好友,也就是埃德老爸口中的旧识。 那会儿维克正在想着要让学生做什么任务,友人刚好来访;可惜对方任务繁忙,只来得及留下委托单与只言词组便匆匆离去。 根据副团长的说法,好像是身兼团长的苍玄门首领发现这份委托在冒险者公会放了一周都没人领,想到维克最近在思考要给学生们出什么样的考验,就特地拿来要万转交给维克。 而且就连要来这间“寇斯托酒馆”找老板询问任务内容与情报,也是首领的指示——中规中矩的字迹,写在一张纸条夹在副团长递过来的那张羊皮纸卷。 维克在解释这些的时候,浓眉也轻轻蹙起,严肃的面庞极难得的露出几分迟疑,像是在思索首领为什么要把这份委托交给他,还要说是冒险者公会发布的委托。 虽然他将两人带到这间酒馆找老板,但他本人是在看过纸条,再看看任务委托人的姓名那栏,才联想到或许上头的“名字”就是指寇斯托酒馆的老板;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这个任务有几分古怪…… 却完全没想到所谓的“委托人”竟然是假的。 不过,鉴于委托单上那个奇怪的名字,他没感到太多惊讶。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听到凯尔和埃德回来后说出的那些话,脸上并没有吃惊或是疑惑的神情,而是露出赞许的眼神:自己并未给予太多提示,两个学生就参透了他带他们来这间酒馆的用意,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 埃德双唇翕动着,听老师说明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有很多话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首领是不是太闲了一点?就算身兼冒险团团长一职,但是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不过想了老半天,最后他只是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委托的内容是要寻找失踪的老人,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如果是在地人,或许还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可他们几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若不是恰好到了这间酒馆,老板知道一点事,或许连上哪寻找目标最常出没的地方打听情报都不知道。 而现在,他们连任务的委托人都不知其身份样貌……虽然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但是整起委托因此变得疑点重重。 到底是什么人写下这份委托,还在姓名栏乱填,将寇斯托酒馆的老板扯了进来?而寇斯托城每天失踪的人不计其数,又是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退休的老船员? 单从这两点来看,这个任务就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失踪案;倘若继续调查下去,背后牵扯出的问题或许会多到难以计数。 男人用完好的那只眼来回审视着两个学生,并没有说他们应该中止任务或是继续下去,只是道:“这就要看你们了。” 而无论他的两个学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必须要回爱普莉城一趟。 他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份委托单背后的来历。首先,它是如何通过公会的审查机制被发布出来?苍玄门的首领又为何偏偏选择了它? 两个年轻人听了老师的打算,互看彼此一眼。 埃德率先开口:“当然是要继续调查。任务接都接了哪能突然中止,何况这是考试,怎么可以说停就停!” 凯尔正分神看着旁边,眉心轻拧,面色带了几分疑惑,像是在看着什么感到好奇,这会儿听到师兄的答复,他才收回目光,嘴上虽然没有表示什么,却也跟着点点头。 神情肃穆的男人闻言,那张不苟言笑的冰山面庞终于裂开一条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坐在下榻房间的地板上,埃德板着一张脸喃喃自语着。 其实也不算自言自语,因为他对面就是同样盘腿而坐的凯尔。只是对方此刻正捧着从旅馆大厅的柜台顺手拿来的旅游简章,看得津津有味,对自家师兄的烦恼浑然不知。 他们老师是个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人,当他们一敲定接下来的行程,他便立刻收拾行囊、租好远行马车,风尘仆仆地踏上返程的路途,前前后后统共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行事相当果决迅速。 “我、说、啊——” 见对面那人脸几乎埋在整张简介里,埃德忍了又忍,待重复一遍自己方才的话仍没得到反应后,终于忍无可忍,干脆一把抽走那份简章才换得对方的注意。 失去简介遮挡的凯尔眨了眨眼,像是被师兄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似的,双手仍维持拿着东西的姿势悬在空中,瞪大眼看着他,连圆润的乌黑瞳孔都仿佛吓得一瞬间瞇成细长的缝,淡褐色的鹰眸中好似还有锐利的金光一闪而过。 对方这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实在太难得,连埃德也看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 他偏头咳了几声,好似这么做就能化解此刻弥漫在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继续怒容满面的说:“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嗯。” 凯尔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点头应声,只是面上那副蹙眉抿唇的神情看着像是在不高兴。 见他这副脾气上来的模样,埃德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可又拉不下脸,只得拿起对方刚才看得入迷的简章挡在眼前——凯尔刚刚一直在看的是寇斯托城的地图,由于城镇规模很大,因此这份简章有四张地图,分别是寇斯托城的四个区。 这会儿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他们刚刚所在的港湾区的地图,指针向着西北方,几乎半面都是蓝色的海洋和那条沿海大街,地图上方有一个空白的小角写着“行政区”,还画着一个箭头指着,后面跟着“军港”二字,大概是在示意从港湾区的沿海大街往西北方向走,就是军港与行政区。 “我们接下来第一步该去哪?” 因为实在太过尴尬,他这会儿就真的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当他话音刚落,简章上头便突然冒出一只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一个位置。 那根手指所指的位置是在这张地图的最上方,靠近军港与行政区那一块,那处有一个冒险者图章的标志,这个图标通常代表这里是冒险者公会的分部所在,或是冒险团驻扎的据点——就像他们苍玄门的冒险团据点是在爱普莉城一样。 而这个小小的图示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希塞冒险团。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要去收集迪伦失踪前的种种情报,如他的住家位置、人际关系,失踪前做了什么,除了寇斯托酒馆的老板之外还有谁目击了他最后的身影; 不过维克在临行前有交代过,除了要调查迪伦失踪一事,他们还有一项任务必须要做:调查这个委托案为何没有交给当地的冒险团。 毕竟关于寻找真正的委托人一事,鉴于他们手上的情报严重不足,暂时是难以有进展; 然而调查在地的冒险团为何没有收到这件委托,而是被转交给冒险者公会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异兽 第48章 偶遇前辈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希塞冒险团,是驻扎于寇斯托城的大型冒险团,亦称“海滨的冒险团”。 其前身原为“希塞商团”,是行走于沿海地带的渔业商团,曾为寇斯托城内最有名的大船队,后来转行为冒险团; 因为地理环境和冒险团前身的因素,团员基本为在地人,且成员各个都是游泳与善于驶船的好手。 很多驻扎于城镇,稍具规模的冒险团都会与城镇保持良好关系,一方面是为了能在城里有固定的活动地点,另一方面则是保有稳定的委托来源,希塞冒险团也不例外。 自从该冒险团正式成立后,就一直与寇斯托城的官方高层保持良好关系,每月会定期出航巡视海面救助海难者,每当有海贼团袭击沿海附近的小镇村落,冒险团也会派出人手支持,这些就是希塞冒险团的例行任务。 转行后旧址未变,冒险团的据点位于军港与渔港的交界之处,一来出航便利,二来方便在遇上海贼来袭时能与军港合作——话虽如此,前数十年还无比猖狂的海贼们近年来完全消声匿迹,是以寇斯托城的港湾这三年内基本是太平无事。 要进入希赛冒险团的据点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经常会有民众来委托任务——因为团员都是在地人,所以这个不提供宿舍福利的据点也不大,一进大门迎面便是冒险团的服务窗口,右手边紧邻着一排矮柜,放置着各种颜色的纸张,左手边整齐摆放着数张桌椅,再过去的墙面上是长长的布告栏,上头一张张的羊皮纸都是依照等级分类的委托单。 要求查看委托单的受理过程,这一部分倒是遇到了点小阻力; 因为“委托”是每个冒险团最为重要的生计来源,受理过的委托记录以及受理审核的过程,说是隐私也不为过,并非在地人更不是该冒险团成员的他们基本上是无权要求查看。 好在他们拥有冒险者证明——虽然还只是象征见习生的白卡,而且寻求的不过只是“是否曾受理过这件委托及其结果”,而非更加深入的审核机制等问题,于是对方想了想,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帮他们翻阅纪录调查一下。 服务台的制服小姐坐在柜台后方,一手执着像喇叭一样的仪器对着桌上那张羊皮纸,红色的光芒扫过整张纸,另一手的手指在面前一台仪器上灵活的舞动,时不时可以听到哔哔哔的声响。 待响起了一声类似“咚”的长音后,她盯着屏幕皱了一会儿的眉,才抬头对两人说:“我们并没有受理过这件委托。” “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在她刚说完“托”这个字,凯尔便迫不及待似的立刻问,而且因为中间隔着一块突起的木板,他整个人几乎是趴到上头,由上往下盯着人家姑娘瞧,从对方的角度来看简直是压迫感十足。 旁边的埃德听了,上扬的嘴角微微抽搐,差点失守。 心里头顿时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有种想往那个金毛脑袋拍上一掌的冲动,但考虑到对方的铁壳脑袋,可能除了不痛不痒什么也感觉不到,而自己的手掌则会因此痛得要死,只得作罢……但他心里仍是气得半死。 这话说得也太没礼貌太不客气了吧!听听这个语气和问法,还有这种态度,跟质问有什么两样!!!礼貌教养是都还给父母师长了吗?! 可他们面前这位年轻的小姐,在服务台工作时肯定经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场面,如此丰富的阅历才让她在面对凯尔这种堪称咄咄逼人的态度,也不曾显露一丝惧色,而是面不改色的迎上凯尔的视线,埃德不由得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然而下一秒,就见对方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反问道:“什么?” “……” 原来只是没意识到对方的态度过于强势吗?!埃德很想扶额无声叹气,但面上仍尽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啊!意思就是说,我们这边并没有审查这份委托的纪录。” “也就是说,这个委托人、呃……他没有递交过这份委托给本冒险团。”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张羊皮纸仔细看了看,待看到委托人姓名那一栏时,神情也不免露出几分错愕,大抵是没见过委托人的名字会写成这样。 “可是这上面有冒险者公会的戳章。”凯尔伸出爪子指着那个鲜红色的纹章,平铺直叙的语气像是在指出某种事实,实际上,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疑惑……就是听起来很不像疑问句。 他这个师弟真的很不懂说话的艺术……“委婉”这个词到底懂不懂啊? “委托单上有冒险者公会的戳章,跟这份委托是否有递交给冒险团审核过是两回事,它们不冲突。” 而后她透露出一个对两名少年来说很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冒险团的审查机器无法判断冒险者公会发布的委托单真伪”。 ——即是说,他们连上头这个戳章究竟是不是真的公会戳章都无法确定?! 埃德顿时很想把手中的委托单来个人道毁灭:撕成两半,反正这只是张委托单又没感觉……唉,好吧,随意损毁委托单是冒险者的大忌,哪怕它看上去早就是饱经风霜,一副破烂废纸的样子,并不代表他可以把它随意销毁——当然,委托用的羊皮纸也不是随手一撕就能轻易撕毁的存在。 ……真是流年不利。 “梭以偶们现在诶一的险项,就子有企狄棱先僧多家看一看?”走在蜿蜒的小巷,埃德跟在凯尔身后满脸的不甘不愿。 “没有。” 而令人佩服的是凯尔一边手拿着地图,一边头也不抬地大步向前走,竟然完全没有撞上墙壁,还能在自动转弯的同时回答埃德的话。 最好那张地图是有画得那么详细,连这种崎岖小巷都有! 当埃德嫌恶地缩起肩膀,跟在凯尔身后穿过一条窄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巷道时,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想:这种窄到要侧身才能通过的地方,根本连巷子都算不上! 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嘎吱嘎吱”,像是火上浇油的杂音,来自他们脚下——拜满地的垃圾所赐,天知道这种窄得要命的小巷为什么会堆积出至少有五公分高的垃圾地毯……红地毯都没它这么厚! 异兽 第49章 偶遇前辈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偶就是节得老先僧多家户近更能打听掉一点什摸,例如揍息……”不行!发音太烂说不下去!埃德铁青着一张脸悻悻然的闭上嘴。 而且不知为何,他不太想那么早回到那间沿海的酒馆,那里过于喧闹的氛围一直让他浑身不对劲,直到中间与老板那场对话,有了“比较”后才忽然觉得有点好受; 可若要去沿海大街调查的话,寇斯托酒馆一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毕竟老板已经明确说过他在半个多月前还见过迪伦,那就说明半个多月前,迪伦曾光顾他的酒馆——在那个时间造访的熟客们一定有看过老先生最后的身影,或许还会知道他离开酒馆后去了哪里。 客观来看,寇斯托酒馆能收集的情报远比其他酒馆,甚至其他地方来得更多。 非常巧的是,老迪伦在退休之前所待的船队,正是希塞船队。而船队刚好在他退休的翌年转行成冒险团,因此,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退休的迪伦不是冒险团的一员,但是团内仍有他的生平与基本数据,包括他的住家地址。 “可是老师和酒馆老板不也说过老迪伦的一天很简单:钓鱼、喝酒,就这样。而且我们连目标准确的住家位置都不清楚,要怎么打听他的生活作息?” 那你为什么还能走得这么快啊?! 看着前方那位转弯转得十分干脆,脚步完全没有迟滞的人,埃德额上青筋跳动,在心里疯狂吐槽。 无论如何,个人隐私仍是相当重要的事,所以柜台小姐能做的也只是报了个地址,一边拿出那本旅游简章在地图上大致的位置画记,但…… 在一张城镇区域的大地图上画记号…… 这有画跟没画差不多。 眼瞅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红点,看得他不只眼酸,还愈看愈心塞。也不知道凯尔是怎么盯着那个红点看那么久也没有不适…… 这么想着的他忽然发觉,从他们离开西塞冒险团的据点到现在,自己还不曾听过师弟发出哪怕一句的抱怨……难道神经已经粗到连视觉都迟钝了吗? 埃德不止一次怀疑自家师弟是不是天生神经系统没发育好,不然寻常人都会能感觉到的痛楚与不适,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搜以偶们到底到啰没?” 他们不会迷路了吧?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埃德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走在前面足下生风的凯尔冷不防开口。 “我们被跟踪了。” 他个金发师弟不说话则已,话一出口,真是一鸣惊人。惊得埃德连鼻子都忘了继续捏,令人作呕的浊气吸入鼻腔也浑然不觉。 “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结果下一秒,反应不及,迎头撞上前方猛地停下脚步的那个人。 被撞的人依旧站得直挺挺的,一声痛呼都没哼,仿佛毫无所感; 反倒是撞人的那位霎时眼冒金星,还以为自己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鼻梁骨差点断成两截。 明明身量尚未完全长开,背脊也没多宽厚,怎么就硬成这样?埃德泪汪汪(生理性泪水)的摀着红通通的鼻腹诽着,湿润的目光越过自家师弟的肩看了过去。 被水液模糊的视界中,是乌压压的海浪。 在这条宽敞程度无法媲美马路的小小巷弄里,至多只能容纳三个瘦子的宽度,将近七八个彪形大汉硬要挤在一块儿,这一眼看过去自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耸动,何况他们个个都穿的一身黑,看得埃德觉得那叫一个热啊…… 一群人大白天的穿成这样堵在这种地方,怎么看都是典型的“有问题”——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他们的目的有问题。 不过从前面来的话,应该不叫跟踪吧……? 瞇眼看着那一群可疑人士半晌,埃德忍不住小声的嘟嚷,只觉得自家师弟跟自己对于“跟踪”的定义肯定有很大的出入。 他的音量小得几乎无声,不过跟他紧贴在一块儿,听力又一向优秀的凯尔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搞错“跟踪”的定义,马上接口:“他们原本就跟在我们后面,只是刚刚抄别条路绕到前面去。” “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几时发现的!”埃德揪着对方的后衣领,心急的低声质问,心头好似被一颗巨石沈甸甸的压着。 世间万物的体内皆有名为“气”的能量,它会自然发散至体外。寻常的冒险者在经过修行后,不仅能将之提炼成特殊的力量,对于较强的气息也会具有一定程度的感知能力。 事实上,这并非难事,就连一般人都可以透过长期的冥想修练做到这点,只是敏锐度会因人而异; 但问题是他尚未对这方面进行训练,练习的兴致也不高,是以对气息的感知度一直不甚敏锐。 可凯尔不同,他仿佛生来就具有对气息的高敏锐度,明明神经大条得很,可每当有事情发生时,对方往往会比他更早察觉异状。 这是埃德继剑术之后再次完全输给凯尔的部分——剑术的修行,比他晚三个月的凯尔不用一个月就赶超他的进度,足见天赋奇高; 倘若这是跑步比赛的话,没准他已经被师弟倒追个五、六圈也说不定。 “大概刚出旅馆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的气息……不过从据点出来后人就变多了。”凯尔毫不迟疑的回答,更是让埃德的心情跌落谷底。 出旅馆的时候就在跟……后来人还变多……这不就说明,这群人十分确信他们想做的事,以及目的地是哪里嘛! 不就只是调查一个失踪案,招谁惹谁了?他们现在还绕到前面去,是打算来个前后包抄吗?! 身后忽然传来几个脚步声,足音不轻也不重,在安静的巷道间清晰可闻,像是要验证他这个不祥的预感。 埃德回头一看,果真有人——只有三个人,也都穿着一身热死人的黑。 两拨人马前后包抄,且步步进逼,各个手持短刃,杀气四溢,连感知迟钝如埃德,也能清楚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天而降。 此般阵仗,便足以明白来者不怀好意,而不打算好声好气的请他俩去哪喝个茶。 自诩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埃德,也从未直面如此庞大鲜明的恶意,他开始觉得头皮发麻,肌肤跟着泛起一股战栗。 余光一瞥,却见凯尔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像是在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两脚分寸未挪,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 “……”这种两面包夹的窘境到底有什么好兴奋的?埃德不明白自家师弟这会儿又在发什么神经,他只知道他们再不赶快有所行动就真的惨了。 ——然而,当他伸手摸上腰间的佩剑,下一秒心头蓦地“咯噔”一声,一阵寒意旋即自心间漫开,缓缓流入四肢百骸。 方才也说过了,这条狭窄的巷弄,不过刚好容得下三个身型较瘦的人,他跟凯尔肩并肩而立,个人的活动空间就已严重不足不说,他们二人的武器……刚好都是长剑,光是剑刃就至少有一臂之长…… 在这种窄得要死的地方完全是无用武之地!!! 异兽 第50章 偶遇前辈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种长剑随便挥一下都有可能撞到墙,或是误伤自己人,根本是处处受阻! 埃德死死抓着剑柄,就像抓住某种护身符,脸色隐隐发白。 他很清楚在无法用剑的场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靠肉搏……然而,这个选项也是问题多多。 因为出身或是教养的缘故,埃德本身不擅长与人硬碰硬……说白了点,他的搏击能力奇差无比; 至于凯尔,虽天生拥有异于常人的怪力,却不擅长控制力道,好像他生来就该直接以蛮力辗压他人似的,更遑论掌握精湛的格斗技巧。 更何况,敌人不仅身高皆比两个未长开的少年还高出至少两颗头,还个个手持白兵短刃,极适合在这种狭隘的地方战斗,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换言之,他们俩现在的处境,完全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意识到自己正面临如此严峻的情势,埃德的心都凉了大半截,自心口蔓延开的寒意刺得他四肢略略发颤,那股加诸于身上的无形压力好似更重了几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汗水自额角争先恐后地滑落,刺得眼睛生疼。 前后两拨体格比他们还要壮硕的肌肉大汉仍在有条不紊的步步进逼,眼看彼此相隔不到六七步,身量上的显着优势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连男人们一张张狰狞丑陋的面孔都能清楚瞧见的距离…… 就在这此,埃德感觉与自己肩并肩的那个人忽然绷紧全身的肌肉——或许是因为突然察觉眼前的情况已不容许他再恍神——犹如被扯至极限的弓弦,颤抖不已的身躯隔着衣物能够清楚感受到那种僵硬感。 不知怎么,他心念一动,视线下意识一偏,瞥见那人收紧的下颔,抿紧的薄唇,微微瞠大的鹰眸,面部线条与肩膀同样僵硬紧绷,微偻的身姿宛若拉满弦的弓箭,头颅却是略略昂起,目光紧紧盯住敌方,可那个视线角度又仿佛越过了敌人,在看着更远处的某一点。 与半分钟前那股莫名其妙的兴奋之色截然不同,这些表现无一不在说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凯尔在紧张,甚至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紧张”,这种情绪放在凯尔身上,是一个极其少见的状态;但想想他们俩目前面临的情势,又觉得以常人而言,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刚才那种惊喜欲狂的神情才叫不正常。 咚。 埃德因紧张而绷紧的面庞露出几分愣怔之色——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凌乱的脚步声,不是粗重的喘息声,而是一个比它们都要微小,一闪而过的,可异常清晰的声响,犹如投石入湖所溅起的水花。 咕噜咕噜…… 尔后是某种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明明是细若蚊蚋的声音,却好似雪球般愈滚愈大,愈来愈近,由急至缓。 当声音完全消弥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滚至脚边碰到了鞋尖,脑中持续响着警戒的埃德反射性想低头去瞧,他只来得及看到自己脚边一个灰黑色的,圆滚滚的小物体,便猝不及防地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掌摀住了口鼻,几乎盖着他的半张脸。 这个举动简直跟使尽全力的一巴掌没有区别,埃德刚刚才遭殃的鼻子又遭了罪,不只鼻梁隐隐作痛,刚吸进的气一时间也堵在鼻腔进退不得,难受至极,只得暂时停止呼吸; 值得庆幸的是手的主人应该有控制力道,不然埃德就不会感觉到鼻子受罪和呼吸困难的痛苦,而是直接晕死过去——因为剧烈的撞击,醒来后还可能脑震荡。 “憋气!” 凯尔的声音传入耳中的瞬间,大量诡异不明的白色气体自脚下炸开,弥漫盘据着整条窄巷,将前后的敌人与他们俩包围吞噬。 转眼间,埃德的眼前再没有敌人的身影与脏乱的小巷,只余白茫茫的一片,如身在浓雾似的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看清楚旁边的凯尔,形同丧失了视觉。 视线受阻,身体本能地提高了警觉性,其他五感自然而然变得更加敏感。他能感觉到凯尔的手掌仍紧紧附在脸上,不曾因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而偏移分毫,掌心凉凉的湿意则因肌肤相处而变得温热粘腻,不适感让他不禁直皱眉头。 “唔!”、“呃!” 咚、咚、咚…… 咻——咻—— 耳边接连响起各种诡异短促的低哼与一连串重物落地的闷响,而雾中似有什么自身边窜过,夹杂在这些奇怪的声音之间……凌厉而粗糙的感觉就像把小刀一样迅速划过肌肤,带起一阵寒意与战栗。 那股刚才所感受的无形压力此刻依旧存在,沈甸甸的笼罩于己身,不曾消退几分,甚至因着这些诡异的响动而更加沉重,犹如千斤顶压在身躯,沉的叫人膝盖直打颤。 埃德想倒吸一口气,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他的口鼻正被亲爱的师弟捂得严丝合缝,这会儿他除了屏气凝神外什么也甭想做。 不消多时,浓雾开始渐渐散去,可本该逐渐恢复清明的视野此时却是忽明忽暗,埃德刚觉得不明所以,跟着一股头晕目眩感猛地侵袭而来时,心中才霎时警铃大响,赶紧大力拍打着脸上的那只手。 闭气一段时间也是需要换气的,凯尔再不快点松手,他就要死于窒息——还是被自己师弟给捂死的,这死法也太憋屈了吧! 一般情况下不论埃德用了多大的力,于凯尔而言似乎都是不痛不痒;可是这一次,对方却迅速移开手掌,仿佛埃德的拍打是灼热的火舌烧了上来,烫得他收回手。 埃德心中疑惑顿生,却来不及去细想,因为此时,怪异的浓雾已彻底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视觉刚恢复正常,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瞠目结舌。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小山”——由一具具人体倚着一边的墙壁堆栈而成的——再转头一看,他们身后也有一座,只不过高度与身前的这座相比逊色不少。 一群彪形大汉体拔的身躯直立并站在一起时,一眼看去那副场面十分壮观且气势十足,而很显然,迭起来后的份量也依然颇为可观。 明明没有嗅到任何的血腥味,空气中飘荡的依旧是那股作呕的气味,但是看着面前这一具具瘫软的,明显没有意识的人体,埃德方才还有些惨白的脸色这时隐隐发青……尚未消化完毕的食物此刻在胃袋中翻滚蒸腾着,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他赶紧戳了戳同伴青筋暴起的手臂,小声的问:“他、他们这、这是……怎、怎么了?!不、不会是、是是是死、死了吧?” 声线剧烈颤抖也就算了,还严重口吃,放在平时,又是在凯尔面前,埃德肯定会羞耻的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可这会儿他什么也顾不上。 并不是没见过尸体——而且就算看过也都是妥善被整理好仪容的安详面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虽然他无法确定前后这两迭的人是否都去见了地府冥王。 与自己紧紧相贴的肩膀肌肉仍是硬梆梆的像块石头,未有任何松懈的倾向,然而,透过指尖的触感,埃德发现身旁的人在听见自己的问题,那一刻本就绷紧的身躯更是完全僵死,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沈进寇斯托的海湾中。 “没死喔。” 在这个狭窄且气氛诡异静默的空间中,陡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嗓音。 异兽 第51章 偶遇前辈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声线听着很年轻,却像是一声惊雷不期然地在耳边炸开,埃德戳在师弟身上的手吓得反射性抓住后者的前臂,连忙抬眸前后看了几遍,可不管怎么看,除了他俩以及两座人体小山外,始终不见任何人影。 闹鬼吗?!他揪着凯尔的衣袖使劲猛晃质问,几乎溃不成声,太过激动连话有没有好好说出口自己都没能听清。 “啊,抱歉抱歉,被这东西挡住了。” 丝毫没有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埃德才注意它是从眼前这座“小山”的后头传来;目光刚落回那座山上,就见一颗黑色的脑袋从人体山旁边的空间探了出来,随后是半个身子,再到双脚。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留着黑色短发的年轻男子,身着藏青色的连兜帽衣和黑长裤,衬得其身形颀长,年岁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左右。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零碎的额发下是一双夕阳色的桃花眼,与他右耳上的青铜色耳骨夹同样醒目,五官深邃俊朗,好看的唇角轻扬,看着犹带笑意,给人多了几分亲切感。 有脚也有影子,至少可以从鬼、幽灵这些分类中剔除。 这是埃德脑中第一个念头,至此心中高高悬挂的巨石骤降不少,却没有完全落地。 谁能肯定眼前这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青年是敌是友呢?笼罩在己身的压迫感并未随着浓雾,甚至是面前这群人的倒下而一并消散,再加上…… 他偏头看向凯尔,金发少年依然维持着白雾出现前的警戒姿态,自他身上流泻而出的气息,带着与那道无形的压力不相上下的威压,很显然是针对面前的另一人。 连埃德这样对气息不敏锐的人都能察觉到充斥于其中的敌意、排斥与抗拒,浑身萦绕着高度戒备的氛围,更无法对眼前的人放下戒心。 将目光重新放回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埃德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对方,揣测其目的。 之所以说对方是不速之客,一来是穿着打扮和体格都不同的他与旁边那些人明显是两路人马,二来则是因为青年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兀,他却不晓得对方真正出现的时间点,究竟是跟这些人同一个时间,还是浓雾乍现时才现身的。 这名来历神秘的青年见两人正用热切的视线盯着自己,唇角扬起的弧度扩大,双目因着微笑而略微瞇起弯成两道新月。 明明是略带稚气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只比他们二人大个两三岁,看着那张笑颜,埃德却反射性一抖,只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漫不经心地站在那座人体小山旁边就算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是谁?” 从浓雾散去到现在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凯尔忽然开口,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直截了当的语气可说是质问,不客气的程度比先前更甚,眼中明亮的光采将淡褐色的眸色染成了暗金色。 少年说完挪动了脚步,站到师兄身前,单手抓紧腰间的剑柄。埃德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表情惊愕不已,不是为了对方失礼的语气和态度,而是如此低沉的声音,还有对方此种算是有保护意味的举动。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师弟可以发出这种声音。短短的音节滚过颤动的喉咙,自咬紧的牙关中死命钻出,完好的音变得残缺不堪,那样嘶哑的嗓音,就像是野兽在受到生命的威胁时会发出的低吼。 “真失礼啊,对救了你们的前辈这种态度。”青年微微偏头,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唇角扬起的弧度没有变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青年微妙的态度暂且不提,他的这番话也算是证实埃德的猜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弄出那阵迷雾,把这些壮汉撂倒,救了他们俩的人就是这个人。 “你刚刚说……”他看了眼那一具具软趴趴的壮硕身躯后便火速移开,“『没死』是什么意思?” 青年闻言头一歪,俊颜上浮现出困惑不解的神色,似乎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会有人听不懂。那种茫然的神情,不知为何,让埃德总有种自己的智商好像被狠狠鄙视了一番的错觉。 “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他刚刚做的不过是投出烟雾弹,然后趁机把这群人一个个打晕揍趴罢了。这么说着的同时,青年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着像是在求赞赏的动物。 听到这些人都还活着,埃德顿时松了口气。冒险者毕竟不是佣兵这种手上基本会沾染血腥,与各种危及生命安全的任务打交道,几乎天天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职业——换句话说,“死亡”对冒险者这个行业而言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事,除非是极度危险的高等级委托。 这样看来,面前这个救了他们的青年……应该不会是敌人吧?埃德心中的巨石这时才终于彻底落地。 “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他非常诚恳地说,顺带来个九十度标准鞠躬。 “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再说帮助后辈是理所当然的。”青年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他向着两名少年走来,一边问:“话又说回来,你们在这条巷子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寻常人会走的大路喔。” “我们是……”埃德不疑有他,正欲开口回答,挡在前方的凯尔却在这时猛地倒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埃德自然被撞了个正着。 他脸色铁青,转而想要骂凯尔又在发什么神经,他这位行迹诡异的师弟冷不防开口: “你、不是人类吧。”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极为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话音甚至没有一丝上扬的语调。埃德听了顿时又是一愣,而青年则是面色微变,终于收敛了微笑。 埃德原以为对方会发怒,因为这句话听着真的很像在骂人,可对方的反应却令他大为不解与震惊:青年轻吹了声口哨,夕阳色的双眸晶亮有神,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否定。 ——等于变相地承认了凯尔的话。 青年打了个响指,用半是欣慰半是满意的语气道:“真不愧是凯萨的儿子,克罗尼寇的后人,你对气息的感知就跟你的父亲祖辈一样的敏锐……不过!” 旋即话锋一转,“说话这么直接会被喜欢的人讨厌喔,在情报交流上也会处处受阻呢,这是我作为前辈给的忠告,要好好听着啊。”说着还双手抱胸故作严肃的神情,自顾自地点着头。 从青年的话来看,他和凯尔的父辈好像……还是认识的? 埃德探头一瞧,意外发现凯尔虽然没有收敛一身充满威压的气息,表情却不再如出鞘的宝剑般锐利,而是多了几分怀疑与惊讶,显然青年不是说中了他父辈的名字,不然就是他知道对方口中的那两个名字代表着谁。 “你到底是谁?” 可青年的态度实在太暧昧不清,总不说自己到底是谁,又表现出自来熟的举动,说的话好像他经验很老道似的;因此这会儿听到他这番话,连埃德也不禁脱口而出心中涌现的疑惑。 “我吗?”青年眨了眨眼,眸中隐有奇特的光彩流淌转动,让那双夕阳色的眼眸就像是掺了金光的红酒一样蛊惑人心,“我可是你们的前辈啊。好歹我也在这行干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还带过几个优秀的学生呢!” 他们这行的……“他们这行”不就是指“冒险者”吗?! 异兽 第52章 死亡冒险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人是冒险者? 但是……这种偷袭敌人的下作手段怎么那么像雇佣兵?埃德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凯尔面上的疑惑之色更重。 那个坠饰是透明的六角水晶柱,水晶有一根小指头那么长,粗细则与拇指差不多。 柱体的底端镶着青铜色的座,与链子相连,六个青铜面都刻成了枫叶的形状,七裂形的叶脉宛若长着七根手指的手掌,做工相当精细。 修长的手指捏着链子,让晶莹剔透的水晶在空中轻轻晃动、旋转着,像镜子似的倒映出四周的景色:更加狭窄的小巷、成堆的人体,以及两名少年惊讶错愕的面庞。 因为青年手中的这条水晶项链,他们曾在自己的老师以及几位团里前辈那里看过不下数十次。 ——那是每个苍玄门冒险团的正式成员都会有的证明。 尽管埃德觉得这件事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可对方手中的冒险团证明不似做假,上头甚至还有制作工匠的姓名,那是苍玄门旗下一位在珠宝界颇有名气的老工匠,也是冒险团副团长以前还是工匠学徒时的师傅。 两人将自己的成员证明与对方的拿来比较一番,三枚水晶坠饰同样小巧精美,从外观上来看是别无二致。 再用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筒朝水晶一照——那位工匠的技艺精湛,堪称巧夺天工,因为只有苍玄门的冒险团成员才晓得他有一种独门的技法,能够在晶莹剔透的透明水晶中刻上看不见的文字,需要用光照才会显现出来。 刺目的白光穿过毫无杂质的水晶,投射在墙面,“苍玄门”几个字当下便影影绰绰的显现,让他们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大自己没几岁的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前辈…… “请问前辈……该如何称呼?”觑了眼仍没有放下警惕的凯尔,埃德无声地叹了口气,率先询问那位靠在墙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的黑发青年。 “叫我前辈就好啦!我们冒险者这行都会用代号,但我的代号太有名啦,很容易就被认出来,就这么叫我吧。”某人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说着近乎自恋的话,脸皮也不知道有多厚。 是说这位大哥……就算你是前辈,但咱们还不熟啊,能不能别这么自来熟的靠过来!!! 那张笑瞇瞇的俊脸正缓缓凑近,埃德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又被凯尔使劲推着,连连倒退了几步,只能在心中疯狂吐槽着——主要是因为他的肚子正被师弟的手肘用力顶着,突出而坚硬的骨关节抵得他的胃疼。 看来凯尔是真的对这个人充满了防备,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用这种敌对的态度待人…… 埃德隔着衣物感觉到自家师弟不曾松懈半分的紧绷肌肉,表情也很僵硬,略带几分犹疑与困惑,大抵还在介怀刚才青年提及的两个名字。 “对了,你们在这种地方在做什么?” 许是想起刚才未能得到回答的问题,前辈这么询问的同时还不断环顾四周,像是在疑惑两个孩子为什么出现在这种连太阳都照不进来的狭小窄巷,还被一群变态大汉团团包围,那画面真是……令人难以直视,连当事人都不敢回想。 按理来说,冒险者应遵守“任务保密原则”,这是对委托人的隐私保护,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除非是需要外援,不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随意透露自己所接下的委托,何况他们手中的委托单可是疑点重重,刚刚还遭遇了那样险峻的情况,更应保持高度的警觉…… 然而,当他迎上青年的视线,那双流光溢彩的夕阳色眼眸中映出自己的身影时,不知为何,一切顾忌都在那一瞬间被他抛在脑后。 那双眼眸清澈的像湖泊一样,可以看见幽暗的深处,好似在真诚地诉说着眼睛的主人是可以信任的。 耳边仿佛有道声音在告诉自己:说出来吧,可以得到帮助。 于是,哪怕凯尔就在一旁直皱眉看似不赞同,他还是决定跟随着这个声音,毕竟对方看起来更像是在走神。 埃德将他们二人是冒险者见习,正在接受老师的试炼,甚至是接受的委托内容与走上这条小径的原因全部一五一十的交代。 考虑到保密原则与师弟的态度,埃德留了个心眼,唯独没有说出这张委托单的各种可疑之处,例如委托人的真正身份不详,以及这张委托单很可能并非冒险者公会所发布的任务。 前辈“哦”了一声,顺手接过埃德递来的委托单以及凯尔手上的地图——后者表现出少见的抗拒,却还是在师兄的催促下交了出去。 他泰然自若的在委托单飞速扫过一眼后,没有任何表示便将它还给埃德,旋即将目光定格在那张有画记跟没画记差不多的地图上。 当他看见地图上的那个红点时发出长长的一声“哼”,尾音拖得老长,意味不明,比起不屑听着更像轻笑,面上转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这位前辈才抬眸看向因不同原因而神色紧张的两名少年。 “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转圈圈,不是要收集情报了解迪伦的作息吗?”他说着又看了眼地图,疑惑地道:“这上头标记的位置就在这附近啊……” “呃……关于这个……我们找不到迪伦先生的家在哪……” 埃德瞄了眼凯尔,刚才负责领路还走得很顺的人这会儿又突然默不作声,嘴巴就像紧闭的蚌壳一样抿得死紧,他也不好说自己只是一味的跟在师弟后面向前走,只得这么回答。 听了他的话,前辈的表情微变,换上满满的无奈,还有几分忍俊不禁。 “少年,麻烦换个角度想好吗?”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上的地图,“或许这张地图是没有明确标记出他住家的准确位置,但是可以从附近的大街上打听啊!就算老先生的兴趣只有钓鱼和嗜酒如命好了,但他总归要采买日用品或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吧!” 埃德闻言一愣……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都怪凯尔,钻进小巷就拿着地图一个劲儿的闷头向前走,那张地图画了记后他只来得及瞥上一眼,都没能好好研究一番就被师弟拿走。埃德这么一想火气都来了,偏头瞪了某人一眼。 可惜被瞪的那个人完全没接收到他的眼刀子,正蹲在那座人体小山前面用他的左手戳了戳,似乎在确认这些人是否真的昏厥,最后还用手掌试探性地轻轻一拍,脸上的表情无比专注,薄唇微微蠕动着像是在无声的自言自语。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发青年瞥了眼一旁晕死过去的人山,表示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们必须得在这些家伙醒来之前赶紧离开到大街上,接下来的话就边走边说,凯尔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但是他依然没有靠近青年,一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样子。 异兽 第53章 死亡冒险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根据对方的体态与手持着短兵器来看,显然他们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十分熟稔,有备而来,再者你们刚说那些人是从你们离开旅馆后就一直跟着你们,最后还抄了近路包围你们,所以我想是在地人的可能性很高。”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雇佣兵的机率,但是不高。 因为埃德和凯尔现下皆是旅人打扮,当地人一看就知道是生面孔,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不太可能与当地居民这么快结下梁子,这仇还大到足以让人找来一群雇佣兵袭击两个孩子。 因为遇袭的原因,只可能是跟你们手上的这件失踪案有关。毕竟他们刚到这座城的时候可没被跟踪,而是第二次离开旅馆时才被跟踪的。 没想到青年能从这么一点点的线索中分析出这么多的讯息,两位少年愈听愈是惊讶——尤其是埃德,听到后面嘴巴都合不拢,看着青年背影的双目已经绽放出光采,犹带稚气的年轻面庞上是满满的敬佩。 因为巷子窄,所以凯尔不得不慢一步走在后方。金发少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总算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过有些僵硬的神情仍带了一点点警戒。 少年们的专注力都放在前辈那番言之有理的建议与头头是道的分析上,因而忽略心中稍纵即逝的小小违和感。 他们刚好走到了巷口,脱离了见不到光的阴暗之地,此时日照当头,万里无云,巷外的景色仿佛被太阳泼上了亮白颜料,模糊间能看见青年一头乌黑的发丝反射着光,面貌却看得不甚真切,青铜色的耳饰在阳光下晃动着,时不时发出足以灼伤双目的光,仍站在阴影处的埃德不得不瞇起眼,抬手遮挡直射而来的阳光。 “所谓『我在明,敌在暗』,也差不多是建立在这个道理之上。” 待双目终于习惯刺眼的光线后,埃德放下手时听到前辈如此说着,于是他对着眼前的风景皱起脸。 蔚蓝的天空不见一朵白云,时值正午,毫无遮掩的阳光晒得人汗流浃背,可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比早上更多了,黑压压的人头在眼前来回耸动,川流不息,远方几道鸣笛声高昂响亮,在人耳边残留的余韵仿佛响彻了天地各个角落。 他们又回到了寇斯托的港湾。 “前辈,我们不是要去寇斯托城的大街吗?”注意力全集中在青年说的话,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又走回来的埃德满腹疑惑的问。 他记得自己好像有提过要去离迪伦家最近的街道收集情报吧,怎么绕来绕去他们又绕了回来? 对此青年笑着回答:“这里不也是寇斯托城的『大街』嘛!” 只不过不是靠近城镇中心那边的大街,而是靠近港湾区的大街。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的埃德一时无语,也无法反驳——毕竟那位服务员小姐给的建议和他们原本的计划中,的确有“重返沿海大街收集线索”这一项……只是因为他心底强烈的抗拒而被排到最后一位去了。 见前辈自顾自地朝左转继续走,埃德赶紧拉着正往四周张望的凯尔跟了上去。 “可是要收集线索和目标人物的情报,首先不是应该到离他生活的痕迹最近的地方找起吗?”他不解地提出疑问。冒险者最重要的一项功课就是“情报收集”,甚至根据委托与任务的性质不同,收集的要点也不同,他有学过这些基础,但实际操作的经验却是一只手都数不满。 以一种悠闲的步伐缓步而行的黑发青年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偶尔抬头看向左边的店面上下打量,像是在对照着什么,竟然完全不会撞到那些迎面而来的路人,即使快要撞上也能在一瞬间身躯一偏,完美错开,比数分钟前低头在巷中穿梭的凯尔还要厉害,埃德看得目瞪口呆。 “调查的范围缩小后,之后事情就简单轻松多了,迪伦最大的兴趣是饮酒,其次则是钓鱼,我们就从这两方面着手。” 前辈说这话的同时还往右手边看了眼,埃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人群来来往往的间隙中,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坐在空出来的码头边垂钓的钓客。 “前者暂且先放一边,毕竟这条街上的每间酒馆他都光顾过,一间间找太花时间,至于钓鱼的话……” 很清楚凯尔撞人的“力量”的埃德顿时大惊(还不到失色),正欲上前关切,就听到青年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满意地对他们说:“嗯,就是这儿了。” 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眨了眨眼。 今日之内就被师弟撞了两次险些内伤的埃德见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内心的感觉十分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方面庆幸这位前辈没被撞出个好歹,另一方面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弱不禁风才会次次都差点被凯尔撞飞……对了! “你、不是人类吧。” 忽而忆起数分钟前,凯尔说过的话。 既然不是人类,那眼前这位前辈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异种族——确实有些异族拥有变换姿态的能力,例如兽族,他们能够在人型和兽型间自由切换——或是拥有异族血脉的纯种人类。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这位前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感(虽然现在收敛了许多),毕竟人族在七大族中确实是最弱小的种族,但是…… 凯尔为什么会知道? 偷偷觑了眼一旁摸着鼻子满脸茫然的师弟,埃德百思不得其解,正暗自疑惑时,前辈略带无奈的声音窜过耳畔:“你们有在听吗?” 那个好听的嗓音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牵引线,引着他的视线看向他们左手边的……一间看起来有点老旧的钓具店? “前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埃德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钓具店,茫然不解。 仿佛要被两旁的店家挤扁的狭小店面看起来饱经风霜,装潢是老旧复古的风格,经历了岁月的河水不断冲刷洗礼,随风微微飘动的绿色帆布已经破破烂烂的,快看不出上头的店名在写什么; 明明是大白天,店内却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本就不怎么干净的玻璃窗更是灰溜溜的,以至于摆在里头的那些钓竿每根看起来都像裹了层灰蒙蒙的薄纱,让人光是看一眼就打消了购买欲。 异兽 第54章 调查异象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钓具总需要保养吧,那他一定会光顾钓具店。”青年像是要证实他的困惑,特意伸手指了指他们三人面前的这家店,目光语气很是坚定。 “不、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说……” 他欲言又止的看向这家店的左右两边……两间大大的店铺,皆是钓具店。 不论店外还是店内的装潢俱是崭新且华丽,擦得亮晶晶的橱窗摆满了许多样式新颖、造价不菲的专业钓具,隔着玻璃窗看上去仿佛在闪闪发光,还能看到里头参观选购的数名客人;很显然,双方在客流量有互相较劲的势头。 “为什么是这家?” 再说,他们走了大约五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主要是因为领路的那个人走路的步调太过悠闲才会将一段很短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两倍长,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经过至少两三家钓具铺,无一不是别具一格且风格强烈,为什么前辈都是过而不入,甚至连看都没上看一眼? 他转头看了眼凯尔想寻求相同的想法,后者面上仍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十几家风格不一的店,前辈偏偏要选择一家不起眼的……或许他根本没有在想这些? 前辈听完他的想法也没有口出嘲讽或是露出鄙夷的神色,只是很单纯的笑了笑,道:“就是要找这种店啊。我们的目标人物已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而大部分的老年人,都不太习惯『变化』和『改变』——除非他不在这个『大多数』里面,那就是特例了。” 早期的寇斯托城还只是个临海小镇,沿海的店铺格局完全不一致,从这个店铺老旧的装潢和过于狭隘的店面就可知道,这间店是离目标住家最近的店铺中唯一的一间老店,招牌上甚至还写着开店日期,距今四十年的历史老店; 如果老迪伦从以前就很喜欢钓鱼的话,他应该有习惯造访的钓具铺才对,就像他仍喜欢光顾沿海大街的老酒馆而不是大老远跑到城中心的其他酒店去消费——不只是离家近,还是因为熟悉。 听完这番言之凿凿的见解,埃德对这位神秘前辈的崇拜度顿时又提升了不只一个层次,又觉得万分可惜:他怎么就从没听老师提起过团里还曾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呢? 而这位面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行事从容不迫的黑发青年,他真正厉害的地方(对两位年轻人来说)还在后头。 冒险者基础的两项“功课”,一个是“情报收集”,另一个则是“情报交流”……其实两者完全可以归类成同一项,它们的重点都在于“如何得到(或是交换)情报”。 说穿了就是话术课以及演技课,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课程综合在一块儿的大杂烩。 埃德不止一次说过,要是真的细分成这么多课,那他八成每科都是不及格——特别是话术课和演技课,绝对零分。 看着正在和老店主侃侃而谈,甚至可说是谈笑风生的青年,以及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一张脸写满了“好厉害”三个大字的师兄,凯尔漫不经心地想着后者对自己的评价。 白发苍苍,消瘦的面颊上满是皱纹的老店主瞪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眸,铜铃般的大眼看上去像是那种不近人情,小朋友要是在他的领地范围玩耍还会被他吼到哭的顽固老头,从刚才他看到这个三人组合时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可知。 个头娇小的老先生当时几乎是扯着嗓门的冲着黑发青年大吼大叫,哪怕对方是宝贵珍稀的客人,个头还是他的两倍高,气势完全不输人。 “不识货的小鬼别在老夫的店里乱搞,滚出去!” ……听上去还算委婉? 那是因为这已经是修饰过的版本,原本的版本不仅夹杂了一连串压根听不懂的方言,还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凯尔干脆就自我解读成以上这句话。 ——顺带一提,即使对方说的十句里有九句半他都没听懂,还是能听得出来对方很不待见他们。 明明他们三个才刚踏进店门,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被铺头盖脸的骂了个臭头。 然后没几分钟就被哄得服服贴贴……凯尔想了想,这么说好像有哪里怪怪的,父慈子孝?含饴弄孙? 词汇量严重匮乏的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适合眼前这幅画面的形容词。 被这样没由来的飙骂了一番,青年没有露出任何不爽的表情,也没有一上来就直说他们的目的,他甚至在说话时还依然保持着那副游刃有余的温和微笑,用一种像是熟客与老板准备闲话家常的方式开了个头,先是同老店主说明自己想换钓竿,而后又说逛了十几家都没找到衬手的钓具,想起曾听人说过这间店是寇斯托城内颇有名气的老店就决定来访,一进店门看到那些钓具就知不虚此行等等之类的话。 起初,老人家脸上还挂着不情不愿的表情,态度很敷衍的随口应答几句——大概是觉得这些话都是在拍马屁吧——而年轻的那一方看上去也不恼,仍是笑笑地继续提出问题……结果,随着青年指着架上的一些钓具,话愈说愈多,口中接连冒出数个凯尔完全听不懂的词汇后,最后不知怎么,两人竟莫名聊起天,言谈间还夹杂着一堆人名。 他和埃德完全只有待在旁边干瞪眼的份儿、不,自家师兄好歹还有个“用崇拜的眼神膜拜前辈”这种事能做,他却是根本无事可做。 埃德用崇拜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在看到老人家一边哈哈大笑地说着“识货的年轻人不多见,不错,值得赞许”,一边大力拍打青年的背时,忽然感叹出声。 “前辈真是厉害啊……难怪狄恩前辈总是说冒险者这行要多学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皮毛也好,原来有这一层道理在啊。” 因为如此,跟专业人士做情报交流或是收集情报时,除了有话题可以开,也不会使得谈话氛围过于僵硬,搞成像是审讯质问一样的诡异气氛,会很不利于接下来的发展,就像早前凯尔每次开口都差点把场面弄得很僵,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脚下遍地都是地雷,随便一脚踏出去都能把人炸上天。 对于师兄得出的结论,凯尔侧头看去,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 他这个不以为然的态度,不意外地,引来对方的侧目。 冷淡的浅褐眼眸对上了深邃的乌黑瞳眸,四目相交了一会儿,他有些讶异的发现,师兄没有不满更没有发火,而是露出一种挺微妙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投向自己的目光似是疑惑打量,更似是好奇探究。 第一次看到师兄对自己露出这种单纯不带偏见的眼神,以往都是愤怒居多,尤其在试剑打输他时经常会这样瞪他; 偶尔则是嫌弃、震惊与好奇,主要是发现他对某个应该是常识的事情不甚了解时,埃德才会露出这种复杂的眼神。 不过好奇归好奇,埃德却从没问过他的身份背景,而他自己也没想过要去探索师兄的出身,所以迄今为止,这对师兄弟对彼此的熟悉程度,说是“熟识的陌生人”真是再恰当不过。 凯尔眨了眨眼,心中生出几分不解,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习惯与性格使然。 异兽 第55章 调查异象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两人互看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紧闭的木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的声响,人声鼎沸,静谧的店内只有老店主与青年兴致高昂的交谈声,阳光穿透了玻璃橱窗却不敢继续前进,仿佛畏惧着店里的黑暗,只停留在那一角逗弄着空中飘舞的尘埃。 “你今天整个人都很怪怪的,一直走神,叫你也不应声,应了又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不意外的,最后是埃德打破了二人间短暂的沉默——在只有他们俩的场合中,先开口的永远是做师兄的。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很好奇……” 棕发的少年说着率先移开了目光,神态有些漫不经心的看向两位正在热络交流的年长者,溜出口的话语却没有一瞬的停滞:“你对前辈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镜面般干净剔透的浅褐色眼眸失了交集的对象,正准备看向店内另外二人时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嗖”的转了回来,赤裸裸的目光如同锋锐的剑刃笔直而来,直勾勾的盯着师兄的侧脸。 提问的那个人没有同他对上眼,仍兀自看着前方,仅有余光时不时瞄着他,大抵是受不了他毫无掩饰的目光。 没有问太多,也没有问师弟那种不曾放松的戒备是从何而来,反正看他身上的肌肉依旧紧绷,还有那张僵硬的像隔夜馒头的表情,以及气息中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就足以明白——无论哪一点都在清楚的告诉别人,他到现在还未完全放下戒心。 只要一句话、一个问题就够了。 这么两三句话就囊括了他所有的疑惑,例如是如何察觉到前辈(可能不是人)的身份、身上那股始终没有解除的敌意、一直走神的原因……还有凯尔的出身。 说到底,气息感知这种事,还是需要一点的天赋以及足够细心敏锐(这个凯尔好像没有吧?),他这个做师兄的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同意、接受这一点:这个缺乏常识,不似常人的师弟总能感觉到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浅褐色的鹰眸在主人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瞪圆了一些。一开始,凯尔没有听懂自家师兄问的问题,看向师兄的举动也是一种被问话时的身体反射。 事实上,若不是埃德提起,他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从进了酒馆开始,他所有的,在师兄眼里是“异常”的反应,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身体遵循着“本能”,服从其主宰。 彼时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神智就像一抹幽魂似被踢出体外;直到埃德直击核心的一句问话,才将他被本能压制的意识拉了回去。 被本能屏蔽了精神,操纵了身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那次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后,他很容易出现这种“症状”——不过像现在这样浑身紧绷至颤抖的情况,基本为零,这是他头次遇到这种能够在气息上完全压制自己的存在。 “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他想了数秒,回了一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好像……离去的意识带走体内绝大部分的力气,一同沉入那片冰冷而沉重的深海之中。 这时,薄薄的木门外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压过了纷乱的人声,八成是又有船只要出海或是入港……凯尔漫不经心的想着。 突然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侵袭全身,浑身寒毛倒竖——有人在盯着自己! 又有人在跟踪他们!!! 这道念头转瞬而逝,少年的神色顿时一凛,顾不上师兄的“什么叫有点冷?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跟老师一样……”的嘟嚷抱怨,凌厉的目光迅速望向橱窗外。 雾蒙蒙的玻璃窗外人头攒动,缤纷多彩的人海上还能瞧见缓缓驶过的船杆,可眼尖如他,在这片流动的人群中竟完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影,沿海大街上奇装异服的人比比皆是,有不畏艳阳高照在大白天穿着斗篷的古怪人士,也有穿着十分清凉几乎只遮三点的大胆人士; 当他看出去的那一刻,那种被人盯着的颤栗感也迅速抽离。 那种诡异不适的感觉同早前在酒馆与黑发青年不经意对视时察觉到的压力很相似,无形且强烈,虽然还远远赶不上前者那种如呼吸般自然散发的压迫感,却依然让神经迟钝如凯尔这样的人如坐针毡。 只不过,不同于前辈那种纯粹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毫不隐藏的恶意混杂在这道强烈的视线中,反而较接近小巷里那群大汉身上的气息,却更能引起危机感; 硬要说的话,大抵是介于青年和那群男人之间的程度。 刚才三个人走在街上,时不时可以感受到身后投来同样灼热刺人的视线。伴随着这道视线而来的气息比较单一且刻意,他敢肯定窥视者仅有一人,且从这种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威压来看,对方绝非人族。 一直注视着他的埃德,自然将他的神情变化与不寻常的举动全部纳入眼底,在他收回目光时出口问道:“怎么了?” 潜藏在暗处的人拥有这样的气息,定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道对方与先前那些人是否是同批人马……对于师兄略微急切的追问,凯尔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沈浸于自己的思绪中。 如果是的话,可能真像前辈说的,这桩失踪案真的有鬼。 想到自称“前辈”的神秘青年以及他那番颇有道理的话,凯尔忽然转眼向店的另一端——两名年长者所在的柜台看去。 本以为凭对方的实力也会察觉到这股不怀好意的视线,岂知那人仿佛毫无所感,依然面带微笑的在和老店主谈笑风生;只是不知道两人在讲什么,这会儿交谈的声音小的连耳力一向很好的他都听不见。 见他不答话疑似再度走神,埃德眼角微抽,看起来很想骂人却又生生忍住…… 想起自己无意中得知的,关于师兄的家庭背景,凯尔确定若不是接受过那般优秀的家教,他这个师兄绝对会翻个大白眼给他看。 “到底怎么了?”埃德似是关切的追问,只不过微微颤抖的声线,听上去仿佛在竭力抑制着自己那股急性子导致的暴躁,“你刚才又露出奇怪的表情,是发现什么了吗?” 听到师兄的话,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很讶异自己居然会露出这么明显的表情。 不过诧异归诧异,这回他收敛了动摇的神色,很快的给出答案:“没什么。” 他选择暂时不说。 一来就像前辈说的,我在明、敌在暗,他尚不能确定袭击者与窥视者是否抱着相同的目的,现在说出来徒增烦恼与压力; 既然对方现在还没有出手的打算,那便按兵不动,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 二来他不觉得说了会有多大的帮助,考虑到自己这位师兄只是个普通人类,能力尚未成熟,面对那个身份未知的可疑人士根本半点胜算都没有。 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凯尔很客观地做出如此评价,以十分中肯的态度,不带偏见——实则说出来相当的伤人。 听见这个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埃德的眉心顿时聚拢成更深的山壑,微妙的神色看上去欲言又止……简而言之,一脸大写的“我不信”。 大抵是他的话和言行举止大相径庭,以至于可信度过低,难以取信于人。 异兽 第56章 调查异象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真是谢谢大叔!”他还来不及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那边传来前辈清亮的嗓音与带着笑意的语气,不知为何,陡然提高的音量仿佛被按下了音量键,听在耳里总觉得有些刻意。 听他们这个对话,看来(收集情报)是告一段落了。 不过弟弟们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知道青年究竟说了什么,让老店主把他们三人当成了兄弟——又或者他其实什么都没说,是老先生自顾自地这么认定了。 对于店主的误解青年只是笑而不语,跟老人又寒暄了一两句,才终于带着埃德和凯尔二人告辞离开。 下午了,街上的人好像又比正午更多了点,大约是因为有些出航的船只回来了吧…… 凯尔注意到刚刚还空荡荡的码头停泊了几艘满载而归的大渔船,那阵刺耳的鸣笛声果然是船进港时发出的,此刻那些忙碌的船员们正上上下下的将今日的渔获搬下船,放上港边的人力车与马车,将运送到沿海大街的各个渔铺甚至是城内的其他海产店,似乎能预见邻近傍晚时,又会有一波前来选购新鲜鱼货的人潮。 踏出钓具店大门的那一刻,凯尔便开始凝神注意; 果不其然,当他们三人混入人群后,不消多时,那道犹如芒刺在背的锐利视线又出现了,如影随形般的紧跟在后,仿佛橡皮糖似的黏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可当他回头想寻时,在茫茫人海中却仍是遍寻不着。 身份不明的窥探者隐藏得非常好——他依然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若有似无的跟在附近,虽然强烈度降低了不少,应该是为了不让他循着感觉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不停回头去瞧,总是徒劳无功,人群中掺杂着十分杂乱的气息,完全找不到行迹可疑的人; 而这种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举动,终于让他的师兄在第三次发现自家师弟差点被人流冲散时爆发。 埃德干脆粗暴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正与俊秀的相貌相反,凯尔这个人皮粗肉厚的,对疼痛无感——跟在前辈身后。 “……前辈,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有打听到关于迪伦先生的事吗?”埃德的视线在凯尔身上徘徊几秒——可能是仍在意着他刚才反常的行为与回答,毕竟那种三个字的答案怎么听都很有欲盖弥彰之嫌,不过事分轻重缓急,眼下这位前辈收集到了什么样的情报则变成他最为关注的事,因此他在离开钓具店后立刻追问。 等了半晌都没得到响应,耳边一时半会儿只有各种嘈杂的声响环绕着,其中尤以人声为甚,埃德以为对方是没听见自己的话,正欲重新再问一遍时,就听到前辈气定神闲的回答。 “有收获喔。” 黑发的青年说着停下了脚步,回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们,夕阳般的亮橙色眼眸虽明亮有神,凯尔却注意到那双眼眸中一抹暗色摇曳其中,仿佛看似平静的湖水深处其实潜藏着汹涌暗流,一如先前在酒馆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时的眼神。 ——就在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身后那道令人感到不适的强烈目光,倏地消失了。 奇怪的是,这回凯尔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之前第一次对上眼时感受到的那股沉重得几欲压碎全身骨骼的压迫感,仿佛只是意识的错觉; 那种由内向外溢出,抑制不住的颤栗感,也不过是身体的错觉。 青年的目光像是落在他们俩身上,又好似望向他们身后——更远的彼方,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产生之前那种感觉……那种宛如被人用坚硬的爪子狠狠压在地面近乎窒息的恐惧。 “那位老店主和老迪伦是熟识的钓友,两人从年轻时就经常相约一同去城郊的沿海钓鱼,甚至还在同一艘渔船上工作过。” 当埃德再次追问着收集到什么样的情报,青年低头注视着两名后辈——凯尔更加确信他刚刚并没有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他俩身上,开始将自己打听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因为兴趣和脾气相同,还曾是同事,是以气味相投的二人往来非常密切,老店主可说是迪伦唯一能够交心的好友。 而独居老人的迪伦为人孤僻,无妻无子的寡居生活单调到了极致,到了老年时几乎是嗜酒如命,钓具店的老店主曾言即便是在钓鱼中,也经常可以看到老迪伦酒瓶不离手。 老迪伦本就是个易怒急躁又顽固不化的糟老头,这酒一喝多了,不仅控制不住嗓门,更控制不住那个火爆脾气,经常大声的抱怨连连——主要是埋怨生活顺带埋怨过去的老东家,也就是如今的希塞冒险团——这大吵大闹的经常干扰到附近的钓客。 关于这一点,就算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老店主也很受不了,不仅减少了与迪伦一块儿钓鱼的次数,两个臭脾气的老人还曾就着这事儿争执不下数次,吵到脸红脖子粗最后直接转头走人是常有的事,最火爆的那几次甚至还演变成流血事件——老店主曾被对方用破酒瓶砸到头破血流。 而最近一次,也就半个月前的事,两人又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在钓具店里吵得不可开交,把老店主的客人吓跑,老迪伦气得摔门走人,徒留老店主一人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险些脑溢血,要不是在附近工作的宝贝孙女久违回来帮忙,他可能就要在这间小破店里一命呜呼。 大抵是回忆当时被人甩门差点砸断鼻梁的愤怒(埃德听到这里时睨了凯尔一眼被后者给忽略了),老店主还愈说愈气愤,眼看一张老脸差点要涨成猪肝色,被青年换了个话题带偏了思考——顺带一提,这位老爷子估计是把青年当作自己的儿子还是孙子看待,脾气被安抚了大概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琐事。 老人家平日估计没什么聊天对象,这兴致一来,话多的连气都不用喘上几口,叫人万分佩服,可那番话琐碎冗长且完全抓不着重点,青年听到后来脸上的肌肉差点僵硬,好不容易才从那些比街坊老太太们的聊天内容还要无聊的日常生活中,捕捉到一丝丝此番前来想要得到的情报线索。 “老爷子提到了迪伦的宝物。” 黑发青年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得意洋洋的表情看起来……特欠揍的,不过凯尔没有这种感觉,埃德则是不管这些,而是睁大眼睛的重复道:“宝物?” “没错,虽然老爷子说那件宝物是老迪伦在几年前偶然之下获得,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到的不晓得,因为关于这个东西的事,老迪伦一直隐瞒得很好。” 异兽 第57章 调查异象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老爷子会知道,还是几个星期前他们俩又一次大吵时不小心透露出来的。” “那……能知道那件『宝物』是什么东西吗?” 一整天下来,耗了这么久时间和体力才得到了听上去有点用处的线索,这点似乎让埃德很兴奋,凯尔能看到自家师兄提问时那双乌黑的双眸闪闪发亮,语气按捺不住兴奋与激动之情……他不是很懂对方为何情绪如此高昂,难道是对宝藏很感兴趣? 心生不解的他如实将这份疑惑提了出来,得到青年略带无奈的笑容和师兄一记瞪视,还有一句“你用点脑子好好想一想啊!” ——然后他终于抛开所有的礼貌与涵养,朝面无表情的师弟翻了个白眼。 “你难道不知道『宝物』这两个字,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吗?!” “知道,我也很好奇宝物是什么。”凯尔很老实地点头回答,说到宝物的话,他确实相当感兴趣,“师兄不是这样吗?”所以才那么兴奋…… 埃德差点气到吐血,他再次认识到这个师弟跟自己的思维完全不同调,一点默契都没有。 “谁对那个感兴趣啊!!!我又不缺钱!!!我是在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情报代表的是什么!” 这就代表他们这项摸不着头绪的古怪任务,终于看见了一丝破解的曙光,这也表示向着“完成试炼”这个目标迈出了一步,能不兴奋吗?能不激动吗?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说的话是有点委婉,凯尔听不懂也是正常的。” 前辈一边好笑地拍了拍气急败坏的埃德示意他不用这般大动肝火,一边温声向凯尔解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让一些心怀贪念的人知晓一个退休多年的老先生手中有一个不知其貌的宝贝……或者这么说吧,假如那些人知道所谓的『宝物』是何物,我们不能肯定他们会不会兴起什么样的念头,抢夺还是杀意?抑或是两者皆有?再说,我们都知道老迪伦经常到处欠酒钱,却往往能在一个月内全部还清对吧?” 听完对方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凯尔想了想……前辈这番话比埃德那种过于“委婉”的暗示更加详细直白,他并非笨蛋,大概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除了老店主之外,可能还有人知道老迪伦手上拥有这样不知其貌的宝物。 这个宝物,或许是退休多年没有工作,孤家寡人的迪伦四处欠债却每次都能迅速还清的理由; 并且正是因为这样,导致了迪伦的“失踪”。 ——问题是,如果这起失踪案真的是人为所致,那么……会是谁呢? 知道这事儿的老店主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因为老迪伦失踪的前天他被对方气到送医疗养,直到前天才回到店里; 而且青年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判断出他对于老迪伦的话并不是很相信,毕竟一个喝醉的老头说的话,可信度近乎是零。 金发少年手抵下巴不发一语,一旁的棕发少年也是类似的姿势,行为如出一彻的两人因这个问题不约而同陷入沈思,前辈见状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轻笑,那双鲜红与鎏金完美融合的赤金瞳眸中窜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他忽然双手合十,道:“好啦,钓具店的情报收集完毕!” 响亮的“啪”一声,将师兄弟二人的思绪拉回现实,正好迎上前辈笑瞇瞇的脸。 “下一个阶段是酒馆的情报调查,要调查两个部分:老迪伦失踪那晚有谁看到他最后的身影,以及关于老迪伦的宝藏一事有谁知晓。” 青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两道弯弯的新月,看上去心情很好的宣布,两名少年对于前辈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分别点头应声。 “对了!”埃德像是忽然想起某事,连忙向着正欲转身的青年追问:“前辈知道冒险团给予的见习试炼若是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被叫住的青年闻言,回头有些愣怔地看着他,好像不太确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偏头思考了几秒,才正色回答:“如果是很惨烈的失败,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喔。” 不知为何,凯尔总觉得对方表情虽然很正经严肃,可是语气听起来却不似那么一回事,尤其是那个尾音。 当三人继续向前进时,凯尔才猛然惊觉一件事:他们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蓦然停下脚步,少说也有几分钟,可在这段时间里,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撞到他们——哪怕只是碰到肩膀或是擦过手臂的触感都没有,而且像埃德刚才那样突然大吼大叫的,也没有任何人看向他们。 他分明能感受到身处人群中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壅塞感,炽热的海风与新鲜水产交织的气息哺面而来,还有环绕在周围的说话声、船笛声; 然而,这些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一样不甚清晰。 五感尚在且完好无损,仍有种模糊而不真切的感觉。 直到重新迈步,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消失,杂乱的声音如汹涌潮水失去了阻挡,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凯尔因这股巨大的音浪冲击而愣怔在原地。 他愣神几秒,瞥了一眼身旁的埃德,后者的面色苍白,紧抿双唇的神情略有些紧张——凯尔不认为自家师兄跟自己有相同的体会,会露出这副表情估计是因为听了青年方才那番话,正在担心任务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吧。 络绎不绝的人潮就像湍急的海流,只要一个眨眼,与同伴走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于是凯尔的目光再转回来时,已经不见青年的身影。 这可怎么办?前辈仅说了要去酒馆,并未直言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这下把人跟丢了; 有心想循着气息找人,却猛然发现自己并未记住对方的气息(只记得隐藏其中的压迫感)……有一瞬间,他难得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神情,反射性伸手去抓身旁那个尚在愣神的人,不然待会走散的就是他们俩。 “呃……怎么了?”感觉到手腕被一股仿佛要捏碎骨头的劲道捉住,埃德抬眼看向他,神色仍残留着几分茫然。 “我们好像跟前辈走散了。”凯尔面色如常的回答,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不就是走散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埃德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凯尔瞧,过了五秒、十秒……仿佛终于意识到师弟说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大叫。 “你说什么、唔!”下一秒被后方赶路的行人撞了个趔趄,要不是凯尔还揪着他的手腕,估计他会摔得很难看。 结合刚才的情况,凯尔便猜到对方可能是忌惮着前辈的存在,不敢造次; 现在他们跟前辈走散了,自然也没了这层顾忌,所以对此凯尔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眼下这道重新出现的目光,反而让他多了份疑惑。 与先前那种霸气侧漏,充满挑衅意味的视线相比,这回的目光较为单纯,潜藏在其中的气息甚至还比埃德身上的气息更微弱,足见对方只是个未曾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但是,这道目光里不怀任何的恶意。 异兽 第58章 调查异象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奇怪……”他一边思索着目光与气息突然转变的原因,口中不禁呢喃出声,恰好被身旁正在碎念着“前辈去哪了”的埃德听到。 “嗯?你说什么……喂!不要无视我啊!” 凯尔没有搭理他,而是神情蓦地一顿,猛地回过头,警觉地看向他们身后。 虽然气息微弱,然而这一次,他能确实感觉到,那道视线的源头就来自后方这条阴暗狭窄的巷子里。 得不到回答的埃德只得不耐烦地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了过去,口中还不住抱怨:“你到底在看什……” “等、等一下!凯尔!!!” 总算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埃德心急如焚地大喊着师弟的名字,正想追上去,抬脚的那一刻却冷不防停住动作。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想起黑发青年的叮嘱:不要再进到人烟稀少的巷子。 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不知何时会再出手,在不知敌人是何方人士,混入人群才是最保险的中策;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自家这个笨师弟不管。 埃德犹豫了许久,最后下了个决定:先去追凯尔,前辈的叮嘱晚点再说——结果刚迈出步伐,他抬头就和突然出现面前的师弟撞在一块儿。 这不期然的一撞,埃德整个人跌坐在地,疼得眼泪花都飙出来; 反观另一个当事人一手抓着身旁的人,仍保持着稳健的站姿,满脸不解的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师兄。 他这个师弟衣服底下莫不是穿着锁子甲吧? 埃德摀着刚刚撞到对方胸膛的鼻子,鼻梁曾被撞断的阴影再次浮现。 一只手伸至他的面前,伴随而来的还有凯尔的疑惑:“师兄,你在做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一个偌大的青筋霎时在埃德的额角爆出,他拍开那只手,自己一边站了起来一边气势汹汹地骂道:“这是我要说的话吧!你才是,突然之间发什么疯啊,忘了前辈的叮、嘱……” 话刚说到一半正好瞧见站在对方身边的人,看见对方兜帽下的容颜,埃德瞪圆双眼,登时没了声。 站在凯尔身边的人穿着一袭破旧的暗色斗篷,那张被兜帽半遮半掩的苍白面容,于埃德而言很陌生,但并非毫无印象。 是寇斯托酒馆的那位女服务生。 “她……你……?!” 埃德指着两人的手指微微发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先质问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追问凯尔“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完全忘了这样指着人是很没礼貌的一件事。 “她刚刚在跟踪我们,被我发现了。”凯尔走到师兄身边言简意赅的说,略去了自己方才的发现,没有说出先前还有另一人在跟踪他们,只选择了放在他们眼前的事实简单说明,顺带把偷窥说成了跟踪。 刚刚在钓具店里,他在搜寻外头的不明窥视者时,有看到这名披着斗篷的少女;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确实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往店内匆匆看了一眼,便迅速转身离去,像是原本打算要进店里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而后她就一直跟踪着他们,当发现他们停下来没有移动时,为了不使自己热晕而躲进了巷子。 借着斗篷与阴影的掩护,躲在小巷内离大街很近的位置,没想到两名少年会突然靠近巷子,还发现她,加上脚程又不快,凯尔基本上跑没几步就在拐弯处抓到她了。 难道酒馆已经打烊了?不会吧?现在才刚过正午欸…… 浓密的浏海下是一双瞪得圆滚滚的翠绿色眼眸,如铜铃般又大又圆,看得出是一名活力十足的女性,凯尔看了一眼,忽然蹙起眉梢。刚才戴着兜帽还看不出来,现在他忽然觉得少女的相貌有些眼熟。 “早上的营业时间结束了,离晚上开店还有一段时间,本姑娘出来透透气不行吗!” 语气意外的豪迈,也很不客气,听听这个自称词,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吗? 难不成海边出身的女孩都是这样? 想起之前希塞冒险团的柜台小姐语气也是相当直白,家庭教育相当严格的埃德听得头痛。 “可惜颜色不够浅,也不够清澈,应该要更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 另一边凯尔则是痴痴地盯着那双精神十足的翠绿色双眸,心里一边如此惋惜着一边回想究竟是哪里眼熟,倒是不怎么在意她的用字遣词——他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少女的眼睛与她的话,他好奇的问:“酒馆开店还有分白天晚上?” 头痛归头痛,埃德同样也很在意少女为何要偷窥他们,还有她刚才那些话……谁知凯尔问出来就是这么一句完全没有抓到重点的话,差点没当场晕倒。 “重点不在那里……”他扶着师弟的肩膀叹了口长长的气,继而对那名抱胸瞪着他们的少女说:“凯尔说你在跟踪我们,为什么?” “谁、谁说本姑娘在跟踪你们!只是刚好看到你们,觉得奇怪而已……”少女闻言瞬间脸色通红,气得直跳脚,话却说得有些心虚,理不直气不壮。 看着少女那双视线左右飘移,就是不肯与他们对看的眼眸,凯尔再看了看她的五官,突然灵光一闪,口中蹦出一句:“你……和钓具店的老店主是什么关系?” 问题一出,他收获了两道惊讶的目光,其中一道饱含着些许困惑的来自他的师兄,另一道惊愕不已的则是那位少女,而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刚好坐实了凯尔的这个猜测。 “你怎么知道?!”凯尔明明没有说是哪间钓具店,少女这个反问也算是不打自招。 “猜的。”凯尔耸了耸肩,本想随口敷衍过去,不过看埃德的表情似乎也在这么问,只好解释:“只是觉得你跟店主长得有点像,特别是眼睛的颜色和形状。” 本来他是不会去在意人的长相,毕竟在他看来,人都长得差不多——同样都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两个耳朵,最多就是高矮胖瘦、生理性别和有没有头发的差异—— 只是少女和老店主的瞳色刚好都是绿色系,阳光下森林的颜色,不知为何吸引了他的注意,由此才特别观察了一会儿二人的面容。 经他这么一说,埃德也跟着想起前辈说过老店主有个在附近工作的孙女,面前这个女孩的年龄说是孙女好像也刚好; 半个月前老店主和迪伦大吵一架后,因情绪起伏过大而脑溢血昏倒时,正好那个孙女来店里帮忙才能赶紧将老人送医。 “骗人!绝对是爷爷那个臭老头说的吧!” 异兽 第59章 调查异象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少女撇嘴骂道,翠绿的眸子闪动着耀眼的光彩,展现出与酒馆那名搔首弄姿与人调情的女郎截然不同的姿态,充满朝气,生机勃勃,叫人移不开目光。 可凯尔反而瞬间失了兴致,原先有些痴迷的神色变得平淡无波,语气相当冷淡地道:“说回正事,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你在钓具店外看到我们的时候又为什么要转身就走。” 一直说不上话的埃德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虽有些纳闷师弟的表情变化为何如此剧烈,思绪几番轮转,刚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就听到凯尔这一番令他费解的话,那些问题听起来甚至不像问题,更像一种陈述般的质问。 ……如果苍玄门的冒险团真的开设了话术课,凯尔绝对是不及格的第一人。 到底在想什么啊,这又不是在质问犯人…… 对于身旁咄咄逼人的师弟以及面前支支吾吾的少女,埃德很想捂脸叹息。 凯尔可没想这么多,他不过是在寻求“答案”——只是语气一点都不委婉,而且埃德能保证,当他这个师弟一言不发紧迫盯人时,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浅褐色眼眸中毫无感情,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压迫感沉重如山可不是说假的。 “本、本姑娘只、只是好奇罢了!”少女确实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渐渐泛白的脸色一反刚才的红润,视线游移不定,不过一会儿便忍不住自暴自弃地大声说。 好在附近吵吵闹闹的,行经此地的人们都有要事在身,闲逛的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逼迫”行径……不然就惨了,他们俩还只是冒险者的见习生,尚未转正就平白无故落了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恶名,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也没必要转身就走吧?他们又不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再说,他们进她爷爷的店,和她跟踪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埃德眼角微抽,一时间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倒是凯尔很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说的还刚好是他师兄心里闪过的话,让后者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怀疑自己师弟是不是有读心术。 “就说本姑娘好奇不行吗!”少女怒目圆睁迎上凯尔的视线,翠绿色的眼眸因为猛然瞠大而微微发颤,而突然拔高的音量,仿佛是为了对抗被他猛盯着看时所产生的压力,颇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 埃德被对方陡然抬高的音量——又或者是同时响起的尖锐笛声给吓了一大跳,惊愣之际,看着少女用力跺了跺脚,拉上兜帽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完全看傻了眼。 原以为凭自家师弟的反应速度,一定可以在对方刚转身的那个霎那抓住人,没想到他转头一看,就见身旁的人略低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再回头一瞧,人家姑娘已经消失在小巷的转角,不见踪影。 “欸……不是、你就这样让人走了?” “嗯?”金发少年正在脑中反复回放少女面对他们时的一言一行,对其中的那种淡淡的违和感抽丝剥茧之时,忽闻师兄充满不可置信的嗓音,反射性地应了声,脸上那副表情……摆明了没把人的问题听进耳里。 方才看见对方表现出非常激烈的反应,凯尔顿时便不说话了……不是被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唬住,而是因为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凯尔迷惑了,他涉世不过半年多,无法确定这个逻辑是否真的合理,毕竟书本记载的知识再如何丰富、如何详细,现实中仍有很多的事情往往与书中内容相悖——在他眼前就有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可以证明。 忽然,肩膀处传来一股微弱的晃动力道,少年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回神就见师兄捂着自己关节泛红的拳头龇牙咧嘴,还能从他口中听到“你底下该不会真穿了锁子甲吧……”、“这穿的是乌龟壳吗?!”诸如此类的话。 “怎么了?” 看着师兄扭曲的脸,凯尔用充满了疑惑的话语,乍听之下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关切,但是他用看的就知道对方刚刚做了什么,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叫我有什么事?”,因此里头完全没有关心的成分。 事实上,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大半的注意力又沈浸回自己的思考之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跟着流露出几分心不在焉的神态。 埃德为自己居然听懂师弟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还能读懂他的表情而感到佩服,同时相当的无奈(他一点也不想要有这种默契),那张正经八百的俊脸看在他眼里真是特别的欠揍,原本想问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也突然不想问。 从这场任务开始之前,他一个线索都没有发现,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以至于现在每看次师弟那副平淡无波—— 好像注意到这些都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表情时,总会生出自己低人一等的错觉,心里特别的别扭; 现在要是再开口询问的话,就跟把他的自尊心放在地上反复踩踏没两样。 他咳了几声清嗓,将指关节发红的手背到身后,没事人似的说:“没,没事,就是想跟你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知道的,毕竟我们跟前辈走散……” “你说跟谁走散?”一个声音冷不防地插进二人之间,打断了埃德未完的话。 顺带一提,打从凯尔抓到那位酒馆少女开始,他们与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就宛若身处两个世界,彼此互不干扰,这个猛不防扬起的声音跟声音的主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叫他们毫无察觉。 于是,他很荣幸地欣赏到凯尔今日——抑或是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二次露出震惊、慌张和无措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埃德不得不为此对那位突然打断自己说话的不速之客投以奇异的眼神,以示自己的敬佩。 凯尔猛地偏头看去,那位几分钟前与他们走散的前辈靠着另一处的墙面,正笑盈盈的抱胸看着他们,那副姿态相当的随兴惬意,还有些懒洋洋的意味,只是那双夕阳似的眼眸愈发鲜红,里头好似金光流转,让他不寒而栗,差点反射性的拔刀摆出防御的姿态。 他没有察觉这个男人的气息,甚至是何时出现的也未曾注意到。如若来者心怀不轨或者是暗杀者的话,他和埃德肯定凶多吉少。 没想到对方竟然能隐藏气息到这种地步……这么说来,他之前几度感受到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恐怕都是没有收敛过,特意放出来让他亲身感受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证据就是青年至今为止的气息中皆未藏着任何针刺般的恶意,却能让他每次都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他神色凝重地盯着黑发青年猛瞧,曾一度放松又被高高悬起的警戒心是再也不敢轻易放下,那边埃德也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青年,余光偷偷觑着师弟的脸色,口中同时兴奋地说:“前辈!!!” 异兽 第60章 诡异行径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的微笑中略掺杂了一丝尴尬,语带几分歉意地摆手说:“抱歉抱歉,一个不注意就跟你们走散了。” “您已经去过酒馆一趟了?” 埃德还以为青年是收集完了情报才回头来寻他们,没想到对方却讪笑着答道:“不,还没呢!我刚刚去看了一下,沿海大街的每间酒馆都是关店休息的状态,要去酒馆收集线索的话得等深夜的营业时段……” 每家酒馆开始营业的时段不同,包含寇斯托酒馆在内的部分店家是从凌晨五六点至正午十二时,另一部分则是刚好接尾,从午夜十二点营业至凌晨五六点。 无论这些酒馆的营业时间是何时,现在也不过下午两点左右,此时的太阳刚要脱去那层火辣酷热的外衣,裹上柔软清凉的薄衫。 唯有“所有的酒馆都是这个时间点休息”,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想到。 见两人都没有提出问题,青年眨了眨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么情报的收集就先暂告一段落吧!” 反正这份委托单也没有填写完成的期限,想必委托人也不是很急,不如就先回下榻处好好小憩一番,养足精神,晚上再继续。 他不提还好,一提“委托”这两个字,凯尔就想起这桩失踪案的委托人真正身份还是个谜。 到底是谁写了这份委托单? 其背后的目的定与迪伦失踪一事有关…… 但又为何刻意写上那种不清不楚,细想之后却别有深意的名字,想把此事牵扯到寇斯托酒馆的老板身上? 这是整个委托中,撇开目标人物的失踪原因外,目前最重要的两个疑点。 跟前辈约好了凌晨四点左右在寇斯托酒馆的门前会合后,后者便先告辞,说是自己这一趟出来太久,要回去向家人报个平安。 临走前,还特地再一次叮嘱二人切勿为了抄近路而走窄巷,两名少年乖乖地点头应和。 ……然而,很快地,两个少年就察觉到另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迎面而来。 ——那就是他们完全不晓得现在要何去何从。 任务暂时告一段落,那么到集合时间之前的这段期段,就是属于自己可以随意规划的自由时间。 说到此处,一般人自然会想到游览整座城镇的观光景点、经典美食之类的行程。 可是这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老半天,竟然都想不到可以去哪里打发时间。 毕竟年纪稍长的那个整天下来一心一意扑在任务上,无暇在意其他事物,另一个则是老师师兄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稍早看的导览地图压根没看进脑海里; 无论哪一个都没做好“功课”,以至于现在落得除了下榻的旅馆外没有其他去处可选。 沿海大街放眼望去除了大小形状各异的渔船进出港湾之外,就是一长排形形色色的新鲜海产店、钓具专卖店、酒馆以及贩卖海鲜熟食的饭馆,再无其他特殊的店铺,尽管如此,并不代表寇斯托城内没有别的可以参观的景点,但是凯尔对于逛街游览是兴致缺缺——哪怕他之前看那张地图看得津津有味,埃德显然也是如此。 炽热的太阳仍高挂于蔚蓝的天幕,不见一点薄云,只见数只海鸟振翅翱翔,埃德仰头看着其中一只体型最大的鸟儿双翼平展,滑行于空中。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对着又开始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师弟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还是要回饭店吗……那样的话我要补个眠,这几天坐马车时的睡眠品质太糟了。” 精神稍微松懈下来,就觉得上下眼皮好像在摩拳擦掌准备互相撕杀似的,埃德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而他身旁的凯尔则是神情凝重的直视前方,仿佛穿过重重人海凝滞在远处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聚焦的目光很明显没有在看路,确实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跟那个浑身都是谜团的前辈分开后,他那身紧绷的神经与肌肉才终于放松了一点点,困意倒是没有多少,毕竟他不认床,是那种倒头就睡还能一觉到天亮的超好睡眠品质。 于是这会儿走着走着,又陷入自己方才未完的思考。 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先不论理由是否合乎逻辑,那位酒馆少女的行迹依然称得上十分可疑,跟踪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发现他看过来时要跑呢? 女孩身上的气息实在微弱,绝非最开始窥视他们的那个人……现在想来,在离开钓具店的那段路上,她的气息大抵是被那道存在感强烈的气息给掩盖了,所以他才没立即察觉还有其他人在跟随着他们一行; 也因为如此,凯尔在发现人的当下,其实是想不打算管她的,反正没什么威胁性。 谁知道对方一见他转头看向自己,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还撞倒了巷子内的垃圾桶…… 如此诡异的行径,明显有鬼! 起初,凯尔没有将对方那种古怪的眼神放在心上,一来他们一副旅人的扮相,以人类的审美观来说,他们的相貌又是各种意义上的显眼,刚进酒馆的那一瞬间就接受了大波的目光洗礼,二来他对别人的看法、感觉什么的,本来就不是特别在意,不然也不会因为说话太直白而被埃德讨厌。 而他之所以会注意到女孩,不过是因为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那般明亮,让他一时晃了神,有数次差点没听到老师和师兄的重要对话。 电光石火间,脑中闪过一双清澈的碧绿瞳眸。 在成为维克的学生前,他曾陷入一段长达一个月余的深沉昏迷,那对眼眸就是他记忆中断前的最后一幕; 再醒来时,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眼睛的主人也早已成了模糊的影像,唯有那双漫着薄雾的碧眼仍清楚烙印在脑海中。 那双眼眸犹如森林中那潭静谧的清澈湖泊,微风吹拂之际,隐藏在薄雾之下的湖面水光潋滟。 每一次的对视,那汪湖水中只要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无论几千、几百次,都足以叫他心荡神摇,再难以移开目光。 那一瞬间的悸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被倾盆冷水浇熄的篝火。 那个时候,面对女孩频频投来的目光,他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然而,经过刚才那一遭,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女孩当时的举动背后的用意何在。 异兽 第61章 诡异行径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呵——啊……唔、喔!” 模糊的碎片与清晰的记忆交织成无边无际的海洋,载浮载沉之际,耳边忽地响起埃德的一声闷哼与短促的惊呼,一连串快得听不清的难听脏话随之而来,夹杂着无数依然听不懂的方言。 他师兄骂人的词库就跟他日常的词汇量一样严重匮乏,这半年下来骂来骂去统共就那么几个词交替着用,而这个低沈沙哑的声线,明显不属于家教严格且尚在变声期的少年。 思绪被迫中断,他反射性地转头朝声源看去,自家师兄垂头丧气,耳尖微微泛红,他面前一位矮胖壮硕,穿着工作围裙的大叔正对着他破口大骂。 他们刚好站在一间水产店前,大门旁突然爆发这么一出冲突戏码,令好几个进进出出的客人和正在进货的员工、船员经过时都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位同为水产店员工的伙伴也看不下去,在忙碌之余出声缓颊。 “早说过不要大白天喝酒,要喝也别站在门边,迟早会被撞……” 凯尔下意识先思考了一会儿,想着寇斯托城的人是不是骂人语速都是一个调调。 思索完也没立即声援自己师兄,而是又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从那位员工不似劝说的劝说中,听懂这位大叔在发什么脾气—— 原来是埃德走路分神,撞到刚好在休息的他,害他的酒全洒了…… 认真的?休息中喝酒? 大约是因为生平头一遭被人骂得这么难堪,埃德这会儿泪汪汪的摀着鼻子,赧然汗下,口中不停地小声道歉。 即便留着满脸的落腮胡,也能看得出这位先生正因怒气而面红耳赤……嗯? 凯尔的思绪蓦地停顿了一瞬,浅褐色的鹰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位大汉的面容细细观察。 在对方终于有些气消时,他灵光一闪,猛地以拳击掌,指着男人难得有些激动地喊:“啊!你是早上在寇斯托酒馆喝闷酒的那位先生嘛!” 埃德闻言,抬头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师弟,手上的动作不停,还在搓揉着他可怜的鼻子。 而那位先生……不知是因为余怒未消,还是因为凯尔特别没礼貌的举动,对方此刻的表情着实难看,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洒在身上的酒水被点燃似的,浑身燃着熊熊烈火。 但是,当他听到凯尔的那句话时,那一身怒气又退去了不少。 男人瞇起那对小小的豆子眼,一脸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仿佛在试图回想自己是否见过这两个长相极其醒目的少年。 半晌,虽然没有像凯尔那样失礼地用手指着人,但是从那副惊得合不拢嘴的反应来看,估计是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两人。 在观察少顷后终于也认出人的埃德,没被手遮住的双眼微微瞪大,眼神中透出几分错愕几分震惊,以及……少许不甘的复杂情绪。 “你们是……” “怎么?是认识的人吗?” 那位正在同船员清点鱼货的员工探头过来,刚好听到男人未说完的话,他看了看两个少年,再看了看自己的同事,最后说:“有事找他的话请自便,反正这家伙现在也没事。” 这就是为什么三个人会站在渔货店旁的小巷口的原因。 “说吧,你们找俺有啥事?” 凯尔方才会那样大喊,单单只是因为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酒馆见过对方,一时兴奋所致。 因为酒馆情报的收集预定是在晚上,他们本来是没有打算向对方收集情报的,还是这名汉子的同事最后说的那句话提醒了埃德:既然碰上了就顺便问一问,没准可以获得一些意外的情报。 于是就顺理成章的追问下去,谁知道还真的得出了点什么。 只见男人的眉头在听完两人的问题愈拢愈高,看起来既是疑惑又是警惕,他不答反问:“你们问俺侄女的事情想做什么?俺老爹的店平时确实没什么客人,上门的还是你们这种外地来的小伙子,她那种年纪感到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何反应。 他们只是想知道关于酒馆少女最近是否有什么可疑的行动,因为凯尔在酒馆时还曾听到男人大着舌头喊少女的名字,那种近似小名般的称呼听上去很是亲昵,很明显与对方是熟人。 却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叔叔和侄女的关系,这个人原来是钓具店老店主的儿子。 男人每晚固定都会去寇斯托酒馆喝个几杯顺便找侄女吐吐苦水抱怨一天下来遇到的各种奥客鸟事,是酒馆的常客也是老板的熟人,若是早上不上工,也会去喝上一杯。 “我、我们正在调、调查一桩失踪案,想、想想先厘清失踪人的人际关系,再开始往、往外延伸收集相、相关情报与、与与线索。” 向对方解释的过程,埃德说起话来难得有些磕磕绊绊,极不利索,显然是对刚才被疯狂飙骂的经历心有余悸,唯恐说错一句,对方就会抡起拳头揍过来。 说起来,血缘可真是奇妙又有趣,钓具店的老店主父子俩长得真是一点不像,反倒是祖孙生着一模一样的眼眸。 在师兄战战兢兢的同男人交谈时,被嫌弃不会说话而无所事事的凯尔在一旁分神想着。 说到一模一样……少年没由来地想起那名神出鬼没,自称前辈的神秘青年。 记得第一次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也觉得青年的五官有些眼熟,可当下他被那股流露出威压的气息震慑住,除了那双眼睛什么也注意不到; 后来再遇见青年时,这份熟悉感莫名奇妙消失了,再也感觉不到。 “调查失踪案?” 男子先是疑惑地重复着埃德的话,两道浓眉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旋即又像鸟儿伸开双翼般舒展,“喔——是迪伦那个老家伙。” “您也知道迪伦老先生失踪一事吗?” 对方这种反应与话语一听就知道有戏,埃德赶紧继续追问,然后又被人劈头盖脸的嫌弃一番。 经男人这么一说,凯尔才忆起寇斯托酒馆的老板曾说过,前不久有一群人在营业的尖峰时间上门,以“询问”之名,行“闹事”之实——间接导致的后遗症就是现在客人们经常竖着耳朵,就为了听酒馆老板的八卦。 于是他插嘴问道:“我记得老板有说过那些人是其他同业的老板派来的,为了打听老迪伦的事,这是真的吗?” 男人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埃德,大概是因为两人的说话方式与态度差异极大,那张留着落腮胡的脸流露出些许的错愕,数秒后方才搔着头回答。 凯尔低头想了想,无视埃德在旁边低声念他讲话没礼貌,而是接着道:“老板有说他最后看到老迪伦是半个月前,而一周前那些人找上门的原因也是因为迪伦失踪那天,最后待的地方就是他的酒馆,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男人刚才也说过自己是酒馆的常客,每晚都固定会去寇斯托酒馆找侄女聊天喝酒;如果迪伦失踪的那天,他人也在酒馆的话,那么他必定曾看过老先生的身影…… 异兽 第62章 诡异行径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在找的,“最后看见迪伦的人”——其中之一也说不定? “半个月前……这个俺还是有点印象,那天晚上甚至还是俺跟他一块儿离开酒馆的。” 这个意想不到的情报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将阻挡在二人眼前的高墙炸开一道缝,露出一条道路,通向名为“失踪真相”的终点。埃德顿时双目一亮,说话也不结巴,赶紧追问为何他们会一起离开酒馆? “这个俺就不晓得。”男人耸肩,不以为然地道,二头肌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份量相当可观。 “那天下午俺侄女跟俺说老爷子住院,晚上俺本来想说跟那老头讨个说法,就一块儿离开酒馆——家务事不好外扬,侄女却追出来说她爹来讯要俺赶紧滚去医院,说啥关系再差,这种时候为人子也要在老人家跟前尽尽孝道。” 像是说到某个点来了劲似的,他干脆双手抱胸,振振有词地向两个一脸茫然的年轻人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俺本来想着,俺一身酒气去啥医院,老爷子指不定会被俺这身酒气醺到气醒,但是禁不住俺宝贝侄女的要求,就跟那老头定好一个时间再说,也就上周的哪一天吧?” 讲到此处,男人两手一摊,一脸无奈:“谁知道约定那天老家伙没出现,俺当时还想着迪伦那老头言而无信,后来就出了酒馆闹事那一遭,俺才知道原来那老家伙已经不见好多天。” 猛地听了一串话被绕得有点头晕的埃德一时半晌说不出话。 倒是凯尔,摸摸下巴无声沈吟好了一会儿,才问男人是否知道老迪伦后来的去向,得到的答案还是“不晓得”。 “那老家伙来的时候酒馆的晚间营业都快到点,酒馆里除了正要离开的俺,还有老板和俺侄女外,早没啥客人。” 结果,说了老半天,两人还是不知道,半个月前的那一天老迪伦究竟发生什么事,也无法确定这个老先生是否就是在当天晚上失踪的。 要说有收获,也仅仅是知道了老迪伦十分单纯的人际关系和枯燥乏味的生活作息,还有那天早上跟老朋友大吵一架把人气到住院的暴脾气。 尽是一些对任务的进展实在称不上有帮助的线索。 日夜兼程的赶路不说,又从一大早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到处奔波,还经历了被人前后包夹的袭击,两人虽然受过高强度的锻炼,到底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这会儿身体和精神也早就是疲惫不堪。 本来以为是不过是一桩单纯的失踪案,他们只要找到失踪者就好……而现在,两名少年终于意识到,这场不知目的为何的试炼,绝对不简单——光是委托人的身份成谜就是个大问题。 “这个情况说是一无所获也不为过吧……” 一回到下榻的旅馆,埃德倒头躺在柔软的床上,有气无力地哀叹出声,气若游丝的声音更像喃喃自语; 而凯尔在沙发椅上盘腿而坐,聚精会神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那副模样宛若老僧入定似的,神色倒是不显任何的疲态。 “老师说他那边调查有结果就会立刻传讯给我们,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埃德戳了戳摆在床头柜上的通讯水晶,一边盯着另一端化身成大理石像的师弟一边说。 后者神情专注,振振有词,没有搭理师兄的话,他正在回想今日一整天下来的所见所闻,整理那些在事情发生的当下,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他记性好是好,堪称是过目不忘,却往往只会着眼于某个狭隘的部分,关于这一点,教导他的师长们也念叨了无数遍。 所以在离开家乡、成为苍玄门冒险团的见习生后,他就养成了这个睡前习惯。 脾气暴躁顽固,经常欠债却拥有某个不知名宝物的退休船员。 被一纸委托单无辜牵连进来的酒馆老板。 为人孝顺,但是形迹可疑的酒馆女仆。 和失踪目标是多年老友,却经常吵架的钓具店老店主。 与父亲关系不睦,却会为父亲讨公道的海产店员工。 除了被气到入院的老店主外,那一晚最后见到目标的只有三人:海产店员工、酒馆女仆与酒馆老板;而对于委托完全摸不着头绪的酒馆老板暂且不提,那对叔侄俩倒是可疑,其中侄女的言行举止在凯尔看来是最可疑的。 另外,还有诸多疑点尚未厘清。 关于发出委托的人是谁,这一点他们毫无头绪,还有,那群来酒馆闹事的人是谁派来的——老店主的儿子明确说过那些人都是生面孔。 老迪伦手中的宝物又是什么东西?是否跟他能迅速还债有关系?还有谁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最后,是与这些事情看似毫无关联的……那名自言是他们的“前辈”的黑发青年。 尽管埃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展现了很大的信任,凯尔依然对他的身份存有疑惑,不单是因为在酒馆那个宛若幻影般转瞬消逝的偶遇,还有窄巷间的那一回…… 那个人一言一行俱是从容不迫,神情变化与举手投足间仿佛透着一股看不见的魅力,诱惑着人们相信他吐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凯尔自认并没有受到那种言灵般的蛊惑,却仍受到了点影响,证据就是他现在愈想愈烦躁,思绪转到青年身上时便乱成一团,像是打结的毛线球。 “嘶——”下一秒,指腹传来锐利的疼痛,一抽一抽的痛楚,规律如心脏有力的搏动,将他从乱糟糟的线团中拉出。 回过神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已窜了上来,萦绕于鼻尖。 “就跟你说过不要边擦剑边想事情,再不听啊!” 对于师兄一番半嘲讽半关心的话,凯尔恍若未闻,只是兀自地盯着手中沾上鲜血的长剑。 银白的剑刃上淌着血,鲜红的液体顺着刃缘缓缓流下……嗅着那股淡淡的铁锈味,凯尔没由来地想起挂在寇斯托酒馆墙上的那把弯刀。 如果沾染的血够多,武器上会不会残留着洗不去的血气……? 他盯着剑刃有些出神地想,直到细碎的疼痛再一次自指腹传来打断他的思考。定睛一看,埃德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水,带点刺激性的冰凉液体抹在细长的伤口上。 埃德刚给绷带打上一个完美的结,正对自己的杰作志得意满着,不经意的抬头,就见自家师弟少有的露出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不免有些诧异,下意识地问:“有那么痛?!” 异兽 第63章 发现端倪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没什么……”见到师兄那双眼中透出的惊愕,凯尔尽量不着痕迹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表情——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糗态,状似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道:“血的气味……一般会留在刀刃上吗?” 埃德在开口回答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前,先给了自家师弟一个古怪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其实不是手被割伤而是脑子被打伤吧?”,旋即伸手抽走对方手中的布直接把剑上的血迹擦去。 “若是煞气很重的刀还有这个可能,你这把没见过血的宝贝,除非最近砍了什么东西见了血,才可能留下一点点血气,不过那也得是很大的出血量。”埃德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嗤之以鼻地说,那副神情和语气,就好像他腰间那把剑见过血似的。 浅褐色的鹰眸顺着师兄的话再度落回剑身上,那点血迹被轻松的擦得一干二凈,只余洁白的锋利剑刃;他接过剑后神差鬼使的凑近一闻,仿佛还能嗅得那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凑那么近是想把自己鼻子削下来吗?!别闻了,才一点点血哪会有那么重的味道残留……” 凯尔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左手,另一手摊开朝上,仿佛曾有鲜血流淌而过,淡淡的血色残留于掌纹间,师兄的那句话被他当成了耳边风,他看着泛红的掌心若有所思。 除了入夜后来自彼端的清凉海风之外,海城的夜晚与其他城镇的夜并无任何不同。 银白的弯月在残阳落海后依然准时攀上深蓝的夜幕,皎洁的月色化作轻柔的网笼罩大地,点点繁星尽职的护在周围,偶有几朵大胆的云悠悠地晃过辛勤工作的星月,静悄悄躺在夜空中。 静默的房内陡然响起一声吱呀,旋即归于虚无;本应陷入深沉睡眠的少年,却在一室的寂静中蓦地睁开了双眼。 月光穿透了薄薄的帘幕,为一室的黑暗带来如萤火般的微光,叫人不至于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少年静静地坐起身后,先是确认一下目前的时间,随后那双眸光一转,朝左手边那张床看去。 ……凌乱的被褥与微微凹陷的枕头,看得出床铺的主人在上头是如何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然而此刻,床上空无一人。 见状,埃德用力地搓揉着有些僵硬的脸颊,无声叹了口气。 明明在柔软舒适的床铺安稳的睡上一觉,可精神与身躯的疲惫似乎不减反增。 说实话,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他并不意外。 当他发现凯尔在割伤手之后就一直维持着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各方面都不省心的师弟绝对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何况他还在那边不断念念有词地整理着今日所得到的各种线索,如同念咒般的魔音穿脑,埃德想忽视他直接倒头大睡都难。 ——这不,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人就不见踪影。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遇上这种情况时,埃德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一如他对这个师弟从初见开始就复杂难解的情感,堪称是一段如纠缠的毛线始终解不开的孽缘。 他比凯尔早三个月成为维克的见习生,加入冒险团后每日都是起早贪黑,没有一天起晚或是提早就寝。 从未接触过的冒险知识,他苦力的去学去记,努力放下自尊心,带着不畏摃龟的心态去实践每一项; 最喜爱的剑术方面,天赋不够的他也是拼了命用后天的无止尽练习去补足,就为了有一天能追上天赋异禀的长兄,被身为皇家骑士团副团长的父亲真心实意的夸奖(每次都夸得很敷衍)。 他的老师又跟其他前辈不同,几乎跟冒险团的副首领是差不多的调调,为人严肃且沉默寡言,秉持着“多做少说”的原则,让他这个日子过得是既快乐也十分艰辛,九十天说漫长不长,说短暂却也不短。 不过这一切,在凯尔加入后就变了调。 这个有着出众外貌和气质异于常人的金发少年,其父亲据说是维克的旧识,在成为维克的学生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星期就超前他所有的进度——不论是剑术的修炼还是冒险的各种知识学习,都将他狠狠甩在身后。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某人在“情报交流”的实践也不甚理想。 然而,除此之外的各方面,都只有一个“惨”字能形容:不管学什么,凯尔做得永远都比他好。 这样也就算了,因为成长于上流社会,社交圈各种的互相比较是常有的事,加之头上有两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兄长,长久下来,埃德早已习惯被他人拿来比较,甚至是被别人狠狠比下去。 可偏偏这个人却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冷漠态度,除了疑惑外几乎不怎么改变的一号表情颇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而看向他时那略带困惑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你就做得这么辛苦”,外人看了大概都会觉得拳头痒痒的,何况是一直被他压一头的埃德? 虽然维克并未将他和凯尔放在一起比较,冒险团的其他前辈们也从未做过这种事,但他都被倒追了好几圈,想追都追不上,对方又是这种态度,再加上他那一身不同于常人的霸道气息,简直跟那些高高在上俯视他人的位高权重者没有什么两样。 真是叫埃德每想起一次都能气得磨牙,晚上睡都睡不好,满脑子全是那张处之淡然的脸…… 好吧,“表情几乎不变”这一点在今天已经被打破无数次了。想起凯尔今日露出了那些少有的神情变化,连他这个做师兄的看了都不禁生出一种“这家伙总算有点人样”的感觉。 由此可见,凯尔平时是一点也不像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倒像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野生人:徒有人类的外表,却不知人类社会的文化风俗、历史发展乃至于最基本的如何与他人相处。 思及此处,脑中忽然浮现出下午给对方上药时瞧见的那一幕。 扭曲的俊俏面庞上,一双狭长的鹰眸微敛,通透的眼眸忽明忽暗,一会儿是冰冷的金棕色,一会儿却是温暖的深棕色,皆不见原先淡若琉璃般的浅褐。 在这变幻莫测的瞳眸中,唯一不变的,是那幼线般的细长瞳孔。 彼时的埃德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正不知所措时又恰好见师弟满头大汗,紧张之下才会问出那句话; 接着他便觉得自己应当是看错了,因为当凯尔闻言抬眸与他对视时,那双淡褐色的鹰眸中盛着的是一对乌黑水润的瞳孔,微微颤动着。 埃德搓搓手臂,打了个哈欠,打定主意不去回想那个叫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而是将思绪放回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那个家伙……大晚上的到底想去哪了?” 关于师弟的去向,埃德毫无头绪……不,也不能过早妄下定论,至少他还晓得有个极有可能寻到人的地方。 寇斯托酒馆。 他们和前辈约好会合的酒馆就是寇斯托酒馆,也是这桩失踪案所有谜团的开端。 异兽 第64章 发现端倪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想到这里,他本就阴郁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凌乱复杂。埃德很确定黑发青年提出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与青年是否是冒险者的身份无关,而是他在那种场合莫名其妙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凯尔绝对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他无法具体形容那是否是有形物或无形物,然而就是“那样东西”的存在,足以让他这个几乎是面瘫的师弟难得露出不同于以往的神情,而自己却是半点也感受不到。 柔和的月光被尽忠职舍的帘幕阻挡,仅仅往室内洒下一点点碎片,棕发少年侧对窗户坐在床沿,身形微偻,半个身子深陷于另一半黑暗中,为暗夜所掩饰的面庞反而被那点微弱的光芒衬托得更加晦涩不清。 忽地,窗外传来点细碎的声响,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清晰可闻,惊动了埃德也打断他愈发沉重的思绪。 他起身步至窗前,“唰”地一声,拉开了一侧的窗帘,大片柔黄的月光霎时蜂拥而上,将他轻轻的笼罩在其中。 乌亮的黑眸倒映出无云的天空,月明星稀,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只身躯庞大的鸟儿——与原兽无异的漆黑身姿,看体型不似海鸟,倒似鹰隼一类的猛禽——它伫立在小小的阳台栏杆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翅膀,即便窗帘被人突然拉开也只是睨了这个莽撞的人类一眼,好像没有受到惊扰。 鸟儿深邃的双目宛若此刻晴朗的夜空,黑夜渐渐褪色成浓郁的深蓝,如点缀了星月般闪闪发亮,被那双比凯尔更加锐利的鹰眸注视着,紊乱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埃德看了半晌,唇边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算了,先去酒馆看看前辈到了没……” 至于想当独行侠的凯尔暂时不管,找人的事还是等和前辈会合之后再做打算吧。心中这样盘算着,埃德将佩剑系妥后披上旅人用的大地色斗篷,整装完毕。 准备推门离去之时,少年蓦地停下动作。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会儿,他转身折返回去,在行囊中翻翻找找,最后掏出一枚五角型的水晶柱塞进腰包,水蓝色泽的水晶晶莹剔透,拿起时折射出来的碎光犹如荡漾的水波。 门扉缓缓开启再阖上,破碎而绵长的吱呀声响起,锋利的短刃轻轻地划破宁静的夜晚,转瞬即逝。 窗外的大鸟歪着脑袋,注视着再度归于寂静的房间;忽地,似是哪处传来了响动,它转过头望向远方某一处,不一会儿,便振翅离去。 因此,哪怕旅馆旁边就是一条通向沿海大街的近路,埃德还是决定绕点路,走另一条相对宽敞,且沿途设有路灯的街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人突然抓住并拖进一旁的巷子。 由于太过意外,被人揪住后领拖进小巷时埃德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和另一个穿着深褐色斗篷的人身处一条无比幽暗的小巷子中大眼瞪小眼,对方那双圆滚滚的翠绿眸子在兜帽的阴影下,像两颗大大的灯泡一样,十分醒目明亮。 “是你……?!”兜帽下若隐若现的面貌以及引人注目的双眸,加之下午那场小小的意外,都让埃德印象极为深刻,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对方猛地拉下兜帽,露出属于酒馆少女清秀俏丽的脸庞。 “怎么是你?!” 明明将埃德拖进巷子的人就是她,可少女在看清埃德的脸后不禁讶异的这样喊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显得比他更加错愕惊讶;而且,与埃德的惊讶相比,少女的那份震惊中,好似还略带了几分困惑与失落。 “……” 被人无缘无故拖进小巷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盖布袋的少年闻言,顿时嘴角微抽,原本凝重戒备的表情瞬间破了功。 不知道少女这句话的意思为何,因此这个问题他一时间答不上来,只能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看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少女。 沉默了半晌,埃德才慢慢开口:“你问我我要问谁……我还没问你拖我进巷子要做什么,这个时间点不是酒馆的营业时间吗?” 面前的少女可是目前失踪案的最大嫌疑人,他就这样跟一个头号嫌犯待在一块儿没问题吗?待会儿会不会有人来袭击他?疑心顿起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盼,保持着警戒,生怕下一秒躲在暗处的敌人就会现身。 “老板提早打烊,所以……我……我……”少女下意识地回答,说到一半却突然卡壳。 那双翠绿的眸子紧盯着他的脸,目光灼灼,神情和动作间都有些僵硬,嘴唇开开合合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一反下午那副情绪激动、说话直来直往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在…… “你在紧张什么?” 纷乱复杂的心情以及被人突袭的惊惧交加,种种不悦的感觉堆栈在一起,令埃德这回丢掉所有的礼貌与委婉,直接提出质问——他还赶着去赴约,还有找人。 “我、我从叔、叔叔那边听说了!”见他转身就想走,少女终于忍不住抬高音量道,因为紧张的关系,讲话有些结巴,“你、你们正在调查老迪伦失踪前的行踪对吧!” 少女的话让埃德一时有些诧异。 她既然从叔叔那里听说了他们在调查迪伦的行踪这件事,那么应该知道自己同样也有嫌疑:他们叔侄俩不仅是最后见到迪伦的人,而且与老先生之间还有着导致爷爷生病住院一事的纠纷。 目标的生活单纯,除了钓鱼就是喝酒,也没有长期拖欠债务的问题,先撇除其他尚不知晓的恩怨情仇,倘若老迪伦的失踪是遭遇了什么不测,那么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两个人。 脑中闪过凯尔下午整理思绪时无意间说出来的推测,他忽然心念一动,也不多做犹豫,直接开口询问关于迪伦失踪那晚的经过。 听他如此直接的发问,少女原先被紧张所掩盖的疑惑顿时又露出几分,“你这样问……就不怕我说谎?” “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理由,你只管说就行了。”埃德扬起唇角冲少女露出一个完美得体的笑容,若是换身华美的行头,看上去或许就像贵族一样彬彬有礼且行事游刃有余。 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藏在斗篷下的手在微微发颤,手掌被紧握的东西压得疼,满是温热的汗水。 酒馆少女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碧绿的双眸逡巡不定,像是在搜寻他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神色看着还有些犹豫不决,反问:“我回答的话,那你能不能也回答我的问题?” 埃德有些惊讶,没想到少女也懂得这种等价交换的情报交流方式。虽然不清楚两个问题是否等值,但他还是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他的行为仿佛给了少女一剂强心针,她抿了抿双唇才开口:“那天晚上,他们原本打算去爷爷他们常去钓鱼的地方谈判,老家伙那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还带着钓具,我看了很着急,一直心不在焉的。他们走的时候我还没下班,还是老板人很好心,看我有急事就先让我走了,所以他们刚走进巷子就被我阻止了。” 异兽 第65章 发现端倪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件事埃德也知道,但是……为何少女会说她看着很心急? “因为那个死老头说根本是在唬人,他跟爷爷早就断绝往来好多年了,连爷爷住院也是本姑娘费了好多口水他才不甘不愿去的!” 听到埃德的话,少女顿时怫然作色,语气充满了愤恨不平,用字遣词也退去了名为“礼貌”的外衣。 “他说的谈判,其实只是要拿这件事当饵,想趁机威胁老迪伦要他吐出关于『宝物』的事罢了!而且最后他也只是一身酒气去医院晃了一圈就回来继续续摊……” 为了迪伦先生手中的宝物?埃德闻言眉梢微蹙,他有考虑过钓具店店主的亲属也知道“宝物”的可能性,如此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唯一的疑点,就是不晓得为何连少女的叔叔都知道这件事?心中闪过这个想法,斗篷下的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物事,埃德向少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方敛去怒意,转而露出嫌恶的神色,说的话也愈发不客气:“那个家伙偷听了我和老板的对话,觉得那个老酒鬼的宝物肯定是走了狗屎运捡到的金银藏宝之类的,这几天一直缠着我问这件事……” 诶?寇斯托酒馆的老板……也知道?无视心中那点难听的话而衍生出的不舒服,对方不经意吐露的情报完全出乎埃德的意料之外,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老迪伦后来的行踪。 少女跟祖父的关系很好,而叔叔所谓的谈判明显又是别有用意,再看对方提及迪伦时的态度,显然也是厌恶大过于好感;那么在她阻止了叔叔之后,后续的发展呢? 如他所料,被问到了当天事情后来的发展,少女刚刚的愤怒与嫌恶霎时烟消云散,再次绷紧的面庞流露出几分紧张几分犹豫,踌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委屈:“我才不想跟一个老醉鬼待在一块儿,叔叔走了之后我就立刻离开……” 也就是说,少女的确是最后一个看到迪伦的人,但她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不知道迪伦后来去了哪。 万般思绪在脑中流转交错,埃德一时想不到该问什么,最后只能悻悻然地问:“你刚刚说想问一个问题,是什么?” “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同伴去哪了……?” “凯尔?!”没想到少女想问的居然是这种事,埃德有些错愕,“那小子大晚上的不知跑哪去浪了,你问他做什么?” 对方听见他的回答也愣了几秒,她想了一下,像是想通了连忙摆摆手,澄清道:“我不是在说他,是下午跟你们走在一起的那个人,个子高高的,戴耳饰,有一头黑发的青年,他去哪里了?” 个子高高的,戴耳饰的黑发青年,下午还跟他们一起行动……听少女如此间单的描述,埃德马上便联想到一个人:“你想打听前辈的事?”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那条纤细的手臂顿时摆动得更加快速,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小麦色的面庞飞速闪过一抹不显眼的绯红。 少女来找埃德,除了想确认失踪案的调查进度——她的爷爷最近一直在念叨着迪伦为何这么久没有任何音讯——也是打算说明当天事情的经过。 因为她知道,如果迪伦真有什么不测,那天和迪伦一起离开酒馆的叔叔与自己就是整起事件中最可疑的人; 其实她这么做,完全无法抹消嫌疑,毕竟她跟迪伦独处的那段时间没有第三者看见,压根无法成立不在场证明……大概是有着清者自清的自信吧。 但是,埃德信了她的话,也保证若是查到了结果会告诉她,好让她给爷爷一个交代。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转角,埃德依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沉默良久,用力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跟着松懈下来,方才伸出一直藏在斗篷下的手。 一阵明亮炫目的温润蓝光陡然大放,盈满这个狭窄的空间,逼得埃德不得不瞇起眼才不至于被手中这块水晶散发的光芒闪瞎眼。 水蓝色的水晶雕琢成六角形,镶在一块巴掌大的长方体金属中,这是一个名为“测谎水晶”的仪器。 启动之后会亮起浅浅的水蓝光芒,被测试者一旦说谎,就会迅速闪烁着鲜艳的红光并开始微微发烫,哪怕是一句谎话,甚至是心虚的话,水晶中心都会亮起红光; 根据谎话的成分比重,由微弱至刺目,最后艳红的光芒吞噬冰冷的蓝芒,热度也会变得愈发滚烫。 设定功能水晶的术式相当精细且掌握不易,因此除了让买家自行设定的透明水晶外,根据每款型号的不同,价格也由便宜到昂贵。埃德用零用钱买到的这款虽不至于到天价,却也是价格不菲,因此性能十分优良,质量有保证。 他瞇眼凝视着手里的测谎器,拇指轻轻摩挲,镶嵌在其中的六角水晶绽放如此耀眼的蓝色光芒,且紧握许久依然冰冷,代表少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分的虚假,也让埃德的心情更加沉重难言。 这个出乎意外的巧合令他收获颇丰,而且凭的还是他的一己之力,可换个角度来看,任务的进度其实依然在原地踏步:少女的嫌疑算是洗清了大半,但是最重要的几个调查,诸如迪伦失踪的原因、知晓宝物的有哪些人以及任务的委托人身份等等,完全没有一点进展。 “看来还是得先跟前辈会合,到酒馆收集情报吗……” 整条巷子再度沈浸于黑暗的怀抱时,他才猛然想起…….酒馆的少女方才好像说过,寇斯托酒馆暂停营业一天。 想到这件事的埃德宛若一道雷劈在头上,他大力拍打自己的额头,仰天发出不成调的长叹。 “怎么忽然有种今日诸事不顺的感觉……” 深夜时分,如若有人经过,就会看见一名相貌俊秀的少年独自站在寂静的小巷,捂着脸诡异的低声呻吟。 白日的寇斯托港湾有多热闹,此刻就有多冷清,就连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也少了大半,这会儿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平线,玉轮悬在上头,将清冷的银白月色大把大把洒落在海面; 安静平稳的海浪缓慢翻涌之间,海潮的声音奏出了优美的乐章,白花花的海浪则是五线谱,那些粼粼光点则是海的守护者洒出的珍珠,是歌谱上的音符,说是海上的银河也不为过。 如此夜景,美不胜收,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自古时便无法理解彼此的海洋与陆地,当二者舍弃前仇心灵交会之时将诞生翱翔于天空的王,一如始祖精灵那般深受神的喜爱,海浪拍打着大地的声音就是他的歌声,能够呼风唤雨,更能深入灵魂,弥平深海的愤怒与森林的狂躁。 异兽 第66章 发现端倪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回想着母亲的故事,埃德出神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幅美景,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身上还有个约要前去。 直到又一阵海风冷不防袭来,打在面颊上的冷意就像一个温柔的巴掌,刺痛的感觉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少年匆匆地向着印象中寇斯托酒馆所在的方向而去,大街上没半个走动的人影,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靠坐在店旁边拿着酒瓶状似发酒疯的汉子,还有数名拿着纸箱席地酣睡的流浪汉,沿途也没有多少开着的店家,自然没有多少光源,除了那些要亮不亮的路灯。 “果然、没开啊……” 微微仰头望着眼前这栋巍然屹立的建筑,严丝合缝的大门和窗户没有透出一丝光源,显得特别死气沉沉,虽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埃德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绑上大石沉入海底,冰冷又沉重。 而且……他站在大门前,左顾右盼一番,视野内除了自己之外再没别人,看了下时间,已经逼近凌晨四点,却连前辈的身影都没见着; 更奇怪的是,明明四周没人,可埃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很想自我催眠是自己想太多,身后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是海风的缘故—— 耳边忽而响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还来不及转身反应,一个强劲的力道猛不防地先行击中少年单薄的背部和后脑,撞得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趴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地上,脸颊与粗糙的地面亲密磨擦。 尚未从这场意想不到的冲击回过神,他首先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额头缓缓流下,视线开始忽明忽暗,撑在地上的手在视野内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紧接着,一阵热辣辣的剧烈痛楚,自背部迅速向外蔓延。 身体各部位不约而同发出鸣笛般刺耳的警讯,如烟花一飞冲天传入大脑,少年的表情霎时扭曲而狰狞,被这股强劲的力道狠狠撞击像是近距离身处于爆炸中心的范围内,大脑和身躯疼得几欲碎裂。 匍匐在地爬不起身的少年在头晕眼花之际,听见了身后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微微回头—— 这个简单的小动作让他后脑的疼痛感更甚,转到一半便痛得无法动作—— 眼眶盈满温热水液,余光模糊地瞥见一个高大的人站在身后,还有数人自四面八方慢慢包围上来。 至此,埃德慢了好几拍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极其严峻的情况:他被偷袭了。 只不过此时的他完全失了反击的能力与机会,因为在那群人将他重重包围前,昏沈的意识率先坠入黑暗中—— 而彻底晕过去时,他好像看见自己身后那个人背后有什么长长的、摇晃不止的物体? “师兄?师兄,地上很脏的,请快起来。”少年清冷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一如他不曾因为胜败而有所变化的表情,就像戴了副人皮面具似的。 我讨厌他。 不知道第几次被打趴在地的少年翻了个身,像条死鱼一样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这么想着,任凭对方怎么叫唤,打死都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被自家师弟用恐怖的怪力给拉了起来,要不是两人一样高,埃德被吊得差点就要脚着不了地,但是这种被人抓着双手高举几乎快成吊挂的姿势也没有多好看,在拥有高贵家世、自尊心高傲的少年来看简直是一种污辱! “你……!” 于是那张原本就因为数连败而气红的脸,这下直接黑成锅底色。 迎上那双平静的浅褐色鹰眸,憋了一肚子的气也找不到半点可以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忍了又忍,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放我下来。” 留着金棕色短发的少年很是乖巧的“嗯”了一声,依言将他放了下来,脸上还是那一号表情……埃德感觉更气了。 这个比自己晚三个月加入冒险团的师弟,用优秀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出色,接受训练不过十来天,学习速度之快,进度甚至完全赶超过自己这个师兄。 老师的看家本领剑术就先不提,就连今天的肉搏战也是胜负一边倒。 连续几回合下来,每一回对方开场不过十秒就将他直接撂倒——前面九秒还是因为他闪得快没被抓住…… 然后刚得意不到一秒就被抓住手臂,视角顿时九十度大转,只能看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蓝天白云,还有微微发疼的后脑勺。 几场比试下来,埃德觉得自己不只自尊心碎成一片片,身体也快散架了。 这小子完全不懂控制力道! 才站起来没几秒,再度被撂倒在地的埃德仰面瞪着天空,感受着疲惫的身躯与隐隐作痛的四肢几乎快不属于自己的同时恨恨地想着。 这回凯尔不急着拉他起身,而是走到场边,将放置在石椅上的纪录水晶关上才拿着两人的包走回来。今日的训练份额到此已达成。 金发少年一屁股坐在师兄的身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钢瓶,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啵”,一时间埃德只觉得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将自己团团包围。 那个味道并不难闻,也不算香,却足够激烈,精神仿佛瞬间回复,他连忙捂着鼻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曲起一脚正要站起时又觉得这样非常不符合贵族的气质,于是就不尴不尬的坐在原地,不知是该顺从本能起身逃跑还是继续坐着…… 钢瓶的主人则是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的低头啜着里头的内容物,可视线却是微微一偏,直勾勾盯着师兄这副(本人自认的)糗样。 埃德被看得很尴尬,要知道这半个多月下来,自己在这个师弟面前都是维持一副高冷、呃不是,是孤高的姿态—— 当然仅限于平日,剑术或肉搏的比试时这些全是浮云—— 他们俩待在宿舍时基本是抬头见低头不见,根本就是同吃同住的陌生人,比萍水相逢的程度还高了那么一点点,他甚至连凯尔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凯尔拿着那个钢瓶……实际上,从他们俩认识的那天起,他天天都能看到凯尔在喝这个,而事实也证明了这股味道他不管闻多少次都闻不惯。 “那是什么?” 大抵是因为现在静默的气氛过于尴尬难耐,他突然有个冲动想跟凯尔聊一聊。只是脑子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是一个问句,实在不是什么打开话题的好方法。 后者闻言眨了眨眼,眸中透出一丝丝的疑惑,似乎在困惑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不过他向来是个非常服从指令的孩子,于是他简明扼要的说:“是补药。” “补什么?”埃德反射性地继续追问,问完又想咬舌自尽,想开话题也不是这么个开法,这一问一答算得上聊天吗…… “补身体。”凯尔眸中的疑惑之色更加浓重,也多了几分好奇,但还是依言回答,只是表情看着倒像在说“废话,不是补身体还会是补什么,大脑?”,让人看了拳头发痒。 刚刚撞到的脑袋好像又开始疼起来,埃德只得努力深呼吸,忽略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怒意,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关心”师弟身上。 “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何必喝补药?” 异兽 第67章 发现端倪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不是嘛,能够一秒把和自己体格相仿的对手撂倒数十次,若说体虚可真是会笑掉人的大牙(虽然被撂倒的他是笑不出来)。 “年初的时候,我发生一场意外,昏迷了将近半年。”凯尔本来要继续喝药,听到他的追问,只是抬眸睨了他一眼,一边喝一边解释:“直到一个月前才醒过来。” 意外昏迷半年?一个月前才苏醒? 埃德用着掺杂惊讶与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师弟,金发少年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但是还不至于到气色糟糕,而这数日的比试下来,埃德也十分确信对方的身体壮实得甚至能掀翻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对手……怎么看也不像昏迷半年才醒来一个月的重症患者。 他有一瞬间觉得师弟在唬人,但是他那副淡漠的神情又不似胡诌。 今日秋老虎发威,太阳就像七八月时毒辣,两人浑身汗涔涔的,不仅衣服被汗水黏在肌肤上,再加上不少沙土黏得满身都是,实在难受; 好在忽有一阵秋风穿过森林,裹夹着清绿的气息朝他们徐徐而来,香甜清淡的植物芬芳也驱散了萦绕着他俩的诡异味道。 埃德舒服地瞇起眼,僵硬的身躯也跟着放松几分,余光却见凯尔放下了手,浅褐色的鹰眸有些茫然的望向森林,那张顶多会露出一点点困惑与好奇的脸庞上,竟难得浮现出一抹怔忡。 “怎么了?” 他一连呼唤了好几声,那名金发少年都恍若未闻,双唇微抿,神情无比专注地凝视着森林的深处,细看会发现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轻微震颤着,仿佛风吹过平静的湖面,带起阵阵的波澜,翻搅出湖底的泥沙,将那清澈的浅浅湖水染成一汪深棕。 顺着师弟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除了树林外什么也没见着。 他发现了什么?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的同时,一种不悦的感觉跟着涌上心头。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搭上凯尔的肩,正欲大力摇晃以摇醒对方时,却猛不防对上一双转过来的深金瞳眸。 震惊之际,埃德只来得及看见那汪如黄金融化后的浓郁深金中,盛着一对非人的细长瞳孔,下一秒便感觉到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叫他一时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一瞬间的天摇地转,他反射性闭上眼,磕在地面的后脑与背部传来剧痛的同时,耳边骤然炸开一声“碰”的巨响。 剧烈的撞击以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猛地睁开双眼,刚觉得身子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动弹不得时,就惊见一张血盆大口正悬在自己上方,一口森森利牙闪着光仿佛在和自己打招呼。 埃德的脸色瞬间惨白,差点不管不顾放声尖叫,不过在这种被吓到极致的情况下,他其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喂!不是说了在其他弟兄来之前,谁都不能独食的嘛!”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另一侧不满的传来,旋即压在埃德身上的人被拉开。 桎梏一消失,埃德连忙撑起疲软的身体试图坐起——这个本该轻松的动作他做得很吃力,因为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额头、后脑到后背,每个伤口都在突突地跳动,向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彰显自己的存在,背部的剧痛中还带了冷飕飕的凉意。 待坐起身后他已经满头大汗(伤口碰到汗水变成了针刺般的疼),模糊晃荡的视野也渐渐恢复清晰,少年喘着粗气,终于能看清四周是什么情况。 他似乎正待在一个像是仓库的地方,天花板上只有一盏老旧的吊灯,足够让他看清自己面前站着四五名凶神恶煞的肌肉大汉,除了看着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之外,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手持兵器,更让埃德感到惊愕的是,他们全都不是“人类”。 有些是毛茸茸的耳朵与长而灵活的尾巴,有些则是脖颈处有一道道怵目惊心的鳃裂,甚至还有根本不是人类的野兽面孔,除此之外,最大的共通点是他们都拥有一口不似常人的森森利牙,以及野兽般狭长的瞳孔。 这些人是兽族。 迪芙兰特自古以来便是异种族共存的世界,包含兽人在内,他们不全是野蛮凶恶的存在,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但是眼前这群人,很明显非仁善之辈。 与其中一位大汉对上眼时,那双幽深的绿色衬着幼线般的瞳孔,看得埃德霎时浑身一颤——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师弟眼中看过同样的瞳仁。 不只是下午为对方上药时不经意的一瞥,还有方才梦中的那一次。 那并非是虚幻之梦,而是确实存在的回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一次,他险些被不知发什么疯的凯尔活活掐死,直到因窒息晕过去,再醒过来已是三天后,老师回来的事。 为此凯尔又一次待在他房间等他醒来,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凯尔不是人类,至少不是纯粹的人类。 埃德不合时宜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感觉到后背除了火辣辣的痛之外还有一片冰冷的湿意,埃德敢说伤势肯定不轻,还没弄清楚这群人抓自己做什么,再加上佩剑与身上所有能当作武器的东西都被收走,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人似乎正在等待埃德的下一步——例如逃跑什么之类的——没想到他在坐起来后反而一动也不动,神情完全没有预料内的惊慌失措,更别提追问他们的身份。 等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哑声质问:“小鬼,你在调查那个老头的事对吧?” 听这个粗哑的声音,刚刚出声喝止同伴的人应该就是他。 只是他们口中的老头……不会是指迪伦吧? 因为疼痛而反应下降的埃德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这些大汉见状估计是以为搞错了什么,刚好有一群人鱼贯涌入,另一人见状连忙扯着他的公鸭嗓大喊:“嘿!大佬,这小子真的知道宝物在哪吗?你该不会是弄错人了吧?” 为首的那个人叼着根烟,手提着一把大弯刀,刚进门就听到一连两个冲自己而来的质问,立刻不耐烦地回答:“干!你他妈的再说一次!老子哪次说过假话了!” 对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近,昏黄的灯光将他的相貌照得一清二楚,尽管视线尚有些模糊,但埃德还是瞪大了眼——只因来人那张粗犷的面貌对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那是寇斯托酒馆的老板。 为什么……为什么寇斯托酒馆的老板会在这里? 咦?他不是跟这个任务没关系吗? 等下,他跟这群人是一伙的? 这些人该不会是之前在小巷包围他们的人? 问题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纷乱的思绪纠结成团,埃德脸上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张脸确实是酒馆老板的脸没错,可是在看见对方脑袋上两只狼耳朵和屁股后的狼尾巴,少年刚要重新运作的大脑再度停滞。 新来的数名壮汉全部挤进了仓库,让这个原就摆满杂物的空间更显狭窄……铁制的大门没有完全合拢,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显然是留了人手在外头把风。 酒馆老板走近一瞧,却发现埃德一脸活见鬼似的瞪着他,皱着眉头环顾周遭,冲旁人问:“怎么只有一个?另一个金发小鬼呢?不会溜了吧?” 异兽 第68章 发现端倪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埃德听了不由得庆幸凯尔没跟自己在一起,但是才刚庆幸完,又不免担心半夜闹失踪的师弟是否也遭遇不测。 尽管浑身又是疼痛又是疲惫,五感因失血过多而相当迟钝,埃德昏沉的大脑还是勉强听懂了老板的意思——老安格勒的店应该就是那间钓具店(他们下午唯一踏入的店也就只有那家),那个时候凯尔频频望向窗外,离开店以后也是一直心不在焉的,难道就是因为发现了老板在跟踪他们? 一个不费心力的思考就耗去了他大半的体力,眼皮变得异常沉重,埃德不得不眼睑微敛。 他已经没有力气仰头甚至是抬眼去看老板那张拥有异族特征的脸,目光自然而然向下一落,就看见那把眼熟的弯刀…… 原本稳稳挂在寇斯托酒馆墙上的弯刀,被老板提在手中,红铜色的刀刃看上去缠绕着浓郁的血气。 现在,若是跟他说酒馆老板与迪伦失踪一事毫无关系,他铁定不信。 “集合时间都过了十分钟,那些慢吞吞的家伙怎么还没到!”老板确认了下时间,不满地啧了一声,转头向自己带来的手下下令:“派个人去看一下,咱们待会儿还得去抓另一个小鬼,把那小鬼逼出原形,他身上那些东西在不论是在正经拍卖行还是黑市都可以卖到天价……”语 气里满是藏不住的贪婪。 昏沉的大脑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附在埃德的耳畔轻轻的,语气十分确信的说道:迪伦可能早已遭遇不测。 ……还不行晕过去,必须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也要想个办法脱身才行,不快点的话,凯尔也会有危险。 苏醒时就在仓库的几个人中,除了那名公鸭嗓的年轻人外,其他几人的衣装跟老板那一波人马的截然不同,看起来更为制式统一,还有些眼熟……可惜埃德的视线快要糊成一团团色块。 五感迟钝的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连背靠着纸箱都不会感到痛,视线开始出现了重影,埃德只得用力咬了下舌头,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舌尖轻微的疼痛,使劲刺激着快要罢工的大脑,视线稍微清晰了点。 会知道自己在调查迪伦的事情,那自然是酒馆老板说出来,但是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是想阻止自己继续调查?为了不让迪伦失踪的真相浮出水面? 可是,再用力回想一下刚才他们质问老板的那句话,听上去好像是为了迪伦的“宝物”一事……难不成这些人是认为他们手中有关于“宝物”的线索? “大佬,那个老头的宝物怎么办?”一个难听的公鸭嗓打断了他本就迟缓的思考。 ……好吧,看来他是不用再多费力气去慢慢询问,原来这些人找不到迪伦的“宝物”,以为正在调查这桩失踪案的他们会有关于宝物的线索…… 是了,在酒馆工作的少女确实有说她曾和老板提过这件事,她本人大抵是认为这不过是爷爷的玩笑话才说了出来,但老板本人显然不这么想。 被误会与早前遭到偷袭的愤怒一并上涌,仿佛有根刺堵在喉咙,埃德总觉得自己流失的力气好像也回来了,虽然觉得仓库内有些闷热不适,但整个人却是精神了不少。 老板明知道他们是前天一大早才风尘仆仆的抵达这里,连迪伦此人都不甚了解,哪可能这么快就得到线索,更遑论是知道“宝物”这个秘密,分明就是刻意为之的……嗯?故意的? “人都死了还尸沉大海,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老头子你当初干嘛直接杀死人,应该先逼问人东西藏哪的才对!”那个跟老板不是一伙的几个人吵吵嚷嚷。 听他们的话,似乎是酒馆老板杀了迪伦之后,这群人才去他的住所翻箱倒柜……这样想着,目光不着痕迹落回老板身上。 所有的关键似乎就出在老板身上。现在埃德也可以肯定,那张委托单的发布人绝不简单,对方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刻意在委托人姓名栏填上那样的名字,让他们直接找上了寇斯托酒馆,而那或许正是暗指酒馆老板与这件事之间有着极重要的关联……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如此,老板才会盯上他们俩。 这不,身材壮硕的男人伸手揪着埃德的头发将他粗鲁的提起,要不是因为对方没直接让他双脚悬空而是半跪在地上,加之伤势严重导致感官迟钝,身体快没知觉了,他现在估计会痛到飙泪。 讲道理,落到这种凄惨境况的自己才是那个该火冒三丈的人吧?他发什么火啊!什么礼貌教养都抛到一边去的埃德本能的想回呛,谁知张嘴就是一大口血吐出来,差点喷到老板的衣服上。 “大佬,南郊海域的根据地通讯突然中断——好像是遭到袭击了!”一个惊慌失错的声音刚好随着大门被撞开的声响一并传来。 “妈的!” ……看来除了外伤,内伤也很严重…… 脑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被气炸的老板大力甩出去的埃德狠狠地撞上仓库铁柱。 伴着一声“碰”的巨响,背部的剧痛跟烟花在身后炸开似的,好像有人拿把剑狠狠捅进伤处转了又转,脆弱的脊骨八成断成了数截,就像纤细的树枝不堪一折,他整个人疼得眼冒金星,天摇地动的错觉让他连坐都坐不稳。 过了一会儿,埃德突然感觉到有什么类似木屑灰尘的东西簌簌掉落在脸上,伴随一道冷风扑上滚烫的面颊,带来舒服的凉意,这才发觉自己的意识在方才一瞬间断了片。 他不晓得自己晕了多久……一分钟?或是几秒?只知道意识回笼后,便听得四周躁动不已,喧闹不断,其中以那个年轻人的公鸭嗓最为突出。 “哇————他们打哪冒出来的!”他不知为何突然鬼吼鬼叫了起来,难听粗哑的嗓音中明显透出满满的震惊与恐惧。 异兽 第69章 发现端倪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这种气息是……”接着响起的是另一个粗哑的嗓音,仔细一听,能听出这道沈稳的声线中还带着不难察觉的颤抖。 “龙、龙啊————”又有一人惊恐地大喊,无助的声音抖得像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一群大男人叫得活像是见到此生最恐惧的事物,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凌乱无章的数道脚步声,由响亮至微弱,由近至远。 什么都看不见,埃德昏昏沉沉地想着,这才意识到自己眼睛好像是合上的,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时,又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冷不防贴上自己的脖颈。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是吓得当场跳起来,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大烤炉中浑身热得难受,而这个像冰袋似的东西来得正好,就是触感有些粗糙,像是鳞片一样刮在颈部细嫩的皮肤上,带来些微的不适。 他喘着粗气,使劲地想睁开眼,也只能睁开一条细缝,视野像罩上一层厚厚的黑色面纱,看什么都是昏暗不清,却不妨碍他看清楚……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金色瞳眸,狭长的瞳孔细到极致。 凯、尔……? 思考停滞的脑海反射性地跳出这个名字,意识迷糊的少年双唇蠕动着,无声地呼唤师弟的名字。 脑袋接连受创,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的他看不见天花板破了个大洞,微弱的点点月光洒落在幽暗空间中,因为破坏而遍地狼藉的仓库,以及吓得跌坐在原地的老板。 同样的,也看不见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个非人般的熟悉身姿。 仅剩少许的柔和月光自天空板上的大洞落下,银白的柔光与渐渐散去的烟尘交错成朦胧的纱网,酒馆老板却清楚看见了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两个身影。 能将天花板撞出如此大的洞,必定是从极高的距离或是用足了劲俯冲下来。 但问题是,这附近既没有更高的房屋也没有足够高的树木,他们是打哪个高处跳下来的?而且,一般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能平安无事吗? 个子高挑的那位懒洋洋的倚着自己的武器,目送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急着追上去,过了几刻钟,才悠悠地瞥了身侧正在测量伤者脉搏的同伴一眼。 丢下句“我去解决外面,这个就先交给你啦”,漂亮的夕阳色眼眸看向呆坐在地的老板——似笑非笑的神情直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旋即“咻”地一声,在原地凭空消失,只留下因移动而扬起的烟尘。 被留下的那个人来不及说些什么,偏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侧,他默默地收回了手。 背后宛若恶魔般的巨大双翼收拢再收拢,最后消失,只剩下光裸结实的上半身,遍布面颊与半个身子的金黄鳞片也跟着渐渐退了去,露出金发少年人类的面目。 他站直身子,转身看向吓到脸色发白的酒馆老板,原本非人的细长瞳孔也呈现圆润的乌黑,浓郁的深金眸色却没有变回原先的色泽,而是深邃如巧克力般的暖棕色。 要不是那头醒目的金棕发色以及令人印象深刻的俊俏脸蛋,他差点以为站在自己面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人。 可少年的气质确实变得不同,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冷峻。冰冷的视线,如同面具般空洞的神情,居高临下的角度,酒馆老板忽然生出一个错觉…… 死去的无名亡者,正用骇人刺骨的目光俯视着自己,那个不带感情的眼神就是宣告落幕的钟声。 风从头顶上以及身后敞开的大门争先恐后地灌了进来。舒爽的海风理所当然地夹带着海洋清爽的气息,老板甚至隐约嗅到了一丝丝不属于大海的香气——那是来自林叶的芬芳,冲散一室宛如停尸间般冰冷寂静的氛围。 少年眨了眨眼,好似对老板失了兴趣,抬眸望向更远的彼方,大门外的另一端,辽阔的大海;他的神色流露几分怔忪茫然,而不知为何,缠绕在其周围那股冷若冰霜的瘆人气息,仿佛也被这阵风冲淡了大半。 呆坐在地上的男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颤,人也终于从惊惧中回神。 他太轻敌,只凭那样少年身上那股微弱稚嫩的气息,就轻易认定对方不过是羽翼未丰的幼崽,既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却没想到当这个种族展露出他们原本的姿态后,隐藏在气息中的那股威压也会跟着蹭蹭上涨。 酒馆老板和那些逃跑的同伴们出身于七大族中的兽族,亦称兽人,顾名思义就是能在人身与野兽自由转变姿态的种族。 现代的兽族趋吉避凶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危机感,是七大族中最为敏锐且出色的,远古的祖先就是凭借着这种本能,透过物竞天择的淘汰机制,将优异的血脉流传了上千年之久。 在人族出现之前,七大族还不是七大族时,远古的兽族就是所有种族中最弱小的,是以他们对气息的感知度天生比人族甚至是其他种族更为敏感,尤其是比自己更强的上位者的气息,这些气息拥有与生俱来的威压,能威胁压迫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存在。 那感觉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闪烁着寒芒的锐利剑刃直指自己,随时会坠落,而自己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无法避开。 此刻,老板从少年身上感觉到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不对……只是区区一头刚觉醒血脉不久的幼龙,威压是绝对不会有如此威力,一定、一定还有哪里不对劲…… 心中一瞬间闪过这个疑虑,可老板却无暇细想,因为很快地,这个疑问就被紧接而来的另一个念头狠狠碾过,碎得连渣都不剩。 一片混乱的大脑中,单剩下两个字最为清晰。 快逃! 少年尚未收回视线,老板突然“哇”的一声,连手边的刀也忘了捡,转身就想拔腿而逃……无奈双脚不听使唤,站也站不起来,他只得双手并用的向着敞开的大门爬去。 这个废弃的仓库位于寇斯托城的沿海郊外,整条沿海大街的最南端,隔着一条窄小的石子路和一小片稀疏的树林,能直接看到美丽的沙滩、静谧的夜色与宁静的大海,凝神倾听,能听到海风轻抚着水面,轻拂过树梢的声响。 可他听不到门外悠扬的海潮声,只听得到自己愈发急促的粗重喘息,擂鼓般愈来愈激烈的心跳,还有血液疾驰奔流冲撞着血管壁的声响盖过了一切。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仿佛有数十人齐声在耳边疯狂大吼,不停催促着他。 只不过刚爬了几下——或者根本还没前进,唯一的逃生出路就被一双穿着棕靴的脚给挡住,连门外的景色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仰头一看,便看见金发的少年一改方才的面无表情,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巨大的反差令男人顿时通体生寒,不住发抖。 凑近一点老板才发现,少年的笑容只是流于表面而已,皮笑肉不笑的,眼睛连弯都没有弯,就像商业上客套礼貌的微笑,虚假而做作。 如此热情开朗的笑意完全没有到达眼底,以至于那双本该带来暖意的深棕色鹰眸中依旧没有半分温度,了无生气的宛若一池死寂的湖水。 异兽 第70章 空穴来风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距离拉近后,违和感也变得更强烈。早上的少年虽然也是默寡言,表情却是会有细微的变化,也没有眼前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息……他真的只是一般龙族与人族的混血儿吗? “……你、你你你是、是是是谁——”老板颤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只修长的手指冷不防压在他的唇上,强迫他闭嘴。 笑咪咪的少年蹲下身子,凑得更近了,近到老板好像能在那双眸子中看到自己面色惨白的倒影,不是因为对方笑得太邪魅或是瘆人,而是因为一股诡谲的冷意笼罩在他的身上,体温的流失让他脸上毫无血色。 “搞错了喔,现在是我在问大叔问题,没有让大叔发问呢!” 少年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忽而一转,看向老板背后,神情一瞬间莫名地微微扭曲,好似很不耐烦,还带了点难以形容的微妙。 表情的变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快到老板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头眼花,少年又恢复方才那副灿烂至极的笑容,才继续说道:“时间不够啊……好吧,为了尽速解决,请大叔尽快回答我们的问题,诚实发言。” 末了还好心地补上一句:“顺带一提,没有权力行使缄默权喔。” 不同于冷冰冰的气息以及过于张扬的笑容,这回他说话的口吻却是多了几分温和,眉眼稍微弯了弯,敛去眸底的寒冰,好像又变了个人似的,和颜悦色,平易近人。 ……就是说的话超级霸道,一点人权都没有。 少年没有追问老迪伦失踪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的详细经过。他想问的很简单,就是老板他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找到迪伦的宝物。 “难道老板你们知道迪伦的宝物是什么东西?”少年歪歪脑袋,笑容满面——如果不看人的话,会觉得他的语气单纯,天真而充满稚气。 即便面上带笑,温和口吻中带了点童趣,萦绕在少年周身那种死寂的冰冷气息依旧不曾消失,温度反而随着这个问题再度骤降几分,这令维持着趴姿的男人不由得瑟缩着脖子,点头如捣蒜泥。 酒馆老板原本的职业,其实并不是寇斯托酒馆的老板,他原本是一个小海贼团的船长,其所率领的“利贾海贼团”规模之小,人数仅有十到二十人左右,并不具有什么响亮的名气,几乎是没没无闻,却也在这片海寇猖獗的海域中顽强的生存了数年。 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为止。 那阵子其实经常听到某某海贼团突然消声匿迹的传闻,男人和他的手下们却总认为传闻到底只是流言蜚语,空穴来风,并不当一回事。 毕竟当时除了少数规模较大的海贼团会霸占海上某几个小岛占地为王外,其他包含利贾海贼团在内的大部分海贼团,通常会选择在沿海寻个驻扎点。 虽然在沿海立根据地,特别容易被寇斯托城的官兵、冒险者或是佣兵团发现而遭到围剿,却也有莫大的好处,就是逃跑也很容易,有的是躲藏的地方。 那一天,他们海贼团一如既往地出海趁火打劫——趁着几个海贼团联合攻击大型商船时跟在后头,偶尔好运时能捡到一些漂流到海上的值钱品,又或者是拦截那些落单的渔船和小型的商船——这种小商船通常雇用的护卫不多。 男人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已经一连数天打劫了数艘渔船——那几日唯一的收获还是捡到了一个漂流在海上的宝箱,而那天恰好碰上的商船,虽是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竿上却扬着一个小有名气的商队旗帜,好像叫做四海来着……船上作护卫打扮的却不过四五人左右,与他们迄今为止打劫过的商团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原以为碰上一条还算大尾的肥鱼,正暗自兴奋得摩拳擦掌,可奇怪的是,当他们打算攻击那艘船时,自己的船身却遭到了来自水下的不明攻击,破了个大洞。 当下船上是一片兵荒马乱,所有船员都火烧火燎地将贵重的宝物放上逃生小船,身为船长的男人在试图冷静指挥之余,不知受到什么蛊惑,匆匆往那艘被他们当作猎物的小船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他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商船的船身前,一名身披着夜色连兜大袍的人,手执一柄宝剑,四平八稳地站在海面上。 蔚蓝的海水仿佛有了自我意识,数道化作柔软藤蔓的水柱环绕在他的身边,水波流转间,在太阳下透着点点水蓝荧光。 如同特技般的画面,既奇妙,又带了点难以言喻的美丽。 活到那把岁数从未见过如此奇观,男人一时看得瞠目结舌,瞪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那名罩着兜帽的神秘人忽然举起手,手中长剑直指高空,剑刃反射出来的炽热白光在险些闪瞎男人的眼睛时,那道白光中好似闪过一抹莹蓝光泽。 下一刻,在一众船员来不及反应前,两船之间猛不防掀起一道高耸的水墙,滔天巨浪朝着海贼团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晴空烈日,也将利贾海贼团一并拆食落腹,旋即沉入永不见光的海底深处。 海贼团船毁人亡,几乎是全军覆没,唯有船长所在的那艘小船虽幸运逃过死劫,却没能躲过海浪剧烈的余波,经不住强大冲击的小小木船最后四分五裂,连船上的宝箱也丢失了…… 在老板慢吞吞的回忆往事,金发少年一直沉默的聆听着,嘴角夸张的弧度未曾下降分毫,只有在听到老板描述那幅神奇的景象时,神色微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听到此处,仿佛化身成石像的少年才终于回了神,出声制止男人即将发表的“关于他如何成为一介酒馆老板”的血泪史,敏锐地抓住了老板话中某个一再出现的关键词。 “你们认为迪伦老先生的宝物,就是三年前丢失的那个宝箱?” 少年站直身,居高临下的向趴伏在地的男人提出疑问,语气依旧是温和可亲的,也没有更靠近老板增加那股压迫感,然而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灿笑以及此刻异常高大的身姿,却显露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老板闻言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过去每天都要把玩一番那个宝箱的他当然很确定,安格勒家的女孩儿跟他提起那个宝物时,可是每个细节都形容的再清楚不过。 可以想见老迪伦曾经是如何绘声绘影得向他唯一的好友描述自己的宝物,以及捡到它的过程——只可惜都被老安格勒当成酒后玩笑,甚至还当作有趣的谈资说给了宝贝孙女听。 少年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忽而一个微弱的呻吟在寂静的氛围中响起,他霎时闻声色变,长脚一跨,从老板身边急步而过。 趴在地上的男人反射性地低下头颅后,又忍不住偏头向后望去。 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奔到昏迷不醒的同伴身边,不禁喜出望外,劫后余生的赶紧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双腿也不软了,趁着对方无暇顾及自己,赶紧抓起弯刀夺门而出。 听到身后的动静,做完应急处置的少年也没立即回头,而是轻松抱起正在发高烧的同伴后才回身查看,见一地狼籍的仓库内除他们外再无别人,他眉梢轻蹙,却也不急着去追人。 “啊啊…….让他跑了啊……”语气听上去还有些失落,可少年的整体反应却异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异兽 第71章 空穴来风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又是一阵温柔的海风拂过林叶,越过敞开的大门,夹带着清新香甜的芬芳,像个调皮的幼童在少年身边打转,后者深吸了一口气,眉心一松,如死寂湖水的眸子中微光浮动,一身冰冷的气息再度散去了大半。 若怀中的人是清醒的,想必能看到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轻松自在,仔细一看,嘴角甚至还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温柔弧度。 他偏头盯着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半晌,兀自地点点头,开口道:“反正是老师在找的东西,那就交给他去处理吧! 这么说也是……我们已经耗掉他太多时间了,这可不好……” 少年眨了眨那双多了点温度的深棕鹰眸,近乎是喃喃自语的这么说着,语气像是在演奏一首仅有一人登台的交响乐,一会儿高昂强烈,一会儿平缓温和,精彩万分的画面犹如人格分裂一般,诡异惊悚。 月儿已落入平静的大海之下,临走之际不忘拉扯着沾染着点点星尘的深蓝布幕,无边无际的天幕缓缓移动着,直至浅蓝、白茫茫的那端在遥远的山头露出了一角。 在沉重的无梦之海中反复沈沦了不知多久,于深不见光的黑暗中悠悠转醒时恰好是黎明时分,晨光熹微,第一道曙光穿过窗子、帘幕,将不开灯的房间照得无比明亮,仿佛被人轻轻罩上一层软绵绵、白蒙蒙的薄纱。 初醒时看什么都像是浆糊似的一团团色块,使劲地眨了眨眼,视野才终于从模糊慢慢转至清晰,获得充分休息的大脑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时,目光不经意一偏,就看见床尾旁边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过度笔直端正的坐姿不知坐了多久,加之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看上去极其僵硬,以至于埃德醒来后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就是:“谁在我床尾放了一尊真人像?” 紧随其后的第二个想法则是:“我还在做梦?” 只除了这次他的鼻梁没断,倒是后背遭了殃,脑袋也开了不只一朵花——整个头部被包得严严实实不说,上身隐隐作痛……背后的伤口是不怎么痛,但是几乎缠满上半身的绷带缠得太紧,勒得他有些不适。 另外,久未进水的喉咙干涩得像是炎阳下的沙漠,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立刻开口的原因;奇怪的是凯尔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同他对视,过了数秒后,忽而露出大梦初醒似的茫然神情……原来他刚刚端着那副严肃无比的表情根本是在走神,这会儿眨了几下眼,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师兄醒了?” 见床上的人神情扭曲——其实只是因为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不痛——盯着自己不发一语,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幽怨之气,于是少年慢了几拍,才意识到自己应当释出关心,于是连忙开口……只是一出口的话实在让人听了很无语。 这问的是什么鬼话?!我眼睛都睁开了难不成是睁着眼在睡觉吗? 不知道该为自家师弟如此生硬的关怀感到开心还是难过,又或者是欣慰他终于有点人样了?反正埃德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想伸手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没有半分力气,软趴趴的举不起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不出所料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一样沙哑,喉咙干涸的像是在沙漠许久不曾喝水的旅人。 这个问题很快便得到答案:“也没有多久,大概六七天左右。” 请问您对于“睡几天算久”的定义是以几天来算的? 听到师弟的回答,埃德险些再度晕倒……难怪喉咙会干得不象话,合着他是将近一周没喝水了?! 静默片刻,觉得力气慢慢回复了一些后,他试着撑起身子坐起来,然而背部的肌肉却不肯配合,撑不过几秒原本不疼的背也开始发出无声抗议,而某个没有说话艺术的人又只是坐在一边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 也可能是没眼力看不出来他需要帮忙,最后埃德只能放弃移动快要生根发芽的身体,干脆侧身歪在床上整理思绪,回忆一下自己在“睡着”前经历的事…… 然后,稍微好转一些的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 除了自己昏迷多久已得到答案之外,其他想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考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能采用最简单直白的问句形式—— “到底发生什么事?” 金发少年才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师兄冷不防抛出的这个问题给弄得一时说不出话……他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被人偷袭抓住,带到像是仓库的地方,被一群特征不一的兽族人包围。 有着兽族特征的酒馆老板跟这群人是一伙的,他们想要找到被迪伦藏起来的宝物,认为他和凯尔手中有线索…… 关于这些,他的脑中仍残留着几乎是清晰而连贯的印象,甚至连老板抓着他质问宝物被藏在哪里这一令人回想起来都十分火大的画面也记得一清二楚。 直到被人大力摔出去撞上墙壁还是柱子什么,突如其来的剧烈撞击加重伤势,让他本就开始涣散的意识直接溃不成军,不只五感迟钝,看什么都是不成像的色块,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全是破碎的片段,犹如转瞬即逝的流星,捧不起的流水,难以抓住的细沙。 在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中,忽有一幕急煞、定格,像是从晃荡的水底慢慢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双深金色的虹膜,盛着一对细长如线的瞳孔。 与此同时,耳边仿佛回响着各式各样的杂音,响彻云霄的撞击声像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混杂着人的惊恐叫喊…… 与方才回答的速度相比,这回凯尔直接陷入了沉默。 瞧他脸上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大概是在想着要从哪边开始讲起,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所有疑问的集大成。 估计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毕竟当埃德半夜起来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说不定是要跟他坦白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去鬼混,也或许……是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埃德是如何获救的。 在凯尔专心思考时,埃德也不急着得到答案,而是趁机默默地打量着这个来历成谜的师弟。 可能是因为被一个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同性狠狠打击了自尊,不服输的好胜心在作祟的缘故,他从没想过要理解凯尔。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突然来了兴致想试着去了解,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没错,就是被对方莫名扼住脖子,差点窒息而亡的那次。 奇怪的是醒来后他再没有兴起过类似的念头,不知是对那种窒息感心有余悸还是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总之他自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想必凯尔也是如此,因为埃德也不曾听过对方主动询问关于自己的事。 龙……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他确实听到了当时有人这么大喊,再联合酒馆老板说过的话,以及自己三次目睹了凯尔双目的转变,大抵能推敲出一些蛛丝马迹。 异兽 第72章 空穴来风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过,既然他没有说的打算,自己还是先别问了吧……异族的混血儿,放在如今这个时代,依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 “那个时候,我在跟踪我们的那些人身上留下一种术式,类似定位的魔法,想着之后调查遇到瓶颈的话,或许能循着这条线找到更多相关的情报。” 埃德暗自这么盘算着以后的事,那边凯尔也想好该如何解释情况,开口自顾自地说起话。 “大概在我们离开后没多久,那个术式开始移动,慢慢向着城外而去,那时候……嗯……前辈正在和店主说话,不好擅自离开。” 于是就想着大晚上自己独自行动吗?埃德在心里主动替师弟补上他未说出口的话(吐槽)。 金发少年并没有直视师兄的眼,而是偏头看向窗外,说话时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自若,连说到一半古怪的停顿了一秒也不见他面色有任何变化。 听到此处,埃德也算是明白当时凯尔为什么会对那座人体小山东戳戳西戳戳……原来那个幼稚的奇怪动作是在施术吗?! 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一种熟悉的不快又在心口泛滥成灾;不过,鉴于他本来就没有法术天赋,这种淡淡的不甘很快就被他弃之在脑后。 那厢凯尔却忽然眉梢轻蹙,似是有些不解的说:“不过午夜过后,它又开始移动,而且奇怪的是,这回速度快得有些不自然,就循着术式残留的气息追过去。” 最后却莫名其妙在城南郊外的沿海森林跟丢了。 不仅术式忽然凭空消失,就连残留的痕迹也完全感应不到。 凯尔只找到了一个藏得很隐蔽的小屋,里头一片狼籍,使用到一半的东西散落一地,这幅乱七八糟的景象很像是打斗后留下的痕迹,可门户大开的样子更像是里头的人丢下手中的事匆匆冲出门。 除此之外,他在森林绕了半天,找不到诸如脚印、血迹或是衣服的踪影,更遑论其他线索——那一大群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还是中间发现自己留在埃德身上的追踪术式显示人就在这附近,心生疑惑,才会—— “停、停停停!”躺在床上的少年闻言瞠大眼,连忙举手打断对方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不等对方答话,他瞪着面露几分无辜之色的师弟,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太过震惊了,以至于忽视了身上的酸痛。 不停地到处拍打自己的身体,一会儿那边拍拍,一会儿这边拉开衣服瞧瞧,脸色难看的像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换了一套,而且还被人吃了豆腐……呸呸呸!只差没写说“你个大变态”这类犹如黄花大闺女被人糟蹋后的指控。 被迫中断解释的凯尔起先有些茫然地看着师兄这一连串令人费解的行径,脸色就跟调色盘一样忽青忽白,半晌才好似看懂了对方做出这些行为的用意,好心的提醒:“术式是施在衣服上。” 另一边的动静蓦地停止,这下埃德的脸色直接变得比锅底还要黑;随后,一颗软绵绵的枕头正正砸在凯尔的脸上,不疼,但是少年也没有避开,以他的反应神经来看八成是故意不躲的。 是以见自己的“攻击”正中红心,埃德的怒气丝毫不减,反而蹭蹭上涨。 凯尔拿下枕头后,浅褐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师兄怒目圆睁,气鼓鼓的包子脸,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丝笑容,神情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愉快。 “师兄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反应如此奇特,果然有趣。 “你这是从哪得出来这个结论啊?奇怪的家伙!” 本来还稍微对这家伙有一点点的改观……只有一点点,现在大概又退回原点……大概? 尽管背后挨了一击、脑袋开了花,但埃德睡了一周,复原速度快得吓人,连治疗的医生也不由得啧啧称奇,直呼这简直是神迹。大概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救治及时,伤药用得也不手软……总之他醒来的那天下午就能下地到处走,隔天午后他们就准备启程离开寇斯托城。 顺带一说,说是要回爱普莉城调查失踪案委托单的维克回来了,就在埃德昏迷的翌日下午。 明明他们当初花了数日才抵达这座沿海之城,维克决定回城也不过是抵达当天的事,这个返回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听他的说法,好像是在半路上接到凯尔传来的讯息,听闻爱徒受伤,一时心中焦急难耐,于是动用了据说价格几乎是天价的传送水晶,据说还是埃德那个贵族老爸送的“拜师礼”。 那马车怎么办?埃德听了这么表示,得到师弟一个耸肩作为回答。 一连两个据说……虽然凯尔是这么说,但是他后来仔细端详了老半天,也没能从来探病的老师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的担忧成分,怀疑师弟在胡诌。 头顶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埃德坐在租来的马车尾上,看着正在同那位车行主人交谈的老师,脸上仍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凯尔就站在他旁边靠着马车,看他那副恍惚的表情,似乎又是在走神。 那位看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岁的车行主人估计很惊讶他们才刚来没几天就要回去——特别是维克,来回都是经由这个车行租赁马车,而且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过惊讶归惊讶,很擅长做生意的车行主人一见到他们师徒三人,还是立马便同最年长的那个开始寒暄,顺便八卦了一番城中大事。 “对了!告诉你一件坏消息,你们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去寇斯托酒馆吗?听说前几天那间酒馆被卫兵查封,好像是接到匿名报案,说是派瑞那家伙……喔,就是酒馆的老板,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今早被抓起来。” 经车行主人这么一说,埃德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并没有问凯尔关于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即酒馆老板他们那群人的后续发展。 “老师回来了。” 还记得当时“打闹”完,金发少年一脸漫不经心,以一种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冷不防地说,令埃德惊得撑着床的手一时打滑,险些一脑袋磕上床头,加重刚转好的伤势。 多亏了凯尔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话,再加上几秒后维克就推门进来,害埃德的一门心思都放在老师为何这么快回来,而忘记询问后来的事情发展。 但车行的主人没有在意维克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表情看起来有些洋洋得意,看起来纯粹只是想找个听众分享他对于这件事的想法。 “俺闺女特里娜就在那间酒馆工作,阿卡修斯、喔,就是俺小弟,他也是那里的常客,所以俺得到的消息准没错!” 维克默默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埃德一开始听了还觉得神奇,原来钓具店的老店主、在酒馆工作的少女和渔货店的大叔,这三个人竟然还是这位车行主人的父亲、女儿和弟弟? 异兽 第73章 空穴来风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该说是缘分还是巧合呢?反正对于老板那一句“是不是很巧?”,他突然非常想回答一声:“是!” 没想到接着听下去,居然会听到一个更令他惊讶的消息……酒馆老板发疯了? 这位老板说得绘声绘影,还一边手舞足蹈,很有当说书人的天份,“说也奇怪,检测的结果显示这个血液的主人竟然还是俺老爹失踪的好朋友,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棕发少年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男人的精神状态可是再正常不过,就是那种像刺猬般的态度不大自然,仿佛在试图掩饰什么。 当他听到城里的卫兵在老板的住处找到一只沾着血迹的宝箱时,便立刻联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个宝箱很可能就是迪伦的“宝物”,三年前酒馆老板丢失的宝箱。 事情的真相或许是这样:他早就在哪个地方(极可能是迪伦的住所)得到了宝物,但是出于某种缘由——例如独占宝物之类的心态,他不打算和“同伴”分享这件事,所以便撒了谎,让其他兽人以为自己和凯尔在调查迪伦的失踪案,手中很可能也有关于宝物的线索。 至于为什么那些人会信了他这种漏洞百出的话……有听说过兽族大部分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能只是他们没有想太多。 想是这么想,可说到底,以上这些推论,都不过是埃德的猜测罢了。 那天自己昏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凯尔追踪的那群大汉为什么凭空消失? 酒馆老板为何发疯? 真相已随着这些人的锒铛入狱或是人间蒸发而石沈大海,连点线索都没留……就算是老练的侦探,也是需要靠线索来推理破案,总不能凭空捏造吧? 坐在马车上,埃德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和白胖胖的云朵,灰黑色的大鸟挥舞着翅膀落在斑驳的红棕色屋顶上稍作歇息,微风拂过挂在窗台的植物;他看着这样祥和的景色,跟一旁的师弟一样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唉……这次的委托真是奇怪,我们这样算是任务失败还是成功呢?半晌,他叹了口气如此抱怨着。 “就不奢求成功会不会有奖励,如果失败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处罚呢……”这番自言自语没有特别压低音量,倒不是因为在期待身旁的人能回答自己的问题,纯粹只是想说出来罢了。 不然想太多的话,他伤口还没好全的脑袋又要开始痛了。 谁曾想旁边那个明显就在走神的人居然真的开口回答了:“老师说万叔那边传了讯息来,好像我们接下的那个委托原本是首领要处理的,结果匆促之下拿错了。” 给……给、错、了?!听到如此意外的答案,埃德手肘一滑,上半身一倾,整个人差点从马车上滚下来。 “至于任务失败会有严重的后果,那只是狄恩前辈自己任务失利把自己搞成重伤难行,根本就没有『任务失败会有惩罚』这种事。” 对于师兄这副糗态,凯尔看也没看一眼,而是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天空翱翔的飞鸟,嘴上不忘继续道:“不过老师说,师兄你都因为职伤躺了一个礼拜,那就当成是惩罚,接下来半个月要继续休养,不能碰任何修行。” 虽然不用受到惩罚是件好事,但是……果然狄恩前辈的话不能全信,对于前辈们的经验之谈向来是全盘接受的埃德无语地想,紧接着便听到凯尔的那番话。 不能接触任何修行,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修练剑术。 这对爱剑成痴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打雷劈,于是他面上霎时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也变成了灰白色,一时半刻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 车行主人赋闲在家的女儿正好要去中央广场的工作布告栏寻找一份新工作,有过几面之缘的碧眼少女先和父亲打过招呼,在看到他们时反射性停下脚步,那张上了淡妆的秀丽容颜露出惊讶之色,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准备离开的打算。 “关于寇斯托酒馆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埃德指的是因为酒馆被查封,少女没了工作一事。 尽管严格来说,少女的失业并非自己造成的,但是埃德一番思虑后还是觉得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自己似乎脱不了干系,因此有必要表达一下歉意。为表诚意,他还下了马车九十度鞠躬——这个动作让他的背隐隐生疼——顺带捅了身旁严重缺乏社交礼节的师弟几下,要他也说点什么。 好在人家姑娘性格豪迈归豪迈,倒也有几分善解人意,赶在凯尔开口说出什么没眼力的话之前摆摆手,要他们不用在意,顺便为他们不打算在城里多停留几天而感到惋惜。 毕竟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寇斯托城三年一度的海神祭,到时能看到美丽的烟火盛景和琳琅满目的市集,场面可热闹; 因为如此,第一次在酒馆看到他们三人时,她原以为他们是来参加海神祭,所以那时还想着怎么会有人提早一个月来而感到好奇。 简单交谈了几句后,少女见两个大人的谈话也即将进入尾声后便止住了话题,可她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目光先是在向这边而来的维克身上打转,再看了眼师兄弟二人,脸上敛去笑容,转而露出一丝困惑,不解地问:“请问……那位先生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同行呢?” 对于少女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埃德有些摸不着头绪,下意识地反问:“谁?” “就是那位个子高挑,留着黑色头发的先生啊!” 两名少年面面相觑了一番,凯尔耸耸肩表示自己要去补眠,先一步跳上马车,留下埃德一个人苦思冥想,才终于反应过来少女说的是谁:“你是在说前辈吗?他是寇斯托城的居民,当然不会要跟我们一起回爱普莉城。” “……不对啊!那位先生不是本地人,他是两周前的某一天突然出现的。上周初我每天都会看到他独自来酒馆小酌,因为是个生面孔,我还问过他是不是外地人。” 少女脸上的茫然加深了几分,似是被他的这个回答弄得更加一头雾水,“他跟我说他是从东方来的,正在等同伴来会合……后来见他和你们一起行动,又听说你们是冒险者,我还当他等的同伴就是你们。” 伴着车轮在石头铺成的道路喀哒喀哒的声响,埃德双手合十抵着唇,神情万分严肃的盯着车厢的木板,仿佛在试图用专注灼热的目光把木板烧出一个洞。 一如先前来时的那样,维克坐在前头驾车的车夫身侧,戴着斗笠看不清脸的年轻车夫就是载他们到寇斯托城的原先那位,是个阅历颇丰但话超级多的人。 照旧坐在埃德对面的凯尔这时打了个哈欠,氤氲着水汽的双目半瞇,看起来昏昏欲睡,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忙着看顾昏迷不醒的埃德而没睡好——对此埃德是保持一半愧疚一半怀疑的态度。 不过这些都不是埃德现在烦恼的事。 “凯尔,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你有见过前辈吗?”他轻轻踹了师弟一脚,没用多大的力——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金发的少年瞇眼看了过来,脸上是因困倦而有些茫然的神情,他停顿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摇头。 异兽 第73章 空穴来风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见他这副神思恍惚的反应,埃德不禁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数分钟前和少女的那场谈话,让埃德猛然察觉到一件被他忽略到现在的事:自那天下午分别后,那位自称“前辈”的黑发青年便再也没有出现。 他们不知道前辈的名字,更不晓得他究竟是什么人,即便尽力描述了对方的长相,也没能从老师那里问出冒险团以前是否有这个人,主要是因为苍玄门的冒险团曾经解散过一次,而在解散前冒险团的人数相当可观,当时还是见习生的维克因为经常跟他的老师待在外地进行冒险者的课程学习,所以并不是每位老成员他都认识。 这桩失踪案明面上已得出了解答:老迪伦已死,凶手是寇斯托酒馆的老板。 可实际上,这起事件仍是谜团重重。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他们仍旧不知道这个任务的委托人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写下那张委托单? ——最重要的是,那种名字乱写,委托人身份难以查清的委托单为什么可以通过冒险者公会的审核? 委托单已经被老师收走,他们也踏上了回程的路……等回到爱普莉城,那份委托单会被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副首领收回,盖上完成印章,透过苍玄门的首领之手迅速转交回冒险者公会。 事情的真相同样会石沉大海吧……埃德放松身子向后一靠,掀开车尾的帘幕看着越来越小的寇斯托城。 因为就算真的调查出来,大人们恐怕也不会告诉他们一切的始末。定定地注视着那座沿海之城,不知为何,少年的心中忽然浮现出这种预感。 收回目光,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凯尔张嘴打了个大哈欠,一点也不文雅的举动简直是白白糟蹋了那张脸。 蓦然想起自称“前辈”的神秘青年,与成长于上流世家的他、凯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见惯了戴着形形色色面具的埃德对于青年可以那么自然地与人交谈,不露出一丝破绽感到非常佩服;就算不提他,冒险团内也有的是这样善于交际的前辈在,例如狄恩,一个自来熟程度完全不亚于那位青年的大叔。 “你啊……就算只是装的也好,以后少用那副样子跟别人往来,多笑笑,说话前记得先过一下脑子。” 脑中接连闪过几个擅于与人交际获得情报的长辈,等埃德回神注意到时,这番听起来很像在表示关心的话语,已经擅自从他嘴里溜了出来,收都收不回来。 而如此语重心长的叮嘱,立刻换来对方一个精神奕奕的疑惑眼光和质疑:“为什么?” 正觉得羞耻想找缝钻的埃德顿时眼角一抽,很想自打嘴巴,有些气闷,“比较吃得开吧?至少对我们这一行来说。” 或许是马车行进间轻微的晃动所致,他觉得自己的头真的开始不舒服——当然更可能是因为凯尔顶回来的话让他脑血管快要炸裂的缘故。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比你一上来就劈哩啪啦丢出一堆问题就好吧。”他可是全程都在试图维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还要努力不要因为师弟一句的话弄得破功。 “是这样吗……”完全没有在反省的人,目光中仍充满了疑惑。 “就是这样!” 耳边传来对方低声呢喃着“这样啊……”,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嗓音几不可闻,还有前头车夫大谈旅游见闻的声音,清朗好听的声线有些熟稔,中间时不时夹杂着老师低沉的应和声。 伴着规律的嗒嗒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喀哒喀哒,交织成舒缓的安眠曲,哄着他因疼痛而焦躁的神经。 随着意识渐渐的下沉,那些声音也跟着慢慢远去…… 一个不期然的剧烈晃动,像是一脚踩空正要摔入山谷时却被人突然拉住的感觉,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是马儿老长的嘶鸣划破安静的氛围,睡得不甚安稳的他当场吓醒,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不意外的一头撞上狭窄的车厢顶。 “嘶————” “还好吧?”坐在他对面的葛瑞丝被他方才那个反应过度的举动吓愣了几秒,才猛然回过神,连忙出声关切。 “没事……”摀着撞疼的脑袋,他疼得眼角泛泪,话都说不出来,短短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 疼痛稍缓之后,他只剩下一个感觉:不爽,非常的不爽。 任人原本睡得好好的却忽然被这种粗暴手段叫醒,心头都会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相比之下,这点疼痛根本微不足道。 “怎么突然停车?里欧?”他继续揉着很可能会肿起一个大包的头顶,扬声朝外头坐在马车副驾的同伴询问。 前方的帘幕忽地晃动了一下,旋即探进一个黑色脑袋,沉稳的嗓音回答:“差点撞到走在街道边的路人。” 随之而来的是车夫惊慌下车的声响,不出几秒便能隐隐听到交谈的声音;里欧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又探头进来简单解释了一下,好像是车夫刚才不知恍神还是其他原因,没有看到有人走在行人道外,结果险些撞上去。 里欧解释完很快便退出去,埃尔维斯想了想,跟对面的女子说一声“我看一下”便掀开帘幕探出半个身子——这个举动倒不是出于好奇……纯粹是突然想看看外头的情况。 身形微胖的车夫站在马车旁拿着帕子不停地猛擦汗,显然很紧张;站在对面的年轻人穿着和他的同伴同款的军绿色服装,长相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一晃眼就找不着的大众脸,不甚出彩。 年岁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他一边同车夫说话一边时不时摆摆手,一头看起来很柔软的浅褐色发丝随风飞扬,橄榄色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无奈,看那表情和唇语,似乎是在说他自己也有不对? 不过,这些不是埃尔维斯关注的重点。 迅速扫视周边的景色一圈,看清熟悉的街道风景,他先是愣怔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身旁的同伴:“我们还没出城?” 他做了一场久违的,称不上是愉快的少年时期的梦,梦里的时间如此漫长,又快得相当矛盾,模糊了他对时间的感觉,醒来却发现他们还在爱普莉城让他很是惊讶。 里欧看了他一眼,向来话不多的男人很愿意为了同伴的疑惑给出解释:“葛瑞希刚才突然说要去采买防寒药物。你睡得太熟没叫醒你。现在才正要出城。” 短短的三句话,简洁有力,这种说话风格经常让他怀疑这个人才是自己的同门师兄——这种说话只挑重点却让人很难抓住的言语表达,简直跟他老师如出一彻。 青年语焉不详的嘟嚷几句,似是抱怨又似是无意义的呻吟,葛瑞丝和里欧隔空对视了一眼,这对心思同样细腻敏锐的青梅竹马都察觉到这个最年幼的队友睡了一觉心情反而更加恶劣。 能让埃尔维斯感到不愉快的事不多也不少,有时是接受委托时遇到的奥客,有时则是他家里的事情;但是在更多的情况下,他心情不佳的原因只会跟一个人有关:他的师弟。 回到车上的车夫似乎在外间说了什么,里欧迅速缩头回去,晃动不止的帘外传来了说话声。 葛瑞丝看着嘀嘀咕咕的青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还在担心莱特吗?” 异兽 第74章 彼岸之夜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谁要担心那小子啊!”埃尔维斯顿了顿,仰着脑袋哼了几声,一脸蛮不在乎的随口回答:“难得可以看到他露出那副模样,替老狐狸走那一遭真是赚了!” “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你在担心他……”葛瑞丝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柔软的眼神就像是温柔的姐姐在看着闹脾气的弟弟,埃尔维斯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双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我才没——” 还来不及反驳,就见里欧再度探头进来,重重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且对葛瑞丝的说法深表赞同。 “怎么连里欧都这样……” 在三人说话之间,马车再度前行,向着北边城门的方向驶去。 那名差点被撞的年轻人仍站在原地,如橄榄般暗黄的双眸一眨也不眨,目送着缓缓离开的马车,偏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那位面上有着恐怖疤痕的年长男人发现同伴没跟上,回头出声唤道:“该走了,阿悟,诺亚他们还在等我们。” 年轻人这才回过神,连忙跟上同伴的脚步。 初秋的天气还是炎热如七月盛夏,偶有一阵少见的清风拂过大街小巷,捎带了森林与海水般的清香…… …… 呼哧呼哧……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男人闷头在黑暗的小巷中一个劲儿的向前狂奔。他虽是土生土长的寇斯托人,却因拥有兽族血统的他一直被人类的社会排挤、厌恶,当时尚无法控制外表特征的他找不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因此在成为海贼前就是一介地痞流氓,对沿海区附近每一条崎岖蜿蜒的小巷——贫民窟再熟悉不过。 他在九弯十八拐的小巷中马不停蹄地奔跑着,最后,他停下脚步,双手撑膝平复自己紊乱的气息—— 面前就是寇斯托酒馆的后门,也就是前一天两名年少的冒险者所进入的地方——二楼则是他住的地方。 已经数年没有遇过这样需要逃命的情况,这回是真的踢到铁板了,看来得赶紧收拾收拾,连夜赶路,之后再找个机会和那些家伙会合……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男人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用打着哆嗦的手推开门。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弥漫着淡淡的海水腥味与陈旧的木头腐烂许久的霉味,这个小小的空间是接下酒馆老板一职后男人最熟悉的环境。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陡然响起,略微扬起的尾音显示着声音主人的好心情,却也令老板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如拉满弓的弓弦。 有人!!!明明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 灯开了。 数分钟前匆匆打过照面的黑发青年站在那里,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那张俊秀的脸庞半掩在微弱的昏黄灯光下,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灯光中若隐若现,看得不甚真切,也多了几分诡谲。 “你、你是……!” 反应愣是慢上几拍的老板终于回过神,而这一回神,望着这张只匆匆一瞥却并不陌生的容貌,倒是令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是那个时候的——” “哎呀!你想起我是谁了,我还以为我的气息已经收敛得很好,兽人对气息的敏锐度真是名不虚传……”青年状似有些苦恼的搔搔头,脸上的语气神情相当到位,给人的感觉却不像那么一回事。 男人那张惨白的大饼脸慢慢红润起来,人也不喘了,粗重的喘息声消弥后,只余细微的滴水声,一声接着一声,在沉默死寂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但老板可没空去在意是不是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又或是特里娜那个笨丫头又没将拖把拧干,眼下的气氛不容他分心。 他当然记得对方是谁,却不是像青年说的因为对气息的敏锐度,而是经营酒馆久了,他对于那些不属于熟客的生面孔自然会多留一分心,哪怕客人的存在感再怎么低,也还是留有一点点的印象。 时至今日,他印象依然很深刻,一个星期前那些流寇来寇斯托酒馆闹事的时候,这名初来乍到的青年就在现场,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在酒馆看到这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有个荒唐的想法不经意的闪现,流星似的落地扎根,在老板的脑中逐渐形成…… 正当他越想越感到不可置信时,青年冷不防地向着男人的方向信步而来,原先隐于黑暗的那一半也终于曝露在晦暗的灯光下。 随着他的缓慢逼近,面上那浅淡的笑靥也变得愈发灿烂愉悦,好看的桃花眼弯如月牙——与那名龙族少年虚假的表面微笑不同,这个人的笑似是真心实意的,却也让原本因为计划打水漂又惊又怒的老板双脚下意识动了起来,连连倒退几步,最后跌坐在地,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渐渐退去。 与先前少年那身充满上位者的威压以及冰寒刺骨的气息不同,面前这个人的气息犹如无底洞那般深不可测;这种无法探知根底的未知,反而更叫人心中无端生出敬畏之意。 而那双赤色中掺了碎金的橙色眼眸在他的眼中,犹如染血的残阳,就如同青年手中那把不再被黑暗掩没的武器。 乌亮的枪身上爬满了血红的纹路,犹如蝙蝠的漆黑双翼所组成的枪头外缘,鎏金色的月弧在灯下亮得晃眼,看起来有点像生活在海洋的异种族会使用的战戟,而中央一枚圆润的银蓝宝石在黑暗中散发出盈盈光辉,如星河般的璀璨银光。 犹如神造之物,高洁不可攀。 即便是老板这样见过不少世面的人,都为之惊叹不已,世间任何的武器都比不上它,却也因此更加惊心破胆。 好似战戟般的长枪被它的主人随意的握在手中,枪头自然而然的朝下,鲜红亮丽的液体缓缓淌下,随着青年的逼近,在地面蜿蜒出一条细长的血河。 在静默黯淡的灯光下,一滴、两滴的水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绵不绝地落在地面,砸出清脆的滴答声,腐朽不堪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有一下没一下,但二者依然能规律地一同回荡在一室的静谧中,钩针似的将老板一颗心高高悬在半空中,岌岌可危。 待他看清对方另一手所持的东西时,心头喀登一声。 黑发青年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木制盒子。 木盒不过双掌合拢的大小,小巧玲珑,造型很像人们口中的藏宝箱。 盒身镌刻着繁复的纹路,乍看很像某种古代文字,细看后能发现是几何图形交织而成,可见匠师的手艺之精湛能将如此简单的图形雕琢成如此图腾,缓缓转动间,还能瞧见藏在那些纹路中转瞬即逝的淡淡金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红棕色的木料上有片面积不小的深褐色污渍。 男人立刻便认出来那是什么,在青年盯着盒子若有所思时,他有一瞬间握紧手中的弯刀,猛地暴起却又立刻僵在原地,呈现一个单脚屈膝的半跪姿势。 只因对方漫不经心地朝他投来一眼,面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登时射出凌厉的锋芒,伴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层峦迭嶂般无情压下,兽族避害趋利的本能在体内颤动咆哮,叫他必须臣服,连面对强大的龙族时都不曾这般疯狂。 忽而,啪擦一声划过僵滞的空气,原来是青年手中的盒子自动打开了。 异兽 第75章 彼岸之夜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老板闻声抬头一看,顿时看傻了眼——原因无他,那个小木盒其实是无法开启的。 盒身没有钥匙孔的设计,过去老板日复一日地把玩着,研究多日也没能找出任何机关,盒子沉甸甸的明显装了什么,他的手下还曾大胆的提出破坏盒子取出里头的宝物,然而这个木盒的材质相当坚韧,不管是用火烧还是斧头砍都无法伤到它分毫,仿佛是受到了某种保护。 时隔多年,他从老迪伦手中拿回了木盒,对于如何开启盒子却依然束手无策,出于各种缘由,他不打算让旁人发现这个盒子的存在,因此更不好大张旗鼓的去四处打听。 可这名青年却不知道使了什么方法,这么轻巧的将之打开了! 盒子打开后流露出一阵温润的灿金色光芒,在霎那间盈满这个昏暗沉闷的狭隘空间。在这温暖的光辉中,青年盯着木盒内的东西,原先不含任何情感的凌厉目光似乎软化了不少,一直噙在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 瞅了半晌,他才带了几分不舍地轻轻阖上木盒,视线调转看向老板,见后者目光闪烁,视线依旧死死黏在自己怀中的盒子上,淡淡地出声道:“别看了,这个又卖不了钱。” 老板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从对方手里拿回宝物——是的,宝物,瞧瞧那道闪得晃眼的光芒,不正是表明里头藏有数量可观的金银财宝嘛——冷不防听到青年来了这么一句,再观其神色语气好似有几分无奈之意,因而下意识反问。 “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和你那些同伴、噢!或者我该说是合作人?” 男人闻言,双目霎时瞪得像铜铃,眼珠子险些蹦出来,原先惨白的脸色霎时忽青忽红。 “你、那封委托……”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弯刀,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质问的话语都说得磕磕绊绊,“你到底是谁?” 青年被弯刀指着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耸肩道:“我?不过是个默默无名的冒险者、爱护那些孩子们的前辈罢了,何必报上名……”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歪头露出一个格外不怀好意的笑容,补上一句:“再说你很快就要忘了,说了也是白说。” 这句补充说得甚是没头没脑,老板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右手随意一转,那柄形状独特的长枪已指向自己,枪尖与他的双目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鲜红的液体在眼前落下,浓郁的铁锈味充斥着敏感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部。 “放心放心,你的身体不会感到任何疼痛的。” 枪后那人笑着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额发下那片光洁的肌肤缓缓浮现一轮赤红弯月,弯成圆的图腾中似有血光流转,那双明亮的眼眸亦化为阴沉的暗红,细长的新月盛在那汪不祥的血泊中。 “吾生于暗,暗生于吾,与光相伴而生。生无所求,死无所愿,惟愿光明长存。吾乃终焉的见证者,在此,真名解放,限制解禁。” 笼罩在青年身上的威压随着他的话语不断爬升,冰冷刺骨的寒气陡然爆发,争先恐后地向四周蔓延,乌黑枪身上的赤色纹路缓缓亮起了如火焰般灼热的炫目光芒,占据了狭小的空间,一时室内亮如白昼,逼得老板不得不闭上眼。 待感到光芒退去再次睁眼后,眼前的一幕,自诩见过无数修罗场面的老板也惊呆了。 身披黑袍的白骨死神静悄悄伫立在自己面前,幽暗空洞的双目燃着一簇不灭的火焰;原先指着自己的长枪,也被一柄通体漆黑的镰刀取而代之,银白的刀刃依旧闪得晃眼,如叶脉般缠绕在上头的暗红纹路犹如血管,耳边好似能听到血液在其中迅速奔走的声响…… 男人花了一点时间才恍然发觉:那是自己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是本能在恐惧的哀嚎。 “伤己伤人性命,皆为神所不齿。是非对错,恩恩怨怨,在此悉数斩去。” 毫无起伏的低沉嗓音骤然响起,空灵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彼端,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叫人泛起一身疙瘩。 直到此时,老板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那副姿态!还有那把镰刀……你、你该不会是——” “将归为虚无的亡灵,请向吾倾诉汝等的悲愿;将囚于深渊的罪人,必向吾诉诸汝等的罪孽。”那个声音不为所动地缓缓低诉,五根枯骨间的镰刀在微微颤动着,像在响应着主人的话语。 刀身上暗红纹路如藤蔓似向着刀刃慢慢延伸,色泽也由死寂的深红逐渐转为艳丽的赤红……漆黑的镰刀鼓动着生命的脉动,却没有一丝生者该有的气息,只是在空气中荡出一波波涟漪,嗡嗡的低鸣声如泣如诉,好似野兽哀戚的悲鸣。 “毁……” “无尽梦魇,开。” 随着五个字斩钉截铁地落下,悬在男人眼前的镰刀上的纹路一瞬间红光大作,猛然爆出气势汹汹的髹色烈焰,眨眼便将整个屋内连同老板未竟的话语一并吞噬殆尽…… 远方的天边退去了深邃的夜色外衣,从山头后方拉出一层炫目的白纱缓缓披上;太阳乌龟似的跟在后头,丝绸般的长长薄纱拖曳在地。 经过前一日漫长的辛劳,寇斯托城尚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从高处往下俯视,这座安静的城镇傍着天海一色,犹如一幅由水墨细腻勾勒出的典雅美景,直到一阵疯狂的嘻笑声冷不防响起,如不和谐之音划破了这个静谧的氛围。 “哈哈哈、看、看我的厉害……哈……哈啾!” 一个男人在街头跌跌撞撞地走着,说话颠三倒四,神色癫狂,手中一把弯刀在半空胡乱挥舞……重点是,他未着寸缕,全身光溜溜的如同初生婴儿,哪怕是一阵早晨的微风路过他的身侧,也只是打了个哆嗦和一个惊天响的喷嚏,又继续嘻嘻哈哈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是利贾海贼团伟大的派瑞船长!来啊!我才不怕你、你们这些、哈啾!手下败将!” ……若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会以为这是个醉汉在脱衣发酒疯,而且醉得不轻。 薄雾弥漫的朦胧街道上亮起一道暖橘色的光,有人醒了,睡眼惺忪地推开窗看看是谁惊扰了他们的美梦;光芒接着一道又一道亮起,最后整条街的人都醒了,今日的曙光也终于姗姗来迟。 旁边一处楼房上,坐在屋顶的青年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瞧着街道上的闹剧,忽闻由远而近的振翅声,抬眸望去。 夕阳色的眸中,映出的是背光而来的一只鸟儿。 他唇角一勾,向前伸手,那头体型稍显庞大的飞禽便准确无比地落在他的前臂上。这鸟的身形少说也有一两公斤重,不似海鸟倒更像鹰隼那一类猛禽,青年平举着手却仍面不改色。 晨曦中清冷的微风调皮又温柔地拂过他乌黑的发,被轻轻撩起的额发下不再是那弯孤寂的血红新月,而是另一枚赤金色的图腾:镂空的日轮环抱着弯月亲密相依,被两侧张开的双翼环绕在其中。 “欢迎回来。”他微微收手,迎上一双晴朗的夜空色眼眸,笑着道:“凯尔有好好把人带回去吧?” 异兽 第76章 彼岸之夜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鸟儿微微张开尖锐的喙,下一秒竟然开口答道:“还算有点良心。” 青年闻言笑嘻嘻地点着头,道:“是吗?既然如此,看在他还有心的份上,那我就先不追究他欺负我家宝贝儿子的事吧!” “恕我直言,就事实来看,凯尔才是那个意外里最大的受害者。” 对此青年的回复是用力哼了几声。 “这我可看不出来,倒是看得出来他爹可开心了,儿子虽然昏迷半年,醒来后却在一夕之间血脉觉醒完毕,还是一个完美觉醒,什么后遗症都没——至少身体上的症状是没有啦!” “这次不是只要找到东西就好吗?你又做了什么?” 很人性化地朝明显在做戏的人翻了个白眼,鹰鸟歪头看向下方愈演愈烈的闹剧——已经有人去通知守城的卫士来抓这个裸奔的疯子,也不想花时间陪人演戏,索性主动转移话题。 青年听了跟着向下一瞧,收起脸上的愤愤不平,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谁知道那家伙被吓破了胆,腿脚倒是跑得快,我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拿走他就回来了。” “那也不用做得那么绝。”把人直接逼成了个疯子。 望着在大街上疯疯癫癫的那人,后者正挥舞着弯刀不让周围的卫士靠近,青年忽然敛起万分的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神情。 “……大概是受到了影响,我不能容忍那家伙当时看过来的眼神。”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似,那副冷得足以掉冰渣的口吻为这个日光初现的清晨添了一丝飕飕寒意。 “我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让宇来做只会更惨——再说,要不是那把刀下的亡魂太多,无尽梦魇对他也不会起到这么大的效果,顶多一时精神错乱罢了。” “我看你又是被那个力量影响了……说到宇,你就不怕被你儿子知道你乱用他的权能会有什么后果吗?”鹰鸟微微瞇眼的举动,看起来像是很想搧他一翅膀。 鸟儿低下脑袋,看向被青年一直小心护在怀中的木盒上,夜空色的眸子中似有微光闪动,道:“……除了那个孩子以外,大概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吧。” 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去,青年打开木盒,装在里头的是一颗拳头大的水晶球,球中有一道金黄光点;那光点明明灭灭,像是迟早会熄灭似的烛光,亦像是随时都会凋零的生命。 看着这颗光源随时会灭掉的水晶球,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一抹阴霾化不开,颇有感触地喃喃自语:“……是啊,毕竟一直都在一起,理当是最理解彼此的……” 话音方落,一人一鸟相对俩无言,楼房上的空气一时静了下来,一如本该寂寥寒凉的清晨,这会儿只能听得下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直到一阵温柔轻快的乐声陡然响起,像是什么人在悠哉地弹着琴。 悠扬清脆的琴音不过几秒的时间便戛然而止,就像舞者脚尖轻轻点地般迅速而过,却也将陷入沉思的他们拉回现实。 青年立刻左掏掏右掏掏,最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类似掌中镜的东西,中央镶着一枚精致的奶白色八角水晶,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莹白光辉;轻点了一下水晶,盈盈白光中立马跃出几个字,他看了一会儿,嘴角顿时微微扬起,微动的目光中透出了暖意,饱含着缱绻思慕。 从鹰鸟的角度是看不见字的内容,又见他露出这副模样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问道:“是波伊兹的讯息?” 如黄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金色光泽,当中似有灿金的流雷时不时闪动,裹着尖细的乌黑瞳眸。 璀璨的鎏光瞬时大放,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隐形的黑洞将一切吸入,空间因此扭曲凝滞成肉眼可见的实体。 “啊!不好!忘记买女儿的礼物了!” 因楼下愈演愈烈的騒动而刚打开窗查看的顶楼住户听闻一声惊呼,感觉上方隐约有耀眼的光芒,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却什么也没看见…… ...... 高挂的天幕暗沉的像是随时会落下,在在显示着此刻应是什么时辰;然而,偏僻一角的小村庄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村人来来往往,辛勤干活。 年末将至,每个人忙得满头大汗,却不见任何倦容,有的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期待 再仔细一瞧天际,会发觉天空的颜色极其诡异,看起来好似深邃的黑夜被镀上了一层橙色薄膜,两者交迭,透出诡谲的色彩。 而那层“薄膜”的源头,则来自于远方一道直冲天际的金橙色光柱。 “那是什么?” 在院子内玩泥巴的稚子不过四五岁,正值对凡事充满好奇,经常冒出各种疑惑的年岁。他仰起小脑袋,短胖的手指着那道光柱,向一旁晾晒衣物的母亲发问。 “那个啊,是第一代圣子大人的魔力结晶喔。”手上动作不停的母亲只是抽空瞥了眼天空,如此回答。 曾经的阿卡迪亚,丰饶富庶,气候温和,舒适宜人,万物和谐共处,在大自然的赐予下生机勃勃。 然而,数十年前的某一日,灾难降临,明媚的天空被染上了漆黑的污秽,将太阳吞噬。所有的国家、大半的文明,都随着太阳的消失,在噬人的黑暗中一夕间毁灭。 夜空中再不见任何光芒,只余一轮孤零零的月亮,月晕如鲜血般红的瘆人,也衬得这份寂寥更加诡谲不祥。 如今的阿卡迪亚,长久为夜色所笼罩,丧失了活力,除夜空的血月外没有任何鲜艳的色彩,也难以窥见生机。 只因为大地早已荒芜,化为荒漠的惨白平原更是淹没在一片浓郁的灰紫色气体之下,即便偶尔能听闻几声兽鸣回响,也是来自幽暗之地的恐怖魔兽。 好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半圆光罩“光之结界”。它是由一道矗立在大地中央,射向天际的光柱所形成的,犹如帐那般,把污染阿卡迪亚的瘴气与魔兽隔绝在外,让幸存的人们在里面得以安稳生活。 这是阿卡迪亚最后的人类国度,亦是如今唯一的净土,世人称其为“莱斯特”。 “而最初施展了光之结界保护这里的那个人,就是『圣子』大人喔。”做完家务的母亲蹲下将孩子揽在怀中,与其一同仰望着天。 生来便具有强大魔力的圣子是埃利奥特教会从上一个时代.纪元历开始,一直传承不断的精神象征。 数十年前的末日过后,阿卡迪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永夜历,这位堪称是救世主的圣子在新史中也被记载为第一代圣子──哪怕在他之前已有数十位曾担负重任的前辈,也都被视为旧时代的信仰。 异兽 第77章 圣子降临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虽然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无缘面见圣子的尊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崇拜历史悠久的教会与施行奇迹的圣子,毕竟末日发生之时,正是多亏了当时的圣子及时施展了结界,才得以保存这一方净土,有了如今的莱斯特。 似懂非懂地听着母亲在耳边述说着阿卡迪亚遥远的过去与今日的景况,孩子懵懂的目光仍停留在暗橙色的天幕,某样事物不期然地落入眸底,令逡巡的视线蓦地停滞在虚空的某一点。 “妈妈,那是什么?好漂亮啊!” 正絮絮叨叨着圣子伟大的功绩,听到孩子一问,母亲也止住话头,目光顺着孩子的手指再度投向空中。 笼罩着天空的橙光淡而微弱,隐约能看见莱斯特外头暗沉沉的天色,而那里除了一弯血月之外,本该什么都没有── 天边一点明亮的光芒静静闪烁,小小的一颗,一闪一闪,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极为耀眼,宛若深陷污泥中的钻石所折射出的璀璨光彩。 这是个难得,却并非惊世骇俗的景象,母亲见状微微一笑,向孩子解释:“那是极星喔。” “极星?” 传说,一切皆为虚无的混沌中诞生了一个生命,这个生命便是神,神有九名,祂们用七天的时间创造光明与黑暗、天空与大地、海洋与万物,以及人类。 然而,现今的阿卡迪亚却以七神为主要的信仰,只因人们深信正是司掌夜晚的月神背叛众神,杀害太阳神,才导致数十年前的那场骇人末日。 当阿卡迪亚遭受永夜的诅咒后,漆黑的天空除了那轮血月外再无一丝光明,唯有众神诞生、创造万物的那七天,结界的光芒会略微黯淡,透出深沈的夜色,而孤寂的天际彼端,将会出现七颗无比耀眼的星星。 古书有云:“最深的夜晚,名为极夜,最亮的星星,名为极星。” 极星却不是每年都会出现,也并非每次都是七颗同时出现,而是每年一颗,逐年增加,在对应的天数亮起。 只出现七日,以七年为一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世人深信这是七神尚未放弃他们的证明,于是这如此神圣的七日,被称为“神诞期”,既是旧的一年结束,也是新的一年开始。 母亲望着那颗熠熠闪亮的星光,向怀中幼子诉说着古老的神话。 “奇怪……”可说到一半,她却突然面露困惑,“距离神诞期明明还有几天的时间啊……” 怎么结界的光芒已经如此的黯淡? 结界历来只会在神诞期间才稍稍减弱,且也不至于到肉眼难以瞧见,如今不仅提早数日,光芒还这般微弱,倒真是从未听闻的奇特景象。 妇人正疑惑着,忽闻远处响起一连急促的钟声,沉重且急促,连绵不断的打在心里,直敲得人心惶惶。 她愣了一瞬,因为这个音色并不是每日必能听见的圣钟报时,更像是村口那座许久没用过的老钟…… 思及那个钟的作用,妇人顿时脸色煞白。 ──那是代表魔物入侵的警示钟! …… 他似乎做了一个相当长的梦。 由于太过漫长,所以他想不起来内容具体为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隐约记得梦里的自己坐在地上,或者是椅子上,低球瞧着怀中一颗暖洋洋的淡金光球。 梦往往不合常理,他分明是低着头,却能看见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环绕着自己。他们大多是面孔极度模糊的样子,自顾自地来来去去,飞速穿梭在色彩斑斓的背景,快得叫人看不清。 而在这些来去匆匆的人流中,有个人蓦地停下脚步,在自己的身前站定,伸出了手。 耳边好似有谁在喊他的名,熟悉的嗓音与音节让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却没能看清来人的长相…… 因为他刚好醒了。 五感随着意识的清醒逐渐回归。 首先是听觉,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夹杂着低语声,好似附近有什么人在交谈。 事实上,在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也曾数次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因为被刻意压低的音量并不扰人,再加上意识朦胧,听不清对话的内容,所以他一直未曾在意。 可是这次不同。 “查出原因了?” 一个低沈的声音蓦地在近距离响起,音量大得好似声音的主人正贴着他耳朵说话,吓了他一跳,也让他想不去在意都没办法。 要不是此刻身体动弹不得,他铁定会吓得原地跳起来,然后被那个人笑……嗯? 那个人? 来不及细想,又一个声音紧接着道:“真的非常抱歉,大人,我们调查过了,上次的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历来的活动纪录上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前一个说话的人嗓音浑厚,语调铿锵有力,感觉上是个很有威仪和信服力的人士,意外有种亲切感;与之相比,后来回答的那个人则相对弱势一些。 紧接着回归的是触觉。 身下软硬适中的床铺,蓬松的棉被则是完美的覆盖在身上,诱惑着他翻身继续睡下去…… 但是没能成功。 身体异常疲惫,沈甸甸的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连翻身都做不到。 怪了,难不成他在睡前有做过什么极限运动?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还未想起睡前的事,那个很有威严,却让他生出一种亲切感的嗓音在沉默数秒后,又继续道:“长老会那边有说什么吗?” “啊……是的,长老会那边强烈要求尽快确认这个情况是否和结界的异变有所关联。” 唰拉唰拉……像是在翻动着什么的声音夹杂在另一人的说话声中。 “受灾区的分部都有回报民心开始躁动不安,最近街上也在流传着不好的消息,有些异端份子甚至大肆宣扬这是教会的阴谋论。” 听着二人语气沉重的谈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试图思考这些对话背后的含义,先前如潮水退去的睡意此时再度袭来,温柔地摇晃着模糊的意识。 “……继续调查。” 当他努力同睡意进行拉锯争斗时,忽而感觉到额上传来温暖干燥的奇妙触感──有人正温柔地抚过他的额头,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打扰他的美梦。 这种温柔的感觉似曾相识,倍感亲切,宛若无声的打气,令他得以战胜睡意,沉重的眼皮终于撑开一丝缝隙。 昏昏欲睡的黑暗渐渐散去,刺目的光芒穿过薄薄的眼皮。 在一片模糊的白光中,他看到了……一张诡异的猫头鹰脸。 模糊的梦境残片,在脑中一闪而过。 冷冰冰的纯白长廊,没有多余的装饰,更没有什么人影;格外开阔的空间中,只有两名穿着白袍的少年一前一后前进──正确来说,是后面的少年在“追”着前方自顾自往前走的少年。 “大人……圣子大人!再过一会儿要去圣堂做巡礼的准备,请你不要到处乱跑,这样会给主教和长老他们添麻烦的!”落后几步的少年焦急地喊着,同时克制着自己的步调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连你也这样喊我,费克真是无聊啊!都说过可以喊我名字,我可是只告诉你和主教爷爷两个人!” 前方的那个人头也不回地道,脚步更是不曾慢下,“结果到头来也只是少了敬词,从『您』变成『你』嘛!” “那怎么行,我可是你的护卫……”少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这于理不合”、“被听到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也没能让对方回头或是停下脚步。 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投降:“明白了,我不会再这样喊了。” 听到这句话,那个人总算停下脚步,回头笑嘻嘻地道:“这才对嘛!” 那双如镜面通透明亮的蔚蓝色眼眸盛着满满的笑意,映出猫头鹰面具下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犹如盛满繁星的深邃瞳眸。 异兽 第78章 圣子降临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想起来了,梦境中,戴着猫头鹰面具的少年是他的护卫,亦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朋友。 会一时忘记,大概是因为刚睡醒,脑袋还不清醒的缘故。 ……但是那名戴着相同面具的胡子老人,显然不是自己那名与自己同龄,却性格老成、嘴硬心软的护卫。 看着正与旁人交代事情的老者,呆坐在床上的圣子眨了眨眼,努力运转着思路迟缓的大脑,才终于想起对方好像是友人的祖父来着,是教会的主教,长老会的一员,印象中是个相当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是了,教会的高层都是戴着面具的,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他的护卫费克虽然是唯一的例外,不过作为教会精神象征的圣子的护卫,听起来也确实很接近高层的存在。 话说回来,费克去哪了? 圣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环顾四周,洁白的天花板和墙面一尘不染,简单的家具也是白色,再加上穿着白袍的两位客人,一时看过去整个视野里都是白晃晃的一片,看得人眼花。 或许是因为精神上仍有些困乏,他竟觉得自己的房间看上去陌生极了。圣子揉揉额头,就是这个动作,令他猛然意识到身体的疲累并未散去,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痛感自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 该不会他睡前真的做过伏地挺身还是仰卧起坐之类的运动吧?撑着异常沉重的脑袋,圣子颇为严肃地思索着,可惜左思右想还是想不起来睡前做了什么,耳边传来主教爷爷关切的话语。 “圣子大人,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温和缓慢的话语一点也听不出方才的威严与强势,多了几分沧桑的嗓音倒令人生出了亲近感。 “啊、不是……咳咳……” 刚睡醒的喉咙相当干渴,圣子说不到几个字就咳得撕心裂肺,直到接过主教递来的水一饮而下才稍微好过一些。 “咳……费克呢?” 或许是在沉思,也可能是没听到他的问题,主教并未回答。猫头鹰形的半张面具遮住大半的脸,同时掩去佩戴者的表情,仅能看到饱经风霜的下颔始终不曾放松分毫。 看着莫名陷入沉默的主教,圣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 长者见状,绷紧的下颚才微微松动,终于开口道:“……今日已是神诞第二日,照惯例须进行巡礼仪式,那孩子去进行准备。” “巡礼……仪式?”圣子下意识地重复道,谁知话音刚落,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仿佛在无声谴责他的无知。 七颗极星同时闪烁的神诞期,圣子要到另外四城的教会向未抛弃人类的神灵与远古的祖灵祈祷诅咒早日终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强化结界。 毕竟,能够看到极星这件事,本身就象征着结界的力量衰弱,光壁变薄,平常的光之结界可是亮到连暗沈的天空都看不见。 独自支撑结界,就是历任圣子与生俱来的使命,同时也导致他们的短寿──在他之前的圣子都没能活过二十五岁。 这种事竟然也能忘,他果然是睡迷糊了……圣子无奈地想着。 “请圣子大人在此稍作休息,待圣堂的巡礼准备告段落,会有……” 耳畔回荡的话语异常熟稔,依稀曾出现在梦的残片之中。 圣子想得出神,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来,偌大的房间早已只剩自己一人。 糟了,本来还想问圣堂怎么走……说起来,主教方才似乎还说了什么,走神的他也只听了一半。 发现自己睡了一觉记忆力几乎快退化成幼儿的圣子只好自食其力,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下了床,环顾四周,依然觉得有些陌生。 “奇怪,我的房间……真的是长这样吗?” 怎么记得睡前好像还有看到一棵散发白光的巨大树木……喃喃自语着心中的困惑与违和感,圣子熟门熟路地套上教会长袍,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底的是一条白色长廊,跟梦中所见的景象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这条走廊的一端终点是这间房间,而另一端……看不见尽头。 空旷的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圣子缓慢而规律的脚步声。这条没有尽头的廊道虽隔几公尺会有一两扇门,却不见任何岔路,一路走来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尽管脑袋一时忘记目的地该怎么走,身体显然还记得很清楚。很会苦中作乐的圣子在心底自言自语,也不怕会迷路。 苏醒后始终不曾散去的怪异感依旧盘据在心头,圣子愈走愈慢,不知为何心跳开始急促,呼吸变得粗重。 在终于看见廊道的尽头时,他猛地停下脚步,双目微瞠,愣怔在原地。 清澈如镜的蓝眸深处,映出一扇与长廊格格不入的巨大铁门。 它安静地伫立于彼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名钢铁侍卫在看守着某种珍宝;然而,当它打开时,会化身于吃人的怪物…… 满头大汗的白发少年连连后退数步,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那股恐惧从何而来。 下一秒,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无暇顾及身上莫名而来的疲惫,那一刻,思绪紊乱,完全无法思考。 一片混乱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分明没听过,却令他倍感熟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低喃,仿佛在脑中扎了根: “快逃。” …… 他是怎么了? 是因为做梦的影响吗?不然为何一觉醒来,他所熟悉的一切看上去并没有变化,却又处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口中念着祝文,正在进行初步祷告的圣子分神想着,面上无比专注虔诚。 然而,事与物的本身没有问题,这一点在进行巡礼前的净身仪式时便已确定,该做什么他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楚。想他成为圣子不过几年,能对巡礼仪式的一切准备这般熟稔,恐怕得归功于平日的用功。 ──最大的问题,在于“人”。 圣子边想边跟着主教步上圣堂,走向设在中央的传送结界。第一站,是南方的阿方索王城。 长老会的老狐狸们一如既往地让人背脊发凉,总隔着面具意味不明的审视着他人;当十二张如出一彻的狐面同时看过来,圣子心底那股逃跑的冲动顿时更甚。 作为长老会的成员之一,身为教会领导的主教大人却给圣子截然不同的感受。他醒来后,透过短短几句对话便感觉出这位爷爷的态度对自己比以往更为和善温柔。 除此之外,由于平日能接触的人不多,更遑论是长时间相处,故教会的其他人他一概不熟。 所以,真正让他感到违和的人── “哇喔!”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下表演平地摔──好在身旁的人眼疾手快,拦腰截住,不然历代圣子的颜面就要被他丢光光。 “圣子大人!您还好吧!”隔着一张猫头鹰面具都能感觉出对方的惊慌焦急,环在腰上的手甚至还未收回去便立刻出声关切。 “呃、嗯……” 似是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圣子悄悄瞄向主教,试图用眼神求救,可后者一反常态,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们,不知是谴责还是关切的视线如芒刺背。 于是他只得收回目光,调整神色让自己表现如常,尽量用充满“感激”的表情,说:“谢谢你,费克。” 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腰上的手拉开,健步如飞的向主教走去,尽量忽略身后那道紧黏着自己的灼热目光。 只是,那张面具后的灰色眸子,还是令他再次生出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陪伴自己多年的护卫,才是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违和的人。 异兽 第79章 圣子降临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稍早前,逃回房的圣子终于平复情绪,并等到了来迎接自己的护卫,本该是件安心的事;可隔着面具四目相交的当下,他却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人言行与以往相比有微妙的不同。 费克的性格……有这么热情吗?圣子不记得了,而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某种异样,那种诡异的神采叫人感到恐惧、疏离。 更令圣子心慌的是,他竟无法确定记忆中的费克,眸色究竟是不是那种冰冷无机质的色调。 这是为什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最熟悉的人却好像变了个人似……实在太奇怪了! 站在传送阵前,少年掩藏在胡狼面具底下的稚嫩面庞闪烁着惶恐疑惑。 身旁主教犹如朗诵圣经般专注吟唱着启动咒,苍老沉稳的嗓音如春风拂过,抚平了他心底的不安。 双圈状的传送阵半径足有五公尺之大,内圈的图腾据说是太阳神的符号,外圈则刻满了奇怪诡异的方形文字……圣子虽觉得看着眼熟,也没去多想。 可当象征阵法启动的七彩炫光在他眼前缓缓亮起,最终定格在鎏金色的光辉时,本归于平静的内心却没来由泛起一波波涟漪。 心跳快如擂鼓,浑身躁动不已,然而,这种心悸的感觉既不似恐惧,也与不安毫无关系,而更像是……兴奋?期待? 他在兴奋、在期待什么? 圣子扪心自问,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下意识否定了自己是因为巡礼的开始而感到兴奋。他一边思索一边遵循主教的指引,在一众信徒与教会成员的注视下跨进传送阵。 璀璨的金光顿时大盛,将他团团包裹,这便是空间传送。 习以为常地感受着空间移动时的些微不适,圣子忽然忆起一件被他遗忘多时的事。 关于他和费克当时正在进行巡礼准备的梦。 尽管细节已模糊不清,但他直觉认为,梦里的一切应是真实发生过。 少年护卫的言行态度也非方才那副怪里怪气的模样……至少,他认识的费克在他差点出洋相时是不会露出那种眼神,而是应该像主教那样,关切中略带着一点责备的意味。 可是,他的记忆以及现在发生的事,却再再表明着一个与梦境截然不同的事实: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的巡礼。 直到此刻,圣子才猛然察觉,真正的违和,在于自己的记忆与认知有着严重冲突,从而影响到他对周围事物所生出的种种情绪。 下一秒,一个拉力猛地攫住他,将他从传送中扯了出去。 身披洁白长袍,手持太阳神杖的神明正伫立在他的面前,镂刻在面具上的图腾流淌着灿烂的金光,如此耀眼,镂空的双目仿佛也绽放出明亮的神采。 祂怀抱着一颗金色光球,轻轻放在他的双手中,灼热却不烫手的温度犹如捧着暖阳。 “约定好了,我会用尽一切守护好它,直到您归来。” 他郑重地将其紧抱于怀中,语调坚定,向着神明起誓。 “为了阿卡迪亚,也为了阻止终焉来临的那一日。” “……怎么还没醒?不是说只会昏迷一下……”稚嫩的声音不满的嚷嚷,尖锐的高分贝震得他头疼。 “嘘……你吵到他了。”立刻有人出声制止,温和的嗓音相对小了许多。 “他的力量几乎被耗空,身子比较弱也是正常……”第三个声音同样压低音量,甚至更低,平稳的声线似乎因此微微颤抖。 这是哪里? 再度从奇怪的梦境挣扎着醒来的少年,呆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一时半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身体不仅散架似的酸痛,头痛欲裂,空荡荡的胃部仿佛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反胃的感觉如蛆攀附在喉管。 试着回想昏迷前的事,却只记得自己像一条鱼似的被人猛然拉出结界,摔进一个温暖的地方后,还未回神便因巨大的冲击而昏了过去。 “原来强行冲出结界是这种感觉……”在圣子脑中一闪而过。 不对!巡礼呢?到底怎么回事? 思及此他猛地弹坐起身,不曾想用力过猛,本就隐隐不适的胃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床边干呕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缓过劲,少年抹着眼角的泪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格局狭窄,简陋的家具与墙壁同样蒙上灰色,宛若厚厚的尘埃,看上去久无人住……破破烂烂的门板外忽然响起了木地板吱呀吱呀的呻吟。 脚步声……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醒来前依稀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下一秒,门被大力推开。 可怜的门板狠狠打在墙上,发出的巨响着实把圣子吓了一跳,一个高亢的稚嫩嗓音紧接在后:“耶!你终于醒啦!” ……堪比双重噪音。 圣子捂着耳想,觉得脑袋要炸了。 来人无暇顾及他的状态,自顾自地转头朝后面喊:“奈特先生、库恩先生!他醒啰!” 话音刚落,狭小的房间又迎来两位客人,一时间显得格外拥挤。 “我们还没聋,以诺。” 先进来的青年满脸无奈,也是摀着耳。另一人则双手插兜,不发一语,只是一进来就直盯着圣子。 巧的是,后者的目光刚好落在他身上。 乌黑的发色,在阿卡迪亚是比银白更少见的颜色。更令圣子在意的,是对方的眼睛。 双目如夜般深邃却黯淡无光,犹如历尽沧桑。看向自己时微微一亮,仿佛盛着满天繁星,内心涌现的熟悉与亲切感叫圣子难以移开目光。 奇怪,他应该不认识对方才对…….圣子正感到困惑,忽而忆起自己踏进传送阵时的发现: 真正的违和,源于自己的认知与记忆的冲突。 若说梦的内容是过去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为什么醒来后的自己认知会有截然不同的认知呢? 还有,刚才那个奇怪的梦……神明?约定? “你怎么不说话啊?哑巴?” 听到这句话,圣子一回神时就看见一张超近的大脸。 “哇啊──!” 反射性往后一仰,被一只手及时挡住,才避免他的后脑亲吻墙壁,另一人再次道:“以诺,人家只是在发呆,不是哑巴。”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圣子总算知道三人的名字以及来历。 三番两次把他吓个半死的男孩是以诺,另外二位是库恩和奈特。他们自称是“永夜之民”,这里则是莱斯特边境的一处小村庄。 永夜之民。 圣子听说过这个民族。 据闻该族的人出生时身上即有漆黑的图腾,天生不畏外界的黑暗与噬人的瘴气,自然毋需结界庇护,有谣言说他们与魔兽为伍,甚至会吃人喝血。 故而在教会里,永夜之民被部分成员与信徒视为“异端”。 可圣子也注意到,除了以诺的颈部和库恩的手腕皆缠有绷带之外,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慢着! “我是在前往阿方索的传送过程……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他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门板关上时还能听到男孩不高兴地嚷嚷:“什么大人嘛!圣子自己明明也是小孩啊!” 被留下的黑发青年再次盯着他猛看,熟悉的微光在黑眸中闪烁,宛若天际的四颗极星。 异兽 第80章 圣子降临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神诞期第四天,即昏迷两天……他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脆弱?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 青年迎上圣子的视线,面色平静地道:“圣子大人,巡礼一结束,你会死。” “……” 先等一下!说是长话短说……但这重点跳得有点多啊! 奈特眉心轻蹙,似是在想为什么还要具体说明。不过他还是轻轻颔首,依言解释: “就是说这次的巡礼注定会失败,无论有没有被我们打断。而你,圣子大人,将会成为教会的累赘,长老会首要解决的目标。” 这个解释……怪不得要长话短说,这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如此庞大,炸得圣子有些头昏。 巡礼失败。 放在教会,这是大逆不道的话,是对圣子的亵渎,以及对莱斯特的诅咒。 光之结界变弱本身就是因为支撑的魔力衰退,所以才有圣子的巡礼。 巡礼若是失败,代表结界无法恢复。 而结界消失,莱斯特即会灭亡,阿卡迪亚将迎来终焉。 历来圣子的巡礼从未失败过,对方却断言这次的巡礼注定失败,难道是他的力量不够? 想到莱斯特可能会因自己的无力而毁灭,圣子本就苍白的面庞顿时有些难看,不发一语,对方也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奈特才再次开口,可说出的话却令他的心口猛地一紧。 “你不信我?” 短短四个字,青年的表情依旧淡漠,可是语气隐隐有种失落感。 “不、我只是……”他立刻摇头解释,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张与困惑。 一般而言,突然被人预告自己再过几天就会死,任谁都无法相信吧? 他却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对方的一字一句,对自己的死亡接受良好,甚至还打从心底对眼前这人抱持着信任以及好感,仿佛一见如故…… “我不知道……” 自己的认知与记忆有偏差。 “我做了一个梦,却想不起来,本以为这没有什么……” 他突然克制不住情绪,像是溺水之人难以呼吸,急于想抓住什么求救,而对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可醒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可怕的人们更令人恐惧,熟悉的人也像变了个人……” 奈特静静听着,神色仍是毫无波澜,望向床上的人时眸底隐有微光闪动,后者垂着头,双手抱膝,显然说完这些,让他的情绪一下荡到谷底。 圣子正低落着,突然,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 这只手恰好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合,微妙的既视感让他愣怔片刻,微微仰头,就见那人绷着脸开口。 “你信我吗?” 不多不少,依旧是四个字。 还真是惜字如金,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瞧着青年认真的表情,圣子感到有些好笑,旋即愣了一会儿。 以前? 他为这个词感到迷惑,没有立即给予答复,所以那个人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圣子的反应却是猛地双目圆瞠,下意识反问:“什么……” ──因为他听到对方最后说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词汇。 短短的音节,尾音简洁不拖沓,落在圣子耳里,却好似余音犹存。 那是不知为何,几乎被他所遗忘的本名。 明明除了那两个人外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才对……圣子没来由地回想起那个梦。 来来往往,行行色色的人流里,唯有一人停下来对自己伸出手。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那个看不清五官的人这么说,同样地,也喊出那个名字。 “你信我吗?” 就和奈特此刻所做的事一模一样。 梦中的他,原本是打算如何回应? 青年手指微微曲起,圣子担心对方会因等不到响应而收手,迅速地抓住了那只手。 “我信。” 握在手中的触感格外熟悉,仿佛对方过去也曾在某些时刻,某个地方,朝自己伸过无数次的手。 他肯定都是毫不犹豫地抓住吧。圣子笃定地想。 见状,奈特的表情终于出现细微的变化: 青年唇角微扬,僵硬的神情略显柔和,黑眸中似曾相识的点点光芒更加明亮耀眼。 看起来很开心。手被对方使劲地握住,圣子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打心底感到愉悦,以及说不上来的安心。 不过现在安心,似乎有点太早。 “所以为什么?” 下意识晃了晃手,圣子依旧很在意巡礼为何失败以及长老会要杀他的原因。 ……总不会是发现他不堪大任,玷污历代圣子的名声,才想杀人灭口吧? 奈特垂下眼帘,望着被轻晃的手,轻描淡写地道:“我只知道,是因为你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支撑结界。” “……” 还真是因为这样?! 少年的面上顿时一片空白,一时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是无奈?是生气?还是……简单来说,乱糟糟的难以形容。 失焦的目光下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愈看愈困惑。 奈特略深的肤色以及有力的大手,衬得他那只手苍白纤细,仿佛一捏就断,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连轻轻握拳都感到些许力不从心? 及肩的长发也是,梦中的自己分明有一头柔软亮丽的金发,而非是现在这样毫无生气的惨白。 圣子愈想愈是茫然,总觉得不仅是身边的人诡异,就连自己的身体处处都透着违和;空出的手摸向腹部,那里仿佛被人揍过似的隐隐坠痛,四肢仍旧酸软无力──当然,这些也许是擅自脱出结界的后遗症。 可最吊诡的是,圣子发觉自己比起即将来临的死期,反而更担心莱斯特的未来……他从何时起把自己的生命看得这么豁达?这不合理吧? 见少年的表情变幻莫测,奈特也不出声打断,而是就着彼此仍相握的手,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青年看得很慢,像是在观察一样无比专注,看到某处时却忽地面色一僵,停顿数秒后才紧蹙浓眉,问:“你的身体……还好吧?” “什么?” 圣子想得太投入,这句话一连重复几遍才传进他的脑海里,反射性回了句,回神便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肚子猛瞧,这才恍然。 “没什么,我身体好着──” 他随口解释着,放开奈特的手准备下床活动一下筋骨,顺便询问对方“绑架”自己后的打算…… 然后起身的下一秒,本来还好好的双腿瞬间脱力,他身体一歪,一头撞上青年的胸膛,撞得他眼冒金星。 “抱歉,奈特,有件急事、呃!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简单敲了门就匆忙进来的库恩一进门就撞见自家好友和别人抱在一起的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懊恼。 “嗯,没事。” 奈特神色平静,双手依旧搭在怀里人的腰上,似乎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他旋即开口:“是教会的人来了?” 尽管用着询问的语气,奈特的口吻却十分笃定,仿佛早已预料。 友人出乎意料的反应以及所说的话皆让库恩愣了几秒,看着奈特将人扶回床上坐好后,才回神道:“啊、没错,就像你先前说过的一样,是教会的护卫队。” 兀自望着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奈特头也不回地接着道:“进到村子里了?” “还没,只是以诺预见了画面,不过这也表示对方距离不远。” “领队的人……” “按照以诺的描述,再加上你先前说过的,应该是圣子的贴身侍卫没错。”库恩说着将手中的行囊与衣物放下,不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那人回应。 “奈特?” 异兽 第81章 圣子降临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青年这时才终于应了一声,语气很轻,听不出喜怒,但库恩仍凭借着多年的交情,觉察出对方的那一声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教会……护卫……费克来了?! 终于不头晕的圣子听到二人的谈话,立即反应过来,心脏怦怦狂跳。 虽然费克的异样让他感到很害怕,可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护卫兼挚友,说不期待对方来找自己,绝对是骗人的。 先不说圣子既期待又紧张的复杂心情,另一边,眼瞅着奈特整理行囊,库恩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还会再见吗?” 奈特清点物品的动作一顿,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 “那你最好跟以诺说一下,你的打算都瞒着那孩子,这样很不好。”库恩说着叹了口气,将手中干净的衣物塞到圣子手中。 奈特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语,浏海下的神色晦暗不清,交代圣子换好衣服尽快出来便离开房间。 然而,库恩和圣子都听到他在推门之际的低喃:“若是可以的话……我不想再见了。” 房内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抱歉。”率先开口打破这阵沉默的是库恩。 “奈特那家伙有点阴阳怪气,但他是个好人。” 这个我知道。圣子心想,旋即被自己没由来浮现的心声吓了一跳。 那边,库恩自顾自地向圣子说起三人的往事。 数年前的某一天,他在结界外捡到浑身是伤的奈特。 那时的奈特虽想不起过去的事,却天生是个好相处的。他的黑发黑眼于莱斯特的人民而言是不祥的象征,可库恩和族人们接纳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还年幼的以诺格外崇拜他。 “可这几天他却突然变得很沉默,还经常会盯着某处发呆,行事作风也不同以往,就好像……”库恩意有所指的看了圣子一眼,“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圣子眨了眨眼,总觉得库恩的这番话似曾相识。 “奇怪,我怎么会向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呢……” 临走出房前,库恩苦笑着对他说:“也许是因为你给我一种亲切感,好像我们以前就认识彼此一样。” “咦?” 狂风于耳边呼啸而过,昏暗的视野中两侧景物飞快略过,不留一丝残影。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世界仿佛一夕间变了样。 伏在奈特背上的圣子神色黯然,先前与教会军队对峙时的紧绷场面依旧在他脑海中徘徊。 数十分钟前,他和奈特离开了结界边境的小村庄,钻进幽暗的森林。 彼时的光壁已变得十分稀薄,寂寥的夜色掺杂着淡淡的金光,显得混浊且瘆人,对圣子而言却仿佛有股莫名的魅力。 少年当时怔在原地看得出神,被奈特牵着走了一段路后,望着对方的背影许久才回神。 身前的青年沉默寡言,身材不算高大,但步履坚定,每踏出一步都给圣子一种错觉:身前之人宛若一名视死如归的将士…… 思及此,他猛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对方的打算,就这么傻傻的跟着人走。 这可不行,要是被费克知道,铁定会被念叨“太好骗了”、“没有警觉心”之类的话。 然而他还未付诸行动,又再度铩羽而归。 ──十数名戴着隼形面具的白衣卫士于林中一字排开,个个杀气腾腾,其中以为首的那人尤甚。 看到那张熟悉的猫头鹰面具,圣子的内心说不雀跃绝对是假的。 但是很快地,这份欢喜便迅速退去。 当直指自己心口的银灰长枪被奈特反手一刀挡下时,少年脸上的喜悦顿时被茫然取而代之。 握着长枪另一头的人,是自他成为圣子后唯一的挚友。 “奉主教与长老会之令,”毫无起伏的声音自面具下传出,犹如刮过林间的刺骨寒风,“悖离教会者,将视为异端……” 圣子神情呆滞的看着友人收回长枪重整架势,面具后的银灰眼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炽热中带着癫狂,令他心惊胆颤。 “费克……?” “一律格杀勿论。”冷彻的嗓音化作钟锤一击敲响死亡的钟音。 作为贴身护卫,费克自然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这点圣子再明白不过。 没想到奈特也不遑多让,哪怕敌人的攻势再猛烈,也总能从容不迫地挡下,仿佛早已预测对手的下一步。 单凭一把长刀把费克逼得自乱阵脚,甚至在一群卫士蜂拥而上时,用烟雾弹便带着圣子轻松脱身。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多时,寒风擦得脸颊生疼,圣子索性阖上双目,将脸埋在那人宽阔的背上,高热的体温令他感到无比心安。 尽管挚友那番冰冷无情的话语,言犹在耳,可静下心之后,圣子发现盘踞在自己心头更多的,是疑惑。 当时费克被打得节节败退,气急败坏之下,冲奈特大吼:“一切都是为了能永远待在圣子大人身边。” ……可他说的话与所做的事,完全背道而驰。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纯粹是无意识的将心中疑问说出口,不曾想意外换来身下人的回答: “那家伙的行动不仅仅是奉教会之命,更多是为了一己之私。” 仿佛只是客观地指出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青年的话中不带一丝情绪,也没有任何揣测的意味……直白而笃定,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似。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忽然想起对方曾喊出不该为外人知晓的名字,圣子直觉不对,猛地直起身,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个人的后脑勺。 半晌,他启唇,轻声道:“……奈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奈特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蓦地停下脚步,让圣子下地。 直到彼此面对面,圣子才发现奈特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再仔细一想,刚刚与费克的交手,乃至于被教会护卫队包围时,他似乎也未曾动容半分…… 迎上对方黯淡无光的双眸,圣子脑中陡然跃出六个字: 哀莫大于心死。 此时的青年,让圣子想起自己曾阅读过的某本书的角色──长年被困在荒漠中找不到出口,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绝望至极,最终选择自我了断的旅人。 早已想不起故事的具体情节,但是奈特身上的氛围确实给他这样的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心脏顿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着,令他无比难受,几乎喘不过气。 “不要……” 圣子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知道青年的这副模样,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疼,万般不舍。 当他回过神时,双手已不由自主地轻碰青年的面颊。 对方乌黑的眼眸则倒映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拜托……” 哽咽的悲鸣中带着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痛苦。 突然被捧着脸,奈特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眨了眨眼,漆黑的眸中隐有微光闪烁。 而后他冷不防揪住脸上的两只手,在少年一时愕然中微微倾身,注视着那双氤氲着水气的蓝眸。 “没事。”他低声轻道,将人揽进怀里安抚着。 “我说过,我是为了你而来,也是因你存在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无论何时,一直都是如此。” 安心的气息围绕着他,圣子忍不住抬手环住对方。 “……嗯。” 异兽 第82章 致命诅咒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奈特,你说费克的行动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平复情绪,他环着青年的颈项,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贴在对方耳畔大声问道。 “……” 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圣子本以为是风声太大遮去他的声音,正欲再问,就听见平稳的嗓音徐徐道:“为了不被剥夺『身份』。” “那是……指我的贴身护卫吗?”提到跟自己有关的身份,圣子只想得到护卫一职。 即便是在剧烈运动中,奈特平稳的嗓音也不受丝毫影响。 “『费克』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身份,打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奈特的话,令圣子想起第一次见到“费克”的情景。 当时主教带着那名少年来到他的面前,向他介绍这是自己的孙子,今后将成为他的贴身护卫。 他对费克少时的模样已印象模糊,却仍记得初见时少年始终沉默不语,就连名字也是主教告诉他的。 这一切全是骗人的?圣子不大愿意相信,可是现在的费克,无论言行还是给人的感觉,皆与他记忆中的少年完全不同。 身下人仿佛能听见他此刻的内心想法,在圣子万分纠结时突然道:“不管圣子大人信不信,现在的费克都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人。” “什么?” “辨别的方法,圣子大人已经知道了。” 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让圣子哑口无言。 虽然从初见开始,青年就一直给他熟悉且安心的感觉;但同样的,围绕在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谜团也总让他感到困惑。 尤其是奈特对很多事似乎都暸若指掌这一点,令他格外在意。 比如,遇上教会护卫队时从容不迫,像是早就知道会遇上而没有刻意避开过,再比如,明明应该是第一次交手,费克的招式却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仿佛对练过无数次。 还有,他说的方法,难道是…… “快到了。” “咦?” 思考被奈特的话打断,圣子感觉到身下的人放慢了脚步,本来轻快迅速的步伐变得沉重缓慢。 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诡异的浓雾正缓缓散去,露出了树林的样貌……一时间,圣子还以为他们仍在那片幽暗的林子里。 但是仔细一看,这些树木和莱斯特内那些在光之结界的圣光下成长得郁郁葱葱的森林不同,身形佝偻宛若年迈的老者,泛白的树干脆弱的像是轻轻一拍就会碎成尘埃,毫无生机……不知是因为长年处于夜晚的缘故,还是受到瘴气侵蚀的影响。 圣子揪紧手中的衣料,奈特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将他放下,而是继续往深处走。 渐渐的,四周的景色开始有细微的变化,尽管仍不见一丝绿意,原本的枯木朽枝被重重迭迭的擎天巨树取代。或许是错觉,圣子总觉得空气中那种衰败残破的气息慢慢转变成一股更加肃穆的氛围,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正当他这么想的同时,映入他们眼底的是一片断垣残壁。 “这里是……” 下了地的圣子好奇的东张西望,奈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领着他继续往前。 他们穿过一根根断裂的石柱,顺阶梯而上,隐约看得出这些残骸原本的形貌应该是某种大型建筑。 圣子瞧了瞧,那些残存的石柱与墙壁还刻着一些图样,也许是某种文字……可惜磨损过于严重,用摸的也无法解读,只能判断上头刻的应该不是现今莱斯特所使用的语言。 又跟着奈特走了一段路,一面坍方的墙壁横亘在前方不远处,显然他们已经走到这个“建筑”的最深处,上方没有任何遮蔽物,能清楚看见深邃的夜空与闪烁的极星。 走着走着,圣子忽地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地上有个巨大的双圈圆阵,阵被深深刻在石板地,内外圈中同样刻着奇怪的文字,他踩到的正是阵的外圈线。 “嗯?” 这个阵法的形状有点眼熟,像是教会使用的传送阵,又有些区别……圈中的文字图样与传送阵的图腾截然不同。 “这里……难道是某个神殿的遗址之类的?” 奈特走得稍快一些,此刻人正站在圆阵的中央处,微微仰起脑袋,不知在看着什么,乌黑的短发在徐徐微风中轻轻飘动。 听到圣子的话,他没有回头,而是保持这个姿势道:“大概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当时永夜的诅咒还未降临,阿卡迪亚仍与其他大陆保持往来,这里曾是阿卡迪亚第一个王国的所在地。” “所以……这是王宫?”圣子环顾四周,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神殿。王国与宫殿的遗址我们先前经过,在山脚下被瘴气遮盖了,这里是开国国王仿照着众神的诞生之地所建造的。” “原来如此……”圣子一边向着奈特走去,一边低头猛瞧着脚下的圆阵。 说来奇怪,他曾看着传送阵的阵法感到熟悉,而眼下这个阵法给他的熟悉感更甚,几乎可说是怀念。 “那么……”站在那个人的身后,圣子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不知道……我已经别无他法了。” 奈特依旧没有回头,吐出的言语既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曾试过无数次的方法,可是每一次,都以最惨烈的失败告终。” 他的语调异常轻柔,听在圣子耳里却好似在微微颤抖。 “可是不行啊……已经说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救你,也是为了──” 相似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勾起了少年模糊的记忆。 圣子阖上眼帘,脑海中闪过戴着面具的白袍神明、交付怀中的温暖光球…… “为了不让这个世界迎来终焉。” 坚定的宣誓出自于自己的口中,却与青年的声音不谋而合。 深吸一口气,圣子睁开眼,心中隐隐有种不可思议,又让他感到莫名合理的猜测。 于是再一次的,他提出了那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此话一出,黑发青年终于回身看向他。 依然是毫无波澜的神情,与方才颤抖的声音极其不符。 “我已经记不得……我曾是来自异世界的旅人,也曾是教会择定扮演圣子护卫的『演员』,现在……” 漆黑的双眸则隐有微光闪动,一如此刻极星闪烁的夜空。 “为了不让世界终结,拯救身负神力的初代圣子。” 他迎上那双如晴空澄澈的蔚蓝瞳眸,神色平静的说着: “这是与神的约定,也是来自世界的轮回诅咒。” “什么……” 短短三句话,犹如来势汹汹的大浪,将圣子拍得晕头转向。 异世界、扮演者、初代圣子、轮回…… 每一个字拆来后的意思他都明白,为什么一合起来他就听不懂? 满腹的疑惑令圣子脑中一片混乱,不晓得该从何问起,只能机械式地开口:“初代圣子是指……我?” 奈特轻轻颔首,不发一语,平静的态度显然对圣子这副过度震惊的反应并不以为意。 但是见他得到自己的答复后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时,青年还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随后牵起少年的手,褪下对方从未摘下的深蓝手套,将洁白的衣袖微微上卷。 小小的手背上印着一枚暗金色的日轮图腾,顺着光洁的手臂一路延伸向上,最终没入衣袖,暗金的色泽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十分显眼。 这是圣子有记忆以来便烙印在自己身上的纹样,手背、胸腹与背部都有,被数条如血管般的纹路紧密相连。 这个图样代表着什么……他觉得自己本应知晓它的意义。 异兽 第83章 致命诅咒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是那位神明赐予代行者的象征。” 奈特沿着图腾外缘轻轻描摹着它的形体,轻微的搔痒感圣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众神的权能与名讳会因地而不同。在阿卡迪亚,祂被视作太阳神;而在某些地方,我们则称祂为『世界的守护者』。” 伴着奈特的话,戴着纯白面具的白袍神明在圣子脑中一闪而过。 “数十年前,末日来临,力量尽失的神因故沈睡,以致各地发生异变,幸而在此之前,早已预见自身命运的神将残存的神力分与几位代行者,使他们成为支撑着世界的『柱』。” 说到此,奈特回头望向那面坍塌的石壁,圣子也跟着看过去,细细一瞧,隐约能瞧见壁上被削去大半的图样……那或许是某种人物像? “其中,阿卡迪亚的代行者就是如今世人口中的初代圣子,他所展开的光之结界则是那份力量的具现化。” 听到这里,思绪被理清部分的圣子忍不住问道:“这跟你说的『约定』有什么关联?” 奈特闻言,投来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他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圣子大人,你可知光之结界原本是能永不黯淡的吗?” 永不黯淡,也就是结界的力量永不衰弱。 这个他还不晓得。一直以来他都被告知结界每七年会因不明原因衰弱,须透过圣子向神祈祷获得力量来支持……奇怪? ──巡礼的意义,最初是谁告诉他的? 好像是……长老会的人。 头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针不停猛戳似。圣子疼得抱头,无数色彩斑驳的模糊画面在眼前飞逝。 “圣子大人说过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耳边仍清楚传来奈特的声音。 青年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按压着太阳穴,语调轻柔和缓,吐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残忍: “即便这数十年来的记忆被洗去模糊,却以另一种形式直接刻在你的灵魂上,化作长眠中的梦,这是神力的影响,也是长老会不曾预料到的事。” 欸? 奈特的话就像一把钥匙,轻而易举的打开了圣子尘封的记忆。 教会深处,铁门深锁的那个房间就像沈睡的恶龙,心底涌现的无名恐惧迫使他逃离、遗忘。 此时此刻,圣子终于想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那个房间里有一棵绽放着白光的大树,正是光之结界的中心…… ──也是他长年以来被迫沈睡的“卧房”。 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长老会的老头们觊觎他身上能够永垂不朽的神力。 永夜的诅咒使得现存的阿卡迪亚人平均寿命大幅缩短,能够使人延年益寿的力量确实具有很大的诱惑。 至于为何要七年苏醒一次,则是因为沈睡太久,支撑结界的力量会散开。 费克的存在,面具的配戴,皆是为了不令他发现时间的迅速流逝,能毫无所觉的度过这虚幻的七日,迎来下一次的沈睡。 记忆突然的回归打得圣子措手不及,事实的真相更是令他备受打击,四肢发软,只能颓然地跌坐在地。 他呆坐在地上,感觉凉意遍及四肢百骸,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就这样让他保持着无知,等时间一到继续陷入沈睡,直至不知何时力量耗尽就此消亡,不是也可以吗? “我说过了,我要救你。”奈特没有伸手拉他,而是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结界如今的异变是因为摄取的力量长期被剥夺,早已是圣子大人苏醒也已无力挽回的局面。如若这次不能阻止……不需再等几年,这个结界会先撑不过这次的神诞期,到时终焉将会降临。” 这个世界会因此毁灭。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不仅仅是与神的约定,也是来自世界的诅咒。” “世界的……诅咒?”致力于当鸵鸟的圣子闻言,终于抬起头。 “神说过,这世界的生命早在出生那一刻便注定因果,而我这个来自异世界的旅人却不同,所以祂拜托我救你逃离这个既定的宿命。” 关于自身的过去与经历,奈特说得异常平静。 “可我失败了。” 于是遭到毁灭的那个世界下了诅咒,使他陷入永无止尽的轮回,不停地重复着“最后的七日”。 至今为止,他尝试过无数的方法,每一次都以惨痛的方式收场。 直到现在,奈特已不记得这是重头来过的第几次……惨无人道的经历消磨了他的记忆,生与死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在生不如死的永夜中,唯有一个念头还坚定地扎根在内心深处,就像指引迷途旅人的那颗星星。 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奈特轻描淡写的述说着惨烈的过去,神色淡定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而非他自己的,圣子听得瞠目结舌。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就算是跟神的约定好了,最初的我跟你毫无干系,为何你要……” 话音戛然而止,圣子忽然想起奈特方才说过的话── “那孩子……” 空荡荡的遗迹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苍老嗓音忽然响起,在偌大的环境中好似荡出了回音,圣子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瞧。 “他曾是我的扮演者,也是这数年来唯一逃过追杀令的人。” 教会最高掌权者身着宽大的黑袍,负手立于他的身后。 主教大人此刻并未戴着那副从不离身的猫头鹰面具,而是以真容静静伫立于不远处。 圣子诧异的望着那张苍老容颜,饱经风霜的痕迹下,依稀有着几分熟悉的故人身影……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声音轻得宛若叹息: “……费克?” 双腿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移动,却冷不防被身后那个人拦腰截住。圣子反射性低头看向腰间的那只手上,鲜红色的月轮图腾灼热刺目,与他身上暗沉无光的日轮图腾相差甚远。 “圣子大人,请原谅我吧……”老者哽咽的话语牵引着他的视线,四目相交,那双熟悉的深灰色眼眸中仿佛有水光闪动。 主教不住地道歉,自陈罪状,甚至走到圣子五步远的距离外猛地下跪磕头。让一位老人家做这种事,圣子见了于心不忍……可是任凭他怎么蠕动双唇,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打从少年还未担上“圣子”这个宛若救世主般的名号之前,长老会早已打起他体内那股力量的主意。 时任主教的是收养费克的爷爷,费克并非他的本名,而是一个虚假的化名……显然在这一点上,长老会的人确实颇有远见。 最开始只是用药让圣子每七年才苏醒一次,长时间的睡眠使得他对时间的流逝十分钝感,因此察觉不出任何异状──直到第三次醒来时,圣子才注意到费克与他记忆中的少年护卫有着极大的变化。 于是长老会在强迫为其进行洗脑时,启动了“扮演者计划”。 因为费克出身平民,长于孤儿院,又与圣子关系极为亲密,为了不令圣子迅速起疑,头几次的人选皆是从平民的孤儿中挑选。 为了让扮演者熟悉教会以及“圣子”的护卫该是何种性格,当圣子再度陷入沈睡的那一天便会更替人选;同时,也为了不令秘密流出,这些扮演者一旦卸下了身份,等待他们的是莫须有的异端罪状。 只有七年前逃过一死的奈特是唯一的例外。 异兽 第84章 致命诅咒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为了躲避护卫队的追杀,他逃到『外界』,而自古以来从未有人离开结界后还能存活,长老会便认定他已经死了,放弃了对他的追捕。” 谁知道这位自诩圣子最忠诚的信徒如此激进,得知圣子一旦陷入沈睡,他的身份就会被剥夺,因此无视教会发出的“活捉”旨令,试图杀死圣子不果后,竟然闯进长老会大开杀戒…… 主教低着头,保持跪坐在地的姿势,将过去与数小时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没想到他居然对瘴气免疫而逃过一劫……” 几天前,结界发生异变,各地出现了魔兽入侵的噩耗,而圣子迟迟未在预定苏醒的时间醒来,检查结果也显示其神力正莫名衰退,一直以来对此心怀愧疚的费克终于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奈特找上了他。 曾经健谈开朗的少年变成如今死气沉沉的青年,极端的变化令他备感诧异,更让主教震惊的是青年透过仅有他和丧失记忆前的圣子才知道的秘密通道混入教会来找自己……正因为如此,即便“七日轮回的诅咒”听起来很天方夜谭,他还是信了。 ──相信对方真的能够拯救圣子。 比起这样懦弱无能,只敢听从长老会指令办事的自己,想必这名年轻人一定能拯救他最重要的圣子大人吧……主教至今仍然记得,七年前的圣子对当时的“费克”有多么信赖。 那样毫无保留,甚至称得上是喜爱般的信赖,可能是他,又或者是迄今为止历代的扮演者从未获得过的东西。 “……”大半记忆依旧模糊的圣子张口结舌,不禁回头看向奈特,后者也正低着头看他。 青年还是那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仿佛主教话中提到的人并不是自己。 或许是因为对方早已经历无数次与眼下情境极其相似的情况吧。圣子没由来地这么想道。 “年轻人,你有办法的吧……拯救圣子大人、拯救这个将要灭亡的世界……”主教像是下定了决定抬起头恳切地说,离得近了圣子才得以看清他惨白的脸色,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正欲蹲下询问,便惊见一摊深色的液体自老者的膝下慢慢流淌,散发出浓浓的铁腥味…… 当圣子猛然惊觉主教之所以穿得一身黑的原因时,老人轻轻地道了声“圣子大人”,气若游丝,好似一声轻叹,挟裹着浓浓的不舍与遗憾,便阖上双目。 主教出现的相当突然,因重伤而撒手人寰也打得圣子一个措手不及,他堪堪抱住那副瘫软的身躯,甚至来不及同对方说说话。 ──尽管他也不晓得,如今的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里以前毕竟是座神殿,圣子想神应该是能听得到祈祷之类的……于是找了个地方慎重地埋葬老者,在心中默默地为其做了个简短的祷告,愿他的灵魂能够获得真正的安息。 奇怪的是,他原本跑一小段路就能喘得快背过气,现在做这些事却一点也不感到费力,还觉得有些轻松。 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神之所吗?圣子带着疑惑回到神殿中央,奈特正背靠着那面墙凝视着自己手背上的赤红图腾。 看着青年,圣子突然感到莫名的尴尬,“原来他们以前认识啊”这样的想法在脑中乱窜,但是就如同主教的情况,圣子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没话找话,甚至连坐下都省了。 “那个图腾是……” 总觉得图样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新月状的图案看上去就像用鲜血画上去似的,让他看得心里莫名惴惴不安。 “实际情况我记不得了……隐约有点印象,是神给我的,说是能破解一切的纹章,在关键时刻使用它。” “破解一切?关键时刻是指什么时候?”神真是爱出谜语啊……短短几天内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圣子只觉得心累。 “我不清楚,以前这个从没有这么明亮过,直到来到这里……”说到一半,奈特像是发现什么似的蓦地闭口不语,死死地盯着那个弯月般的图腾。 “……怎么了?” 看了半晌,青年腾地起身看向圣子,朝他摊开双手,没头没脑地问出那句重复无数次的话:“你信我吗?” 至今为止的轮回,奈特无数次尝试救圣子逃离那个吃人于无形的教会,其后果往往不是他死就是圣子的死亡,也有过一两次二人平安无事地度过第七日……可是诅咒依旧存在,也就证明了他没有履行约定,灭亡的世界怨恨不散。 奈特的面庞有些紧绷,比以往都还要明亮的眼神,仿佛下了某种破釜沈舟的决心,圣子有种预感:他好像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危险的事。 这个预感令他迟疑了几秒。 不是害怕或怀疑,而是毫无缘由的担忧与心疼。 如若这次失败,七日的轮回仍会持续下去…… “宿。” 多年不曾有人呼唤的本名,再一次于耳畔响起。 确实……漫长的数十年来,从来都只有这个人喊过自己的名字。 圣子突然释怀了,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就这样放下一切顾虑,但他还是张开了手。 将娇小的少年像是要揉进体内似的紧紧拥在怀里,奈特举起了手中布满了暗红纹路的长刀,对准怀中人的后心── 赤红的血光转瞬即逝。 ...... 他在一片嘈杂声中,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目。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漫天的红光,以及高悬于其中,宛若被血光照耀的弯月。 红得发黑。 视界中的一切模糊得骇人,不是灼热刺痛的红就是令人心底发寒的黑。 余光瞥见四周是熊熊燃烧的断垣残壁。 家的样貌不复存在。 似人非人的幢幢黑影在如血的烈焰中仓皇奔窜,伴随着凄厉的尖叫与刺耳的哮声,宛若一场猎物与狩猎者在火场中进行着“你追我跑”的游戏。 他倒在沦为地狱的废墟中,头痛欲裂,四肢也疼得像是被人狠狠猛力拉扯过一样。 意识若即若离,眼皮沉得仿佛随时都能再次睡过去……直到听见一个极其虚弱的嗓音。 “——,求求你!” 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迫切,这个声音让他昏昏欲睡的精神为之一震。 ——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陡然挣扎起来,试图寻找唯一血亲的身影。 稍微清晰一些的视野中,闪过一抹耀眼的灿金,在那之下是一个格外熟悉的纤弱身影。 “活……咳、咳咳——拜托……呼呼……——咳咳……” 他听到母亲心急如焚地说道,急促的话语,因撕心裂肺的呛咳变得支离破碎,脆弱不堪。 母亲…… 他在内心呼唤着,正欲张口,没想到重物落地的声响轰然而起,微弱的呼喊霎时淹没在一片滚滚烟尘,也叫他反射性闭眼躲避扑面而来的烟尘。 然而再睁眼之时,尘埃散去,眼前的一幕却叫他肝胆俱裂,心如刀割,几度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 美丽璀璨的金发蒙了尘,惨白的面颊上是半干的泪痕和自额头流下的汩汩鲜血;半阖的眼帘之下,那对通透动人的蓝瞳黯淡无神,再不见过往温柔的光芒。 死不瞑目。 他愣怔地注视着母亲,半晌无法反应过来。视线外,突然伸来一只宽大的袖子,迅速扫过那张如玉的面庞,将那双美丽的眸子轻轻合上。 异兽 第85章 致命诅咒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怔怔地顺着袖子看去,一身黑袍的死神静静端坐于彼端,胸前挂着一枚圆形的金属饰品,身子微倾,过份宽大的帽沿随着自然垂下,看上去宛如低垂着头颅,姿态仿佛在凝视着那张失去生机的美丽面庞,一动也不动的好似一尊令人不寒而栗的雕塑。 而母亲娇弱的身躯就这么安静的,毫无生息的倒卧在他的身旁,触目惊心的大量血迹,蜿蜒至那副黑袍之下。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任凭他怎么使劲地伸长手,也摸不着。 直到这时,因为他伸手的举动,“死神”终于有所反应──它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他这边,兜帽下的真容被大半阴影遮住,只露出一个削尖的苍白下巴。 垂挂于胸前的金属饰品跟着晃了晃,于烈火之中竟闪烁出冰冷的光泽,火光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描摹着表面的纹路,也刺得他双目生疼。 他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狠狠瞪了回去,心脏疯狂的鼓动着,震得耳膜发疼。 瞪了半晌,却见它蓦地倾身,宽袖动了动,朝自己伸了过来,浓郁的血气扑面而来。 漆黑的宽袖一挥,森白如枯骨的五指仿佛缀着猩红的血珠,一闪而过,像是拉动帘幕,掩盖了灼目的炽色,也将周遭厉火燃烧的声响与远方惨绝人寰的喊叫彻底隔绝。 眼中的世界霎时陷入全然的黑暗,犹坠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睁眼时,眼前是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木纹——他愣了五秒才忆起这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反射性地从床上弹坐而起。 垂下的薄纱窗帘透出浓浓的暗色,只余少许的橙光若隐若现,令人心安的静谧氛围亲密的环抱着他; 可那些刺耳的喧嚣与难闻的异味犹存,心脏仍为之疯狂的跳动,让他一时回不了神,只能看着虚空愣怔许久。 待意识到方才的画面不过是一场梦时,已是数分钟,外头大钟连连敲响七声之后的事。 环顾四周,每一件熟悉的摆设再再表明这是自己睡了数年的卧室…… 而之所以会觉得天花板的纹路陌生,恐怕是因为自己在苏醒的那一瞬间,还沈浸在梦中场景的缘故。 脱力的倒回床上,轻抚额发,不意外地蹭出一手的冷汗。 深陷火海的家乡,倒在其中的母亲,以及身着黑袍的死神。 并非第一次梦见那个场景,刚开始他一晚上能被吓醒好几回,直到那一夜再也睡不着,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对于上床睡觉相当抵触,黑眼圈比夜色还深。 数年过去,梦的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让他被迫“习惯”,至少不会再被吓得夜不能寐。 只是偶尔,会在苏醒之时,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毁灭家乡的那场炼狱火海,大火焚毁一切的声音与人们凄厉的悲鸣交织,母亲临死前的呼喊,于他而言,已成了一场名为《噩梦》的摇篮曲。 轰隆、轰隆…… 本该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一连串的爆破声响凭空接连响起。 一声声巨响连绵不绝,震耳欲聋,不绝于耳,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阵热浪裹挟着漆黑浓烟扑面而来,将原先包围着众人的灰紫色薄雾一并冲散。 尽管面上已配戴着一层防护面罩,人们还是下意识挥着手,试图驱散笼罩在眼前的烟尘,在朦胧的视野中,依稀露出一片荒芜。 很快地,爆炸燃起的大半烟尘伴着晚风迅速散逸,相反的,四周那些被吹飞老远的诡异迷雾则是移动十分缓慢,因此视野也较之前稍微清晰不少。 待浓烟尽数散去,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刺目的白沙。 惨白的大地没有一丝绿意,在无星的黑夜下更是毫无生机,讽刺的是这片大地还白得晃眼,让人不至于像个瞎子一样摸黑前行。 仅有的活物,便是这群身着银白铠甲、武器各异的戴面具之人。 不仅为这片如死水般沈寂的夜色平添几分凄凉感,也显得大地中央那处黝黑空洞更加触目惊心,仿佛某个隐藏在地底下的巨怪张开血盆大口似。 众人见状,顿时面面相觑。 数百年前,末日降临,黑夜笼罩,从此朝夜再无轮转,空中除一轮血月外再无任何光明,曾经丰饶的阿卡迪亚现如今沦为瘴疠之地,绿意盎然的大地早已成了死气沉沉的荒漠。 在永夜的掩护下,名为魔兽的怪物遍布四处,诡谲不祥的瘴气充斥各个角落,环境之险恶,人类根本无法居住。 仅存的人们只得退居在最后的国度.莱斯特,那里有结界保护,是永夜历初期圣子大人所设,是这个大陆上单存的净土,结界以外的地方则被称为“外界”。 世人皆知,外界危机四伏,一旦误入其中,身有魔力者会遭瘴气侵蚀,身无魔力者则将面临魔兽的威胁。 纵使如此,黑夜的世界好似充满了某种令人难以抗拒诱惑。 如考古学者圣职员,出于对未知该死的好奇心,总想到外界一探究竟,又或者如商人之流,在他们眼中魔兽本身具有的价值堪比天价──其肉净化后可入药入膳,鳞爪牙之类则可用于衣饰制造。 是以古往今来,对于外界,还是有不少的人趋之若鹜。 于是永夜历的初期,那几年每隔一段时间,莱斯特本就不怎么多的人口数犹如飞瀑直下三千尺,好在后来领导们终于看不下去,明令禁止平民擅离结界,才稍稍遏止事态愈发严峻。 他们这支队伍获得上层许可,出于某种目的来到外界探查,方才正追踪一头大型魔兽,因着那头魔兽皮粗肉厚,身躯布满坚硬鳞甲,先前所使的任何术法对其毫无作用,无奈之下只得投掷军用炸药…… 可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魔兽也不知所踪,估计是钻洞跑掉了,大伙一时间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投向团队最末端的那个人。 十数人中,只有此人的铠甲上披了一件点缀星光的夜色披风,细观那面具,其图样与他人好似有些许不同,且环于胸前的双手空无一物──他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隔着一张面具都能感觉到那眸光凌厉如箭,扫视在场众人,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名躲在他人身后的队员身上。 在场一众都是跟随这名队长多年的老人,相当有眼力,此时不约而同退开一步,露出那个略显矮小的身躯。 “你。”队长伸手轻点,也不多言,只是努努下颚,示意对方前去洞边一探。 被点名的人浑身一颤,紧接着肉眼可见的微微发颤起来,不多时便抖如筛糠,嘴里念念有词,音低且快速,旁人听得不真切,隔着面具也看不清神情,只当他在念叨着求神保佑诸如此类的话语。 不知是谁伸手推了他一下,那人忽地一顿,模糊的话语也就戛然而止。 周遭的人这才听见面具后传来一声音量稍显清晰,语调却是战战兢兢:“是……” 接着在众人的注目下,这位战友转过身,其背影颇有一种慷慨赴义的味道,然后……踏出了如小碎步般的步伐。 一步三挪,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三十几步。 队长见状重重地咳了一声,光听声音都能听得出他的不满,那名队员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好不狼狈,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得匍伏在地,四肢着地跟一只乌龟似的蹭啊蹭。 异兽 第86章 致命诅咒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众人屏气凝神地注视下,他爬着爬着爬到洞口旁。 稍作喘息,又深深吸口气,才下定决心趴在洞边上,只露出一双眼,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窥探,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觑着。 黑洞直径约三四米那般大,深不见底。 他想了想,也不大确定那只魔兽的个头究竟多大,又是怎么撞出个这么大的洞,只觉得如若世上真有地狱的入口,大抵就是像这样的吧。 茫茫黑夜,视力受阻,余下五感就变得格外敏锐,隐约能感觉一阵轻微寒风自那深处涌上,划破静谧,于耳畔呼啸而过,乍听那细微声响,如泣如诉,又如野兽在嘶鸣,极为瘆人。 但再想凝神倾听,却又听不见半点声响,只听得身边细细白沙窸窸窣窣的向下流动,叫人听得莫名心慌,心跳如擂鼓。 听了半晌,黑洞深处再无半分响动,估摸着那魔兽或许是真逃了也说不定,他再仔细察看,这回头都探出去,才确认里头真的什么也没有,终于松了口气。 “感谢诸神保佑,谢谢魔王大人不计前嫌……”他一边起身,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话里话外无不充满感激庆幸之意。 谁知才刚转过身,大地忽然剧烈晃动,白沙流逝的飞快且响亮。 眼前的世界陡然暗了下来,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震动也跟着停下。 可奇怪的是当他远远望去,却依然可以看见同伴们不知为何不断退后的身影,仿佛看见什么蛇蝎猛兽般,好几个人对着他不停挥手,从一些人的手部动作来看,他们似乎喊着什么。 正想大声询问,下一刻,黑暗兜头罩下。 撕心裂肺的疼痛张着血盆大口袭来,咬在肩颈上,那感觉像是被人拿着刀在骨头上反复搓来搓去。 疼! 他妈的疼死人! 鲜红的花在大地上一点一点绽放,最终形成分不出彼此的鲜艳花海,艳丽无比,却只叫这片白色荒漠更加了无生气。 莱斯特,这个阿卡迪亚大陆最后的国度,人类唯一的净土,静静伫立于荒漠之中,被充满光属性魔力的特殊结界所保护着。 从外界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在这荒凉的大地上遗世独立的不透明蛋壳。 末日过后,阿卡迪亚丰饶的色彩不再,如今只剩深沈的黑夜与孤寂的血月,还有凄凉的白漠;与三者相比,这个结界便可算得上是阿卡迪亚上最耀眼的光辉。 靠近一看便会发现,那金橙色的光芒圣洁而强大,却犹如一层薄膜,柔软温和,并不刺眼。 她将这一方天地温柔地笼罩,将潜伏于黑夜的魔兽隔绝在外,净化那些杀人于无形的瘴气。 结界由一道矗立于莱斯特中心处的金色光柱支撑着,那里是整个国度第二大的城市──埃利奥特,神圣的教会之城,信仰的汇聚之地。 埃利奥特教会创立于上个纪元末期,信奉七神,在大灾难降临之时设下结界的初代圣子正是该教会的精神领袖,被世人奉为神的代言人。 相传初代圣子乃天选之人,身负神力,一身磅礴的光属性魔力使他不惧魔兽,甚至可以己身净化瘴气,正因如此才能独自支撑整个结界的魔力供给。 另外,不知为何,历来继任圣子者虽同样得神的祝福,生来魔力强大,仅次初代,却无不例外皆是短寿的命。 虽说现在的阿卡迪亚人平均寿命本就不长,活至六十岁便可称得上是高寿,然而历代圣子的寿命却短得只有平均寿命的一半。 有人猜测,或许是因为将形同生命力的毕生魔力全贡献给结界,毕竟初代圣子也并不长命,天命完成后便早早蒙主宠召; 也有人认为,是因为此后的圣子并未获得神体,身躯与凡人无异,故而无法承受神力。 可除了天生短命之外,迄今为止有好几代圣子却是因各种意外早早身殒,又跟体质平庸一事毫无瓜葛。 这么看来,圣子一职与其说是神的祝福,更像种诅咒。 历代圣子力薄且命短,于是结界的力量一年不如一年,如今结界壁已相当薄弱,随便一头小魔兽都能轻易闯入。 再这样下去,恐怕连瘴气也无法抵挡。 莱斯特的高层也不是没想过补救办法,圣子的祈祷巡礼、广收光明祭司与夜巡人、神诞期出巡等诸多方法都尝试过,却宛若水滴入海,俱是成效不彰。 雪上加霜的是连续两任圣子皆于巡礼中归天后,该职位都曾一度空悬数年而未曾出现适任后继者,导致结界只能依靠各地光明祭司的魔力苦苦支撑。 于是才会发生沈睡千年的魔王苏醒后率魔兽侵门踏户,结界却无力阻挡一事。 <埃利奥特城> 要说该城内最醒目的建筑,当数地处中心地段的“双子塔”。地处整座城的最北端,象征信仰之道纯粹无暇的洁白高塔,正是埃利奥特教会的圣殿所在。 之所以被称为双子,自然是因为两座塔建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宛若照镜子般; 可说来有趣,不知当初的设计师是怎么想的,两座塔的外型极为独特,底宽头尖,乍看像雨后春笋也就罢,这笋出土后竟还是斜向生长。 顺着塔身慢慢看上去,不难发现两塔渐渐向彼此靠拢,最终塔尖只相隔不到一米,远远望去俨然如一体,双子之名取的是万分贴切。 在双子塔的四周环绕着五座相对低矮的尖塔,同样以纯白的建材盖成,由数条开放的回廊与低矮建筑相互连接,形成了圣职者们工作与食宿的场所。 这些塔对应着阿卡迪亚的七神,支撑结界的金橙色光柱则是来自于双子塔的中央──准确来说,是两座塔极为靠近的塔尖中心处凝聚一颗圆润的光球,正是结界的源头。 叽──叽── 守着教会入口的沉重栅门慢慢朝两侧滑去,无可避免的磨个几声,拉车的马儿似乎为这尖锐的噪音稍感不安,嘶鸣几声,车夫拉了拉缰绳以示安抚,又向守门的侍卫道了声谢,方才驾着华美精致的马车驶入林间的小道。 马车徐徐驶过,骤然见到这辆装饰极尽奢华的金红色马车,与周遭的环境明显格格不入,不约而同流露出或多或少的惊诧之情。 再一看刻在车厢上的家纹,顿时如被那图腾烫着一般别开视线,纷纷低下头,恭谦地行了个礼,哪怕车上的人可能根本没看见。 从教会的外围入口抵达正门毋须多少时间,不用一会儿,马车已在教会正门的长阶前停稳,一位满面风霜的修女正等在那里,向车夫颔首,身后的百级长阶上去,便是肃穆庄严的大门。 “殿下,已经到了。”车夫在车门旁毕恭毕敬道,待听到叩、叩两声,才伸手拉开门。 车内坐着一名头发稀疏斑白的男人,眼帘微阖,似在闭目养神,他生着一张如婴儿般圆润有肉的面庞,隔着衣物都能看得出丰满的身形,典型的富态相。 瞧瞧那一身金光闪闪的华袍,上头大大小小的装饰俱是上乘,手边一柄通体金黄,顶端镶着硕大钻石的令牌,足见其身份尊贵。 感觉到车门开启,男人悠悠起身,举手头足间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只是当他步下马车时,车厢好像有一瞬间歪了一下。 修女疾步上前,恭敬地唤了一声“亲王殿下”,半个身子前倾,双手交迭于腹部,权当作是见了礼。 “艾妲修女。”男人朝修女点点头,面上挂着随性的轻笑。 异兽 第87章 精准预言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双方打过招呼后,皆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彼此,车夫见状,以为二人心里有事,一时半刻也不好意思开口打扰。 看了多久,气氛也就安静多久,亲王那边先沉不住气。 天知道他收到那封来自教会的加急信件,看到里头过于简略的内容时,心里犹如千军万马奔驰而过,而面前这个老修女或许知道点什么,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见他掏出绢帕,开始一个劲地猛擦额上的虚汗,踌躇地道:“不知教皇大人……” 听到这句欲言又止的话,修女的眼神仿佛在说早就明白他的来意,面上还是端着严肃的神情:“殿下不必心急,教皇大人已恭候多时。” 话都还未说完就遭人打断,亲王当下一愣,几秒后双颊微微涨红——被气的。 早年他位低权轻时不是没遇过这种难堪的情况,气归气却也只能憋在心里,而当上亲王的这些年过得舒坦,身边多是阿谀奉承的人,甚少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此时骤然不给他面子的,多少让他心里不爽。 有心喝斥一番吧,可再想一想,这位修女服侍在教皇大人身边已久,在教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身为一国亲王,随意发作他人似乎也不大好看…… “殿下请随我来。”修女丢下这几个字,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对于亲王殿下的内心戏浑然不觉,又或许火眼金睛的她已经看出来,只是不打算点破罢了。 被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亲王也只能用令牌重重撞了几下地面发泄,挥手让车夫离开后,满腹怒气地跟了上去。 不过几步之后,他就顾不上内心无处可去的怒火。 百级阶梯堪堪爬完一半,人已经喘得上下不接下气,大汗淋漓,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还没到”。 手上那根令牌比起权力的象征,这会儿看上去更像是支撑那副笨重身躯的拐杖。 待终于爬完那该死的长梯后,亲王殿下觉得自己小命也差不多没了大半。 埃利奥特教会的外围只有几条通向各塔楼的简单小路,大大小小的喷泉,充满绿意的环境极其单纯,反观圣殿内部却是格局错综复杂,复杂到如若无熟人指引恐会迷路。 咎其原因,多半得归功于室内的色调过于单一,陈设太过简陋,一眼望去显得冷冰冰。 这就算了,毕竟圣职者是侍奉神明的人,以助人为己任者,虽不至于到彻彻底底的清心寡欲,却也讲究物质上一切从简;可不知为何,圣殿里的空间却是开阔得吓人,大到不知节俭为何物。 大到随便喊个一声,或是银针落地,哪怕音量再小都能回音荡荡。 大到走没几步又是一模一样的岔道,叫人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亲王殿下长到这么大,除却前面屈指可数的几次是跟着亲眷长辈来之外,独自登门拜访也数不满一只手,却每回来每回都迷路,还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人帮忙。 每次迷路,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路痴,还是这他妈就是个迷宫而不是什么神圣的殿堂──自家宫殿在重新修葺前走的也是简朴风,怎么就没这样复杂? 这一来二去,搞得他现在对圣殿都有心理阴影,连粗话都差点飙出来 幸好现在即便迷路,也总会有人来领他这个亲王去往想去的地方。 一来他身上流的乃是最后的王室血统,如今的身份更是今非昔比,至尊至贵,说是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在地位上能与他比肩而立的不过寥寥数人,傻子才会不把他放在眼里。 二来则是…… 修女领着呼哧喘气狼狈不堪的亲王,快步走过一条又一条空荡荡的白色长廊,向着位于底端的中殿而去,那里恰好也是双子塔对应下来的正中央。 半途的某个岔道上,另一边的长廊恰好拐过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脚步匆促,乍见二人,她神色蓦地一怔,不由得停下脚步。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面上霎时堆满了藏不住的惊讶与喜悦,向着他们快步而来:“父王!” 女孩生了一张鹅蛋般丰润的脸,眉目精致,一双水汪汪的凤眸炯炯有神,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更增添几分艳丽的颜色,额间绿银交织的月桂额冠与一袭简约的素白衣裳衬得那身蜜色肌肤健康明亮,一头亚麻色的及腰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伊尔莎。” 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亲王殿下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过在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一下身为一名亲王与父亲的威仪,于是他装模作样咳了几声,迅速打量女儿几眼,淡淡地道:“你看起来精神不错,为父甚感欣慰。” “谢谢父王挂念。”女孩甜甜一笑,露出可爱的酒窝,笑容灿烂,又对修女行了个礼:“晨安,艾妲修女,愿七神的祝福与您同在。” “晨安,圣子大人,愿七神的祝福与您同在。”艾妲修女微微颔首,面色不变,她仔细看了下少女的着装,“您这是准备去见教皇大人?” 相对于少女富有朝气的问安,老修女的响应较为淡漠,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极为平淡。 不过她一直是这副态度,不自傲也不热切,与人说话做事都像在尽心尽力完成某种任务,伊尔莎与身边的人早已见惯不怪。 “是的,刚完成早课,就接到老师的通知,要我过去一趟。” 伊尔莎.哈索.阿道夫,亚方索亲王的长女,正值二八年华,继任圣子之位已一年有余。 这名小公主拥有的魔力为光与水,是难得的双属性,魔力量亦天生较同辈高出不少,才华出众,天赋异凛,聪明好学,八岁左右便能施展出初级净化术。 按王室祖制,每一代都要挑选一名拥有光属性魔力的成员进入教会服务,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于是五岁的伊尔莎便被选中送入埃利奥特教会,预备将来成为一名光明祭司,亦作为圣子候补的一员。 恰逢那年前代亲王-赖恩殿下薨逝,而其王妃早其几个月病故,二人膝下无一儿半女。 按亚方索王室的继承法,应传位于最年长的手足或是手足的子女,不限性别,依长幼排序。 德瑞.阿道夫这一脉为王室嫡系,到赖恩亲王的父亲那一代已是六代单传,人丁过于单薄,赖恩亲王原本还有一位姐姐,也早于数十年前不幸身殒,唯一的外甥女亦不知所踪,于是传承自然也就断了。 兜兜转转下,王位最终传于亲缘关系还算近的堂弟之子凯希.哈索.阿道夫,即是如今的亲王。 彼时离前任圣子身故约有七年,合适的继任人选尚未出现,结界再次由光明祭司们合力支撑,因魔力不足而时有出现破陋。 翌年教皇毫无预兆宣称收到神的启示,要收伊尔莎为学生,意即按照教会传统,当公主年满十五岁时便会无条件成为新任圣子。 尽管是以神的启示为名义收公主为学生,教皇的旨意却也来得过于突然,不同于以往会先发布准备从光明祭司和平民中拣择学生的告示。 于是有人猜测背后的原因,是因为不久前发生一件大事,即魔王率魔兽侵略莱斯特。 当时魔王并未进犯到如埃利奥特、亚方索等主要大城,只在莱斯特的边境地带作乱; 然而,此前从未发生如此大规模的魔兽入侵,人们对此根本毫无防备,故该起事故导致大半乡镇被毁,死伤无数,也打破了莱斯特数百年来的平静。 异兽 第88章 精准预言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而后魔王与同胞躲入外界,藏身于诡异的瘴气之后,使身后的追兵难以捕捉其踪迹,还因此引发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混乱事。 许多有志之士借着“寻找魔兽的巢穴”、“讨伐魔王”为由,纷纷踏进外界冒险。正因如此,近年来魔兽进犯的事故明显下降,却只是治标不治本。 结界力量不稳,边缘日渐薄弱,再这样下去,失去净化瘴气的能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教皇会急匆匆收徒,想来也是为了尽快培养出新任圣子,以便加强结界吧。 “自女儿的继任礼结束后,父王许久不曾到访圣殿,只能偶尔写写信抒发思念之情。此次前来,想必是另有要事吧。”伊尔莎笑着道,却是看着修女,因此没看见她父亲在听到这话之后满脸的尴尬。 而亲王拿着帕子猛擦汗,看起来很心虚,刚想开口解释,又被人给打断。 “正是。”艾妲修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亲王是受教皇所邀前来。 都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教皇的通知,那么要说的事情十之八九会是相同的,既然顺路干脆就一同前往。 二人就这样自说自话做好决定,谁也没问过亲王本人的意见…… 虽说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目的地相同,只是短时间连续两次想说话都被人打断,心情有些糟糕。 中殿,位于圣殿的三楼,作为整个教会的核心所在,它是整栋建筑中最大的空间。 大约三层楼之高,呈半开放式,只有祭坛的位置后是墙壁,剩余三面则竖立着十来根需五名成年男子才能合抱的石柱; 面向祭坛,左右两侧的石柱后方,分别是通向双子塔的螺旋梯。 唯一的墙壁上头镶着一大面的花窗玻璃,绘的是初代圣子施展结界、净化瘴气的神迹,天花板也是由一幅又一幅绘制各种神像的花窗玻璃组合成,殿内摆着一张张木椅。 此时,结界的橙光微微透过上方玻璃,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为这个肃穆的场地增添几分颜色,教会的重大活动如圣子出巡之类的仪式在此举办,届时教会各地有头有脸的大祭司等成员皆会来观礼。 不过亲王对此向来知之甚少,毕竟他本就不善学习,在成为亲王前一直对教会的事不大上心,之后只有在少数场合,如前王丧仪、自己的继位仪式与女儿的圣子继任礼时进过中殿。 这个中殿除了重大仪式之外,只有如日课、晨祷这类特定的时段才会开启,平日基本上不会有人使用,此刻空荡荡的仅有几名修女在清扫整理,所以他们要见的教皇人显然也不在此处。 从侧边拱廊快步绕过中殿,打开一扇上锁的木门,就是那面花窗玻璃墙的另一面,又是不同的光景── 这是一间面积大约五分之二个中殿的密室……不,说是密室似乎也不大对,因为它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恰好与中殿那面墙的背后相对而立。 这个位置看出去刚好是外围两座塔楼的中间,因为在三楼,教会庭院的植栽也没高得离谱,勉强可以看到埃利奥特城内连绵的屋瓦,视野还算良好。 再仔细瞧瞧这个房间,地上铺了毛茸茸的红棕色地毯,还摆着圆圆的木头桌椅,和其他房间不同的浅褐色墙面,近看上头居然还有木纹,这样的暖色调与教会整洁素雅却显得冰冷无情的风格大相径庭。 平心而论,真的是个挺适合喝杯茶,小小放松一下的休憩地方。 事实上,也有人的确是将它当作喝茶的场所。亲王刚跟着修女踏进来,就立刻注意到那位正坐在桌边喝茶的老先生。 那张看着沉重的米色圆桌上,精美的白瓷茶壶正呼出热腾腾的白烟,同款的茶杯盈满清澈的液体,身着教袍的老人手边放着一张猫头鹰造型的面具…… 相传神在人前显形时会以各种方式遮掩自己的面庞,因为凡人看见他们的真面目会立刻被强光烧死,于是古阿卡迪亚的人在祭祀等相关场合上也会佩戴统一面具,代表对神的尊崇。 据说第一代圣子出现在人群前也是戴着一张面具,既有尊崇神明之意,也表示着自己身为神的代言人的身份。 这样的习俗流传数百年,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中也有了些许变化。 如今变成埃利奥特教会的所有成员在参与重大仪式时,皆会佩上一张面具。 有遮全面也有遮半面的款式,面具的图样与造型则根据身份的重要性而有不同,例如历代圣子大人的面具是大同小异的胡狼造型,而猫头鹰则是教会的最高领导──教皇的象征。 见此面具,如见本人。 就跟王公贵族独一无二的家徽是差不多的道理。 因此,即便是如亲王这样连教会高层到底有哪些人都辨不出来的人,也能迅速反应过来面前这名老者的身份,再说教皇本就甚少以真面目示人,若不是有面具在手,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位看上去很平凡很普通的老爷爷。 “教皇大人。” 艾妲修女轻轻换了一声,白发苍苍的教皇原像是没察觉门扉开启的声响,一边慢慢品茗,一边望着窗外不怎么好看的美景兀自出神,待听见修女几人的声音才猛然顿住,好似突然回神。 他慢悠悠地朝三人看了过来,老修女先一步行了个礼,伊尔莎紧跟其后,慢了一拍的亲王大人碍于身份缘故,只是端着架子略略颔首以示敬意。 毕竟亚方索王室与埃利奥特教会同为那场末日的“幸存者”,按理来说不应分地位高低,只是教会到底是神的象征,阿卡迪亚人骨子里刻着信仰,教会的地位总是高出凡人王室那么一点。 奇怪的是,转个视线,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教皇做得却很慢很慢,亲王见状微微皱眉,再看那投来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转着,一时半刻没个落点,似在寻人。 因为教皇的瞳色较常人来得浅淡,且毫无光泽,眼中仿佛蒙上一层白翳,几乎对不上焦,看上去像是……视力有损? 亲王想着没准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就见教皇笑着向修女道声谢,后者依然不苟言笑,神色自若地承下这份感谢后旋即退开离去。 门被轻轻阖上。伊尔莎笑着迎上去,握住教皇的手好让他老人家能看清楚自己。 “老师,晨安。”即便对方可能看得不真切,女孩还是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愿七神的祝福与您同在。” “晨安,伊尔莎,愿七神的祝福与你同在。” 教皇就像个看到孙女在跟前的老爷爷一样咧嘴一笑,轻轻拍着伊尔莎的手,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半分上位者的威严也无。 “快坐下吧。”教皇笑着拍拍一边身边的椅子,一边重新看向门边,“那位是……?” 他能看见一个穿着金光闪闪的人站在那里,轮廓相当显眼,五官面容却是隐隐绰绰,看得十分模糊。 “是父王。艾妲修女说老师给父王修书一封,说是有要事告知,适才。”伊尔莎回答的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向老师解释。 “学生适才遇到艾妲修女领着父王,想着好久未见到父王,心里很是想念,稍微止步聊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时间。” “原来是凯希殿下。”教皇恍然大悟,远来是客,总不能让客人一直杵在旁边当木头人,连忙请亲王入座。 异兽 第89章 精准预言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早就累得半死的亲王面带微笑坐下,又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方道:“上次这样单独面见教皇大人还是本王的继承式,如今数年过去,大人看起来竟没有分毫变化,眼瞅着还比本王精神多了。” 话虽如此,上次单独见到教皇时,他老人家是戴着那张看来其实有点毛毛的面具,亲王根本没看到对方的尊容,不过这不妨碍他睁眼说瞎话。 “哪像本王,当个清闲的爵爷惯了,”他忽地叹了口气,“当年王兄去得突然,猝然接手这个位置,很是不习惯,这些年忙前忙后,他人都道本王看上去清减了许多。” 教皇闻言轻笑:“哪儿的话,凯希殿下风采半分不减,一如往昔。” 见父女俩一齐望了过来,困惑的神情中略有几分藏不住的好奇,教皇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淡淡地道: “我看到了启示。” 听这不短不长的六个字,伊尔莎不是很理解,转头一瞧,她的父王恰好看过来,虽面上不显,眸中却也是带着几分茫然。 埃利奥特教会虽是阿卡迪亚有历史记录以来最古老,服侍神的教会,却仅有两人是真正的“神的代言人”,那便是圣子与教皇。 前者曾是神迹的代行者,如今结界的维护人,教皇则是神降下神谕时的接受者,能用那双眼睛预示神明让他看见的未来,即启示,就连圣子的人选,也是教会藉由教皇获得的启示所拣择。 然而,启示何时出现,就连教皇自己都不知道,不然圣子一职也不会一连两度空悬,长达数年之久,让结界摇摇欲坠,整个莱斯特陷入危机。 但如今圣子人选已有,那么教皇看到的启示……会是什么? 父女俩面面相觑,俱不知此话何意。 “他生于一年之始,第一声钟响之时。长于寂寂无名之地,重生于厉火深仇中。其身流淌最后之血,受命于上天之意。” 教皇的视线投向窗外,微微仰头看向远边那道高挂于天际的金橙色薄幕,“如神降世,手执王剑,身披军铠,圣光相伴。第十个始末交错,持王剑手刃仇人,彼时光明终将现。” 伊尔莎听得一愣一愣,她成为圣子不过一年左右,还不曾听过教皇提及启示,倒是亲王听得浓眉紧蹙,心中不知为何莫名不安。 “凯希殿下,您应该知道我所言为何,您那位与王位无缘的表妹,确实是命薄……”教皇说到一半蓦地止住话语,目光略一转,看向亲王手中的令牌,眼神高深莫测。 亲王顺着那道视线的轨迹看过去,待落在那顶端金灿灿的图腾上时,心头猛地一跳──那枚黄金制成的图腾,虽看着金光闪闪甚是俗气,却是亚方索的王室,阿道夫王族的家徽。 以家徽为杖,是身为一家之主才有的特权。 而王族的一家之主,自然就是亲王殿下。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便听闻教皇轻轻长叹,说出一个犹如天打雷劈的事实:“可她还留下一条能够拯救世人、拯救这个昏暗世界的血脉,那就是我们阿卡迪亚一直渴求的勇者。” 埃利奥特教会的高层发出声明,时隔十载,教皇再度获得了新的启示:拯救世界的勇者将要现身。 这一消息刚露出点风声,立刻就跟炸开的烟花一样传遍整个教会,打乱了圣殿本来的宁静,落下的点点星火随风飘散,旋即化作野火以燎原之势烧至邻近的城镇,再马不停蹄地向外延烧扩散,烧得人人措手不及。 一传十十传百,关于预言的各种传言蔓延速度之快,短短一周内,上至几座主要大城,下至数十个边境小镇,整个莱斯特境内都为这则消息炸开了锅,人尽皆知。 虽然勇者尚未出现,却也不影响世人对这件事的高度关注,各地几乎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其中尤以亚方索王室所在的同名城市为甚。 亚方索城是莱斯特内的最大城,与埃利奥特城同样是从上个纪元便存在至今的古老城市,是以该城的领地范围相当广阔,名下大大小小的城镇星罗棋布; 其别名“王侯之城”,顾名思义,是因为该城除了王室之外还住着许多世家贵族与达官显要,住在此处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 要知道,上流圈子因社交活动频繁,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各种小道消息人人信手拈来,也因此,这座城在获知这个重大的消息时,有不少人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去看端坐在王位上的那位。 因为根据教会随着预言一起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那位还没有人影的救世主居然还是已故的前前代圣子的血脉。 世人皆知前前任圣子忒雅,不仅是前代亲王赖恩殿下的亲姐,还是原本的王位继承人,而亚方索的亲王一位又向来是“传嫡系不传旁系,传长不传幼”,且无论男女皆有继承权。 可想而知,若非忒雅被神选中成为圣子,亲王这一尊位本应是她的,何况忒雅殿下为人温和敦厚,蕙质兰心,且富悲天悯人之心,幼有贤名,许多人大叹其与王位失之交臂着实可惜。 好在她的弟弟赖恩也素有公正廉洁的美名,其贤智足以服众; 而即便成为圣子,这名前王女殿下仍是受人民爱戴,甚至人气远胜于担任圣子之前。 至于圣子的丈夫海柏利昂相对低调许多,外界仅知其品性刚正不阿,是非分明,并出身军阀世家,少时便入教会军队服务,据闻无论在教会抑或军中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最叫人悲痛万分的是在某次巡礼结束的返途中,圣子夫妇不幸遭遇死劫,双双罹难,负责护卫的侍卫们亦多数殉职,余下几名重伤难行,圣子夫妇年方四岁的女儿奥劳拉却是不知所踪。 这起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的教会、王室以及第三方欧尔佳军团齐心合作,在事发地点及邻近城郊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却始终找不到年幼的王女。 那场意外距今也有二三十年,如预言中的勇者真是那位大人的血脉,那便表示他或者是她也是阿道夫王族的一员,更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虽然明面上不显,但是各方人马还是暗地里在等着看当今亲王的笑话。 亚方索王室已是有数百年的悠久历史,先辈遗下的传统不能轻易更动,也要慎之又慎,亲王的继位规矩摆在那:先是嫡系旁系,再是分长幼。 德瑞.阿道夫乃王室嫡系一脉,传承源于永夜历开始不久,本是人丁兴旺,可数百年后至赖恩姐弟的父亲却已六代单传,旁系的血脉远到都出了五服; 人人皆明白若非赖恩亲王无子,忒雅殿下早亡,女儿奥劳拉亦失踪多年,亲王位根本不可能落到凯希亲王身上。 按祖制,凯希亲王是该把位子还给那位可能是他外甥的勇者,这位子本来就不够名正言顺。 就算有人想以“没有建树”为由提出异议,但那可是救世的勇者呢,即便现在尚未出现,或许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鬼,却也是预言中将来要立下大功的伟人。 异兽 第90章 精准预言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待预言实现,总该有理由了吧! ──单就这一点来看,这位勇者大人确实比如今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政绩的亲王更为合适。 更何况,伊尔莎成为了圣子,暂时是与王位无缘,亲王也没别的子女可传位。 这些听说了预言的人,有贵族有平民,有信徒也有无神论者,千人有千种想法。 有精明一些的想借机捞一笔,在心里头直打算盘;有的忙于生活,觉得事不关己; 有在研究神学的,兴致勃勃地想解析预言的意思;还有少数的人,则是好奇预言出现的时间点…… 然而,绝大多数的人心里所想的,其实根本大同小异,那就是距离预言出现都快半个月,勇者为什么还没出现? 左等右等,又等了数天,大半个月都快过去了,众人却连个勇者的影子都没瞧见。 于是这锅又沸腾了。 比较杞人忧天的,担心该不会是预言对勇者的描述说得太模糊,所以一直找不着人? 部分的有心人士则是恶意揣测着,会不会是王室不想找到故意拖时间,毕竟勇者身怀王室血脉,其存在与否多少会影响到那位的王座能否坐稳…… 城内顿时各种八卦版本满天飞,好不热闹。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捕风捉影胡乱猜测的同时,预言的脚步已经飞快地来到了结界最边境的久远镇── 久远镇虽位于偏乡僻壤,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土地相当开阔,加之数百里开外就有大城,又不远不近地邻着几处大大小小的村落,是以镇内人们往来络绎不绝。 忙碌的旅行商们来往于各个酒馆与商铺,贩卖的物品既有城内的商品,亦有附近的农获。 店主忙着招呼来来往往的熟客,偶尔同远道而来的外地旅客热心交流几句,或是推荐镇内最好的旅馆,或是指点下个目的地的方向。 商人的货车刚卸了旧货,又载上满当当的新货,临走前同守望塔上的人打了个招呼,马儿方拉着车朝远方哼哧哼哧地驶去。 镇上最好的高级旅店自然位于绝佳的位置,座落于镇中央最热闹的地段。 这个旅店规模可大,虽是只有三层楼高的一体式建筑,却胜在面积大,一楼是马厩与仓库,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寝室。 主馆仅有一层楼,后头倚着仓库,门前由矮石墙砌了一大块空地,搭起简易的棚子供马车停放。 不似旅店,酒馆不提供住宿服务,但供餐亦供酒,后方的仓库也能进行简单的物资补给。 一般赶路的旅人除非时辰太晚,否则基本上不会选择进到镇内闹区,仅会在真的疲惫不堪或是有临时需求时,向守望塔简单打个招呼,到这里稍做休息,整顿一下再上路。 近年来,往外界探险的旅人增加,连带着酒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酒馆内时常可以看到形形色色、风尘仆仆的旅人,有虎背熊腰的,有苗条婀娜的,也有贼头鼠目的。 他们热切交换着关于外界如今的情况、魔兽出没的情报,还有不少来自大城的小道消息。 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那则关于“勇者”的预言。 吵吵嚷嚷的酒馆中,有人碰着杯,有人高谈阔论,还有人在拼酒,场面热闹非凡。 “哈──” 一名中年大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黝黑的面颊微微泛红,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后,又重新倒满酒,听到了其他桌的客人窃窃私语着,像在说“勇者”、“预言”…… 大抵是醉意忽然上涌,他突然咧嘴一笑,扯着嗓门冲一旁的人道:“我说,你认为那预言到底是真是假啊?”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那男子的音量其实不算大,无奈同桌的那名客人跟他比邻而坐,被这冷不防的一声近距离轰炸,顿时面色一滞,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略略低头搓揉太阳穴。 半晌方见他抬头,枯黄色的浏海下是一张过分苍白的清秀面庞,上头镶着一双湖水般的漂亮碧眸,氤氲着薄雾,还透着几分茫然不解。 “……什么?”年轻人小声咕哝了一句,一手在桌面状似不安地摩挲片刻,小指碰上手边的酒杯,他摸着木制的杯身顿了一二秒,慢吞吞地拿起酒杯,在鼻前嗅了嗅,才轻抿一口。 那名中年男人自顾自地接着道:“要我来说,那预言没准城里的那群人根本是吃饱闲着没事干,胡诌!瞎扯!” 说出来的话与年轻人的反应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再仔细一听,傻子都听得出这人醉得不轻,虽然口齿清晰,言语却毫无逻辑,前后不搭。 “你想想嘛!那魔王横空出世算算都有十年了吧,可这预言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现在才传出来,完全没道理……呸!” 观他那副不以为意的神色,再听那声响亮至极的“呸”,男子显然对预言一事很是嗤之以鼻。 但不可否认,这是句大实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十年前的某一天,一个邪恶不祥的存在毫无预兆的现世,率领一众魔兽闯过遥遥的结界,边境的一个小镇还有方圆五公里内几个大小村落,一夕间毁于火海,化作人间炼狱。 人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侥幸逃过一劫的生还者直道那是世间的恶,后来教会宣称那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降临于这个世上的异端,正是其存在,导致了那场永夜的末日。 “那是『魔王』,堕落的神祇,是统御魔兽、生于外界的邪恶之王。”教会如是说。 “魔王”肆虐的消息闹得各地人心惶惶,尤其是居住于边境附近的人民,彼时王室和教会发出的声明仅仅表示下任圣子的人选已出现,而军方则是派出搜索队至外界搜寻魔王的踪迹。 总之,半点没提及勇者的存在。 这几年来,魔王始终不见踪影,当时遭逢大难的人们表面上已从伤痛中走出,实则心中仍存在着阴影,因为莱斯特的边境依然时不时传出魔兽入侵的灾情,仿佛在说魔王随时会再次现身。 十年后才来说有能打败魔王的救世主存在?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话中带着嘲讽。 听见对方这番过于直白的言论,年轻人不知想到什么,苍白的面色顿时有些复杂,其中以尴尬居多,余下不提也罢。 他低下头一昧盯着桌面,好似那上头开了花,又偷偷觑了眼那个自说自话的同桌,神色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踌躇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对方说的话,二来则是他根本不认识这名中年男子。 不过是因着店内没有多余的空位,不得已才与他并桌,谁知对方突然朝自己搭话,说的话还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此刻该感到庆幸的就是他们坐的位置在最角落,除了店员之外本就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而此刻周遭的人就像在比谁嗓门大似的,音量一个盖过一个,还有人几乎快吵起来,差点掀桌。 不用担心引来他人的侧目,徒惹一身尴尬……将杯中残存的酒液饮尽,他轻叹一声,起身付钱离去。 异兽 第91章 精准预言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穿过一排排马车,他一路慢吞吞地走到公路边,忽地止住脚步,又慢吞吞地四下张望,行为很是古怪,有个恰好要进酒馆的路人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眉头微蹙,正欲张口说些什么时,面露一丝诧异。 这个人眉清目秀甚是好看,可脸上的笑却让人有种不真实感,那眸光更是空洞,含着几分茫然、几分不知所措,像是忽然之间失了目标,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个人眉清目秀甚是好看,可脸上的笑却让人有种不真实感,眸光更是空洞,含着几分茫然、几分不知所措,像是忽然之间失了目标,不知该去往何处。 可是,想出久远镇的话,往左走几十公尺就能出了守望塔;想去镇上更简单,往右转直走即可。 想去哪就去哪,这有什么好茫然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路人只瞥了一眼便撇撇嘴,随后不再多看,提着手上的物品径直向酒馆走去。年轻人对这个插曲浑然不觉,仍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附近的住家不多,来往的行人多是结伴而行的旅客,再不然就是从外头工作回来的本镇居民,愉悦地哼着小曲。 酒馆前的空地也不似来时空荡荡,一辆辆马车并排停放,几名只是小歇一会儿的车夫们不打算进酒馆,而是三三两两的坐在矮墙,欢快畅谈。 唯独他一人,形单影只。 仰头一望,薄薄的金橙色光晕笼罩在上空,因外头永无止尽的黑夜而透着诡异的暗色,莱斯特内能够这么明亮除了有结界的光,还得多亏那些无所不在的街灯。 年轻人沿着道路朝镇外缓缓走去,手边那柄比他还要高的木杖随着他的步伐咚咚咚地叩在石砖地,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显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自镇外喀哒喀哒而来,从容地驶过身旁。 不过走了四五来步,他想起什么似的,蓦地停下脚步,规律的轻叩声戛然而止。 他本是目的明确地朝着镇外而去,可这会儿那空泛的目光流露出几分犹疑之色,视线始终没有个落点,内心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挣扎。 片刻,他回头顺着亮起的街灯看去,一眼便能望见久远镇内热闹的中心,以及在那其中来来往往的人们,即便隔了大老远也能感觉出那里散发的欢乐氛围。 城镇已经看不出十年前遭到魔兽波及的惨状,许是因为离得事发地艾齐镇较远的缘故;说是受到波及,其实只是因为那时逃难的镇民纷纷涌入,人口骤然暴增所引发的一片混乱。 他双唇轻抿,面无表情地凝视久远镇的中心广场,目光放空,可神情却十分专注,仿佛被眼前这片景色吸引。 静静凝视良久,唇边又扬起淡淡笑意,转身欲继续前行…… 磅! 或许是因为方才走路不专心,年轻人没注意到前面有一根灯柱,这会儿便一头撞了上去,白皙的额头立马浮现红印,痛得他猛地蹲下抱头低吟。 “唔……” 撞击声在这块相对安静的区域显得格外响亮,引来不少过路人与那些车夫的侧目。 “呜哇!刚才那一下可真够呛的……” 一个略带讶异的嗓音冷不防从上方传来,紧接着是带着关切的话语:“你还好吧?” 他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此时闻声抬头,一双碧眸水雾朦胧,模模糊糊映着来人的轮廓,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没、没事,我常这样,习惯了……” “噗哧——” “居然能习惯这种事?那该是有多迷糊啊!来!” “谢、谢谢……”年轻人的答谢声细如蚊蚋,显然对于自己的笨手笨脚很是羞耻,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子,连额上那抹红印子都看不太到。 “举手之劳罢了,不用谢。” 后头负责给拉那群车的马补充粮草的酒馆伙计正在看那年轻人的好戏,自然也看见了青年,抬手打了个招呼:“呦,艾列克,又在搞你爹的那什么日行一善啊!” 听那话语,尾音上扬,带了点调侃的意味,艾列克却不以为然,反而笑容满面地称是,也不再理睬对方。 他将那柄落在地上的木杖拾起归还物主,嘴上还不忘热心地询问:“看你的打扮不是本地人……这是准备离开久远镇?” 被问的人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又小声道了谢,放下手后那稍长的浏海几乎盖住双眼,这个角度艾列克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勉强看到他头顶上的漩。 这是要去哪啊?艾列克不由得蹙起浓眉,心中没由来升起的疑惑让他将面前这人重新审视一遍。 枯叶般的发色和结冰湖水似的碧眸,肤色偏白,个头矮小,单看五官难以判断年龄;尽管有斗篷的遮掩还是难以掩盖那副瘦弱的身材,仿佛轻轻一推就能被推倒在地;手腕纤细白皙,好像用力一捏就能捏断。 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木杖虽然有点像法师、祭司那类的武器,可以那种方式握着,不像武器,倒像是一种辅助器材…… 这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走不了多远的样子,如果是去附近的村落还好说……若是去城里的话,离这里最近的弗瑞登城,就是搭马车,少说也要花上三天才能抵达。 “可有要去的地方?”回过神来,心中的疑问已经脱口而出。 原先低着头的人猛地抬头,那双依然水雾朦胧的碧眸瞪得老大,艾列克的倒影模糊不清。说实话,要不是那张脸上满满掩饰不住的错愕,单看那失焦的目光,还真像是在走神。 “要去弗瑞登城……”大概是没想到会被这么问,他下意识地答道,顿了一下,又补充:“探亲。” “弗瑞登城虽然是离这里最近的城,可距离有点远,最好还是搭马车前往比较好!需不需要我推荐你镇上最好的马车行?” 艾列克脑袋一热,愈说愈激动,提出各种主意,说话间人也无意识地一步步往前,逼得年轻人不得不倒退几步,脸上堆满了尴尬不失礼的微笑。 “呃、啊!谢、谢谢你的好意,但、但是不用了,我……” 年轻人看上去就是那种既不擅言词,也不擅长拒绝别人的类型,却还是努力的想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好好的几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最后还咬了舌头。 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艾列克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又失态了。 “抱歉……我老毛病犯了,每次看到别人有困难的时候都会如此。” 每每帮助别人时都很想帮忙到底,不仅好几次反而帮倒忙,还时常热心过头让人退避三舍,这点已经被他家老爹和弟弟说过好几次,仍是改不过来。 年轻人不作声,轻轻摇头,向他鞠了躬,复又一步一步慢悠悠向镇外走去。只是不知是刚刚被路灯撞出心理阴影还是有什么头晕的后遗症,这会儿他的步伐迈得更加迟缓,手上那根木杖更像拐杖。 艾列克目送他走向守望塔,向守卫出示身份证明后,才转身信步离开。 史密斯一家在以打造器具闻名莱斯特的久远镇中颇具知名度,祖上以打造农具发迹,是镇上最早的铁匠铺;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镇上一间间专门制作道具、武器的店铺开设,史密斯家虽然也开始涉及武器、饰品一类的制造,手艺虽未衰退,名声却渐渐不如二十年前。 异兽 第92章 精准预言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现如今,除了一些熟客与少数慕名而来的外来客之外,已经很少会有人来上门委托生意──虽然老史密斯坚信是因为他们的店铺太不起眼,埋没在一堆华而不实的店海之中,而非自己不善经营──毕竟继承家业并非他原先的计划,实乃情非得已。 这也是为何当艾列克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漆平顶马车时,会一瞬间愣怔在原地的原因。 尽管颜色显眼,可车厢上一没刻着家徽,二没有多余装饰,是以乍看是辆很普通的马车。 艾列克擦身经过时匆匆一瞥,凭着长年与材料商打交道的经验,一下便认出这应是以黑檀、乌木之流的高级木材打造而成;拉车的那匹黑马一身毛发乌黑油亮,即便有人靠近也不为所动,性情沈稳,亦是好马。 毋需华美装饰,本身即是精品。 可谓是朴实中的高调,奢华中的低调。 这样的马车绝对造价不菲,是以使用者多为那些身份尊贵不凡的上流人士,这其中则以那种家学悠远博厚的正统贵族占了多数,大部分短期致富的暴发户是不屑这般低调的。 也不怪他会有这种刻板印象,毕竟他幼时随伯父外地访友的时候还真见识过这样的人家。 史密斯家的生活起居与工作皆在这一处,一楼是店铺,工坊在后头,二楼才是私人空间。 因为是百年家业传下来的老宅,平心而论整个屋子并不大,得亏他们家只有三个人,还都是男的,勉强凑合着。 至于接待访客的地方……对工匠这一行业来说工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外人往二楼领,所以一楼的店铺也将就着充当大厅。 管你是来委托付钱的还是纯粹访友,反正上门来的都算是客人。当初老史密斯是这么说的,不过艾列克从没看过有人上门来找他家老头叙旧。 时间一久,摆在一楼的那套桌椅也真的变成纯摆设,毕竟买东西的客人行程满满,来了就走,就算说了可以坐着休息,甚少有人会真的坐下来。 目光一偏,艾列克惊恐的发现他爸也好端端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虽然表情很难看──双方面对面静默,场面分外宁静,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就是和谐得有点诡异,真是见鬼。 史密斯先生大约四十多岁,轮廓深邃硬朗,眉目如剑,蓄着落腮胡,一头与儿子相似的蓬松短发,看着有些不修边幅,鬓发中银丝闪烁,膀大腰圆的身材很是魁武。 尤其当他双手环胸时,手臂上发达的肌肉更是难以忽略。 此刻的他,正是以这样的姿势,顶着一张棺材脸面对客人,再看看他右手边,放着一根货真价实的木拐,好像随时会抄起来打人,不知道他是老板的人看见可能会以为是来收保护费的。 与他面对面的来客有两名,一男一女,一坐一站,一老一少。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亚麻色长发编成双辫,身着一袭蓝白相间的教会长袍,坐姿优雅,品茗的姿态显示她接受过很好的教养;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相对年长许多,看起来与史密斯先生年纪相仿,双手背后、笔挺站姿,应是保镳一类的身份。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呆站原地的艾列克咋舌,在短短几秒内脑袋快速运转起来。 莫非是来买饰品的?不对,镇上多的是卖精致饰品的商家,而且每间都布置的不是可爱就是华丽,没道理非来他们家的破店。 虽然他家对饰品也有涉猎,可那是伯父擅长的领域,而他伯父早在十几年前就搬到外地去。 但要说纯粹是慕名前来的话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家的老本行做的是农具欸! 一位一看就是出身贵族的大小姐……来买农具? 虽然知道这种刻板印象要不得,贵族当然也能有买农具种个地什么的爱好,但艾列克还是觉得自己的三观有些破碎,完全没有想过对方很可能是父亲的熟人。 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以补救一下自己的三观,就听到他家老爸就闷闷咳了几声清喉咙。 这是在叫他过去。 深知惹火自家老爹会有什么下场的艾列克不敢耽搁,连忙走到父亲身旁,点头向两位客人致意。 “这是小犬艾列克。”史密斯先生简洁利落地向贵客介绍儿子,艾列克却感觉得出父亲在生气,只是不晓得是在气什么。 虽说他家老爹在某些事情上会特别固执,可平时脾气一向很好,就是真生气了也不会藏着掖着,而且骂过了通常也就没事。 像这样大的怒火,还隐而不发,着实少见。 而史密斯先生说了一句话就没有下文,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想过替儿子介绍,再看看那位女孩兀自喝茶的举动,眼皮抬都没抬,一看就是没有开口的打算,明显对艾列克不感兴趣。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虎父无犬子。”好在那位可能是女孩保镳的男子笑着救场:“泰特,你这儿子长得跟你年轻时像极了。” 这番话听着有股说不出的亲近感,而且还是直呼名字,显然是旧识。深知老爹没什么朋友缘的艾列克闻言,不由得多看那名男子几眼。 后者还在絮絮叨叨,神色不无怀念地道:“只是这性子太安静,是像尊夫人吧!我还记得你以前总是上跳下窜到处帮倒忙……” 我们认识不到几分钟,你就知道我性子如何?艾列克嘴角一抽,忍了又忍,才把这句吐槽生生吞回去。 没想到史密斯先生一口干了手中的茶,没好气地说:“行吧,布拉德沃,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了,真当我不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嘛。” 猝不及防被他这样一堵,布拉德沃神情一僵,嘴角扬着僵硬的弧度,脸色微青,一整个难看。 “泰特,话不能这样说。我知道你这几年很不好受,但是看在咱俩以前都是弗瑞登城的夜巡人,同僚一场的份上……”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艾列克便知道要糟,不用转头看也能感觉到他爸的火气又蹭蹭上涨几分。 史密斯先生的脾气是公认的好,唯有一个地雷是谁也不能提,就是他当夜巡人的事,谁提骂谁,骂到狗血淋头,当事人自己对那段往事也是绝口不提。 做儿子的微微偏头,正巧看到父亲摩挲着手边拐杖的一幕,这是他在想事情或是隐忍着某些情绪时的习惯。 这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口就直往人的痛处上戳。 不说左邻右舍,这个镇上但凡住了二十年以上的人都知道,他家老爹在夜巡人的一次例行任务中双腿受创,其中一条腿断得彻底,丢失的部份找不回也接不回的那种断法,那时又是大雪天,失血过多,差点连命都丢了。 虽然被人发现得及时而保住一条命,却也落了个终生残疾,只能被迫退役返回家乡。 此后的诸多不便过于繁琐,如此伤心之事暂且不提。 艾列克对父亲的过去不是不好奇,但此刻的他更怕他爹会一个爆气拿拐杖打人。 打坏了赔不起啊。 异兽 第93章 萍水相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考虑到自家经济拮据,这一下下去可能全家都得喝西北风,艾列克觉得自己有必要抢救一下…… 他往前跨了一步,拎起茶壶,一半身子挡在他爹面前,面上的微笑恰到好处,谦而不谄:“小姐可还要再来一杯?” 此举可说是一石二鸟,既可以阻挡他父亲,又能适时提醒一下对面: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话家常吧?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那位小姐抬起眼帘,果真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扬起一抹优雅而甜美的笑,露出浅浅的可爱梨涡,艾列克被那一笑晃花了眼,愣了一瞬,手中的茶壶险些拿不住,赶紧给人续了茶。 “听先生方才的话,想必早已听说了预言的内容,也明白我们此行的目的。” 女孩敛了笑容,双手交迭于膝上,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史密斯先生,神情无比郑重地道:“此事攸关莱斯特的人民以及整个阿卡迪亚的未来,还望先生协助。” 因为晚了好几步而错过精彩、喔不,是错过一些重要讯息的艾列克听得满头问号,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个这不妨碍他消化听见的消息。 要说最近有什么事情传得如火如荼满城皆知,也就只有那则关于勇者的预言了。 艾列克听说过一点风声,教会和王室这半个月以来都在寻找那名流落在外的勇者,于是立刻反应过来面前的两人定是教会或者王室派来的。 可为什么来他们家?总不会要说他家老爸就是那个勇者吧……不可能啊,身体状况不提,年纪首先就对不上,他家还有族谱呢,无论是出生年月还是出继收养皆记得清清楚楚。 正沈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艾列克莫名感觉身侧一凉,反射性偏头一瞧,若说他爸刚才只是面沉如水,现在就是黑如锅底,细看好像还在咬牙切齿,似乎更不爽,疯狂摩擦拐杖的拇指感觉都快磨掉一层皮。 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性,为人正直不善撒谎,有话一向直说,除非被人说中某些事很不开心或是心虚,就会像这样使劲地折磨自己的手──因为反驳不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多方寻找,我们已经能确认了,勇者就在这里。”女孩又继续说,语气和缓。 不会吧,还真有关系?可是我们家跟预言能对得上号的人……思及此,艾列克思绪顿时一滞,下意识地看了眼通向二楼的楼梯。 这个家是老建筑,楼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哪怕只是有人打个喷嚏,楼下的人都是能听得见的。 可从他进门到现在,楼上却始终安静无声──这表示二楼没有人。 这个时间,在守望台工作的弟弟也早应该回来帮忙才对…… “老爸,奥里呢?”只是话一出口,艾列克感觉自己好像被老爸瞪了。 史密斯先生重重哼了一声,很快就收回凌厉的眼神,也不再折腾自己的手,将拐杖放回身侧。 只是他没放好,那根木拐一歪撞在了义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闻声低头望向裤管下那条木制的义肢,神色顿时一怔,似是想起什么,眼神流淌过几丝挣扎之色。 半晌,仿佛终于想通了一般长叹出声,整个人也好似在那一瞬间老了十岁,敏锐的人都能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 只见他望了窗外一眼,面色悲凉,说不清道不明,失魂落魄地低喃:“果然……还真的瞒不过。” 话说得含糊不清,语焉不详,史密斯家的长子没听清楚,但他可不是个傻子,看到自己父亲的这个反应,哪里还能不明白。 那个预言中所提到的勇者,十之八九就是他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奥里。 此时,对面的二位客人也在低头窃窃私语。 “圣子殿下,您确定……真是这家?”布拉德沃倾身低声询问,眼角余光忍不住瞄向对面的父子俩,表情充满怀疑。 “既然镇上十个人里有九个人回答时都提到这家,那我们自然得来一趟确认。”伊尔莎神色自若地吃了一口茶,朱唇抵着杯缘轻声答道:“先等这家的另一个儿子回来再说。” 史密斯先生的二儿子是他十年前收养的战火遗孤,这件事久远镇上老一辈的人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就说来话长。 当年魔王进犯边境造成数座大小城镇村落沦为地狱火海,久远镇离灾区近,收留不少难民。这些人当中亦有不少孤儿,史密斯先生就是在那时毫无预兆地抱回了年单八岁的奥里。 这名突然被收养的男孩令史密斯家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皆倍感好奇,又不敢多问,原因就在于史密斯先生对孩子的来历一直讳莫如深。 他只说孩子的父母皆在意外中过世,自己是受一位故友所托收养这个孩子,除此之外再不肯多说点什么,例如认不认识孩子父母,那位故友是何人,又是何时带着孩子来访。 如此种种,史密斯先生一律闭口不谈。 那时候艾列克不过十来岁,正是好奇心十足又常会犯傻没眼力的年纪,对这个神秘的新弟弟是既喜欢,也是满满的好奇。 小孩子想到什么做什么,又没什么耐心,因此两天后他便按捺不住跑去问人家从哪来的,对自己的父母有无印象,还记不记得是谁带他从那场灾难中逃出来……诸如此类的问题。 总而言之,尽是一堆相当白目的问题。 彼时奥里刚从昏迷中醒来,经历过那样凄惨的剧变,又是人生地不熟,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像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 倒是史密斯先生,一听儿子问的这些傻问题就先炸了,当场来一顿拐杖伺候不说,之后还义正严词地不准任何人去问孩子的伤心事,谁说跟谁急,一如提起他年轻时的遭遇,让众人印象颇为深刻。 于是当伊尔莎和布拉德沃以寻访故友的名义一路寻到久远镇找上这些老居民,特意问起十年前流亡至这个镇上的难民下落时,他们几乎或多或少都会谈及史密斯家那个性子内敛沈稳的小儿子。 四人心思各异,一时无人开口,气氛又是一阵静默的尴尬,忽闻玄关处传来清脆的叮铃声响,齐齐往铃声处看去。 只见一名红发少年伫在门边,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形瘦长,身着银色轻甲,一身久远镇守望塔士兵的打扮,腰间配着一柄长剑。他正拧眉望着几人不语,表情有点苦大仇深,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明亮的蓝眸清澈却难知深浅,像寂静的湖水。 “我回来了,父亲、大哥。”少年见他们同时看过来时便敛了那副表情,上前对着来客点头,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解释晚归的原因:“同僚请我送东西去给镇口那间酒馆的老板,不知有客,耽误了点时间。” 对于客人的身份,并未多问,目光却是在两人身上打转一圈。在伊尔莎身上停了一瞬,复又看向父兄,依然不语。 余光瞥见父亲仍深陷忧思中的模样,艾列克只得简单为弟弟解释:“教会的客人。” 说是解释,他却不知该如何跟奥里说明,对方很可能是为了勇者一事冲着他来的。 异兽 第94章 萍水相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很清楚自己弟弟是何种性子,沉默寡言,有什么疑难杂症时也更喜自己闷头苦思钻研,好在人也聪明,有些事只需一点就通; 唯有一点最令人头疼,许是幼时的遭遇,这孩子心思重,任何心事同样喜欢闷在心头不讲。 ──故而此刻,望着弟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好似幽幽燃着一簇无名火焰,竟让他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布拉德沃恭敬地垂着头,只掀起眼皮上上下下将少年打量了数遍,也没看出对方有哪里独特,虽然这副相貌的确挺出彩,可与同为王族的圣子却是没有半分相似,不由略感失望。 莫不是找错人了吧?他这边暗自腹诽着,身前的伊尔莎在看清少年的相貌时,却是背脊瞬间一挺,双目登时一亮。 亚方索王室自古便与埃利奥特教会关系相当密切,传承已百余年之久,宫内有许多历史古物、珍稀异宝,亦有王室家史与成员画像。 而身为当今亲王的掌上明珠,她在临出发前有幸看过王族的人物肖像册,前前任圣子忒雅作为先王亲姐,她丈夫海伯利昂婚后自然也被算作王室成员,二人的肖像皆被宫廷绘师绘在那本画册上,绘得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就连当时尚且年幼的小公主奥劳拉,也曾在几张全家福出现过几次。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伊尔莎便确认了眼前这个名叫“奥里”的男孩,绝对就是他们要找的勇者,奥劳拉公主之子。 只因面前这名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那张面庞与画像上的海伯利昂少将确实有四五分相像,面部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唇形,无一不像。 还有那双眸子,蓝的纯粹通透,宛若存在于上古时期,流传于世人口中的白昼天空,则与忒雅母女如出一彻。 至于余下如那头不同于王族的深红发色、眉宇之间的凌厉等细节处,估计是随了另一位身份不明的血缘至亲吧…… 不过,那又如何? 世人所需要的,是勇者。 他们要的,也只是勇者。 无关别的,只要眼前的少年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如此便足矣。 当代的圣子如是想,内心涌起的兴奋之情如汹涌浪潮不断拍打,唇角亦止不住上扬。 她拿起刚斟满的茶轻啜一口,润润喉,才长话短说告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确实如史密斯父子所言所想,是在寻找勇者。 这找人的过程中几经波折,当年主要的重灾区是一个比久远镇更靠近结界的边陲小镇,祸及邻近几处小村,罹难者虽高达数十人,可逃出来的人却也不少,这样一个一个排查,找起来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们找着了。 “可是你们怎么就能确定……”艾列克顿了顿,飞快瞄了眼身边垂头不知在思虑着什么的弟弟,才提出自己的疑惑:“奥里真的就是预言中的勇者?” 伊尔莎抬手制止正要出声的布拉德沃,神色自若,语气平淡地说:“关于这个,我们教会自然有办法可以辨认。” 流传于世人口中的预言是否完整,有无缺漏,身为教皇的学生,这一点她是最明白不过,但出于某些原因,也不好讲得太直白,更不用说跟这些平民解释。 万千思绪在她脑中流转不歇,眸光零星微光闪烁,唇边的微笑随之轻敛,倒是没像刚刚笑得那般灿若桃花。 抬手制止正要出声的布拉德沃,伊尔莎神色自若,语气平淡地说:“关于这个,我们教会自然有办法可以辨认。” 说罢顺便抿了口茶,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那位自己或许要称一声堂哥的人,那人低着头默不作声,从她这个角度勉强能看见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 这么一看,还真像是糊了一张人皮面具在脸上似的。 圣子不由忆起先前从街坊邻居打听而来,关于史密斯家次子的品貌: 俊秀的五官与高挑的个子不说,其性子内敛,年纪轻轻,行事却沈稳有礼,张弛有度。 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每个邻居提起他,无一不是羡慕的语气。 ……就是人忒闷了点,话不多,表情寡淡,甚少有变化,看不出喜怒。 再瞧了少年一眼,伊尔莎收回视线,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尽管她也不知自己在惋惜些什么。 圣子的脑中蓦地响起老师叙说预言时苍老沙哑的嗓音,以及那番回想起来时竟还有几分空灵感的话语。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她再度看向奥里,神情严肃,道:“今年满十八?” 这话问得很是突然,听着又像是在做某种最终确认似的。 奥里眉头微蹙,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始终如一的神情此刻犹如投石入湖,泛起一丝丝困惑的涟漪,但也仅仅是一瞬,晃动的湖水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轻轻颔首,也不多言,倒是艾列克主动替弟弟补充:“奥里的生日是新年的第一日,再过三个多月才算满十八……小姐突然这么问,难道也跟预言有关?” “不,只是想着好歹是亲戚,我总要知道该如何称呼。” 伊尔莎抿唇一笑,也不卖关子,很爽快地答道:“我虽没见过奥劳拉姑姑,血缘上又隔了好几层,可我怎么也该唤他一声哥哥才对。” 此话一出,艾列克才恍然大悟眼前的少女原来是亚方索亲王的爱女,当今的圣子伊尔莎殿下。 如若奥里真是传闻中的勇者,那两人的确是称得上是表兄妹。偏头看了一眼没有半分动容的弟弟,艾列克想着圣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对于未曾谋面的血亲会感到好奇实属正常,这个问题确实不奇怪。 旁边的史密斯先生自方才稍微的失态后,便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 布拉德沃自奥里进门后,也不再像早先那样语出惊人的开口,而是像个尽职的护卫沉默的守在圣子身后。这会儿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倾身同伊尔莎低语几句。 后者轻轻应了一声,又对史密斯父子言道:“我们此行本就身负重责,现下目的既已达成,勇者大人这便随我等启程返回教会。” 这么赶? 史密斯父子本是表情各异,听闻此言皆是满面愕然,连奥里也明显愣了一下,当父亲的更不用提,脸上写满了挣扎不舍,许是舍不得儿子突然的离去,又担心此去便是永别。 艾列克侧头一看,发现父亲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一副倍受打击的颓然模样,只得代替他问:“……圣子殿下,有必要这么匆促吗?” 这番话也在伊尔莎的意料之中,她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解释这是因为王室与教会皆有东西要交给勇者,加之预言所言的时间相当紧迫,是以无法在镇上久留,得立刻带着勇者回教会复命。 见史密斯先生仍是一脸郁郁,只得面露难色的补充他们回去还要花时间寻找魔王与其爪牙的巢穴,毕竟这数年来魔王不见踪影,不知扎根在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外界又是前有瘴气后有魔兽,危机四伏,要找出来确实要花不少心力。 这几年下来为了寻找魔王,无数勇士前仆后继,其中有教会军队的,亦有民间义士的……可折在外界的不计其数,回来的人则寥寥可数。 异兽 第95章 萍水相逢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史密斯先生愈想愈是担忧,勇者一词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有个预言加身,实际上还不是到外界送命,何况那个预言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这种时候出现,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实在蹊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转头看了眼小儿子,正好瞧见后者原本恢复淡然的神情,在听到魔王这个名字时一瞬的扭曲…… 那一刻,心下便有几分了然:终究还是避不过。 可再想到那位将奥里托付给自己的故人于临别前的那些话,内心更是无法克制的涌起心疼不忍,绵密如针刺。 半晌,他终于哑着声,道:“真的……非去不可吗……” 这句看似喃喃自语的话,无人应答。 因着奥里还有守望塔的巡守工作,不能就这么丢着一走了之,于是艾列克暂时陪同他们到镇口,顺便向巡守队的队长大略解释一番。 之所以说是大略,是因为伊尔莎特别请求别说出奥里真实的身份,表示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艾列克也不疑有他,只同队长说了住在外地的伯父写信来表明有急事,要替弟弟请个长假。 队长年过四十,算是看着史密斯兄弟俩长大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再加上奥里自十五岁加入巡守队后几乎不曾休假,假期早就累积了好几个月的份,队上人手也不算紧凑,于是相当爽快的批准。 伊尔莎是家中独生女,自幼进了教会也没有年龄相近的玩伴,这会儿看了兄弟俩相处的情状,感到好笑之余又有些羡慕。 再看艾列克说完之后仍是一副恨不得能跟着弟弟一块儿上路的模样,怕他继续说下去耽误归程,便适时地开口:“等回到埃利奥特城,我想不用太久你们兄弟就可以见面了。” 兄弟俩齐齐看了过来,神色间或多或少带着困惑,她便继续道:“刚才艾列克先生回来时,我见您身后背着弩,手上提着简略处理的猎物,看上去皆是一箭毙命,想必不仅眼力很好善于射击之道,对于野外生存也很拿手吧?” “我的眼力是还可以,至于射击与野外生存……只是家父曾经教过一点,称不上拿手,不过略懂些皮毛罢了。” 艾列克一阵愣神后,才不慌不忙地自谦,倒是没有反驳他会这些,奥里也在一旁不住点头。 伊尔莎听了,不禁笑道:“已经很厉害了。过些时日,我们这边会组织一支以勇者为首的外界探索队,因为是先遣性质的小型队伍,人员要求的是眼力佳且擅于野外求生者,届时还请艾列克先生也来帮忙。” 奉行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艾列克听到帮忙二字,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自然是很乐意,可这种大事还需和他父亲讨论…… 想到史密斯先生方才那副激动后的憔悴模样,艾列克有些吃不准父亲的态度,只能模棱两可的应承下来,表示若有机会自己定会尽力而为。 大抵是明白他的顾虑,伊尔莎也没有强求,只是灿然一笑,同他告别。 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马蹄喀哒喀哒,车轮辘辘,在公路上规律的行驶。 说是要赶路,这行进速度却是不快不慢,仅比路上拄着木杖漫步前行的路人还快上一些。擦肩而过时,那徒步慢行的旅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停下了步伐。 奥里撩着帘子往回眺望,神情不曾有一丝变化。结界淡橙色的光芒落在那张介于青涩与成熟的脸庞,伊尔莎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那张侧颜看着有几分寂寥。 待久远镇慢慢消失在林木间,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时,少年才放下帘子,与伊尔莎相对无言。 宽敞的公路上,马车渐行渐远,很快地便成了远方一个黑点。 莫名停下脚步的年轻人静静地目送着它远去,温润的湖水色眼眸似有水雾笼罩。 过了片刻,这条静默的路上,只闻一声轻轻的叹息。 月前因教会流出的预言一事,令整个莱斯特上至主城下至边陲小镇皆闹得吵吵闹闹不得安生,又因着迟迟没有勇者的进一步消息,而总算有偃息旗鼓的趋势……不料这最新消息一出,宛若平地一声雷,莱斯特再度炸锅。 此次热闹的程度更是升级,沸反盈天,与以往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人人见面寒暄几乎十句中就有七八句是在谈论这则消息。 有些人对此表示怀疑,之前预言流传得突然,内容更是七零八落,愈传愈离奇,最重要的勇者的下落也一直没消没息,这会儿突然凭空冒出个勇者,不知是真是假。 然,阿卡迪亚的人困囿于永夜的囹圄已近三百多年,此番消息犹如黑暗中一线微弱的曙光,因而这些疑惑的声音仅是平湖落石,激不起滔天浪花。 更多人的态度多是摩拳擦掌,个个跃跃欲试,也有些人则是暗自盘算着能否在这次行动中大捞一笔。 毕竟此前虽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奔向外界,唯有军队是获得官方许可,可教会与王室并未同意民众前往外界,是以那些人都是属于私自行动,也很难得到如装备、药品之类的支持。 现下教会的这则消息即代表了允准人民前往外界,王室也紧接其后,发布告示表明会从各方管道予以探索者金钱、物资上的援助,说白了就是另类的权力下放。 外界的瘴气会吞噬光与暗属性以外的所有魔力,对拥有其他属性魔力的人而言无异于剧毒,身无魔力的凡夫俗子反而能幸免;可讽刺的是,潜伏于暗处的魔兽却是这些人的天敌,只因其身躯如铜墙铁壁,须以附有魔力的招式击杀。 杀人无形的瘴气,与杀人如麻的魔兽。 以上二者便是前往外界的人大半有去无回的主要原因。 故拥有魔力者在外界探索时,若想保性命无虞,过来人诚心建议身旁需有擅长净化术的祭司,或是能施展绝缘壁的术师同行。 净化术为光属性的辅助招式,以攻为守,可净化瘴气、破坏魔兽的防御;绝缘壁则是暗属性的防御招式,以守为攻,可隔绝瘴气、阻挡魔兽的进攻。 无论哪一种皆是习得不易,哪怕净化术是教会的光明祭司必须修习的一门课,真正掌握且能运用至得心应手的人仍少之又少,就连圣子于此道上也不过是初出茅庐,所以此番想要前往外界的人若有需要可以向教会申请人力协助,后者可以帮忙召集。 当然,自行找队友也是可以的──如果找得到的话。此事多攸关性命,倘若真找着了,那大抵也是走了大运。 偷偷觑了身旁那人一眼,艾列克不免再次感慨自己此生的所有运气没准都用在这上头。 谁能料到,初往外界走这么一遭,危机当前,竟真让初出茅庐的他们碰着一个会使绝缘壁并精于此道的术师,得其出手相助才侥幸逃过一劫。 虽然与衣衫还算干净整洁的他们相比,那名蓬头垢面的术师明显更加狼狈,在旁人眼中,这劫后余生的究竟是谁……难说。 想着想着,艾列克的思绪就飞回到五日前── 异兽 第96章 萍水相逢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教会虽放出消息表示勇者要组织一个小队前往外界,看似大有要张罗旗鼓地为其拣择队员之意,实则并无,而是着五六位隶属于教会军队的护卫陪同,有男有女,年轻力壮,护着二人,行事颇为低调的向着结界边境而行,连台飞行器也没带上。 这一行七八个人,除了勇者本人及随行的圣子外其余全是军方人士,令那些蠢蠢欲动,想在圣子、勇者面前刷存在感的人期待落空。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们此行是要与一支驻扎在外界,离莱斯特起码十万八千里远的军队会合。 没准其中还涉及某些说不得听不得的军事机密,那些能人异士踏上外界之行也多半是各有目的,自然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喔不对,现在这支队伍里还多了一个有点格格不入的艾列克。 在前往边境恰好经过久远镇时,圣子殿下兴许是想起了那个相当随性的口头之约,于是顺道把刚跟父亲大吵一架的他一并捎上,至少艾列克是不太相信自家那个忒独立自主的弟弟会因为想念哥哥而把他打包带走。 至于史密斯父子吵架的缘由……家务事暂且不提,因为艾列克在看到简直变了个人的弟弟时,跟父亲吵架生出的那点不愉快瞬间被他抛之在脑后。 初入外界的第一天,意外的风平浪静,血月当空,黑夜高挂。 被世人传得玄乎奇妙的瘴气此时稀薄得很,手一挥、风一吹,即散,只在远方汇聚成浓雾,连绵山峦黑压压的一片,在雾中若隐若现,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趴伏在这夜色之中。 不得不说,视野确实比艾列克想象中的还要开阔。 就是前后左右的景色看着都一个样,除了白得晃眼的广大荒漠以及远方群山外,方圆百里连个活人都没有,更别提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兽了。 这会儿四周又静得可怕,东西南北险些分不清。 朝夜停止轮转数百年,血月永滞于高空,长夜寂静,人们无法借着自然判别方位,更别提当下是几时几分,对于时间的判断全凭外力,如埃利奥特城定时响起的圣钟、家中的自鸣钟以及随身携带的怀表。 好在回个头,远远就能瞧见被结界保护的莱斯特。如此一来,即便头上那轮红艳艳的月亮不曾移动分毫,也不至于让人彻底搞不清方位。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决定停下,燃起篝火稍作休息。 护卫们以三人为中心立于四方八面,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的放哨,圣子则是端坐于篝火之前,背对篝火,一双水汪汪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眺望那片银白大地,面色格外凝重。 一个月未见的史密斯兄弟则坐在她的斜对面,当哥哥的正在对做弟弟的啧啧称奇,上下不断打量的举动活像是十几年没见过弟弟。 平心而论,奥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硬要说的话就是人又瘦了些,也不知是因为教会修行太刻苦还是什么的,真正叫艾列克看得目不转睛的是他的头发── 浓郁的金黄色明亮灿烂,像是童话中那枚明媚耀眼的太阳。 即便是在如此沉重的黑夜之下,奥里的那头金发也依旧熠熠生辉。 虽不至于到金光万丈这般夸张,但是再配上那副刀削斧凿的皮相,也足够夺人眼球,走上街包准百分百的回头率。 见状,艾列克算是明白为何这一路上直到出结界前,奥里都死死拿兜帽遮住自己的头发还不让掀……这么引人注目的发色与相貌走在路上,想要低调恐怕也难。 阿卡迪亚人的祖先是浅色系人种,血统愈纯正的人,发与眸多是浅而亮。 其中发以金色最为尊贵华美,瞳以最纯粹的亮色为上乘──如亚方索王室多是黄色系的头发与蓝色系的眼瞳,贵族之间也有“将属于自己颜色的饰品送给心上人”这样的习俗。 不过数百年前,诅咒未临,当时有不少外地民族涌入阿卡迪亚大陆,以至于如今的阿卡迪亚人多少混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肌肤与毛发的色系有深有浅。 上流社会最不屑的就是改变本身的发眼之色,使自己的颜色不够纯粹,就像是污染自身优秀的血统,降低格调与平民无异……艾列克表示自己一介平民,不太懂贵族的思维。 “难道教会有什么秘术能让人改变发色吗……”艾列克喃喃自语,看着奥里一秒也不让多看的把脑袋罩住,又推翻了这样的推测。 改变相貌多以发眼这部分容易改动的部分为下手处,民间对此忌讳并不多,市面上也有这类药剂,为了方便办事而改头换面的人亦不是没有,可以血统为荣耀的王室贵族是绝不可能这样做,更别说这些药多会伤身。 兄弟俩离得近,艾列克这番自言自语自然被奥里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他是真的好奇。 尽管不喜多言,少年还是愿意说点话为哥哥解惑。 目光在四周逡巡片刻,见其他人各忙各的,他想了想,拿过一旁的长型包裹,将布解开,露出里头的物事。 那是一柄长剑。 从剑鞘至剑柄皆通体漆黑,鞘上干干净净连一个花纹都没有,朴实无华,亦看不出是以何种材质所造,倒是剑柄上镌刻古朴而繁复的纹路,柄端则镶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不知名宝石。 略微转动,那一条条如叶脉般细致的纹路中便似有金光隐隐流动,朴实中透着说不出的高调华美,一看便知是上等货,却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再看剑柄略微转动间,那一条条如叶脉般细致的纹路中便似有金光隐隐流动,朴实中透着说不出的高调华美,虽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却也能一眼便知是上等货。 史密斯家的长子登时便瞪圆双目,脱口而道:“好剑!” 对弟弟手上这把剑的来历更是倍感好奇。 先前奥里在巡守队时佩的剑并非个人之物,而是队上统一发放,属公物,平时放在队室保管,仅有执行勤务时才得配戴,因而早在离镇前便暂交还予队长,那么眼下他手中这把剑便是这一个月之内所得。 观其材质,出处只会是教会或王室之一;再瞧这朴素的外观,艾列克比较倾向是教会给予的。 艾列克的疑惑乃是弟弟身上的变化,奥里为其解惑,却是默不作声,只递出了剑,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弟弟的意思,只是不晓得此剑有何秘密能使人改头换貌。 再看这把剑身上的技艺之精湛,长年泡在各种武器道具的艾列克直觉那并非常人能打造。 难道是上古神兵?他愈想愈是兴奋,望着剑的目光也愈发灼热。 奥里似是知他所想,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飞快瞥了眼浑然不知的圣子后,低声同兄长简单说起获得这把剑的前因后果。 他手中这剑为上个时代之物,乃是当时某王国的家传宝剑,何人打造却是不晓得。据传此剑有灵,会自行择主,故而以“索玛”为名,取“灵魂”之意。 末日后永夜临世,不久诸国覆灭,该国亦无法幸免于难,索玛之剑便在动乱中下落不明,存于神话传说,流于口耳相传。 这样的一把神兵,长于匠人之家的奥里也有所耳闻,却不似养兄那般倍感好奇。 直至那天他随着圣子入城,又随教皇一路行至教会圣殿地底深处,那极少数人才知的地下室,见到那把插在纯白巨木前的无鞘之剑。 异兽 第97章 外界战争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经教皇解释,方知索玛之剑早在古王国覆灭前夕,便被转交于初代圣子,与神力所催生的神木一同沉眠于此地,大门深锁。 长久下来接受神木的灵气温养,此剑已获得神力,旁人既无法近前也碰不得,惟天选之人方能接近拔出。 说是能预知未来,实则教皇于梦中所见景象,不过是几幕破碎不全的画面,其中一幕便是他拔出此剑,发色随之改变的情景,由此才会传出那番预言。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奥里亲眼目睹教皇离剑明明还有五步距离,立即被一道鎏金似的结界阻挡,流雷闪烁不止,看着十分吓人。 换作他人也是如此待遇,连靠近都靠不得,更遑论是拔剑呢? 反观他,不仅轻松通过,随手一拿便轻易拔起。 其实还有些事,涉关教会机密,不足为外人道,连教皇都说得语焉不详,因此奥里便没说与养兄听,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发色的改变或许是因此剑有灵,也可能是因为体内的王族血统。 这话说得有理,他自个儿拿着这把剑近两个月了也没有搞懂其中究竟有何奥妙,就连教皇、圣子都没能摸透缘由。 “原来如此……”艾列克没去在意弟弟话中的漏洞,他的注意力大多还是在这把神兵上,“可以看看剑刃吗?” 无鞘之剑,即是说此剑可能原是没有剑鞘的,直到被拔出来后才有人给它打了把专属的鞘,让它至少有个归处。 奥里点点头,姆指轻推顶开剑鞘,剑出一寸,霎时银光闪烁,竟晃得有些刺眼,艾列克被闪得下意识瞇起双眼。 恍惚觉得看见了流光溢彩,斑斓柔和的色彩中,一抹璀璨却不刺目的金芒一闪而过。 可再睁眼一瞧,奇异的光辉没了,又只剩下清冷的银白锋芒。 方才星星点点的鎏金光芒,同结界的光辉一般如此温柔,却宛如一道转瞬即逝的流雷…… ……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着。 这样古怪的想法一出,不知为何,艾列克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令人感兴趣的物品在眼前,他很快就抛开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刃薄而锋锐,隐约还能看见与剑柄相似的奇怪纹路,像白色的几何图腾。他发挥匠人精神,专注地观察着出鞘的剑,最后不禁叹为观止。 因为这些纹路是直接刻印在里头而非表面,仿佛与生俱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如此惊为天人的工法,足见制作者的手艺之精湛,可见果真是上品。艾列克看得愈发入迷,脸上也露出一种微妙的神情。 那并非贪婪之色,却是叫人见了寒毛直竖,绝对会想退避三舍的神态。 奥里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他这养兄除了乐于助人外还是个武器痴,对武器的热情绝不亚于帮助他人时的兴奋劲。 爱看也就算了,还喜欢上手去摸,不小心摸出一手血都是常有的事,往往都是他帮忙包扎,艾列克手上大半的伤痕都是这样来的。 父子俩说过他好几次,可结果就让他帮助别人时不要热情过头一样,最后都成了耳边风。 于是时间一久,他们也就随他去了,只要别哪天不小心把自己给戳出个窟窿失血过多挂掉就好。 也正因为如此,当艾列克情不自禁伸手去碰剑脊时,他反应不及,慢了一步…… “哎呀!” 原本闪烁着银白锋芒的剑刃霎时金光一闪,一道霹哩啪拉的雷声自耳畔呼啸而过,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惨叫。 艾列克的手被那一闪即逝的电流狠狠电了一下。 原本警戒着四周的护卫们,以及正望着远方不知何处走神的圣子齐齐看了过来。 听着哥哥这声惨痛的叫声,奥里先是愣了一瞬,才猛然想起有一件事他忘记说:这把剑即使被拔出来,别人也是碰不得的,碰一下都得被电得哇哇叫,硬是忍痛抓着不放的话,没准还会被电到半身不遂。 他连忙还剑入鞘,正欲解释,却不想变故突生。 下一秒,地面忽然剧烈晃动,好似有千军万马在这片荒漠奔腾而过。 “怎么回事?”艾列克朝着发红的指尖吹口气,甩了甩,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 没人回答。 方才因小小插曲而一瞬间分神的护卫们立即调整姿势绷紧身躯,不约而同地望向艾列克与奥里,圣子的目光亦是投向他俩,旋即像是看见什么似,脸色变了变,抓着身边的法器急匆匆起身,低语施术使篝火熄灭。 顺着护卫们的视线回首看去,只见远方原本稀薄的瘴气突然变得混浊不堪,甚至吐出滚滚灰白尘埃,却掩盖不住那愈来愈大的黑影。 ……有什么东西朝这里过来了。 阿卡迪亚人身陷永夜的囚笼长达百余年,虽得结界的光辉庇佑,却也是早已习惯黑暗,夜中视力好得惊人。 远远的,不知几公里远,那不速之客以气吞山河之势向着他们一行人冲过来,速度极快,几息功夫便冲出混浊浓雾,于众人眼前现了形,艾列克吓得跳了起来,奥里也赶紧起身应对。 少时经常听邻里长辈话家常,客栈旅人谈见闻,曾有一次听他们说及外界的魔物,那些黑暗孕育出的野兽生来畏光,是以盈满光辉的结界才能抵挡住魔兽的进犯,又因长年生活在暗处,那些魔兽的形容多半难以言喻,说得绘声绘影。 彼时年幼的艾列克尚且无法想象那些画面,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这些大人讲得好像他们有亲眼见过一样。 如今亲眼目睹魔兽尊容,此刻的他内心无比赞同:这已经超出了丑陋或难看可以形容的等级。 那头疑似失控的魔兽至少有三公尺高,几乎半个身子掩在飞扬的尘土中,通体粉红,没有花纹,没有四肢,蠕动前进的方式竟如此快速,乍看与蛇有些相似。 但蛇好歹还有个脑袋供人分辨首尾呢,眼前这魔兽不说脑袋,连个眼睛鼻子都没有,就咧着一张血盆大口朝他们冲来。 与其说是魔兽,还不如说是魔虫,这外表跟“兽”完全搭不上边啊。 艾列克觉得自己要吐了。 ……不不不,现在的重点是,这种大得吓人的魔兽要怎么杀? 他们这一行人里,连同奥里在内,护卫们用的都是刀剑等近身型冷兵器,这魔兽个头大,怕是众人还没捅上一刀就先被一口吞了。奥里估计也是考虑到这点,是以其他护卫的刀剑皆出鞘寸余,唯有他那把剑仍好端端收在鞘内。 再看看维持一个姿势不动的圣子,教会主张不杀,走的招式路子一向温和不见血,艾列克猜她这一两年所学的估计全是辅助型招式,最难习得的净化术亦不算杀招,不至于能要魔兽的命。 不然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这位殿下的反应就不该是对着魔兽干瞪眼不说话不作为,而是直接开大绝了。 可是这么排除下来,在场唯一能远距攻击的人,居然只有一个手持弓弩的他。 如此几个念头在脑中稍纵即逝,艾列克竟不合时宜地在这危机当前生出几分踌躇。 眼前的魔兽虽浑身粉茸茸的,看似柔软的身躯颇有一种未着寸缕的既视感,可是说不定表皮其实是如鳞甲那般坚不可摧,而这魔兽除了一张如无底洞的大嘴外也没有眼睛之类的要害,一根箭大抵是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异兽 第98章 外界战争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到底,魔兽亦是兽,应当是有血性,若是无法一招得手,只怕会刺激到它。 经常去林中打猎,深谙此道的艾列克有些头疼。 奇怪的是,那头魔兽在离他们数尺远的距离骤然停下。 众人个个绷紧神经,屏气凝神,十几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它。 接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魔兽忽地撑起半身,高高扬起应是头颅的部位,缓缓地,开始左右晃动。 观那举止,又好似在寻找着、嗅闻着什么。 艾列克很确定刚才没有看见眼睛鼻子之类的器官,再看那光滑圆润的脑袋,估摸着也没有耳朵这个部位。 话又说回来,魔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们来到外界虽不过一天,却也是在这茫茫荒漠中提心吊胆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期间没碰到半只魔兽,却坐下来休息后才冷不防迎来一只暴走的…… ……总不能是因为感觉到火焰的热度才暴动的吧? 艾列克想了想,下意识看了眼仍飘着袅袅轻烟的木堆,觉得还真有可能。 正欲收回目光,谁知不经意抬眼,他便愣住了。 那里应当是空无一物,只有飘渺瘴气才对,但艾列克看得分明,在那迷雾朦胧之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时隐时现。 凝神细看才发觉那个身影,竟然是一名留着银白长发的小女孩。 她个头娇小,看着约莫八九岁,一袭滚着黑边绣着奇异图腾的白袍,一手提着一盏方形灯笼,一手抱着一面圆形镜。 赤红色的灯笼光影跳跃,燃着摇曳火光;镶金边的镜面银光流转,映着模糊影像。 女孩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不,离得太远了,迷蒙的瘴气犹如薄纱遮掩着她的相貌与神情。 薄雾模糊了女孩的轮廓,艾列克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双眼──形若桃花,淡若琉璃,目光有神。 艾列克与女孩四目相对,一时愣神,还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欲再仔细一看,那女孩已如海市蜃楼那般不见踪影,好像刚才所见不过就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直到一声巨大的碰撞声猛地响起,他才堪堪回神,终是收回了视线。 却见另一边,那头不知缘由在十数呎外止“步”的魔兽,或者魔虫,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数张突然出现,比它个头大上几倍的金网罩住。 长不见尾的身子被这些金光灿灿的网子截开数段无法动弹,进退不得,此时正发疯似地扭动唯一没有被兜着的脑袋。 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头,再看回来形势又变了,速度比翻书还快。艾列克看着那头扭得实在难以入目的魔虫,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身旁的同伴们,奥里与一干护卫们姿势皆未有改变,但从他们眉头打结的样子来看,似乎也对眼前这让人有点难以直视的一幕感到十分困惑不解。 倒是圣子殿下反应不大一样,这位仰头看着那些金色网子上空由金色文字组成的光圈,凤目微瞇,眸光微闪,神色未曾有半分动容。 片刻后,她面上方才流露出惊讶之色,口中惊呼:“绝缘壁!”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面面相觑,有的人依旧满面疑惑,有的人则略带几分吃惊,但多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如前头所提,绝缘壁属防御性质,加之高耗魔,所以通常是用于守护施术者本身,一次只开一个。 拿来套魔兽身上,还一连套了好几个……当套圈圈吗? 从没听说过可以这样用啊! 忽闻一个温和清朗的嗓音不疾不徐道:“此魔兽善钻地,性情狡诈,虽身躯庞硕,却喜好自地底偷袭,叫人措手不及。若不这样分段掌控其罩门,只怕它待会就要借着瘴气的掩护打洞逃跑。” 却是从魔兽身边传来的。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来处,那儿站着一名年轻人,身着满是补丁有点破烂的旅行斗篷,一头枯叶似的深黄发色,好像曾在地上打滚了好几圈似的凌乱,看着有些莫名狼狈。 可本人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唇角略扬,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一双水雾朦胧的碧眸仿佛也氤氲着笑意,虽显狼狈,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自信。 他手中执着一柄不起眼的木杖,杖顶浮着一圈金色文字,与那些金网上的光圈是一样的,显然就是施展绝缘壁的术师。 虽然对方这一举动很明显是救了他们,可不知他是从何时起出现,更不知其来历如何,反倒让几名年轻护卫心生戒备。 如若只是到外界捕猎魔兽的人恰好经过还好说,就怕是冲着他们的圣子殿下与勇者而来,不满当今亲王继位的可是大有人在…… 护卫们互看彼此,不由纷纷将刀剑调个头,从对着动弹不得的魔兽,改朝向这名不知其来意的陌生人。 年轻人对此无动于衷,仿佛视而不见,目光依旧温和,嘴角始终噙着浅笑,朝一行人信步而来。 手边那柄本应是武器的木杖时不时叩在荒地上,陷在白沙中无声无息,被他用得像是根导盲杖,若不是走路时步伐稳如泰山,亦不见丝毫迟疑,叫外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个盲人。 一干护卫没想到对方面对这般阵仗居然还敢靠近,双脚下意识跟着移动。来人前进几步就挪几步,几人慢慢向中心靠拢,将勇者与圣子连同勇者他那正在发怔的养兄一并护在其中。 眼瞧着护卫们愈靠愈近,几乎能听到他们因紧张而剧烈搏动的心跳声,奥里眉心轻蹙,觉得他们此举大有不妥。 魔兽虽未死却也是无法动弹,人家这一招好歹也算是搭把手救了他们,这番作态是把人当成了什么? 偏头看向圣子,却见她敛目凝神作一副深思状,不发一语,也不知在想什么,看来是没发觉护卫们的躁动不安。 正想开口提醒,猛不防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是你!” 当下气氛本就绷如拉紧的弓弦,在场几人一时不察,纷纷被吓了一跳。 原是艾列克见了来者那身打扮,正觉得有些眼熟,不想待那人走近几步,看清了相貌,迎上那双湖水般的眸子,他马上便想起对方是谁。 不正是一个多月前,在久远镇门口一头撞上灯杆的那个人嘛! 没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荒漠里还能见到一个熟人,虽然二人不过算是萍水相逢,连彼此的名字也不曾知晓,却足够叫人感到吃惊了。 这又惊又喜的,嘴上也就忍不住跟着喊出来。 许是因为护卫们的刀剑出鞘,年轻人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止了步,目光不瞬,一直盯着面前几人,不曾移开分毫。 只是他目光茫茫,氤氲着雾气的瞳眸轻晃,似是要将众人一一打量个遍,一直没有个准确的落点,这会儿忽然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视线蓦地一顿,便循声望去。 然而,当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艾列克身上时,那张清秀的面庞上先是出现了一瞬的空白,眼神透出几分茫然。 “你是……” 眼瞅着这名兴奋得就差没手舞足蹈的青年,他脸上那副困惑的神情显而易见,约是想着为何对方会认识自己; 旋即又是眉心轻拧,估计是觉得眼熟,正在回想曾在哪里见过这人。 待将人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后,那双朦胧的碧眸中依旧茫茫一片,可眉心却已舒展,面上的困惑也褪去几分,更多的惊讶取而代之。 异兽 第99章 外界战争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是一个月前在久远镇口出手拉我一把的那位先生?” 虽未直接喊出名字,但是在场人见他既能说出这番话来应对,便应是曾见过艾列克才对。 何况后者闻言还马上点头称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瞧他那副模样,若非此时被护卫们团团护在中央,估计会立刻兴冲冲跑上前跟人家叙旧。 原来是认识的人。 几名护卫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见圣子终于回神,便在其抬手示意下将刀剑再度调头转向魔兽,奥里则是看着哥哥兴奋的凑过去与人交谈,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看了半晌,才拔剑随护卫们上前去解决那头挣扎多时已经耗尽不少力气的魔兽。 错身而过时,年轻人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了那名神情淡漠的金发少年一眼,而一旁兀自絮絮叨叨的艾列克并未发觉。 于是那头本该让众人感到棘手苦恼的庞然大物因遭网围困,三两下就被几名高手解决,一命呜呼。 危机迅速解除,还是少不得得原地修整一番,再重新出发。 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众人才晓得这位名叫阿萨卡的年轻人似乎会一些感知型的术法,言明附近已无魔兽踪迹,又为众人布下一个绝缘壁,重新燃起篝火,总算是能暂且安心。 有结界挡着,护卫们也能稍微放松,几人还是按原本的位置面朝四面八方坐下守着,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个个站得笔直,半刻不得松懈。 阿萨卡也在圣子的邀请之下,与他们一同围着篝火取暖。 毕竟这人的打扮看着甚是单薄,还颇为狼狈,显然在外界流浪了一段时间,外界的气温又不比莱斯特温和,几乎无时无刻都是冷飕飕的,一阵风吹过颊畔都像是被人狠甩一巴掌,半点不留情。 当然,以防万一,圣子还是先询问他在外界做什么,他回道是受友人所托,来外界寻人,已经待了快十来天。 十年前,魔王现世,一度入侵造成莱斯特边境死伤无数,人人无不感到恐惧,不少居于边境的人民纷纷离开家乡,向着中央那些大城而去;可其中也不乏许多逆流而行,想寻找魔王的人。 有的是为了报家仇,有的则是对魔王抱持着好奇,也有的单纯只是想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更多的是打着正义的名号要去铲恶锄奸。 ──总之,前往外界的人数与日俱增。 到了如今,莱斯特的上层已不再像数十年前那般对边境严防死守,更是在预言一事后让人可自行出入外界。 也就是说,只要携带着能够抵御瘴气的附魔道具,又武艺了得,有杀敌防身的本事,如此想在外界安稳过上三天,甚至更长时间也不是没可能。 因而大伙儿在听闻阿萨卡乃是受托到外界寻人,且也经常接受这种委托时都不意外,都只当他是来寻那些入外界久未归家的游子。 护卫们坚守岗位,奥里和艾列克两人也没闲着,一人将魔兽切下的肉用随身携带的圣水净化,一人将之串成肉串放在火上烤着,倒也不怕有魔兽闻香而来,结界一立、圣水一泼,方圆百里魔兽散,就是魔兽大军来袭也不敢造次。 不多时,阵阵肉香飘散,叫人闻之便垂涎三尺。 需知魔兽一身宝,其肉乃补充魔力的上品,肉质坚韧富弹性,净化后便能食之。 无论以哪种方式烹调皆可,就是简单的放在火上烤,味道亦是鲜美可口──哪怕它生前的外貌再怎么难以入目,也不碍它成为人们口中的美味。 此乃阿萨卡本人的经验之谈,他甚至还亲自示范烤了一轮给众人品尝,味道与口感的确不错。 艾列克在心中如此自我催眠,并尽量屏弃杂念,不去想这肉原本的样子。 至于他先前最好奇的那个问题,也随着危机解除一并被抛在脑后。 烤了几串分予大伙儿一轮,他跟奥里换手,自己稍作休息,饮水时抽空抬眼朝坐在奥里对面的阿萨卡看去,那人正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兀自出神。 上次两人各自有事匆匆别过,不过是萍水之缘,方才显些没认出人,若无对方当时那么一撞,恐怕也不会在他脑中留下深刻印象,这回倒能够细细打量,艾列克不由得多看几眼。 阿萨卡坐在篝火前,摇动的火光倒映在那放空的双目如在湖面上跳跃,眸中的水雾晕染成玫瑰红霞,将灰扑扑的脸庞擦净后,瓷白的肌肤犹如温润的暖玉,被融融火光映得红润可爱,年岁也更显小。 眉目精致如画,弯弯的眉眼及微翘的唇角,就是面上神情平和也仿佛天生含笑,叫人第一眼看过去先心生几分好感。 那柄木制的古怪法杖被他抱在怀中,空出的双手正拿着一个老旧的圆形怀表缓慢摩挲,不断把玩着。 艾列克好奇地瞧了一眼,隐约瞥见那古朴铜面上刻着某种奇异图样,好似圆圈,看得不甚真切。 再看人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颇为爱惜此物的模样,有时低头望着手中物事时还会露出一抹怀恋而苍凉的神色,转瞬即逝,想来应是某个久未见面的亲长或友人所赠之物。 “圣子殿下,先前光顾着赶路,忘了问,要多久才会到驻军地?”他偏头看着正在小口品尝食物的伊尔莎,一边接过奥里递来的新烤肉串并顺手分给阿萨卡。 教会为了寻找魔王及其爪牙的老巢,几年前派了一支小型军队驻扎在外界,但是,即便伍中有施展绝缘壁的人才在,长时间待在这种鸟不生蛋半点生气也无的荒凉地带也不好受,所以大概每两三个月会整队返回莱斯特好生休养一番。 这个传闻不是什么秘密,早就传遍大街小巷,这点艾列克也知道,却不清楚勇者与圣子为何要赶赴那个外界的驻军地,就这样傻傻的跟了过来,只为了帮助弟弟,也不怪当时护卫们用一副看见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他只是偶尔会大脑一热忘记三思后行罢了,并不是真的傻,甚至还很有眼力懂得看人脸色,更何况,艾列克不是没想过要了解,可他也隐约感觉到这事自己无权知道……至少不能主动开口问,所以他也只能问问这种小事。 伊尔莎慢条斯理的吃着她那份肉串,身为王族,亲王之女,她的吃相优雅至极,仿佛在品尝着什么精致的珍馐美馔。 听见艾列克这么一问,她停止进食,擦了擦嘴,神色淡淡地答道:“少说也要五六天。”末了,又补充一句,“如果途中没有魔兽袭击的话。” 那样寡淡的神情跟奥里有些相似,让人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可又不太像;至于哪里不太像,艾列克说不出来,或许是眼神还是语气的问题吧。 王族。 艾列克撇撇嘴腹诽一声。 总之,对着这张感觉油盐不进的表情,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摸摸鼻子应了声,准备解决刚拿到的肉串,低头一瞧,登时双目一瞠,整个人傻了。 谁能告诉他,他手上这根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鬼?这是焦炭吧? 艾列克瞠目结舌的举起那根……焦炭,满脸无语,转头看向奥里。 异兽 第100章 外界战争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是怎么烤的──”烤成这样就算了,还一点焦味也没有? 本是打算这样问,后半句却卡在嘴里,因为他居然看见一向聪明能干的弟弟居然在走神,眼神发直不知在看什么,手上肉串全烤焦了也没察觉。 从没见过弟弟这副模样的艾列克,一愣之下,这话也就没来得及从他嘴里滚出来,这时,另一边忽地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声。 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艾列克被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的顺着弟弟的目光偏头一瞧,恰好看见对面的阿萨卡正捂着嘴猛咳,咳得眼泪花直冒。 再看看他手上的东西,一手仍是那个宝贝怀表,另一手则是……得,也是一根焦炭,而且还是被咬过一口的焦炭。 不知是没有注意还是眼睛出问题,阿萨卡接过那串肉时居然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咬下去,结果吃了一嘴的炭味,还不小心呛到。 包含艾列克在内,连同看见这一幕的护卫们,不约而同生出一个相同疑惑: 这人到底是怎么在外界生存这么久的? 事实证明,虽然阿萨卡看着弱不禁风,还时不时会目光放空,神游天外; 可是,既然能够一个人长时间在外界生存,又完好无损,足见此人确是很有本事。 除了绝缘壁外还会使用攻击型的结界,能攻能守,特制的空间行囊里野外生存的物品基本一应俱全,烤肉的技术更是不在话下,野外求生技巧可比艾列克这个业余的高明许多。 他甚至还能凭着地面白沙的深浅变化,来推测多久前是人还是魔兽经过,是人的话有多少人,是魔兽的话应该是什么样的魔兽──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些白沙上的痕迹在艾列克眼里看来,厚度都是一个样。 这样一个能人高手,那天为何会吃下焦炭…… 估计是真的心不在焉才没有注意到,看也没看就下嘴。艾列克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惊为天人的撞杆一幕,可见这人确实有点胡涂。 鉴于此人不仅会使绝缘壁,于外界求生一道亦颇为擅长,胜于在场所有人,圣子殿下决定邀他暂时同行。 有委托在身的阿萨卡似乎很苦恼,眼神四下游移,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犹豫了片刻,方才点头应诺,反正寻人的任务也不是很急。 不过,就在大伙儿重新上路后没多久,奇怪的事发生了── 本来方圆百里皆空无一物的荒漠,不知为何数头魔兽犹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每天来个一二头,如此盛况,着实令人傻眼。 令人相当怀疑圣子的嘴是不是受过神的赐福,而有某种不好直说的特异功能,以至于说出来的话神准。 最让人无语的是后来有一天,他们遇到的不是魔兽,而是几名想要打劫的捕猎人。 据这些被绝缘壁电得话都说不清的人所言,这几年不知怎么回事,魔兽愈来愈不好碰见,到了今年更惨,别说捕猎,晃了十天半个月连一头魔兽的尸体都没见着。 别看魔兽为祸四方,人人畏之恶之,可前头也说过,它们一身是宝,兽血兽髓等脏器可入药入膳,兽鳞兽骨能打造兵器宝甲,内里储存魔力的魔核更是价值千金,可说是从头到尾都大有功用。 他们这一行本就是以捕猎魔兽并贩卖其器官维生,没有魔兽就代表没有收获,没有收获就表示没有收入。 现下既无鳞甲皮毛爪牙可带回去卖,也没有魔兽的肉,随身携带的存粮几乎见底。 因为食物严重短缺,人都快饿死了,一伙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年到头几乎快扎根在外界的捕猎人,缘何连一头魔兽都碰不上? 若真是这样,那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么多魔兽又是打哪来的? 艾列克听完表示难以想象,因为绝缘壁而没有耗费太多力气的护卫们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阿卡迪亚大陆再大也不至于让所有魔兽都躲起来,再说魔兽长年蜇伏在黑暗之中,五感敏锐,能迅速捕捉其他生物的踪迹,又喜食人肉……总不可能突然集体转性,喜欢跟人类玩捉迷藏吧? 不幸中的万幸,这些人因为食不果腹,骨瘦如柴又没力气,威胁很小,才没叫那些尽忠职守的护卫直接上来一刀砍死。 而这些日子他们碰上的魔兽多不胜数,连预备的储物囊都快被那些东西塞爆了。 所以,尽管疑惑没能解开,他们还是遵从圣子的吩咐,将从那些魔兽尸体上得来的部分分予对方,也算是减轻负担。 由于以上诸多因素,再加上必要的休息睡眠,原先说好大概五六天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第十天,也始终不见驻军地的影子。 顺带一提,外界之行才刚过第三天,艾列克深刻意识到自己失宠了。 而后之所以有进一步的体会,却是因为这位新朋友对他弟弟明显比对他还要感兴趣。 虽然阿萨卡偶尔会拿着那个怀表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可大多时候总是面含浅笑,跟奥里的面无表情、伊尔莎的平淡自若有异曲同工之妙,叫人窥探不出他们当下心绪,但艾列克就是感觉得出他对自家弟弟很不同。 且不提同行的这段日子,年轻人虽总跟在身边同自己交谈,可目光却经常往奥里身上飘,有时像是随意一瞥便迅速收回,有时却像是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上头,看了就收不回。 就连当初踌躇着应允同行时,也是先偷偷觑了奥里一眼,好似在担心他会出言反对一样。 思及奥里如今的特殊身份,再看伊尔莎那副平民装扮也掩盖不住的贵族气质…… 现在莱斯特境内关于勇者的八卦流言满天飞,街头巷尾议论不断,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都从大城传到久远镇这种边陲小地,他甚至曾听过几名从城中来的商人谈及城内的传言。 那些人说着勇者的相貌是如何的英俊潇洒,一头耀眼如太阳的金发与一双澄澈如晴空的蓝眸,剑眉星目,年少焕然,惊鸿一瞥,活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当时因为不晓得奥里身上的变化,艾列克还当是教会放出的假消息误导群众。 因而与奥里重逢时,他整个人惊到说不出话,好险脸还是那张脸,不至于到面目全非,不然他差点要认不出这是相处十年的弟弟。 艾列克猜,阿萨卡或许是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毕竟两个人的相貌都与人们口中所提的传言百分百相符,真是传言诚不我欺,到底是谁说传言都是骗人的? 不得不说,奥里如今的样貌确实是比一个多月前更加出彩,叫人想不注意也难,与传言中勇者的特征几乎吻合,而贵为亲王之女,作为圣子活动有一年的伊尔莎就更好猜。 愈想愈是觉得这非常有可能,好奇心更是按捺不住。 于是,趁着某次解决魔兽,护卫们都上前去处理魔兽的尸体时,拉着人走到几步之外──他没往阴谋论那方面去想,却还是留了个心眼,觉得这事还是私下问问会比较好。 抬头看了一眼伊尔莎与奥里站在一块儿的背影,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艾列克隐约有种古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他虽聪明且懂商道,但心思耿直,不善人心上的经营,只是想着勇者与圣子的身份地位特殊,又都是善于隐藏心绪的性子,难保之前没有遇过那种嘴上说得好听却是怀有别的目的接近他们的人,从此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是看外人都是有色眼光。 异兽 第101章 天降异象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想自己既比二人年长,又是奥里的兄长,自然要保护他们,帮忙留心一二,可直觉告诉他:阿萨卡虽有秘密,但必定不是坏人。 “阿萨卡,我问你,你知道……”他压低嗓音,说得含糊不清,一边朝那两个看起来十分登对的背影努努嘴,“他们两个,是谁对吧?”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术师之流亦有办法目达耳通。怕被人听了去,艾列克不敢说得太直白,而是绕着弯问。 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荒漠求生的人,思路必定清晰,阿萨卡或许偶尔会犯迷糊,可绝对不笨。 果不其然,年轻人听了他这番语焉不详的问题,神情一怔,眸光惘然。 半晌,轻轻颔首,低声道:“听过一点点,倒是没想过。” 话音落,他复又望向奥里,目光十分专注,细看却又透着一抹茫然,好似穿透少年勇者在看着什么人,那神态晦暗而复杂,怅然若失,仿佛像是历尽沧桑。 “怎么了?” 艾列克虽看不懂阿萨卡的表情,却见识过商人贪婪的嘴脸,因此他能笃定那绝不是心怀不轨的人会露出的神色。 “没什么。”阿萨卡闻言偏头朝他轻笑,目光很快又转回去,“只是觉得传言诚不欺我,他们两位确是登对。” 轻柔的语气听着有些飘忽不定,似是感慨,似是羡慕。 艾列克转头仔细审视着自家弟弟和王女的背影……确实很般配,难怪城里人除了讨论勇者长得如何外,还有不时提起圣子与勇者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诸如此类的流言。 他那边看得认真,回想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无比赞同这番话,那边奥里低下头,翻出那只怀表握在手中轻轻摩挲,朦胧平静的眸子带着缱绻怀念,喃喃低语着无人能听清的话语。 “让我突然想起故人罢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十来天,在一片茫茫荒漠中,一行人终于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 正是位于外界南边的驻军地。 …… 永夜历,三百一十五年。距离那场暗无天日的末日之灾,已过去三百多年。 时值立冬月下旬,正是一年的倒数第二个月,再过几日即是最为阴寒的末月,凛冬月。 年关将近,只待凛冬月的三十日一过,阿卡迪亚将迎来每年最神圣的时期──神诞期。 教会有古籍记载:相传鸿蒙初开,天地混沌。此后七日,方生大千世界,孕得万物众生。 第一日,世界生识,众神齐现。 第二日,分出光暗,昼夜轮转。 第三日,划开世界,天地乍现。 第四日,海水退去,生出陆地。 第五日,春夏秋冬,四季成规。 第六日,神造万物,飞禽走兽。 第七日,以神为本,造出人类。 神诞第一日世界始动,此为一年中最黑暗混乱之末日;第七日为最后一天,由于人类新生,开创新纪元,亦被认为新年的第一日。 于第五日开始方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为一个轮回,冬末至春初间有七日为神诞,每季有三月,其中初冬、立冬与凛冬三月乃冽冽冬季,是一整年最冷的时候,白雪暟暟,莱斯特境内也铺上一层银白薄纱,刺目耀眼。 然而,可能是那结界的光芒太过温暖,使人觉得它能抵挡一切侵害。 世人总认为莱斯特之所以不被大雪侵扰,是受结界庇佑之福,实则不然。 莱斯特的结界本是为抵挡剧毒瘴气与嗜血魔兽所设,对其他东西实无抵御的作用,便是有,也不过阻挡一二,却也能勉强护得这一方天地不叫严峻的气候侵扰,农作牲畜所受影响甚微,人们的生活亦是如此。 外边的世界可就是不同的光景。 因而这个非黑即白的死寂世界,除空中那抹血色孤月外,仅余漆黑的天幕沈甸甸的压在惨白的荒漠上。 即便为此景添上了漫天纯白的雪花,也未能多出几分诗情画意之感,反使那份孤寂寒意更为瘆人。 奥里等人风尘仆仆地赶路,一连数日下来,除了寒风如刀,刮得人两颊生疼外,竟不曾碰上一场雪,天气相当平和。 假如没有那些如雨后春笋疯狂冒出的魔兽和差点饿死的捕猎人,这趟旅途便真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这是一件幸事,却也是一桩怪事。 往年这个时节,阿卡迪亚经常是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的景况,偶尔还会风雪交加。 初冬与立冬还未至最冷,无雪尚能理解,如今凛冬月将临,也该是一年中最严峻的寒冬时节,为何初雪仍迟迟未至? 寒风凛凛,奥里独自站在营账外,背手仰头,蹙眉望天,满腹疑惑。 今年无疑是最奇怪的一年,没有之一。 短短数个月便怪事连连,先是教皇突然宣布获得预言,昭告天下勇者出世,再来是捕猎人所言魔兽数量近年莫名减少,到了今年更是一头也不曾见过,最后便是这古怪的天气,天寒地冻的,却始终没有下雪的征兆。 尽管预言乃神迹,本就没有定期显现一说,就像当年教皇宣告明伊尔莎是新任圣子要收其为徒一事,同样来得毫无预兆,也打得不少有心人措手不及。 而魔兽数量锐减,不过是那些捕猎人的片面之词。虽然那几个人面黄肌瘦、形如枯槁的模样亦确实做不得假,或许只是运气不佳的缘故──看看他们一行一路上受到多少魔兽“热情”的欢迎,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但这气候异象又该如何解释? 观了半晌,没看出点门道,奥里移开目光,索性不想了。 毕竟不论是虚无飘渺的预言,还是各种古怪的异象,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他在意的人事物一向不多,除了已故双亲外基本上屈指可数,大略算下来,一只手不多不少刚好能数完……艾列克不止一次说他虽以礼待人,实则性子寡淡,难怪身边没半个知心好友。 也因为如此,奥里雕像似的杵在帐外,面无表情,身边偶有巡营的士兵经过,却无人与他搭话,身旁两名守在帐门口的士兵身姿神情更是格外僵硬,一来正值工作时段,二来这位勇者大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实在叫人不敢接近。 目光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整个驻军地不算大,大大小小的军帐坐落其中,外围以简易的木栅围成墙,一层浅金结界薄薄的覆盖在上头,看样子是仿照了莱斯特的结界制成,充作两道保护。 只要眼皮稍微一抬,就可以看见“墙”外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 这里的瘴气稍浓,灰紫色的气体就像亡魂般游离在外,碰到结界即弹开,这样的效果近似绝缘壁──也不知教会和军团是用什么方法弄成这样,看来定是下了血本,要放大并长期维持一个高能量术式可不简单。 朝大门所在的北端看去,莱斯特的结界光辉小小一点却清晰可见,反方向的南边则是阴郁的重重山峦,跟驻军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却比先前都要离得更近,看着也更加庞大。 离得近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远胜从前,完全不输沈甸甸的天色,堪称是压力的考验。 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感跟着在心头骚动,宛若潜伏于黑夜之中,蠢蠢欲动的嗜血野兽。 奥里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忽闻身后一阵响动,回头就见伊尔莎和驻军地的副将刚巧掀了帐帘走出来。 异兽 第102章 天降异象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来也巧,这位驻军地的副将还是个熟人,正是一个多月前陪同伊尔莎到久远镇的布拉德沃先生。 他在护送伊尔莎与奥里返回教会后便启程来到了驻军地,并意外被提拔成副将,至于原因为何……还真是说来话长。 两人好似没注意到守在外头的勇者,出了帐篷仍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面上俱是忧心忡忡的神色,特别是那位副将,表情凝重的就如同这片黑压压的天幕沉重。 这也难怪,毕竟最尊敬的队长已经失踪近三天,他的担忧是有理可循的。 听闻前段时间,迪塞尔队长所率领的队伍很不巧撞上一头难缠的凶狠魔兽,据说还碰上了神出鬼没的魔王,双方爆发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争斗。 这场意外,不仅数名前途光明的年轻队员丧命,就连几位追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部下皆不幸战死──其中也包含了原本的副将──同样是老部下的布拉德沃因留守营地而得以逃过死劫。 伤亡无数,损失惨重,令队长悲痛万分,也更加痛恨魔王。 于是他返回营地也不过稍作修整,便准备重点精兵组一支追击队,循着踪迹追击逃逸的魔王,顺便将布拉德沃提拔成副将并命他驻守营地。 赶巧的是,奥里等人抵达营地时他人刚要率队离开,顺便认了个脸熟,还将几名跃跃欲试的护卫一并带走。 谁知这一去,人就如投入海中的石头一样,几天后突然断了通讯。 军用的特殊联络器传来的始终是一阵刺耳的盲音,追踪定位器在这茫茫荒漠中也寻不着他们的具体位置。 用伊尔莎的话来说,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莱斯特本是军政教三足鼎立,三势力各有所长,然而,欧尔佳军团群龙无首日渐式微,阿道夫王室拿不出成绩,无所作为。 在军政皆弱的情况下,埃利奥特教会几乎算是一家独大;而身为教会军队队长的迪塞尔,更可说是为数不多手握军权的将领之一。 尤其在魔王现世后,这位年岁已不小的队长竟当仁不让冲在第一线,更使他的名声水涨船高。 身居高位,却长年驻守于外界营地;无惧未知,时常亲自领队讨伐魔兽。 如此标竿般的人物,自然而然成为许多立志从军的年轻一辈所崇拜的偶像。 例如圣子身边的那群护卫,几名年轻人一看到传说中的偶像,个个双目放光活像看到珍稀异兽似的,在请示过伊尔莎后便毛遂自荐要加入追击队。 奥里倒是个例外,他在意的事情本就不多,加之他觉得这位迪塞尔队长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更加没好感了。 但是,这波搞偶像崇拜的人中,也包含了他的养兄…… 艾列克也跟着去了。 考虑到对方每次的热心助人,十有八九是以帮倒忙作收,真是令人无法不担心。 而且,正因为这种容易一头热的性子,哪怕本人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没问题,他看人很准云云,也改不了他经常因此被人骗得团团转的现实。 烦躁。 奥里很少有种感受,八岁那场灾难之后,周遭的人事物于他而言,其实都无所谓──就像投石入湖,投石人期盼能获得湖水的回应,可那湖泊却是一潭死水,无论多大的石头都激不起一点点浪花,至多是泛起一波波短暂的涟漪。 如果是艾列克的话,肯定再小的石子也能掀起一波骇浪惊涛吧,毕竟他跟自己不同。想起养兄在外界看到那名救了他们一行的术士时,那股子兴奋劲实在是很难叫人忽略。 明明按照当事人的说法,两人仅是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就是陌生人……艾列克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奥里大感不解,却也没有机会询问兄长。 “……”细碎的声响在躁动。 还有那个人,记得是叫做阿萨卡来着吧?同行的这段时间一直跟艾列克待在一起,两人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看着很是亲密。 尽管都是艾列克单方面说个不停,那人也从不嫌烦,分明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至交友人,却能一直笑着倾听,偶尔还可以搭上几句话……真是个奇怪的人。 “……里?”模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经常就投向自己的视线也很古怪,虽说能感觉得出来那道目光中不含恶意,但是频率之高真的让人很难不去在意……可即便注意到了,那又如何? 就算真有那么一丝丝好奇,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问,干脆当没察觉,继续跟伊尔莎讨论关于魔兽们的异动以及抵达营地的后续安排,但优秀的听力仍让他将养兄刻意压低音量的询问听得一清二楚,连同那人呢喃似的低语。 故人……又是指谁? “……奥里?” 温温柔柔的嗓音萦绕在耳畔,奥里没由来地想起模糊记忆的某个片段,好像也曾有一个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 “你要活下去,一定要──” 那样微弱的嗓音,在凌乱不堪的破碎回忆之中,竟格外清楚,清晰地令人难受。 温柔而坚定的,要年幼的他活下去。 凄厉的悲鸣惨叫逐渐淡去,嘈杂的灼热烈焰亦渐渐熄灭,随之而来的是恐怖得让人心慌的寂静。 只剩那个声音遗留在耳畔,同那夜的噩梦一遍又一遍地于沈睡中回放,再在醒来那一刻遗落于梦境之中。 幼时回忆起来,只觉得那声音宛如诅咒,现在想想,又好似谁在祈愿…… 希望他能活下去,那或许是母亲临终前唯一的念想。 可他记得很清楚,那绝非母亲的声音。 那个声音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已然模糊,都和那夜大部分的惨烈记忆一并化作流沙,随着时间而逝,仅余下斑驳残缺的碎片。 “──奥里!” 接在模糊微弱的话语之后,是娇俏的女声,在耳边如惊雷炸开,拔高的音量直敲得鼓膜激烈震动,震得沈浸于思绪的人回归现实。 回过神来,圣子那张精致俏丽的秀丽面庞不知何时近在咫尺,微蹙的柳眉明确传递出主人有些不开心的讯号。 彼此的距离不过一条前臂,呼吸交缠,奥里眨了眨眼,迎上女孩的视线,方才微微漾出涟漪的蓝眸一瞬归于平静,如清澈的镜面般映出一双有神的翠绿眸子。 而见他终于有反应,伊尔莎亦鼓起双颊,口中不住念叨着:“真是的,叫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她说话时朱唇轻轻厥起,看似在抱怨奥里的走神,透着几分亲昵的娇嗔,可那饱含叹息的语气,却又好似无奈中带点怜惜。 没有回答伊尔莎的问题──毕竟她刚才的神态语气,看上去更像是随口一问以示关心,她大概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奥里木着一张脸想,目光略转稍稍环顾四周。 巡守的人依然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沿着营地边防巡逻,就连负责守在军帐外的人都换了一批,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的目视远方;倒是方才与伊尔莎相谈许久的布拉德沃则不见踪影,估计是回去营账继续尝试与断讯的追击队联系。 也不晓得少女究竟陪着自己站了多久,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回神的那一刻,奥里清楚瞧见圣子神情微妙的认真专注,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味在眸光闪动间转瞬即逝。 那种神情,仿佛看着他的脸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 难道看着他发呆……很有趣吗?沉默寡言的勇者大人表示不理解,并试图用他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异兽 第103章 天降异象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惜这对相认不过一个多月的表兄妹没有太多的默契,哪怕他们同样身负重任,与众不同也无法成为他们默契的桥梁。 她没有接收到奥里的困惑,而是反问:“你是在担心艾列克先生吗?” 没想到圣子对于奥里的走神竟意外的上心,这样带着关切的话语无可避免的传进那些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士兵耳里,给人一种“勇者与圣子的关系亲密”的感觉。 但说来惭愧,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俩交流的频率……着实不高,毕竟双方有各自的课程要完成,特别是奥里,五花八门的课程与训练接踵而来,平日可说是异常忙碌。 男女有别,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也不宜太过亲昵,贵族对于这点尤为忌讳不说,何况他的身世及本身的存在,于王室成员而言又是一个敏感点,一言一行都有人死死盯着。 是以直到这次的外界行之前,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是一双手都数不满。 事实上,就连忙里偷闲的那几次见面,无论当下气氛有多尴尬,开话题的永远都是王女殿下,奥里完全不明白这位远房表妹为何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说,却也不曾拒绝过对方的亲近。 “还是说……” 话音顿了几拍,圣子可爱地歪头,凝视着奥里的神情专注得像是在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明亮有神的杏眸深处闪过一抹幽幽微光。 “是在想着阿萨卡先生?” “……”猛不防听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名字,奥里难得失态地瞪大眼,错愕之情显而易见。 提到艾列克也就算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莫名其妙扯到那位术士? 下意识地张口欲言──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反驳还是赞同,可听了圣子接下来的话后,嘴又立刻合上。 “难道不是吗?” 这下他是真的无言以对,真不知道这位殿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想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 要是艾列克在,肯定会说贵族都是这么闲,脑回路异于常人。思考着养兄可能出现的反应,还有对方那副夸张的神情语调,奥里忽然觉得,以艾列克的性格,十有八九会顺带调侃他这个新出炉的王族成员。 不过提到阿萨卡,那位看着十分年轻的黄发术士笑着说他一介不相干的外人最好离这样的军事重地远一些,何况他本身还有个说急不急说缓不缓的任务在身,还是先行告别的好。 于是早在踏进营区之前,年轻人便在好几公尺外同他们道别,南向朝着那座山而去,可能目的地是在比营区更南的方位吧。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脑海中兄长的面容慢慢淡去,接着浮现的是一张十分朴素的,五官却相当清楚的平凡面庞。 那张削瘦的脸上挂着浅笑,平静的眸中透着温和朦胧的光彩,给他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因而印象格外清晰。 这样的念头刚浮现,奥里望着乌压压的天空,又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相识不过十来天的人,为何会给他熟悉感? 看着表兄那张素来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脸庞难得有了变化,眉头皱得都快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苦大仇深的神情相当之生动,伊尔莎眸光微闪,手指轻点着朱唇,四是想到什么,不由得莞尔一笑。 “怎么了?” 铃般的轻笑声打断了奥里的思路,他的视线落回圣子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思考被打断的缘故,紧蹙的眉心未曾放松分毫。 “方才布拉德沃跟我说了,通讯器的杂音减少了许多,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找到追击队的下落,运气好的话,找到魔王的据点也说不定。”伊尔莎摇摇头,解释着。 见奥里的眉心稍稍松开了些许,圣子静静凝视着他,眼神柔软。 看了半晌,她的目光忽而凌厉起来,但语气依旧温柔,道:“先回营账休息一下吧,你太紧绷了,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言下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毕竟奥里嘴上虽然不说,却在这几日无意间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担忧。 每个经过的人都可以看见他们的勇者像个石像似的成天杵在主帐外,尽管他做的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营区外艾列克他们离去的方向瞧,但是不知为何,这样的行为似乎在无形中给周边那些巡逻守帐的士兵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是以这会儿偷听到圣子如此真诚的建议,负责看守着主帐的两名士兵无不暗暗点头表示赞同:明明勇者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人,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压力,不怒自威。 说句大不道的,这样犹如上位者般凌厉而霸道的气势,连身在军中数年的迪塞尔队长都没能拥有,教皇和圣子本人也不用说,亲和力十足,更别提经常窝在深宫的亲王陛下。 这样的发现令他们几个老兵在惊讶之余,心中也莫名的备感压力。 难道这就是“勇者”所拥有的力量吗? 特别是一些本来对奥里有些意见的士兵们,他们原本对一个小鬼能否承担勇者这样的重责大任,是抱持着极度不信任的态度,此时却不得不被少年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慑。 再想想这位勇者大人的身世,虽不晓得其生父为何人,但他的母亲奥劳拉公主可是同时继承了悠久王室以及铁血军人的血统,忒雅公主的贤明聪慧,海柏利昂的赫赫军功,广为人知,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真不愧是忒雅大人与海柏利昂大人的孙子,如此气势或许是血脉相承,与生俱来的也说不定,这样便能解释为何同为王族的圣子殿下以及屡建勋功的迪塞尔大人没能拥有同等的威势。 出于对王室与军方长年以来的敬佩,再加上奥里的身份是受到王室与教会双方──特别是圣子与教皇的认可,令不少士兵们消除了疑惑。 所以他们也特别的赞同圣子此时提出的建议…… 拜托勇者大人快点回帐篷去吧,您身上散出来的威压都快比外界的温度还要低了! 以上的内心话来自站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守门士兵。 “为什么?” 奥里稍微放松的眉心又迅速拢成一个川字,配上他的话,这回的表情变化显然是因为不解:“我没事,休息什么的也很足够……” 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圣子殿下不容分说的用力推搡,一时不察竟被生生推着走了几步。 伊尔莎的力气其实并不大,以奥里的力量完全是可以挡下甚至不为所动,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因此就这么被推着回到自己的帐篷。 小小的双人帐内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暖黄小灯,奥里抱着未出鞘的索玛之剑躺在行军床上,湛蓝的双目睁得老大,瞪着仍残存黑暗的帐顶发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气,试着像伊尔莎说的那样……放松自己,休息一下? 然而,在狭窄的床上煎鱼似的左翻右翻,辗转难眠,耳边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砰咚砰咚跳得急促有力,前日起便盘踞于胸中的那股烦躁感,始终没有彻底散去。 又一次的翻身,目光落定在另一张空荡荡的整洁床铺后,那种感觉愈发强烈,索性闭眼转到另一侧对着黑漆漆的帐幕,来个眼不见为净。 没了视觉,其他的感官似乎也跟着放大。 异兽 第104章 天降异象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奥里听见帐外时不时有一群脚步声,几乎细不可闻,那是巡逻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军步经过;手指微微摩挲之间,凹凸不平的冰冷触感格外清晰,那是剑鞘上的纹路。 除此之外,这个安静的小小空间内,能听到的仅有自己的呼吸,还有心脏搏动时血液在管中奔流疾驰的碰撞声。 砰咚、砰咚、砰咚…… 有力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一次强过一次,愈发急促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在寂静的黑暗中异常响亮──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盖过自己的呼吸及外头细微的脚步声,如末日洪水般将一切彻底淹没,归于虚无。 砰咚……砰咚…… 沙沙……沙沙…… 环抱着周身的暖意与规律的晃动宛若身在母亲的怀抱,耳边是平稳的心跳声伴随着一阵细碎的声响,好似微风轻抚枝叶,叶子摩擦时的响动,是令人感到放松的音色……嗯? 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猛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圆形物品,金属质感,在漆黑的布料上格外显眼,那上头刻着奇异的圆环纹路,还发出小小的喀哒喀哒声。 眨了眨眼,他盯着这件莫名眼熟的饰品,心中忽地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仿佛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包围,熏得他恶心欲吐。 还没想清楚这份感觉从何而来,身下蓦地一个剧烈的摇晃,陡然生出的失重感逼得他反射性揪住眼前的布料,连同那枚饰品用力一扯,头顶上猛然爆出一阵呛咳,伴随着身下又一阵的晃动。 许是因为刚刚转醒的缘故,大脑还有些混沌不清,听着那粗重不属于自己的喘息声,他足足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什么人抱在怀里。 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摇晃就是这个人重心不够稳造成的。 目光顺着饰品的金属链慢慢上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的半张脸,鼻梁以上皆被宽大的黑色兜帽遮得严实,要不是露出的部分过于苍白,十分醒目,这个人几乎快与他身后的树影融为一体。 抱着他的人显然不够强壮,他如初生的婴儿般被对方抱在怀里,都能感觉得出来偎着的躯体相当单薄,经过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后也无法立刻平复紊乱的气息,只能驻足原地努力调整呼吸。 一个调整不顺还不小心岔了气,于是,耳边又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猛咳,间或夹杂几声反胃呕吐似的声音。 即使对方已迅速撇开头,可好像还是有少许的液体喷到自己脸上。还来不及感到恶心反感,鼻腔先行捕获到一阵比方才更为强烈的血腥味,源自于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意识到那些液体可能是什么,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再度试着稳定呼吸……经过刚才那一遭,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形状好看的双唇也是毫无血色。 “你醒了?” 愣怔之际,一句充满关怀的话语冷不防自那张嘴溜出,世界仿佛在剎那间静止,静悄悄的,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跟着停止跳动。 那是个很好听的男性嗓音,说明声音的主人或许是个温和的性子,可这声音却耳熟的令他不禁瞪大眼。 “别怕,他们没追上来。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砰咚…… 砰咚、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 外界的声音在对方继续开口的那一刻回来了,连同着开始加速的心跳声。 可能是误以为他这副反应是受到了惊吓,那人低下头贴近他的面庞,试着低声安抚道:“我以命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 离得近了,兜帽几乎要将他一并罩住,至此他也终于能看清楚── 几缕枯叶般的深黄发丝落在面颊,一双水雾朦胧的碧眸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样貌,轮廓稚嫩。 那是一张明明不够出彩,却让他印象深刻的温和面庞。 砰咚、砰咚、砰咚……强劲急促的心跳声再度盖过一切。 陡然睁大双眼,奥里猛地弹坐起身,心脏在猛力撞击着,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甫清醒的少年一时未从方才的冲击中回神,一脸怔忡地坐在床上,犹如时间静止不曾有所动作,唯有失焦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仿佛在寻找什么。 环顾四周,尽管头顶上那盏暖融融的灯光很努力的照亮这小小的空间,昏暗的环境还是充满了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朝他涌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直到汗水滑落至眼睛,细针的刺痛感,反射性抬手一抹,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此刻正在大口喘息。 心脏仍剧烈跳动着,沉重的喘息声回荡着,间或夹杂外头细微的声响,人们交谈的低语、行走的足音。 奥里倒回床铺,手臂搭在眼上,铁制行军床的硬度让背脊撞得微微生疼,这点疼痛让他有了点现实感,神智总算清醒许多。 方才那个短暂如昙花一现的画面,都不过是自己不知何时睡去后所做的一场梦罢了。 ──或者说,是过去的记忆。 但他从未梦过这样的画面。 这十年来,每次造访他的噩梦,永远都是那个宛若地狱的场景,不曾变动过分毫。 八岁那年魔王入侵莱斯特,魔兽摧毁了他的故乡艾齐镇,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于业火中罹难,烈火中的一幕幕深刻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每当意识沈入梦乡,梦境总会提醒他那一夜的遭遇。 除此之外其他的记忆已然模糊大半,当年幼的艾列克很白目的问起他是怎么逃出来时,他神情愣怔,不发一语。 其实并非如此。 他答不上来的原因,只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被史密斯先生收养,若说是为了家业后继有人,可对方又不是没有儿子,也对收养他的真正原因三缄其口; 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艾齐镇逃到久远镇,即便被称为“邻镇”,两镇间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何况自己那时还是个孩子; 甚至也不记得……母亲真正的死因究竟为何,只记得母亲命丧于那噩梦的一夜,只能想起最后的那一幕── 端坐于母亲身旁,垂头注视着她,看不清面貌的“死神”。 思及此处,腥红液体自苍白手指上滑落的一幕于脑海中闪过,梦中的那股浓郁血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未曾随着苏醒一同散去。 奥里忽然想起,之前教会的神学课曾提过:梦,是神圣且具有意义的。 它除了是真实记忆的再现外,亦是神与凡人沟通的桥梁,所以才会有“预知梦”这一说词。 尽管当年并没有看见死神兜帽下的样貌,但是梦中那人的打扮确实与记忆中一模一样,连那枚他不曾仔细看过的饰品纹路也是相当清晰明确。 如若真像教会所说,梦都是有意义的,那么出现在他梦境的那个人,绝对是── 恍惚间,眼角余光晃过一道光斑,璀璨如雷明锋芒,思绪乱了一瞬。 倏地回神,他偏头一看,原是索玛之剑……传说中的宝剑不知何时出了鞘,斜落在床边,烛光映在银白的剑刃上反射着莹润的光辉,方才那道如惊雷般金色的光芒仿佛只是错觉…… “……快……通知……大人……” 重整混乱的思绪,本来安静的外头此刻稍显喧闹。隐约能听到外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无数的人走动着,使得原本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变得匆促凌乱,且听这动静,躁动似乎暂时没有止息的倾象。 异兽 第105章 天降异象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将剑归鞘,奥里掀帘走出去,营地里灯火通明,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自眼前走过,前往集合场,仿佛整个军营的人倾巢而出,个个整装待发,火把熊熊燃烧,兵戈冷光闪烁,映出人人脸上那大同小异的紧张神情。 偶有几名传令打扮的小兵穿梭在纷乱的军营中,正在奔走相告,低声通知各营账的人集合指令。 是什么样的事,会需要调动几乎全营的士兵……这在以往是很难出现的状况,几乎从来没有见过。 奥里一边冷静猜测,一边蹙眉望着这乱中仍有序的场面。 正欲去寻伊尔莎,便见一名传令兵疾步而来,至他面前行个军礼,神情同那些士兵一样紧张,甚至更加苦大仇深。 “勇者大人。” 奥里迅速扫了来人一眼,对方身上的军徽配置加深了他的猜想,剑眉顿时拧得更深。 ──来的是跟在布拉德沃身边的传令官兵。 作为营区副将的直属传令官,阶级自然也比那些正在营区内奔走的传令兵高出许多,这类军官多半有一定的年纪,且资历颇深,阅尽世事,在讯息传递方面通常是担任接收与发布讯息的中枢地位,不会亲自奔走。 明明他人就在营区内,竟然还出动高阶干部的直属传令官来寻他,正常情况下,只会派出一个普通人员来寻找他或者通传……再结合如今营区内士兵们的神情与动向,显然上头获得什么极重大的消息,并且还是足以出动这么多兵力的突发大事。 奥里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来个遍,最终,能联想到的便是那位带着追击队下落不明的迪塞尔队长。 很快的理出事情可能的前因后果,奥里本不欲再多言,但是,看着传令官那副完全藏不住忧虑的凝重神色,奥里思绪忽地一顿。 脑中突然闪过养兄平时那张傻兮兮的笑脸,以及临走前的异样。 在遇上迪塞尔队长时,艾列克曾洋洋洒洒向弟弟阐述一堆队长的丰功伟业以表自己的崇拜之心,可说到最后,那异常生动的笑容不知为何掺杂了一丝凝重。 “我还是一起跟去好了,总觉得不太放心……” 那个时候,他突然这样自言自语着,随后自告奋勇向追击队提出加入的请求,并且顺利在圣子的举荐下入队,却也同整支队伍一起失去了联络。 时隔三日,兄长最后那句语焉不详的呢喃自语如同阴云般,仍盘旋在奥里的心头挥之不去,甚至有逐渐扩大之势。 沉默几秒,略作思虑之后,还是忍不住询问:“发生什么事?” 许是正在等待他的反应,传令官闻言,脸上那凝重的神色稍显几分踌躇,一听到奥里这个问题,立即正色答道:“是,报告勇者大人,已收到追击队的消息,圣子殿下请您前往主帐共同商议要事。” 果然果然跟他想的一样,这次的事情跟迪塞尔队长有关。 得到了与心中预想无二的答案,奥里思虑的心稍微放了下来,紧蹙的眉心稍有舒缓,却没有如对方所言立即行动,反而杵在原地,定定瞅着传令官,眸光深沉。 “大、大人……?” 猛不防被勇者一个劲地盯着瞧,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神色一言难尽的怪异,心中自然惶恐。 难看到连见识过各种上流人士修罗场面的传令官,也不免被对方那身无形的强大气息压得有些心头发怵。 好在这位性子过于沈闷的勇者很快就移开目光,转而望向天空,又是一言不发的看了半晌。 笼罩在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散去,传令官稍稍松了口气,再来几次他的心脏可受不起,但是勇者的表情更加严肃了,这让他觉得不大对劲。 “大人?” 见奥里仍默不作声地仰望夜空,方才舒展开的两道剑眉又开始互相靠近,这位老兵心底顿时生出一丝丝好奇,跟着抬头…… 谁知才刚瞄了一眼,还未能看清楚,便听到勇者清冷的嗓音突然道:“走吧。” 再一瞧,人已大步离开,只得将方所见抛在脑后连忙跟上—— 深沈而寂静的夜幕中,孤独高挂的赤色弯月愈发腥红,鲜明的月晕仿佛染血般红中透黑,好似随时会淌下鲜红的血泪……这样的错觉,让人的内心无端感到惴惴不安,平复的心情又再次紧绷了起来。。 死寂的惨白大地上,嗡鸣声低鸣回响着,十数道黑影急速奔驰,所经之处将白沙拖曳出一条不显眼的痕迹,一道接着一道堆栈,仿佛烙印般的深深刻画着。 为首的勇者骑着军用飞行器,护目镜下的湛蓝双目时不时看向仪表板,象征目的地闪烁不止的红点,以及代表己方正逐渐靠近的三角坐标。 在持续不断的嗡鸣环绕中,奥里能听见自己愈发强劲的心跳声。 数十分钟前,伊尔莎在主帐内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清晰的盖过了飞行器扰人的声音,好像她此刻仍在自己耳畔说话。 “收到了追击队的紧急联络,虽然有杂音的干扰,但是能判断是求援讯号。” 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的心脏不断往下沉,沉到胃部。 “根据传回来的讯息,似乎是误入了永夜之民的巢穴。” 永夜之民又被称作“魔王军”,是从数百年前的末日之初便一直信仰魔王的子民,十几年前在魔王的率领下,与魔兽一同侵犯莱斯特的边境。 “还不晓得是怎么发现的,或许是被魔王引去,也可能是队伍中藏有内贼……” 传闻他们的面貌与常人无异,唯有浅色系的眸发以及一身漆黑纹身是最醒目的特征,莱斯特的黑市也不乏可以改变“颜色”的禁药,只要稍作打扮很容易就能混入普通人之中。 正因如此,才能够与魔王里应外合,将魔兽放入莱斯特境内,造成大批伤亡。 “总而言之,情况相当危急。” 将情况大致厘清后,圣子与营区留守的几名将领神情严肃,讨论着下一步。 当务之急,是必须派出支持队伍尽速前往。 然而,根据追击队传回的坐标来看,该处离营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无论如何也必须用到营区内的飞行器;可机器数量有限,这便限制了他们最快能派出的兵力多寡。 作为勇者的奥里以及身为圣子的伊尔莎,自然当仁不让成为这支精锐小队的一员,副将等人及余下大批的士兵则是徒步赶路。 前方巨兽脊骨似的连绵山峦仿佛活了起来,如猎食者般匍匐在滚滚狼烟与猩红烽火之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四周红与黑交错,扭曲视界中的一切。 炽热残酷的恶火,在黑夜下熊熊奔腾。 仿佛是十年前焚毁家乡的那场烈火余烬,再度被点燃。 放眼望去,火焰筑起的高墙之中尽是断垣残壁,已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这不,他们才刚踏进此地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叫这场灼热的火焰熏得大汗淋漓,双目亦被汗水刺激的直泛泪,只得不停以手拭汗。 更别提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试图在肺部安家,那种强烈而刺激的不适感,叫人反胃。 走个几步,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焦黑的物体,有大有小,怪模怪样,鼻尖好似能闻到烤肉烧过头的焦臭,令人不愿去联想它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奥里见状不由轻蹙眉心,身侧同行的两位队友此刻神色也不大好看,更别提跟在他身后的伊尔莎。 异兽 第106章 天降异象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圣子殿下紧紧捂着口鼻,一张小脸早就白得吓人,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骇人的场面,顿时感到心惊胆战。 想来直到被人发现前,她都是借着浓郁的瘴气以及背靠着高耸的山峦隐蔽在此处。 瘴气与稀稀落落的林木可以给予掩护,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山则是她的保护色,隐匿于暗处,不靠近一点,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沉默地走过一个坍塌的小屋,木头搭建的屋子支离破碎,几乎与左邻右舍分不出你我,要往前走就只得从中穿越。 这里没有尸首,有的只有屋内散落一地的家具摆设,那侥幸完好的朴实桌面上,甚至还摆着两大一小的碗筷,依稀可见生活的痕迹,仿佛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无辜遭烈火波及的平凡聚落,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真是一个符合魔王之名的地点,看上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奥里忽地想起,当他们这支队伍抵达这片早已沦陷于火海的废墟时,身后的同伴是这样评价着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刻意压低的音量下,藏着低语者们说不清、道不明,可奥里却敏锐觉察出他的复杂情绪。 有几分是对于前方那个未知境地的兴奋,亦有几分是对于眼前异常惨烈的景色所感到的惊恐…… 但更多的,是对那藏在暗处不敢现身之人的鄙夷不懈。 想起在那些伤亡者之中,只有一部分带着象征军人身份的金属牌,另有一部分则没有,便是此地的居民。 那些毫无光泽的惨白发色昭示着他们永夜之民的身份,身为魔王同胞的原罪……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认同自己的过往的想法,奥里忽然感到茫然无措,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前行,直到寻找到他心安的地方。 心脏突突跳动的感觉是如此鲜明,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厉火残酷肆虐的声响萦绕在耳畔,伴随着自己逐渐粗重的喘息声。 呼吸吞吐间,肺部也开始灼烧,燃烧般的疼痛,令胸口格外难受,某些东西在看不见的角落慢慢崩坏,遗下的残骸犹如沉重的石块,在焚毁后依旧沈甸甸的坠在心头。 他突然分不清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好像就是突然之间产生的情绪。 本以为是因为此刻的情景几乎与十年前那一夜重叠,既视感过于强烈,从而牵动了自己的心绪。 可现在仔细回想后,却又觉得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是因为那些肆无忌惮的话语? 奥里脑海中的想法杂糅在一起,他伸手使劲搓揉眉心,试图整理脑中纷乱的思绪,却适得其反,更加心烦意乱,脚步也不由得加快,想以此平复内心的烦躁。 又走了几步,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山岳,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蓦地油然而生,压过奥里心中的所有杂念。 这村落的规模并不大,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眼看这会儿都快走到底,为何始终没有看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不仅如此,就连迪赛尔队长也不知所踪,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心中的疑虑难以消除,随着步伐,愈滚愈大,勇者转过又一个看不出原貌的残垣。 寥寥几间倒塌的房屋后方,黑夜中隐约能瞧见稀稀落落的树木轮廓。 那是通往山林的入口,亦是村庄的尽头── 映入眼帘的画面,令他呼吸猛地一滞,双脚也如同被拴上沉重的铁链,再无法动弹。 “奥里?” 伊尔莎略带困惑的声音响起,站在勇者身后的圣子没能看到他眼中所见的景象。明明两人之间距离近在咫尺,可奥里却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瞠大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浑身的血液好似在那一瞬间凝结,即便置身于肆虐不断的火海中也无法融化,他人的呼唤仿佛在遥远的彼端。 与其他断瓦残垣遍地的狼藉相比,眼前紧邻山林入口处的村落尽头相对空旷,没有多少阻碍,甚至四周也只有寥寥余火在燃烧……犹如风前残烛般将熄不熄。 地上皆是断裂的染血兵器与激烈打斗后的痕迹,满目疮痍,没被烧成焦炭的完整尸体,较先前所见多出了至少十来具,堪称是真正的尸横遍野。 从穿着打扮来看,多是他们营里的人,永夜之民则是寥寥无几,且因为寡不敌众的缘故,这些亡者的伤势也较他们的士兵更加触目惊心。 在这片残火中明显保有生命迹象的人,前几日才匆匆见过一面的迪塞尔队长,他正跪在一个人身旁弯身查看,大抵是在确认对方是否还有气。 而很显然的,此处的生还者只有迪塞尔队长。 此刻勇者所感知到的生命气息,仅有他一人。 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奥里就始终无法理解,身边的同龄人为何要崇拜这样的人——姑且不提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就说说这位队长身上流露的气息,似乎并非像他本人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正气凛然,反而是让人觉得他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的秘密。 无论如何,这位队长大人看起来糟透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副就是经历一场恶战的模样。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糟糕的状态,队长此时朝他们投来的目光阴沉至极,说实话,单凭这点就足以令平时的奥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然而现在的勇者,完全无法注意到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 因为倒在迪赛尔队长身前的那个人,正是他始终找不到的养兄。 走到他身旁的伊尔莎瞧见了这一幕,自然也看见迪塞尔队长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 圣子殿下猛地掩住嘴倒抽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也掩饰不着她那张惨白小脸上惊惶的神情以及难以置信的眼神。 与他们同行的队友看到满地同胞的尸体,亦是惊慌失措,又见迪塞尔在此,一边激动地大喊着“队长!”、“队长大人!”一边冲过去,仿佛在茫茫的沙海中漂流的船只,终于找到他们失去多日的锚。 对于队友们的举动,勇者只是垂首不语,圣子也并未立即上前,而是担忧的站在勇者的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半晌,后者才迈开步伐走上前。 一步,又一步,步伐沉沉,笨重的铁链拴在他的双腿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感受不到气息残存的迹象,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安静得宛如沈睡的人身上也是大小伤痕无数,叫人看了只觉心口一紧,不知到底是被什么武器所伤,有被火焰亲吻的灼伤,亦有利器划过的无数痕迹── 特别是胸口那道血窟窿,被利器毫不留情贯穿的致命伤,尤为刺眼。 停滞在半空多时的那颗巨石,在那一刻终于落下,顿时掀起巨大的浪潮。 无形的巨浪咆哮着而来,可他好不容易寻回的船锚早已半毁,只能手足无措地叫那无情的滔天巨浪打入沉沉的深海中,难以呼吸。 一剑穿心,本该是极其痛苦的死法,叫人痛不欲生,却也不会立即毙命,只能苟延残喘,直至伤势过重、血液耗尽而断气。 可为何你会是这种表情……? 奥里张开口,发出痛苦的无声质问。 异兽 第107章 天降异象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养兄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平和,没有一丝痛苦的阴翳,唇角甚至微微上扬,一点都不像他平时会有的表情。 就好像……好像在将死之际,放下心中所挂念的某件事,安心去往死神所在之处,因此面庞才会如此的安详。 然而这份平静祥和,却将奥里的心口戳得血淋淋。 他无法理解啊……望着那张苍白的面容,勇者在心中呢喃着,旋即脱力似的跪倒在兄长身畔。 颤巍巍地捉住对方伤痕累累的手,首先感觉到的是渐渐冰凉的体温,代表无法挽回的生命,再是一个坚硬的奇妙触感。 有什么东西被艾列克握在手中,至死都不曾松手,这让奥里只能小心翼翼的掰开兄长紧握的手,想看清楚楚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待看清被养兄握在手里的是何物,他愣了一瞬,随即咬紧牙关。 那是一枚何等眼熟的铜制怀表…… 那段尘封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复苏...... 想起自己曾有幸见过它被主人拿出来,剎那间,胸口处好像有什么气势汹汹地涌上心头,几乎满溢而出,满嘴的腥甜味令他几欲作呕,只能努力咽回腹中。 “是……谁?” 沙哑的嗓音如同被砂纸狠狠磨过,简单的两个字滚过喉咙,从牙缝硬挤出来,任谁都听得出它已是支离破碎。 ──在那段不过寥寥数日的相处时光中,在那被他遗忘多年的模糊记忆中。 迪塞尔队长本是在安抚那两名激动难耐的队员,闻言立即转头看向他。 在这个男人开口之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好似有种奇异的光芒炸开、跳跃,再仔细看,又好像只是四周火焰所倒映出来的光影。 可是奥里并未将那份古怪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注意到了,此时却也没有多余心思去深究。 他的注意力被地上那柄断裂的木制法杖吸引了去。 只有那个他想知道,又不愿听见的答案,传入耳中。 仅短短三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 “是魔王。” 诡谲的灰紫迷雾散去了大半,稀薄如纱,隐匿其间的树林仍忽隐忽现,显得鬼影幢幢,沙沙的林叶摩娑声未曾间断,更衬得整个山林死寂而可怖。 这一切的种种皆叫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可奥里却置若罔闻。 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不无所畏惧。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断往直往直前。 这也是他能够支撑到现在的原动力。 勇者此刻独自一人,行走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面如死水,神情毫无波澜。 身边没有同行者,有的仅是手中一盏照亮脚下的提灯,使所有阻碍清晰可见,包括那些新鲜的,断断续续的血迹。 其实到目前为止,也没有遇上多少障碍。 如若没有这些血,这条蜿蜒的道路意外的“干净”,仿佛有人经常行经于此而走出一条肉眼难以看出的秘径,更别提上山后的这一路上竟从未出现过一头魔兽。 撇除那些风声溜过枝叶时遗落的踪迹以及地上的血迹,这座山可说是太“安静”了。 安静的……仿若陷入永恒长眠的逝者,就像艾列克与那座村落里凋落的人一样。 火,在燃烧,无声而猛烈的催着他前进。 那枚从兄长手中拾起的怀表,被他放置于胸口轻甲下,从感知中反馈的微弱讯息与表上那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一模一样,正一再指引着他必须前往的正确方向。 黑暗中,视野随灯火的摇曳隐隐晃动,如荡开的水波,奥里的思绪也跟着荡开…… 尽管生命体征尚算顽强,迪塞尔队长的伤势仍不可谓不严重,特别是双脚──右腿有一道利器留下的贯穿伤,左腿不知遭受什么攻击而粉碎性骨折。 行动不便的状态,使他无法与勇者同行。 据队长所言,魔王相当狡猾,将追击队引入这个村庄,队伍被埋伏此地的魔王军偷袭;由于永夜之民天生不惧瘴气,我方多数人随身携带的结界石遭到破坏以致瘴气入体,行为受到毒素影响而在交战中不幸丧命。 队伍被迫分散,迪塞尔与艾列克等几名队员一路追赶魔王的踪迹,最后在与魔王及它的几名左右手在村庄尽头爆发冲突。 约是寡不敌众,很快地,战况就倒向他们这边。 因魔王身边有一得力干将,骁勇善战且极善使剑,迪塞尔在与对方缠斗时右腿挨了一剑贯穿伤,当下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咬牙将对方反杀。 迪塞尔深知魔王仅善使法术远攻,不善近身战,失去这位强力下属,等同没了与人近身交战的能力。 好不容易看到这场胜利的曙光,谁知魔王冷不防发难,先是以魔法偷袭,再瞬间近身使剑突袭。 大范围的炎魔法瞬间炸裂,火势迅速延烧至整个村落,迪塞尔左脚的伤即是这么来的,若非闪避及时,恐怕整个人都要炸得粉身碎骨。 而艾列克……在爆炸后的下一刻反应迅速,立刻掩护双腿受伤一时不良于行的迪塞尔,却惨遭瞬袭至身前的魔王一剑穿心,当场倒地不起。 最后,这场激战以魔王弃手下于不顾,逃入山林告终。 失去魔王法力的加持,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永夜之民再们也无力抵抗。 回忆至此,勇者猛地阖眸驻足。 一直习惯性按在佩剑上的那只手亦不自觉用力,其力道之大致使手背暴起青筋无数。 ……许是压的劲道太强,他竟恍惚感觉到,手下的索玛之剑在微微震动。 刃与鞘相互碰撞,发出阵阵嗡鸣声,乍一听宛若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片刻过后,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才慢慢睁开,在混沌中闪过一丝迷惑。 他听到了。 细小而清脆的铃声,与佩剑的嗡鸣交织在一起。 清脆的、细小的,如此微不可察,但是确实存在。 绵长规律的铃音一声又一声,由远至近。 它领着勇者的视线从地上的血迹移至虚空处,蔚蓝的双瞳映出神奇的景象:本该“空无一物”的幽暗中,不过五步的距离外,不知何时多出一抹明亮的银白身影。 身着奇装异服,个头娇小的女孩仿佛凭空出现,静悄悄的站在那里,樱唇轻抿成一线,色若琉璃的桃花目明亮有神,看不出起伏,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她一手提着一盏赤红的灯笼,跳跃的火光赤如灼目的鲜血,另一手抱着一面镶金边的圆形镜,金芒凌厉闪动。 镜像分明是模糊,却又好像清楚映出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庞。 没来由的想起在抵达军营前,艾列克与自己说过的那奇妙一幕:在白色荒漠上,于诡异迷雾中,一个如幽灵般出现,又转瞬消失的美丽少女。 再看女孩的相貌打扮,确实与记忆中的描述相符。 想起今后便成故人的兄长,奥里的呼吸蓦地一滞,胸口跟着涌起一股钝痛。 琉璃色的眼与蔚蓝色的眸对上,女孩的眸光霎时泛起涟漪,微微闪动。 她眉心轻蹙,贝齿咬住下唇,略显苦恼的神色看起来竟有些不情不愿,须臾,才提了提手中的灯笼,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 胸前的那枚怀表此时已热得烫人,烫到即使隔着衣物都能在脑中描摹出表面上的几何纹路。 望着那个犹如引路者般的背影,奥里的耳边好似有什么人在低语,催促他跟上对方── 只因她所向之处,与感知中的那股气息所在不谋而合。 异兽 第108章 天降异象8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古怪的地方。 这是奥里的第一个想法。 起先以为只是错觉,再走上几步才终于确定,脚下的触感不一样了。从原本潮湿松软,走一步就微微下陷的泥土地,到某种古怪的硬质感,不是那么的舒服。 蹲下摸了摸,果不其然,薄薄的泥土下,是由一块块石砖拼成的地板,能摸到板块之间不明显的接缝,材质相当坚硬。 而且面积还很广。 走了一段路后脚底传回来的感觉这么告诉他。 这也是他目前,能够掌握的这个地方的所有信息。 追着那个始终无法拉近距离的背影,不知不觉,四周渐渐变得开阔,虽然淡淡的瘴气不曾彻底散去,但也稀薄得可怜。 环顾四周,几个石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每根都是一人也无法环抱的宽度,因高度与周遭稀稀落落却高不见顶的参天大树有得一拼,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不过,那些不规则的断裂面,昭示着它们原本并非是这个高度。 继续向前,朦胧的薄雾中,植被愈来愈少,石墩依旧井然有序,左右排列,如果在上方加个顶的话就像一条廊道,这些石墩表面凹凸不平,似某种特殊雕刻,可惜上头图腾已看不清晰。 可能是长廊的设计,刻着图腾的石柱以及坚硬的石料地板,种种元素加在一起,透着一股肃穆庄严的氛围,宛若某种建筑体独有的雏形,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像神殿或教堂那样的场所吗……” 顺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石阶而上,奥里将心里所想呢喃出声,面上却不见半分对“这个深山老林居然有这种建筑”的疑惑之色。 事已至此,或许再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前进是他唯一的选择。 一步步拾级而上,台阶并不长,很快就走到尽头。 那是一个更加空旷开阔的地方,从格局来看像是建筑的大厅,既没有参天大树,也没有残缺石柱,弥漫在此的雾气更薄,看着像是漫无目的游走的幽灵。 抬头便可轻易瞧见笼罩在上空的夜幕,沉沉的夜色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看得更加清楚,高挂其中的赤月亦愈发刺眼,红黑色的光晕浓烈得好似在散发血气,染血的镰刀随时会淌下鲜血,似乎显得有些诡异。 耳畔传来了某种奇特的细碎声响,类似树叶被风拂过时会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全然是。从音量来看,似乎并不是从四周传来的。 沙沙……沙沙…… 这连绵的声音不曾间断,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若有似无的寡淡清香,连盈满鼻腔的血腥也被这股气味冲散少许,叫人好受一些。 站在他前方的是方才不见踪影的银发少女,她就像是在这里等候许久似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奥里,毫无波澜的神情又回到那张稚嫩的面庞。 少女的身后有个古怪的双圈图腾中,圆环中央站着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那是感知中传来的终点所在。 看清那人时,早已波澜不惊的心脏在那一刻依然停了一瞬,旋即失控的狂跳起来,放在胸前的怀表烫得要将衣物连同他的胸口一并烧穿。 阿萨卡。 ──或者该说,魔王。 不过分开数日,再次见面年轻人穿的不再是之前一同旅行时的土色斗篷,而是换上一身宽大黑袍,与他身后那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现在阿萨卡全身上下最醒目的地方,大抵只有那头枯叶似的黄发及过于白皙的肤色……还有沾染在上头格外扎眼的血迹。 奥里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事实”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线索早就有迹可循……在外界重逢时,就该觉察出不对劲,在残缺的记忆化作噩梦的后续找上门时,就该清醒了。 只是出于某种不明的心态,才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勇者终是迈步走上前去,脚上未解的镣铐仍拴着他,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经过少女身边时,他没有停下脚步。 虽然无法确定女孩是不是魔王的同伙,也不晓得是不是需要肃清的对象,但是无论如何,从十年前的那天到如今这个时刻,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 复仇。 面对杀意满满的勇者,还有那把上古神兵,名为魔王的年轻人依然不慌不乱,兀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奥里向着自己走来。 他神情分外平静,甚至还在轻轻笑着,唇角扬起的弧度一如他们在外界相遇的时候。 那样的神情,与艾列克死时的表情何其相像啊……他甚至微微张开了双手,仿佛要迎接的不是注定的死亡,而是许久不见的友人。 火,烧得更旺了。奥里无言地举起剑,将锋锐的剑尖对准那个人。 一步又一步,在魔王没有后退的情况下,彼此的距离慢慢拉近。 近到勇者能清楚看见那人衣袍上破裂的几道口子与从中溢出的干涸血迹,剑尖离对方的心口也不过咫尺。 已经很靠近了。勇者这么想着,眸子一抬,恰好迎上魔王的视线,那双碧眸中笼罩着一层朦胧薄雾,难以捕捉焦距,更叫人看不透。 望着这双眼睛,不知为何,他忽地怔住。 坚定的步伐,停下来了。 锐利的剑尖,也停在那个人胸前,堪堪一臂之遥。 平静的心绪,开始翻涌沸腾……不,所谓的平静,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假象罢了。 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画面于脑海一闪而过: 与眼前这副容颜别无二致的面庞上,同样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面色亦是苍白如纸,碧绿的双眸倒是明亮有神。 不一样的是那个人的神情。 一边轻轻微笑的同时,一边安静落泪……仿佛在欣喜,在哀恸。 ──那是残缺的梦境中,最后所见的画面。 沈浸在凌乱的思绪也不过几个心跳的时间,一个强大的冲力冷不防迎面而来,还未回神的奥里被撞得一个措手不及,只能连连倒退几步。 湿热的触感,在怀中漫开。 奥里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枯黄色脑袋正无力地抵在自己的肩胛处,索玛的剑刃直接穿透怀中人的身躯,护手甚至是抵在他的胸膛才没令整把剑穿过去。 目光机械式地向前移去,浓稠的鲜血遍布穿体而出的剑刃上,几乎看不见剑刃本身的光彩。 生命力在上头闪动着磷磷金光,在空中慢慢盘旋飞舞,直至隐没在魔王身后那片浓郁的黑暗。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得耳边传来对方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低语: “对不起。这是我欠你的。” 这是两人重逢后,魔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口。 说完这句话,怀中气若游丝的呼吸,戛然而止。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前方那片蠢蠢欲动的黑幕……不对,是有什么东西穿透了那片汹涌翻滚的黑暗。 是光。 起先只是小小的一个光点,最后渐渐放大,温暖而刺眼。 笼罩着这片大陆的黑暗被驱散了,游走在每个角落的瘴气被净化了,月亮亦退去血色,换上一身淡淡的柔白光晕,隐身在逐渐回归的蔚蓝之中。 魔王的死,终结了纠缠阿卡迪亚数百年的诅咒。 可笑的是这场暗无天日的诅咒尽头,并没有什么宿命的对决,没有什么正邪的辩论,更没有什么激烈的厮杀。 临海的悬崖之上,只有呆若木鸡的勇者,以及自己撞上剑尖赴死的魔王。 阿卡迪亚睽违数百年的黎明,终是升起了。 异兽 第109章 无名之梦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一位神祇诞生于虚无,九位神祇打造了世界,无数神祇创造了万物。 阿卡迪亚大陆,一个物产丰饶的北方大地,各个种族和平的生活于此地; 某日,天摇地动,山崩地裂,天空被乌云遮住,太阳的恩惠再不见踪影,邪恶的魔兽开始于各地肆虐,夜晚不再安全,曾经和平的大地动荡不安,生灵涂炭。 不知何时,阿卡迪亚上出现了一个传言: 这一切都是魔王犯下的罪行,魔兽即是魔王的爪牙──千年前因为神的阻挠而未能一统世界的魔王,这次终于成功降临在这个世界。 于是,各国开始招募勇士,甚至寻求传说中的救世主,誓言讨伐带来永夜的魔王。 数年后,勇者出现了。 他生于一年之始的第一声圣钟响起之时,出身于一座默默无名的小小村庄,幼时双亲惨死于魔兽邪恶锋利的爪下,故乡毁于魔王惨无人道的攻击下,侥幸逃过一劫的他为了复仇,发誓要讨伐魔王。 历经千辛万苦与种种艰难,集结了各路志同道合的伙伴,挥舞着传说中的宝剑,勇者终于讨伐了魔王。 来自光明的勇者,讨伐了带来永夜的魔王,不仅为灭亡的故乡复仇,也为阿卡迪亚大陆开创灿烂美好的未来。” 青年轻轻合上书,书很薄,不过一个指节的宽,可简介却是这么长一大段……不难看出,这是一部关于勇者讨伐魔王,光明必战胜黑暗的老套故事。 基本上,光是看简介就等于看完整个故事剧情。 书店座落在热闹城市的一隅,隐身在蜿蜒崎岖的静谧小巷之中; 斑驳的招牌不甚显眼,只是一个晃眼,很容易就会错过。 小小的书店没有多大的空间,拥挤的成排书架间只容得下一个人正面通过,明明是大中午时段,却因为地理因素导致阳光照不进这间店里,灯光又只有一盏,因此整个室内显得昏沉灰暗,连柜台的店员都懒洋洋的趴在桌上,打着小呼噜。 可是这位青年,在光线不甚清晰的室内不仅戴着帽兜,脸上还戴着一副大而可笑的俗气墨镜,若无其事地再次翻开手中的书,幸好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无人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 安静而狭小的空间内,哗啦啦的翻书声伴着风扇运转的声音,还有柜台后面一台正在播报联机新闻的老旧收音机,这台老古董吃力地运转,要是凑近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它体内每个零件在努力运作的声响。 小小的机器传出了新闻快报的主播抑扬顿挫却是变调沙哑的嗓音,从善如流地从报导着高速公路上一起连环追撞的重大事故,时不时还夹杂着恼人刺耳的杂音,然而趴在柜台酣睡的店员却丝毫不受影响的打着小呼噜。 “爸爸!”一道脆生生的稚嫩童音蓦地响起,来自于坐在一旁矮凳上,正在不停晃脚的小姑娘。 好似沉浸在故事中的青年闻声,猛地抬头看向她。 不过四五岁的女孩一袭鹅黄色的小洋装,一头瀑布般纤长柔软的黑发用水蓝色的发带扎了个公主头,带点婴儿肥的白嫩双颊透着健康的粉色,桃花状的琥珀色双眸眨呀眨,水汪汪的像盛满一闪一闪的星星,嫩红的小嘴唇角上翘,天生就是一副笑脸。 见父亲终于看了过来,女孩跳下矮凳,咚咚咚跑到青年身边揪住他的裤管扯了扯,仰头望着他,小大人似的认真地道:“那个人要来了,要去工作啦!” 青年闻言,先是摘下墨镜,转头望向窗户的位置,数秒后复又看向女儿,嘴角轻轻扬起,清浅的笑容看着有些复杂,几分宠溺几分无奈,还有……比二者还要厚重的愧疚。 “也该是时候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一边单手将女孩轻松抱起,另一手顺势拉下帽兜,露出一头与女孩同款发色的利落短发──两双颜色形状皆生得一模一样的眼眸,犹如沾染残阳的寂静湖面,互相倒映出彼此的样貌。 本就静谧的氛围好似在此刻凝滞,空气不再流动,父女俩对视了一会儿,当爸爸的才再度开口,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言难尽。 “我们走吧,该去迎接客人了!” 话音刚落,原本停滞的空气恢复流动,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带起一阵清凉的微风,吹动了悬挂于门上的风铃,晃荡出清脆好听的铃音。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铃声也顺带把趴在柜台上偷打瞌睡的店员吓醒。 “欢、欢迎光……咦?” 定睛一看,玻璃门扉掩得紧紧,唯有上头的金色风铃仍在轻轻晃动着,小到可以一览无遗的书店里空荡荡的。 除了自己以外,再无第二人。 …… 据说,神爱世人;因此,此世间每个生命在迎来终结的那一瞬,神会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据说,此愿非是那些不共戴天的恩怨私仇,也非想成为什么样逆天强者有违法则之事,单是内心深处,那份最单纯的期盼。 毕竟此生终了,那就是结束了,再也无法回头; 行过冥河,饮下五味杂陈后,又还有谁会在死后去确认自己的心愿真有实现的那一天? 更何况……那是连祈求者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盼望。 不过是大梦一场。 ———————————————— “……呼……哈啊……” 凌乱而低沉的喘息与拖沓沉重的步伐,回荡在寂静的林间。 他在此岸与彼岸之间,苟延残喘着。 压在伤处的手被液体浸得冰冷,凉透的血液不再像数分钟前汹涌溢出,双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走没几步就踉踉跄跄,若非实时撑住一棵枯树,不然准会扑倒在地。 微凉的汗水自额头滑下,视线不是那么清晰,或许是因为汗水流入眼中,也可能是天色渐深的缘故,四周的温度似乎也随着入夜变得愈发冰冷,寒冷刺骨,教人难以忍受。 曾经一成不变的寒夜伴自己走过十数年,如今太阳重生不过几个年头,反而不习惯了;而那个人曾一心渴望能瞧上一眼的白云蓝天,却是蓝得空旷而孤独,叫人看了心底一片荒凉,寂寞彻骨,只盼着夜晚快点来临。 昼夜轮转,如此反复,真是可笑……他自嘲地这样想着,终是再没有前进的力气,顺着树干粗糙的曲线慢慢滑坐在地。 这坐下的力道比预想的大了些,让他一时间震得有些头晕目眩。 缓了一缓,下意识仰起脑袋,想去看今日是个怎么样的夜晚,却怎么都看不清。 那双曾被某个人说是如湖水般清澈湛蓝的眼眸,如今成了一滩死水,混浊不堪,再无法映照出星光璀璨的夜空。 自背后穿透腹部的贯穿伤是最严重的,这样靠着肯定会加重伤势,其他的伤口……算了,痛楚什么的已经感觉不到,那么这些伤势严重与否、是否还在流血,也都算不上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己身存在的意义,还是同伴背叛的原因…… 那些都不重要了…… 异兽 第110章 无名之梦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天生便微微上翘的唇角无论悲伤抑或高兴都是扬起的,此刻却溢出一丝长而无声的叹息,如千斤顶般沉重的眼皮慢慢将失焦的双目遮掩,所有的杂音如潮水似的缓慢退去,徒留浑浑噩噩的意识在孤寂的黑暗中载浮载沉。 即将沉入那个死寂的深渊之际,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快如流星。 身披凄凉的黑夜,周身的光辉却炽热如阳,叫人看不清其面貌;分明只是转瞬即逝的光芒,却又这般灿烂的,叫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上去。 恍惚之际,他忽然听见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好似周遭的树叶摩挲;在那些细微声响中,隐隐夹杂着一阵耳熟能详的旋律,好像还有谁在耳边轻声哼唱…… 刚闭上的眼帘蓦地一颤,像是被不存在的阳光刺激一样,缓缓睁开,露出藏在后头的瞳眸。 失去生机的湖泊深处,还留有一丝余光闪烁。 啊啊……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 并不是什么都不重要,对他而言,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尚未得到答案,可遗憾的是,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线索寥寥无几。 垂下头颅,空出的那手探入衣襟,掏出了一样物事。不过巴掌大小,触手光滑,犹带暖意,即便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也能在脑中描绘出它的每一个细节。 十数年过去,他依旧记得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偶尔独自一人时流露出来的复杂神色,以及对方总是在闲暇时分将这个东西拿出来,握在手中珍惜的摩挲把玩着。 据说,那是一个故去的挚友相当重要的遗物,彼时还年少的他在知晓这一点后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爽。 他知道那个人绝不单纯,面对其他同伴时总是一派温和疏离的微笑,从不与人过分亲密,总是独来独往,唯独喜欢与他亲近。 有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面无表情,宛若冷血无情的杀神,执着诡异的法杖斩杀无数凶残的魔兽也不曾闪过一丝悲悯,却会在他受伤时流露出难受的神色。 也曾见过……对方露出无比柔软的微笑,用那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描摹着他的面庞,笑着说他的眼曈就像书上所描绘的,那不复存在的晴空。 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倒是讽刺的令人发笑,只因他后来才知道,那人的双目根本无法视物。 然而这段回忆……却又让人莫名鼻酸。 尽管他们的相处不过寥寥数日,甚至屈指可数,然而那段平静的日子,就跟这首回荡在耳边的不名旋律一样,却是他这多灾多难的短暂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是那些记忆,也被他亲手悉数毁去,丢入愤怒与仇恨的熊熊烈火之中尽情地燃烧,在那个夜晚悄然离去之时,连同所有的真相一并埋藏在余烬的深处。 直到此刻,才终于舍得将其挖出,却是为时已晚。 所有事情皆已成定局,十年生死两茫茫。 所以,只要一次……一次就好,如果世上真有神明的话…… 哪怕只是临死之际的一场梦…… 他好想再见那个人。 使劲地握紧手中的东西,脑中陡然浮现出这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晰的念头后,意识随即坠入永夜的深渊之中。 遥远的夜空,夜蓝色的布幕上,七颗闪烁着不同光辉的星芒高挂于空中,仿佛在悄悄凝视着这个世界。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 姓名:尤鲁.库恩.艾齐 年龄:十五岁(再过三个月半就要满十六岁) 生日:永夜历二百七十七年凛冬月下旬十日 出生地:弗瑞登城艾齐镇 职业:弗瑞登城的夜巡人(今年初入行,刚过半年) 魔力:单一属性.暗 监护人:库恩神父(已故) 亲属:无. 原先振笔疾书的羽毛笔写到此处便蓦地急煞,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晕开一滴极其明显的黑点。 愣愣地看着笔记上自己写的东西一会儿,笔的主人眉头紧蹙,满面愁容,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只得放下笔揉揉太阳穴。 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窗外,一尘不变的黄澄澄景色。 瞅了半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叹得似乎有些大声,身后睡在上铺的室友被吵醒了。 “……尤鲁?” 对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撑起半个身子问:“上工时间到了吗?” “没、没事,前辈请继续睡。” 他目光未收,嘴上虽用着敬称,语气却是相当随意。 好在对方大概信了,因为不用多时,身后便传来一阵绵长的鼾声。尤鲁低头瞧了眼笔记,再望向窗外,随手摘了片一旁盆栽的叶子放进口中,嚼了嚼,清凉香甜的薄荷香气弥漫在口中。 随着无意识咀嚼的动作,思绪再度发散。 前世的他是个孤儿。 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喔,他应该称之为亲人的人,把还在襁褓的他抛弃在育幼院门口。 要说他那一生最幸运的事,应该就是很快被一对善心的夫妇收养。 养父母膝下虽已有一子,却仍视他如己出,取名“永晔”,希望他的人生能够永远的光明灿烂。 医学无望的话就只能寄望那些神佛,眼看他的健康急遽下降,忧心如焚的养父母四处求神问卜,最后找来一位不知打哪来的神棍。这位神棍先是看了他的生辰八字再看一眼大名,据说就是这一眼瞧出问题。 这姓名取得不大对。 “永晔”二字本身寓意很好,承载着父母的期望,没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他养父姓吴。 而这姓和名连在一起,成了“吴永晔”……不就是在说他的人生“永无光明”嘛,多不吉利啊! 养父母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在嫌弃了一番养父的姓氏问题后,便从善如流地将他们兄弟俩一并改从母姓——大他五岁的哥哥永暮还被改了名,叫作永昕,也是考虑到换姓后原本的名字不吉利。 养母姓“祁”,音通祈祷的“祈”。 祁永晔,意在祈求他的人生能够永远光明。 那位明明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神棍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改姓名即改运势,似乎真有点它的道理可言,原本被医生断言活不长的他,竟然平安的度过二十岁生日…… 然而改运势,不代表宿命被改变。 一年后,他还是死了。 讽刺的是,死因并非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难缠疾病,而是一场天外飞来的车祸意外。 关于那起意外发生的经过,尤鲁已经记不大得,混沌不清的记忆碎片在漫天的火光中燃烧成灰烬,最后,记忆中止在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从扭曲变形的后座拖出来的那一刻。 好在事到如今,也不会有警察来找他做笔录,或是一大堆闻到血腥味的媒体记者来一个劲儿的追问他。 因为他穿越了。 或者换个说法,他在一个异世界重生了。 鉴于他只是因为受凉生了一场病,躺在床上烧了几天就想起前世的走马灯,所以应该不是他这个孤魂野鬼上了哪个倒霉鬼的身──虽说他醒来时,也有一瞬间陷入“这是哪?我是谁?”或是“我这是一觉穿越到哪了?”诸如此类的混乱思维之中。 异兽 第111章 无名之梦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大抵是不小心让阳寿未尽的他提早挂掉,神心里那点蚂蚁大小的良心有一点点的不安,于是为了补偿而让他重生。 只是没有想到重生的地点居然不是地球,让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这种情况到底是重生还是穿越。 ......或许两者皆有? 思绪停在此处,尤鲁低头看向桌上的笔记,看着那个写着“无”的亲属字段,再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世是在教会附属的孤儿院中长大,就不由得再叹了一口气。 居然连着两世都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大概他注定生来就是一个亲缘淡薄的人吧?尤鲁托着下颔出神地想。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前世的他好歹被人收养,有个温暖的家,也有疼爱自己的养父母和哥哥。 至于这一世,艾齐镇教会的库恩神父待他如亲子,在同一教会长大的若娜姐姐更待他如亲弟,也已让他心满意足。 之所以能这般淡定,还得归结于上一世基本扎根在医院的他,天天看着那些生离死别的场面,还经常就去死亡边缘溜一圈,早就看淡了生死,说是看破红尘也不为过。 既来之,则安之。 在抚养他长大的库恩神父过世的现在,只要他在乎的人,也就是姐姐能够幸福无忧,便是尤鲁如今唯一的愿望。 哪怕这个阿卡迪亚大陆,是一个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虚构世界,也无所谓。 可惜的是,尽管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是这份记忆似乎有部分缺损,而且就像泡了水似的照片一样破破烂烂的,纠结成一团团模糊色块。 是以他根本想不起这个故事的具体内容,只记住了大概,也就是简介的部分。 毕竟在前世的祁永晔心中,这部作品在某方来说可说是“神作”,堪称是老梗中的老梗。 下面是它冗长的几乎把整个故事说完的简介——吊诡的是尤鲁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一位神祇诞生于虚无……” 在尤鲁模糊的印象中,《阿卡迪亚勇者物语》这本书,厚度单有一个指节宽,还一集就完结。 所以,就算想不起故事内文,单凭简介他也能轻松简单的总结: 这是一部魔王横空出世致使世界末日,最后免不了俗的被勇者杀死的老梗故事。 这种情节和元素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写得好那叫做经典; 写得不好?大概会沦落垫椅脚书脚的命运──前提是它还卖得出去,而不是留在仓库积灰的话。 虽然不知道是哪路神明把他丢到这个末日后只剩下永夜,还有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真面目的魔王存在的世界……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尤鲁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太坏的决定。 前世今生加总起来,心理年龄实际上已近不惑之年的尤鲁先生不仅在其他同龄人眼中异常早熟,就连接受能力也相当强大。 要说他目前唯一会感到好奇与困惑的,就是自己完全没有来到教会前,也就是八岁以前的记忆。 上一世的记忆有部分缺损他多少能理解,不记得再活一世的原因只能推测是与神有关…… 可此世幼时的记忆呢? 总不会大病一场,结果把以前的记忆烧没了? 这没道理啊,自己的记忆是灌了不少水没错,但他现在可是连自己前世几岁尿床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没道理病了一场就把好几年份的记忆烧光光了吧。 大抵是恢复了前世记忆而导致精神有些许的错乱,尤鲁这阵子时不时会冒出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总觉得自己不像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倒真像是那些魂穿异世侵占他人身躯的外来客。 虽然不至于到适应不良,日常生活中很多与地球相似又不尽相同的事情也接受得很快——可对着这副明明已经用了十五年的身体,他竟偶尔会产生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 有时愈想愈是好奇,想动笔边想边写下来时,这副大病初愈的身体却不给自己继续深思的机会。 每次动笔还没写上几个字,脑袋深处就会像方才一样,总有一股针刺般的锐利疼痛一波波汹涌而出,疼得他不得不放下笔,揉揉太阳穴缓解疼痛,放弃探索不知是不是真被烧光光的儿时记忆。 是以写了近两个月,也才写出这么一点东西……尤鲁无奈地盯着面前笔记本上寥寥无几的字,又叹了好长一口气,这几天叹的气估计快要把这十五年没用掉的份儿全叹完了。 不过,说是大病初愈,其实也不全然,毕竟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关于这件事的始末,要从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深夜…… 话说阿卡迪亚的天空除了黑还是黑,也没有别的颜色,深不深夜好像也没差? 反正,就是从那个漆黑的夜空飘着今年第一场白雪,原本昏黄的世界染上一片雪白的时候说起…… 当—— 冷不防地,远方传来了钟响。 那个宏亮的声音好似响彻云霄,犹如沉重的钟锤狠狠击打着耳膜,一声接着一声,绵绵不绝,敲得人心脏像是随时会撞破胸腔似的砰砰狂跳。 尤鲁闻声回神,又随手摘了片叶,开始不慌不忙地整理桌面。 约莫响到了第三还是第四声时,身后同时惊起一声“砰”的巨响,与之一同传来还有一声惨兮兮的痛呼。 听到如此惨烈的声响,尤鲁头也不回,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像个老人家似悠悠哉哉晃到简陋的铁制衣柜前准备更衣。 “嘶──疼死我了……” 那名完全被室友无视的棕发青年揉着撞出一个大包的脑袋从上铺迅速地爬了下来,嘴上一边忿忿地嘀咕:“这圣钟响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尤鲁抖开手中的大袍,刚套过头时便听到对方这番咕哝抱怨,有些好笑地停下动作看着他,问:“泰特前辈这次梦到了什么?不会又是打造出一把勇者之剑这样的梦吧?” 今年二十岁的泰特.史密斯,是铁匠史密斯家的么子,其故乡久远镇紧邻着尤鲁长大的艾齐镇,两镇近得几乎贴在一块,说是同一个镇子都有人信。 据说史密斯家的技术是已经传承数百年的老手艺,无论是武器还是法器,甚至是打造普通农民用的农具全都不在话下,质量精良,口碑是数一数二的好。 大概是家族遗传的职业病吧,尤鲁入行不过半年左右,这位同寝的前辈至少每两三个月都会被上工报时的圣钟给吓醒一次。 而每次醒来,准会抱怨自己刚才打造出的梦幻神兵又成泡影之类的,于是才会有尤鲁方才那么一问。 然而,泰特刚要拉开柜门的动作却是蓦地一顿,转头愣愣地看向他,双目微瞠,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不能怪他会有这种反应,尤鲁说的是两个月前那次他因为圣钟惊扰而被打断的美梦…… 那个时候,他照例地好生抱怨了一番,却一如既往地得不到少年任何一点反应,所以他完全没想到这次尤鲁会出声问他。 而看着室友一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到的神情,尤鲁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毕竟他也不晓得过去的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孤僻寡言就算了,还完全没打算与室友打好关系的打算——他记得自己当时一门心思都扑在来信疑似有心上人的姐姐身上,整天魂不守舍的,就担心姐姐被不知哪来的野男人拐走。 ……活脱脱就是一个姐控末期患者。一边将衣服穿好,尤鲁一边回想着过去的自己那些惨不忍睹的姐控行为,有点想捂脸。 异兽 第112章 无名之梦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么看来,恢复前世记忆的自己在泰特眼中会不会就像变了个人……对了! 尤鲁猛然忆起上个月姐姐难得放假来探病时,当时记忆还有点混乱的他好像也是找了个借口避而不见,放在以前这是绝对不会发生,过去的他就算抱着病体也会强装没事去见姐姐。 虽然他相信以泰特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将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上报给迪塞尔队长,可万一青年以为是自己身体还没好全的缘故而向队长报告,该怎么办呢? 那位爱找碴的队长有点棘手呢,肯定会抓住他这个小辫子不放……思及此处,尤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心思已经神游天外,目光却依然盯着眼前的青年。 好在泰特只是充满疑惑地看了尤鲁一眼,见这位个头娇小得不像十五岁的墨发少年依旧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实际上心中有点慌),像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泰特瞬间眼睛微微一亮,马上认真回忆了一番。 “也不全是……细节我记不太得了,只记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有一团金红色的光团漂浮在我面前,它的光芒忽明忽暗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我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碰了一下,它就突然变成一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黄金色宝剑,剑柄和剑刃相接处还刻着古朴的深蓝色纹路……” 只不过,锋芒毕露的剑刃上满是鲜红的液体,就连剑柄也沾染了一些,几乎掩盖了宝剑本身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让人第一眼看去就觉得很不吉利。 说到这里,他还用力皱了一下眉头,大抵是不太喜欢这次的梦境,当下便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然而,梦并未就此结束。 就在他脑中刚浮现出逃跑的念头,那一刻,剑上的鲜血像拥有生命似的向外扩散覆盖整把剑,刺目而不祥的绛红强光转瞬遮去了深蓝纹路和金黄剑身。 下一秒,他就被突如其来的宏亮钟声吓醒,脑门直接与天花板来个亲密接触。 关于这个处处透着不祥的梦就到此结束,可话音落下许久,跟前的少年虽然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却始终不吭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泰特不禁有些困惑。 连连唤了几声,走神严重的尤鲁才终于有点反应,意识到自己的不专心,不免感到双颊微微发热。 其实在对方开始述说光团时,他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似乎也做过类似的梦。 那是大约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所做的梦。 当时睡醒后没有多想,没过几天他就因为意外高烧导致数日的昏迷;好不容易清醒,又被强硬塞进脑袋的前世记忆困扰了好久,以至于几乎将梦的内容抛到九霄云外。 可是现在,因为泰特的一席话,他反而能清楚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 淡金色的光团散发出柔和不刺眼的光芒,自远处晃悠悠的飘到他面前,直到撞到胸口才停下; 那个光球不过一个巴掌大,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捧着,只感觉到掌中暖洋洋的,随即有一股暖流顺着全身的经脉淌过四肢百骸。 “你真的有在听吗?” 面对青年的疑问,尤鲁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应和了几句,心中倒是难得生出一丝丝心虚。而泰特的表情看上去犹带几分不相信,但是他还来不及表示些什么,就被尤鲁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时间已经有些迟了,前辈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嘴上这般催促,尤鲁的语气却是不疾不徐,就跟他的气息一样有着悠哉悠哉的感觉。 于是泰特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得看着尤鲁以一个完全不像要迟到的人该有的速度,从容不迫地拿好东西,不慌不忙地晃出房门。 青年错愕的神情露出一丝丝沮丧的色彩,刚才关于梦境的事,他其实是卖了个关子──关于梦的最后,他其实有看到一点点的后续──就等着尤鲁发问后再神神秘秘的跟他讲,谁知某人完全不按套路来。 所以这会儿,有一句未能说出口的话,仍哽在他的喉咙中不上不下。 彻底清醒的那一瞬间,在那片犹如火焰燃烧的赤色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那把剑的型态变得不太一样。 剑柄延长,几乎比他还要高,剑刃向外如花卉绽放,形似双斧…… 宛若一把戾气深重的染血战斧。 就尤鲁来看,重活一世的好处,就是脸皮厚度变得跟铜墙铁壁差不多,可以抵御各种意义上的外敌。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证据就是当他面对着队长的冷嘲热讽也无动于衷,甚至脸上保持着一开始就反射性做出来的惭愧表情,正大光明的走神。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内心早就是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的缘故,二十九岁的队长在他眼里就是个自大的后辈; 而像这样的人,前世的祁永晔在医院里看得可多了。 “作为一个夜巡人,就该有夜巡人的样子,成天迟到不守规矩像什么样。”队长训话时还高高昂着头颅,眼神冷漠鄙夷,这种看人的方式再配上他那将近一百九的身高,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意思。 难怪身旁同样低着头的泰特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过是他们迟到在先,给队长抓到小辫子。 自己理亏,再不满也只能闭上嘴巴受着。 看迪塞尔队长平时也是这副高高在上,活像公鸡走路时的模样,真让人好奇他到底为什么都不会撞到东西。 碍于身高问题,队长仰着脑袋就根本看不到对方眼睛的尤鲁毫无心理压力的想着。 那边队长还在絮絮叨叨的嘲讽:“真不知道教会养你们这群废物巡守边境做什么,保护莱斯特由我们欧尔佳军团和撑起光之结界的光明祭司们来做不就好了吗……要是有圣子大人在,何惧『外界』那些低贱的虫子和魔兽。” 他愈说语气愈是忿忿不平,显然是陷入某种复杂的情绪漩涡,怀念、不甘、嫉妒、轻蔑等种种不同的情感混杂,揉合成一种疯狂的神色。 虽然不至于到感同身受,也并非完全理解,但尤鲁多少能明白一点队长的心情。 迪塞尔.亚尔曼,一名有着钢蓝色锐利鹰瞳,神情相貌高傲的略有点苛薄,个头瘦长高挑到不近人情的男人,出身于欧尔佳军团的军人世家──这点从他的姓氏便可知道。 十岁便进入埃利奥特教会,侍奉当代的圣子。可以想见年少有为的队长大人是多么的风光得意,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毕竟在永夜历时期,能够侍奉圣子,向来是每个莱斯特的人民梦寐以求的殊荣。 只不过,这样的大好光景持续到他十五岁。 永夜历二百七十九年初冬月,圣子夫妇在一次寻访他城中遭到暗杀,双双遇难,许多护卫亦是伤的伤,死的死,连二人年方四岁的独生女也下落不明。 当天空被阴云遮住,艳阳被血月吞噬,阿卡迪亚进入了永夜的时代,莱斯特成为了人民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暗夜中苦苦挣扎求生的人们,唯一的光明就是笼罩着整个莱斯特的巨大光罩,由魔力构筑而成的光罩同时也是一种结界,用以阻挡“外界”无孔不入的瘴气与虎视眈眈的魔兽。 而生来便具有强大光属性魔力的圣子就是支撑这个结界的中心,其存在足以影响莱斯特、不,是如今的阿卡迪亚,是以历代圣子都是从小生长在教会,由三方势力严格保护──尤其数十年前的某代圣子遭到诱拐不幸命丧于外界后,对于圣子的防护措施更是做得滴水不漏,谁知憾事还是发生…… 异兽 第113章 无名之梦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最要命的是,时任圣子一职的人乃上一任亚方索亲王的长女、当今亲王赖恩殿下唯一的姐姐忒雅,她的丈夫海柏利昂既是圣子的亲卫、教会军队的队长,亦是欧尔佳军团将军的表弟。 两人的身份贵不可言,因此这场暗杀引起了轩然大波,教会、王室和军团严格彻查,最后查出了是王室的政敌与某些激进的异端份子连手,这场暗杀活动的审判牵连了许多人,连一些平民老百姓都被牵扯进去。 当时身受重伤的迪塞尔是侥幸活下来的护卫之一,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康复,却也因为护卫不利遭到严重降职。这之后兜兜转转了几年,来到弗莱登城,成为尤鲁他们这群夜巡人的上司,从此沦为圈内人的笑柄。 “夜巡人”是埃利奥特教会于数十年前一场意外之后所设立的一个组织,在莱斯特内每个边境城镇都有设立,其职责是负责守卫莱斯特的边界,防止魔兽进犯。 因为该职位危险性极高,薪水福利也没多好,一般不会有普通人想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所以如今的担任者大多是教会孤儿,再不然就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少数像泰特这样的例外,故夜巡人是整个教会体制,乃至于在整个莱斯特人民认知中相当低阶的职位之一。 本就因为出身与少时的荣誉而自视甚高的迪塞尔,自然无法容忍自己与这么一群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被视作同等,尽管名义上他还是这群人的长官,属不同阶级。 不过迪塞尔究竟是如何的有志无时还是郁郁不得志,那就不是尤鲁想关心的事,毕竟这位队长平时十句话里九句带讽,酸得让人牙崩。 至于剩下那一句? 通常就是一个不屑的轻哼,有时是重重的一声“哼”,有时则是轻巧的一声“呵”,端看队长大人今日的心情好坏程度,但无一例外的就是每回尾音都拖得老长。 尤鲁认真数过,最长能拖到五到七秒左右,拿来当作一句话也不为过,真是令人佩服不已。 在他还没恢复记忆前,早就习惯了队长经常用言语人身攻击的兴趣──或者说以前的他从来就没在意过对方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更何况是恢复了前世记忆,心理年龄一下增长了二十几岁的现在呢。 反正迪塞尔说来说去都是那些陈腔滥调,听得他都能倒背如流,而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后肯定是以一种大发慈悲的口吻来一句“赶快滚去工作吧”,再佐以一声轻蔑的“哼”作结…… 尤鲁面上仍旧保持着完美无缺的愧色,继续光明正大地神游天外,走神走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一旁低头努力压抑愤怒的泰特自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因此当他余光瞥见少年面上那副极其浓重的惭色,顿时惊得连怒火都顾不上了。 被人贬成这样还能露出这种表情,他妈的也太厉害了吧?!他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敬佩感,殊不知这其中误会可大了。 “……算了,跟你们这种不上进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话至此处,他神色中仍带着掩饰不住的鄙视,正欲转身离去时蓦地身形一顿,回身瞪着他们恶狠狠地道:“下次神诞出巡你们最好给我皮绷紧一点,不要再迟到,让祭司大人们看了笑话去……” 听到他这番语重心长,甚至能跟“叮嘱”挂勾的话,尤鲁那张完美的惭色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名为“惊讶”的小小裂痕。 “神诞出巡”,听在外人耳里应该是特别的神气,毕竟“出巡”这个词向来是与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挂在一块儿,何况还有“神诞”这个听起来特别神圣的词,感觉就像是某种神祇遶境的仪式…… 不过千万别误会,它可不是什么值得受人敬仰膜拜的巡礼仪式,纯粹只是他们这群夜巡人每个年末都要来一次的例行公事,尤鲁记得“神诞出巡”似乎是一项攸关性命的大任务。 然而,他脸上之所以会出现那条惊讶的裂缝,也正是因为这个。 当时他成为夜巡人尚不满一年,加入时又恰逢神诞出巡刚结束,再加上以前的他一颗心都扑在姐姐身上,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有特别去了解这个任务的详细内容。 ──因为如此,此刻在他的脑中关于“神诞出巡”的信息,完全是零,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的那种。 ──当然,最主要的惊讶原因,还是因为队长大人今日的训话时间竟然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没有每回结尾必来一声的尾音作结! 光是凭最后那一点,就足以在尤鲁的日记簿里记上大大的一笔…… 絮絮叨叨的连骂带贬,明嘲也明讽后,队长大人总算肯低下他那尊贵的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喉头微动,轻飘飘的滚出了一个字:“哼──” 随即潇洒的转身,漆黑宽大的披风在身后如波浪般汹涌翻滚。 那声“哼”的尾音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虽说跟好听完全搭不上边。 “……”这是还没来得及惊叹完就被打脸的尤鲁。 “……”这是终于绷不住表情满脸狰狞的泰特。 望着那位不听人话的队长逐渐远去的身影,两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默默相视了半晌,尤鲁才拍拍前辈的肩膀,示意他把表情收一收。 好在他们这会儿人还在夜巡所,大部分的同僚又是值晚班,并不在此处,不然泰特这副面部神经失调的表情放出去准会吓到人。 …… “大灾难后,世界迎来永无白昼的诅咒……” 踏出夜巡所,尤鲁下意识回头望去。 首先入目的是遥远的彼方,一道冲天而去的灿金光柱,在空中的某处凝聚成一颗巨大光球,温暖而不晃眼的金橙色光芒向外扩散,光晕如一波波涟漪荡漾,倾泻而下,乍看就像是一层又一层遮在窗户上的薄纱帘幕,布满了他目光所及的整片天空…… 饶是如此,久看之后仍能透过那层薄薄的美丽光晕,窥见后方阴沉无比的暗色天幕。 不管看多少次,每当瞧见这奇特的光景,他的脑中都会在那一瞬间冒出“这里果然不是地球啊”诸如此类的感叹,顺带几声意义不明的叹息。 ──偶尔,内心深处也会因此涌出一种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强烈错觉。 将近两百多年前的某一日,和平的世界突然遭遇大劫,蔚蓝的天幕转瞬间被渲染成妖冶不祥的亮红,下一瞬间天摇地动,山崩地裂。 再一眨眼,灿烂的太阳已消失于天际,明媚的天空不见踪影,只余一片无止尽的黑暗,以及高挂于天空的血月。 犹如末日无预警的降临,各地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动荡不安之际,很快新的威胁便出现了:邪恶凶狠的魔兽游走各地,剧毒般的瘴气弥漫在各个角落,无孔不入。 所有的王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剧烈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几乎在一夕间纷纷灭亡。 是以如今的阿卡迪亚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国家,曾经丰饶的大陆仅有保存着最后之光的国度“莱斯特”,由古老的埃利奥特教会、最后的亚方索王室与强盛的欧尔佳军队三方势力所建立。 此处位于阿卡迪亚的中心,亦是这个暗无天日的永夜陆地上唯一的光芒。 异兽 第114章 无名之梦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个最后之光的中心,是埃利奥特教会从创立之初便一直拥戴的精神信仰“圣子”;相传第一代圣子出生前便受到神的加护,因此生来便具有强大的光属性魔力,佐以特殊的结界术式,从而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能阻隔瘴气并抵御魔兽的入侵。 光芒所护佑之地,就是人类最后的国度“莱斯特”;那些光明无法庇佑的阴影之处,即是瘴气遍布,魔兽肆虐的“外界”。 时至今日,初代圣子早已溘然长逝,往后的圣子历经无数次换代,而这个守护着人类与莱斯特的结界依然存在。 只是后来的圣子到底不及初代,支持着光罩的魔力需求相当庞大,单凭圣子一人无法支撑,光明祭司与夜巡人便是由此而来。 黑发少年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不断逸散着温暖辉芒的光柱,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犹如干净澄澈的黑水晶,将那抹光芒收束在眸底,最终凝聚成一点橙色光芒,烛火似跳跃晃动。 正疑惑人怎么没跟上来的泰特折回来一看,就见少年望着光之结界的中心出神,心下明白这是尤鲁最近养成的古怪习惯发作,通常不会超过几秒。 虽然不用特地开口催促,对方也会自动回神,何况迟到都迟到了,现在也不赶时间,但泰特还是开口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奇怪……尤鲁,你的护符石呢?” 方才两人出门急,被训话时又站得近而没能察觉,站远之后他才注意到少年腰间几乎是空荡荡的,除了一枚玉佩外什么都没有。 尤鲁闻言低头一瞧,还真没带──大抵是刚刚出门前专注于聊天上,不小心给忘了。见状他只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跟泰特表示自己回去即可,要他先行前往瞭夜台。 不然换班的同僚要是见他俩迟迟不出现,又要发好大一通火了。 然而护符石是夜巡人的必备物之一,每回上工都必须佩戴在腰间,不能不回去拿;泰特若是先去,至少不会两个人都遭殃。 阿卡迪亚人生来便具有或多或少的魔力,根据属性的不同,能透过媒介操纵自然中的不同元素;虔诚的人民深信人类的魔力得自于神明的恩惠,每个神明在各司其职时也分别掌管一个自然属性,如战争之神司掌火、商业之神司掌水……等。 世间有九位神明,因此共有九种魔力属性,其中以太阳神的光属性最为尊贵。 而光明祭司正是由一群具有光属性魔力的优秀人才担任,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辅佐当代圣子维持结界的存续,在特殊时刻还负责驱除瘴气与魔兽,而在新任圣子尚未出现前,支撑结界的重责大任就落在他们身上,是祭司中的最高位。 在各个城内还有专门培养祭司的学院,不分贫富贵贱,广招学生,只要具有光、水、木其中一种属性就可报考入学;其中,拥有光属性魔力且资质最优秀的学生,可谓是各城教会的宠儿,因为这些学生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圣子,因此不只是贵族子弟,就连平民都以能成为光明祭司为荣。 夜巡人的情况就完全相反。 撇开一些如教主、圣子这类只有一人担任的教会要职,若说光明祭司是金字塔的顶端,那么夜巡人无疑就是最底层的正规位阶,两者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夜巡人,即是巡视着永夜之人。 这个职务最初是由一群拥有暗属性魔力的孤儿担任,负责巡视保卫边境也就是光罩的边缘地带;很多担任夜巡人的孤儿因为这份与生俱来的魔力遭到霸凌排挤,更因此惨遭抛弃。 ──然而最讽刺的是,教会之所以设立这个职位,也正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这股魔力。 这三百年来,为了寻找解除现状的方法,莱斯特一直持续派出那些能人异士探索那些幽暗之地,但是,能踏出结界还安然无恙的人少之又少,这是因为“外界”有着极其严苛的生存条件。 弥漫于外界的瘴气会侵袭那些具有魔力的人的身体,使他们犹如中了慢性毒般慢慢衰弱,最后成为魔兽的口粮…… 只有没有魔力或是性质相同的人才能在毫无准备下完全不受影响。 生活在外界的魔兽会袭击那些轻易踏入外界的人,而普通的攻击对拥有坚硬外皮的它们来说不痛不痒…… 只有带有魔力性质且侵蚀性强的属性攻击才能对其造成严重伤害。 迄今为止,能够走入外界平安归来的,大多是那些暗属性的人──因为生于幽暗之处的瘴气与魔兽,同样都是暗属性。 在前代圣子归天、当代圣子尚未出现前,只能依靠祭司们支撑的结界厚度难免有点岌岌可危,总会有些外界的“漏网之鱼”钻过光芒薄弱的部分闯进莱斯特造成破坏,这也是为什么埃利奥特教会中会有“夜巡人”这种光是名字听着就很违和的存在…… 美其名曰:“站在最前线为莱斯特的广大同胞们抵御外界的进犯。” 还未恢复记忆前,尤鲁的脑中全被姐姐的事情占据了大半,对此毫无想法,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一下增长了阅历的尤鲁倒是抱持着不同的看法。 这个看法可长可短,不过删删减减之后,能够精练成两个字: “放屁!” 回到寝室,尤鲁面无表情地从衣柜中拿出一把……短剑? 通体石灰色的短剑只有前臂的长度,更接近匕首的规格,剑刃上以血槽为中心,刻着两排文字,有点像英文的花体字写法……但具体像是什么文字,前世只会说母语的尤鲁一时半刻还真说不上来。 这柄更像是匕首的短剑,便是夜巡人首要的必备物──护符石,以石头为原料,上头刻有保护的符咒,正是其名的由来。 它既是保护夜巡人的符咒,也是他们攻击敌人时的武器。 在得知这把短剑就是他们夜巡人保护边界时唯一可用的武器后,心大如尤鲁也不禁头上掉下三条黑线,在心里骂了声脏话。 这种时时刻刻在死亡边缘蹦哒的职业没有严谨的职前训练就算了,仅有的武器还是一把用普通石头做成,只要使劲砍个几下就折断的破剑? 这不是送死,不是给魔兽送口粮,又是什么? 以为只在上头刻了一点具有吓阻魔兽的光属性咒术,就可以护持有者性命无虞?全部都是在放屁! 一想到这里,一向好脾气的尤鲁顿时脸黑了大半。 当然,事情的起因并非出在于这把石头造的破短剑,但是它也的确在整起事件中占了一份“大功”,成功将事情导向了他差点没命的这个结局;一回想起昏迷前的遭遇,尤鲁觉得自己仍有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可发泄。 生气归生气,但事情已过,他本人卧床数日后顺利康复──除却意外恢复前世记忆这一点,不知算不算后遗症──再气也没什么用,只会徒增头痛,于是他摇摇头,试图忘却那些不快的记忆。 既然决定这辈子要活得轻松一点,那么就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 尤鲁一边将护符石同玉佩挂在一块,一边快步走出夜巡所,却不想刚拉开大门,便和门外几名同僚撞个正着。 弗瑞登城的夜巡人轮班时间根据时段,上工人数与时长也不同。早班时段六时至十八时,两人一组轮替,一值通常就是三小时起跳;剩余时间则是晚班时段,此时间魔兽的活动最频繁,因此值班人数更多,以两小时为一班。 异兽 第115章 永夜世界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方才的钟声响了六声,代表现在是早上六时,正好是晚班与早班轮替的时间,刚好是那些晚班同僚下岗的时间。尤鲁本来也是晚班的一员,只是在一个多月前转值早班,恰好跟同寝的泰特成为一组。 对面一群人原本有说有笑的,一见出来的是他,所有人皆是脸色大变,全都在第一时间停下脚步,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 简言之,场面一度尴尬得很。 而猝不及防地面对这么一大群人,尤鲁当下也是愣了几秒……只不过在他的大脑延宕的同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继续向前走。 就在他跨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空间极其宽敞,这群人却在少年经过时,纷纷向两侧闪避──被闪躲的当事人事后回想起来,深深觉得当时那幅景象宛若传说中的摩西分海──尤有甚者,还在他即将经过身边时立刻将自己身上的黑袍迅速拢了拢。 一大群人同时露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仿佛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不是人,不是跟自己相处半年多,共值晚班数个月的同僚,而是某种会散播疾病脏污的不洁之物。 这时才堪堪回过神的尤鲁倒是对他们这种恍若贞节烈女的搞笑样子司空见惯了,只是瞥了那位似乎决心要当鸵鸟的同僚一眼,便神色自若的从一群人中穿过,向着光罩落下的彼端悠悠哉哉走去。 一秒、两秒、三秒…… 他迤迤然地向前走,脚步虽轻快,却走得异常缓慢。内心默默数着,等待着。 “啧!” 数到第七秒时,极其响亮的咋舌声在背后蓦然响起,随之响起的是毫不掩饰的抱怨。 “真是让人多看一眼都感到恶心的头发和眼睛啊……” “说得没错,这种人应该丢在外界自生自灭的才对。” 少年恍若未闻,继续缓步前行。 “在外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蹦乱跳的,简直和那些魔兽没两样……” “就是说啊,没有通行令,护符石也断了,居然能死里逃生,算他命大……” 耳畔传来门扉被拉开的声响以及其他交谈声,他脚步蓦地一顿,步伐更慢了。 “喂!你怎么低着头不说话?该不会是在内疚吧!” “不就是个小小的恶作剧,人还活着呢,你在那边内疚个什么劲啊!” 当那些内容极为放肆的说话声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尤鲁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夜巡所的大门,那里……理所当然的空无一人。 是啊,一切的起因,只是个恶作剧罢了。 弗瑞登城的夜巡所并不在城内,而是设置在城郊,紧贴着神圣高洁的金橙色光壁,这是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应对来自外界的异状。 夜巡所的整体设计有点像尤鲁印象中的军营,夜巡人日常的食宿皆在此处。而夜巡人执勤的地方即是瞭夜台──瞭望永夜的高台──就在夜巡所的数公尺外。 那是一面与结界的外缘紧紧贴合的城墙。 说是城墙好像也不太对,远远看去它更像一座不过三人高的高台,上方的平台虽然有着足够四个人张开手臂并排站的长度,宽度却窄得只能容下两人紧贴,却绝不至于掉下来……因为四周矮墙的高度至少也有尤鲁半个人高。 “尤鲁?在发什么呆呢?赶紧上来啊!”当泰特催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时,尤鲁猛然从一阵擂鼓喧天的嘈杂中抽身。 回过神来,就看见一扇锈迹斑斑的老旧大栅门伫立在眼前,深红的栅门镶嵌在墨色的石墙中,抬头看去便看到泰特站在墙的上方。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从夜巡所走到瞭夜台底下。 瞭夜台设置在光罩的外缘,就等同于是在外界的范围,其底下正中央有一扇正对着外界的铁栅门,尤鲁刚才便是在盯着这扇斑驳的栅门发愣。 为了抵御外界的入侵,光罩在一般情况下是只许出不许进,并且只有在被人打破结界强行入侵时才能被教会察觉──所以数十年前还经常发生有人不小心误闯入外界回不来,而成为魔兽的爪下亡魂,直到最近这几年这类的伤亡数才有所趋减──唯有瞭夜台底下这扇与光罩边缘真正贴合的铁栅门是个例外。 感觉额上有什么缓缓淌下,尤鲁抬手一摸,竟是摸了一手冷汗;静下心来,才突然察觉方才那阵擂鼓般的嘈杂声响,是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催促着血液在耳边汹涌奔流的声响。 被岁月侵蚀的暗红栅门足有两个人那么高,透过栏杆的间隙窥探着外界那片黑压压的模糊景色,来自彼端无形的压迫感轻松穿过了这扇不堪一击的阻隔,仿佛在与潜藏于监牢暗处的猛兽对视。 也因为如此,每当尤鲁隔着这扇栅门往外看上一段时间,总会生出一股无名的恐惧;而恢复记忆后,那种恐惧虽然消弥了不少,可他却变得时常会感到胸口发闷喘不过气,像是前世哮喘发作时的难受,心口处更是漫开一阵阵细微的钝痛。 这个问题可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尤鲁一边踏上瞭夜台一边想着,许是因为想事情的缘故,脚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异常迟缓……这让在上面的泰特又催了两三遍。 他之前苦思冥想都没能得出个合理的解释,甚至还把这个症状跟他的主治医生讲述了一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答案,最后只能将之归咎于身体在看到外界后产生的应激反应上。 ──毕竟,根据晚班同僚的说法,他先前那一场大病,好像正是因为从暸夜台摔下去,不仅一头栽进厚厚的积雪中,还差点成了附近魔兽的盘中飧。 而之所以会是据说,是因为他对于那场意外早已因为连日高烧而导致记忆断片,压根想不起事情的经过,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例如晃动的幢幢人影还有那些窸窸窣窣的耳语声,环绕着自己,模糊的就如同泡在湖绿色的冷水中。 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也可能是因为恢复前世记忆的后遗症。 不过,再怎么说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就算他本人已经看开了生死,身体却是怎么样也忘不了当时的恐惧。 登上瞭夜台顶端,穿越金橙色的光幕,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诡谲的灰紫色气体犹如迷雾般弥漫,那是对人体有害的瘴气。深沉的暗蓝天空看不见任何星光或云层,仅有一轮妖艳的血红弯月孤独地高挂,将夜幕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现今的世人深信,是月神背叛了其余诸神而导致了阿卡迪亚如今的末世景象。 得知这一点时,让尤鲁颇感讶异。因为据他所知,在《阿卡迪亚勇者物语》这个故事里,发生在阿卡迪亚上的灾难,是沉睡了数千年的魔王苏醒后所造成的。 可是就他这些日子暗地里打听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民间并没有关于魔王肆虐的流言,倒是有一堆从教会流传出来的,关于双子神的传言。 异兽 第116章 永夜世界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众所周知,光属于司掌白日的太阳神,暗则属于掌夜晚的月神。 在七神信仰的一则神话故事中有提到,世界本是一团混沌,光与暗本是同源,不分你我,后于开天辟地之初,生为一对双生神祇,即太阳与月亮。 神祇没有所谓的性别,此二神孕育了余下诸神,并同掌天空,各掌一半的时辰,朝与夜轮转,乃亘古不变的自然定律。 然而月神背叛了诸神,背叛了自己的手足。在白昼与太阳消失,仅剩一轮不祥血月高挂于漆黑天幕的如今,加之生活在外界的那些魔兽也都是这个属性,教会与世人大多相信是月神对太阳神做了什么。 由于涉及了神秘玄学和教会,姑且先不提可信度,如果阿卡迪亚如今的状况真是神所为……那《阿卡迪亚勇者物语》里的魔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故事当中提到勇者揭穿混迹在同伴之中的魔王,在用传说的宝剑杀死魔王的那一刻,世界确实迎来了数百年不曾见到的蔚蓝晴空与灿金艳阳。 可现在看来,魔王什么的,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尤鲁眨了眨眼,顺带眨去了脑中纷乱的思绪。一旦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好像还能看到什么东西在迷雾中缓缓移动……或许是某种魔兽? 当他使劲地瞇起双眼,试图看清那道黑影的真面目,甚至还很幼稚的把双手圈在眼前充当望远镜──想也知道根本没有望远效果──手背却忽然感到一点凉意。 反射性地抬头,于漆黑中纷飞映在眼底的,是一点一点的洁白光点,宛若细小的雪白花瓣在眼前飞舞着,如此画面衬着这样的夜晚,颇有种唯美哀戚的氛围。面对这一幕唯美的光景,少年不由得伸手,摊开手掌轻轻接住一片“花瓣”。 细微的凉意随即自掌心那一点蔓延,尤鲁慢了几拍的思绪也终于意识到落在的掌中是何物。 是雪啊。 “下雪了啊……”在他呢喃出声的同时,泰特的声音冷不防地跟着响起,语调却是少有的沉重。 偏头看去,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棕发青年同样仰起脑袋凝视着这副少见的奇景,眉头紧蹙,神色极其凝重。 对此尤鲁并不意外,因为这个景象实在太奇怪了。 这个奇怪不是在说下雪这件事,而是时机的问题。 阿卡迪亚除了没有白天以及太阳外,飘雪降雨这些自然现象都是存在的,何况自从进入永夜后整个大陆的平均气温都大幅骤降,一到年末的凛冬月,整整三十天都在下雪都不是什么怪事,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在初冬月飘下第一场初雪。 可怪就怪在……现在是丰秋月中旬──相当于地球上的九月──距离应该下雪的时节整整早了两个月,跟初冬月之间也差了一个月余。 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雪,泰特忧心忡忡地说:“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了……” 没错,这并非今年的第一场雪。 早在近两个月前,即酷夏月下旬的某日,夜空就毫无预兆地降下一场大雪。 第二场雪则是与初雪那天相隔不过几日,雪势虽不大,在这个季节却同样显得不寻常。 本该是一整年内平均温度最高的月份,竟然出现大雪纷飞的景色! 这种异常现象要是放在他前世生活过的地球上,估计科学家们都会说这是气候急遽变化所导致,或许还会有人认为这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前兆也说不定。 深邃的黑眸又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那个在瘴气中若隐若现的黑影,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尤鲁心不在焉地想着前世电视和网络上那些关于世界末日的新闻。 毕竟夜巡人的主要工作就是防范魔兽的接近,以及援助那些不小心误入外界的可怜平民。 有鉴于后者发生的机率近年来大幅减少,而前者则有逐年升高的趋势,最近更是经常出现魔兽在光罩外围徘徊的情形……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夜巡的范围仅只有在瞭夜台上监测外界瘴气与魔兽不寻常的动向,如无必要绝不会轻易踏出光罩。 即便真的遇上需要离开岗位到外界的紧急情况,只要备好夜巡时必备的四样物品,就算出了结界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何况瞭夜台的位置本来就是在结界的外缘,踏上顶端的那一瞬间就等于踏出了光罩──真遇上魔兽也可以凭着夜巡必备的几样物品勉强争取到逃跑时间。 这四件物品,除了前面提及的护符石和通行令之外还有两样,便是尤鲁穿在身上的夜色连兜长袍以及一副只能遮住上半张脸的半脸面具,它们分别具有御寒和淡化气息的功用,皆是为了能提升夜巡人们在天寒地冻、险象环生的外界中存活的机率。 ……然而,一旦踏出瞭夜台下的这扇栅门,就等同于踏出了光罩的保护,危机四伏,源源不绝的瘴气将扑面而来,潜伏在深处的野兽也虎视眈眈,因此平心而论,就算如他们夜巡人这般带着这些物品能够自由进出,也甚少会有人愿意离开光罩的保护。 除了一些似乎拥有某种特殊爱好的特定人士──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尤鲁,也并不妨碍泰特对尤鲁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忧,于是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直把人拍回神,他却浑然不觉的郑重叮嘱:“身体要是有任何不适的话,千万别逞强。” “嗯……”尤鲁收回视线与前辈的对上,表情也十分严肃,实则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说实话,他有些在意外界那道被浓雾层层包裹的黑影,因为从刚才起,那道模糊的轮廓不停地忽隐忽现,着实诡谲可疑,在他们对话的这几分钟里,倒是没有朝这里靠近的样子。 “嗯?怎么了吗……”泰特自然注意到他一直频频望向某一处的举动,也跟着看了过去,“唔……那是什么?” 青年当然也瞧见重重迷雾中的诡异影子,他瞇起双眼,试图看清黑影的真面目,可惜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嗯?前辈,你戴面具做什么?” 因为用眼过度开始头疼的尤鲁,余光瞥见泰特戴上面具的动作,顿时满头问号,很是不解。 这副面具只有在外界时佩戴才有淡化气息的效果,然而他们夜巡人基本不踏出光罩外,一年的使用次数数都数不满一只手……莫非它还有充当望远镜的功能不成?他一边等待对方的回答,一边低头对着那副白骨似的面具仔细研究了一番。 谁知,听到他的提问,泰特愣了几秒,随即一脸惊讶地道:“这副面具有夜视和看穿瘴气的功能啊!尤鲁你忘了吗?” 黑发少年闻言,不禁抬眸朝前辈投去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 他怎么会知道啊! 加入夜巡人这半年多的时间,这副面具他一次也没用上,说是一个腰间配件也不为过;退一步来说,就算知道它有这些功能也从来都没用过,所以他完全忘记这副面具不是一件平凡无奇的装饰品。 千言万语犹如万马奔腾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尤鲁忍住内心某种蠢蠢欲动,不着痕迹地调整脸上的表情,决定不在这一点上跟前辈争论。 异兽 第117章 永夜世界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喔,我不小心忘了。”他一边戴上面具一边随意地答道,也不管泰特一脸无语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问出自己从刚刚就很想知道的事:“那它有望远的功能吗?” 哪怕被后辈过于直白的回答噎得一时说不上话,泰特还是很乐意为可爱的后辈解惑,只不过他的回复…… “没有。” 这答得倒是相当干脆,就是与少年刚才的答案颇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就不能靠谱一点吗? 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尤鲁顿时有种被反将一军的错觉。见对方喃喃自语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乎在困惑最近天候的异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的他也只能继续望着远方那道依然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个黑影的轮廓模糊归模糊,但是身形大小未变,大抵是没有往这里移动的缘故……尤鲁这会儿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多少有一点点的慌乱无措,毕竟他从未遇过这种情形。 在一般的情况下,魔兽是不会轻易靠近光之结界的边缘,所以《外界的求生守则》第一条清楚写明,不小心踏出结界的平民百姓应该沿着光罩往最近的瞭夜台求助。 再者,有常识的人在发现自己无意间来到一个充满危险的未知场域后,都不会轻易尝试深入的吧?那个黑影明显离瞭夜台有好长一段的距离,既然如此,便不会是误闯外界的人。 可如果不是普通人的话,会是魔兽吗? 灰紫色的瘴气在翻搅滚动着,一刻也不曾停止,而那个模糊的黑影则是在这片滚滚迷雾中时隐时现,乍看之下仿佛是在移动,再一看却又像是静止不动。 在观察了一阵子后,尤鲁发觉自己对黑影的真面目毫无头绪。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那种喜欢推理解谜的人,更不精于此道,于是在摸着腰间的玉佩思索了片刻后,他决定问问此刻能够拿主意的人。 “前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毫无波澜的清朗嗓音如此发问,却半晌没得到一点回音,他不由得侧目一瞧,便见身旁的青年恍若未闻,面上少有的露出凝重的神色,还能看见对方口中振振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 不知情的人见了估计会以为这是某种邪教仪式而退避三舍,至少他就完全不想靠近。尤鲁这么想着,脚下无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夜视照后的双目再度投向外界时隐时现的黑影,却蓦地一愣…… 怎么感觉那道黑影周边好像有光在闪? 一道道细小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却不是星星眨眼似的闪烁,而是那种如流星划过虚空的一闪即逝。 他眯起双眼,总觉得那些看起来不像是灯故障时会有的微光,倒像是在黑暗中迅速挥舞着火把时会出现的光轨。 虽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少年的内心深处有种奇异古怪的感觉,他不明白该如何定义这种感觉是好是坏,只晓得自己的心脏正因此强力狂跳,呼吸也渐渐加快变沉,浑身发热出汗,情绪莫名的紧张又亢奋。 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仿佛有人附在他的耳畔这般喃喃低语,但这里除了他和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泰特外根本没有别人。 “前辈,您看那会是……” “啊、哈……哈──” 回头正想将某人叫回神,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下雪,导致本就偏低的温度又骤降了好几度,尤鲁的话还来不及说完,方才一直念念有词的泰特便冷不防打出一个喷嚏…… 轰── 响亮得犹如一声平地惊雷,响彻云霄,仿佛能穿透乌云,抵达被暗幕阻隔的天际彼端。 就算是个龙套,也不想要这种死法啊!!! 这一声威力之强,连脚下的土地都仿佛为之撼动;而突如其来的惊天巨响震得两人瞪大眼睛,双双愣在原地,尤鲁还因此踉跄几步,若不是他急忙扶着矮墙,恐怕会狼狈的直接跌坐在地。 刚稳住身形,少年因惊讶而延宕的脑中顿时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原来一个小喷嚏可以发出这种爆炸级的声响? 紧接着才反应过来── 不、不对!这分明是货真价实的爆炸声啊!!! 惊讶之际,眼角余光感觉有光亮起,下意识偏头一看,方才黑影所在之处竟亮起赤金色的光芒,远远望去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火光中好似还有幢幢影子浮动,伴随着那一道道转瞬即逝却异常显眼的光轨。 这幅令人看了惊惧交加的画面,看在尤鲁眼里却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眼熟到他不由得呼吸一滞,原先盘亘在胸口的窒塞感变得更为鲜明,扶在矮墙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是恐惧?是紧张?还是……少年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 轰── 又是一声爆炸响起,冲天烈焰挟裹着瘴气,小面积的蕈状云犹如尤鲁前世看过的核爆照片,将本就雾蒙蒙一片的瘴气搅得更加混浊不堪。 被这声爆炸震得反应过来的泰特同样将这幅不寻常的景象纳入眼底,入行四年多却从未经历过这种诡异场面的他当下也看傻了眼。 “喂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泰特觉得他此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外界出现异常状况,夜巡人自然得去一探究竟,此种情况下他们是被允准离开岗位,只是在此之前必须先向长官报告,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夜巡人绝不可单独进入外界,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这便是目前泰特最头疼的问题:他们只有两个人。 虽然先去向迪塞尔队长报告再出发也不是不可,但是眼下这个状况特殊,似乎容不得任何拖延…… 还是让尤鲁去通报队长,他自己先过去? 毕竟事态紧急,“夜巡人不得独自进入外界”这点只是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习惯,真遇上这种紧急事态谁还能顾得了那些……泰特脑中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咻咻窜过。 “前辈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他正兀自焦急犹豫着,忽闻这声催促,回眸一瞧,就见那边尤鲁已经冲下瞭夜台,准备启动停放在一旁的飞行器──那是一种启动后可离地约一二米的浮动机器,是夜巡人进入外界时所使用的交通工具。 “等、等等等等!” 完全没想过尤鲁行动力如此之强,泰特差点一颗心从喉咙跳出来,嘴上一边喊着一边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用蹦得跳下台子,扑过去抓住对方欲启动机器的手。 右手被捉住,尤鲁并没有因此看向泰特,目光有些恍然,神情却是无比认真。他蹙起眉头,口中低喃着“必须要过去……要去救人才行……”,没有试着挣脱,而是伸出没被束缚的另一只手打算去碰飞行器的开关。 “你干什么!”泰特见状怒不可遏,赶紧抓住他的两手并高高举起,动作过猛,险些把个子娇小的少年整个提起来。 被他这么用力一抓,感受到手腕几乎要被捏碎的疼痛,尤鲁这才如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对上那双略带气愤的棕眸,一双黑眼珠霎时明亮有神,映照出青年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庞。 “嘶──前辈,你抓疼我了……” 而且他现在只有脚尖勉强碰得着地面,全凭脚尖和被迫举起的双手支撑身体的重量,这个微妙的姿势委实不好受……说实话,也很伤他的自尊。 异兽 第118章 永夜世界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泰特闻言才注意到少年的表情十分难受,本来严肃的面庞顿时染上几分愧意。 他一边不住道歉一边将人放下来,解释道:“你的通行令弄丢了,新的又还没做好,不适合在外界行动,我去探查即可,尤鲁你去通知队长。” “还有……”说到这里青年顿了顿,看了眼飞行器再看向默不作声的少年,旋即正色道:“『身上没有通行令的期间,禁止触碰飞行器这类耗魔物品』,医师不是这么说了吗!” 飞行器的启动和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注入魔力并维持一定的魔力量即可,通常夜巡人都是使用储藏着魔力的通行令,里头的魔力经过特殊的淬炼,只需一点点的量便能启动并保持飞行器的运作。 当然,要用夜巡人自身的魔力也不是不可,不过这个工具对魔力的需求量庞大,不是随随便便输入一点魔力就可。 除了那些生来便没有魔力的少数人之外,普通人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生产定量的魔力,魔力于他们而言与生命相连,就好像流淌在体内的血液,承载着氧气运送至身体各处,维持着生命机能,还能使他们做到一些犹如神迹般的事情;反之,亦能使他们因此丧命。 这便是泰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的原因。 对于泰特的安排,他只是抿嘴蹙眉,并未立即回答,目光四处逡巡,中间蓦地一顿,好似看到了什么后,才对着泰特默默摇头。 他没有去看前辈那副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而是转而望向外界那处依然轰声连连的位置,语气坚定地说:“我要跟前辈一起去。” 没想到自己难得严肃一回竟会得到这种回复,泰特愣了一下,正欲板起脸重复刚才说的话,就见尤鲁往旁边一指,道:“要通知队长的话,他不就行了?” 那位从夜巡所那边急匆匆跑来的同僚大概是一听到爆炸声便跑来查看情况,只见他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正准备大喊“发生什么事”,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指,愣神一瞬,右脚绊倒左脚摔了个狗吃屎,完美演绎出何谓“平地自摔”。 “……”恰好看过去的泰特自然目睹对方这副糗态,也算是解了原先让他头疼的一大难题。 感到陌生。 这句话既不是在指他们原本的关系有多好,也不是在说他有多了解对方。 受伤昏迷之前的尤鲁一直都是那种孤僻寡言,让人搞不懂在想什么的性子。除了他姐姐的来访与邀约外,少年平常是能窝在寝室就绝对不出门,能不说话就绝对不会笑一下;任务上,安排他做什么就是默默地去做,甚少会有拒绝别人的言词或是主动完成某件事的行径。 虽说大病一场后,尤鲁和以往是有些不同。 倒不是说他一觉醒来忽然变成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角色,他仍是那种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唯一显著的不同在于少年身体恢复到能正常行走后,出门的次数明显见长。 正因为少年依旧是过往的性子,是以他刚才的行为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才叫泰特生出了一丝丝困惑。 不过眼下可没有多余时间去做更多揣测。 言简意赅的向那位摔得鼻青脸肿的倒霉同僚说明情况后,为了不再浪费时间,泰特迅速发动飞行器。 抽空瞟了尤鲁一眼,见后者还在望着火光不曾停止的那处直皱眉头,神情却有些茫然出神,泰特尽量以一种随意的语气调侃道:“你刚才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吓我一跳……” 飞行器启动的瞬间发出绵长的嗡鸣声,声音响亮得就像生锈的齿轮在努力运转着。少年悠悠回神,一双乌黑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就像擦去表面尘埃的黑珍珠似的闪闪发亮,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怕前辈自己到外界后,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搞丢回不来。” 面对青年那张格外认真的神色,尤鲁仰起脑袋看上去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一本正经的如此回答,惹得泰特霎时表情一僵,嘴角抽搐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是尤鲁也没等他开口反驳,又补充道:“当然,就算您对外界很熟我也不放心,毕竟前辈连在待了四年的夜巡所里都经常找不到寝室的位置。” ……这要他怎么回答? “前科累累”的大路痴一时还真的无言以对。泰特默默地背过身,选择不去看尤鲁的脸──不然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把身后那个一脸正经八百的小混蛋揪起来打屁股。 当飞行器无声且迅速穿过那道温暖的金橙色光芒,驶出光罩的那一刻,就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摘去一直披在身上保暖的隐形衣,还未来得及看清外界的面貌,刺骨的飕飕寒风立刻张牙舞爪的扑面而来,吹得尤鲁不得不闭上眼。 面上这副夜视罩好像没有防风功能……都能感觉到风沙不停打在脸颊,甚至还吹进眼睛里,挤出不少生理性泪水。尤鲁原本抓着泰特衣袍的手,改为死命地抱住对方的腰──他总觉得不这么做,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刮走。 “呜哇!冷死了──”呼啸而过的狂风中还能听见泰特的声音,甫出口便立即随风而逝,也是因为尤鲁离得近才能勉强捕捉到一点。 空气冰冷且稀薄,好似身处于海拔三千公尺的高山。 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前世哥哥登山回来后的经验谈,尤鲁一边听着泰特抱怨面具的设计者为什么不做个全罩式面具,至少还能给脸颊的下半部挡挡风,感受着打在脸颊上的刺骨寒风,内心无比赞同。 然而,想着想着,少年却冷不防心下一动,一个念头顿时油然而生: 想回头。 不知是因为对于即将面对的威胁,因未知而生的恐惧心态,还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恢复前世记忆后的他,还从未以另一种角度看待身后那个人类最后的异世国度…… 总之,尤鲁突然很想、很想回头,用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仔细地看一看自己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也顺应心底的那个声音,回头瞧了过去。 灰紫色的蒙蒙瘴气被飞行器带出的风刮开,虽然正如大门渐渐合上那般缓慢聚拢,却仍不可避免的露出一片荒凉的灰白地带。 而在那片灰白色的荒原上,静静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半圆光罩,金橙色的光晕暖融融的盈满于其中,将里头的一切与外界彻底阻隔。 什么也看不到。 意识到从外界根本看不到光罩内部的景象,少年的内心陡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感觉,如同纠结成一团的凌乱毛线找不到头,任凭他努力仔细的翻找,也始终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 异兽 第119章 永夜世界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若是非要找出个词的话,大抵……是失落,还有不知为何而来的寂寞吧? 少年更加用力地抓紧前辈,目光仍一瞬不瞬地凝视那个光罩,深邃的乌眸底部倒映着一点摇曳的微光,渺小的如烛火那般随时会熄灭。 启动后的飞行器相当安静,需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到引擎运转时的微弱嗡鸣,与咆哮的狂风相比也算不得是扰人的噪音。 更何况,这片广大的夜天是如此的幽暗凄凉,灰白的荒漠是如此的辽阔孤寂;而此世间唯一温暖的光源又离自己好远好远,让人无法窥探内部的结界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若在当中独行,无异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种独剩自己一人的静默,足以让人彻底崩溃,在永恒的孤寂中坠入无尽的深渊。 狰狞咆哮的狂风中,尤鲁出神地凝望着身后那样的景致,直至泰特破碎的询问顺着冷风擦过耳际,才堪堪令他回神。 “很冷吗?尤鲁。” 不。他不知道前辈为何这样问,却仍下意识地拉开嗓门,扯着喉咙在对方耳边回答。 “可是……”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前方不远处的浓雾中蓦地一阵爆炸惊起,猩红色的火光燃起,与灰紫色的瘴气难分难舍,灼热且刺鼻的烟尘如热浪般汹涌袭来,将他甫出口的,与未出口的话语悉数吞噬。 双脚落地,地面踩起来意外的柔软,微微陷下去的感觉,很像尤鲁前世幼时跟家人一起去的海边沙滩。 “要好好跟紧喔。” 宛如不放心孩子独自外出的家长,泰特一脸严肃再次叮嘱尤鲁,后者虽然很想表示点什么,例如他不是孩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云云……但是见青年紧张到整张脸绷得死紧,只能将满腹的话吞回肚子,默默的点头。 飞行器停下后,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嗡鸣声自然消失,方才令人看了心惊胆跳的连环爆炸这会儿也无声无息,因此四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霎那间,某种诡异的声响变得清晰可闻。 那个声音时强时弱,难以辨别。当它微弱时,听起来很像是树叶摩挲的声音,但是这附近哪来的植被?再仔细一听,音量放大后,又很像老旧机械运转时齿轮不堪重负的喀吱声。 然而不可否认的,它就和毒蛇一样,缓慢的逡巡于烟雾缭绕的四周,却让人不由得生出被缠绕在身上的错觉。穿透耳膜,钻入脑袋,滑过后颈,游走于皮肤底下,如波浪般掀起一层层疙瘩。 尤鲁下意识隔着长袍搓了搓手臂,和泰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握紧手中的护符石。 在无法看穿迷雾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屏息凝神不断环视四周,警戒着未知的威胁,即便那个声音渐渐减弱,仿佛发出声响的源头正在远去,也不曾放松片刻。 瘴气化作的灰紫浓雾如海潮般在身边缓缓流动,偶尔微弱的风钻过空隙,汇聚再散开。缓缓飘落的雪花依旧细细小小,像是尘埃似的,眨眼消失。 低头一瞧,能看见灰白色的地面,流沙似的土壤一看就知道难以栽种任何植物,鞋子踩过会留下印痕……还真的跟沙滩一模一样。 那一刻,许多残破的画面片段在尤鲁眼前飞快闪过,大多是晴朗无云的蓝空以及炽热的艳阳高照,还有人们欢闹的嘻笑声……是前世与家人去海边的回忆。 那些过往的模糊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肌肤感受到的寒意,随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变得更加刺骨难耐,心口那处空洞似乎也随之扩大。 好想再看一次……太阳存在的天空。 这样的想法浮现时,内心那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与寂寞加剧,空荡荡的,好像还能听到冷风吹过时的呼啸声,少年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 变故突生。 尚在缅怀过去之际,下一秒,天地一瞬颠倒,灰白黑混乱交错,漫天砂石尘土飞扬。 “尤鲁!!!” 青年夹带着惊恐慌乱的呼喊自一旁传来,向来平稳偏低的声线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声惊呼便被一声巨响卷去,自耳畔呼啸而过。 隐约感觉到地底下传来某种微弱却不曾停止的诡异震动时,一股强烈的不安在泰特心中一闪而过。反射性回头想提醒尤鲁注意,就惊见落后几步的同伴脚边,荒芜的灰白地面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只来得及冲那个莫名怔在原地不动的少年大吼示警,声音旋即便被一声巨响掩去。大地崩裂,一个硕大的黑影破土窜出,泰特满脸惊恐地目睹那个娇小的身影反应不及被狠狠顶上了漆黑的半空,几乎消失在滚滚的烟尘浓雾之中。 尚沉浸在那份空虚中难以自拔的尤鲁,反射弧长得惊人,人被抛飞至半空时依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电光石火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直至强烈的失重感席卷而来。 飕飕寒风与绵绵细雪不停从半敞开的袖口领口灌了进来,寒意让一时因血液倒流而产生的晕眩感迅速退去,他眨了眨眼,才堪堪回过神。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一张大得出奇的嘴。 该如何形容这张嘴呢? 猎奇。 这是少年的第一反应。 一排排不规则生成的锋利獠牙,上下牙齿环成一圈又一圈,犹如银白色的漩涡,看上去很像鲨鱼的牙齿,明显非人所有,与前世看过的蒙古死亡蠕虫照片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从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中间被那圈獠牙漩涡环绕的黝黑洞口。 更吊诡的是,这个洞口似乎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脑中闪过这个疑惑的尤鲁这时才发现他本人不仅飞在半空中,正上升的速度渐缓,很快就要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唤“降落”。 至于这个降落的目的地,目前看来,仿佛、好像……就是那张血盆大口?! 短短的三秒内,从上升到坠落,反应慢了许多拍的尤鲁终于察觉到自身非常不妙的处境:自己被撞飞到半空,而那张比巨齿鲨还要猎奇的大嘴之所以愈来愈大是因为它正往半空中的自己扑过来,然后…… 卧槽──!!! 无论前世今生,家教礼数一贯良好的少年,看着那头找不到五官只有一张巨嘴的怪物脑袋,难得在内心爆了粗口。 不知何故,进入永夜历时期后,阿卡迪亚上仅存的人们很难长寿,能活过五十五岁就足以说是高寿了。而自打恢复记忆,尤鲁便一直隐隐有种预感── 生活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末世,身无长处的自己应该是活不长。 大抵是意识到死亡就在不远处,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得无比缓慢,看上去就像是放映速度被调到最慢的怪奇电影。耳边只有凌乱而喧嚣的风声,隐隐夹杂着蜜蜂般的细密嗡鸣声。 危机当前,尤鲁竟然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说真的,拥有无数次鬼门关前徘徊的经验,并且还亲身经历过一回死亡体验的他自认对于“死亡”一事早就看开……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想要被怪物生吞入腹就此了结一生,请恕他拒绝这种猎奇的死法。 异兽 第120章 永夜世界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开什么玩笑!这要是掉进去后没立即一命呜呼的话,不就变成一场不见血的凌迟,那把凌迟的刀子就是这头怪物的胃酸! 与其体验被千刀万剐后才痛苦至死的漫长煎熬,还不如一刀毙命来得实际又迅速,更重要的是不用白白受那么多罪。 ──有时,生不如死的感觉比死亡还要更加令人难受。 不幸的是,尤鲁别无选择……人都已经在半空中,接下来很明显的,除了接受重力的召唤掉下去自投兽口外,不然就是插翅也难飞。 万幸的是,在那张诡异大嘴猛地合上还发出了比使劲甩门更加惊天动地的巨响时,一抹银白迅速闪过,即将到口的小猎物便倏地消失。 被人截胡的怪物脑袋还没接受重力的召唤,后方又是一道银白闪烁,旋即“砰”的一声,一颗巨大的火球凭空炸开。 近距离的强风冲击令那颗粉红脑袋直接重重栽上地面,又一阵尘土飞扬,惊扰了悠闲飘舞的雪花轨迹,灰紫色的浓雾也如水波那般荡开,露出了大片灰白荒地。 少年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腰部冷不防被某种怪力箍住一拖,视线剧烈一晃,转眼便脱离危险。 在后背贴上一堵坚硬的“墙”后──本人还没回神前,内心与身体便先一步感觉到原先环绕在身上空虚的失重感,霎时被一股熟悉的踏实感取而代之。 旋即就是接连的两声巨响,冲天的火光,画面的急遽转变让反应永远慢上一拍的他又怔了数秒。 直到铺天盖地的雪花与疾风打在脸上,细密的疼痛拉回了神智,才恍然发觉自己已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让他一颗小心脏怦怦狂跳,反射性地低头一瞧,能瞧见救了他一命的这个人所驾驶的银灰色的飞行器,在几百公尺高空中飞行……明明外型相仿,却飞得比他们骑的那些老古董还要高。 这台飞行器正发出一阵微弱的嗡鸣声,在猖狂的冷风中不仔细听的话,根本难以察觉。 对方一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两人身躯相贴,这个姿势紧密到尤鲁想回头去看救命恩人的长相也瞧不见一根发丝。 能感觉得出环在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可见是有练过……就是这力气未免有些大得吓人,方才体验了一把高空弹跳与自由落体都没有恶心感的尤鲁,差点被那股过于强劲的力道给勒得当场吐出来。 好在飞行器很快就落地。 “尤鲁,没事吧?” 哪怕尤鲁并没有缺手断脚,除了脸色白了些,两颊冻得通红之外,看起来完好无损,驾着飞行器急匆匆赶来的泰特神色依然充满了惊惶不安,神经质地将人上上下下打量许久。 那头怪物──或者说魔兽倒在不远处,都说魔兽是魔王的爪牙,个个具有威胁性,可是尤鲁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魔兽存在。 瞧那身躯通体粉红,没有四肢,看上去与其说是恐怖的魔兽,倒不如说更像放大了数尺的蚯蚓……除了吃人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杀伤力,拿来恶心人倒还差不多。 恶,愈想愈是反胃,还是别再想了吧……更何况,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魔王的存在还很难说。尤鲁打消了脑中的画面,收回目光放在前辈身上。 “……嗯……没事。” 看他那副架势好像恨不得直接扑过来熊抱一番,以确认他真的无事……尤鲁嘴上一边安抚同僚兼室友有些崩溃的情绪──语气平稳淡定的简直不像刚刚才逃出生天的人──同时克制着自己不要倒退,就是倒退了也不要做得太明显。 谁知道当泰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着尤鲁的名字,作势要扑上来时,少年却猛地倒退了一大步,连衣角都没给擦到。 “……” “……” 因着尤鲁这个意料之外的行径,泰特顿时怔在原地,张开的双手还保持着试图拥抱的姿势,尤鲁自己也是一副愣住的模样,一时间这对室友面面相觑,俱是无言。 泰特之所以愣住纯粹只是因为没想到会扑空……虽说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后,他也不觉得尤鲁会乐意给他抱住。 至于倒退的本人为什么也愣住? 那是因为刚才那个“倒退”根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啊! 面对前辈透着疑惑的目光,尤鲁下意识眨了眨眼,率先移开视线。他努力转动身子,试图看向身后的人。 ──刚刚对方箍在腰上的手忽地使劲,害他被迫倒退了一步,躲开前辈的熊抱,害他现在内心除了茫然困惑之外,还有对泰特的一丝丝歉疚。 终于能知道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尤鲁的脑中刚浮现的这个念头,在看到对方的“长相”后顿时烟消云散。 倒不是对方长得丑还是见不得人之类的,而是因为对方的打扮,实在很难让人辨识长相。 这人穿了件玄青色的外套及同色长裤,内里是贴身黑色长袖,头上一顶褐色飞行帽捂得严实,不露一根发丝,更别提脸上那副大大的护目镜,看不到双眼就算了,还将五官几乎遮去了一半…… 单凭着这半张脸就想推敲出对方长什么样,对有点脸盲的尤鲁来说还真有点难度。 至少,根据刚才身体接触的感觉来看,这个人百分之百是个“他”没错。再看看那个轮廓分明的光洁下巴以及这个身量──对方在放手后也没有起身,而是坐在飞行器上,一脚踏地的姿势有种很眼熟的潇洒──尤鲁想了想,直觉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男性。 不过飞行器驾驶技术很稳啊,那个驾驶经验不够丰富的很难驾驭,可是法定的驾驶年龄是十八岁,说不定只是单纯长得年轻…… 属于夜巡人而不受此条例规范,还曾经撞坏一台飞行器的尤鲁这么想着,就这样一边自顾自地打量对方一边放飞思绪,浑然未觉那名飞行装打扮的年轻男子也在看自己。 对方抿着双唇一言不发,下颚绷得太紧以至于微微颤抖着,掩藏在护目镜后方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发少年的脸猛瞧。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泰特好不容易确认小室友真的无大碍后,也放下了心中那块摇摇欲坠的大石……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好像沉默过头,有点诡异。 “……尤鲁?” 冷不防听见一个陌生嗓音低喃着自己的名字时,少年脑中纷乱的思绪猛地急煞,随即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个嗓音虽有些低沉嘶哑,像是许多年没说过话似的卡壳不顺,但是声线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人。 “嗯?”尤鲁下意识应了一声,五秒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来自眼前这名驾驶员。 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喊自己名字的救命恩人,谁知对方喊完便闭口不再说话,尤鲁隔着护目镜都能感觉到一道强劲热烈的视线打在自己脸上,仿佛恨不得能戳出两个洞似的,让他更是不解。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尤鲁自认自己与姐姐不同,不是什么出名的人,但很快地,他便想起方才某个人很夸张的大喊过他的名字,想装没听见都难。 再摸摸自己的脸,心中的疑惑顿时找到了解答。 “尤鲁”这个名字,是“夜”的意思。 异兽 第121章 永夜之民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神话记载着,神的诞生会为天空带来“光明”,也就是古阿卡迪亚人所谓的黎明。而古书更有云,天明前的夜色是最深的,故这一天又被称为“一年中最深的夜晚”。 而圣钟则是每个整点会敲上一回,声音宏亮得足以响彻莱斯特的每个角落; 每回敲响的次数不同代表时间,敲六下代表早上六点,敲十八下则是晚上六点,敲上二十四下就代表晚上十二点,也就是全新的一天。 对于深陷于永夜被迫蜗居在一处的阿卡迪亚人来说,“夜晚”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尤鲁很不讨喜,还总是被人背地里说闲话的原因之一。 因为名字取坏了啊……少年有些无奈的这么想着,倒是从没有怨过给自己取这种名字的养父,更没想过要改名,无论有无恢复前世的记忆。 再说,改了名可能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被救命恩人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尤鲁摸摸自己的面庞……光滑的脸庞上空无一物。 夜视罩早就在刚刚一连串的意外中不知掉哪去了,更别提原本遮在脑袋上的兜帽……与遮得还算严实的对方相比,他的长相可以说是被人完完全全的看光光。 刚才也提过,阿卡迪亚人对于跟夜晚有关的一切事物,能避就避,例如命名、信仰,与它近似的颜色自然也包含在其中。 而很不巧的是尤鲁发色眸色属深色系,不仅与多数人的浅色或亮色系相反,还是最纯粹的黑色,再加上象征夜晚的名字,人又是那种不多话的阴沉性子,从头到脚都跟夜晚脱不了关系,说是会行走的黑夜代名词都不为过…… 这才是他被一众同僚们排挤乃至于近乎霸凌的真正原因,但是更多人则是避之如蛇蝎。 长成这样(没有贬义)又顶着这种名字,跟永夜之民的待遇相当,难怪人家要猛盯着他瞧,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悔救了他……尤鲁再仔细一瞧,可惜对方除了高挺的鼻梁和抿得发颤的薄唇外,余下五官悉数遮住,所以没能瞧出点什么。 那人依旧不发一语。 “呃……” 泰特觉得眼下的气氛着实有些古怪,有心想叫室友不要这么没礼貌的盯着人看,问题是飞行器的驾驶员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尤鲁看……说了好像在暗示对方些什么。 又想起身后那头只有半个身子露出地面,脑袋上还只长了一张巨嘴的魔兽被烟花似的爆炸炸倒,这会儿还不知是死是活。 于是他顿了一秒,换了个问题: “那头怪物……是您解决的吗?” 驾驶员闻声偏过头,似是瞧了他一眼,才舍得松开抿着的双唇:“不是。” 这回话说得不再卡卡的,答得特别迅速,嗓音也不像许多年没说过话似的低哑,铿锵有力,果真是青年人的嗓音。 就是这态度……冷得可以跟外界的气温相比,都快掉冰碴了。 同样都是两个字,怎么这句“不是”听起来答得有些不情不愿的?尤鲁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事实上也不容他多想。 在他们说话时,被劲风吹散的瘴气迅速聚拢,此时以三人为中心,方圆三十米外全是灰紫浓雾,而余下的那些空间,其实也已是薄雾弥漫,因为尤鲁觉得视野有些模糊。 再抬头,黑黝黝的天幕同样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估计再等个半分钟这片浓雾就能把他们一起团在里头,像个瞎子摸象。 环顾了一圈,确认周遭的景物都被瘴气遮掩得不露一丝缝,就连那头魔兽的身影都看不见后,尤鲁低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很好,继夜视罩之后,他的护符石也不见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那头蚯蚓魔兽袭击自己,但是没了夜视罩,人类的气息便无法遮掩,接下来只会有更多魔兽被吸引过来,护符石又丢了,唯一的那层保障也等于没了。 本来他们是来查看这里发生什么事,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先撤退为上策……他正打算跟泰特说这事,没想到刚朝那边迈出一步,还来不及开口,安静多时的大地忽然一阵剧烈震荡。 泰特和尤鲁被突如其来的地震震得东倒西歪,前者还好,连忙抓着飞行器才没摔倒,后者就惨了一点,若不是被人迅速捉住手臂,恐怕要趴倒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回头一看,救了自己的那位青年仍坐在那台飞行器上,只是微微倾身抓着自己的手臂,双唇抿得更加用力,隔着一层黑色手套都能感觉得出掌心的炽热──尤鲁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对方抓得很紧,再不挣脱的话,他的手臂要断了。 “来了。”年轻人再次开口,清朗的嗓音吐出来的,不多不少,又是两个字。 什么来了? 大哥你就不能再多说一点话吗? 两个斗大的疑惑盘亘在两人心头,紧接着,在大地不止息的颤动中,他们双双变了脸色。 确实有什么要来了── 那头粉红色的蚯蚓魔兽自泰特身后破土而出、啊不是,是穿破浓雾,后脑的部分被炸破了个血淋淋的大洞,露出森白骨头,就这么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冲来。 然后不等尤鲁他们有所反应,下一刻又是惊天动地的烟花炸开,一连炸开了好几朵,炫目的橘红火光在黑夜中格外的灼热耀眼,热浪逼人,这回开的点在依旧是在这头魔兽的后脑勺,直把那血淋淋的脑袋炸成花──另一层意义上的那种。 仍在夜空飘落的雪花霎时染上点点粉红,宛如满天飞舞的樱花花瓣。 两个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夜巡人被这一幕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那头魔兽一下脱了力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那张长着一圈圈獠牙的丑陋巨嘴正对着泰特的脸,后者立马回神,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从那豁开的黑洞中溢出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得他脸都绿了,捂着鼻子连连倒退。 异兽 第122章 永夜之民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退得太快,中间差点直直撞上尤鲁,还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飞行器的年轻人轻轻拉了少年一下,才没让两人狼狈地摔作一团……所以最后只有泰特自己一屁股摔得四脚朝天,疼得嗷嗷叫。 就在尤鲁对着活宝前辈感到无语以及深陷在“这个人怎么还不放手”的疑惑中时,又一辆银灰色的飞行器落在他们眼前。 上头两个人同样也是一身飞行装,服饰略微不同,但明显与救了尤鲁的人是一伙的。 “还想着你英雄救美之后怎么人就跟丢了似的找不着,原来在这边给我聊天!” 坐在后座的那个人一见尤鲁身后的青年,似乎是很生气,只见人都还没下来,就遥遥指着伙伴大声喊。 男性的嗓音,声线听上去也很年轻,语气中颇有几分忿忿不平的意味,却给尤鲁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只是…… 英雄救美……尤鲁眼角一抽,不知该对这个词作何感想,就见前座的人长脚一跨下了飞行器,这个莫名有些眼熟的动作流畅利落,带着几分洒脱的感觉跟身后那个抓着他不放的年轻人很像。 对方大步朝他们走来,个子很高,跟迪塞尔队长差不多……也就是说当他走近时,尤鲁必须辛苦仰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脑袋。 好在来人不是队长那种喜欢昂着脑袋看人的类型,至少还懂得低头摘下护目镜,只是尤鲁在看到那双锐利的湖水色眼眸时,蓦地愣怔一瞬。 少年总觉得在自己高烧昏迷时,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过这双眼睛──明亮而生动,如夏季森林中的湖泊,炽热的阳光洒落静谧的湖面,偶尔微风拂过,漾起波波涟漪。 昏迷的那几天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朦胧,记忆也因此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每个画面都是破碎模糊,影影绰绰的人影和窸窸窣窣的耳语交错其中。 既不记得自己出事的过程,更不记得是谁救了自己,尤鲁可不觉得自己昏过去后还有办法走到城外的诊所,也不认为是当时一起值班的同僚。 毕竟害他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就是他们那群人啊…… “真不愧是特维拉先生!刚刚的爆炸太酷了!” 一个音调拔高的声音猛不防从尤鲁身后传来,打断了他那抹略带苦闷的思绪,接连两个感叹号跟抬高的尾音,充分彰显了声音的主人有多兴奋激动,可是这个嗓音怎么听着有一丝丝的熟悉? 尤鲁木着一张脸转过头去,就看见身后自己的救命恩人露出一对星星眼,嗯……好吧,护目镜还戴着看不到眼神,但是从此刻高高扬起的嘴角来看,刚才发出迷弟宣言的人就是他没错。 “喂喂喂!阿萨卡你故意的吧!刚才的炸弹明明都是我丢得好不好!才不是这个只会一意孤行出张嘴的家伙──” 后座的人听了可不乐意,大声嚷嚷着,谁知却换来一句: “一意孤行的特维拉先生实在太帅啦!啊!维尔先生也很厉害喔。” “阿萨卡你这小子!”那人闻言更是不满了。 尤鲁沉默了几秒,然后和仍坐在地上的泰特对看一眼……不意外地在彼此眼里看到巨大的惊诧。 这个说话句句缀着惊叹号的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粉丝,跟刚才那个说两字就掉一地冰碴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 与永夜相伴而生的人…… 关于永夜之民的来历,大家说法不一。 有人说他们的祖先与魔兽为伍,以吃人血肉维生。 也有人说他们就是一群恐怖份子,数十年前的某任圣子遭拐命丧于外界就是永夜之民犯的案,早期的夜巡人制度就是专为他们设立。 还有人认为永夜之民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几乎灭族的少数民族,要不然夜巡人制度也不会落在孤儿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身上。 有关这一族的故事,众说纷纭,唯有下面这段最为人所熟知,也是世人对他们最基本的了解: 该族的人信仰月神,故而出生时身缠漆黑图腾,天生不畏外界的黑暗与噬人的瘴气,自然毋需结界庇护。 然而,对于尤鲁而言,永夜之民并非只是个单纯的少数民族。 在他记忆里,《阿卡迪亚勇者传说》中的永夜之民,信仰的不是月神,而是魔王,甚至沉睡千年的魔王能够苏醒,也是拜他这些忠诚的子民所赐。 不过,鉴于这个世界似乎没有魔王存在,这个民族是否真是魔王的追随者还是月神的信徒,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再说,永夜之民和魔王什么的,本来就跟他无关。躺在诊疗台,尤鲁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想。 他会想到这个,只是因为……嗯?只是因为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莫名其妙走神,走着走着就自然而然想到这个…… “醒醒,少年。你不能因为后面没有患者,就霸着我的诊疗台不下来啊!”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忽有黑影迅速一晃,下一秒狠狠砸在他的额头上,砸得他顿时眼眶泛泪。 再仰头一瞧,行凶者正站在诊疗台的正后方,单手插腰,嘴边叼着没点燃的烟斗,金边眼镜后的银灰色眼眸朝他射出凌厉的眼刀,手中的凶器快晃出残影,仿佛随时会往他头上再次招呼过来。 “再怎么样也不能拿病例板打人啊……”少年连忙弹坐而起,摸摸还在隐隐犯疼的额头抱屈,目光左右漂移,嘀咕道:“我姑且还是患者吧,达西医生?” “你只是回来复诊罢了,顶多算是『前』患者。再说,打一下不会死人的。”长相美艳却十分暴力的医生毫不手软,手中的病例板又一次拍在他背上,动作活像在赶羊似的。 不会死人但是会痛,而且你这已经不只一下了……尤鲁面无表情地暗自腹诽,也不再多言,赶紧跳下诊疗台,省得动作太慢又要多挨几下。 达西医生抄手抱胸,靠在桌边静静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半晌忽地开口:“最近还有在头痛吗?” 异兽 第123章 永夜之民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刚穿好外衣的尤鲁愣了几秒,下意识反问:“什么?” 火星伴着劈啪声跳跃,烟草燃起袅袅轻烟,小小的一方空间内笼上一层薄雾,弥漫着淡淡檀香,与室内原有的草药香纠缠在一起。 只不过,身为医生却在诊间抽烟……曾是医院长期住户的尤鲁刚开始看到这景象实在很难以接受。 后来回诊时忍不住问了,谁知达西医生向来最讨厌有人质疑她──尤其是跟她的专业有关。 在脑门挨了病例板好几下后,尤鲁才得知那些烟草实为草药,燃烧的烟具有安定心神的功用,对人体健康有利无害,他这才慢慢接受医生在病患面前抽烟这件事。 “刚醒那会儿你不是经常直嚷嚷头疼吗?”吞云吐雾间,女医生神色颇为淡定地望着窗外,好似只是不经意一问。 “最近几次回诊都没听你提起,关心一下。” 尤鲁闻言蹙起眉,却不意外对方会这么问。 毕竟之前那场让他意外恢复前世记忆的高烧,正是经由达西医生的高超医术才得以救回一命,也因为他刚醒过来时头痛症状看上去相当严重,医生才会要求他病好后还是要定期来复诊。 达西医生的诊所位在弗瑞登城的郊区,紧邻着贫民窟,是少数离夜巡所较近的医疗地。 不过与夜巡所有合作的诊所位于教会附近,这里收治的病患多以贫苦人家为主,来此看诊的夜巡人几乎没有,尤鲁是个少见的特例──当他从连日的高烧中恢复意识后,人已经待在达西医生的诊所内好几天。 “什么最近几次……我是每个月底回诊,加上这次也不过两次──” 那场意外发生的始末他本就是记忆模糊,两个月过去了,随着时间不断推移,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只隐约记得起因是值班的同僚说他的通行证不见了…….关于过程的记忆断断续续直至完全断片。 再醒来人已经躺在诊所的病床上好几天,泰特那会儿正坐在一旁椅子上直打瞌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下尤鲁直觉青年不是将自己送来诊所的那个人,所以他曾问过医生是否知道是谁把他送来这里,却得到了“不认识”这种莫名其妙的答案。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是谁在雪地中捡到他的、不,要说印象的话,努力回想一下的话,依稀还是有的。 除了隐约听到有人焦急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间他好似看到了── “是三次。”达西医生忽地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迎上尤鲁投来的茫然目光,女医生只是淡淡地重复:“算上大前天的那次,这是第三次。” 思维随着对方这句话发散了几秒,尤鲁才猛地会意过来。 上周他和泰特乘着飞行器到外界查看异状时遭到魔兽袭击,不仅差点成了魔兽的盘中飧不说,那只活像是打超量生长激素的巨无霸蚯蚓还把他撞到侧腹瘀青,连着几天都睡不好。 直到前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泰特表示这几晚都被尤鲁翻来翻去的声音弄得睡不好,硬是拖着他来给达西医生看诊。 然而,不检查还好,这一检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少年浑身都是伤,右手臂骨裂,另外四肢和身体皆有多处擦挫伤,伤痕累累的身躯怵目惊心,医生甚至直言身上带着这些伤,这几日应该是连动一下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才对。 而尤鲁竟然还能带着这种伤势上工,且只有睡眠质量被影响。 被质疑的当事人自己也很纳闷,因为他只觉得浑身酸疼,还是激烈运动后造成的那种痛感,这让他半夜睡不太好,除此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好在他从以前就是那种大小伤都好得很快的体质,加上医生开的特效药极有效,尤鲁身上大半伤势的恢复速度相当惊人,证据就是连开药的医生本人今天为他做检查时都难得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说回头痛这件事……其实尤鲁会头痛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时的他高烧刚退,脑袋里又塞进前世的记忆,应该是两世的人格与记忆互相冲突导致身体不适,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当然,他不可能将实情直接告诉医生──说出来大概会被当成烧坏脑袋的神经病,或者被当作异教徒之流──只能搪塞是生病的缘故,毕竟他这场病是摔进雪堆里给冻出来的。 “对了,尤鲁,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准备离开前,尤鲁从柜台的老婆婆那儿接过看诊单据,正低头仔细检查以便回去报公帐,却忽然听到医生用着充满迟疑的语调开口,这让他小小诧异了一番。 “什么?”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在面对拿着玻璃碎片发酒疯的老酒鬼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面对刁钻的患者也经常是有话直说,简直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这样做事雷厉风行的一位女医生,何时说起话来会这般犹疑不定? “就是关于你之前问过我的──”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身后接连响起了一串异响,先是老旧的木门被惊动而发出了尖锐的吱呀声,随即而来的是挂在门上的风铃晃荡着清脆悦耳的铃鸣,引得柜台边的两人回头去看。 几刻前外头的圣钟刚敲响至十二下,表示现在是一天的正中时段,也是诊所的休息时间,这会儿“休息中”的木牌应该早就挂在门外,居然还会有人推门进来? “咦?” 看见二人时尤鲁愣了一瞬,下意识喊出对方的名字,他没想到的是来者竟然还是认识的;而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显然也对于他的出现大感意外。 “嗯?你不是……”特维拉眨了眨眼,湖绿色的双眸露出几分困惑,似乎是一时想不起名字,下一秒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 异兽 第124章 永夜之民4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特维拉,怎么突然停下、喔!这不是……” 跟在后头碎碎念抱怨的灰发男人同样抱着一只大木箱,在看到神情略带几分惊讶的尤鲁时,倒是先他同伴一步喊出少年的名字:“你是……是叫尤鲁对吧?” “是的,我记得你们是波勒奈的……”尤鲁反射性点头,有些迟疑,因为他不擅长记人名,更遑论将名字和长相连号。 “特维拉先生?”他看向那名抱怨同伴走路不看路的红发男子时起先犹豫了几秒才不确定地说,喊出另一人名字时却相当迅速:“还有克勒韦尔先生,没错吧?” 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胡涂,达西医生愣是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她注意到尤鲁喊出他们的名字时态度不大对劲,先是看看身旁的少年,再看看正在问柜台婆婆应该把箱子放哪儿的两个男人。 就这样来回扫视几遍,最后,她蹙着柳眉,定睛看向那名灰发的男人,轻启朱唇:“克勒韦尔,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数日前外界的那起骚动就是特维拉他们的杰作,拜此所赐,他还亲身体验了一把犹如挑战人体极限的高空弹跳。 在那场危机解除的当下,尤鲁和泰特自然没忘记询问几人出现在外界的原因,才明白他们在瞭夜台上观测到的那些爆炸,其实是特维拉的同伴克勒韦尔的武器造成的。 当时他们已经追踪那头四处乱窜还会打洞的魔兽追了好几天,逼不得已只能用炸弹将它轰出来──天知道那头庞然大物为何动作可以那么敏捷──为的就是获取魔兽身上的獠牙与鳞片。 这些与瘴气共存的魔兽虽凶猛且身带剧毒,但是在它们死后,那些皮毛鳞甲据说是相当高级的材料,在经过光属性的招式净化过后可入药也能入菜,亦可拿来做成衣物或是某些武器防具──简言之,用途颇多且五花八门,重点是还可以为民除害。 弥漫在外界的瘴气会侵蚀拥有魔力的人,没有魔力的人却大多难以逃过魔兽的追捕,这也导致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并不多,因为原物料稀少,魔兽价值珍贵,与之相关的物品也成为这个时代的舶来品,所以魔兽这个存在令许多商人又爱又恨。 特维拉等人的日常工作之一是狩猎魔兽,为了追踪一些善于隐匿的魔兽,他们还必须经常露宿外界……在那种鸟不生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漠地带究竟要如何生存?尤鲁表示无法理解。 他猜测这或许就是他们自称“波勒奈”的原因,波勒奈的发音本身就有“永夜”之意……而魔兽狩猎这一行虽有不少的竞争对手存在,却没多少人会像他们这样的经常往返莱斯特与外界,甚至露宿外界,几乎快和永夜之民一样与永夜这个诅咒共生共存。 特维拉又出去搬了个箱子进来,克勒韦尔与医生一边热络交谈一边开箱清点物品,尤鲁的目光顿时飘移不定。 鉴于之前亲眼目睹魔兽血淋淋的尸块,这会而他实在不太想看到箱子里的内容物,于是目光转啊转的,最后落在二人色调相似的发色上,忽然忆起一件事。 根据居民口耳相传的说法,永夜之民除了那身不祥的漆黑图腾外,一头如枯骨般枯槁惨白且毫无光泽的发色也是他们很醒目的特征;另外,该族人的瞳眸,虽色彩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色调极浅,淡如霜雪。 达西医生的发色是比克勒韦尔还要再淡上几分的浅灰,眸色也是,清幽淡雅的宛如他前世所看过的水墨画,这也是为什么尤鲁会突然想到永夜之民的原因。 《阿卡迪亚勇者传说》这本书也有提到,魔王有着雪白的发丝和灰白色的双眸,就像永夜之民那样,尤鲁猜或许魔王正是这个民族出身的也说不定;不过,魔王是否存在尚未确定,而照这个时间线来看勇者也还没出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魔王与永夜之民有没有关联,似乎也不关他这个跑龙套的事。尤鲁接过柜台婆婆找的零钱,道声谢谢,把繁杂的思绪置之脑后。 “我记得跟夜巡所有合作的诊所是在城里的教会旁边来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真巧!” 放下手中沉重的木箱,特维拉朝尤鲁笑着说道,整个人就跟他那头红发一样朝气蓬勃,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仿佛他们早已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被突然搭话,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走人的尤鲁顿时有些尴尬。 来他觉得这样掉头离开似乎很失礼,可二来他们俩又不熟,两辈子的社交经验都相当贫乏的他回避对方的视线,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态度回答比较好。 绞尽脑汁思考着,忽然,视野蓦地暗了几分,好像有人遮去了光线……尤鲁困惑地抬起头,就见特维拉微微低下身子,眉心紧蹙,仿佛也在思考着什么,目光相当专注。 红发的男人与夜巡人的队长差不多高,尤鲁与他们面对面时都得努力仰头才能看清面容,单就这一点来看,特维拉可比迪赛尔贴心许多,近距离说话时还会主动弯下腰以便拉近彼此的距离,这是初次见面时尤鲁所发现到的。 是以当少年抬头的霎那,恰好迎上对方那张英俊的面容以及明亮有神的湖绿色眼眸,那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再次浮上心头。 奇怪的是,这种熟悉中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说得简单一点,他认为面前这张五官很帅,尤其是那双眼睛绽放出的光彩,十分吸引人……可若是单独看眼睛时,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差了点什么。 诡异的感觉令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而是愣怔在原地。 谁知道那个冷不防凑上来的男人一见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忽地“噗哧”一声,莫名其妙的反应弄得尤鲁一头雾水,还有点尴尬,白皙的面庞浮起淡淡的红晕。 异兽 第125章 永夜之民5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跟若娜说得一样,你果然很不擅长与人接触啊!” 少年的眼睛因为那个意外的名字而瞪得老大。 “您认识家姐?” “是啊,不过也没认识很久,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 “家姐倒是没有提过……”尤鲁撇着嘴懊恼地说,仔细分辨了一下,语气似乎有种本人未察觉到的……不甘心? 因为光明祭司和夜巡人不能随意离开岗位,久久才会放一次长假,他们姐弟俩每个月只能见一次面──更别提上个月尤鲁还借口病未好全而没跟若娜见面。 就连写信联络也是两周一次、不,好像也不能说没有提过……尤鲁说到一半,脸上忽地露出微妙的神色。 他想起来自己那段高烧昏迷前姐姐寄来的那封信。 信里面确实提到一位男士,似乎是在净化边界的瘴气时曾出手救过她一命。 虽没特别写出名字,文采向来很好的若娜巨细靡遗地写了一大段关于这位勇士的事迹,足足占了三分之二的信纸。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当时姐控末期的尤鲁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当作觊觎姐姐的敌人。 没想到本人现在就站在面前,而且前不久他的同伴还救了自己。恢复前世记忆后姐控病症算是半痊愈的尤鲁此刻内心多少有些复杂。 “若娜是跟我提过她有个弟弟,不过没有仔细描述过。”说着,特维拉上下打量了几眼尤鲁,“我还以为你们姐弟俩应该长得很像,没想到……” 迥然不同的发色和眸色姑且不提,单就五官与气质来看,艾齐家这对姐弟没有半分相似,特维拉敢说这两人站在一起时,绝对不会有人往血亲那方面想。 因此当他第一次见到尤鲁时,仅仅只惊讶于少年那少见的黑发黑眸,并没有把对方与若娜联系在一起,还是前天到教会办事,与若娜聊天时偶然提及,才知道这件事。 听到特维拉这么说,尤鲁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 合着他还晚了一步啊……若娜也真是,怎么都没跟他说过这事。 有些吃味的少年在心中抱怨着,抱怨到一半才恍然意识到姐姐为什么没说的原因,而且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对面这人刚刚说前天跟若娜聊天时才知道他们俩是姐弟,而他前几天写信用贫乏的词汇向姐姐问安时,为了不让姐姐担心,对于之前被迫跟魔兽玩了场高空弹跳一事却是只字未提,反正他本来就不太说工作上的事。 夜巡的意外遭遇没写上,自然也就没提到特维拉等人的事,所以如果特维拉没跟若娜提起,她根本不会知道两人见过,当然不会特意跟尤鲁说。 过几天收信时一定会被追问这事、不,时值月末,是若娜的休沐日,他已经跟若娜说好今天一定要碰面,没准等会儿就会被严格逼审。 就是不晓得特维拉有没有大嘴巴把自己差点被魔兽吞下肚这件事说出去……想到向来温柔的姐姐一旦发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尤鲁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依旧保持弯腰姿势的特维拉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莫测,活像个打翻的调色盘,十分好笑。 欣赏了一会儿,他突然摸摸下巴,神色中掺杂了少许的迷惑:“奇怪,你跟若娜明明一点也不像,但我还是觉得你很面熟……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尤鲁眨眨眼,端着那张终于恢复平静的脸思维发散。 思索几秒后才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天,这个男人曾说过类似的话。 而那时的他,面上虽然依旧平淡──或许还带了点小小的困惑──心里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狗血的搭讪话术?” 不怪他内心这样吐槽,这个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像那种很会照顾人的邻家大哥哥型,跟那种会随意搭讪路边女孩子的风流浪子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类型…… 没想到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像是撩妹的话,而且对象还是同性别,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们统共也就见过这两次吧? 可这个男人不仅两次都这么说,还如此笃定…… 难不成他真的长了一张大众脸? 在对方满是探究的目光中,尤鲁满腹疑惑,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脸,垂下的另一手则习惯性摩挲着从不离身的那枚玉佩。 相对无语片刻,旋即传来身后大门再度被推开的声响。尤鲁反射性想回头去看,谁知还没动作,下一秒他便被人猛不防揪住领子向后一拉。 突如其来的一拽令他顿时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两步就撞上一堵厚实的“墙”,险些摔个四脚朝天。 仰头一瞧,一张阴云密布的脸就放大出现在上方,一双泛着微光的眸子冰冷深邃,就像是冬天冻成一片的翠绿湖水,深不可测,只稍一眼便足以冻死人。 “你……” 尽管这张脸臭得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尤鲁还是成功认出这是谁,这不是特维拉那个态度能在一秒内从冷若冰霜切换成狂热粉丝的同伴嘛! 记得是叫作阿萨卡来着,看着只比自己大上几岁,浓眉大眼,长得挺面善,念起来有些耳熟的名字发音,更是让尤鲁在第一次听见时便无端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 “……离特维拉先生远一点。” 只可惜本人眉头皱得快要连成一条线,口气也跟亲切差了十万八千里,态度恶劣的好像尤鲁身上带了病毒还是什么的。 不过,既然认出了是谁,也就不意外方才那一遭是怎么回事,突然拽他的人除了阿萨卡还会有谁呢,这会儿他后面也没有别人。 再看看黄发少年那张猛瞪着自己的臭脸,尤鲁心下了然,肯定是看不惯自己刚刚和特维拉离得那么近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当特维拉说出那句疑似撩妹的话而他正忙着震惊时,就被这个人黑着脸又是往后一拖,生生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尺。 异兽 第126章 永夜之民6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然,想明白,不代表他乐意被人这样拖来拖去。 有没有搞错!明明这次同样是特维拉自己凑过来,关他什么事?还摆出这样的表情给他看! 尽管阿萨卡很快就放开他,从头到尾都感到莫名其妙的尤鲁还是委屈的瘪瘪嘴,觉得自己很无辜。 特维拉也是露出万分不赞同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叮嘱:“阿萨卡,别这么粗鲁的对待小朋友。” 听到他这番话,阿萨卡的神情蓦地一僵,两道浓眉拧得更紧。 明明同样是湖一般的眸色,特维拉的就像夏季冰凉畅快的水蓝湖泊,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良好印象,可阿萨卡的却是在严冬中结冰的翠绿湖水,把对上眼的人冻得避之唯恐不及。 可每回跟他对上眼,尤鲁总会有在那瞬间生出一种仿佛被冰锥狠狠戳成筛子的错觉。 随之而来的往往是更深刻的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顶着这双眼做出那种狂热的崇拜表情和迷弟似的热情宣言? 而眼下,少年这副难以名状的表情着实古怪,就说他时不时朝尤鲁投过来的那几眼,目光沉沉,又带了点哀怨,这种深宫怨妇的既视感令后者背脊直发凉。 “医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好在与若娜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瞥了一眼自鸣钟,立刻高声告辞,然后拉上兜帽将整个脑袋罩得严严实实,脚下生风似的离开这个气氛愈发怪异的地方。 克勒韦尔从刚才起就一直和达西医生聊魔兽的内脏对于哪些病症可能有功用,聊到兴头上却突然被这一声打断,回头就见少年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两名同伴。 “你们做了什么把人吓跑了?” “七神在上,我什么都没干啊!维尔,你得相信我!”特维拉眨眨眼,举双手表示自己很冤。 “你该改改你那个一好奇就动不动往人跟前凑的毛病了,保持一点社交距离。”克勒韦尔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拍拍同伴的肩,“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外界探险,把你那种老想往危险地方钻的热血精神收一收。” “可我真的觉得他很面熟……” 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才会感到好奇,而且那种熟悉感也让他不自觉想靠近对方。 另一边,见克勒韦尔主要询问的对象不是自己,阿萨卡也就没有回答,只见他一边摩挲着配在腰间的短刀一边望着紧闭的大门,眉心深锁,下颔紧绷,看似有些烦恼焦躁,对两位同伴因他莫名其妙的沉默而投来的目光浑然不觉。 瞅了一会儿,这位表情苦大仇深的少年才重整好表情,神色淡漠,又带点疑惑地向达西医生问了一句落在旁人耳里听起来很傻的问题:“医生,他为什么会来找你?” 人都在诊所,自然是来看病的啊,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更别提刚才尤鲁走之前,达西医生还特意嘱咐他下次要记得回诊,虽然后者走得急,不晓得有没有听到。 瞧着黄发少年的神情与口吻,宛若在质问她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达西医生却难得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忽然想起当日的情景。 那时柜台婆婆早已下班,诊所还没来得及挂上打烊的牌子,她正在清点药材,那名抱着因高烧昏迷不醒的少年冲进诊所的神秘人着实将毫无防备的她吓了一大跳。 来者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大斗篷,兜帽将五官遮去大半,一直遮遮掩掩,似乎不想让医生知道自己是谁,还刻意压低过嗓音,但她仍听得出这名不速之客的言语中除了惊慌之外,还饱含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强烈担忧。 因此,对方虽未透露身份,临走前更表明两人不过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也坚决不信这套说词。 达西医生还在回想着,另一边的两个男人听到同伴的问题也是面面相觑。 克勒韦尔垂眸思索片刻,方道:“确实……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他。” 特维拉在一旁点点头,仿佛在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疑惑。 毕竟,这个地方虽然离夜巡所更近,但是夜巡人这个职业到底特殊,魔兽造成的伤口有时会导致某些后遗症,在教会才有专精于此的合作诊所。 被连番问及的医生则是抽着烟筒,凤眸瞥了少年一眼,若有似无地在那张介于稚嫩和成熟的面庞流连一阵,好似在观察探寻着什么。 “只是因为头疼罢了。” 末了,她移开视线,仰头吐出一口烟圈,旋即目光放远望向紧闭的门扉,轻描淡写地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弗瑞登城,地处莱斯特的最东边。她不比王室所在的亚方索城那样富裕奢华,也不比教会起源的埃利奥特城古老尊贵,更没有军团驻守的欧尔佳城那般强大武力,却是守卫着结界的四大边境城之一。 外界与她只有一道薄如纸片的光壁相隔,一成不变的漆黑血月,一望无尽的死白荒漠,宏大而寂静,那样的孤独却有种虔诚而神圣的异样美感,无声诱惑着那些克制不住好奇之人,心志不坚者将前仆后继成为它的食粮。 从达西医生的诊所出来,首先入目便是阴暗狭窄的破陋巷弄,抬头隐约可以窥探结界的光芒,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窜出。 并非初次来到这片区域,可每每闻到这股气味,尤鲁都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很清楚这股气味由何而生,除了这条巷子本身的脏乱所致,还有它的源头──邻近几条街外的“贫民窟”。 那是这座城市,或者说所有城市内都有这么一个黑暗的地域:身无分文的游民徘徊的地带,各种不法交易的乐土。 异兽 第127章 永夜之民7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都说自由时常与快乐、愉悦等正面的词汇挂钩,就连圣典上也是如此记述着; 然而,这座名曰自由之城的偌大城市,表面下是否真藏着自由,生活在这座城的人们并非一无所知,却不约而同选择噤声不语。 或者说,被禁锢在这层薄弱结界下苟活的阿卡迪亚人,大多都是如此吧? 教会方面宣称那是被神所遗弃之地,因为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有一部分是永夜之民,而这个少数民族恐怕是全莱斯特境内最不受欢迎的族群。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前世生活在平权社会的尤鲁当然是嗤之以鼻,然后继续埋头苦思整理自己搜集来的信息。 弯弯绕绕的狭窄巷道有无数的转角,有些通向那些不见尽头的无光深处,可能是死路,也可能是另一条一言难尽的道路; 有些则是勉强能一望到底,有的堆积着数不清的杂物,可大多数的则不尽然。 在那些昏暗的却不至于叫人两眼一黑的角落,往往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进行的绝佳场所。 经过其中一条岔道时,尤鲁不意外地瞥见了若隐若现的身影蠢动交缠,粘腻的激烈水声中,暧昧痛苦的呻吟伴着野兽般的粗喘低吼,如汹涌浪潮狠狠拍打耳际。 怎么每次来都这样……同样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却依然无法适应的尤鲁有点生无可恋的想。 他双手使劲压住兜帽两侧,试图阻绝那些对孩子来说堪称靡靡之音的声响──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十五岁已经算是半个成年人,就是去工作也不算童工。 尽管压到耳朵嗡嗡作响,但这个活了两辈子也看过很多书却从未亲身体验过这档事的少年依旧觉得耳朵烫得都能穿透厚厚的麻料,喉间有些干渴,他不得不吞了吞口水,绷紧神经,加快脚步而行。 再拐个弯,钻出巷弄,步上大街,伫立于街道两侧的魔力街灯率先映入眼帘。造型看着像是前世那些中世纪的路灯,但是这种街灯内含的不是灯芯燃烧的火焰而是光属性的魔力,会随着圣钟敲响的次数多寡自动调整亮度。 据说永夜历初期的某些国家在末日浩劫来临后并未立刻灭亡,为了能在永夜之中生存,他们研发出一种光照技术能够模拟古时朝夜轮转的光影变化。 这样的技术被莱斯特继承保留下来并制成多种照明工具,这种街灯便是其中用得最为广泛的一种,毕竟结界主要功能是守护而非照明,所投下的光充其量只能令视野保持最低限度的能见度。 向着城市的中心而去,街道就愈繁华热闹,街灯出现的间隔也愈加紧密,灯火盈盈下视野渐渐变得敞亮,离开诊所后一直绷紧的神经随着空间的变化得以放松,尤鲁无声地长吁一口气,脚步也放慢了几分。 每往前走个几步,两侧的建筑表面仿佛被一层一层慢慢刷上了新漆,逐渐盖过先前那些不堪入目的残破,不仅层次肉眼可见的提高好几个档次,就连飘散在空中的气味也变得好闻,甚至不知不觉转变成更加可口的香气。 身处于干净整洁的宽敞街道,周遭尽是穿着光鲜亮丽衣服的人们,望着左右商店贩卖五花八门的新奇玩意,尤鲁顿时有种自己二度穿越的错觉──哪怕他刚刚只是穿过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巷。 眼见周遭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本就罩得好好的兜帽拉得更紧,绝不露出任何一丁点缝隙。 这种行为放在喧闹的大街上着实有些古怪,好在附近往来者中做相似打扮的也大有人在,多少降低了他的抢眼度,也不与他做这副打扮的本意相悖。 这个异世界崇尚血统,讲究门第,奉行传统,重视信仰,排斥异端。 尤鲁从记事开始便是无父无母,发色瞳色也与传统的阿卡迪亚人截然不同,甚至还是被视为不祥的黑发黑眸,而不知哪根神经不对的养父又给他取了这种名字,就差没在脑门上贴着大大的“异端”两个字。 在世人眼中,被教会神父收养、没有漆黑纹印的他,可能只比奴隶和永夜之民好上那么“一点点”,就连夜巡所那些贫户出身或是同为孤儿的同僚都不待见他。 要是兜帽掉落,这头黑发铁定会引起骚动。来到弗瑞登城已有一年的尤鲁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一直本着低调为上的原则,也尽可能不在城内活动──被同僚排挤却是难以避免的。 所以还真不能怪那个阿萨卡会这么讨厌自己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理智上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唉,被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对待,老实说挺让人难过的。 想起青年那双如寒潭般的湖绿色眼眸以及投来的古怪目光,两世都跟边缘人这个词挂钩的尤鲁一边为此叹息,一边微微偏过身与对面两个谈笑风生的路人擦身而过。 他忽略心底那点莫名涌现的失落感,尽量垂着眼不与别人对上视线,脚步不停地向着约定好的目的地而去。 不过,不想没感觉,这一回想他才隐约感到奇怪:同样是陌生人,特维拉对自己的态度居然是三人中最热情的一个。 而至今为止看到自己这副相貌还能无动于衷的人寥寥无几,多是活像看到脏东西避之唯恐不及的厌恶居多──相比之下阿萨卡的反应还算“温和”──但是像特维拉这样刚见面就格外热情的倒是头次见。 要知道就连泰特那种好脾气没偏见的人,在一开始时也总是离自己远远的,表情充满警惕,仿佛一靠近就会被他生吞活剥还是怎么样的,直到这位先生第七次在夜巡所内迷路,被他领回房后两人关系才有所改善。 愈想愈是觉得特维拉此人古怪得很,总不可能是因为若娜的缘故吧……若真是如此,那位眼高于顶的迪塞尔队长怎么不对自己热情一点? 就算不在意他人的烦言碎语,也不代表他愿意天天被毒液喷好吗?尤鲁心累的想着,身子一偏避开又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时,仍沉浸在自己的满腹疑惑中。 热闹而明亮的街市充斥欢笑,穿着体面的人们为了不久后的盛世庆典奔波忙碌;寂静而阴暗的巷弄混浊不堪,身披黑暗的人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在其中踽踽独行。 表与里,光明之下,暗潮涌动,黑影丛生。 掩在夜色斗篷下的人缓步走出巷口,与一心向前的尤鲁错身而过。 人流中,兜帽下,一双琉璃般的眼瞳静悄悄地映出了少年的背影。 距离神诞期出巡,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异兽 第128章 少年的苏醒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漆黑的地底,潺潺的流水,潮湿的空气持续腐蚀着刚断裂的破旧锁链。 老旧的地砖,攀附于水流经过处的苔藓,透过头顶无数细小的裂缝,柔和的阳光照耀着昏暗的地牢,有一道人影正趴伏于地面。 那人影缓缓的睁开眼睛,就宛如刚从半空掉落下来的,并不是他。 “哈~啊~~~” 打着哈欠,麦德尔缓慢的撑起身体,目光呆滞的看着跟睡前完全大变模样的地牢。 “呃...我这算是逃脱了?” 对于变化巨大的地牢,麦德尔不太灵光的脑袋,一时之间是真的有点转不过来,毕竟在麦德尔的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一座豪华宅邸的地牢,而且还经常有人出入的那种,怎么睡个一觉,就仿佛过了许久一样。 可是想那么多也没用,现在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想到这里,麦德尔撑着多少有点虚弱的身躯,缓慢的站起身子走出扭曲的牢笼门口。 “喂,少年。” 忽然,麦德尔的脑海里,传出了一道年幼男孩的声音,对于突然出现的诡异声音,麦德尔并不想理会,并径直的走向那个将他囚禁了一辈子的地牢铁门。 “嘿!少年!” 麦德尔走到尚且完好的铁门前,试着用力推动铁门,然而铁门却是纹丝不动,这让麦德尔试图观察看看,铁门是否有别的缺漏,但他却失望了。 因为麦德尔忽然发现,虽然他这次不知道为何睡了许久的时间,但地牢大门在时间的冲刷下也依旧坚固得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打开的。 “喂!别无视老夫啊!” “你...是谁啊?” 现在,即便麦德尔想无视也没办法了,因为麦德尔知道短时间之内,自己暂时是出不去的,倒不如听听看那声音想要什么。 “咳咳!老夫之名为古塔罗克斯,乃是盾之神具” “神具......没听说过。” 神具......麦德尔思索了一阵子后这么说道,毕竟他的一生是从地牢开始的。 “你没听说过是正常的,毕竟我是古老的存在,能记得我的至少是活了几百年的长生种。” 听着古塔罗克斯的话语,依旧没听到它想要什么,于是麦德尔就直接的问了。 “所以,你叫住我做甚么?” “嗯,出于某种原因,老夫将正在沉睡的少年你唤醒了” 这没头没尾,根本说不上解释了什么,彻底让麦德尔更加疑惑。 什么原因?是他叫醒我的? 麦德尔内心不禁这么的想,也直接问出了口。 “所以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我是你叫醒的?” 麦德尔隐约觉得,或许这位古塔罗克斯能够帮他脱离现在的险境。 毕竟,他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能够直接在他人的脑海里说话。 “咳咳......原因什么的......老夫不记得了,至于为什么叫醒你,是因为周围只有你一个人类啊。” ……麦德尔从来没有想过答案会是如此的朴实无华,不记得......周围只有我...... “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麦德尔不禁这么说道,尽管他知道他的问题其实没有询问如何离开的办法,但没听到预期的答案还是让他失望了。 “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太过直接的说出来岂不是显得老夫有什么意图吗?” 古塔罗克斯像是知道麦德尔在想甚么一样,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虽然老夫确实有一点意图,但这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所以老夫觉得聊一下增进一点感情不是不错吗?” 听到古塔罗克斯说的话,麦德尔又迷惑了起来,什么事情讲究你情我愿?我看起来是想要聊天讲感情吗? “所以是什么事情?” 不知道就要问,虽然古塔罗克斯讲起话来丢三落四,但麦德尔有预感,这件'事情'必定对现在的自己有所帮助。 “嗯?老夫没说吗?” “没说,你突然就说什么意图之类的话,还说要增进感情。” 古塔罗克斯停顿了下来,像是在重新组织语言一样,碎碎念个不停。 “这可......” “我这脑袋喔......” “这样的话......” “嗯......” 过了一段时间,一人一盾都没有继续交流,麦德尔因为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地牢之中,根本就没多少主动交流的想法。 古塔罗克斯则是一直在思索,场面一度尴尬了起来,即便尴尬的似乎只有麦德尔。 “可是,就目前这个环境与他的状态,签定契约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但这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啊~这情况下签定契约不就像是某种威胁吗?” 忽然的,在古塔罗克斯的碎念中,麦德尔听到了关键的词语,签定契约、唯一的办法、你情我愿...... “所以,你烦恼的就是签定契约需要你情我愿吗?” “嗯?你听到了?我不是降低精神散播了吗?不对,所以少年你是怎么听到的?天生精神力异常?还是患有精神力自然流逝的病症?还是......” “停一下!” 见古塔罗克斯的碎碎念似乎要歪到别的地方,麦德尔赶紧制止古塔罗克斯继续碎念,他现在在意的,只有如何离开这个地牢。 “嗯?” “我可以跟你签定契约,只要你能够带我离开地牢。” 地牢再次的安静了下来,这次古塔罗克斯的碎碎念麦德尔没有再听到,但他清楚,古塔罗克斯正在思考。 “行吧,老夫多少也是有点钻牛角尖了,不过要先说好,一旦签定了契约,我们俩就算是绑定在一起了,直到未来需要你做出抉择的那一刻,我们才会分离,所以我才有个你情我愿的底线。” “所以,如何签定契约?” 古塔罗克斯不禁为这一次的神具使感到担忧,虽然他知道麦德尔急于离开地牢,但该注意的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哈~少年你先把我找出来吧,我就镶嵌在少年你牢房对面的墙壁上。” 麦德尔不知道古塔罗克斯为何叹气,但他只知道,他的希望来了。 异兽 第129章 少年的迷茫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废了一番功夫。 麦德尔成功的将镶嵌在墙上的一面小圆盾拆了下来,但这也让他刚苏醒的身体更累了。 “呼......怎么契约?” “要不你先休息一会?” 看样子长时间的囚禁与沉睡让麦德尔的身躯略微虚弱,即便古塔罗克斯知道正常人类其实沉睡了如此之久的身体状况肯定很糟糕。 但看到麦德尔一苏醒就可以到处走动,还可以尝试用力开门,他就把麦德尔当做是哪些可以沉睡许久的人类了,即便麦德尔从外观上看起来就是纯正的人族。 “契约......需要消耗体力?” 麦德尔这么问着,并随意的摆弄着盾牌。 “倒是不用,只是需要少年你平心静气,抓住盾牌的手柄,并延伸出你的精神力接触盾牌。届时老夫会根据你的状况,变为最适合你的盾牌,契约就完成了。” 听到这里,麦德尔毫不犹豫的直接将精神力延伸接触盾牌。 想象中的光芒万丈并没有发生,盾牌像是融化了一般,逐渐延伸扩大,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比地牢空间还大的盾牌,甚至还在逐渐扩大。 咔—咔— 地牢渐渐被逐渐变大的盾牌撑破,但麦德尔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这!这是怎么了!?” 麦德尔突然发现自己的手黏在了盾牌握柄上,即便他试着将手拔起来,也只感觉到拉扯手臂的感觉。 甚至,麦德尔还发现自己正被逐渐变大的盾牌抬至空中。 “塔盾啊,少年你的生命力可真深厚,老夫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神具使跟老夫契约的当下就施展出【无疆边域】阿~~” 古塔罗克斯像是在感慨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但麦德尔很确定,古塔罗克斯这家伙肯定思绪又飘远了。 渐渐的,麦德尔发现周围明亮了起来,他看到了一个融入森林的城市废墟,就如同古塔罗克斯所说,这附近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类了。 “是说,我要怎么下去呢?” 看着黏在手上且高高立起的盾牌,又看了看说不上太高,但直接跳下去难免会受点伤的高度,更别说直接跳下去盾牌就会压上来。 就在麦德尔想着该怎么下去时,盾牌就自己慢慢缩小了。 与之同时,一股疲累的感觉袭来,来的很莫名其妙,消失的也莫名奇妙,当麦德尔回到地上时,麦德尔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好喽,少年你已经脱离地牢了,周围看着也只是荒野,先想办法该怎么去人类的城镇吧。” 离开...了...... 从来没看过地牢以外的景色的麦德尔,看着生机蓬勃的森林不由自主的呆愣了起来。 即便记忆中其实有关于对整个世界的基础认知,但第一次看到这些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景色的时候,麦德尔感到了彷徨。 我...离开地牢了......之后要做什么? 一生都在地牢里的麦德尔成功脱离地理后,并没有感觉到记忆中说的自由的感觉,他只感觉到迷茫,他不知道要做甚么了。 希望之后......是迷茫吗? “嘿!少年!嘿!!” 古塔罗克斯的呼喊让麦德尔回过神来,刚才古塔罗克斯说了什么? “少年!你怎么了!” 对了,寻找人类的城镇...... “麦德尔!!” “!!” 古塔罗克斯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是契约的作用吗? “怎,怎么了?” 麦德尔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但古塔罗克斯一声麦德尔将他彻底的叫醒了。 “还问怎么了?怎么一出地牢就彻底呆住了?少年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古塔罗克斯作为麦德尔有意识以来用手指就就数得过来的交流过的人,同时还是将他带离地牢的恩人,麦德尔已经下意识地将古塔罗克斯作为他精神上的支柱。 “不知道做什么?难不成少年你一直待在地牢里?” 听到麦德尔的迷茫,古塔罗克斯想到了一件事,一件神具之间的轶事,与神相关的轶事。 “我......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地牢里......” 接着,麦德尔缓缓的说出他这一生,既平淡却又有点异常的一生。 地牢,对于麦德尔是所有的一切。 即便麦德尔不知道为何拥有对于世界的基础认知,但对于麦德尔来说,地牢就是他能够接触的一切。 偶尔,牢房之外会有一些人走动,但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停下来过,即便有些人停下来,也都是指指点点的。 那些与麦德尔讲过话的人,也都像是对于一个人偶的反应测试。 一生都在地牢,那些记忆却在驱使着他逃离地牢。 麦德尔觉得自己是个人类,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享受过人类的娱乐,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就如同记忆中对人类的定义,只要是人形,且具有智慧、可交流、能学习等特点,不就可以称作人类了不是吗? 因此,一离开地牢,麦德尔就没有目标了,麦德尔知道,一个目标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因此他迷茫了。 麦德尔的描述,让古塔罗克斯更近确定麦德尔的身份,毕竟从契约传来的真名一片模糊就可以肯定麦德尔与神明有一定的关连。 但现在古塔罗克斯要做的不是再增加麦德尔的疑问与烦恼,而是要开导他,并给予麦德尔一个目标。 这次的神具使太过麻烦了,不仅有心理上的问题,还与神明扯上关系,这不是逼得老夫要做一个老父亲吗? 算了,自己选的神具使,再多的麻烦也要辅助他。 “所以呢?” “我......” 看到麦德尔这副模样,让古塔罗克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一件一件的慢慢处理了。 “少年你的记忆中不是有对于世界的描述吗?而世界在你沉睡的时候又过了许久,不想看看在时间的冲刷下世界变得怎么样吗?” 麦德尔听到后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他知道,想要到处看看,是需要实力的。 “可是我......没有能力......” “你现在是神具使,神具会给予你力量。” 异兽 第130章 林中的锻炼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古塔罗克斯知道,他成功给麦德尔一个新的目标了,其余的问题都可以在旅途中一一解决。 “但我不会使用......” “傻啊!在地牢里还很灵光的脑袋怎么一离开地牢就不灵光了?老夫为何会存在!?就是为了教导你们这些刚与神具签定契约的神具使!!” “所以先寻找人类的城镇吧,不然少年你现在的外观可不太好。” 听到古塔罗克斯这么说,麦德尔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几乎是破破烂烂的,他知道如果想要看遍世界,装备还是很重要的。 “路上我会教导你一些现阶段的神具使该知道的事情,其中包括如何锻炼自身与如何使用力量,现在先朝一个方向走吧。” “好的......师父!!” 神具使根据神具的外观状态分为三个阶段,古塔罗克斯说快要接近下一阶段前,他才会说明晋升办法,目前的要求则是打好基础。 “【守护】!” 只见一道黑影以急速接近麦德尔手中那远超寻常塔盾的巨型塔盾。 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塔盾闪过一抹纯白的光芒,黑影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上塔盾,将自己撞个头破血流。 原来是一只飞头蜥,在麦德尔的记忆里,这是一种在树林间利用坚硬的脑袋高速滑翔俯冲来狩猎的群居性小型蜥蜴。 古塔罗克斯在教导的第一句话,就是在解释盾为何物。 “少年,你首先要明白,盾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为了保护盾牌后面的士兵,即便你以后将老夫舞得花里胡俏的,也不能忘记盾是为了守护而生。” 看着受伤后快速逃离的飞头蜥,麦德尔一边在心中回忆着师父的教导,一边小心接下来准备袭击的飞头蜥群。 “神具使第一个阶段,即掌握,这个阶段的神具使要知道自己需要掌握什么样的神具技能,而盾之神具的主要神具技大致可以分为重型、轻型与通用三种类别。” “【守护】!【守护】!【守护】!!” 巨盾接连闪过数次白光,并挡下一个个飞扑过来的飞头蜥,这让麦德尔略微感到疲劳,但很快就又恢复了。 “接着你要知道,变化成塔盾的盾之神具是属于重型盾牌,因此少年你只能学会重型与通用分支的神具技,最多再习得一些特殊的神具技。” “而每个神具使能够学习的技能是有限的,这取决于契约后神具之上能覆盖多少的花纹,这时每一个神具使在契约后必定学会的基础技能,其在神具身上覆盖的花纹比例决定了神具使能学多少技能。” 原本以为飞头蜥的袭击就这样而已的麦德尔,在看到树林里忽然飞窜而出的几十头飞头蜥后,他才知道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现在先不谈你能够学多少神具技,我们先讲【守护】这个技能。” “【守护】是老夫我们这类防具型神具的通用基础技能,而专属于老夫神具使的终极神具技【无疆边域】便是由【守护】为基础再加上其他神具技演变而来。” “我们同样先不谈基础神具技与终极神具技的问题,【守护】是完全挡下一次攻击的神具技,这代表只要能够承受得住,【守护】就能够帮助你无伤的挡住一次攻击。” “而【守护】就是你必须不断使用锻炼的基础中的基础,因为【守护】并不只是挡下一次攻击那么简单,只要通过【守护】成功挡下攻击,那么你就能够从这次的攻击中获取永久性的相关抗性与些微的体质提升。” 咻!咻!咻!咻!咻! “因此【守护】才会是基础中的基础。其他的神具也都有类似的用于辅助神具使成长的基础技能。” “所以,【守护】与其延伸的神具技是必须极大量使用的技能,即便往后你学会了其他的神具技,【守护】系列依旧是锻炼你自己的最好技能。” “【守护】【守护】【守护】【守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来不及让麦德尔反应,不断闪着光芒的巨盾终究是让些许飞头蜥在白光的间隙时撞上盾牌,时不时的剧烈冲击耗损着麦德尔的体力,同时接连数次的技能使用,让麦德尔的恢复能力逐渐的跟不上来。 可与之相对的是,麦德尔能够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稳步且快速的上升中。 麦德尔不禁想到,一次【守护】只能抵挡一次攻击,而树林里的飞头蜥还有多少只? 关于这点他是一点也不清楚,而自己还剩多少体力能够继续使用【守护】? 想到这里,麦德尔已经渐渐的开始减少技能的使用,不仅是因为麦德尔使用技能的体力快没了,更是因为他发现飞头蜥的撞击似乎不再需要他使用技能抵抗。 这代表短短的时间内,飞头蜥已经不能再给麦德尔带来任何的锻炼效果了。 “师父,飞头蜥给予的成长慢下来了,接下来找什么魔兽?” 一边承受着飞头蜥的冲撞,麦德尔一边试图远离飞头蜥的领地。 古塔罗克斯从锻炼的第一步就带着麦德尔到处闯群居魔物的巢穴,从弱小的生物逐渐升级到弱小的魔物,每次都是通过【守护】将体质锻炼到一个程度就找下一个更加强大的族群。 这让麦德尔认为接下来要找下一个族群锻炼了。 正在思索接下来要教什么的古塔罗克斯听到麦德尔这句话,连忙通过契约感知麦德尔的状况。 部分技巧惨不忍睹,但【守护】的使用已经熟练,而且体质的提升幅度喜人,就是提升速度有点太快了。 但一想到麦德尔体内经过契约激发而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古塔罗克斯就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生命力是一切生命活动的基础,体力、精神力都是由生命力产生的,而麦德尔似乎会不自觉地消耗生命力恢复体力,但这也只是生命力极其浅薄的用法。 异兽 第131章 兽朝与逃亡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而麦德尔的生命力几乎是源源不绝,这也代表其体力也可以源源不绝,只是输出份量的问题,对于麦德尔来说,这大概率是可以锻炼的。 “嗯,你已经学会如何有效的锻炼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使用力量。” 看着听到要学新东西而兴奋的麦德尔,古塔罗克斯毫不私藏的将盾牌的用法与之后需要学习的方向一一教导给麦德尔。 “或许将来你能够以神具技达成以上要求,但使用神具技也是有消耗的,因此在不使用技能的情况下,少年你也必须会使盾。” “以上述这三个等级的伤害,分别有滑、弹、挡三种应对方式,到这里都听得懂吧?” “听得懂......” 见师父认为自己听不懂,麦德尔多少有点无语,记忆里还是有点常识的,至少语言这块在麦德尔的记忆里很清晰。 “那老夫就继续说了,先前在应付多种魔物的攻击时,不是时常有远超你承受范围的攻击吗?这时硬挡就不是个好选择,引导攻击滑开就是不错的选择。” “滑,是少年你遇上躲不过且挡不住的攻击时,将攻击滑开的方法,主要是依靠少年你的观察力,需要你观察攻击的力量流向,并倾斜盾牌的角度,以达成偏移攻击路径的办法” 古塔罗克斯这么说着的同时,也将关于如何将攻击滑开的画面传入麦德尔的脑中,还没来得及脱离飞头蜥领地范围的麦德尔下意识的开始尝试滑开一些飞头蜥的冲撞,这下意识的尝试让不少飞头蜥直接插进土中或树干之中。 见到此景,古塔罗克斯不禁感叹麦德尔的学习能力,麦德尔缺的只是一个方向而已。 “看少年你学的这么快,老夫就接着讲下一个技巧,弹......” …… 十天后。 荒野之中,麦德尔不断将古塔罗克斯交付的技巧与技能相搭配,并成功习得了与古塔罗克斯所说的三种技巧之一相关的技能。 【扎根】。 师父曾说过,依照麦德尔自己的特质与盾牌的样式,前期学习那些挡技巧的技能就足够了。 毕竟塔盾则侧重直接抵挡的技巧,因此学会另外两种技巧的基础用法即可,后续在下一阶段神具技将会更加自由,那时再将技巧融入自身体系也不迟。 现在,麦德尔正在实践这几天的成果。 “【守护】。” 四周倒下着无数表皮青灰的人形魔物,它们身形矮小却又顶着肥大的肚子,且身手十分矫健,懂得利用手边的东西做为武器,在麦德尔的记忆之中,它们是被称作小妖魔的魔物。 面对眼前体型异常巨大的小妖魔领主,通过略微倾斜塔盾使得小妖魔领主一棍深深的砸进土地之中,脑袋并不聪明的小妖魔领主尝试将木棍拔出,却忘记了麦德尔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冲击】!” 无形且强烈的冲击通过盾牌一举撞飞了体型硕大的小妖魔领主,这是麦德尔数次面对魔物,却又只能缓慢前进与退出时,自行领悟的神具技。 与弹技巧略有关连,却更加适合麦德尔的塔盾,即便只能击退无法击杀魔物,却也足够了。 “吼!!!” 反应过来的小妖魔领主怒吼一声,并迅速的冲向麦德尔,它小小的脑袋只知道眼前的人类干翻了自家的族群,若不赶跑这个到处抢地盘的人类,好不容易经营的小妖魔地盘就要没了!! 没错,荒野之中几个拥有简单智慧的魔物族群,已经互通有无,锁定了这几天到处搞事的麦德尔。 “【扎根】【冲击】。” 宛如撞上弹性极佳的墙面一般,小妖魔领主冲得有多快,就被麦德尔撞得有多远,然而小妖魔领主却又迅速的重整自己并再次冲了过来。 寻常小妖魔被【冲击】冲个两三次就会晕厥过去,但很显然的,眼前个体变异的小妖魔领主并不止是长了个更加壮硕的身躯而已。 再不快点将小妖魔领主撞昏,其他的小妖魔就要醒来了,如此一来,没有致胜办法的麦德尔将被众多小妖魔彻底围困于此。 “吼喔!!” 众多倒地的小妖魔开始微微抽动,小妖魔领主也发现这点并兴奋的吼叫起来,麦德尔只能开始准备逃离。 谁知,小妖魔领主先前的叫声过于宏亮,吸引了荒野之中生存的多数族群窥视! 无数被麦德尔闯过的族群立即就兴奋了起来,眼看麦德尔面对小妖魔族群已经分身乏力,若叫上自家族群一起围剿,是不是就能够将这个讨厌的家伙消灭? 因此,大量的魔物开始暴动了。 …… 艰难的再次挡下小妖魔领主的进攻,麦德尔渐渐的听到了吵杂的声响。 “吼!!” “叽叽叽!!” “嘶~~” 嗡嗡嗡~~ 沙沙~~ 被麦德尔闯过的魔物、被暴动的魔物惊醒的魔物、相互有仇的魔物,麦德尔附近的荒野彻底的躁动了起来。 不知何时,见过的没见过的,大量的魔物汇聚,麦德尔在眼角余光下瞥见了魔物的靠近,就连周围的小妖魔也跟着躁动起来。 “少年!快跑起来!兽潮来了!” 再次挡下小妖魔们的攻击,麦德尔迅速的将塔盾收入身为盾之神具使的纹章之中,并接连的使用【冲击】快速跑动。 “【冲击】【冲击】【冲击】......” 每一次从脚底发出的【冲击】,都能够使得麦德尔冲刺一段距离,虽然这样的【冲击】威力没有手持塔盾时强大,但却能够在身体任意地方发出。 异兽 第132章 兽朝与逃亡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样的兽潮在这几天经常发生,原因师父也说过,已经拥有简单智慧的魔物会记得我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乱闯它们的巢穴,并会因此产生恶意,每次的兽潮都是一次检验自身在极限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但这次...... 火纹蚁、铁皮鼬、飞头蜥、植蚊...... 前几次兽潮主要都是被麦德尔侵扰过的魔物组成,但这次好几种麦德尔没有招惹过的魔物大量的混入兽潮,显然这次师父玩脱了。 真正的兽潮来了!! “师父!!你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吗!?真正的兽潮啊!!” 使用技能的间隙之中,麦德尔不禁的向着古塔罗克斯抱怨,古塔罗克斯多少有点不靠谱麦德尔早就知道了。 原本靠着记忆中的地图,应该走个半个月,就该看到城市或者废墟了,结果古塔罗克斯半路变卦,说少年你应该去锻炼一下,到处指着一个个魔物,愣是直接在荒野森林里绕了两个半月!半点城市遗迹或废墟都没见过!! 现在麦德尔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在哪里,长久的时间冲刷,能够大约辨认点方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被兽潮追着赶,哪里是哪里早就分不清了! “快!快!少年,往这边跑!” 手背上的纹章闪烁着,并带着微弱的拉扯感,麦德尔朝着古塔罗克斯指引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巨大的裂谷,在麦德尔的记忆中,周围附近不应该有个裂谷才对。 然而不等麦德尔思考,兽潮已然逼近,古塔罗克斯只能尽快的将办法喊出。 “下去!!利用【冲击】!!” 麦德尔很快就立即了古塔罗克斯的目的,利用【冲击】当作踏板,一步一步的减缓坠落的速度。 一脚跳下,只见裂谷底部深不见底,而且这时麦德尔发现,自己早已是超负荷运转,使用神具技的体力也不剩多少,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拼一搏了,利用仅存的几份体力,必须把每一份技能都用在对的地方! “【守护】。” 为了减少体力的消耗,麦德尔进一步的召唤出塔盾,但这也进一步的让麦德尔坠落得更快。 “少年!?” 似是不确定,古塔罗克斯的语气多了一分焦急与疑惑,但麦德尔没空搭理。 “【冲击】。” 通过【冲击】撞向岩壁大幅减缓坠落速度,再通过【守护】保证自己不会因撞击而失魂。 眼见自己几乎是因为【冲击】而镶嵌进岩壁里而松了一口气,可或许是土质松散或长年风化,岩壁立马破碎并继续带着麦德尔坠落。 心情再次提起,麦德尔专注的观察周围,忽然听见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水流声?” 发现谷底疑似河流让麦德尔再次松了一口,但谁也无法确保河流的深浅,必须在河面再一次缓冲。 “【冲击】。” 最后一次的技能,累瘫的麦德尔趴在塔盾之上缓缓的顺着河水流动,这次是真的累惨了。 …… 吸~~ 呼~~ 咚!! 咔嚓– 一声巨响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下,似乎有什么苏醒了。 “好......好香......” ...... “老爹!!我已经有自保之力了!” 靠近荒野的一座边境城镇外一名青涩且纤瘦的青年对着一位一看就包含经历的壮硕男子这么喊道。 “不行!遗迹荒野的魔物暴动才刚刚停息,你小子就别想现在跑去那边添乱了!” “老爹!!” 男子一手抓着青年,试图直接拖着他返回城镇,完全不顾青年的挣扎。 忽地,一颗火球直冲冲的撞向男子的脑袋,却被男子随意一挥便打散了。 “库!亚!” 青年-库亚发现,男子抓着自己的手掌是捏得越来越紧,已经超出了库亚的疼痛忍受范围。 “啊啊啊啊啊!要被捏断啦!!” “连这种疼痛都忍受不了,就别总想着到处乱跑了!尤其是那些特别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男子直接就这样拖着库亚走回城镇,朝着被称作冒险者协会的建筑走去。 “先别管遗迹荒野里的兽潮了,反正它们大概率不会冲击人类这边,先说说接下来......” “圣国的封闭究竟何时才会开放?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有没有事......” “这边也有帝国的委托吗?他们哪里来这么多的委托啊?” “快看看!快看看!这里有富饶原野所有秘境的地图喔!童叟无欺!绝对保证是真货!有意图前往原野大赚一笔的一定要买下了参考看看啊!!” “骗人的吧,富饶原野那块地随便踹个两脚都能够冒出个秘境,哪有地图可以记载全?” 一进协会,喧哗、吵闹,大量八卦此起彼伏的在汇聚于协会内无所事事的冒险者口中传出。 但拖拽着库亚的男子一进协会,立马就让闹哄哄的协会安静下来,毕竟男子的脸色可不好看,一看就知道又被他家孩子气坏了。 “伟大的......请祝福......” 除了神棍。 “库亚兄,这次不是要练习什么大破坏魔法吗?怎么会被铁拳会长抓回来了?是不是我教你的隐藏技巧没练好?” 某个跟库亚关系不错的壮汉半是调侃的话语,让协会内的气氛略有缓解,让众多冒险者可以继续聊自己的,但他们依旧在偷偷的观察会长。 “伦迪,你一个狂战士有什么隐藏技巧可以教给别人?是不是要我派发一个探索任务?” “哈...哈哈......会长~你也知道我是狂战士嘛!怎么能派发探索任务这种需要精细活的任务给我这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呢?” “那你还不快去给我接个任务委托!!!整天赖在协会,将协会当作家休息吗!!” 异兽 第133章 险者协会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然而这却让库亚得以挣脱,并偷偷通过协会二楼再次跑向城外,很快库亚便利用魔法冲进了遗迹荒野。 究竟是什么在吸引我?为什么是魔物暴动后才出现这种吸引感? 怀抱着疑惑,库亚逐渐靠近由遗迹荒原深处流淌出来的河流,这是边境城镇所有人的生活用水来源。 越靠近河岸,那种奇异的吸引感就越加强烈,直到...... “啊!有人!?” …… “呜......” 他,清醒了过来。 漆黑,且深邃,这里是被称作恶土的地底世界。 望着周围由苔藓照亮的空间,看着自己淡蓝且粗壮的手臂,男人陷入了沉思。 男人不知道他为何沉睡于这里,但他却下意识的做了某个动作。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 “新的纪元......新的世界......” 在恶土生活的记忆,属于本体的意志传承,让男人理解了现况。 “......以后,我就叫席迈拉吧。” 男人像是与过去分别了一般,直接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彻底梳理完成自己的记忆后,席迈拉立即有了目标,并迅速的扫视周围。 “有了......” 席迈拉散发着欣喜,迅速的捡起地上的一块石碑,只见石碑上刻着本世界谁都不应该看懂的文字,但他却缓缓的念了出来。 “道具篇......刚好与本世界契合啊......” 回忆着原身在恶土的记忆,那在魔族的传说中存在的‘神具’,再看着手中石碑。 “或许,是‘我’的遗物影响了这个世界?” 席迈拉不禁这么想,但很快就否决了,‘他’的遗物只能记载信息与气息,顶多只能叫醒遍布无数世界的他的分身,并不具备影响一个世界的能力。 “或许是有人成功解读了?” 席迈拉知道,本体制作了许许多多的遗物,并不只是为了唤醒新纪元下的分身,更是意图将旧纪元的知识传播下去,尽管不同纪元的知识无法使用,但某些想法却是共通的。 关于神具这新颖的想法,让席迈拉起了研究的心思。 没办法,本体是怎样的人,就有怎样的分身,研究欲望旺盛的席迈拉试图呼唤其他可能存在的分身,却突然发现,没有回应。 没有响应,意味着什么,席迈拉非常清楚,这代表席迈拉是第一个清醒的分身。 这让席迈拉异常头疼,第一个清醒就意味着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但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必然也是非常年轻的,可能还有其他的遗物存在。 “那么,首要目标是搞个神具研究,顺便找找其他的遗物。哈......什么时后才能传承除意志之外的东西啊......比如知识或力量什么的。” 说着,席迈拉便开始了行动,首先是把恶土彻底搜刮一遍,再上去地表建立一个据点,再招募一些人帮忙处理杂事,这样我就可以尽情的研究了! “呜......” 睁眼,麦德尔看到的不是昏过去前看到的天空,而是充满人类气息的干净天花板。 一苏醒,麦德尔的生命力便再次开始运转,虽然缓慢,但原本空虚的身体再次被体力与精神力充满。 吱—— “欸?你醒了吗?”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的打开,一名青年探出头来询问,对于苏醒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类,麦德尔多少有点迟疑。 想问点什么,又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便卡在了这里,但不等麦德尔提问,青年便像是个机关枪一样不断的说起来。 “嘿,你怎么会昏倒在河边啊?还衣服破破烂烂的,是从兽潮中逃出来的吗? 我到处去问过了,你好像不是在附近活动的冒险者吧? 对了!昨天我才找过医师帮你检查,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明明医师说你非常虚弱,需要好几天才能够恢复,还有......” “等等,等等......” 看着青年大有继续一直讲下去的打算,麦德尔赶紧让对方停一下,并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 “是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库亚,你呢?” “我叫...麦德尔。” “麦德尔...所以你为什么会晕倒在河边啊?还有......” 一番问答的过程,一点也不让麦德尔询问的机会,心满意足的库亚便说着拿点吃的就跑出去了。 “少年,接下来如何?虽然意外使得训练中断了,但我们也成功踏入人类活动的范围了。” “如何?是啊......这个时代想要旅行要怎么办阿?” “那要不要加入冒险者协会?遍布整个兰特托大陆,只要有冒险者证书就能够满世界乱跑喔!” “冒险者......!!” 被突然出声的库亚吓一跳,猛地转头的麦德尔只看到一手端着食物并盯着自己手背纹章的库亚。 “这是某种魔具吗?刚才它一闪一闪的还利用心灵魔法说话,是特别加载智能的高级魔具吗?是说它有什么作用啊?” “魔具......?” “你不知道吗?所以你手背上的纹章是怎么获得的?” “捡了个盾牌......” “喂!” “那样的话,大概是非常非常古老的魔具了。” 紧接着,库亚便开始说明何谓魔具。 具库亚所说,最初的魔具似乎是为了仿造某种特殊的事物而被创造出来的,但究竟是模仿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近代的魔具则通常都是为了特定的功能而固定了各种魔法的道具。 接着依照魔具的话题,库亚又延伸到了职业的话题,什么炼金术师、魔法师、牧师、斗士......等等等,而且又根据每个职业的传说延伸又再继续讲述,麦德尔算是明白了,这位名叫库亚的青年就是个话唠,如果自己不叫停的话,他怕不是会说个不停。 “库亚。” “所以关于极限—有啥事?” “我有一些问题。” “说吧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首先,你...为什么这么......热情?” 麦德尔知道,库亚的行为过于热情了,虽然麦德尔没有与他人相处的经验,但记忆中的常识还是足够让麦德尔知道库亚的热情。 “呃...哈...哈哈,我有这么热情吗?哈哈......” 然而库亚却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毕竟当时情况有点复杂,总不能说你身边有吸引我的东西吧? 异兽 第134章 种族之疑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搬运麦德尔的时候,库亚就发现了,吸引自己的东西似乎一直跟着麦德尔,害得库亚再三思索后也没有想出个办法揪出吸引自己的存在,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跟同为男性的麦德尔说他身边有吸引自己的东西吧?那也太糟糕了。 见到库亚似乎并不太想说,麦德尔理所当然的想道:也是,人家热情是人家的事,既然人家并不想说,麦德尔便打算换个问题。 比如现在的时间?位置?总要有个参照物才能够对比记忆中的地图,这才方便未来的旅程。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问其他的问题吧,请问现在的时间是何时?这里又是哪里?附近有什么标志性且伫立时间许久的事物吗?” “库亚少年,老夫也有一些问题。” 发现麦德尔不打算继续‘关于我很热情’的问题,库亚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对麦德尔的问题感到怪异,仿佛麦德尔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看着也不像长生种啊?而且怎么魔具也有问题?这么拟人的吗?还是是某种塞入灵魂的邪恶魔具? 面对麦德尔与古塔罗克斯的疑问,库亚反而自身冒出了更多的疑惑,这问题像是一层套又一层,没完没了啊! “时间吗?现在是法城历780年,不过圣国那有纪录时间更长的历法,是光轮历1752年。 周围的标志性地目标话......遗迹荒野内的大裂谷,据说是某位法师在八百年前的攻击造成的,还有什么呢…… 对了!附近有一座单独立着的山,因为山上有数个时不时会喷发的湖,就像鲸兽一样,同时独立一座山更像富饶原野里一座火龙巢,所以大家都叫他土龙孔。 如果要更加详细的信息的话,就要找冒险者协会的数据库了” 单独立着、喷水,麦德尔大致知道那里可能是哪里了,接下来只要去那座土龙孔确认一下方位,就可以和记忆中的地图比较一下了,就怕时间过久导致对比后的地图会有偏差。 “库亚少年,换老夫的问题了,最近你有没有看到跟我很像的纹身?” “跟你很像的纹身?” “就是像老夫这样,以一个事物为核心再辅以些许的花纹,还时不时一闪一闪的。” 听到古塔罗克斯的描述,让麦德尔知道师父打算寻找其他的神具,但为什么呢? “少年,老夫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沉睡又苏醒,老夫也是有其他目标的,不止是培养少年你成长,老夫也想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 这次古塔罗克斯的声音没有引起库亚的注意,但古塔罗克斯的话语却也给了麦德尔一次警醒,师父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一个道具上附带的智能,或许...... “跟你很像的纹身的话......几天前有一个很少见的魔族冒险者,手上有个以弓为核心的纹章,说是要找到叛徒,但有没有一闪一闪的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了,库亚少年。” “不会~不会~” …… “好香......好香......” 它不自觉地跟着不断移动的香味游动。 “好香的......生命......” 一路游着游着,终于!那个香味的源头停下来了! 追寻的路途中,它也渐渐的清醒了,理智逐渐压制兽性。 它急需进食,但美味的生命通常都伴随着强大的实力,在不确定对方情况的当下,它可不想随意下手。 它偷偷地看着,它发现目标了! 那是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不仅是外表,还有内在!那是它想都不敢想的—— 神明的造物! 好饿...好饿......它饥肠辘辘的身躯诱惑着它吞食男人,但神明的气息却让它退避三舍,即便对方似乎早已昏迷。 “啊!有人!?” 忽然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这突然的感觉让它异常厌恶。 转头一看,果然,只有那些禁忌的后裔才能够悄无声息的靠近我们! 它决定,再仔细观察一下,要不然如果它冒进一步,立马就跑出四五个禁忌的后裔将它宰了就不好了。 再看看吧...... 边境城市阿帕瓦-街边。 “那边那个是整个阿帕瓦我最喜欢的小吃......” 结束问题环节后,库亚打算带着我们认识一下这座城市,简单的给麦德尔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后便开始从库亚自己的家开始一点一点的介绍。 似乎库亚已经把麦德尔认作长时间生活在野外的长生种了,生怕时间的代沟会让麦德尔不适应,几乎是每一个角落都被库亚仔细地介绍给了麦德尔。 “这边是炼金杂货,主要出售各种神奇且便宜的小东西,像是这个点火棒,在以前是只有魔具可以做到用这么小的东西点火,但现在的炼金点火棒同样可以,而且成本还很低,魔具版本的都需要以金币计价了,但炼金版本的却只需要几个铜板......” “这间服饰店是阿帕瓦大多数人衣服的来源,因为便宜且量大,所以不少人现在都不需要担心冬天了,据说是魔法联邦某项政策下的产物,虽然大量被压低价格的衣物导致部分人的反对,但毕竟是造福整个魔法联邦的......” “接下来就是冒险者街区了,如果麦德尔你以后打算以冒险者的身份活动,必然会与各个城镇的冒险者街区打交道,冒险者街区分为锻造街、道具街还有情报街,大多都是帮助冒险者的后勤工作,毕竟冒险者大多数都不是识字的,所以这些街道都是简单的命名。” “锻造街正如其名,主要是贩卖各种武器、防具与金属对象,因为大多数冒险者的工作就是当当猎人与打杂的角色,然后偶尔负责驱逐闯入人类生活区域的魔物,所以捕兽夹、挂勾等金属对象才是锻造街主要贩卖的东西。对了,一些菜刀、铲子等生活用具也都是锻造街生产的。” “道具街,绳索、帐篷、驱虫油,大多数有助于冒险者野外活动的小道具这里都有卖,而且这里还有更加专业的炼金工坊,甚至魔道具店都有,不过以上两者贩卖的基本都是针对周围特定魔物的产品。” 异兽 第135章 种族之疑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情报街,阿帕瓦冒险者协会就在这里,还有部分信使所、数据馆、职业公会,任务、委托和信息都可以在这里查询,不过大多数冒险者都不会在意信息的问题,所以基本上他们都只是在这里接取任务委托或尝试加入职业公会获取职业信息,最多就是在这里寄送东西罢了。”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冒险者协会。 今天的目的是成为注册冒险者,毕竟这个世界三天两头就会冒出个黑户,不是长生种就是稀少民族,所以注册个冒险者等同于有个身份证,至少方便到处旅行。 “库亚!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啊!连魔法试验都不做了!你的实力不是快要——” “伦迪!你的任务呢?” “哈哈哈!早就放弃啦!我怎么可能混得进去那些游侠之中呢!?别人一看我这魁武的身材,就知道我不是游侠了!会长就是想要我处罚我啦!” 见到库亚正跟一位壮汉聊天,麦德尔简单的说了几句便自行走进了冒险者协会,也不知道注册冒险者有什么需求? “知道了,麦德尔你自己进去注册吧,我先跟这个大块头聊一下。 所以你不是......” …… 冒险者协会-服务柜台 “您好,我是今天负责七号柜台的服务员霍妮,请问您是打算向冒险者协会委托任务?还是注册成为冒险者呢?” 一走近柜台,就能清晰的听到柜台小姐的声音,可麦德尔到处看看却没看到人,柜台里没有人?难道是某种录音魔具? “请往下看桌面,我是精灵族的霍妮,您这样很失礼喔!” 再次听到声音,麦德尔连忙看向桌面,正好看到一位身穿制服的小小小姐,不禁略微感到无语,您有翅膀可以飞得显眼一点啊! “抱歉,我想要注册成为冒险者。” “很好!不像某个娘炮一样一道歉就讲个半天,不知道还有别人要处理事情吗?这是你的注册窗体,需要我帮你填写吗?” “不用,需要我去一旁填写吗?” “没事,那些家伙一个一个的都不会想来我这个柜台的,陪陪我聊一会也好。” 一边填写着数据,一边陪着霍妮聊天,但不知怎样,周围的视线异常的让人无法忍受,就好像看到什么珍惜物种一样。 “霍~~很古老的文体和语法嘛~~小哥是长生种?看不出来啊,方便告诉我是什么种族吗?” 对方能够通过语法来确定麦德尔的年龄并不奇怪,现在的文字体系与麦德尔记忆中的文字体系差别就只有语法和些微词语的用法差别,所以填写不是问题,只是让麦德尔长生种的身份更加稳固罢了。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种族,之前生活的地方也没有给我了解自己的机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麦德尔随便的回答反倒导致霍妮想过头了,什么实验室、人体炼成啊,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现在,麦德尔反而感觉趴在柜台上看着他的霍妮小姐的眼神远比其他视线还要诡异、别扭。 反正麦德尔是加紧填写完所有必须数据后交付给了霍妮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霍妮的眼中已经是某个从小生活在某个邪恶魔法师的千年实验室里逃脱的幸运儿。 “好了,这边会帮您将资料转录进冒险者证书,届时会发放冒险者等阶证明牌,还有一本冒险者须知手册给你,需要我们这边进行讲解吗?” “不用,我自己看就好。” “对了,等阶证明牌要怎样的款式?项链、手炼、挂牌还是别针,面见委托人的时候需要将证明牌摆放在显眼位置喔。” “项链吧。” 接过霍妮小姐提起的手册,越来越感觉霍妮小姐眼神怪异的麦德尔只想赶紧离开后阅读冒险者须知手册。 “好的,那么请到一旁等待,届时我们呼叫您时请返回注册柜台领取东西。” 再一旁等待的同时,麦德尔阅读着冒险者须知,内容其实也没有多少,主要就是讲述冒险者等阶的问题与野外生存须知。 目前刚注册完成的麦德尔就是白级冒险者,需要完成几个任务才能进阶成为真正的冒险者。 没错,白级冒险者只能算是见习冒险者,明显是为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以冒险者身份出名的孩子准备的阶段,这个阶段真的就只能打杂而已。 下一阶段的冒险者开始以各类金属矿物命名,铁、铜、银、金,这个阶段的冒险者才能开始接触与魔物相关的任务,不过从手册里的描述其实还有下一阶段,不过没有写出来就是了。 “少年,等等向那位精灵问一下地图的问题。” “啊......?知道了。” 麦德尔或许不知道,但古塔罗克斯可是知道有关于精灵族的知识,通过对对方气息的分析,古塔罗克斯甚至知道对方是以文书汇聚而成的精灵,这代表甚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这类精灵通常都是博学的存在,虽然这位霍妮小姐性格略微古怪,但不能否认对方是个文书精灵。 “麦德尔先生,您的东西准备好了,请过来七号柜台处理!” 听到呼叫麦德尔马上就走向七号柜台,说来也奇怪,其他几个柜台说不上冷清,但就是没人来七号柜台处理事务。 “麦德尔小哥,这是你的冒险者证书,请记得收好,这样等阶证明牌遗失时才方便你再次补办,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问一下有附近的地图吗?” “当然可以,你是不知道啊,正常冒险者都不会在意这些情报,接个任务跑出去,回来任务都过期了,一问结果是迷路了,再不然就是打不过。 听着霍妮小姐又再一次的抱怨,麦德尔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等霍妮拿出地图后麦德尔才能对照着记忆中的地图,并对着记忆中的误差询问霍妮。 异兽 第136章 初次委托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里是近几十年才建设的,小哥你不知道很正常......” “这个遗迹过去被称作塔蓝塔,倒是个小有名气的地标,有印象吗?不过要详细了解的话还是去冒险者协会的数据馆查询比较好” 师父看人真的很准,谁能知道霍妮小姐的知识这么丰富呢。 接下来就是去数据馆查询数据,再接几个任务,过渡到正式冒险者的等阶后,就可以开始筹备旅行的事情了。 “什么!?麦德尔你跟霍妮大姐很谈得来!?” 刚与壮汉伦迪聊完天的库亚一进冒险者协会,便从周围窃窃私语的冒险者们得知有个小伙子可以和霍妮大姐头聊起来。 经过一番了解后,更是得知与霍妮大姐头聊起来的竟然是自己带回来的麦德尔! 要知道,霍妮可是连阿帕瓦现任冒险者协会会长都可以卯起来骂的存在,不是在骂人就是在念人的路上。 结果麦德尔却可以跟霍妮大姐聊天!?还有什么比这个还令人吃惊的!?难道长生种还有这种好处? 面对一旁吃惊的库亚,麦德尔也知道了为什么霍妮小姐的柜台那么冷清,原来都被她骂怕了。 “先不说别的了,库亚你知道冒险者协会的资料馆在哪里吗?” 现在搞定了身份的问题,接着就是查询一些数据,以方便之后的旅行。 “冒险者协会的数据馆就在协会后面,只是查询数据需要花钱,你都是我搬回来的,我知道你肯定没钱,要不我借点给你?” “不用,不用,我还是接点任务自己赚钱吧......” 倒也不是麦德尔脸皮薄,主要是对方将自己从河岸带回城镇,还照顾了昏迷不醒的自己几天,更是带他认识这座城市,要是再向对方借钱,那麦德尔都不知道这个人情要还多久了。 不过查询数据要钱的啊,这样也难怪那些冒险者会被霍妮小姐骂了,毕竟大多数冒险者都是没钱才成为冒险者,有钱也都用在享受或补给了,没多少人愿意花钱学习。 “那样的话,需要我帮你参谋参谋该接哪个任务委托吗?”库亚这么说道 “我知道白级就只是打杂的而已,这倒是不用参谋了。” “好吧,那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找我喔,我先去找我老爹了。” 话完,库亚便朝着冒险者协会的员工通道走去,原来库亚的父亲是在冒险者协会工作? 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麦德尔终于挑完了一些白级冒险者可以接取的任务,回去柜台办理接取任务后,麦德尔便拿着从霍妮那里拿到的阿帕瓦地图寻找委托目标了。 …… 古兰街-莫比的杂货铺 面对这个堆满东西的杂货铺,麦德尔心想这样不会被偷吗?随即又想到了委托,确实是被偷了东西。 叩叩 “来了~~” 伴随着沙哑的嗓音,一位年老的婆婆走了出来,看了眼麦德尔后以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阿~是小金吗?” “不是,莫比婆婆,我是—” “那肯定是阿石了?” “不是,我是冒险者—” “难道说是马乌?” “......莫比婆婆的状态真的可以跑去冒险者协会发布委托吗?” “你问我我问谁?至少在老夫的观测下,这位女性少说也是一位职业者,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就痴傻了。” 开场就遭遇滑铁卢,麦德尔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继续他接下的任务,毕竟是找遗失物品,虽然不知道为何委托里没有详细描述,但正是这样才要找委托人啊。 “外婆!你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吧!客人交给我就好了!客人您好,我是店长莫比,请问是要找什么吗?” “我是接取了委托的冒险者,但委托对于遗失物品的描述并不详细,所以我过来询问物品的详细外观与信息,以方便我后续的寻找。” 很显然,眼前搀扶着莫比婆婆的男人才是这间杂货铺现在的主人,就是不知道为何男人像是看到珍稀物种的表情,冒险者的声誉真的这么差吗? “啊,好的,遗失的东西是我外婆的项链,正是因为项链的遗失我外婆才会渐渐变得有点痴呆,所以我认为需要赶紧找回来才发布了委托,不过那个项链一直被外婆穿戴着,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项链是什么样子的。” “是猫,猫咪抢走了项链!” “是他!他就是项链!!” 正在烦恼该怎么寻找项链的麦德尔,忽地听到莫比婆婆的念叨和古塔罗克斯的叫喊,猫咪?他是项链!? 听到这些的麦德尔目光怪异的盯着这个自称莫比店长的男人,对于师父麦德尔当然是无条件的信任。 而委托人一栏就写着莫比婆婆,眼前却有两个莫比,说是没有怀疑肯定是骗人的,但是…… 啊!店长莫比说是他发布了委托,但委托人是莫比婆婆啊! “【冲击】!” 没有丝毫犹豫,一察觉问题所在,麦德尔立即唤出塔盾对着男人发起了一次【冲击】,男人一受到攻击,便像是镜子一样破碎,并重组成一只猫咪和一条项链。 所以猫咪加项链变成男人是什么操作? 项链一脱离猫咪,就迅速的向着莫比婆婆飞去,猫咪则是很快的就跑开了,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 一戴上项链,莫比婆婆眼里的呆滞肉眼可见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老年人特有的浑浊感。 “啊~~谢谢你们,年轻——嗯,礼貌的冒险者啊,把委托凭证拿出来吧,我帮你再次签字后,你就可以回去冒险者协会交付委托了。” 莫比婆婆说着便自顾自的从我手中拿走属于她的委托的凭证,并迅速的走回杂货铺,所以带回项链又恢复神智是怎么回事? “那个项链是那位女性的职业核心,还有她发现老夫了。” “呃,她发现师父你了!?” “应该说她知道老夫的存在,却不知道老夫是什么。” 异兽 第137章 魔法师的知识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全部能力都依靠道具发展的职业啊,只可惜有严重的缺陷,离了道具就什么都不是了,古塔罗克斯暗暗的想道。 然而古塔罗克斯却没想到,神具使也是这么一个职业啊! “好了,我在评价上给了你足够的赞赏,你应该很快就可以脱离白级了。 真是的,对有实力的家伙就应该给予一点特殊的晋升通道,怎么可以所有的注册冒险者都必须从白级开头呢!真是浪费时间......” 接过委托凭证后,麦德尔又赶去下一个委托地点,直到傍晚,一个下午麦德尔就完成了三个委托,除去莫比婆婆的寻物委托,另外两个委托就只是帮忙搬运树木和抓捕圆角兔,没有莫比婆婆的委托怪异,都只是很正常的杂活。 依照这个效率,没几天就可以晋升铁级了,不过这点钱好像还无法查询师父要我查询的所有数据啊...... 周边国家情势、地理,还有元素、魔法、魔力等,真是有点多啊......麦德尔忍不住的在心里感叹。 看来晋升铁级后也不着急离开了。 …… 该死!该死! 一头有着艳丽的湛蓝毛色的猫咪一边奔跑一边抱怨。 那个神明造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跟着昏迷的神明造物与年幼的禁忌后裔,偷偷的混进这个对于它来说充满食物的富饶之地。 尽管有几个让它不敢随意行动的气息,但它还是忍不住食欲偷偷的吃了几口,发现那几个危险气息没有反应后,它更是肆无忌惮的彻底吞食了一个生命。 更让它开心的是,它发现了一个如同陈年佳酿一般的老年职业者。 更别说对方的职业是充满缺陷的职业,这种对象对于它来说就是一个可以随意吸食的血食。 但那个神明造物是怎么找上门的!?是察觉到当初的窥视而打算灭口吗!? 不行!!虽然对方的实力还没有自己全盛时期强大,但现在的它同样也不是神明造物的对手! 必须多吃一点,必须赶在神明造物找到我之前,变回全盛时期。 阿帕瓦冒险者协会-七号柜台。 “好了,报酬是一银七铜,因为莫比婆婆的高评价,加上委托的变故,这个委托算你积累三个白级委托吧,再加上另外两个委托,小哥你目前积累的委托完成数为五个白级委托。” “知道了,谢谢你,霍妮小姐。” 霍妮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告知麦德尔委托的结算,得知结果的麦德尔打算先前数据馆看看,也不知道这些钱能够查询多少数据。 正准备前往数据库查询数据的麦德尔,忽然听到一段怒骂从员工通道处传来。 “臭小子!!赶紧滚吧!!有求于人就自己去求别人!!想要你老爹我帮你!?想都别想!!” 很快,便看到库亚狼狈的从员工通道里跑出来,正好与刚结算完委托的麦德尔对视,场面多少有点尴尬。 是说,库亚的父亲可真有魄力,直接就在协会里开骂,看来其在冒险者协会似乎地位并不低。 “啊,麦德尔,真刚好啊。” 场面更加尴尬了,谁都知道库亚是被骂出来的,结果还想摆作无事的样子,骂骂咧咧个一两句说不定还更好一点。 不过一个‘刚好’倒是让麦德尔知道库亚似乎有求于自己,就是不知道库亚早就帮了麦德尔不少,直接提要求就行了,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话。 “哈哈......今天做委托有什么问题吗?大部分委托其实如果真的做得很好,让委托人写了好的评价的话,其实可以算作多个委托积累数喔! 这项措施方便了一些做事认真的冒险者的晋升速度,同时也害惨了那些粗心大意的冒险者,甚至有些委托人还会故意给予坏评价,让某些冒险者的晋升速度下降! 不过对于故意给予坏评价的事情如果冒险者有回馈的话,冒险者协会还是会调查清楚的。 还有......” 为了缓解尴尬,库亚干脆化身打字机不断从委托的话题聊下去,不过麦德尔还有事情要做,只能先打断库亚了。 “抱歉,我还要去查询师父要求的信息,像是周边国家情势,元素、魔法之类的基础资料,先走——” “等等!魔法的问题可以问我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魔法师呢!” 一提到魔法,库亚的自信立马就溢于言表,或许可以省下一笔钱了?不过...... 库亚:“我可以教你魔法相关的知识,不过我也有一些请求。” 见状的麦德尔反应过来,并说道:“当然,老实说库亚你将昏迷的我搬回城镇照顾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你有什么请求我必然是有求必应,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那好!那我们就去旁边的综合职业公会吧! 想要学习魔法必须先知道自己的元素亲和,通常来说是前往魔法师职业公会检测,但是阿帕瓦这里太过偏远了,也没有多少魔法师诞生,所以阿帕瓦没有建设魔法师职业公会。 不过综合职业公会的出现解决了许多职业的检测问题,综合职业公会正是众多职业公会联合冒险者协会组建的,为的就是发掘偏远地区的人才。” 综合职业公会说是在冒险者协会的旁边,不如说在冒险者协会内就有一条通道通往综合职业公会。 怕不是冒险者协会才是主导综合职业公会诞生的一方吧,毕竟在麦德尔的记忆里,还有职业歧视这种东西。 关于元素亲和检测的事,库亚完全是帮麦德尔全部包办了,或者说,库亚帮麦德尔做了全套的职业检测。 可就像是古塔罗克斯在契约之初就感知到的生命力,麦德尔被检测出适合狂战士这类以伤换伤的职业,至于元素亲和...... “很纯正的光元素亲和,不过麦德尔你的魔力......嗯,有点奇怪,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初测的魔力状态。”库亚看着手中的检测结果这么说着,并将一个图表转过来给麦德尔看。 异兽 第138章 数据馆的查询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是一张如同小孩涂鸦一样,非常凌乱且复杂的图,麦德尔完全是有看没有懂。 “这是你的魔力显现图,而这个是普通魔法师的魔力显现图。” 说着,库亚抽出了另一张图表展示,但两张图在麦德尔的眼中不能说是有啥区别吧,只能说是有啥区别啊?不就是另一张涂鸦吗?顶多干净了点,问题在哪? “根据凯洛巫大师在《魔力的画像》里提出的论点,越是杂乱的魔力显现图,越可能参杂魔法师的个人特质! 不过这通常都是已经成为魔法师许久的人才会有这种现象,而参杂了个人特质的魔力,则会显现出独特的能力,这种能力被凯洛巫大师称作特质魔力或个性魔力。 当然,像是我这么优秀的魔法师,早早地就掌握了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质魔力! 所以麦德尔你真的没有使用过魔力吗?这是需要反复使用魔力才能够诞生的能力啊!” “没有,我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古塔罗克斯的话,麦德尔明显感觉师父还有别的话想说,但似乎碍于库亚在场,古塔罗克斯收敛了想说的话。 “问题倒是不大,原本魔力显现图是用来检测魔力的各项数值的,只不过掺杂了个人特质的魔力并不方便检测罢了。” 虽然大多数获得特质魔力的人本身的魔力各项数值基本都优于他人,不过麦德尔明显是第一次检测,说不好会有什么问题,只能麦德尔自己慢慢尝试了。库亚无奈的想道。 “算了,我先教你最基础的掌控魔力吧,既然麦德尔你的师父要求你去查询魔法的数据,那肯定有让你掌握魔法的想法。” 照顾麦德尔的时候,库亚就发现了对方的体魄异常结实,很明显的是朝着战士的方向锻炼,虽然不知道麦德尔手中的盾牌为何要求他再掌握魔法的力量。 难道那个盾牌可以做为职业核心?而且是要求怪了点的核心? 隔天。 麦德尔正一边做着今天最后一个打杂的白级委托,一边回想库亚昨天讲到深夜的魔法师讲座,通过昨天库亚过于深入的讲解与教导,麦德尔勉强可以操控一丝魔力离体。 根据库亚所说,最初的魔力是灵魂散逸的某种能量与精神力相融合后诞生的一种特种能量,与战士体系将体力与精神力融合的斗气这种需要刻意锻炼的能量相比,魔力是所有生物天生就拥有的一种能量。 而想要施展魔法,就必须通过精神力驱动魔力带动自然中的元素,而想要带动元素,魔力就必须带着特定的频率才能吸引相应的元素,元素亲和就是魔力自带的频率。 因此有着相应的元素亲和,施展相应的魔法才更加轻松与强力,但魔法师也因此而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掌握大多数元素频率与仪式的正统魔法师,一派是专精操控自身亲和元素的意识流魔法师。 正统派因为需要掌控多数元素的频率,因此他们的魔法大多都是非常制式的公式化魔法,以吸引了元素的魔力绘制仪式,以此仪式施展特定的魔法,因此正统派需要掌握大量的元素频率与仪式等知识。 意识流,简单粗暴的直接吸引大量元素塑型砸向目标或凝聚物体,没有仪式没有公式,因此意识流的魔法师也被正统派魔法师称作野蛮法师。 库亚说他虽然没有元素的亲和倾向,但魔力频率的切换却异常上手,而且每次吸引的元素都很大量,因此他说自己就像是隐藏在意识流里的正统派。 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魔法流派是什么,正统派的魔法效果多种多样,而且熟练转换频率且熟知公式的话施展速度还是很可观的。意识流则需要时间汇聚元素,而且魔法效果只能施法者自己慢慢钻研元素的变化,但通常威力都很威猛。 麦德尔向着冒险者柜台汇报的同时,一边思考着适合自己的魔法流派是什么。 麦德尔:“想那么多做什么......” 麦德尔知道现在仅仅只能操控一丝魔力的自己想这些太早了,但对未来的期许让麦德尔止不住的想象。 或许这也是师父要我到处看看的原因?为了让我不再迷茫吗? “好的,这是您的报酬一共一银六铜,您目前积累的委托完成数为八个白级委托,再完成十二个白级委托即可晋升为铁级冒险者,还请再接再励!” 今天霍妮小姐似乎没有值班,因此接待的是不熟悉的小姐,不过我来到阿帕瓦也才两天,熟悉的人也只有库亚和霍妮小姐就是了。 二银十三铜,麦德尔记得冒险者数据馆至少需要三银才能执行一次查询,好像是足够了。 冒险者协会的数据馆就在协会的后方,跟综合职业公会一样,直接从协会走就行了。 同样的布局,同样的柜台,就像是另一个冒险者协会一样,只是相比起协会那边,这里冷清了许多,而柜台更是没有人在。 麦德尔走进了才看到,这里的柜台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了,根据早上古塔罗克斯的观察,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魔具,还有数台覆盖着薄薄一层玻璃的魔具镶嵌在柜台上供人使用。 “输入......查询......魔具还可以做成这样啊!这么复杂,也难怪查询的收费那么贵,三银都可以应付普通人一周的生活了。” 大概率是怕被冒险者破坏,还有林林总总的维护费用,最后才是情报的费用吧。 “国际......圣国、帝国、联邦,我现在好像就在魔法联邦的样子,不过阿帕瓦好像邻近圣国,先查询那个呢?。” “少年,先看圣国吧,既然我们现在身处魔法联邦,那么联邦的情报其实问问库亚就行了,而圣国既然邻近阿帕瓦,那么了解一下还是可以的。” 异兽 第139章 冒险者的任务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总感觉师父想要引导我查询圣国,也不知道师父想要了解什么? [纳姆罗素圣国,由神圣主神建立的国家,并且是牧师这一系列职业的起源地,目前封国中。] 点击......查询更多......需投入三银...... “师父,你想查询什么?” “......查一个人名,他叫做纳。” 通过魔具一旁的指示投入三枚银币,并输入纳这个名字,魔具很快就显示出了一列一列的文字,似乎这个纳是很有名的一个人。 [纳,据冒险者协会搜集的情报,纳似乎曾经在两个时间段活跃,但两段时间差距过大,且两个时间段的纳行为模式略有差异。 但不排除两个时间段的纳是统一的一个个体,因两者的画像与魔具映像基本一样,差别只有表现出来的气质。 光轮历元年前,圣国一个无名的小村庄,疑似纳的故乡,当时的纳是一名爱好帮助他人的强大冒险者,同时也被当时新兴的圣国邀请作为护国使,而纳因其经常手持盾牌且精通圣元素,因此也被称作圣盾-纳,于一次不知名战役中陨落。 光轮历879年至900年,一位自称纳的男人出现在当时的圣城教会,当时圣国正处于持续了两百年的动荡分裂,是当时的纳以某种手段镇压了圣国的混乱,因此被后世的圣国人称作圣者-纳,在圣国的一次祈愿祭后失踪。] 圣盾......麦德尔知道为什么古塔罗克斯要查询纳了,纳就是某一代的盾之神具使啊! 就是不知道为何会有两个时间的纳,而且还相差了九百年左右。 “成功了啊。” 古塔罗克斯莫名的感慨,像是在喜悦、欣慰,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与遗憾,或许师父与这位纳的分离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我总有一天也会与师父分离吗? 麦德尔不知道,他只知道古塔罗克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谢谢你,少年。帮助老夫了却了一件心事,不过倒是浪费了少年你的一次查询了。” “没事的,没有师父我也无法离开地牢,师父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部分我都会尽力而为。” …… 今天,麦德尔一如往常的汇报完今天的委托,准备前往数据馆继续查询数据。 除了第一次查询帮古塔罗克斯了却一件心事,后续不断的查询下,麦德尔已经大致理解了魔法联邦的地图数据,最多再加上部分圣国地图,主要是想找找那位纳出生的无名村庄在哪。 而今天的查询目标是现今的圣国主城-圣城,也是麦德尔最怀疑的地方,但关于纳所出生的村庄本来就没多少描述,麦德尔的怀疑其实大多数都是直觉上的感觉,更别说圣国已经封国许久,很多数据其实都不太准确。 “麦德尔兄!你是不是再几个白级委托就铁级了?” 转头一看,一个胸毛爆炸不穿上衣的壮汉叫喊着,原来是伦迪这家伙。 这位壮汉与麦德尔的第一次见面,是前几天麦德尔正在库亚家做日常锻炼的时候,被伦迪认为是小偷而被一斧子砸了下来,结果打了半天连麦德尔的无盾【守护】都打不破。 幸好当时库亚刚好回了家,才实时制止了这场闹剧。 麦德尔:“嗯,怎么了?” 伦迪:“所以麦德尔兄第一次的铁级任务要不要跟我还有库亚兄一起执行啊?有个很~有趣的任务喔!” 任务,就是上方派发下来必须做的事情,同时也是每个正式冒险者必须要做的事,不同等级的冒险者还必须每年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毕竟冒险者协会也不是随便就能够建设的。 冒险者协会的确是独立于国家之外的大型佣兵机构。 没错,冒险者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群拥有非凡力量的佣兵,而冒险者协会就是为了让这些持有非凡力量的自由人有事做而诞生的。 但冒险者协会很明白自己的地位,因此每一个城镇的冒险者协会都需要听从当地领主的调遣,而调遣的方式就是任务。 阿帕瓦身为靠近遗迹荒野的城镇,任务大多数都是遗迹探索,而伦迪所说的有趣任务大概率是某个可以尽情战斗的遗迹。 或许是某种傀儡练兵场,又或者是某种幻影斗竞场,毕竟当时即便库亚实时的制止了伦迪的攻击,后续伦迪就自己提出要继续跟麦德尔战斗的要求,妥妥的战斗狂啊。 要不是硬生生的依靠自身够硬的身板和【冲击】累垮伦迪,也不知道这家伙能打到什么时候。 伦迪:“那个任务的目标遗迹被称作清水遗迹,好像是某种藏着宝物的陵墓,这种地方都有很多防护机关吧!真期待啊!” “……知道了,明天下午我会找你的。”麦德尔略感无语,简单说了一句,便直接无视了依旧在自嗨的伦迪,准备将今天的查询改成查找清水遗迹的相关讯息好了。 熟悉的数据馆,熟悉的冷清感,麦德尔再次走近查询终端,这名字依照麦德尔那过时的记忆来看的话多少有点奇怪,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组合式魔具是真的好用。 据说是近百年从帝国新兴的职业机械师与炼金术师和魔术师联合制作的超大型组合式魔具,不过查询终端也没有多大就是了。 [清水遗迹: 于法城历778年发现并探索,位于阿帕瓦城外围偏僻处深埋,是魔法联邦重点逃犯于法城历110年至115年建造的避难所、实验室,同时也是该逃犯重伤不治后躲藏并死亡的陵墓。 目前,阿帕瓦领主以领导两次遗迹探索任务,分别探索了清水遗迹的实验室、储藏库、墓室,并成功缴获大量违禁实验纪录、魔法素材与各类魔具不等。 已确定清水遗迹的危险已拔除大多数。] 麦德尔也知道为何明明是遗迹任务,伦迪找到的却是铁级了,一般的探索遗迹的任务都是铜级起跳,因为要深入遗迹荒野,没点本事可不行。 但清水遗迹却非常靠近阿帕瓦,而这类靠近城镇的遗迹通常一被发现,就必定会被翻个底朝天,以确保该遗迹不会在后续产生危害城镇的危险。 就是不知道清水遗迹发生甚么了,需要发布个任务? 异兽 第140章 任务详解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隔天。 麦德尔起了一个大早,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窗边。 最近经常会有被窥视的感觉,麦德尔知道那道窥视自己的目光包含着异样的警惕与渴望,可是麦德尔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人渴望的事物。 “做完今天的委托,就可以晋升铁级冒险者了!” 麦德尔每天都是早上锻炼,下午接三个委托,有钱了就晚上查询数据。 但昨天伦迪已经邀请自己去执行铁级任务,麦德尔不认为伦迪有耐心再等自己一天,就怕对方等到摆烂了,而且这类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所以麦德尔打算上午就赶紧完事,下午就可以去找伦迪询问关于清水遗迹任务的详细内容。 来到冒险者协会,麦德尔轻车熟路的走向张贴委托的布告栏,准备接两三个委托。 寻找宠物、畜牧失踪、孩童走失...这应该要委托教会或者治安官吧?是说怎么这么多寻找宠物和家畜的委托?连孩童失踪都委托到冒险者协会了。 不过这类找东西的委托太过耗时了,前天才尝试过,结果找了一个下午才找到,另外两个委托还算做作废了! 早上就可以完成的委托……送货、采药、代购……? 代购是什么?算了,反正我也只会搬点东西了。 接下三个送货的任务,看到位于冒险者仓库的三个木箱,麦德尔才知道为何这些送货委托会送到冒险者协会,毕竟普通人也搬不动这些重得要命或真的要命的东西,分别是某个炼金工坊整整一箱的特殊水银、某个锻造工坊的一箱矿石,还有某个药剂师私人委托魔法之城制作的高腐蚀性液体。 阿帕瓦这种边境城镇也没有机械师的搬运机械,只能依靠冒险者这群拥有非凡力量的人了。 …… “这是最后一个了,所以是有多危险?拿起来也没有多重,但箱子愣是比我还大。” “少年,你该练练感知能力了,这样你就能知道这个木箱里的东西有多危险了!” 面对师父意图再增加自己的锻炼任务,麦德尔顿时感到兴趣,感知要怎么锻练? “就老夫的观察,里面的元素异常混杂,这你听得懂了吧,所以老夫才说危险啊。” 听到混杂的元素,麦德尔想起了库亚那天晚上的讲解,混杂的元素只会带来一个效果,就是各种各样的破坏,而某种元素的比例就会带来不同的破坏,像是火元素多点就会产生爆炸,水元素多点就会产生腐蚀。 “不过这种东西都敢交给冒险者运送,大概率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少年你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回过神来的麦德尔也发现自己似乎自以为是的做了蠢事,而药剂师的家不知不觉间在麦德尔和古塔罗克斯的闲聊中已经近在眼前,麦德尔也不管自己做的蠢事了。 赶紧交差完成委托,回冒险者协会成为铁级冒险者才是要紧事。 叩叩叩! “啊!” 一声惊叹,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 “你们带回小利了吗!?” 对方的语气非常急躁,但看到麦德尔背后的木箱后却失落了起来,很明显的对方正在等着别的什么。 “呃…我是接取了罗恩药剂师[运送溶液]委托的冒险者,请问你是罗恩药剂师吗?” “……抱歉,我就是罗恩……哈……箱子摆那里就行……” 放好木箱,取回委托凭证后,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麦德尔还是好心的说了几句: “如果有家人或是宠物失踪,你可以报案或者发布委托。” “……我已经这么做了……” 见对方早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麦德尔只好自行离开并返回冒险者协会。 “恭喜你了!小哥!你现在是铁级的正式冒险者喽!” 从霍妮小姐的手中接过铁级冒险者的证明牌和印了两个印章的冒险者证书,麦德尔轻声道谢便开始寻找伦迪这家伙。 刚好霍妮小姐今天中午值班,倒是免了麦德尔的等待时间,明明霍妮小姐人很不错的,那些骂人的话也都是被骂的人真的没做到的事。 “麦德尔兄!昨天我还想着后天才能进去清水遗迹呢!怎么麦德尔兄今天中午就搞定铁级证书了!那好啊!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呢?库亚也在喔!”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的伦迪,刚从正门走进来就马上勾肩搭背的拉着麦德尔走向冒险者食堂。 难怪刚才没找到,听库亚说这家伙经常待在冒险者协会摆烂,还以为是整天都待在冒险者协会。 现在看来伦迪的行动模式大概率跟我今天的行程差不多,不过伦迪下午是在摆烂就是了。 一走进冒险者食堂,依旧是冒险者协会大厅的样子,只是柜台的部分变成点餐的地方,原本大厅空荡荡的地方摆满了桌椅,角落则莫名其妙的摆放着几张床垫,也不知道为什么? 库亚早已经点好了餐点在靠墙的位置等我们,原本麦德尔打算直接走去库亚那边就坐,但伦迪却拉着他走向点餐柜台。 “麦德尔兄你应该还没有吃午餐吧!任务没有那么着急,边吃饭边讨论就行啦!” 说着说着,伦迪便开始他的点餐,然而麦德尔却愣住了。 原因无他,就是麦德尔不知道该吃什么,麦德尔当然不是无法吃人类的食物,他还是知道自己可以吃饭的,但麦德尔从来没有吃过东西。 看着玲琅满目的菜单,麦德尔决定点一个名字正常点的食物,像是什么岩烤肉尾、牛群派、咸鱼蛋塔似乎不错,就是有点小贵.........决定了! “我要一份阿帕瓦风味套餐。” 价格适中,且既然叫套餐必定份量足够,第一次吃东西,想想都有点兴奋!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 然而麦德尔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一点阿帕瓦风味套餐时,柜台后的厨师们停顿了一下,他身旁的伦迪更是瞪大双眼的看着麦德尔,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麦德尔一样。 异兽 第141章 初步探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很快,点完餐的伦迪报了库亚那桌的桌号后,便走到库亚那边就坐等待餐点。 “麦德尔兄,你知道你点的是什么吗?”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噗......!” 面对伦迪的问题,麦德尔多少有点疑问,阿帕瓦风味套餐怎么了吗?看名字也没有多奇怪啊?远比那什么蚂蚁粥还正常吧? 但看到伦迪背着自己微微颤抖,麦德尔很敏锐的发现问题所在,难道阿帕瓦风味套餐真的有什么问题? 库亚:“好了,难得麦德尔会来吃饭,伦迪你到时候分点正常的食物给他吧。” “库亚兄!?你明明知道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嘴馋而已,虽然你能够全部吃干净,但你就是吃太饱才会下午没干劲吧?老爹跟我说过要限制你的食量了。” 听到库亚的言论,伦迪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尤其是在听到库亚说到他老爹的时候,那绝望的感觉连坐在一旁的麦德尔都很明确的感受到了。 看来库亚的老爹并不是麦德尔原先想象的那种没有力量的文书人员,不过毕竟是冒险者协会的员工,没点能力也没办法处理各种任务与委托里的各种东西。 “阿帕瓦风味套餐是哪位的?” 伦迪点的还没来,麦德尔的套餐倒是已经来了,服务生放下几个餐盘的同时还深深的看了麦德尔一眼,就像是在疑惑怎么会有人吃这种东西一样。 但麦德尔已经被桌上的套餐吸引了眼球,不是说阿帕瓦风味套餐有多么的吸引人,而是这份套餐看着跟麦德尔在记忆中看到的食物比起来真的与众不同。 呈现在麦德尔眼前的是样貌诡异的风干且无头的碳烤蜥蜴肉干,一旁的汤碗则是鲜红的汤汁浸泡着些许的碎肉和明显就是飞头蜥的大脑袋,最后则是一碗洒了点香料的薯泥,原来这就是阿帕瓦风味套餐啊...... 跟它们战斗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它们有这么大呢? 无视伦迪看戏的眼神,麦德尔毫不犹豫的从那姿态诡异的碳烤蜥蜴肉干开始吃,虽然这一份套餐外观正常的就只有那一份薯泥,但不得不说是真的香。 “还不错吃嘛!就是有点辣。” 在伦迪震惊的时候,他的餐食也一一的送来了,与之同时的是库亚吃完他那一份午餐了。 “你们边吃边听我说,伦迪接下的任务是追踪阿帕瓦最近的大量失踪案件的源头,这个任务原本是由治安官委派给游侠公会的白级+任务,本来说是轮不到冒险者协会的。 但游侠公会追查到清水遗迹后就无法继续追踪了,因为大部分遗迹都需要合理的搭配人员,即便这个遗迹早就已经被翻过了。 因此这个任务就流到了职业繁杂且众多的冒险者协会,同时因为跟遗迹扯上关系,任务更是破格的升级为铁级。” “等呜等......咕咚,早就被翻过了?!” 咽下食物的伦迪发现了不是重点的重点。 “……昨天麦德尔已经查询过清水遗迹的基本信息,而我根据那些信息判断,失踪案的源头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遗迹还有什么阿帕瓦没发现的问题,另一个就是某种会引诱弱小生物的魔物跑进去了。 如果真的是遗迹的问题的话,那必然是在被用来锻炼铁级冒险者的生活区或传言中的密室,但如果是跑进去的魔物的话,我们就必须从头到尾的将清水遗迹再翻过一遍。” 麦德尔听着库亚讲着他对于任务的分析,不知不觉就将手伸到那碗飞头蜥汤...... “好辣!!” “哈哈哈!!!” “你们……!任务呢!认真点啊!!” 阿帕瓦郊外-清水遗迹。 在库亚的建议下,几人还是修整了一整天才来到了清水遗迹的地道门口。 麦德尔三人已经备齐装备,或者说是库亚准备好了三人的装备,这还是麦德尔第一次跟着库亚做任务,总感觉跟平时比起来,库亚面对任务是很认真的另一种态度。 认真到了麦德尔觉得库亚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的程度。 “再检查一遍,提灯、头盔、干粮、干净水源、睡袋、绳索,还有——” 伦迪:“知道了,库亚妈妈~~” 库亚:“你说什么?” 伦迪:“没!没什么!” 遗迹门口前,有少许的治安官站岗,这种已经探索完毕确认为彻底安全的遗迹通常都不会有人站岗,很明显清水遗迹已经不再被认为是安全的遗迹了。 库亚:“大哥,这是我们接取的任务凭证。” “小库亚啊,怎么还做着冒险者呢?治安官这里还是很欢迎你这种魔法师的,老爸做了一辈子的冒险者改不过来就算了,治安官的薪资远比冒险者做东做西的赚得还多啊!” 虽然守在清水遗迹前的治安官一直在劝说库亚转做治安官,但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听他说得话,他和库亚是亲兄弟吗? “好了,我们这边有纪录了,到时候有所发现就赶紧出来吧,别一不小心深陷其中的危险了。 就算没有发现,遇到危险也还是赶紧出来吧,别让老爸担心你了。” 库亚做为领头简单的和做为治安官的他哥交流一番后,治安官那边便让出了道路,我们顺利的进入了清水遗迹前的入口。 提着魔具提灯,麦德尔一行慢慢的走在向下的楼梯上,做为队伍里的盾卫,麦德尔早早的就将古塔罗克斯提在手中,以防止库亚推测中的魔物突然袭击。 巨大的盾牌突然出现还是吓了伦迪一跳,但库亚解释为古老魔具后他反而兴致勃勃的不断跟古塔罗克斯谈话。 “你真的是很古老的魔具吗?” “你小子要这么认为的话,老夫就是。” 至于古塔罗克斯为何对待伦迪的语气为何有点冲,主要是因为古塔罗克斯对于狂战士这种不注重防御的职业天然的具有厌恶感,麦德尔也不知道该怎么消除这种厌恶感。 “库亚兄,你说这次大哥不会念我吧?” “你说呢?” 异兽 第142章 初步探索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清水遗迹的入口楼梯意外的很长,清水遗迹原本深埋于地底之下,是一场地震才导致清水遗迹的出世,目前麦德尔他们走的楼梯都是阿帕瓦当初修建的。 很快,在几人的聊天下,一行人来到了清水遗迹真正的门口,做为一个已经被开发大半的遗迹,清水遗迹的门口其实只剩下一个门框而已。 库亚:“接下来要注意了!我们一层一层的搜查下去,但第二层先不搜查。” 清水遗迹的结构有五层,第一层是那位魔法联邦逃犯的生活物资的储藏库,基本上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只是伦迪发现了许多新鲜的脚印,动物的、人类的都有,而且大多都是偏小型的脚印。 游侠公会确实没有找错地方,要不是治安官人手太少,说不定都轮不到冒险者协会来搜查。 确定脚印是走向下一层的后,几人也不再停留,第二层是生活区,这一层可以说是最宽广的一层,就好像这里不只逃犯一个人生活一样。 第二层的范围极广,据说这两年一直有铁级冒险者进来锻炼顺便寻宝,可第二层依旧没有被探清,据说第二层其实一种秘境,那位逃犯的避难所实际上是定位这个秘境而建的,就像是钉子一样将这个秘境锁在这里。 因此时不时就会有人发现新的房间与宝物,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每个房间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不是生存在该房间的生物,就是该房间的环境。 不过几人还是先走向了后面三层,不只是下面几层有完整的地图,更是因为脚印虽然在第二层到处都是,但向下的脚印也有,相比起复杂且宽阔的第二层,下三层其实搜查起来更快。 “这么明显的吸引着我,在下面吗......?”库亚不自觉的轻声低语着。 …… “库亚兄,找到那些尸骸就算是线索了吧?有必要继续找最后一层吗?” 三四层的搜索,找到的只有些许像是脱水的尸骸,但就是没有任何一具任务中提到的人类孩童的尸体。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源头,如果第五层探查完后还没有源头准确的线索的话,我们就必须翻找整个第二层了。 我们不熟悉怎么做很正常,通常这种事是治安官在处理的,只不过最近治安官似乎在处理更加重要的事,才没有人手分派过来。” “小心!!” 古塔罗克斯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迅速的出声提醒。 “喵嗷!!!” “【守护】!” 碰!! 尖锐的猫叫和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半封闭的第五层入口,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麦德尔反射性的举起古塔罗克斯接连的使用了两次【守护】,但挡下第一下攻击后预期的第二次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库亚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道湛蓝的虚影,在一次攻击过后就消散了,与虚影一起消散的还有那无时无刻吸引着他的气息,所以究竟是什么在吸引我? 库亚只觉得自己离谜团的真相开始接近了,自此他带回麦德尔后,吸引他的感觉就逐渐遍布整个城镇,好不容易在阿帕瓦外发现一个吸引点,却消散了…… 但现场还有个一脸懵的傻大个,现在发生了什么?我需要做什么吗?还有危险吗? 伦迪的直觉一直告诉他没有危险,而一向相信自己直觉的傻大个可以说是完全放松的状态,所以一声巨大的声响反而吓到了他。 确实是没有危险,都被麦德尔挡下了还有危险吗?可那一声撞击可比老子砍在麦德尔身上还要响啊!?当时麦德尔还没有拿着盾牌呢!伦迪再一次感到自己的直觉似乎也不是那么万能的了。 就如同当初伦迪因为麦德尔身上没有直觉给予的危险感觉才敢上去就是一顿猛砍,结果反而把自己累垮了。 库亚:“我们先进去吧。” 清水遗迹-第五层-墓室。 麦德尔走在整个队伍的正前方,防止任何突然的袭击,显然麦德尔并不认为攻击仅仅只会来这么一下。 库亚:“不用那么紧张。” 然而库亚知道这个墓室其实只有一个房间,而且连半点机关陷阱都没有,除了那道攻击大概率没有危险了。 更别说攻击麦德尔的蓝影其实是吸引库亚的某种存在遗留的,如今第五层完全没有什么吸引他的了,只有第二层零零散散的有一些,而现在库亚对于吸引自己的存在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原因是这个只有一间房间的墓室里,不正常的铺满了大量的白骨,这些骨头就像是一个巢穴一样,层层堆栈形成一个中间凹陷的巨大鸟巢,阴森恐怖却又带着异样的美感。 库亚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竟然觉得堆栈起来的骸骨会有美感,另一边麦德尔和伦迪分别寻找这座骨堆是否有足够的线索帮助他们锁定目标。 伦迪:“好多牌子,竟然堆在骨头之下。” “没有人类的遗骸,全都是兽类的骨骼,少年啊,感知的锻炼……” 麦德尔:“库亚,我们这些应该不够我们交差吧?还需要翻第二层吗?” 听到麦德尔的话,库亚看了看怀表,确认还有时间后,决定继续寻找线索,毕竟任务是要求他们寻找源头,虽然确认了对方的巢穴在这,但究竟是什么魔物他们是一点都不清楚。 返回第二层的路途中,库亚开始不断的跟麦德尔和古塔罗克斯交谈,他已经找到吸引自己的存在可能渴求着‘什么’的线索,而这个‘什么’是生物特有的,而且在麦德尔身上肯定有着远比其他人更多或者更优质的‘什么’。 库亚:“我听说古老魔具并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据说要满足某种特质才能够使用是吗?” “嗯…嗯!库亚少年你说的没错,所以你的意思是……?” “其实我有一个古老魔具的线索,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真正的使用那件魔具,所以有些问题……” 或许麦德尔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但古塔罗克斯肯定知道,说实话库亚从来不认为古塔罗克斯是所谓的‘古老魔具’。 异兽 第143章 搜查与勇敢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堂堂一个从魔法之城第一学院走出来的魔法师怎么可能没见过古老魔具,这本来就是他给予麦德尔和古塔罗克斯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库亚少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足够的线索,有什么事还是等任务结束后再开诚布公的说吧。” “师父?” “没事。” 很显然,库亚的追问引起了古塔罗克斯的警惕,好在古塔罗克斯也有好好谈谈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察觉麦德尔对于我有些许的报恩情绪吧? 而这时的傻大个伦迪丝毫没有自己被几人冷落的感觉,他只是在失望为何这个遗迹没有可以战斗的地方。 …… 库亚:“前面转角向右!麦德尔快保护孩子!” “【冲击】!【守护】!” 呼—— 锵—! “呀啊!!!” 高举的盾牌挡住了残破且附带黑色元素的锋利斩击,然而麦德尔的【守护】却在第一刻与黑色的元素相互抵销,后续的斩击让麦德尔只能亲自硬抗下来。 定睛一看,挥出斩击的生物是一个穿着残破盔甲的骷髅,它手中看似濒临破碎的铁剑却依靠那种黑色的元素发挥着超出想象的攻击。 “吃我一记斧头吧!骨头!” 沉重且势大的一记劈砍轻而易举的就砍碎了骷髅的半边身子,但这种程度的伤势对于身为亡灵的骷髅却不算什么,它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铁剑—— “【守护】。” “呜哇!!” “欧拉!!” “冻结。” 麦德尔手中的塔盾再次覆盖一层白光,但预想的攻击却没有落下,原来是库亚的魔法先行一步将骷髅冻住,伦迪非常配合的在骷髅被冻住的瞬间一记横砍刚好的砸在骷髅身上将其彻底的粉碎。 库亚:“没想到还有活着的人。” 麦德尔:“那接下来呢?向这个孩子询问线索吗?还是继续寻找其他线索?” 库亚:“先看伦迪能问出什么吧。” 这时麦德尔才发现刚才一直哭喊的小孩不知为何停下来了,伦迪则是不知不觉就蹲在小孩的旁边,手中还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零食安抚着小孩。 库亚:“果然藏着零食,老爹都告诫那么多次了……” 也不知道库亚的父亲是什么来头,似乎什么都会管一下的样子。 等待了一段时间,在伦迪不断的安抚与询问下,几人终于知道了墓室那个巢穴的主人大致上长什么样子了。 根据伦迪的理解,那是一只湛蓝色且有一双猫眼的兽影,因为孩子当时受到的惊吓无法让他记得更多,因此描述较为模糊。 当时似乎是有人发出了尖叫,汇集在墓室前迷迷糊糊准备引颈受戮的大量宠物、家畜和孩童都被尖叫声惊醒,一片混乱下这孩子还能看到对方的样子也是难为他了。 伦迪:“听这孩子说,当时现场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我是想要救他们的,可是孩子在哪里都不方便啊,这里已经算足够深入了吧?” 库亚知道伦迪想要表达什么,带着孩子还需要多花心思照顾他,想送回地表也需要时间,最好的选择是留一个人保护孩子,而我有办法找到他们,伦迪又不太靠谱,只有麦德尔…… “麦德尔,你留在原地保护孩子行吗?我和伦迪再深入去找另外两个孩子,他们少说也失踪一天了,再拖下去怕不是要救不回来。 这边我先留一点粮食,如果我们没有在一天内回来,你就先把孩子送上去吧。” 麦德尔知道,因为是第一次与他们一起行动,多少还有不配合的地方,先前浪费了一次【守护】就表明了,进入危险地方的同伴还是要能够配合得好的才行。 “知道了。” …… 两人快速的跑远后,只剩守在原地的麦德尔和一位小孩。 此时麦德尔让古塔罗克斯原地【扎根】,除去原本位于塔盾中心下方的尖刺,又多出两根圆柱从尖刺两边的位置伸出扎入地板,而后又再使出前几天忽然觉醒的技能。 “【守护结界】。” 与【守护】相似的白光从盾牌中心的宝石射出,形成一个以宝石为重心的圆形光罩,将位于转角角落的两人包围住。 布置好防御的麦德尔背靠着塔盾坐下。 虽然古塔罗克斯无法从麦德尔的手上分离,可毕竟两个半月的荒野生活麦德尔也不是啥都没尝试,而手背上的纹章就是核心所在,麦德尔发现只要他专注精神就可以移动纹章的位置。 不过没啥大用,因为纹章必须与塔盾有接触才行,但也因此让麦德尔能够较为灵活放置塔盾的位置。 简单来说,纹章在哪,盾牌就黏在哪。 “大哥哥……” 就在麦德尔闲来无事,准备锻炼锻炼魔力的时候,被他们救下来的孩子向麦德尔搭话了。 “呃…怎么了?” 对于该如何与孩子对话,麦德尔完全没有经验,在他单调刚起色的人生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小孩这种生物。 “你的盾牌好帅啊!” “当然,也不看看老夫是谁!” “啊!谁...谁在说话!!” “孩子!刚才不是还说老夫帅气吗?” “盾……!盾牌说话了!!” 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应付小孩子,结果师父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照顾孩子的工作拿去了! 谢谢您,师父。 正好麦德尔继续锻炼魔力与魔法,晋升铁级冒险者之前,麦德尔总算是将自己能够操控的魔力锻炼到足够施展一次仪式魔法-闪光。 刚好孩子跑去师父的正面聊天,应该不会闪到孩子的眼睛。 而此时看着背景一闪一闪的盾牌,小孩顿时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酷炫的东西啊!! …… 与之同时,库亚这边。 “怎么又是一只狗!!阿帕瓦哪来那么多的狗!!” 看着第五次寻找到的目标依旧是狗,伦迪不由地喊道。 “库亚兄!你的探查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我搜寻目标的办法就是搜寻那只魔物洒下的标记,懂吗?被引诱进清水遗迹的生物都是被那只魔物洒在阿帕瓦城镇的特殊标记黏上才会不自主的跑进清水遗迹。这个标记就像是一个暗示,身上黏的标记越多就越容易被那只魔物操控,而需要多少标记才会被操控则是取决于目标的意志。” 异兽 第144章 魔物潮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所以呢?库亚兄你没办法通过标记的不同直接找孩子吗?” 要找也只能一个一个慢慢的找,放心吧,我们已经找到大约一半的标记了,按照这个速度,剩下的两个孩子只要没有遇上危险问题就不大。 好了,下一个标记很近,也多亏了清水遗迹第二层的布局非常规律,要不然想找到他们也很难。” 然而太过规律的布局也会因为没有记忆点而很容易迷路就是了。 库亚现在有个疑惑,很明显标记是依靠意志的多寡作为一个筛选器,那么当初尖叫的孩子是怎么在标记的影响下清醒过来的呢? …… “呼…呼……!” 昏暗的通道之中,一道娇小的身影不断的奔跑,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但那道湛蓝色的影子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明明她只是好奇两个小弟为什么天黑了还乱跑,想要叫他们回家而已。 似是报复或玩弄,湛蓝色的影子每当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放慢速度,如此不断的玩弄着她。 “也不知道他们逃出去了没有……” 如果回去…… “不行!小利你可是阿帕瓦的小鬼们的大姐头,怎么能想这种损害小弟的事情呢!身为大姐头就必须以身作则!!” “魔鬼!!你不是想吃我吗!?偷偷摸摸的催眠小孩算什么!!你这个连吃小孩都要偷偷摸摸的废物!!” 小利知道,那湛蓝色的猫咪是很聪明的,当时在那个白骨巢穴的时候,自己一声尖叫惊醒了被催眠的大伙,也让那猫咪盯上了她。 那时猫咪脸上那非常像人的表情小利可不会忘记!所以这般辱骂必定会激出那只魔鬼的!小利可聪明了! “喵嗷!!!” 果然,对方异常愤怒的直接现身了,然而小利管都不管,随手拉开身边一个房间放出里面的魔物与魔鬼对撞。 “小利…小利可聪明了!小利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小利的声音非常颤抖,但她依旧非常坚定的继续奔跑,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为了让他们成功逃离,她必须缠住那个魔鬼。 ……但是……好累啊。 忽然好想师父,如果能够回去的话,小利肯定会乖乖学习药剂知识的。 …… 清水遗迹-第二层,某个角落。 “欧拉!!” “哈哈哈!!” 碰!! 伦迪一手抱着婴儿,任由婴儿开心的拉扯着他的胸毛,一手挥舞着沉重的斧头,威猛且蛮横的横砍将被库亚困住的魔物轻易打飞,冻结的魔物狠狠的摔在墙上直接碎裂。 “燃烧。” 汇聚的火元素激烈的侵蚀着魔物,一点一点的将其燃烧化为灰烬。 看着被库亚火化的魔物,伦迪发出了疑问:“怎么回事?不是说魔物不会随便离开房间吗?怎么走廊到处都是魔物?” 库亚:“不知道。” 看着脚边的母猪与伦迪怀中的婴儿,他知道这是最后两个被对方标记的目标了。 找到剩最后两个的时候,因为两个目标基本是呆在一起,让库亚下意识的认为是两个孩子抱团一起行动,结果找到的是一个骑在母猪背后的婴儿,还没心没肺的笑着。 库亚甚至不知道一个婴儿是怎么独自跑到清水遗迹里并存活到现在的,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件能够与阿帕瓦五大奇事相提并论的一桩奇事。 然而库亚没有发现第三个孩童,库亚相信伦迪问出来的结果,也不认为一个孩子能够有什么心思欺骗他们。 那么第三个孩童的存在不是他们第一个找到的孩子眼花了,就是对方并不是因为标记而被引诱进来的孩子。 那么第一个孩子所说的尖叫,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 跶—跶跶—— 轻微的奔跑声,惊醒了沉迷于魔力锻炼麦德尔。 “孩子,老夫不是什么许愿雕像—少年!!” “欸?可是——” 孩子的疑问迅速的被古塔罗克斯打断,显然师父是感知到什么了。 跶跶跶跶!! 碰!碰! “吼嗷!!” 逐渐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麦德尔看清了是什么,那是一名小女孩和追着她的一群魔物! “闭眼!!闪光,【冲击】!!” 一手抱起孩子,麦德尔全力的冲向听到提示而闭眼的小女孩身旁,剧烈的光线变化一下就将这些长年生活在昏暗地下的魔物闪瞎了眼,但也有一些不依靠眼睛的魔物依旧在试图前进。 不过狭小的通道使得它们彻底推挤在一起动弹不得,反倒让麦德尔成功救下了小女孩。 麦德尔用另一只手抱起小女孩,打算返回原本的角落,却发现原本的位置同样也被魔物挤满了! 发现这点的麦德尔知道接下来将会两面受敌,幸运的是他的【守护结界】足够大,能够完全封闭整个通道,受击面不会过多。 “【扎根】【守护结界】。” 现在麦德尔只希望库亚和伦迪能够发现这里的问题而赶过来救援。 碰!碰! 碰! “吼!!” “喀喀......” 锵!! 纯白的结界无数次的碎裂又再次的复原,魔物们每一次的攻击都可以击碎延伸于【守护】的【守护结界】。 但麦德尔的体质同样正随着魔物的疯狂攻击中提升,且多亏了麦德尔最近终于发现了【扎根】的用法,倒不至于防守困难。 【扎根】原本在麦德尔的认知是将盾牌插入地面稳固身形并恢复自身体力,但【冲击】的多样用法让麦德尔认为每个神具技必然不是只有浮于表面的用法。 因此在麦德尔的不懈努力之下,【扎根】恢复体力的部分,被转移成让其他技能更加耐用了! 原本只能挡一次伤害的【守护】在【扎根】辅助下能够不断的挡下攻击,只要【扎根】的恢复速度赶得上,【守护】就不会被击破。 同理,延伸于【守护】的【守护结界】同样适用,唯一的代价就是维持【扎根】的同时开的神具技越强,消耗的体力就越多。 异兽 第145章 湛蓝色兽影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着时不时布满裂痕却又转瞬间复原的光罩渐渐的暂时稳固下来后,感受着自身快速提升的体质,麦德尔终于有机会看看两个小孩目前的状态了。 “姐姐!” “呼…呼…呼……“ 察觉没有危险后的男孩很有活力的呼叫着女孩,看样子两边都有听到闭眼没被闪到,就是这女孩看起来似乎很累。 临时起意要救的小孩两个都在我这了,也不知道库亚有没有救下最后一个孩子。 “你…呼……你怎么没有逃出去!?” “我迷路了……对了,还有两个大哥哥去找姐姐还有宝宝。” “大…大哥哥……?” 这时女孩才真正的喘过气,看着周围的光罩与立着塔盾的麦德尔,她像是跑了一天一夜一样,直接就昏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了!!” “孩子,别担心,她只是累垮了而已。少年,神具的延伸就是你的肢体延伸,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师父再次担起安抚小孩的任务,而同时还给了提示。 目前维持【扎根】与【守护结界】的消耗随着麦德尔体质提升的同时渐渐的与恢复速度接近持平,但总得来说体力依旧是在快速的减少。 师父很明显是发现了这点,依照体质的提升速度与体力的损耗速度来算,体力耗尽的时候就是几分钟的事,麦德尔不禁思考起自己怎么没有有效的攻击能力。 “【冲击】!” 无形的冲击从纯白色的光罩向周围发射,贴在光罩上的魔物被击飞,但很快后边的魔物迅速的接近并攻击,光罩又再次出现了裂痕。 相比被挤压在前排已经乏力的魔物们,后边的魔物反而因为挤不进来而没有多少消耗,麦德尔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反而让自己的体力跌落了一段。 【冲击】确实可以通过【守护结界】的光罩施展,但目前这并不是正确的选择,还有什么...... “孩子,闭眼,闪光!!” 强烈的光芒浮现于光罩之上,无法适应光芒的魔物们再次被闪瞎了眼睛,不依靠视线的魔物们开始靠近,但它们因为狭小的空间挤满了魔物,它们也无法轻易的靠近。 这时麦德尔已经撤销了【守护结界】,但闪光形成的光罩却依旧存在,甚至还起到了一定的阻拦效果,麦德尔虽然对于闪光还能起到阻拦的效果感到惊奇,但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扎根】。” 麦德尔再次的施展了【扎根】,而这次的目的是恢复体力,【扎根】与麦德尔自身的恢复速度,原本消耗过半的体力在短短的几秒钟就完全恢复了,而闪光形成的阻拦也已经彻底破碎。 “【守护结界】!” 纯白的光罩再次将麦德尔与孩子保护其中,【扎根】原本的恢复体力再次转为神具技的维持。 现在,麦德尔有了持续一整天的【守护结界】的办法了,就是需要不断的集中精神。 “……喵!!” …… “火焰!!” 库亚略微焦躁的释放着致命的火焰,他看着眼前的魔物堆与深处时不时闪过的一道道光芒,感受着那时不时剧烈吸引自己的存在与时不时闪过的湛蓝色爪痕。 他知道,麦德尔就在里面,且还被那个在墓室筑巢的魔物攻击中。 “呀哈哈哈!吃老子回旋斩啦!!” “咘哈哈!” 伦迪旋转着自身,如同圆锯一样将大量体表烧焦且虚弱的魔物一斧子一分为二,浑身浴血的伦迪宛如战神一般没有魔物能够挡下他的斧子。 一旁坐在母猪身上的婴儿倒是依旧没良心的笑着。 伦迪已经开始受伤了,虽然狂战士需要伤口使自身兴奋从而提升伤害能力,但这也代表了狂战士无法进行持久战。 “岩矛。” 大量样貌狰狞的岩制长矛从周围的墙壁、地板与天顶伸出,并迅速的刺入大量的魔物体内,依旧与周围连接着的岩矛直接将大量的魔物固定于原地,就在它们试图挣扎的时候—— “旋转。” 岩矛开始自转起来,被刺入的魔物瞬间就被岩矛挖出一个个的血洞,而随着岩矛开始在整个信道里移动,信道就如同绞肉机一样将魔物一个一个的绞碎。 原本深入魔物堆里的伦迪一看到岩矛就知道不对劲了,一逃出来便看到通道变为了绞肉机,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 “库亚兄,对我有埋怨也不是这样的,老子差一点就跟魔物融为一体了啊!!” 伦迪语气激动且表情浮夸的指着血肉模糊的通道,要知道他差一点就要被某根岩矛刺中了! “这不是没有吗?” 面对伦迪的指责,库亚完全没有半点愧疚感,因为他对于控制自己的魔法非常有自信,自信就算戳到伦迪也能够及时收回。 被清剿了两波的通道让两人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麦德尔撑起的光罩,现在的情况是有一只湛蓝色的兽影出现在被麦德尔分隔的通道另一侧。 它不断的挥出足够占满通道的湛蓝色爪痕破坏麦德尔的光罩,麦德尔则不断的施展出光罩并附上......闪光? 闪光是怎么在离麦德尔这么远光罩上施展出来的!?覆盖这么广还可以阻挡攻击!?这是什么特质魔力?还能够赋予无形的魔法物理性质? 丝毫不等伦迪将他们这一侧剩余的魔物清空,库亚径直的直接走近光罩,这时他才看清麦德尔身边竟然有两个小孩,原来最后一个在这里。 “麦德尔!!” 听到声音的麦德尔回头一看,便看到另一侧的魔物已经尽数被伦迪碾压,库亚的手中更是凝聚着一团亮白的元素,当即麦德尔便理解了。 “闪光!小心了!【冲击】!” 再次撑起由闪光组成的光罩后,麦德尔迅速的收回古塔罗克斯,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朝着库亚冲去。 不如预期规律出现的闪光让湛蓝色兽影不由地顿了一下,被讨厌的光元素突如其来的糊一脸让它很是愤怒,抓了半天愣是没法成功破坏神明造物的防护罩已经很烦躁了,现在还糊它一脸光元素!? 异兽 第146章 任务汇报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光束。” “喵嗷呜!!”太恶心啦!!怎么连禁忌后裔都在!? 然而不等湛蓝色兽影反应过来,库亚的手中的光元素便径直的射中湛蓝兽影的身上,对方一声恼怒的猫叫便如同虚影一样消失了。 库亚正准备简单的感知一遍周围,却发现麦德尔已经布阵完毕,一副准备死死防守的架势。 “库亚兄!杀掉了吗?” 库亚知道伦迪想问是否杀掉了那个魔物,但他知道在光束击中之前,对方就直接逃走了,对方那人性化的厌恶表情,让库亚知道对方并不只是有点智慧的魔物而已。 “没有,逃走了。” “真的假的!还以为那只魔物被库亚兄一击打散了!” 也不知道这次打跑那只魔物,对方还会不会继续待在清水遗迹。 “麻烦……麦德尔,收起防御吧,我们回阿帕瓦了。” …… 讨厌!讨厌!讨厌!! 它就知道禁忌后裔会利用神明造物引诱本喵!! 明明都偷偷洒下诱饵并隐藏自己了!! 结果还是被找到了!讨厌的光元素!讨厌的禁忌后裔!讨厌的无水秘境!! 本喵要出去寻找水源了!这里不能待了! 臭臭的光元素,本喵要洗一洗...... …… “姆……”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铺,熟悉的房间。 小小的女孩终于在一天一夜的惊心动魄大冒险后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小利聪明的脑袋瓜终于运转起来,她还记得,在昏过去前,有看到一位拿着巨大的盾牌却穿着普通的男人,他应该是冒险者吧?治安官都是有制服的才对。 咕噜噜—— 听到自己肚子的剧烈声响,小利的脸颊迅速的通红起来,赶紧看看周围却突然想起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小利快被自己蠢死了! 小利刚想坐起来,却被全身的酸软感侵袭,想起自己似乎在在清水遗迹里跑了快要一整天,正想该怎么解决饿得要命的肚子时—— “小利…小利!孩子你醒了!醒了就好!师父不会再要求你不要跟那些小鬼头厮混了,小利你想跟谁交朋友师父不会再过度的过问了,只要小利你不要学坏就行,好吗?” 师父非常激动将小利抱着,听着师父的话小利才想起跑进清水遗迹的那天傍晚才跟师父吵过架,想来师父是认为小利是气不过才跑进清水遗迹的吧!但小利可是为了救人呢! 不过聪明的小利可不会让自家师父担心,误认为小利是生气跑进去的就行,误认为小利在遗迹里到处躲藏的就行,小利可聪明啦! “师父……小利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吗?师父现在就给你熬个美味的药粥,先休息吧。” 果然师父对小利最好了!不过自己其实就是阿帕瓦小鬼们的大姐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父啊?这样师父也不会担心小利会学坏了吧? 阿帕瓦冒险者协会-二楼会议室。 “所以我认为那只魔物有很大的可能会再次出现,而且说不准会跑到其他城镇再次行动,还是以更加隐蔽的方式偷偷的引诱它的猎物。” 库亚作为这个冒险者小队的临时队长,代替完全不靠谱的真队长伦迪对这次的任务做了最后的汇报。 “嗯,嗯……所以小库亚你的意思是现在必须全力找到那只魔物,以防后患? 我们甚至连它是什么魔物都不知道,只知道它浑身湛蓝色,能够散布只有小库亚你能够察觉的标记还有强大的攻击? 你这是半点信息都没有啊!还只有你能够察觉的标记?你不会是为了到处乱跑而撒谎吧? 你老爹那孩子会同意你离开阿帕瓦?他可就指望你帮他了,那家伙年轻时还比较可爱,现在老大不小了还是……” 霍妮小姐借助着魔具写着任务结论的同时对着库亚不断碎碎念,但碎念的对象却很快的从库亚转移至库亚的老爹,这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哈哈……霍妮大姐,其实针对这只魔物我是有私心的,具体是怎样我也不太清楚,但总有一种感觉告诉我,我必须找到它,再吃…… 总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拜托你了,霍妮大姐!” 库亚当即打断霍妮的碎念,并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叩…叩…叩…… 沉默的敲桌,让整个会议室顿时成了充满压迫感的空间,难以想象娇小的霍妮小姐能够带给两人难以形容的压力。 除了因尽情战斗后陷入某种贤者状态的伦迪除外。 叩— “不行,我知道你想要我发布指名委托,如果没有它准确的危险证明,我无法运用我身为冒险者协会员工的身份发布猎杀委托,而且我也没有足够星级的采集准许证,没法无故发布猎取委托。 不过我会将这份结论报告上交给阿帕瓦领主,就看他会不会真的察觉这其中的危险发布任务了吧。” 虽然霍妮小姐并没有直接的拒绝,但库亚还是深知在那只魔物真的搞出问题之前,阿帕瓦领主是不会真正的正视这只魔物并派发任务的。 更别说那只魔物其实可以跑出阿帕瓦到处活动,所以库亚目前的选择只剩下了独自狩猎,但库亚也知道自家老爹的意思,这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别太悲观,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呢?我这边就先走了,还有工作呢。” 现在,会议室只剩下麦德尔和库亚两人…… 哦不,或许还要加上古塔罗克斯一盾。 “有什么要谈的?库亚少年?” “嗯,说来有点长,我就简单的说了。先前在遗迹里遇上的湛蓝色魔物,跟你是不是有些关连?我不是说那只魔物与你们有某种关系,而是在我的观察下,那只魔物似乎是被你们吸引过来的,我当初会发现麦德尔,就是被某种感觉吸引过去的。吸引我的存在同样在我于清水遗迹的到处观察下,确认了是那湛蓝色的魔物吸引着我。再简单的说,麦德尔你吸引着湛蓝色魔物,而湛蓝色魔物吸引着我。所以我想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吸引着我,并确定吸引着我的感觉的根源,而你作为吸引着湛蓝色魔物的存在,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着那只魔物。 而那个‘什么’麦德尔你或许不知道,但古塔罗克斯先生你必定知道,那是所有生物都有,但唯独在麦德尔身上有一定程度变化的特质。 古塔罗克斯先生,你也是因为那份特质而跟上麦德尔的吧?古老魔具可无法像你一样具备完善的灵魂意志与沟通能力,更别说是你赋予麦德尔的那些独特战技。 古塔罗克斯先生您是不是——” 异兽 第147章 药魔是黑历史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停!停下!!” 师父是看中了我的什么吗?麦德尔这么的自问着并思索着,然而当时的相遇,无论怎么看都是两个被困在一起的存在一起抱团的感觉…… “既然库亚少年你想知道,老夫就挑能够告诉你的部分!老夫乃是盾之神具,是由世界自然诞生的特殊存在之一,缔结契约寻找神具使也是与世界息息相关的行为。” “神具……听着像是传说故事会出现的东西,但现存的神话故事并没有神具的字眼,历史同样也没有类似的存在。 顶多是传说故事会出现个神器的词,但故事中的神器通常也被称作古老魔具,都是神明制造的顶级魔具的统称。 从世界诞生的神具……听着位格极高,但却完全没有纪录,就像是被抹除了一样……” 库亚知道不是古塔罗克斯是在胡说,ㄦ是神具的存在可能确实被抹去取代了。 因为库亚知道真正的神器即古老魔具是怎样的存在,跟古塔罗克斯相比真的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魔具是模仿某种事物的起源说法其实是正确的? 见到两者已经彻底偏离主题的麦德尔无语的说道:“库亚你不是要找我身上某种吸引湛蓝色魔物的特质吗?怎么偏去神具的历史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覆盖了会议室,的很快库亚就回过神来并将主题拉回。 “嗯,所以古塔罗克斯先生你选择契约者有什么要求吗?是麦德尔身上的某种特质吗?” “只要老夫看得顺眼,那么对方就能够与老夫缔结契约。 至于少年身上远超于其他生命的特质……老夫只能想到什少年体内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了。” 对于麦德尔自身异常的生命力形式,古塔罗克斯早就告诉过麦德尔了,而麦德尔也知道自己不用吃饭、能活很久等都是过剩的生命力的作用。 可究竟生命力为何会源源不绝,麦德尔不清楚。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吗?对于吸引那只魔物的东西可不能直接断定,因为——” 叩叩! “麦德尔先生在吗?有人正在找你。” “你好,原来你就是麦德尔啊!谢谢您救出我们家的小利。” 找来的男人是麦德尔晋升铁级前最后一个白级委托的委托人,药剂师罗恩。 经过一番了解后确认了他口中的小利是当时在清水遗迹里带着魔物到处逃窜的小女孩,现在跑过来道谢送礼了。 “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就是接取了任务去执行而已,是有报酬的,孩子能够回来主要是他们自己努力的在清水遗迹里存活下来。” 麦德尔知道,这类失踪于遗迹的孩童的存活率本来就极低。 这次能够救回三个孩童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小奇迹! 任务也都是寻找源头而不是拯救孩童就表明了发布任务的人也不认为孩童能够在遗迹中存活。 这些是适合冒险者使用的药剂,都是我亲自调配的,质量极佳绝对能够辅助你们的冒险者活动!” “库亚……” 面对这种送礼的环节,麦德尔完全没有半点经验,救下孩子这事完全是顺手而为,果断收下好像显得自己很功利,不收下对方又会很愧疚,这时麦德尔只能求助于库亚。 库亚:“等等,罗恩先生你有五星的采集准许证吗?” 然而库亚似乎还想要更进一步的提要求,让麦德尔看傻了眼,连手中捧着的药剂盒都忘了放下。 采集准许证,这是冒险者协会与众职业公会共同公证给予值得信任之人的证件,主要为了防止无知或别有用心的人随意发出采集委托而设置的证件。 就像是只有学者、炼金术师、魔工师、机械师等这一类专职研究的职业才能安全运用的火核矿石就必须有采集准许证才能发布相关的采集委托。 而采集准许证的星级则是冒险者协会对于证件持有人的信任等级,星级越高就代表证件持有人能够委托的采集范围越广,据说九星的采集准许证甚至可以委托采集传说中的材料。 库亚提及的五星采集准许证则是发布采集‘未知事物’委托的最低星级标准。 很明显库亚打算请求罗恩发布狩猎湛蓝魔物的猎取委托,但处在阿帕瓦这种边境的无所属药剂师怎么可能有五星的信任等级? “你……怎么知道……” 而现实似乎与麦德尔最近学习的近代常识相驳,宛如故事情节一般,阿帕瓦真的有所谓的‘高人’隐藏在城镇之中,而这个高人就是眼前的罗恩药剂师。 “我在魔法之城求学的时候,听说过药魔的事迹,也知道药魔消失在遗迹荒野的边境一带,但我没想到的是药魔—就是罗恩先生会在阿帕瓦生活,让我认出你的就是那些高质量的药剂与毒药。 毕竟这种边境地带很难培养出能够炼制如此高质量药剂的药剂师。” “别…别用那个羞耻的外号叫我!!我不过是独行的药剂师冒险者,为什么你们这些冒险者总喜欢给别人起名号!!还让我师父知道了! 他老人家竟然曾经让我别学习药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在到处传!!” 不知道是触动了罗恩的哪根弦,导致他现在整个人抱着头歇斯底里的碎碎念,这种情况也不好请求人家帮忙了吧? 结果库亚还进一步的刺激了对方,理所当然的,罗恩先生立即从衣袍内抽出几根麦德尔一看就寒毛直竖的灰色药剂管,很明显库亚刺激过头了。 “所以我就先把你们炸了吧!!纳命来!!” “你们在胡闹什么!!” …… 在冒险者协会胡闹的结果,就是被库亚的老爹打了一顿,麦德尔现在才知道库亚的老爹是阿帕瓦冒险者协会的会长。 异兽 第148章 罗恩的委托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药魔—” “别叫我那个名字!!” “罗恩,你好歹也是金级的冒险者了,冒险者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在协会内打斗是要封禁冒险者证明一段时间的。” “我早就没在做冒险者了。” “我知道,但你也不该在协会内掏出高危物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的灰爆药剂一管就能够将冒险者协会夷为平地,我同意你从冒险者协会采购的浑沌试剂可不是让你用来炸协会的!” 此时此刻,库亚和麦德尔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库亚老爹的拳头打下来。 麦德尔原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盾卫,耐疼程度应该极高,结果会长一拳下来让麦德尔痛得差点惨叫出来,明明在麦德尔的感觉中分明没有受伤,却出奇的疼。 “就说别用那个名号叫我了!奥斯陆曼!!” “好好好,罗恩,要我说啊,如果……” 见两位大男人大有一直聊下去的意思,麦德尔和库亚开始在一旁悄悄地交流。 “库亚,你为什么还要刺激罗恩先生啊?差点就将协会夷平了!” “我其实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应激,这是将冒险者时期的事迹当成黑历史了?” 所以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把大多数冒险者视为光辉事迹总结的称号看做羞耻的黑历史啊…… “罗恩先生的事迹其实在魔法之城有许多的版本在流传,不仅是因为罗恩先生是少见的非战斗类职业成就的金级冒险者,更是因为罗恩先生在冒险者活动的时候都是带着一个彻底将脸面覆盖的奇异面具贩卖各种具有奇效的药剂与毒药。 像是能够毒死龙兽的毒药却不会污染龙兽的素材,甚至都检查不出该龙兽是被毒死的。 像是能够给予饮用者全面增强,而副作用却是吐真的药剂。” 不知道为何,库亚开始自顾自的讲述起罗恩先生的事迹,全然不顾在那边频频回头的罗恩先生。 “而罗恩先生会被称作药魔则是因为罗恩先生各种可以说是故事一样的谣言事迹。 像什么怒发冲冠为红颜,一管灰爆炸权贵,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存在的谣言。 不过却有一件事是公认真实存在的,就是药魔一袋毒药将一个低级秘境变得如同高级秘境一样危险。 那个秘境我曾经去过,遍地都是毒沼,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活动的秘境,更别说当地还有十几年前那个秘境的魔影留像,增加了药魔丢了一袋毒药的真实性。” 还真是,神奇的流言事迹,也祝你等会不会出事。 “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吧,药—罗恩知道你们的要求了,我先帮你们讲价了不会在意吧?” 会长奥斯陆曼,呼叫着库亚和麦德尔,似乎霍妮小姐将库亚的打算完完整整的告诉给了会长,结果会长直接在与罗恩的聊天中谈好了。 “奥斯陆曼!你是故意的吧!!算了!我会指定给你们狩猎那只魔物的委托,只要你们别在阿帕瓦到处乱说什么药魔的事迹。 顺便把给你们的委托要猎取的魔物素材给我一点,还有帮我采集一些白光草、格尼果、鱼仔花等等等等…… 等会我给你们一个清单,这些周围到处都有,随意采集就行了,毕竟这类素材大多都是耐放且极易保存的东西。” 说是等会,但罗恩先生早在与会长的聊天途中书写着什么,很显然这就是罗恩先生所说的清单了。 可会长和罗恩的谈判不是才刚搞定吗?怎么罗恩先生早早的就开始写清单了? 麦德尔忽然发现,想找湛蓝魔物的是库亚,怎么自己也被算进去了? 见库亚一脸欣喜的接过清单,麦德尔也知道现在说出自己其实对湛蓝魔物没兴趣大概会让整间房间内的人略微尴尬吧? 古塔罗克斯像是听到了麦德尔的心声,古塔罗克斯用只有麦德尔能够听到的办法说道:“少年,你就没有感觉在清水遗迹的时候很憋屈吗?没法攻击只能防御——” 麦德尔同样以只有古塔罗克斯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的说着。 “其实也还好啦……” “不!少年!你现阶段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可是非常致命的问题,能否领悟具有伤害能力的神具技需要你有相应的意志,在这之前,除非你不会惹上杀身之祸,否则敌人总有办法破除少年你的防御并杀死你。 而先前库亚少年说过了,你已经被那只湛蓝魔物盯上了。 后续就算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找过来,届时对方必定是做好了足够打穿少年你的防御的准备,毕竟当时它已经知道了你的防御极限!” “现在摆在少年你眼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自己花费大量的时间锻炼独自战斗的能力,或者找个有攻击能力的队友一起行动。 少年,塔盾之所以这么大,就是为了能够保护身后的所有人,你可以不会攻击,但你必须有个同伴。” 古塔罗克斯所说的,麦德尔或许无法全部理解,但麦德尔还是知道古塔罗克斯是在担心他会遇上无法全身而退的危险,因此打了拉库亚一起旅行的心思,至于为何不是伦迪……那货麦德尔都嫌弃对方不够稳重。 “呜…好吧。” 然而麦德尔也不知道的是,古塔罗克斯早就知道麦德尔的真实心理状态,神具会根据契约者的特质转换为最适合神具使的型态,塔盾……不仅仅是庞大的生命力就足以支撑塔盾的形成,还有意图将自己完全封闭的不安全感。 当初的【无疆边域】更是直接将麦德尔的心灵问题彻底呈现了,要不是麦德尔没有太过聪明,怕不是早就发现问题了吧? 异兽 第149章 相应的意志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哈……这少年什么时后才能有点主见并自己发现问题再自己想解决办法啊…… “麦德尔?” 听到会长的呼唤,麦德尔猛地抬头,看到现场三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时麦德尔才发现自己与师父聊得太过入神,都没有发现他们有事找自己。 麦德尔略微慌张的回道:“怎么了?” 见麦德尔似乎走神没听到他们的结论,奥斯陆曼便再次说出他自己的要求。 “老爹!” “老爹?” 似乎库亚也有某种秘密,还是他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罗恩:“奥斯陆曼,你知道什么?” 会长面露嘲讽的说道:“名不虚传啊!药魔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奥斯陆曼!!” 两个中年大叔在会长的玩笑中离开了,离开前会长还不忘提醒库亚做事,该说雷厉风行呢?还是怎样?真是有个性的大叔。 “……麦德尔,如果可以的话跟我组成正式的冒险者小队吧。 我一开始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着我才找到你,原本是想问出那只魔物为何盯着你的再自己去狩猎,可是对方早就盯着你了。 说句难听的,我打算将你作为诱饵吸引它出现,既然你的防御能力如此出众,应该没问题吧?” “呃…没问题,伦迪呢?” 面对直白的库亚,麦德尔也没有甚么意见,毕竟当初在地牢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麦德尔比较在意的是,要不要邀请伦迪。 虽然麦德尔嫌弃伦迪,但麦德尔也看得出伦迪与库亚的配合能力极佳。 “那货就算了吧,不管你怎么劝说他都不会离开阿帕瓦的,我知道你打算旅行,我有预感,当我从老爹这里知道点什么后,我也会离开阿帕瓦,到时我们两就一起旅行吧!” 伦迪不会离开阿帕瓦?这么果断的吗? 冒险者协会-柜台。 “好的,现在你们成功成立一个冒险者小队,确定不设立一个小队队长吗?” 库亚:“不用,就两个人设什么队长!” “好的,这里有罗恩先生与会长大人提前指定你们的采集委托,主要是从阿帕瓦至辛龙城沿路的各类素材的采集委托与未知魔物的狩猎委托,针对未知魔物的线索你们可以前往寻找罗恩先生索要,请问你们要接受委托吗? 提醒你们一句,这个委托因为涵盖素材过多且追踪未知魔物的难度,该委托本应定级为铜级委托,但因为罗恩先生的指名与会长大人的首肯,该委托才能顺利的指名你们,所以你们确定要接受委托吗?” “没问题,老爹都同意了,接就接吧!” 总不能说这个委托其实是库亚要求的吧?不过没有委托其实也可以自行追踪不是吗?怎么必须要有委托? 关于这个问题,刚刚交谈的时候麦德尔也问了,库亚给出的回答是会长给了库亚三项考验,第二项考验就是在不离开阿帕瓦的情况下成为铜级冒险者。 虽然不知道这些考验的目的,但会长同意库亚离开阿帕瓦执行委托也算是变项的认同库亚通过考验了。 “辛龙城,不就是土龙孔附近的城镇吗?为什么采集委托会跑去那里?” 麦德尔略有疑惑的说着委托的问题,因为麦德尔原本以为罗恩先生就只是发布个委托而已,关于魔物的踪迹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但委托直接指向辛龙城就像是在说那只魔物在辛龙城一样。 面对麦德尔的问题,库亚倒是没有过多的疑问,毕竟罗恩先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级冒险者! 还不是他老爹那种只依靠蛮力成为的金级冒险者,而是需要处理各种能量与素材的药剂师,对方能够发现那只魔物洒下的标记诱饵实属正常。 现在的情况是,那只魔物学会了隐藏,其对库亚的吸引感早就在对方的隐藏下变得极其微弱。 目前库亚只能隐约感觉那只魔物的方位,也不知道为何,原本从冒险者协会到城外河流都只能些微触动的吸引感,变成从阿帕瓦到辛龙城这么长的距离都能对方刻意隐藏下感知得到。 但罗恩先生的线索还是非常有必要的,罗恩先生都要求执行委托前要找他拿线索了。 …… 罗恩家宅。 由于库亚对这次的委托异常热情,在库亚的提议下由与罗恩观感还行的麦德尔去索要线索,库亚则独自采购这趟旅行所需的所有资源。 “冒险者大哥哥,谢谢您将小利救出。” 理所当然的,当时在清水遗迹救下的三个孩子就有罗恩家的,也不知道小利的母亲是谁? “没事,你父亲和我们道过谢了。” 怎么连一个小女孩都有听着就麻烦的过去啊! 一听到作业,小利活泼的身姿一下就僵住了,原本欢快的小利迅速的变为沮丧的小利,但小利还是认命的走上二楼。 “好了,这是线索。” 说着,罗恩先生便从他的衣袍内取出一根内含湛蓝液体的试剂管,顺便说了线索的来历与用法。 “前几天我就发现阿帕瓦弥漫着大量的特殊能量,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向冒险者协会订购了浑沌试剂用来搜集并利用这些未知的能量…… 就是你当天运送的木盒,可惜在试剂送来之前小利就失踪了,我因为认为阿帕瓦这种边境地带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便没有在小利身上做保险…咳咳,话题跑遍了。 异兽 第150章 出发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总之知道你们救回小利后,我打算送点药剂道谢了事,倒是从奥斯陆曼那里知道了害小利失踪的魔物就是在周围泼洒标记的存在,正好你们有打算狩猎那只魔物,我便搜集点标记当做线索给你们用。 这线索拿给你那个同伴,他既然能够在实力不够的时候发现标记,就代表他的血统与那只魔物是有关联的,线索给他他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做,这是深藏于血脉之中的本能。” 所以罗恩家的黑名单除了敢拿药魔之名调笑威胁他的奥斯陆曼与库亚,就是可能导致小利早恋的麦德尔都被记录下来了。 草草了事的麦德尔只能拿着手中的线索返回库亚家,因为过早完事,现在家中没有半个人,无所事事的麦德尔只能依靠加练打发时间。 相应的意志……麦德尔扛着沉重的石头不停锻炼的同时思考着。 盾牌,仅仅只是保护还不够吗?麦德尔想到的是在清水遗迹之中,被那只湛蓝色的娇小魔物压着打的时候,自己真的想反击吗? 防御不断的被撕碎,麦德尔只能同样不断的重组防御,面对那只魔物时,麦德尔稍不留神就会使对方突进使得麦德尔需要缩小防御范围,然而这样只会让麦德尔需要更加的专注精神,整体的消耗反而更大了。 从与古塔罗克斯相遇后,麦德尔还从来没有遇上随便就能破防的危险,就连伦迪的攻击都无法突破麦德尔的恢复上限。 可那只魔物完全不同,明明在麦德尔的感觉中没有很强,却能够突破麦德尔的恢复上限,恢复跟不上来的结果就是麦德尔只能被不断的消耗,麦德尔甚至找不到利用【扎根】恢复的机会。 依靠打不破的防御累垮敌人不现实,依靠能被打破的防御累垮敌人更不现实,更别说麦德尔的防御只是站在原地挨打,敌人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等麦德尔放松警戒再直接偷袭。 这样累垮的只会是麦德尔,只会防御,似乎是真的不行了…… 在麦德尔逐渐意识到问题,并思索该怎么改变的同时,存于纹章之中的塔盾,其表面逐渐浮现不定型的花纹却又隐去…… 或许等麦德尔确定该怎么做的时候,那些花纹将彻底的定型并浮现。 “麦德尔!进来帮忙整理东西!!” 正沉浸于锻炼的麦德尔,完全没有发现库亚已经回家了,要不是库亚喊了一声,麦德尔估计自己会抱着石头在院子里不断的锻炼到天黑。 返回大厅,地上有两个半个人高的大背包,桌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魔具与炼金道具,如简易压缩帐篷、炼金营火组和魔药干粮等麦德尔看过却不敢买的昂贵用具。 最多的则是大小不一的炼金保存盒,麦德尔知道这些是买来装那清单上的素材用的,不过辛龙城也有卖这些吧? 像是知道麦德尔在想什么,库亚很直接的说道:“我是用老爹的名义买这些的,因为老爹帮助过阿帕瓦度过许多次的危险,所以比较便宜。” 用会长的名义? “因为我是第一次这么做,那些商贩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老爹一时半会是发现不了的,可一旦被发现,挨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库亚完全不看麦德尔那逐渐扭曲的表情,不过就算看到了库亚也不会后悔。 谁让那老头总是喜欢用他那一手不会受伤却疼得要命的技巧教训我,总有一天也让你当街惨叫!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也不用去冒险者协会登记转移状态,通常跨城市的委托都会自动帮接取委托的冒险者变为转移状态。 到时候在辛龙城再简单登记一下就可以在辛龙城接取任务或委托了。 不过按照老爹的要求我们还需要返回阿帕瓦,如果没必要的话就不用在辛龙城登记了。” 完全不给麦德尔提问的机会,库亚劈里啪啦的将离开前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的说出来,但麦德尔终究还是在库亚的话语中找到了其中的盲点并成功插话。 “所以完成委托后回来你就不会挨揍吗?” “……我觉得我们不如就这样直接离开吧,罗恩委托的那些素材直接通过冒险者协会寄送回来就行。” “……” 麦德尔忽然觉得库亚似乎也没有伦迪那家伙靠谱到哪里去,两人边聊边整理,突然聊到了伦迪。 “库亚,为什么伦迪不会离开阿帕瓦啊?” “嗯,这件事在阿帕瓦也不算秘密,告诉你也没差,简单来说,伦迪打算寻找他的父母,无论生死。” 于是一个俗套却又真实存在的故事就这么被麦德尔得知,或者说是被伦迪的父母广而告知,最后归来的伦迪补充了这个故事的最后一截。 伦迪的父母是阿帕瓦曾经知名的遗迹冒险者,就是专门探索遗迹荒野各式各样的遗迹的冒险者。 而伦迪的父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库亚老爹出生并成长起来之前,他们是阿帕瓦当时仅有的两位新晋升的金级冒险者。 没错,伦迪的父母是活跃于五十年前的冒险者,当时新晋升为金级冒险者的他们,兴奋的想要干一件大事,便翻出了他们年轻时偶然获得的与神明有关的法师塔遗迹线索,并广而告知的出发探索了。 而这一去,就消失了近四十年,当阿帕瓦逐渐淡忘他们的时候,一个装着婴儿时期的伦迪与信件的魔具沿着河流来到了阿帕瓦,被当时的城主捡到。 人们也知道了当时的两位遗迹冒险者夫妇发生了什么。 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遗迹,并成功的深入其中,但不幸的是,在一次解除陷阱时失败了,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情况,却将他们囚禁了快百年。 是的,快百年,似乎陷阱之中与外界的时间流速有着一定程度上的问题。 异兽 第151章 悠闲的追踪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陷阱之中是一个足够人类存活的异空间,伦迪父母也曾经试图破解异空间。 在十年不间断的破解下,他们成功开出一个足够一人离开的破口,但恩爱的夫妻俩并不愿意独自离开,便继续研究尝试能否将破口开得更大。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而在这期间伦迪诞生了,对于夫妻俩的噩梦也一同诞生了,在这里伦迪不会长大。 夫妻俩其实早早的就发现了异空间中的时间问题,但他们需要正常吃饭休息,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正常孕育,他们便也没有太过在意时间的问题了。 但谁知伦迪在出生后完全没有半点要成长的意思,这时他们已困在异空间内八十年,伦迪已诞生十五年! 情急之下的夫妻俩赶忙将自己手边的工具改造成特种育儿魔具,确保魔具能够保证伦迪安全的返回阿帕瓦后,便写了一封信将伦迪送出了。 后续的情况是个阿帕瓦人都知道,而伦迪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异空间十五年的婴儿时期经历,即便长大了也还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 不过在伦迪某次独自偷偷出城,并钻入遗迹中,差点丧命被库亚老爹救回后,跟伦迪关系亲近的人就知道其实他还记得他的父母,并期望救出他们。 大大咧咧并孩子气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心思没人知道,但伦迪在找到他的父母前不会轻易离开阿帕瓦却是众所周知的。 …… 隔天,清早。 昨天两人早早地就睡了,因为两人准备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出发,因此现在两人正站在西城门下等待。 早上的阿帕瓦弥漫着雾气的同时略带点寒冷,从麦德尔清醒到现在已过了三个月,原本略微宜人的天气也开始逐渐转凉。 麦德尔也逐渐的适应了不在地牢的日子,如果让麦德尔再次回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地牢生活是想都别想,遇见的越多,就越想看得更多,好像有点贪婪啊。 忽地,麦德尔感觉到了,自己学会了全新的神具技,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原本就会,只是终于想起来了一样。 下意识的,一截纯白的绳索从麦德尔的掌心浮现,麦德尔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这截绳索的名字。 “【白锁】。” 这是集抓捕、囚困、封印与延伸肢体的通用类装载神具技。 古塔罗克斯曾经说过,每个神具都会有以各自的特点诞生的特殊神具技,这类特殊神具技都是一代又一代的神具契约者塞进来的。 而盾之神具的特点就是装载,因此盾之神具的神具技在众多神具中也算是格外的多样化,只不过没用的神具技也是异常的多。 盾之神具在除了明显与盾相关的神具技之外,还有一大堆想都想不到的神具技塞在神具技库存中。 这都是无数代的契约者塞进来的,然而这些装载神具技是无法再延伸出新的神具技,除非某代契约者以某个装载神具技再改造出全新的用法再塞回来。 也不知道到时候的我会塞什么神具技呢?麦德尔边玩着手中的绳索边想着,不过这似乎是还很遥远的事情。 镗~镗~ 西城门开了,两人及时的赶在第一批出城,接下来就是途径两座村庄后抵达辛龙城了。 荒野之上,一辆租来的魔像马车奔驰于一条被众多来往的马车碾压形成的土径道路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麦德尔新奇的看着飞速退后的窗外景色,并时不时的看向拉动马车的马型魔像,以麦德尔的记忆来看,这种马车就像是未来想象一样神奇。 而据库亚所说,这还只是依旧在边境运用的老旧型号,几年前的魔法之城就已经开发出了更加方便好用且动力十足的魔像车,不过在边境这种地方,魔像马车就已经足够使用了。 “看不腻吗?抵达辛龙城之前至少还有三天,更别说我们还要到处绕路采集各种素材。” 说着的同时,库亚还时不时的看向麦德尔的背包,麦德尔知道,这是又被吸引了。 出发前的夜晚,库亚就有提到那种吸引的感觉,库亚说那就像是一种指引,吸引着库亚前往那只魔物的所在,而那只魔物的标记对于库亚同样也有吸引的效果。 然而在清水遗迹与那只魔物相遇的那一刻,库亚便察觉到了不同,只有面对湛蓝魔物的时候,库亚会感觉到自身的空虚,标记汇集的再多也无法激起库亚针对于魔物本体的特殊感应。 可初次面对罗恩搜集标记制作而成的线索时,库亚却发现自己竟然有将其一饮而尽的冲动,这让库亚感到惊讶和害怕。 在那一瞬间,库亚甚至感觉自己就像只野兽一样毫无理智且无法控制,这对于接受过魔法师教育的库亚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因此即便麦德尔转述了罗恩所说的话,库亚也依旧没有顺从本能的意思,反而将试剂当成了锻炼意志的道具,估计罗恩先生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吧? “【白锁】。” 突然冒出的纯白绳索顷刻间就将试剂彻底包围,最终形成了如同绳纹的亮白花纹覆盖在试剂管的表面上,如同封印一般,被覆盖的线索试剂不再对外散发任何能量。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库亚已经将整个身体趴伏在了麦德尔的背包上,因诱惑被封印的库亚瞬间清醒并脸红,但今天他已经丢脸许多次了,倒也没有手忙脚乱的坐回他原本的位置。 原本还在阿帕瓦的时候,隔着几个房间就可以隔绝线索的吸引性。 可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库亚却难以克制那种本能的冲动,不过库亚的一个提议却让这种吸引感变为了锻炼意志力的游戏,顺带的也帮助麦德尔练习练习该怎么运用【白锁】。 应该说刚好麦德尔在早上刚好觉醒了【白锁】,否则以库亚的性格怕不是会将其锁在昂贵的封锁盒之中,等到了辛龙城再用,根本不会拿出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异兽 第152章 灭村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缓过神来的库亚看了一下时间与地图,再对比外面的环境后说道:“谢谢,如果没有差错的话,等下就该到下一个采集点采集一些材料了,现在正好休息一下。” 虽然罗恩先生说过回程再采集问题也不大,不过两人都没有这种想法,能尽早搞定就尽早搞定,追寻湛蓝魔物是库亚的个人欲求,但采集清单上的素材却是罗恩帮助库亚寻找湛蓝魔物的需求。 于情于理,两人都不该真的将其当作随便做做就可以了事的委托。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两人下车后简单的立个营火组便分头去采集周围的素材。 搜集完毕的两人再返回营火组旁整理收拾后,便返回马车继续前行,这样的停停走走已经在一路上反复过数次了。 依照他们的速度,大概能在天黑之前抵达第一座村庄,预计在那边简单修整后休息一个晚上再继续前进。 然而两人却没有发现,罗恩那一句话的意思。 或许,两人应该快马加鞭的追赶上逃窜中的湛蓝魔物,而不是走走停停的一路采集素材缓慢前进。 阿帕瓦有强者坐镇,小小的村庄可没有。 …… 漆黑的夜晚,绚烂夺目的星空陡然划过一道湛蓝的划痕。 它已经清洗完毕,虽然它自己说光元素只是臭臭的,但它很清楚光元素的附着是会持续的伤害它。 简单的清洗只是让光元素不再附着于它的身上,造成的伤害还是需要治疗。 但它不敢进入阿帕瓦进食,它能够感觉到它被锁定了,通过某种它不知道的方式。 这让它感到恐惧,究竟得要多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间锁定它,它需要离开这座危险的城市。 所以它便朝着另一个没有恐怖气息却依旧有食物聚集的地方前进。 这是…村庄? 看!它发现了什么!它发现了一个不管怎么吃都不会有人阻拦他的食物聚集地! 它悄然间的潜入村庄之中,毫无顾忌的泼洒着它的标记,很快,整个村庄的生命就都聚集于它的身前。 这次,它学到了教训,它认为上次会暴露,都是因为食物都被它第一时刻吸食干净,像是那次附身于项链偷偷地吸食就没有被发现。 当时的它只是被神明的气息与禁忌的后裔吓傻了!它已经知道他们都是遗落在外的遗子,下次遇见必定会将他们吃了!! 很快,它通过自身的标记与食物的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加工食品,就像它与项链融合一样,这些加工食品通过标记源源不绝的将食物输送到它的嘴边,全新的吃法就这么诞生了! 而且即便它离开了,这种加工状态会保持着食物最后一丝的生命力与灵魂,以确保食物不会被人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做完这一切,它发现天快亮了,路途中有个零食吃还是很开心的,但真正的主餐还是要引诱到了土龙孔再食用。 禁忌会不由自主的追寻着它们,它听说吃了禁忌对它们有着无比的好处,更别说气息香甜的神明造物了。 不过自认为目前实力不够的它,认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拥有充足水体的环境伏击才是最佳解。 虽然在封印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土龙孔肯定还是在那边滋滋的冒着水,那里肯定是最佳的埋伏点! 傍晚,小基石村前。 麦德尔与库亚两人沿途走走停停,将清单上的素材采集个大半后,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今晚准备休息的小基石村前。 作为最靠近边境的村落,小基石村盛产充当地基的石料。 当然盛产石料的村庄到处都有,甚至盛产高级石料的城镇都有,城镇先不说,其他产石料的村庄同样都被称作什么什么石村,就是看石头产量与产出的石料为何。 因此小基石村就是少量生产用作地基石料的村庄,可现在的小基石村却透露着一看就不对劲的诡异,村口弥漫着淡蓝色的烟雾,但村庄里的人却正常的活动着,甚至那些村民都视烟雾为无物。 “小基石村似乎不太对劲,这些烟雾……” 库亚说着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正常村庄哪会弥漫着淡蓝色的烟雾,里面的村民却还是依旧过着正常生活的样子。 好几次麦德尔都跟里面的村民对上眼了,但那些村民却像是没有看到麦德尔一样,既没有警戒也没有欢迎,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或多余的动作。 “这些烟雾都是那只魔物的标记,别随便碰!” 听到库亚的警告,麦德尔收回了想要进去看看的心思,这么大量的标记,麦德尔还不能够保证自己的意志力能够抵挡这么多的标记黏在自己身上。 “灼烧。” 库亚释放出了点点星火,试图将这些烟雾烧掉,然而微小却聚集着大量火元素的火花却在碰上烟雾后迅速熄灭并喷涌出大量水蒸气。 库亚皱了皱眉头,躲着变为蒸气的标记说道:“这是水?那试试这个,冻霜寒风。” 结合了冰元素与风元素,库亚的手中转化为刺骨寒风,转瞬间就将小基石村门口飘动的标记变为冰粒洒在地上。 但库亚没想到的是,一位靠近村口的老大爷被寒风轻轻地刮过一下,就如同泡沫一般破碎消失了! 然而其他村民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原本与老大爷聊天的大叔同样也依旧朝着老大爷原本所在的位置继续说话。 “这是幻像吗?那小基石村的村民呢?” 看到这样的场景后,麦德尔不禁的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也不怪麦德尔会这么想,因为村庄内的一切都还在正常运作,少了一个老大爷也没有影响到村庄里的其他村民,或者说那些村民根本就没发现老大爷的消失,一切都像是虚假的一样。 “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某种魔力操控仅剩的生命力与灵魂组成的傀儡,一种反复过着同一天的傀儡。” 不同于感知能力并不出众的麦德尔与感知只针对湛蓝魔物的库亚,古塔罗克斯简单的感知一遍,便知道了眼前的村民们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死了?那只魔物它…这么危险?” 异兽 第153章 泄愤与等待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与在清水遗迹的小打小闹不同,湛蓝魔物一离开阿帕瓦,就直接做出了屠村的行为。 或许是对方有在清水遗迹连小孩都可以放跑的可笑经历,即便它有着能够轻易摧毁麦德尔光罩的实力,两人也没有将其放在心中。 然而这一刻,他们总算是彻底知道湛蓝魔物并不是吸引库亚的小甜点,而是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灾祸的危险。 罗恩让他们回程再采集资源必定是看出了湛蓝魔物的危险,要他们加紧追上去啊!! 想通这一点的麦德尔想要赶紧返回马车,彻夜赶往下一座村庄,生怕迟了让下一座村庄一样惨遭小基石村的惨案。 然而库亚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或者说他也没有办法活动,在听到古塔罗克斯说村民们已经死后,他便不断的汇聚着大量的元素,双手中的两种元素既庞大又绚丽,汇聚的元素散发着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库亚的脸庞。 艰难地操控大量元素让库亚无法轻易分神,只能缓慢的移动双手让两种元素渐渐的交互融合。 “不能让危险扩散,急冻霜风。” 蓄势了半分钟,操控了半分钟,耗费了整整一分钟的魔法从库亚合拢的双手之中绽放,那是连麦德尔都无法看清的瞬间。 随着库亚松开双手,蓝白色的光组成了随风飘荡的缎带,如同爆炸一般扩张,迅速的填满整个小基石村,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冰,并随着剧烈的暴风彻底粉碎。 在麦德尔的眼中,小基石村在他眨眼间就从原本弥漫着淡蓝色烟雾的诡异村庄变成了一地的冰渣,即便知道这是库亚耗费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完成的魔法,但该有的震撼却是一点都不少。 “土葬,这样也算安葬了吧。” 伴随着库亚的脚步,周边的泥土缓慢的将一地的冰渣渐渐的转入地底,走完整个村庄的库亚终于返回马车之上,这个夜晚怕是只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度过了。 漆黑的夜晚无法阻挡魔像的步伐,但马蹄的声响却格外的响亮,无数在夜晚活动的生物都被奔驰而过的马车惊起,整个夜晚顿时热闹了起来。 可马车之中却是寂静无比,按照他们的速度可以在天亮的时候抵达下一座村庄,但他们不知道赶到时,看到的究竟会是正常的村庄还是出事的村庄。 现在他们应该好好地休息才能在赶上湛蓝魔物的时候确保精力战斗,但他们现在却没有半点心情休息,都在思考罗恩给的委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 “麦德尔,线索给我。” 这一次,库亚不再抗拒线索的诱惑,一把接过麦德尔解封后的线索试剂直接一饮而尽。 很快,库亚便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感觉,原本断断续续的针对湛蓝魔物本体的特殊感应竟然在第一时间变得无比清晰,库亚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移动后留下的痕迹!! 库亚连忙拿出地图确认,试图知道对方所在的位置,而根据痕迹与感应,对方正在—— 兰达村,原名为基石村的中型村庄,也是他们下一步要去的村庄…… 已经,来不及了! …… 清晨-兰达村废墟。 麦德尔两人阴沉着脸看着彻底毁坏的村庄,即便他们知道肯定赶不上,但也没想过兰达村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大量建筑仿佛被巨兽摧残过一样,像是被爪子抓破的纸屋残破不堪,地上躺满了大量的尸体,有被湛蓝魔物吸食干净的干枯尸骸、有被残忍撕碎且洒了满地血液的残破尸块,甚至还有被碾压成肉酱涂满地面的暗沉色块。 明明小基石村就只是被淡蓝色烟雾弥漫,营造了正常村庄的假象,虽然烟雾缭绕的‘正常’村庄处处透露着诡异就是了。 “还有标记残留……” 在库亚的眼中,湛蓝魔物的痕迹与标记有着根本上的差异,就像是脚印与排泄物的差别,湛蓝魔物的标记更是一种它特意放出的特殊能量,这代表那只魔物很有可能原本就打算再次散布标记再现小基石村的状况。 然而现场的状况却是对方摧毁了整个村落,干枯的尸体是湛蓝魔物进食的残渣,但它怎么不吃血肉模糊的尸块?简单巡视过整个村庄的麦德尔起了疑问。 “嗯,老夫看过了,整体摧毁的时间差不多在我们安葬小基石村的前后,非常的刚好。” 这些线索摆在在麦德尔眼前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将其连接在一起,但库亚却结合自己的一些知识、现场状况与古塔罗克斯的判断轻易的将其连接了起来。 “那就是在泄愤了,看来那些傀儡肯定对那只魔物还有很大的用处,否则那只魔物也不会察觉更不用发怒了。” 或许还有错漏,或许还有缺失,但这是库亚短时间内凭借少量的线索与知识所能够推断的极限了。 至于推测的理由,在清水遗迹时它宁愿放跑猎物,也没有一爪将他们杀掉再吃,由此推断湛蓝魔物似乎比较倾向吸食整体大致完整的生命。 推断出的结论让库亚感到非常无力,他们安葬小基石村的事情已经让让湛蓝魔物察觉有人正在追纵它的痕迹,如果湛蓝魔物一心想逃,仅凭借魔像马车的速度跑到死都追不上。 想到这,库亚再次摊开地图,根据村子另一头的痕迹残留与感知到的方向距离,对方已经停在土龙孔一段时间了,只希望它会一直待在那里吧。 “先帮兰达村安葬吧。” 麦德尔的声音传来,库亚沿着从塔盾延伸出去的绳索看去,原来麦德尔在他们推理的时候将整个村庄还算完整的尸体统统都搬到一起了。 实际上当麦德尔察觉自己帮不上库亚与古塔罗克斯还原当时现况的推理时,麦德尔果断的将塔盾【扎根】在原地,自己则是做起了收拢尸体的工作。 异兽 第154章 诱饵与阻止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起来【白锁】是真的好用,从塔盾上延伸出来的白色绳索似乎也会被判定为塔盾的一部分,因此只要绳索有碰到纹章就没问题。 “燃烧,旋风。” 不同于将整个小基石村冰封粉碎的魔法,这次库亚通过火焰点燃尸体试图将其化为灰烬,还通过旋风使火焰更加旺盛,顺带着将灰烬聚集。 没过多久,兰达村便如同小基石村一起安葬入土了。 两人再次坐回马车,继续赶路。 …… 傍晚-辛龙城。 一路奔波,库亚终究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所幸的是,库亚在睡着前,确认了湛蓝魔物依旧待在土龙孔,就像是那边有什么吸引着它一样,让对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能期望对方没有再乱跑的意思了,麦德尔边走边想的背着库亚走进了辛龙城。 租来的魔像马车已经归还,要是能够在城镇里继续乘坐马车就好了,虽然库亚加上两个大背包对于麦德尔没有多重,但实在是有点难拿。 在麦德尔查询土龙孔的时候,就顺便查过辛龙城了,所以麦德尔一进辛龙城便直接朝着他们两人资金能够负担的良好旅店。 辛龙城说实话就是依靠土龙孔建设的旅游城市,整体与阿帕瓦那种野蛮生长的城镇不同,辛龙城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要怎么建设了,甚至该怎么扩张都有一定的规范,跟阿帕瓦人多了就找块空地沿着道路建个房子完全不同。 因此辛龙城的路非常好认,麦德尔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清源旅馆,这家旅馆会叫这个名字似乎是这个旅馆内有自己的水源,才会叫这个名字。 不过旅馆叫什么对麦德尔等人都没有意义,简单的办理了入住手续,便将库亚放下休息了。 希望能够尽早搞定湛蓝魔物吧,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 深夜-土龙孔-山顶湖底。 它在等待着。 等待着那两个屡次玩弄它的遗子!! 把我放出来,吸引我到那个充满危险的城镇!! 让我瑟瑟发抖,只敢静悄悄的慢慢吸引食物!! 还把一切伪装成巧合!像是玩弄笼中鸟一样!该死的禁忌遗子!! 聪明如它早该串联起一切,全都怪神明造物粗暴的撞碎封印,让它只能迷迷糊糊的凭借本能行动!! 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万幸的是这里没有危险,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准备,但它可不会坐以待毙!! …………! 果然还是充满水压的平静环境才能够让我静下来思考。 身为湛蓝之猫,重水的恶魔,湖底的环境虽然没有海底那么舒适,但足够我思考了。 虽然湖底他们无法入侵,但以我目前的实力,也无法攻击到湖面,即便我很想直接通过土龙孔中央的喷泉口逃离,但土龙孔的传说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直觉也告诉我那里很危险。 然而我一旦离开有足够水压的环境,将会一定程度的降智…… 没办法,只能提前布置了,希望失智的我能够通过我的布置击败他们。 禁忌后裔、神明造物…… 吃了他们即便在低压环境也能够保持足够的智商吧? 如果输了,我只能期望禁忌后裔的传承断绝了。 …… 第二天中午-辛龙城。 “快!听说恶沙冒险团已经进去了!我们不能落下!!” “到底是谁睡过头!?宝物没拿到算谁的错!!”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土龙孔藏着什么!!这次谁都别想阻挡我!!” 库亚缓缓的睁开双眼,静静的思索着。 窗外喧嚣无比,无数的人影正在涌动着,库亚略微思索就知道了,现在正在辛龙城,窗外到处活动的人影大概率是冒险者。 就是不知道为何辛龙城的冒险者这么活跃,是平常就这样…还是……!! 库亚瞬间清醒,环顾四周,正经的旅馆配置,没看到麦德尔,两个背包都在,其中一个压了一张纸。 库亚已经大致猜测了现况,就差麦德尔的线索…或者说留言来证明他所想的真相。 摊开被背包压得有点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写了几句充满古风文法的字句,但不影响库亚的阅读。 不知道是哪个冒险者说这是宝物出世,导致整个冒险者协会的冒险者现在都冲向土龙孔打算探宝。 师父跟我说可能是那只魔物打算通过大量进食增强自己,我打算先深入土龙孔,看有没有办法阻挡冒险者。 土龙孔的地图数据已经画在背面了,记得看看。] 看完,库亚听话的将纸张翻过去,另一面画了简易的土龙孔地图,还标注出了所有的涌泉口。 土龙孔的样貌就像是一群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火山湖汇聚在同一座山上一样,层层迭迭无数个火山湖堆栈形成了异样美观的土龙孔。 而现在,库亚感应到了,湛蓝魔物疑似在土龙孔中心那座最大的火山湖之中,感觉就像深埋于山体之中一样。 “它似乎,潜入水中了。” 库亚以极快的速度整理自身的装备,元素手环、意识流战斗束装、登山鞋,还有对于意识流法师最重要的施法者手套。 追逐湛蓝魔物是库亚自身的欲求,但麦德尔却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这如何不让库亚有所感触。 很快,确保战斗准备万无一失后,库亚学着那些前去土龙孔探宝的冒险者,奔向了土龙孔。 …… 土龙孔-半山腰。 麦德尔撑着【守护结界】阻挡那些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标记,拉着复数的【白锁】如同拖拽猎物一样,牵制着大量已经失神的冒险者,用着【扎根】固定自己防止被大量冒险者轻易拉走。 “见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异兽 第155章 守密者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忽然一旁的草丛之中冒出几位冒险者,说话的是为首的光头大汉,很显然对方认为是麦德尔做了什么,奴役了大量的冒险者。 “这些烟雾有问题!!别再深入了!!” 然而麦德尔才不管对方是否误会,简单的警告一番,如果走了就好,没走也不能怪他了。 而这时对方队伍里有个眼尖的发现麦德尔似乎一直在拉跩着那些冒险者,脚下已经拉出好几道显眼的土沟,似乎不像是打算借助被‘奴役’的冒险者上山,反而像是不让他们上山? 再顺着绳索看去,那些冒险者双眼空洞,更有被拉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家伙,但愣是没有一个回头攻击麦德尔,反而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直朝着山顶迈步。 “老大!你看……” 大致了解队友看到的,光头大汉现在也不确定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 阻止他人上去,好让队友获得宝物?还是演戏玩弄他人?或者是真的有危险? “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但出于谨慎,光头大汉还是选择问了几句,可背在后头的手却又偷偷指挥着队友。 “这些烟雾是陷阱,是某只魔物的诱饵,意志力不够的人会被烟雾操控变为送餐上门的肉食,【白锁】!” 像是为了证明麦德尔所说,刚刚被光头大汉派出去寻找机会的其中一位冒险者与不知道哪里来的冒险者突然开始乱跑,再一起被纯白的绳索捆绑在原地。 看到这一幕的光头大汉正准备暴起攻击眼前这位拿着塔盾的男人,却发现原本在他身后的几位队友完全不顾小队规矩,径直的朝着山顶发进。 这时光头大汉已经有点相信那位持盾男子所说的话了,因为在他眼中,朝着山顶前进的队友都像是失去人性一样四肢并用的跑着。 就在光头大汉抓住失神的队友准备防止他们乱跑时,一旁突然窜出数根绳索将他们捆绑起来限制住。 “快点走!!回去找会长等级的人过来!!” 现在只能期望辛龙城还有金级以上的冒险者能够帮忙,现在麦德尔光是在这里阻拦跑上来的冒险者就快要竭尽全力。 光头大汉也终于确定,对方守在登往土龙孔山顶的唯一道路,是为了防止更多的冒险者送死了。 而冷静下来,不再被欲望驱使的光头大汉这才发现,持盾男子拉着的冒险者少说也有三十位上下。 其中就有不少人是他所认识的铜级冒险者,换做是他怕不是拉个十人左右就不行了,要知道大多数冒险者都是职业者啊!! “大哥!!” 得知自己其实完全不是麦德尔的对手后,光头大汉不禁冒出冷汗,并打算挽回一下自己在强者面前的印象,顺带把自家的队友带回来。 “嗯?” “我帮你拉人回去辛龙城行吗?远离这些烟雾就会清醒了吧!?” 麦德尔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叫他大哥,不过对方的提议却是不错,远离烟雾后给予惊吓就可以让对方恢复神智,这是麦德尔与古塔罗克斯整个早上结合清水遗迹的事件共同试验出来的。 而且这光头大汉和其部分同伙的意志力都不错,呆这么久都没事,或许可以帮忙分批次将这些失神的冒险者送回辛龙城。 “不仅远离,还要给予惊吓,我看你们的意志力不错,帮忙把这些冒险者送回辛龙城,你——” 像是看出了麦德尔的尴尬,光头大汉连忙的说道:“没问题的大哥,你可以叫我恶沙,我会尽快将他们送回辛龙城的,大哥!” “恶沙麻烦你了,一批一批的送吧。” 随着恶沙将失神的冒险者一一送回协会后,麦德尔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让【扎根】恢复自身的体力。 “大哥!!” 远远的,麦德尔就能看见对方即便在烟雾之中也依旧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是恶沙过来了。 在先前几次运送失神的冒险者时,对方都是第一个跑来,并带走最多的冒险者,麦德尔都不禁对恶沙的意志力感到惊叹。 即便是麦德尔也认为自己是通过【守护结界】隔绝烟雾才能够支撑这么久,可眼前这位名叫恶沙的铜级冒险者即便实力不够,意志力却远超他人。 虽然不知道恶沙的意志力是怎么锻炼的,但现在的他也不该再进入这片烟雾弥漫之地。 “大哥!!辛龙城的冒险者协会会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还没有回来!!” 噩耗,毫无预警的传来,就麦德尔所知,能够成为冒险者协会会长的人至少都是金级冒险者起步,而且大多数都是冒险者总部派发下来的,没事都不会随意离开,就是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结果你跟我说辛龙城的协会会长自己跑没了!? 然而刚来辛龙城的麦德尔自然不知道,辛龙城的会长是出了名的自由自在,更别说这位会长是因为前任会长仙逝而被辛龙城居民‘强迫’上任的代理会长。 刚好就是少数的非指定派发上任的会长,据说这位会长递交给总部的职位交接要求信少数都快要有上百封了! 可这位会长偏偏又是自我要求极高的人,辛龙城冒险者协会在他的治理下反而蒸蒸日上,总部自然就会驳回他的职位交接要求了。 但这些麦德尔都不知道,他只会感慨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会长! “快点下去吧,就算不深入,待太久也有可能被操控,更别说你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趟了。” “好的!大哥——” “疾风。” 不等恶沙答复完,一股剧烈的风元素直接将对方包覆并送下山,看到如此巨量的元素能够在完全不伤害恶沙的情况下,将对方迅速的送下山时,麦德尔知道是库亚来了。 “走了,怎么还收小弟了?” 给【守护结界】开个小口让库亚进来,麦德尔就听到了库亚的调侃,但麦德尔对这些兴趣也不大,收起【扎根】便开始朝着山顶前进。 异兽 第156章 无用功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库亚,你认识辛龙城的协会会长吗?” “怎么了,你觉得我们没办法面对那只魔物吗? 别那么没自信,虽然我们都只是铁级冒险者,但我们少说都有银级冒险者的实力,或许用冒险者等阶来比喻不太正确,但大体上就是如此。” 麦德尔一开口,库亚就知道麦德尔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就算我们失败了,也还可以有个强者兜底。” 听到这里,库亚了然,这是被古塔罗克斯的推论吓到了啊。 “麦德尔,你是不是对于古塔罗克斯的推论想太多了?他对于布满这座山顶部的烟雾是怎么说的?” “师父说:「那只魔物疑似吞食越多生命,实力就越加厉害,土龙孔的异状有概率是它独自完成的…」。” “没了?” “师父讲这些的时候,我有点分心……” 简单来说就是没听全,自己吓自己的,是说,古塔罗克斯呢? 想到就问,库亚点了点麦德尔手背的纹章询问着。 “不知道,师父好像说着说着,就突然不说话了,现在也没有响应。”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今天麦德尔的诸多行为都有些怪异的原因? 留纸条、亲自拉人、没有自信,如果让古塔罗克斯做主的话,或许现在我们早就跟湛蓝魔物打过一架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 【嘀—检测到违规行为,拆分解析神具。】 【目标-恶土魔族-古#@%€¶§——席迈拉,征召最近已契约神具意识。】 【1717号-盾之神具-古塔罗克斯-融合体,投放。】 漆黑的水域之中,那是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极深处,一位状若疯狂的魔族男子,如同无须空气一样,完全没有作为陆地生物的自觉,并且手中还抓握着一具巨兽骨骸,这是—— 骨之神具-哈兰迪亚。 此刻,这具骸骨完全没有神具的风采,断的断,裂的裂,仿佛就是具普通的骸骨一样,然而—— “原来如此,深入到微粒等级的刻画吗?确实是世界等级的手笔啊!不过这样的话通过这种方法锻炼起来的力量不就无法带离世界吗?等等!这里怎么还有不断蠕动的——” “咖咳,魔族的小哥—唉呦!能不能别再拆我了好吗!?” “真是有趣的想法,竟然在这种地方融入了生命的选择权,看来遗落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遗物就是生命篇了。” 席迈拉沉浸于拆解神具并研究,完全没有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周围渐渐的敞亮了起来,一位身着重甲的高大人形已经立于席迈拉的身后。 华丽的纯白装甲点缀着细微的金色花纹,胸口处深埋着亮黄色的宝石不断的散逸着光元素,右手臂甲处缠绕着同样纯白的绳索,让这道人形的右臂看起来狰狞又怪异。 “征召,这是甚么?打败这家伙吗?” “古塔罗克斯!?怎么是你这经常失忆装嫩的家伙!!” 发现抓着自己的魔族似乎完全不理会自己,哈兰迪亚打算跟古塔罗克斯聊天,可惜古塔罗克斯知道麦德尔现在还需要自己,打算速战速决赶紧回去。 “【守护结界】【白锁】。” 古塔罗克斯果断的将胸口的宝石塞进他拆下来的左臂甲,右手握着绳索,直接将从胸口宝石延伸的【守护结界】当作流星锤来甩。 就在【守护结界】即将砸中魔族青年时,古塔罗克斯选择在次加强攻击。 “指向【冲击】。” 强烈的冲击使流星锤如同二次加速一般,即便在水中也依旧快速的冲向魔族青年,宛如下一刻就会将其砸成肉酱一样。 “【骨质武装】。” 森白的骨骼顺着魔族青年的脊椎延伸出一副完整的装甲,轻易的就将古塔罗克斯的重锤挡下了。 “有趣,生命还可以这样玩吗?将能力以树状的方式锁进伪生命之中,再通过与本世界的生物结合以达成完整,再演化出近乎无限的变化,【骨质武装】。” “我…!我的神具技!?明明没有契约!?” 无视了哈兰迪亚的悲鸣与不解,魔族青年再次通过【骨质武装】做出武器,那是一根圆筒状的短棍,被称作魔枪,是近期机械师主攻的武器研究,但如果让那些机械师看到魔族青年手中的魔枪,怕不是都要跪着祈求魔族青年赐予他们图纸。 “来吧,世界的守密者,让我试试神具的力量。” 土龙孔-山顶湖。 湖底,一道湛蓝色的身影到处的巡游着,寻找那些应该沉入水底的生命。 它利用这湖的地形营造出宝物现身,应该能够吸引那些视财如命的人类才对,怎么第一时间涌来好几个人类后,好一段时间都只有野兽投湖,就算有人类也才一两个而已? 山下不是有城镇吗?这么多人类怎么就没多少贪财的?要不是这座城镇能够威胁到它的存在才刚离开没多久,它才不会用这么别扭的办法吸引猎物! 是不是要再弄个水团包裹着标记做成某种看起来就很神奇的东西丢出去吸引人类深入? 就在湛蓝之猫思考该怎么吸引更多的人类投湖的时候。 山顶湖中心孔洞,那个湛蓝之猫不敢深入的山顶湖水喷涌地,出现了震动。 隆隆隆隆!!! 强烈的震动带动了巨量的水流,这迫使整个山顶湖宛如沸腾一般翻滚不止。 “喵呜!?” 如同要将整个土龙孔的水都喷发而出,高耸且粗大的水柱机会将半个山顶湖彻底的甩至空中。 无法抵抗自然威力的湛蓝之猫同样被土龙孔喷发的水柱送至高空,失去了水压的帮助,湛蓝之猫逐渐的又变回那个脑袋不灵光的自己。 满天的湖水将湛蓝之猫泼洒的标记清洗一空,它甚至隐约看到湖底有个更大的洞,里面还有两个森白亮黄的闪亮小点。 只可惜没有水压的帮助,呆傻的湛蓝之猫甚至不会去记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 它看到原本的湖边有两个将它一路从遗迹荒野赶到土龙孔的两个杀千刀的可恶遗子!! 湖水下降的问题一定是他们两个搞的喵!! 异兽 第157章 战斗1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 半分钟前,山顶湖边。 浓郁的烟雾不仅堆积于土龙孔山顶,更是彻底的将阳光完全阻隔,使得整个山顶依旧像是在浓雾之中,近乎无法看清周围。 缓慢的一点一点推进到山顶,麦德尔正严阵以待的站在湖边,手边【扎根】、【守护结界】、【白锁】都已经布置完毕,就等库亚成功勾出湛蓝魔物。 库亚的双手正在汇聚足够的元素,只等冰元素汇聚足够后,直接在湖中构建出足够他们两个活动的环境,顺便再通过麦德尔的血液引诱那只魔物出来。 隆隆…… “库亚?是不是地——” 然而不等库亚准备好,整个土龙孔渐渐的开始震动了起来,仅仅不到数秒,土龙孔便从一开始的轻微震动迅速发展到让人无法站稳的剧烈摇动,仿佛土龙孔之下真的有一只土龙正在翻身。 紧接着,巨大的喷发声伴随着弥漫四溅的水雾,不自然得像是小孩涂鸦的淡蓝色标记,被清水像是冲洗的颜料污渍一样,被喷发而出的巨量水源融化。 整个山顶突然亮堂了起来,宛如一个巨大而神秘的幻境骤然降世,两人愣愣的看着这近乎可以称作自然伟力的现象在眼前发生。 大量的水花折射着阳光,胡乱折射的光线遮蔽着两人的视野,但隐约间,从那微小的一个缝隙中,库亚看到了!一抹湛蓝色的影子飘荡于空中的水花之中—— “冻结!!” 蓝白色的气息从库亚准备已久的双手之中并发而出,顺着麦德尔提前利用【白锁】在【守护结界】上开出的开口涌出,冻寒刺骨的冰元素将周围的一切彻底变为寒冰的领域! 原本因湖水喷发而裸露出来的淤泥地变得坚硬无比,连同空中的水滴都变为冰粒掉落,其中不少大块的冰块甚至砸得那只魔物不停闪躲。 “【白锁】” 【白锁】就像是一只潜伏于光线之中的毒蛇,躲藏于敌人的视角盲区,在湛蓝魔物无法察觉的角落中,一根纯白的绳索悄然间缠上湛蓝魔物的后腿,化做了一道绳纹附在湛蓝魔物的后腿上,将它总是隐藏自己的一层模糊影子彻底的去处了! “喵嗷!!” 那是一只外型如同家猫的生物,浑身湛蓝的皮毛宛如寂静深海之中的海水一样沉静,红黑的眼瞳却无时不刻在散发着一种暴虐与傲慢并存的气质,如同潜藏于深海之中的凶暴掠食者。 湛蓝魔物…湛蓝之猫,短短的时间里,湛蓝之猫的所有防备都被摧毁了,耗费一个晚上布置的陷阱与优势场地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喷发给冲洗掉了,长年用来隐藏自己的湛蓝之影更是被莫名其妙的封锁了! 一只小猫咪能有什么气势呢?比起被不断的玩弄追赶,更不能让湛蓝之猫忍受的是自己的面具被掀开来了!充满威严吸食他人生命的恐怖存在怎么可以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 “我要杀了你们!!” 一道稚嫩且惹人怜爱的声音从湛蓝之猫的口中传出,这种变故让库亚与麦德尔一同顿住了,因为正常魔物是不会说话的,而且语言是人类专属的交流方式,不是说魔物无法理解语言,而是能够准确发音的只有人类这个群体而已! 但战斗之中这种停顿分心往往是致命的,湛蓝之猫看准了时机,两爪分别击破了麦德尔的结界和紧抓地面的钢柱。 转瞬间,两方仿佛被打回了原点,但现在湛蓝之猫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想跑,库亚对于猎杀湛蓝之猫又势在必得,麦德尔只好赶紧再次布阵。 “【扎根】【守护结界】……” 这只魔物吞食了两个村庄后真的变强了,虽然没有麦德尔预想的强到离谱,但确实是变强了,原本只能开个口子的爪击现在都能直接击破【守护结界】了。 “去死吧喵!!” “暴风!” 湛蓝的爪痕划破天际,翻滚的气流冲击天空,麦德尔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战斗,正式打响。 …… “喵呜!!” 尖锐的猫叫伴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湛蓝色波纹,如同海浪一般不断的拍打在麦德尔的结界之上。 麦德尔的结界不断的被打破再重组,因波纹之间的间隙过短,麦德尔只能不断的缩小【守护结界】的范围以确保能够完全防御。 “【白锁】!” 纯白色的绳索带着封印的力量迅速的朝着湛蓝之猫飞去,看到白色绳索的逼近,湛蓝之猫想到了自己被封印的能力,气在心头上的直接一爪子抓上去。 湛蓝色的爪痕似是要将绳索抓碎,然而纯白的绳索却无视爪痕直接穿透过去捆绑在湛蓝之猫的爪上,一道纯白色的绳纹便再次附上湛蓝之猫的身上。 可麦德尔原本还以为可以再封印一个能力,却没想到绳纹是附到湛蓝之猫的爪子上了,但它腿上的绳纹却直接破碎,反倒让湛蓝之猫再次恢复了那个使它浑身模糊的能力。 “冰方囚禁!” 一旁库亚再次积蓄足够的时间汇聚冰元素,听到声音的麦德尔正准备实时的在库亚释放的方向开个洞口时,却发现库亚的双手压在地面上,直接操控结界之外的冰块黏合形成方块试图将湛蓝之猫抓住。 但绑住后腿会封印模糊之影是有理由的,只见一道模糊不定型的影子在库亚的冰制方块准备合上的那一瞬间,就像是通过细小的缝隙流出了浓稠状的湛蓝色液体。 不等库亚操控冰元素做出变招,湛蓝之猫如同可随意塑型的液体一样,变成了一根粗壮的弩箭,急速的向着结界射来。 快了…麦德尔等着湛蓝之猫撞上结界前的短暂片刻,却忽然听到—— “喵嗷!!” 湛蓝色的波纹瞬间冲碎了结界,湛蓝之猫在剎那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麦德尔的盾牌之前! 来不及了,【守护】、【守护结界】、【冲击】,以麦德尔尚不熟练的神具技施放速度赶不上这近在咫尺的危机。 看了一眼库亚,麦德尔能做的,仅有相信肉体反应—— 异兽 第158章 危机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噌—— 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湛蓝之猫形成的弩箭被麦德尔实时偏转的盾牌卸力弹射,滑去了另一个方向,一个库亚看准时机准备好的陷阱。 “岩窟封锁。” 在弩箭被偏转的飞行路径上,库亚早早准备好了圆筒状且深入地底的洞窟,其中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墙在弩箭突进下碎裂,但同时在库亚再次操控土元素后,也彻底的将湛蓝之猫困于地底之中。 整场战斗,两人可以说完全没有伤到湛蓝之猫,从土龙孔喷发到现在将其困于地底,两人在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只有防御与控制。 麦德尔没有主动攻击能力先不说,库亚每次释放魔法都得蓄力,攻击魔法更是需要飞行时间,然而湛蓝之猫的速度远超想象,战斗之初能够封印到它那化身影子的能力真的是太过幸运了。 不过封印攻击能力最强的爪子反倒解放了它的速度,这就倒霉了。 “麦德尔,准备好你的白锁,我开一个小孔,你看能不能捆住它的后腿,拥有影子的它速度太快了,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白锁】。” 白色的绳索已位于库亚所标记的点位,就等库亚开洞的时候—— 轰!! …… 咚!! “【骨质武装】。” 骨质的盾牌挡下了如同流星般的锤击,简简单单的就被破坏得布满了裂痕,眼前的魔族男子干脆让骨盾彻底碎裂,再将每一个碎骨变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骨鱼发起冲锋。 这一幕让古塔罗克斯不禁皱眉,尽管古塔罗克斯他应该没有眉头这种部位能够做出皱眉的动作就是了。 仅仅一个神具技就被眼前的魔男子玩出了花来,虽然这类塑造型技能本来就适合千变万化的用法,但面前这位男子的用法却还是超出了古塔罗克斯的预期。 而一旁只剩个头骨在水中漂浮的哈兰迪亚更是震惊无比!骨头,原来还能这么用吗? 原本的【骨质武装】就是利用魔力异常增生契约者自身的骨头组成形形色色的各类武装,但这样的武装是离不开使用者的认知与自身骨头的质量的。 结果,在这名魔族男子的手里,【骨质武装】却能够直接操控不属于他的骨头变化为武器,而且变成的事物也不仅仅只限于刀剑,野兽、藤条、城墙,就好像在这位魔族男子的眼里就没有甚么不能当作武器的。 而在这个沉在水底的乱葬岗里,千年不朽的骨头随处都是。 这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位魔族男子随意的挥一挥手,周边随便一个地方就可能飞出无数根骨头变成一个野兽军团随他操使。 “有趣啊!太有趣了!万事万物都能够成为有用的道具,这个世界的意识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怎么会演化出这样的世界!” “【骨化武装】。” 这时古塔罗克斯与哈兰迪亚并没有在第一时刻发觉不对劲,古塔罗克斯依旧在依靠麦德尔所会的神具技苦苦支撑,哈兰迪亚则是完全无法行动的随波逐流到处飘动。 就在古塔罗克斯挥舞流星锤清除周围的骨质野兽的时候,他忽然感知到一道‘正常’水流靠近,当古塔罗克斯感知到这水流的时候,它已经近在眼前,无法阻挡无法闪避。 锵—— “古塔罗克斯!!?” 一根无形的事物穿透了古塔罗克斯的胸口,明明看着什么都没有,但在古塔罗克斯的感知中,就是有一个似水又似骨的标枪插在胸口上。 幸好古塔罗克斯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幽灵盔甲一样,弱点其实在他一直甩来甩去的宝石上,谁能想到有人会抓着自己的弱点当作武器到处甩呢? “水骨标枪都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守密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危险啊…… 也对,这也只是一个新生的世界罢了。 接下来,让我看看守密者又是什么构造吧!” 假装被贯穿后无法行动的古塔罗克斯,看着魔族男子的手渐渐的伸向他头盔上的面甲,正准备在魔族男子最靠近的时候暴起时—— “【荆棘】!?” 异变徒生,无数根钢刺形成了钢铁荆棘,不断增生的钢铁荆棘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占领了大量的空间,伸出手的席迈拉更是来不及收手便被无数的棘刺困在原地。 “还有后手吗?但这可不管用!!【骨化】” 但古塔罗克斯可没有心情管这场钢铁荆棘与骨质荆棘的对抗,他只知道,麦德尔那边出事了!! 轰——! 沉闷且剧烈的声响伴随着强烈的冲击波将冻结的淤泥地炸开一个大洞,震飞了无数的冻结泥块,在小范围内就如同山崩落下的坚硬石块。 于地底之下引发的爆炸造成了开山裂石般的效果,这是湛蓝之猫为了逃脱而引起的剧烈爆炸。 土龙孔喷发引起的震动仅仅只是让人站不稳,但这种埋于土中的爆炸引起的震荡却让人难受无比,更别说是仅仅隔了薄薄一层土层的爆炸。 麦德尔强健的体魄让他只是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拉扯了一下,难受但不致命且可以忍受。 可作为魔法师的库亚却没有足够坚韧的肉体,近距离爆炸产生的冲击与震荡让库亚脆弱的身躯产生了耳鸣、晕眩、恶心等等各种负面状态,甚至内出血、内脏破裂等等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若库亚是纯正的正统派法师,那么现在他就能够依靠仅存的意识施展仪式魔法帮自己恢复,可惜库亚会的正统派知识只有各元素的频率转换,本质上库亚只是特殊点的意识流法师。 因此,库亚仅仅因为湛蓝之猫为了脱困而引发的爆炸余波而直接身受重伤,晕厥过去无法行动了。 异兽 第159章 死亡!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现在,湛蓝之猫似乎有些过度消耗,引动这场爆炸似乎对于其消耗颇大,它完全没离开深坑的意思并气喘吁吁的修整着,连覆盖在其身上的模糊影子都变得像是一块块黏在它身上的碎布。 而库亚因为爆炸余波而重伤昏厥,麦德尔没有攻击手段了结湛蓝之猫,导致现在场面僵持住了。 一段时间的对恃,麦德尔知道库亚现在需要治疗,但即便消耗过度也依旧虎视眈眈的湛蓝之猫却是麦德尔无法忽视的危险,他担心自己一背起库亚对方就会立即攻击过来。 “该死…喵,该死的禁忌后裔!!” 但很显然,湛蓝之猫并没有继续给麦德尔思考对策的机会,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但它还是缓慢的站起并开始凝聚能量于爪子之上,原来方才的爆炸还连同将麦德尔的封印给一起炸碎了! 麦德尔,没有时间思考了! “【守护结界】,闪光!” 【守护结界】,这是由【守护】延伸过来的神具技,效果是由盾牌中心的宝石为圆心释放一个圆形的防护罩,但就像肥皂泡一样的护罩不会延伸进土里或墙面,优点是防护范围足够大,但缺点是别人钻个土道就能进来,而且里面向外面的攻击会被阻挡下来。 湛蓝的爪痕已经凝聚完毕并被湛蓝之猫对着库亚一爪挥下,就在飞射的爪痕即将命中库亚之时,一道散发着亮白色光辉的透明光墙阻拦于爪痕与库亚之间,抵销了爪痕的攻击后终于没有再那么脆弱的直接粉碎。 终于,在无数次的破坏与重组下,麦德尔的防御终于成长至可以挡下湛蓝之猫的攻击而不被破坏了。 “【扎根】,就看我们谁先撑不住了!” 钢柱再次扎进土里,麦德尔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源源不绝的生命力正悄无声息的浸润着麦德尔,他从未想过仅仅一场不断挨打的战斗就让麦德尔生命力转体力的通道扩大了不少。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好!只可惜麦德尔无法调动自己的生命力给予库亚,否则现在库亚都可能完全恢复站起来继续一起战斗! “喵嗷!!还有你!!神明的造物!!”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喵!!你们每次出现都害本喵不得不离开喵!!利用神明的造物吸引本喵?!还打算狩猎喵!?每次都是你们这两个遗子!!离开聚落的禁忌后裔和没有神明关注的神明造物本喵可不怕!!!” 听着湛蓝之猫气得歇斯底里,麦德尔这才发现似乎对方对自己和库亚都有着独特的称谓,遗子、禁忌后裔、神明造物…… 可不等麦德尔深思这些称谓所代表的意义,察觉自己常规攻击已经无法破防的湛蓝之猫,逐渐恢复并覆盖其全身的影子如同沸腾了一般,骤然炸裂。 “喵呜—!!” 轰!! 宛如前景再现,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再度响起,这次没有厚厚的土层阻挡那致命的爆炸,麦德尔只感觉到一阵冲击,感受着全身那仿佛要散架的感觉,便眼前一黑。 漆黑……再度亮起,麦德尔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了还是怎么样了,但麦德尔知道【扎根】和【守护结界】依旧在运转,而看着湛蓝之猫同样依旧还在眼前,麦德尔便知道,战斗还在继续。 “哈…【白锁】!” 纯白的绳索再次出现,但这次却有气无力的慢慢接近湛蓝之猫,而湛蓝之猫也像是耗尽了气力,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不对——! “喵呜—!!” 轰!! 爆炸再次发生,这次麦德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迅速的模糊起来,全身被飞溅的碎石弄得千疮百孔,血液正在大量的流失,但心脏处却源源不绝的流出暖流维持着麦德尔的生机。 “喵呜—!!” 轰!! 第四次爆炸,麦德尔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唯有抓握着塔盾的那只手依旧清晰的感觉得到,我还没倒下,我还可以—— 轰!! 第五次…… 轰!! 第六次…… 轰!! 第七次…… 轰!! 第八次…… 麦德尔不知道湛蓝之猫哪来这么多体力与魔力不断的引发爆炸,他只知道握紧他的盾牌,哪怕浑身破破烂烂的,只要还握着盾牌,那限制湛蓝之猫的护罩就不会轻易消散。 轰!! 渐渐的,麦德尔已经看不到了,意识也维持在即将昏厥的悬崖边,一切都变得无比模糊,就像是虚假的一样。 而在模糊之下,谁都没察觉到,一根钢铁棘刺忽然穿透麦德尔的手掌疯狂生长。 这是神具技【荆棘】! 是延伸自【扎根】的进阶神具技,要知道神具技的觉醒习得与延伸都需要神具使有着相应的情绪、意志与欲望,像【白锁】需求的就是就是‘自嘲的贪婪’。 而【荆棘】,它需要的是‘对于死亡的不屈服’。 湛蓝,那是深沉却又明亮的蓝色,或许它无法代表海水之下最深沉的深渊,却也是试图靠近它的蓝色。 更深,朝着更深处,向着真正的深渊,啊! 但是做不到,是水,是那沉重的水,水压、微光,它只看得到湛蓝的海洋,我只看得到我的死亡…… 唯有死亡,使人清醒。 …… 土龙孔-山顶湖边。 轰!! 轰!! 轰!! 爆炸带来的蒸气与爆炸带起的烟尘正逐渐的充斥这个在湛蓝之猫数次爆炸掘出的缺口之中。 亮白的光罩持续的重复着被爆炸填满、破碎、再重组的循环,无数次的冲击在光罩的阻拦下陡然减弱,突破光罩后卷起滚滚烟尘,将周围的所有事物一波又一波的推离爆炸中心。 渐渐的,无数烟尘与蒸气不断的积累于光罩之内,在逐渐无法看清的【守护结界】内。 只见大量的金属钢刺从麦德尔紧握的盾牌中涌出,缓慢且强力,轻易地就将麦德尔的手掌刺穿,紧接着是手臂、身躯、脑袋。 近乎无意识的麦德尔被不断生长的棘刺穿透了身躯,然而被棘刺刺穿的地方却没有半点血液的流出。 看着突然化身钢铁荆棘丛的麦德尔,疲惫不堪的湛蓝之猫甚至不知道继续引发爆炸能否炸开那一看就坚硬无比的钢铁造物。 噗哧—— “喵!!?” 就在它警惕的盯着麦德尔并缓慢的蠕动后退之时,一根棘刺毫无预警的突然从湛蓝之猫的背后扎进了它的身躯里,这时它才慌张的躲开并看向周围。 原来,麦德尔的【守护结界】也野蛮的生长出了数根亮白的棘刺,从遮掩视线的烟雾之中,一根棘刺躲开了湛蓝之猫的察觉,就这么径直的伤到了它的身躯。 一滴湛蓝色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从开始战斗到现在,湛蓝之猫终于真正的受伤了。 库亚早在第一波爆炸失去意识,又在后续的冲击波中失去踪迹,而麦德尔则是在连续的爆炸之中近乎失去了意识,目前仅仅依靠执念吊着最后一点意识。 可湛蓝之猫即便现在看着狼狈,但这都是先前的爆炸同样一视同仁的也伤害到了它,而麦德尔两人唯一造成的伤口就是这被棘刺戳出的伤口。 湛蓝之猫的强大远远超出了预期,麦德尔的小心谨慎确实没有太过,反而是库亚过于自信了,面对一切未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而同样面对未知,湛蓝之猫与库亚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式,冒进且莽撞的尝试。 “喵呜—!!呜……?” 它再次试图引爆包裹全身的影子,虽然这次的爆炸很可能让伤口伤得更加严重,但它知道它必须行动,否则两面包夹的棘刺将会将它扎成马蜂窝。 ——…… 结果,哑炮了!?湛蓝之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突然就无法引起爆炸了? 按照它的预想,背后的棘刺看起来跟那光罩是同一个材质,那么自己的爆炸必然可以将其摧毁,预想是如此的美好,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它不知道这是自己耗尽了气力,还是那个棘刺有什么问题,它只知道除非这些荆棘不再生长,否则自己将没有生还的机会。 “喵……该死的!!神明造物!!本喵死了也不让你们好受!!”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湛蓝之猫便不再反抗, 任由钢铁荆棘与亮白荆棘前后包围的将棘刺抵在它的身上,眼瞳则变得更加邪异腥红。 慢慢的,抵在湛蓝之猫身上的棘刺慢慢的压出凹陷,直到湛蓝之猫的表皮再也无法抵挡棘刺的压迫被刺入。 渐渐的,湛蓝色的血液一滴滴的流淌于地面,如同小径溪流缓慢的向着低处流动,直到湛蓝之猫彻底的失血死去,巨大的荆棘丛也没有消散,依旧静静的伫立于此。 …… 轰!! 从脚下并发的剧烈冲击瞬间冲垮了库亚的意识,震荡引起的内伤与爆炸炸飞的冰块简单的就让库亚重伤并昏厥了过去。 作为法师必须时刻保持清晰的意志让库亚第一时刻清醒并知道发生了什么,限制湛蓝之猫的岩洞炸了。 可问题是,即便意识清醒了,糟糕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支持他真正醒过来,就像是你只剩灵魂依旧清晰,能够略微察觉到外界的情况,但你就是无法使肉体做出任何的行动,包括使自己醒来。 危险!!该—— 锋利且沉重的危险感突然袭来,但很快就又被厚重的存在挡住,这是麦德尔吗? 或许状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如果先前没有那么着急的话…… 果然作为法师的高傲还是影响到我的决策了吗?明明这种针对我的吸引感肯定很有问题,我竟然现在才发觉有问题!?还导致了一切不理智的行为与可能死亡的后果,太过傲慢了啊。 库亚思索着,现在的自己无疑就是一块大号的靶子,只要对方没有太过蠢笨,必然会不断的攻击我,迫使麦德尔忙于防御,就是不知道麦德尔能够抵挡多久,能否破局—— 轰!! 没等多久,库亚便感觉到了第二次的爆炸,听声音应该是直接在地面上的爆炸,冲击波再次推开库亚无力的身躯,但库亚敏锐的察觉到,这次的冲击远没有第一次的强烈,然而不等库亚继续推断,爆炸继续袭来—— 轰!! 轰!! 轰!! 一次又一次的爆炸与冲击不断的推动着库亚失去意识且越加残破的身躯远离,库亚感觉自己似乎逐渐的开始滚动了起来,这让库亚开始忐忑,不知道是直接滚下山了还是朝山顶湖滚去,但不论是哪种对于库亚失去意识的身躯都是致命的。 噗通—— 是水,库亚第一时间便知道自己落入湖里了,饱受爆炸摧残的身躯落进水里便止不住的下沉,湖水不断的灌进库亚的身躯。 身躯,渐渐冷去;生命,逐渐远离,这一切都让库亚对外界的感知逐渐模糊起来…… 似乎,是真的要死去了…… 滴…滴…… 浓厚…芳醇……喝下它………… 活下去!! 土龙孔-山脚-喷发前。 “恶沙老大!他所说的话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也没多危险啊?他们还直接将你丢下山欸!” 更别说你也看到咱们被烟雾影响的团员了吧?他们宛如变成野兽一般令人恐惧,为了保下同伴我才不建议我们继续深入!” 反驳斥候的是恶沙小队的智囊,也是整个恶沙小队的二当家、炼金术师兼职机械师,和通常值得恶沙小队信任的后勤支持,他的身上植入了各种他自己研发制造的机械装备,最惹人注目与恶心的是他植入的机械复眼。 异兽 第160章 恩人,骷髅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二弟、火疤,先别说话了,赶紧把这些又突然跑上山的家伙赶走再闲聊吧。” 而现在,整个恶沙小队里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轻易被烟雾迷惑的人,全都四散在从辛龙城通往土龙孔山顶的道路上堵人。 三人简单的站位便逼得想要上山寻宝的冒险者不得不停下来,而到来的冒险者看清堵住自己去路的人是恶沙时,突然调笑了起来。 “恶沙!?总有人说有个老是阻拦他们寻宝的吓人大汉果然是你!?你终于正视起你自己的那张脸庞了吗?哈哈!!” 正如冒险者所说,恶沙有着一张天生的恶人脸,见者惊骇、闻者胆颤,只要见过恶沙真实面庞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认为这家伙不是个好人。 然而就像是俗套的故事一样,恶沙实际上根本算不上是个恶人,而恶沙倒是因为自身问题的经历,反而经常收容那些同样被各种误会缠身的冒险者,倒是因此而让恶沙小队就像是一个坏蛋聚集地一样。 所以在那些熟悉恶沙的人眼里,恶沙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了。 “恶沙,实话实说吧,你知道山顶有什么危险存在,对吧!不然你们为啥一直阻拦我们上山寻宝呢?” 显然眼前的冒险者是个熟悉恶沙的人,得知阻拦他们上山的人确实是恶沙后,便没有要上山的意思了,只剩下想知道山顶有什么的疑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是这些淡蓝色的烟雾就够我们呛了,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宝物真没必——” 隆隆隆隆!!! 突如其来的地震直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从未经历过地震的几人感到惊慌失措,而火疤更是其中之最,因为他看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画面。 “老…老大!山顶!!” 土龙孔,喷发了! 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无数的水柱从土龙孔所有能够流出水的地方喷涌而出,巨量的水形成了短暂的暴雨将原本覆盖土龙孔的淡蓝色烟雾给冲刷干净。 看到这一幕,恶沙心中暗道糟了! 要说为何的话,就是似乎真的有宝藏要出世了! 湖泊喷涌,宝物出世,这是辛龙城对于土龙孔流传许久的说法,或者说是对一种现象的描述。 土龙孔大量的湖泊经常都会有喷发的现象,而从不知道几百年前,就有人发现土龙孔经常有宝物伴随着湖泊的喷涌出现。 因此这种情况再说没有宝物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辛龙城之所以会建立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些经常从各个湖底喷出的宝贝。 虽然到处弥漫的烟雾准确来说并不符合往常宝物的出现流程,但依旧有无数冒险者认为这是捡漏的机会! 而这次连山顶湖都喷发的景象,更是让大多数的冒险者确认了确实有宝贝出世,现在仅仅依靠自家恶沙小队的人肯定挡不住所有疯狂的冒险者了! “二弟!火疤!通知所有兄弟收队!接下来你们都赶紧给我回辛龙城!!” 突发情况让恶沙打算直接撤退,简单的发出指令后,便打算直接下山,尽管恶沙有点担心上山的麦德尔他们即将面对疯狂的冒险者,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走了!!” 轰!!! 不等花了点时间汇聚的恶沙小队开始撤退,异变再次徒生,土龙孔的山顶突然发生了爆炸!! 而伴随着爆炸的是,被爆炸崩飞的碎石砸落后再带起更多的石块崩落,石块的崩落更是带动了大片的山体滑动。 山崩,来了! “快跑!!” 这下子,不用恶沙去阻拦那些冒险者了,这场地震与爆炸引起的山崩就足够阻拦冒险者的步伐了。 轰!!! 但逃离山崩的冒险者们很快就又听到第二声爆炸,紧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的爆炸,这让所有还在山上逃命的冒险者都知道了,这是山顶正在爆发战斗啊! 知道这点后的冒险者们更加卖力的逃命了,因为能够轻易引起山崩的爆炸少说也都是银级冒险者才能够拥有的实力,而辛龙城除了会长就没有一个银级冒险者之上的存在了。 而且也没有冒险者认为自己可以趁山顶的两方战斗时偷偷拿走宝物,得以实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冒险者都人精得很,不至于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宝物冒险得罪强者。 连续不断的爆炸很快就停歇了,而土龙孔的山崩也结束了,但没有半个冒险者愿意上山查看战斗的结果与宝物的下落。 除了恶沙,或者说他是担心疑似爆发战斗后许久都未下山的麦德尔。 “老大!这次绝对没有危险,我火疤以我这条命发誓!!” “老大,有必要让我带担架吗?你都说了他远远比我们都还要强,如果对方真的在宝物争夺中落败,那我们上山是给对方收尸还是送死呢?” 等他们登上山顶后,各种预想与戒备都没用,因为他们直接被看他们双眼到的事物给震慑了。 映入恶沙等人的眼帘之中的是,那宛如宏伟故事一般的现场画面…… 一个明显就是连环爆炸造成的深坑之中,数道被风带动的烟尘缎带之中,一位全身血肉模糊却依旧抓着盾牌伫立于大地之上的身影,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迫使他倒下一般,如同一面无法跨越的高墙…… …… 辛龙城-冒险者协会-紧急医疗室。 紧急医疗室中,一颗看着仿佛可以反射世间万物的油亮大光头,正焦急的等着医师的判断。 “这位冒险者只是看着有点破烂而已。” 一位穿着近几年魔法之城研发的医师专用束装的老医师,指着躺在病床之上沉睡的麦德尔说道: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认为他是从先前土龙孔山顶的连环爆炸中存活的人,但在传统医术、炼金、魔法、神术等多重检测下; 这家伙健康得比新生的婴儿还健康,甚至连暗伤这种冒险者的通病都没有,要不是他沾满血的破烂束装和脖子上的铁牌加上他健壮的肌肉,我都不会认为他是冒险者! 真不知道你带他过来是做什么的?” 老医师说完麦德尔,便一改先前的轻松转头一脸凝重的看向另一边,看着凄惨也确实凄惨的库亚。 “这位魔法师反而比较像是亲身经历了土龙孔上的连环爆炸,到处都是各种瘀伤、裂伤、几处骨折、骨裂、各种内脏破裂和内出血,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更别说还有溺水的迹象,不过也很神奇的正在缓慢自愈中,虽说不用太过担心,但还是需要时刻关注他的身体状况,避免真的出事。 说到这里,老医师一脸鄙夷的看着麦德尔,或许在老医师的眼里,麦德尔就是那种觉得盾卫很帅,但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盾卫却依旧怕挨打的家伙。 然而在一旁听到老医师评价的恶沙却不认同,因为他亲眼的看到了当时伫立于大地之上那震撼人心的身影。 “老先生!!他可是我亲自带下来的!他当时什么状态我会不清楚吗!?如果不是他的伤势异常严重,我也不会拜托老先生您吧?” “随便你怎么说吧!既然你不相信老头子我的检查,那就再也不用来找我了!!” 说完,老医师便一脸气愤的离开了,毕竟还有许多在山崩下受伤的冒险者需要治疗,只依靠老医师的那些弟子还没办法处理那么多的伤员。 恶沙知道不论自己怎么说,这位老医师都不会改变他固执的结论。 而恶沙自己也不觉得他说出的话会被相信,要不是亲眼看到麦德尔的伤口在下山的时间内便完全恢复,他怕不是也不会相信麦德尔就是原本那破破烂烂的状态,看着也不像有着异常恢复能力的种族。 摩挲着挂在腰间的小小的玉质头骨挂饰,看着两位躺在病床上的‘恩人’,不禁回想起在山顶时的奇妙遭遇。 …… 土龙孔山顶湖边,恶沙几人正被麦德尔伫立于深坑之中的气势震慑得呆愣在原地,感知能力更为敏锐的火疤更是感觉自己面前的男人是一面长满荆棘令人绝望的绝壁。 “咖咔!那边的光头小哥、疤脸小哥还有机械眼小哥!” 一道充满欢快气息与骷髅感的声音传入了恶沙三人的脑中,没错,就是直接传入脑中的声音! “骷…骷髅!?老大!!有奇怪的骷髅在…嗯!?”听到声音的火疤第一时间便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具骷髅在跟自己等人说话,但又像幻觉一样不见了。 “蠢货,你看到了什么?幻觉还是敌人?” 恶沙等人虽然因为这感觉是骷髅敲出来的声音而被唤醒了,但该有的警惕却一点也不少,对于未知他们还是很谨慎的。 “咖咔,别担心啦!我就只是一颗头骨,根本没法做任何事,最多就聊聊天而已! 真正危险早就被你们刚才盯着的那位艰难地解决啦!” “头骨!?区区一颗头骨不可能能够说话吧!?老大,我就说不能太过依靠火疤的预感!现在到底有没有危险都说不好了!” 恶沙很清楚二弟的想法,一个不知来源与意图的声音往往都是危险且不可信的,只能说哈兰迪亚有点弄巧成拙了。 对于能够直接将声音传入他们脑袋的存在,恶沙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小心应对,生怕对方一个心情不好将他们脑袋炸了。 “没事,没事,咔咔。 谨慎点是好事,不相信我也没事,但至少把救了你们的两位恩人送去治疗吧!” “恩人?”恶沙疑惑道,这时他才发现除了伫立于深坑之中的大哥,湖边还有一个同样破烂且昏厥的身影,好像就是把他丢下山的魔法师来着。 “当然是恩人,咔咔。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恶魔的传闻,他们两人就是在这里彻底击杀了一只恶魔。” 恶魔,这不是传说故事中的存在吗?怎么会真实的存在?还有人彻底的杀了恶魔? 传闻之中,恶魔是一群贪图吞食生命的存在,他们不会停下吞噬的欲望,若放任不管将会是一场灾难,因为即便杀了恶魔他们也总是有办法卷土重来,仿佛不死的存在一样。 “咖咔咔!就是你想的那种恶魔!不过在魔法师专门特制的对恶魔武器和那家伙的神具使一起针对下,那只恶魔只能含泪而终啦!咖咔咔!” 恶沙总感觉今天的遭遇有点复杂且魔幻,担心与正常宝物现身不同的烟雾,被大哥请求帮忙救助那些失神的冒险者,防止他人再次上山被烟雾迷惑,土龙孔喷发、山崩,担心大哥上来看看,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告知这里其实爆发了一场灭杀恶魔的战斗。 “咔咔!你可真是一个烂好人啊!遇上危险竟然还担心他人!?总感觉我们很合得来啊!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骨之神具-哈兰迪亚!光头小哥!要不要跟我缔结契约啊?咖咔咔!” “少年——” 蒙眬之中,他听到了一声呼喊。 “醒醒!少年!” 那是他无比熟悉,也无比依赖的声音。 在这声音突然消失的时候,他无比慌张,没有主见,搞砸了很多事,现在…… “少年!!” “吓!!” 病床上一道人影猛地坐起,是麦德尔被惊醒了。 异兽 第161章 噩梦与道歉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他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麦德尔感觉自己又再次回到了那间地牢,深陷寂静且毫无动静,好似记忆中开始冒险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 赶紧的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充满活人气息的病房,麦德尔松了一口气。 “少年!怎么了?” 听到那以老气秋横的语气说着话的男孩嗓音,麦德尔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古塔罗克斯回来了! “师父……我只是做噩梦了…… 倒是师父你先前去哪里了?一声不响的直接消失!” 说到这里,古塔罗克斯哪里还不明白! 麦德尔梦到还在地牢时期的梦了,也知道了是自己的突然消失导致麦德尔做了这种噩梦。 随着麦德尔越来越依赖自己,古塔罗克斯也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培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到时候必须做抉择的时候,少年他真的能做出选择吗? “少年,老夫没办法跟你讲我去哪里了,这多少有点身不由己,不过并不是老夫自主离开的,放心吧。” 回想起那位魔族男子轻易离开的身影,再想到抹杀任务失败的惩罚,古塔罗克斯就多少有点胃疼……虽然他没有胃这种器官就是了。 “好吧…那师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记得先前我还在跟我们追踪的魔物战斗呢,结果怎么了?库亚没事吧?” “库亚少年就在你旁边那张床上,只是他的状态有点怪异,我也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可能要问哈兰迪亚。” 麦德尔立马转头看向库亚,在微暗的病房中,库亚深深地沉睡着,似乎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全身缠满了绷带,这让麦德尔感到愧疚。 怪异之处就在于,库亚从右肩处的绷带之间流漏出了绷带挡不住的湛蓝色微光。 不过,哈兰迪亚? “哈兰迪亚?是谁阿?” 麦德尔略感疑惑的说道,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哈兰迪亚,要知道古塔罗克斯跟麦德尔是一同沉睡于那个深埋于遗迹荒野的地牢之中无数年的。 脱离地牢后两者又形影不离的一起行动到现在,按理说古塔罗克斯能够认识的人可以说是跟麦德尔完全重迭。 因此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只可能是先前古塔罗克斯突然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认识的。 “是跟老夫同样作为神具的存在,也运气好的直接找到了心仪的契约者,就是将你们抬下山的家伙。” 将我们抬下山?麦德尔对于这样的人毫无头绪,谁会闲得没事上山找到受伤严重的库亚和昏迷的我还毫无报酬的带下山? 至于恶沙……毕竟当时的麦德尔因为古塔罗克斯的消失而多少有点失常,更别说恶沙的样貌跟好人这个词根本不和,因此麦德尔现在对于恶沙只能说是有点印象,但也不至于因这点印象就与滥好人连结起来。 “不用担心他们,哈兰迪亚选择契约者的要求是通俗意义上的滥好人,在我的观察下对方也确实如此。” “既然师父这么说的话……” 尽管麦德尔不认为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帮助他人,可他也不会否认师父说的话,或许真的有这种人? 确认自身没有问题后,麦德尔很果断的就下床走出病房,一出冒险者协会的大门,看到的是有点陌生的城市。 与湛蓝之猫战斗前的早晨有来过这里所以有点印象,这里是辛龙城的冒险者街区,布局跟阿帕瓦没差多少,就是工整了许多。 现在的时间刚好是天刚蒙蒙亮的清晨,刚刚没在病房发现他们的大背包,那么就只能在旅馆了。 “啊!大哥!你这么快就醒了吗?正好我帮你们把你们的背包拿来了!” “咖嘎嘎!小哥你好啊!你应该听过古塔罗克斯提过我了,我是骨之神具-哈兰迪亚! 你就是古塔罗克斯的神具使吧!真是辛苦你陪伴失智老人了!对吧?古塔罗克斯!醒了就好!×××很难受吧!?咔?这不能说吗?” 刚准备返回旅馆的麦德尔,立马就听到粗犷豪爽的呼喊和不同于古塔罗克斯的另一道欢快且具有骷髅感的声音传入脑中,这是…其他神具? 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颗宛如散发了世间光芒的大灯泡拎着两个大背包走了过来,喔!不对,是光头大汉恶沙。 “恶沙?” 实在是那颗光头和凶神恶煞的脸庞太有记忆点了,尽管麦德尔对他只是有点印象而已,可一看到就立马认出来了。 而且恶沙的到来还跟着另一道疑似神具的声音,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恶沙就是那个滥好人? 是说他怎么这么刚好的就用光头挡住了朝光,还刚好在我的视角里造成了光芒万丈的错觉,太夸张了。 “嘿嘿,是我,我看大哥你们依旧在昏迷,,也有点担心大哥你们的行李会被旅馆刻意挂遗失,刚好我暂时休假,便帮你们拿回来了。 是说大哥你们原本住的旅馆实在有点难找,而且还有点难沟通,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帮你们拿回背包的!” 帮我们……这恶沙怕不是被当作抢劫的人了? 当时准备出发的时候就通过冒险者协会的数据库找了十银这个价位上有足够信用的旅馆,正常来说即便麦德尔两人失踪了也需要一个礼拜没回去他们才会这么处理两人的东西,结果恶沙这么搞…… 到时候有机会再去道个歉吧。 医疗室中,无法确定库亚状态的麦德尔与古塔罗克斯,邀请了疑似拥有不少知识的哈兰迪亚看看库亚的状态。 得来的结果却让两人略有失望。 “咔咔,古塔罗克斯,我是骨之神具!不是书之神具或智之神具这类本身就以知识作为力量的神具! 我只知道这小哥是当初的魔法师特制的对恶魔武装种族,叫什么禁忌侍卫,除此之外的我都不知道!这位小哥为什么发光我也不知道!” 哈兰迪亚知道,古塔罗克斯会产生有什么疑问就问自己的认知,主要是因为古塔罗克斯自己经常换一个神具使就会失忆,似乎与他的某个特点有关。 而自己又帮助古塔罗克斯习得了近代神具该有的常识,结果就是这老小子把我当成什么都知道的前辈了…… 咖咔,明明我的编号比古塔罗克斯还要大不是吗……? 而在哈兰迪亚怀疑自己的时候,麦德尔忽然想到了关键的点,湛蓝之猫呢? “恶沙,你在找到我们的地方有发现一只猫的尸体吗?” 湛蓝色…不就是跟湛蓝之猫的颜色一样吗?麦德尔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不过颜色一样真的有关连吗? “猫的尸体?没有啊,现场就你们两个而已,哈兰迪亚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们跟恶魔战斗过……” 恶魔……返回库亚所在的病房前,哈兰迪亚便已经将他对于库亚所知道的都说了。 禁忌侍卫、恶魔,湛蓝之猫对库亚那异样的吸引感,明明库亚说过作为魔法师就应该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时刻保持着理智的情绪。 结果库亚就像是被湛蓝之猫的烟雾迷惑了一样,千里迢迢的就是想要击杀湛蓝之猫? “少年,与其待在辛龙城毫无头绪的思考,不如返回阿帕瓦询问奥斯陆曼! 他不是说了让我们在杀了吸引库亚的魔物后,带着它的尸体返回找他。 尽管现在尸体没了,但少年你确定已经击杀那只恶魔了吧?” “呃…我也不知道,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学会了新的神具技,然后用它刺穿了湛蓝之猫?荆棘?盾之神具还有这种技能?” 麦德尔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后掌握了一个名叫【荆棘】的神具技,而且还跟【白锁】不同,是由【扎根】延伸过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考究神具技的问题的时候,问题是库亚现在的状况。 “不过要带库亚回阿帕瓦,也要等他伤势恢复并清醒过来吧?现在这种状况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问题。” 麦德尔看着库亚右肩上闪烁的湛蓝色微光担忧的说道,不过在场的几人都都没有发现的是,库亚的身体伴随着那道微光的闪烁,正逐渐的完全修复。 甚至,变得更加强壮。 …… 一个礼拜后。 辛龙城冒险者协会大厅,麦德尔正在查找与罗恩要求的素材有相关的委托,目前只剩下几个较为稀有的素材还没有消息,同时麦德尔已经在辛龙城滞留了一个礼拜。 不只是为了搜集罗恩委托的那些素材,更是因为库亚沉睡了整整一个礼拜,总不能一路背着库亚返回吧? 要不是租借马车的费用贵得离谱,麦德尔早就带着库亚返回阿帕瓦了! 难怪当时库亚是自己私下去租借马车的,根本是用自己的私房钱租的吧! 期间还有一位老医师时不时过来检查一下,除了惊讶库亚的恢复速度和疑惑为何还没清醒之外,还顺带念了麦德尔许久。 知晓其中原因的麦德尔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确实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再加上判断错误而害得库亚身受重伤。 虽然,老医师其实并不知道麦德尔拥有超常的恢复能力就是了。 这几天麦德尔一直在古塔罗克斯的帮助下复盘土龙孔山顶的那场战斗,思考着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那一个个的致命错误,毕竟这次能够胜利完全就是一次次的巧合相遇,但幸运的巧合不可能每次都光临。 己方的自信、敌方的信息不足、未知的情况下的应对方式…… 如果没有他们阻拦冒险者上山,吃了冒险者的湛蓝之猫会是什么实力麦德尔都不敢想,怕不是土龙孔都要被对方弄垮了吧。 不过恶沙说其实是山顶那场战斗后续的连环爆炸引起的山崩阻拦了冒险者的步伐,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 要是他知道如果没有他们阻拦冒险者,后续的土龙孔可能不止山崩的话,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好多人……” 麦德尔挑选完几个委托后,便朝着柜台走去,可尽管麦德尔已经在辛龙城生活了一个礼拜,但还是无法适应这里。 原因就是辛龙城的冒险者协会实在是太多冒险者了,光是查看委托、接取/总结委托都需要排一两分钟的队伍,就连冒险者数据馆都人满为患,可以说是跟阿帕瓦完全不同。 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麦德尔也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冒险者汇聚在辛龙城,大多都是为了获得土龙孔的宝物从而发大财的冒险者啊。 “你看…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是在恶沙手里吗?听说……” “那不是他手下……杀了制作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从土龙孔喷发后就没有停过,当时的土龙孔山顶湖喷发同样被认为有宝物出世,而且当初从山顶下来的就他们几个而已,因此大多数的冒险者都认为是恶沙或者麦德尔他们拿到了那件宝物。 这么说大抵也没说错,毕竟无主的神具也能算是宝物? 因为哈兰迪亚说过自己待了许久的地方就是在土龙孔山顶湖下方的巨大地底湖,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成功跑了出来,姑且也算是宝物出世吧,至于这个‘某些原因’大概率就跟古塔罗克斯当天的失踪有关。 而自从古塔罗克斯那次失踪归来后,时不时就需要休眠一段时间,麦德尔对此也非常担心,但古塔罗克斯总以锻炼麦德尔的自主警觉性为由敷衍过去了。 异兽 第162章 离别赠礼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让麦德尔越加好奇古塔罗克斯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跑进土龙孔地下湖?古塔罗克斯离开盾牌后是以何种状态活动?为什么归来后就像是受伤了一样需要沉眠? 只可惜作为当事人的两个神具都没有透露‘某些原因’的意思,这反而让麦德尔越加担忧了。 “麻烦啊……” “大哥!!我们恶沙小队已经修整完毕了,打算离开辛龙城去往别的城镇,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就在麦德尔办理完委托接取后,恶萨那光头再次出现于麦德尔的视野,说真的这光头比他的脸还要吸睛,而这次找麦德尔似乎是想要道别。 “不用,剩下的材料有目标了,这些委托达成后,租借马车的费用也够了。” 不过这次他们算是准备提前出发了,因为山顶湖宝物的传闻越传越广,甚至越传越奇怪,都有恶沙打算通过宝物占领辛龙城的传言传出来了。 只能说天生恶人脸真的不怎么好混。 “好吧,我们明天才走,在这之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们,我先走了大哥!” “嘎咔,有缘再见啦!古塔罗克斯!” 瞧见恶沙远离后,麦德尔开始根据今天接取的五个铁级委托一一前往,顺便把罗恩的需求清单里最后七种材料搜集齐全。 土龙孔山脚河道,委托采集河底的青空鱼眼石,在这里有罗恩的清单需要的腐蚀草种。 土龙孔山脚湖泊,委托捕猎一个族群的酸蚀古鱼,在这里有罗恩的清单需要的荒水草。 辛龙城北部小森林,委托护送搬运红纹木原木的伐木工,在这里有罗恩的清单需要的土龙孔黄叶、土龙孔黑叶。 辛龙城西南部草原,委托清除最近繁殖过头的山野虫群,在这里有罗恩的清单需要的山野碧虫。 辛龙城南部原野,委托驱赶或击杀最近出没于此的荒羽青狼,在这里有罗恩的清单需要的病瘤草根、蓝血羽根。 忙活完这些委托,已经是傍晚了,麦德尔便返回冒险者协会准备帮库亚清理一番后休息。 原本居住的旅馆知道是因为我们而遭到‘抢劫’(恶沙拿包裹)后,便不再欢迎我们继续住了,只能说是无妄之灾,幸好冒险者协会刚好空出一间房间可以供麦德尔暂居。 冒险者协会-病房。 麦德尔拿着毛巾胡乱的擦拭着库亚的身躯,库亚右肩上隐隐浮现着一道猫咪戏水的纹身,这就是湛蓝色微光的源头,也是麦德尔没有着急湛蓝之猫尸体失踪的原因。 原本在帮库亚拆除绷带前,麦德尔还十分担忧湛蓝之猫的尸体失踪是不是代表它其实没死,不过拆除绷带后,麦德尔一看到这个纹身便自然而然的知道这就是湛蓝之猫,认为这就是它的末路。 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晒到天光会感到暖和,淋到雨水会感到寒冷,就跟本能性的对世界的认知一样,一切本就该如此。 “小麦子!你小子要清理伤员就别给我这样胡乱擦拭!你要是想弄死他就直接拿你的盾牌敲下去就行!” 年迈且暴躁的怒骂,一听就知道是老医师来了,麦德尔这几天已经听过老医师许多次的骂了。 主要是老医师对麦德尔有点成见,一看到他就会骂个一两句,麦德尔多少也习惯挨老医师的骂了,更别说对方骂的是句句有理啊! “抱歉,老先生。” “跟我道什么歉!!要道歉就在小库子醒来后对着他道歉!!你们当时到底是对上了什么!到现在都无法清醒!?” 老医师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别人叫他老先生,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至于我们对上了什么? “哈哈……”早就说过是恶魔了老医师也不信,说什么那只是传说故事而已,非常的固执己见,让麦德尔只能笑几声敷衍一下。 “哼!你明天就要带着他走了吧?” “是的,钱攒够了,库亚的父亲似乎知道该怎么解决库亚现在的状况,因此需要带他返回阿帕瓦。” 在确认库亚的状态后,麦德尔曾将库亚的问题写成一封信通过信使局送到奥斯陆曼手上,就在昨天同样有一封信送了回来,直接让他们返回阿帕瓦。 “他的父亲?那怎么要你们回去!?他自己过来不行吗!!搬运对昏迷者和搬运者都有不小的危险和麻烦!还有——” “库亚的父亲是阿帕瓦冒险者协会的会长,没办法随意离开阿帕瓦的。” 听到这里老医师顿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辛龙城的会长,脸色立马就臭了起来,语气也逐渐变得不善。 没办法,辛龙城的临时会长什么都好,就是经常不待在辛龙城。 “奥斯陆曼会长说了库亚的状况涉及一些隐密,不能随意运送。” 说实话,奥斯陆曼寄送回来的信件里面描述了许多应对阻拦的办法,就好像知道会有人阻拦一样,大概率是知道有老医师这么一号人物吧。 老医师简直要气炸了,直接愤慨的说道:“哼!好啊!一个两个的!哼!我这老头子管不来了!随便你们了!” 说完,老医师就气愤的走了,也不知道脾气这么暴躁的人是怎么学会这些需要耐心的医术的? 这时麦德尔才发现老医师有遗留的东西,那是一张纸跟一封尚未拆封的信件。 麦德尔没有偷看的意思,准备整理好放在桌上等老医师自己收走,却看到了纸张的开头…… [给小麦子…… 给我的?麦德尔感到疑惑,顺手的拿起纸张看了起来。 [给小麦子: 这几天观察下来,你小子似乎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人,但你稀烂的技巧却是不可否认的,我也知道我的性格,因此我用书信的方式把一些要给你小子的信息给你。 我看你拥有一副不错的体格和些许的光元素魔法,但除了仪式魔法的能力全都是依靠某种器具吧?虽然会使用盾牌的技巧,却不会相应的步伐与站位。 所以我准备给你小子介绍一个让你成为能够将光元素魔法与盾卫技术融合的师父,他能够全方位的锻炼你成为真正的职业者盾卫,也能够让你使用光元素的技巧发生质变。 纳姆罗素圣国的封闭在近一个月左右就会开放,近期靠近圣国边境的城镇会那么繁忙也是因为这个消息,持续了快二十年的封国啊。 不过这么多年了,或许他已经不是小队长而是军官了,但他是个有着真正的正义之心的好家伙,老头子我的情面他还是会给的,别太担心。] 收起纸张,麦德尔对着老医师-艾格奴突然的馈赠沉思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麦德尔小心翼翼的护持着依旧在沉睡中的库亚,避免他摔倒在马车的地面上,很快就要到阿帕瓦了。 “少年,老夫教的使盾技巧真的一文不值吗?” 古塔罗克斯这几天一直在对着艾格奴给麦德尔找老师这件事耿耿于怀,不过古塔罗克斯的技巧可能、真的、有点、过时了…… 毕竟古塔罗克斯上一任神具使少说是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圣盾-纳,这么长时间的演变或许真的有更加优秀的技巧诞生,只是古塔罗克斯不知道罢了。 “师父,你教的在现代好像大致上都是基础,不过没有基础谁都没办法更进一步,师父你的教导没问题的。” 幸好麦德尔看完那张留言后,立马就将其处理了,恰巧师父那时正在沉眠,否则师父肯定要被老医师那一句技巧稀烂给整得自闭。 “是吗?呜,老夫需要休息了,少年你记得注意安全,小心点。” “放心吧,师父。” 摇晃的马车瞬间安静下来,库亚依旧沉睡,师父同样沉眠,麦德尔安静的思考着。 库亚的问题返回阿帕瓦后奥斯陆曼会长会给予解答,师父失踪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麦德尔短时间内无法得知,那么就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神明造物。 这是当时湛蓝之猫对麦德尔的称呼,就好像在说麦德尔不是自然诞生的生物一样。 不过麦德尔对此仅仅是惊讶,倒也谈不上恐惧,因为麦德尔早就知道自己与寻常人类的差别了。 不用进食,可保持一整天的精力都不会轻易疲惫,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涵盖大半个兰特托大陆的景象记忆,还有没人教导也会的基础常识与文字,虽然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过期的常识与文法。 以上的种种都在提醒麦德尔自己与他人的差异,但麦德尔也不至于因此而觉得自己不是人类。 “神明……” 让人感觉遥不可及的词汇,甚至不仅让人怀疑神明是否存在,但如同传说的恶魔都出现了,或许神明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我可以寻找神明?麦德尔这么想着,也准备这么执行,毕竟看遍世界各地与寻找神明的踪迹也并不冲突。 而且最重要的是,麦德尔想要知道…想知道自己为何有意识以来,就被锁在那个地牢中,为何还被当作人偶让他人品头论足,他想要找到,创造了自己的神明…… 那么首先就要确定哪里最有可能遇上神明,兰特托大陆上,唯一一个有神明传说的国度就是纳姆罗素圣国,传闻由神圣主神组建的国度,也被称作神圣教国。 正好麦德尔有老医师给的推荐信,早晚都要去圣国一趟,再加上寻找神明的打算…… 等阿帕瓦的事情解决后,再等纳姆罗素圣国解封,下一个目标就是游历圣国了! …… 湿润、灰暗,宛如深沉于海水之中。 活下去……活下去…… 芳醇…甜蜜…馥郁…… 迷糊之中,库亚看到了,湛蓝色的背景下,一双腥红妖异的双眼…… 腥红…无法克制…… 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喵!!! “哈!!!” 空无一物的湛蓝色空间中,库亚惊醒了过来。 单调的湛蓝色布满了所有的空间,模糊了上下的界限,四周都是不知道是否看到尽头的湛蓝色。 库亚爬起看着周围,很快就因为模糊的空间感而不适,熟悉的晕眩感和呕吐感袭来…… “这是…哪里?” 库亚感觉他忘记了什么,就好像…… “喵——!” 库亚下意识的蹲下身躯,看着从头顶飞越而过的湛蓝色爪痕,记忆奔涌而出!他想起来了!! 重伤、落水、身体的渴求—— “冰盾!!” 湛蓝色的,远比普通冰元素构造的冰块更加坚硬的冰盾立起,挡住了湛蓝之猫的攻击。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喵——!” “喵——!” “喵——!” “喵——!” 四面八方,不断的冒出一只只的湛蓝之猫,接二连三的挥出一道道湛蓝色的爪痕,面对铺天盖地般的攻击,库亚开始操控湛蓝冰盾不断精准地移动到爪痕的攻击落点。 就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水墙!” “喵嗷!!” 数面湛蓝色的水墙如同未卜先知的在湛蓝色的波纹袭来前便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或者说库亚早就知道了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会在什么情况下袭来,一波结束后又接着另一波与前几次一模一样的攻击。 湛蓝之爪、湛蓝波纹,接下来是湛蓝之影变形的各种各样的兵器,这是库亚在这个湛蓝色空间死过无数次后得出的结论。 这时库亚开始怀念麦德尔那毫无死角的防御了,如果自己拥有那种防御能力,想必容错率会高上不少吧? 异兽 第163章 紧急返回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库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只能使用水、冰俩元素的湛蓝色空间待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空间死了多少次。 幸运的是在这里死亡并不是真的,那些湛蓝之猫的攻击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连一个爪痕的角度都没有变过。 可即便如此,库亚依旧死了无数次,原因就是魔法师的体格让库亚正面挨上一下攻击就必然重伤甚至死亡,容错率极低。 “希望是最后一波了……” 库亚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终于来到了他上一次死亡的波数,第99波,这次他成功抵挡了爪痕乱飞、波纹从未停止、烟雾浓厚的看不清一两米之外、时不时有兵器飞来后爆炸的第99波攻击。 骨折、出血、内脏破裂,这不过都只是这具虚假的身躯受伤而已,库亚只希望不要再来一波攻击了,在这个无法确认时间,空间无比模糊的地方,库亚感觉自己的精神就快要到极限了。 前期库亚还能将这一切当做是一种试炼、锻练,但随着不断的死亡再复活,生与死的交界逐渐模糊。 他怕再这样下去,返回现实后自己依旧对生死感到模糊,那到时候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喵~~” 马车上,确认接下来的目标后,麦德尔因为没有聊天的对象,同时确认了库亚不会轻易的因为不断的摇晃而跌下座椅后,便开始了魔法的锻练。 “光。” 短短一秒,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光球便浮现于麦德尔的掌心。 这是麦德尔仅依靠自身的元素亲和汇聚而来的光元素团,随着麦德尔的双手不断操作,这团光就像是橡皮泥一样随麦德尔揉捏,一会被拉成薄饼,一会被搓成长棍。 不同于意识流法师通过精神力操控元素团变形,麦德尔完全是依靠双手塑造着元素团。 “光球。” 不到一秒,第二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光球再次的浮现于麦德尔的掌心。 这是麦德尔通过‘仪式魔法-光球’创造出来的,通常来说是用于照明且没有实体的光球。 然而麦德尔一手抓去,光球却不像是没有实体一样,再次任由麦德尔揉捏塑造,度过了跟前辈元素团光球一样的待遇后,麦德尔拿起了化作长棍的光球,在马车里到处戳戳碰碰。 “就像是真正的棍子一样……”麦德尔不禁感叹,早在清水遗迹的时候,麦德尔就发现自己的闪光似乎具有一定的实体性质,能够略微阻挡湛蓝之猫的爪击。 而现在麦德尔更是确认了,似乎所有经过麦德尔施展出来的魔法,都具有实体并可以捏造塑型。 自从知道艾格奴准备介绍给麦德尔的老师,其职业拥有将盾卫和光元素魔法融合的方法后,麦德尔便打算在找到对方之前,锻练一下魔法的能力。 结果便是发现魔力特性不知道在何时彻底的显现了,以现在的时代应该称作特质魔力? “不过这个特质……放在意识流法师的手里就跟没有一样啊!所以我应该专注仪式魔法吗?” 似乎所有结合魔法的近战职业者都是以仪式魔法为融合基准,确实熟练后快速、动静小、有奇效的仪式魔法非常适合近战职业者,麦德尔想到这里时,蓝光乍现。 是库亚右肩上的花纹骤然并发出强烈的湛蓝色光芒,远比以往闪烁时的微光还要强烈万分,亮得麦德尔心惊胆颤。 我怕不是搞砸了什么?稳定了快十天的状态怎么我一锻练魔法就出事!? 尽管麦德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事,但小心总归是好的,将头探出马车车窗,看到已经映入眼帘的阿帕瓦,麦德尔收拾收拾后将库亚背上,便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 “【冲击】、【冲击】、【冲击】……” 当初用在遗迹荒野深处的逃命技巧,被麦德尔再次拿出,以远超炼金马车的速度赶往阿帕瓦。 …… 阿帕瓦冒险者协会-大厅。 碰!! 一声巨响,冒险者协会的大门被粗暴的一脚踹开,这让待在大厅的多数冒险者们吓了一跳的同时,不少冒险者也打算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就乱闯的闯入者。 “奥斯陆曼会长!!库亚带回来了!!但他现在——” 那些认识库亚的冒险者纷纷看向大喊的麦德尔,同时也看到了在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库亚。 虽然他们不知道现况也不认识麦德尔,但看麦德尔粗暴的闯入后,就大喊着会长的本名,整体一看就是为了库亚而求救。 得出这点结论的冒险者们便开始安抚旁边那些准备上前揍人的另一拨冒险者们,毕竟他们可不想挨铁拳会长的一拳爆头。 “小哥?小库亚?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个小精灵的身影像是等待已久,一看到麦德尔和他背上的库亚,立马就起身和呼喊道。 麦德尔一推开门,就看到霍妮小姐像平常职班那样坐在柜台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处理文书,反倒是呼喊着麦德尔。 霍妮:“快!小奥斯陆曼已经在医疗室等待了!快带小库亚过去!” 现在麦德尔完全没有关注到霍妮小姐对奥斯陆曼会长的称呼,只是慌张的将库亚带进冒险者协会的医疗室之中。 一进医疗室,麦德尔看到的是被临时改造成办公室的医疗室,大量文件堆积在医疗室临时搬来的桌椅上,奥斯陆曼就坐在一旁不断的处理文书。 听到开门声的奥斯陆曼抬头看了一眼麦德尔,但就是这么一眼却让麦德尔像是无法反抗的被高等存在盯上了一样。 麦德尔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谁让自己没有保护好库亚呢?奥斯陆曼没有一拳揍过来都算是好的了。 “好了小家伙,帮我把库亚放在那张床上吧,接下来的事你也不能看了,先出去吧。” 奥斯陆曼随即起身靠近躺在床上的库亚,从铁盒中掏出了一颗灰蓝色的石珠。 看着狭小的医疗室中,躺着的一道右肩散发着强烈湛蓝色光芒的身影,那正是库亚沉睡的身影。 其中飘散出一道诡异的气息,仅仅看着就仿佛让人感觉到灵魂被其牵扯。 然而此处只有库亚和奥斯陆曼,而奥斯陆曼作为实力极强,早已踏入超凡实力的拳师,自然不会被这么点诡异的气息影响,倒是库亚身上逐渐浮现一道虚影,那是一道湛蓝色夹杂着腥红的透明猫影。 “果然吗,元素早已浸润灵魂,难怪两个小家伙应对起来这么困难,到底是哪个傻叉放出来的,这种货色不是早就该被封印了吗!? 还以为是刚降临的家伙才放心让两个小家伙去,也怪阿帕瓦没有多少擅长对敌感知的家伙,药魔这完全把感知放在药性观察上的家伙就是逊啦!” 突然脱离库亚身躯的湛蓝之猫虚影,像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依旧呆愣在原地,但很快它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破魂!!” 一颗带着灰色气息的拳头,带着无可抵挡的气势,直接贯穿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湛蓝之猫虚影和库亚的肚子。 我,这是…… 湛蓝色的空间中,不知何时被画上了线条,空间不再模糊,由线条勾勒出了自己房间的模样。 “喵~~” 库亚的记忆逐渐开始复苏,战斗、战斗、还是战斗,然后是……一只猫和巨大的拳头? 一股如同传承的记忆浮现,打乱了库亚的思绪。 天外恶魔、禁忌侍卫、封印、封魔之纹、完美封印、魔灵、魔装…… “喵呜~~”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直湛蓝色的幼猫躺在自己怀中打滚,不等库亚做出反应,周围的一切开始朝着一个方向逐渐远离,直到库亚再也看不到,只剩一个点…… “……应该…事了,有机会的话,带他去魔法……的遗迹看看,应该能让你们有不少的收获。”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老爹…魔法之国? “我…道了,不过我可能会先去纳姆罗素一趟。” 麦德尔…什么时后…… 传承的记忆、不在预想中的环境,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打乱库亚的思绪,都让他无法保持作为魔法师该有的理智情绪。 奥斯陆曼似乎是察觉了库亚逐渐清醒,再次下达了逐客令,等待着库亚真正的清醒来。 熟悉……好吧,也不算熟悉,这里是阿帕瓦的医疗室吧?库亚开始慢慢的整理情报。 在进入湛蓝色空间的轮回战斗之前,自己是在与湛蓝之猫的战斗中陷入重伤落水,意识模糊不清,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吸收了某种东西,应该是湛蓝之猫的血。 因此才会进入湛蓝色空间不断的战斗,我无意间直接尝试了封印湛蓝之猫,不过连续九十九场不间断的战斗似乎也不是正常的封印流程。 正常来说应该是在这样的空间找到被恶魔之魂并击破,那双眼睛是恶魔自己加上的封印吗?还是诅咒? 所以我是因为非常规封印还是诅咒而昏迷许久了……?应该是这样,既然现在已经返回阿帕瓦,那么罗恩的素材清单大概率也已经被麦德尔搞定了。 麦德尔打算前往圣国,似乎有什么目的,可圣国不是封国吗?还是我昏迷的时候得到了什么信息? 这个等下问麦德尔,幼猫…似乎是完美封印的馈赠,魔灵?拳头…应该是老爹的,挨了那么多次的拳头想忘都忘不了。 “老爹……”库亚动用着许久未用的声带发出沙哑的声音。 “怎么了,臭小子。” “老爹……我…完成了…完美封印……没必要…揍我一拳……” 第一时间奥斯陆曼还没反应过来,但奥斯陆曼逐渐的理解,这不就是说他多管闲事吗? “臭小子!!花了整整十天才醒来值得你骄傲吗!?啊!?是不是要你老爹我看着你魂飞魄散才开心!!啊!?” 这时奥斯陆曼才发觉,难怪先前的破魂只打碎那些腥红的线条。 但这臭小子好像没有发觉腥红的存在,就当作是帮这小子去除隐患了。 “老爹…水……” “好,好,等下哈……” 看到库亚依旧虚弱,奥斯陆曼还是狠不下心继续骂,即便他知道这是库亚在故意露出虚弱的样子,但哪个做父母的能够放任孩子虚弱下去呢…… “老爹……” “怎么啦……” “你的拳头…好像也没有…那么痛……” “臭小子!!” …… 两个沉重的大背包被麦德尔放至委托提交处理处,像这种收集素材的委托都是集中在冒险者协会处理,再由协会派送白级冒险者送货,麦德尔当时运送的危险药剂似乎也是这么一套流程。 “霍妮小姐,交付给罗恩先生的素材资源都在这里了,还有湛蓝之猫的…就是未知魔物的尸体,好像被库亚以某种方式吸收了,没能留下一点东西。” “好,等下我们这边会通知委托者,再由对方定夺你们的委托结果,协会这边因为委托结果尚不确定,报酬没办法立即给你们。 而且因做为主要目标的未知魔物缺失,即便委托算作完成,协会这边也只能给予最低限度的报酬,还请见谅。” 第一次见霍妮小姐如此的官方腔调,似乎是情绪并不太好,麦德尔也没有胡乱打听的意思,便准备直接离开。 霍妮:“伦迪失踪了,跟他的父母一样在探索遗迹后失踪的。” 现在麦德尔知道为何霍妮小姐情绪不太好了,库亚和伦迪是同样被称作阿帕瓦新星的新进冒险者,承载了阿帕瓦冒险者协会大多数人的期望。 库亚这个总说会离开阿帕瓦的人就算了,伦迪因为某些原因而不会随意离开阿帕瓦,因此被当作阿帕瓦的未来期望着,甚至奥斯陆曼也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着,结果就这么失踪了! 异兽 第164章 一个月的时间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但麦德尔听到这些也没办法做什么,他不知道伦迪跑去哪个遗迹了,即便知道他也不是遗迹专家,无法破解遗迹,更别说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呵,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也没有要你去救援伦迪的意思,或许哪天伦迪就突然回来了呢?只是你们作为伦迪的朋友,这消息有必要让你们知晓罢了。” “呃,霍妮小姐……” “我心情会不好跟伦迪失踪没关,主要是因为你们!!因为为了等你们老娘连续在柜台工作了三天!! 就因为老娘是奥斯陆曼最信任的人!?他怎么不去找药魔那小子帮他看看你们回来没!?他们还是朋友呢!!” 霍妮的突然爆发吓得麦德尔落荒而逃,因为他知道霍妮小姐对于休息的执着,这时再不离开,怕不是等下就会开始攻击了! “欸?那不是先前跟霍妮大姐头聊得来的家伙吗?” 有一个闲散冒险者发现了麦德尔的身份。 “真的欸!还以为来了个真的能够跟大姐头交流的人。” “难道不是大姐头喜欢这类型的?气质完全不像寻常冒险者那样痞里痞气的,看着反倒清秀异常。” “欸~还真有可能!哈哈哈!!” 然而这些闲散冒险者不知道,调笑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双小小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个月后,遗迹荒野。 簌簌簌簌…… 灌木丛间不断的摇晃,就像是有什么活动于其之中,没过多久一只只石甲猎犬猛地窜出。 他们是整个遗迹荒野分布最广的群居性中型魔兽,有着寻常魔兽都无法比拟的敏捷速度和超绝防御,是稳稳占据遗迹荒野里中高等生态位的掠食者。 咻咻咻—— 霎时间,几声弹丸飞射的声音伴随着几下入肉的手感,每只石甲猎犬全都因心脏被破坏而失去生命的瘫软在地,库亚知道自己终于是成功掌握这全新的力量的一部分了。 “解除。” 一套带着各类猫咪与机械元素的湛蓝色套装与武器在库亚的意念下,迅速虚化并消散为点点粒子,汇聚在库亚肩头变为一直幼猫。 “喵~~” “我知道的,湛蓝,但我的观察能力并不如你。” 库亚当然知道幼猫湛蓝想表达什么,但看着腰间略微透明且白色的小盾环绕漂浮着,就让库亚有一种不用再担心任何攻击的安心感。 “喵!” “在那里吗?魔装-湛蓝。” 一道虚影迅速从右肩处的纹路为起点一一浮现,一套标准的游侠套装带着些许魔法混合机械的风格,全身覆盖着几块装甲用作防御,同时做为储存湛蓝元素的机械单元,合身的风衣其上的帽兜带着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显眼猫耳套在库亚的头上,脸面上逐渐覆盖一层纹路散发着微光且具有机械师风格的面甲。 手中幻化出一把机械师的旧式铳枪,却又带着点仪式魔法与猫咪的元素,幼猫湛蓝再次分解成粒子融入这套魔装虚影,使整体魔装带上湛蓝色风格后彻底的完成着装。 魔装,这是每个封印恶魔后的禁忌侍卫都会习得的能力,会根据被封印的恶魔其特征与能力结合禁忌侍卫的需求与想象变化为与其相关的特殊武装。 库亚将湛蓝变化的魔装称为湛蓝游侠与湛蓝铳,至于湛蓝魔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只能说在湛蓝色轮回战之中,库亚体会最深的就是魔法师在成功施展魔法之前,几乎都是不能动的,不管是正统派还是意识流都是这样。 即便库亚知道魔法师之中其实有着被称作移动施法的技巧,但与之相对的是魔法威力的大幅度下降,甚至还没法快速移动! 正统派那种依靠仪式魔法的特殊效果作战的魔法师也就算了,可作为追求极致威力的意识流魔法师这是不可忽视的! 碰!! 一声轻微的爆炸声响起,微量的湛蓝元素被库亚汇聚在机械构造的鞋底,轻微的爆炸带起强劲的推进力。 经过这一个月的锻炼,库亚算是知道魔装为何会带有机械元素,同时也知道当时的湛蓝之猫是怎么战斗的了,这完全是将湛蓝元素当做另类的火药在用啊! 咚!!咚!! 就在库亚即将接近目标之时,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宛如有着脚步声一样的节奏不断响起,或者说这确实就是某人的脚步声。 “伦迪这家伙!!” 穿过茂密的树丛,抬头就能看到那小巨人模样的生物,那是激发血脉后变形而成的伦迪正在驱赶到处逃窜的石甲猎犬。 大约半个月前,也就是伦迪失踪后的第二十天,伦迪完全没有失踪的自觉突然就回来了,带着他彻底改变为术士的职业,不过战斗方式依旧是以狂战士为核心。 据伦迪所说,他那次探索的遗迹是一位研究巨人血脉的古老术士的研究所,而恰好闯入的伦迪被依旧在自行运作的研究所抓获,之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暂不细说。 总之结果就是伦迪成功容纳巨人血脉,并成功使自身的职业转化为术士,并利用新得来的力量踏平了研究所。 但总体来说,伦迪依旧是狂战士,只是掌握了巨大化的能力罢了。 “【白锁】。” 一旁纯白的绳索飞速捆住树枝,在麦德尔的操控下拉扯着他自身前进,就像是伦迪那家伙小时候喜欢抓住垂落的绳子荡来荡去一样。 “库亚,找到了吗?” “当然,原本是快找到了,但它逃向伦迪那边,会发生啥你也知道。” 这次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清剿异常的石甲猎犬族群,以防止不停扩张的石甲猎犬族群破坏生态引起兽潮。 因为普通的石甲猎犬族群大致上是以十几二十只作为一个族群上限,但做为任务目标的石甲猎犬族群却不断的扩张,直至任务发布前确认为该族群的石甲猎犬至少有上百只。 可在库亚的观察下,这群石甲猎犬不仅仅是其族群毫无止尽的在不停扩张,作为首领的石甲猎犬更是变成了一小座覆盖石甲的肉山。 虽然任务里没提到石甲猎犬首领的状况,但库亚推测这可能是石甲猎犬首领被某种精神类寄生虫寄生的后果。 通过精神能力控制首领再控制族群,再通过族群不断培养宿主的血肉方便自身繁衍。 只能以此作为手段的寄生虫说不上有多厉害,但处理起来至少足够麻烦。 现在他们追捕的就是因为肉山首领死亡后钻进其他石甲猎犬体内的寄生虫。 至于说为何不在击溃肉山首领的时候放一把火连同寄生虫一起烧掉? 因为库亚现在只能使用与湛蓝元素相关的水元素与冰元素了。 没错,封魔之纹虽然赋予了库亚不同于魔法师的强大战斗能力,可却也大幅度地阻拦了库亚操控其他元素的可能。 因为封魔之纹本身其实就是一个会自动散发相关元素频率与储存相关元素的魔具,可不断散发的频率也影响了库亚自己调整频率。 要想让目前的库亚使用火元素,不仅需要调出火元素的频率,还要防止湛蓝元素影响到火元素的频率,甚至需要压制湛蓝元素的频率散发,库亚才能够汇聚并操控火元素。 这导致库亚需要耗费获得封魔之纹前好几倍的精力,才能够造成想要的效果。 所以库亚成功觉醒禁忌侍卫的能力到底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也只有库亚自己能够估算了。 “湛蓝魔弹!” 咻咻咻!! 几颗湛蓝色的弹丸经过湛蓝铳内的湛蓝元素爆炸后飞速射出,又因爆炸而使得纯粹由湛蓝元素组成的弹丸变得极其不稳定,只等钻进敌人体内再造成一次爆炸。 “嗷呜!!” “嗷!嗷嗷!!” “呜……” 碰! 碰! 碰! 三声闷响,代表着这支因为寄生虫而无止尽扩张的石甲猎犬族群彻底的消亡了……至少库亚负责的这个方向是这样。 “——降临】,库亚你这边搞定了?伦迪那边需要湛蓝的观测,有几只寄生虫钻进普通生物的体内逃跑了!【守护降临】!” 随着腰间环绕的小盾牌破碎,麦德尔的身影忽然的出现在库亚的身边并抓向库亚的手臂,再次施展【守护降临】带着库亚一起传送至伦迪身边。 【守护降临】是与【守护祝福】相匹配的神具技。 【守护祝福】能够施展在他人身上,成功接受祝福的人身边会有一块小盾牌虚影环绕,这块小盾牌能够对标麦德尔的【守护】挡住一次攻击。 同时也可以做为一个标记让麦德尔施展【守护降临】传送至拥有小盾牌的人身边,届时麦德尔的防御力将增强至两倍,同样只能抵挡一次攻击。 但这些神具技同样可以略微操控造成不一样的效果,就比如【守护降临】可以通过放弃防御,就可以多带一人传送。 “啊!你们来了啊!它们都四散开来了,库亚麻烦你的湛蓝了!” 低沉却响亮的嗓音述说着剩余的寄生虫的踪迹,伦迪不知道是因为在研究所的那段时间受到什么刺激还是伤害,总之在遗迹荒野的时候都喜欢保持着巨人型态。 与巨人型态暴增的力量及体质相比,伦迪的感知能力与敏捷能力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只能说得到了什么就必然有什么牺牲了。 “解除,拜托你了湛蓝。” “喵~~” 身处魔装状态的湛蓝还是可以听听外界发生了什么,所以无须库亚说出详细的请求,湛蓝立马就释放了当初造成麦德尔困扰的波纹用作探测。 “呜……!” “一个月了,还没锻练成功吗?” 麦德尔看到熟悉的湛蓝色波纹如同应激似的就想展开守护挡一下,但古塔罗克斯简单一句就让麦德尔放下守护的念头。 实在是被波纹炸了太多次,麦德尔才会有这样如同条件反射的行为,土龙孔时炸的那几下虽然频繁,但至少有明确敌意和危险。 但这一个月库亚不知道何时跟师父达成了协议,经常冷不防的放出隐蔽且威力低的爆炸波纹,尤其是在师父沉睡的时候! 都说是为了锻练我的危险感知能力与实时观察能力,但锻练到变成应激反应也不好吧? 谁能在不到脚趾高的波纹中察觉到有没有另一个不同方向的波纹啊!? “那边的圆角兔,那边的焦脊野猪,还有那边的另一只圆角兔,它们似乎喜欢三个为一组行动,真是奇怪的寄生虫。” 库亚分别指向三个方向后,便直接朝着第一只圆角兔追去,伦迪则是直接朝着焦脊野猪走去,那我不是只能去抓第二只圆角兔吗? “【白锁】。” 麦德尔这么想的同时,行动也没有慢另外两人一步,利用纯白的绳索在林间晃荡,像一只猴子一样快速前进。 麦德尔追逐圆角兔的同时,也在想,自己现在的战斗方式似乎跟盾牌扯不上啊! 簌簌~~ “【白锁】【荆棘】,光耀灼烧。” 纯白的绳索如同一条灵动的白蛇钻进草丛,轻易的就将被库亚标记的圆角兔捆住,并伸出荆棘将其彻底绞杀,亮眼光点飘落至圆角兔的尸体上,与之接触的同时爆发出耀眼的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为防止寄生虫逃脱,麦德尔还用上了最近在综合职业公会购买的光元素仪式魔法,这是能够以光元素造成燃烧的仪式魔法。 主要是库亚现在点个火都费劲,麦德尔才会购买这个仪式魔法。 “这样就搞定了吧?” …… “好的,清剿异常石甲猎犬族群的任务圆满完成! 你们不仅将肆意扩张的石甲猎犬族群清剿干净,还将造成异常的问题根源一同剿灭,防止了相同的事件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因此本次任务冒险者协会将给予你们绝佳的评价! 并算作两次铁级任务的经验积累,恭喜你们,这是本次任务的报酬,请收下!” 异兽 第165章 预言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从活泼的柜台小姐那收取了本次的报酬,再跟另外两人进行分配后,麦德尔自己还能拥有三银的收获,这次的任务还算不错! 一想到这一个月接取的其他委托就更是觉得任务的报酬真多,果然官方任务和民间委托的报酬差异不是一点两点的。 麦德尔:“伦迪,你真的要留在阿帕瓦吗?” “哈哈,麦德尔兄,我的故事你也知道吧,整个阿帕瓦都在传,库亚兄应该也会跟你说,而且我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个遗迹冒险者,不在阿帕瓦发展都不行啊!”伦迪略显无趣的说道。 毕竟麦德尔已经说服库亚下一站就是前往圣国了,而圣国再过个几天就要彻底解除封国,这也意味着麦德尔两人即将就要启程了。 这些伦迪也知道,但他实在没有远离阿帕瓦的意思,跟自己的传言故事无关,主要是伦迪他不习惯阿帕瓦之外的生活。 某次因委托而跑到附近的城镇时,伦迪大孩子的性格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而在阿帕瓦他能够依靠奥斯陆曼会长和霍妮小姐,在这里生活也算舒适。 而且自己的执念与梦想在阿帕瓦就有完成的机会,伦迪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必须离开阿帕瓦的需求。 “好吧,有什么事就寄信往来,先走了。” 见伦迪如此坚决,麦德尔也不好继续劝说,就这样,麦德尔与库亚修整了两天后出发了。 清晨,麦德尔两人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车之中,朝着麦德尔提前整理好的路线朝着圣国前进。 根据麦德尔先前调查过的地图,阿帕瓦已经是魔法联邦最接近纳姆罗素圣国边境的一座小镇。 这里没什么特产,就是信仰神圣主神的信教徒极多,魔法联邦靠近纳姆罗素圣国的地方在封国前就广泛的有着神圣主神的信仰。 而在封国后,无法朝圣的众多信徒便聚集于小圣村,因此小圣村的规模堪称一座城镇,甚至那些无法朝圣的信徒更是提议将小圣村当作第二圣地来对待。 “库亚,就我学习到的近代历史传说,兰特托大多数的传说故事之中,神明都是扮演一个正向且高大的形象,与之相对的就是恶魔这种堕落且卑鄙的存在。 而像你这样掌控恶魔之力的家伙跑进圣国会怎样啊?” 麦德尔没话找话的说着,但麦德尔提出的说法倒是激起了库亚的兴趣。 “突然冒出一堆圣骑士将我关押?还是就地处决?不过我老爹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那大概率是没有事的。 而且禁忌侍卫的记忆传承有说到,我们本身是由学者以魔法师、术士等职业融合巨龙、恶魔和某种未知的模板作为基础研制而成的人工血脉。 为的就是创造出专门针对恶魔的人类血脉,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被教会围攻吧?”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库亚也在思索现今的禁忌侍卫是怎么如同消失了一样? 既然会研制专门针对恶魔的血脉,那么当时必定是被恶魔过分侵扰才会生出针对恶魔的意思,那么现在呢? 是恶魔不再出世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库亚不知道,但既然恶魔经常客串神话故事,那么或许圣国拥有一些与恶魔相关的信息? 库亚对此非常有兴趣,毕竟血脉传承的知识就那么点,老爹给自己讲的其实也没那么多。 禁忌侍卫的历史如何?其他的禁忌侍卫又在哪?外人与历史对禁忌侍卫的评价又如何?库亚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 “依照神明与恶魔的对立,就不能是奉为嘉宾吗?毕竟是专门处理恶魔的血脉。” 麦德尔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还在想该去哪里才能找到神圣铁壁军,该去哪里寻找神明的踪迹,以及如果真的遇见神明,自己该问些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同样都知道对方有着各自的目的,但目标都在圣国之内,便心照不宣的没有过多的相互提问。 只等抵达圣国,就可以逐一进行/调查所需了! …… 小圣村,正午。 麦德尔两人只花了半天就抵达了这个被称作第二圣地的小圣村,却只能停在小圣村外围休息。 或许是圣国即将解除封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小圣村热闹得不象话,涌动的人潮甚至挤满了整个小圣村的大街小巷。 “看这情况,小圣村的旅馆肯定爆满了,看样子我们只能在小圣村外围支个帐篷过度用了。”库亚看着拥挤的小圣村,如此的感慨道。 “不是只解除封国吗?怎么这些人好像饥渴了许久一样?”麦德尔略感疑惑,因为他怎么看,都觉得那汹涌的人群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尤其是那些至少二十几岁以上的那些人,尤为怪异。 “嘿嘿,关于这你们这些小年轻就不知道了吧!” 就在麦德尔疑惑之际,一声略显猥琐的男声突然对着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麦德尔向着声音看去,看到的是跟声音相符的猥琐男子。 因为小圣村的爆满,涌向小圣村的人潮已经开始在小圣村的外围堆积,这名男子大概率也是这样的吧? 只是,不知道?麦德尔自觉查了不少资料,但忽然惊觉自己对圣国现在大量人潮准备涌入的现象毫无头绪!总不能是不久后的祈愿祭吧? “因为祈愿祭就要到来了啊!”猥琐的男子这么说道,还满眼都是狂热的期望,就好像未来就在这什么祈愿祭一样。 猥琐的男子高声叫喊着,便继续到处传教去了。 没错,在麦德尔的眼中猥琐男子就是混在人群之中的传教士,虽然传教的方式有点像是在推销祈愿祭一样就是了。 不过,还真是祈愿祭的关系啊!祈愿祭是圣国大约一千年前的时候创立的祭典,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为了纪念当时动荡的平息。 虽然祭典通常用于称呼祭祀庆典这事,但也没听说过祈愿祭有祭祀什么东西的习俗。 “别管那名传教士了,先来搭把手!” 此时库亚已经撑起帐篷并放置好东西,顺手将炼金马车收好后,搭起灶台准备午餐了。 “来了,来了。” …… 圣国-连结之城-素尼城。 “小姐,您的预言真的可靠吗?即便您能将占星术与每年的祈愿记忆结合得出整个圣国未来一年的所有大小事,可这次是离开了圣国范围的预言,还能够准确吗?” 一名成熟且干练的持剑女士对着自己服侍的女主人提出疑问,在女士的家乡这无疑是以下犯上的严重罪过,但对于女士而言,家乡习俗什么的去××的。 预言已经说了今年是最后一年了,为了自己服侍的主人能够真正的活下来,让她赴汤蹈火又如何?区区家乡习俗也算不得什么了。 “霍米亚,他们是仅存的希望,或者说是我单方面的认为他们是希望,但无论如何,至少他们都在最后一刻站出来对抗‘光’了。” “至少,在那般绝境之下,只有他们来到了‘光’的面前。” 圣国首都-圣都纳。 圣主大教堂内,一间敞亮的议事厅里。 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正端坐与主位之上。 他是如今教会现今的教皇,赐福孤儿院的创始者,圣国全境的掌控者,兰尼•迈亚丝德。 “军队那边,由你们去牵制,记住,不要让外界发现任何的端倪……” “是!” “……诸位,最后一步了,只等最后的圣光与‘光’融合,‘光’将蜕变为‘神’!将我那四处游历的女儿唤回吧!最后的圣光就在她那。” 兰尼•迈亚丝德不带感情的说着,浑浊的双眼看着不在此处的未来,祈愿的记忆直接指向了‘神’的所在。 “顺便,处理一下,我女儿培养的那些玩具,还有,不自知的闯入者。 ‘神’的降临是不可逆的!为了吾等伟大的主!” “为了伟大的主!!” 简单的会议在兰尼•迈亚丝德的示意下散会了,但兰尼•迈亚丝德本人却依旧坐在原位,像是在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时间缓缓的流逝,议事厅也逐渐变得昏暗的时候—— 嘶…… 真的是非常轻微,甚至近在咫尺都不一定能够察觉的轻微摩擦声,却引起了兰尼•迈亚丝德的注意。 “出来吧,席迈拉的使者。” 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兰尼•迈亚丝德直接直视着议事厅的一处柱子的后面,如同那里有一个人一样。 “……” 然而昏暗的议事厅没有任何人现出身影,这让兰尼•迈亚丝德教皇非常不满,真当我是任由你们随意揉捏的吗? “不出来的话,就别怪老头子我了。” 神圣的光辉逐渐的布满兰尼•迈亚丝德的视野,浓厚的圣元素将整个议事厅染上了不可忽视的神圣色彩,此时此刻就如同黄金铸造的圣殿降临了一样,华丽的同时却又充满了威严。 然而隐藏在暗处的使者,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欣赏这华丽的一幕。 开什么玩笑!?头不是说兰尼•迈亚丝德是个没有力量的家伙吗!?这也叫没有力量!? 使者不禁想要臭骂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不是说席迈拉成立只有几个月吗!?怎么这个教会老头都已经知道了!?圣国不是封国了整整二十年吗!? 看着黄金圣殿压迫在自己身上的威压,使者只能显现出自己的样貌,厚着脸皮的准备传达头要他传达的事。 “尊敬的圣国教皇,席迈拉的使者向您问好,我们——” “我知道你想要传达什么,也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这一切都不应该建立在暗杀我后,将我制成傀儡再操控的前提下。 你明白吗?席迈拉的使者啊。” 使者自认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与礼节,然而兰尼•迈亚丝德却丝毫不给使者一个面子,简单的几句话便让使者冷汗直流。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打算的!?这老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隐藏一样!? 使者感觉自己快被这个教皇搞疯了!但他又不得不传达自家头子的要求,即便他不确定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准备传达的各个事项。 “哈…哈哈…尊敬的教皇,我们席迈拉……” …… 早晨,小圣村外。 麦德尔正利用周围的环境做着晨练,并等待着前去小圣村收集情报的库亚返回。 “一、二!一、二!一、二!” 一弹,一举,不断的重复,但麦德尔今天的锻练却说不上畅快,原因就在于—— “圣~普照大地~圣~慈悲满怀~” 不知道这是教会信徒的每日必做,还是圣国即将解封而开心的在那边唱着圣歌。 反正对于麦德尔这些因为各种非信仰原因而打算进入圣国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理解圣歌在唱什么,那些说无聊的人算好的了。 有些暴躁的甚至直接跑到那些唱圣歌的人面前直接大骂他们的歌声不堪入耳,更说圣歌什么都不是。 “怎么有蠢货在这里开骂教会?在这里的都是要进圣国的人,甚至超过一半的人都是信仰神圣主神的信徒,他怎么敢的啊?” 库亚不知道什么时后已经回来了,而且一回来面对的就是那些信徒与暴躁男的吵闹对骂,这也是让麦德尔不自觉停下锻练的杂音。 麦德尔还是习惯安静的早晨只有自己锻练的宁静感。 “库亚,还要多久才能进入圣国?” 麦德尔快要受不了这个吵闹的早晨了,现在他只想圣国赶紧解封,然后自己等人赶紧进入就不用再承受这些骂街了。 异兽 第166章 下一阶段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以走了,正好阿帕瓦领主也在这里,我从他那里打听到了今天就算是正式解除封国可以直接入境了,似乎领主大人前段时间忙碌的就是圣国解封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跟领主有交情。” 麦德尔边收拾边跟库亚聊着,他发现阿帕瓦从上到下就没有库亚不认识的。 除了小利,她好像是跟着罗恩一起来到阿帕瓦的。 “阿帕瓦领主还是很亲民的,应该说从他父亲那一代,阿帕瓦领主就是以亲民出名的,更别说我是从魔法联邦的魔法之城的第一魔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跟家乡领主有点交情罢了。” 虽然库亚一副没什么的说着,但麦德尔还是能够察觉库亚的骄傲。 不是与领主的交情令他骄傲,而是那什么魔法之城的第一魔法学院毕业生的身份令他骄傲。 不过对于近代现况极度缺乏常识的麦德尔来说,库亚的骄傲可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但麦德尔可不会愚蠢的去否认库亚的骄傲,这只会破坏和谐的团队氛围。 库亚:“好了,走吧!快一点或许能够幸运的在第一站就达成一个目的。” 迅速的收拾好后,才见周围的人逐渐开始收拾,库亚将炼金马车放出,便再次的开始了旅途。 库亚:“在小圣村那里,我得知了……” 没管库亚在说什么,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麦德尔的思绪再次飘散…… 神明…恶魔……这么多的秘密,麦德尔感觉自己似乎多出了点什么,或许旅途可以不仅仅只是看看风景而已,或许挖掘这些看到的秘密也是一番趣事? 谁知道呢?或许这算是兴趣?好像更像人类了! 总说自己是个人类,却在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少年唷!这么快就继续启程了吗?”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着库亚的指点正调整着仪式细节的麦德尔,忽然听到了古塔罗克斯的声音。 “师父!” 听到古塔罗克斯的声音麦德尔并没有被吓到,因为现在正好是师父起来的时间。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古塔罗克斯沉睡的时间与时长已经逐渐固定,大约正午过后一段时间就是师父苏醒的时候,而刚入夜不久就是师父继续沉睡的时候。 简单来说,一整天下来,师父只有四分之一天的时间是清醒的,明明土龙孔那时清醒的时间没有这么短,麦德尔都不知道古塔罗克斯究竟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也没听说过意识体也会生病啊? “少年,别太担心。” 古塔罗克斯像是又读取了麦德尔的思绪,这么说着。 “只要少年你的实力达到下一阶段,老夫我这常常睡过头的毛病就会好了。” 麦德尔听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睡整整四分之三天真的只能算作睡过头的毛病吗? 不过…… “实力抵达下一阶段?” 麦德尔不知道古塔罗克斯所说的阶段是什么,难道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吗? 显然古塔罗克斯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库亚也兴致勃勃的听着古塔罗克斯讲解,似乎是想对比神具使的体系与其他职业者的体系有何区别。 “先把盾牌召唤出来吧。” 麦德尔毫不犹豫的就将颇为庞大的塔盾召唤出来,幸运的是马车内的空间其实足够庞大,不愧是奥斯陆曼会长亲自订购的炼金马车。 “看到这些花纹了没?要想将实力提升至下一阶段,就必须将盾面填满这些代表着神具技的花纹。” 占据着盾牌中间,将正中央的黄色宝石完全包覆,是明确的能够让人知道这是‘盾牌’的花纹,描述着【守护】、【守护结界】、【守护祝福】、【守护降临】这些由守护为核心以及其延伸神具技环绕的花纹。 占据着盾牌边缘与底部的植物样式的花纹,非常不起眼,但却给人一种缺了它们将不再完整的感觉,是描述【扎根】与【荆棘】的花纹。 占据着宝石之上至塔盾顶端的空心圆的花纹,让人无法理解是什么,但麦德尔知道这是明确描述着【冲击】这个神具技的花纹。 只占据着塔盾一个小角落的绳索花纹,绳索之上细致的刻画了各种用作封印与连结的仪式魔法咒文,这是描述【白锁】的花纹。 还有占据了塔盾两侧盾面的花纹,如同被拆分了成两半的一面盾牌,左右测各占半块盾牌。 这是古塔罗克斯要求麦德尔学会的神具技,描述著名叫【广域之盾】的神具技的花纹,据古塔罗克斯所说这是能够填补麦德尔的战术并让所有神具技串连起来的基础神具技。 “少年你现在是神具使的第一阶段[学习者],正常来说,这个阶段的神具使是习得各种神具技,并将其融入神具使原本的战斗体系。 但少年你是在没有任何自身力量基础的情况下就与老夫缔结了契约,所以虽然战斗能力提升的非常快,但就像空中楼阁一样,被人找到弱点就将一触即溃。 原本老夫还以为自己能够从零教导出一个实力完整的神具使,不过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教的技巧都是老古董…… 职业者的能力我也没办法教导……” “所以神具使比较像是副职业?原来如此…等等!麦德尔只有神具使的职业就已经这么强了!?” 库亚不知道什么时后掏出了一本笔记,记录着古塔罗克斯对于神具使的描述,还将自己的猜测也一同写入。 “库亚少年,少年只是比较耐打而已,攻击能力并不出众,能够如此耐打还是多亏了少年那未知的种族还有血脉。 好了,说回少年你接下来的道路!职业者的道路有那位艾格奴的介绍,不用我烦恼,神具使的道路,老夫我也已经帮你规划好了,以白锁为核心的攻防转换体系! 既然是由贪婪习得的神具技,那么就由它贪婪的索取所有! 说是这么说,但老夫也只能提供一个可能的思路而已,能否真的将其化为真正适合少年你的战斗体系还需要进一步试验才行。” 听着古塔罗克斯对于自己未来的畅想,麦德尔不自觉地就激动起来了! 经过一个月前与湛蓝之猫的战斗后,麦德尔深深的得知,自己原先想的那套依靠绝对防御累垮敌人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对付对方弱小且没脑子或一根筋的就算了,面对打不破的乌龟壳,但凡有点智商,都不会死磕自己这个乌龟壳。 面对同等或者强大的敌人时,有队友的配合就算了,但如果队友先自己一步失去战斗能力,那么就只能看对方有没有兴趣磨乌龟壳了。 即便麦德尔现在有白锁与荆棘这些限制敌人的手段,但如果敌人真的想要跑,只要行动能力没有受损,都能够轻易的逃离。 如果真如古塔罗克斯所说的学习那些神具技,能够多出一系列攻击的手段的话,再加上原本就有的防御体系与限制手段。 麦德尔感觉再对上湛蓝之猫,自己肯定能够拥有与之一战的能力,而不是死守防御等待奇迹、巧合、偶然等一系列不可控的因素。 现在麦德尔只剩下一个疑问,那就是这套攻防一体的神具技体系能够和老医师介绍的神圣铁壁职业相契合吗? 面对这个疑问,古塔罗克斯的说法是: “这个神圣铁壁军,大概率是少年你的前辈留下的职业传承组建的军团。 作为盾卫变种的神圣铁壁的传承,或许没办法与少年你完全契合,但基本的部分肯定可以镶嵌进盾之神具使的体系之中的。” 前辈?跟盾有关的前辈?还是跟圣国军团有着关连的前辈?这些条件让麦德尔只能想到当初师父要他帮忙查询的一个人物,前盾之神具使,疑似复活后平复圣国动荡时期的圣盾-纳。 圣国-连结之城-素尼城。 素尼城面向魔法联邦的城墙不远处,一位少女与一位持剑女士正位于一间咖啡馆边休憩边等待着。 “小姐,我想我们正常的扮演普通的人,然后与他们装作偶遇就好了,之后还需要深入了解他们的!还是不要在第一印象就给他们过于夸张的形象比较好。 霍米亚对于自家小姐喜爱演戏的行为真的是又爱又恨…… 爱得是,小姐在演戏时经常出现一些可爱的失误,这些可爱的行为深深的吸引着霍米亚。 恨得是,这些失误往往都会造成对方的疑问,并且将事态往严重的方向狠狠的拉去。 而这次拉拢的对象是小姐特别指名为‘希望’的友军,虽然小姐表现的没有太过重视,但身为小姐的贴身侍卫加秘书,我必须为了小姐做好所有。 “来了来了!这就是外界最新款式的炼金马车吗?总感觉圣国的炼金马车全部都长歪了呢!近二十年的分开发展让炼金马车这种东西都出现差别了吗?” 一听到小姐的惊叹,霍米亚赶紧脱离沉思的状态,看向城门口那一看就与众不同的炼金马车。 雕塑一般的马型傀儡固定着奔跑的姿势,分别在四肢的部分加装着巨大的车轮,如同放大的玩具马拉着流线型的马车车厢一样。 至于圣国的炼金马车…… 不知道是哪个圣国学者提出,马型傀儡的速度取决于它们的腿脚,更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炼金术师将其理解成,马型傀儡的速度取决于它们的腿脚‘数量’,甚至大多数的圣国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认同了这番说词。 这导致圣国绝大多数的马型傀儡为了能够快一点,都额外加装了许多条的马腿,导致圣国的马型傀儡就像是蜈蚣长成了马的形状一样,外型一言难尽…… 马车的部分更是因为教会的关系统一为圆柱形的白金相间涂装,做的好看的真不多。 幸好圣国的机械师做出了另外一个外观较为正常的载具-元素车,然而这个元素车只在圣城贩卖和使用,无法在野外行驶,说不上代替炼金马车的地位。 不过自家倒是有不错的替代品,倒也不用羡慕。 “霍米亚,是你说正常相遇就好的,但我们要以什么身份与他们相遇啊?正常来说我们也没有机会与从圣国之外进来的陌生人相遇吧?就这么上去找他们显得我们有很明显的目的性啊。” “没问题的,小姐。” 对于自家小姐的疑问,霍米亚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们可以去教会等着,在开国的这段时间会入国的人,除了信徒就是抱着各式各样目的的人,其中就包括了冒险者。 毕竟那是冒险者协会提前入国布置的东西,作为冒险者的他们必然会通过委托公布栏赚取在圣国内通行的资金。 到时候我们装作希望可以通过委托公布栏赚钱的圣国人就可以了。” “那需要提前跟教会那边说一下了,不然我这个圣女没有任何告知就突然造访,怕不是会引起骚动,霍米亚!” “是,小姐。” 不用过多的言语,霍米亚便理解了自家小姐的指令。 小姐留下来盯着‘希望’们的去向,自己则须提前通知教会。 如果放在大约四个月前,霍米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自家小姐一个人独自行动的! 但一个谁都想象不到的变量,让所有服侍小姐的人都不用再担心小姐的安危。 “不用担心,小姑娘,妾身会帮助奈菈米的,不用过于操心奈菈米的安危。” 异兽 第167章 恶魔气息再临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时一道充满知性的美妙女声传入了霍米亚的脑海,而就是这道声音让霍米亚能够放心自家小姐的安危而分别行动。 “好的,还请您保证小姐的安全,怀诺绯朵女士。” “呵呵,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妾身的契约者妾身自然会好好保护的。” 她自称为书之神具,被小姐召唤出来时看着是一本书,一本颇为厚实的书,只是四角都被加装上了坚硬的金属撞角,这类结构的书种似乎被某些人称作为圣徒书。 但那本老旧的童话书确实是不见了,明明小姐对其是异常的疼爱有加,怀诺绯朵来了之后小姐也会时不时表达对原本的童话书的怀念。 不过这点也是非常可爱的点就是了。 “霍米亚大人!!欢迎来到素尼城教会!请问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此时一道青涩的嗓音惊醒了霍米亚,一位身着修女服饰的女孩正对着不知何时来到了教会的霍米亚说道。 “啊!你好,是这样的,小姐打算体验一下外国被称作冒险者的职业,而我这边……” 原来霍米亚在自己发散的回忆下,已经抵达了教会,当即就根据小姐的要求再加上一点自己改进的部分,希望作为‘希望’的他们会接下这个专门制定的委托。 摇摇…晃晃…… 即便对旅途、冒险有着一定热情的麦德尔,也被这几天不断且重复的景色感到腻味了。 原本在师父的怂恿与忽悠下,麦德尔对于到处旅行一直有着足够美好的想象,直到他真正的开始旅行…… 麦德尔很怀念魔法联邦内那一天距离内必然有个村庄的规律。 现在嘛……他只感觉得到摇摇晃晃…… “师父?” 这是今天麦德尔第七十一次呼唤古塔罗克斯了,只可惜古塔罗克斯现在还没到清醒的时刻。 “别喊了,现在还没到中午呢!无聊就研究一下自己的力量啊!古塔罗克斯要求的那些情绪、意志和欲望搞定了没?” 面对如同老师一样抽查作业的库亚,麦德尔只想说炼金马车肯定还不是最好的旅行载具,即便是库亚老爹私人订制的豪华炼金马车也是! 绝对没有转移话题和对于不断的摇晃感到烦躁的意思! 不过库亚确实如同师父一样是麦德尔的老师就是了,魔法方面的。 情绪和意志都不是什么立即要求就可以表现出来的,听师父说如果遇上相应的场合,某些神具意识会试图引导契约者走向成体系的技能组。 不过师父说过我其实算是半个野蛮生长的神具使,如今能够成体系也算是奇迹了,只是要想完整就必须有规划的引导,但让我自己体会需要的情绪意志是什么鬼!? 算了,我还是先跟着库亚研究魔法吧,也不知道闪光的闪烁加进光球能否造成奇妙的变化? “库亚,这个——” “不对劲!!” 麦德尔还很无聊的打算找库亚一起做些奇奇怪怪的魔法研究时,库亚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麦德尔怀疑你其实没有跟麦德尔交流的意思! 然而库亚正专注于自己发现的不对劲之处,根本没空管一旁无聊的麦德尔,因为他发现的不对劲,就是恶魔的味道。 “恶魔?”库亚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因为那是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淡薄的吸引感,甚至不知道从何时出现,还是四面八方都有的。 成功觉醒禁忌侍卫血脉的库亚已经从血脉中得知吸引自己的是所谓的恶魔气息,就是当初湛蓝之猫吸引库亚的那种感觉。 只是与湛蓝之猫那次非常明显的就在那吸引你不同,这次吸引库亚的气息过于淡薄,以至于库亚都无法确定这股气息指向的恶魔在哪。 而且仔细分辨后,当初湛蓝之猫的气息是带有些许海水感觉的潮湿印象,而这次则是虚幻、梦幻和不清晰?库亚都不知道一股气息为何能给自己这些印象。 “有恶魔?你又要失控了吗?”麦德尔略微担忧的说道。 当时库亚近乎不理智的想要接近湛蓝之猫,就是禁忌侍卫的一种失控,通常是由意志力不足且从来没有封印过恶魔的年幼禁忌侍卫发生。 不过库亚说不上年幼,他的意志力也确实是足够的,只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让库亚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以上都是库亚对当时自己行为的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作为应该时刻保持理智的魔法师,却失去理智的失控了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 “什么‘又’!别乱说话!我当时可没有失控!只是过于好奇而已!而且这气息非常的淡薄,没理由失控!” 一说出库亚有做出违反魔法师准则的可能时,库亚就会异常的激动,只能说库亚对于自身魔法师的身份格外骄傲。 库亚:“从刚才开始,这股恶魔的气息就一直存在于周围,没有变得更强烈,也没有消散。” 库亚开始解释气息的可能来源,试图通过这样来转移话题。 “目前我有推测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有一只异常强大的恶魔被封印在附近,然后气息自然的泄漏出来了。 或者是有一只足够强大的恶魔经过这里后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最后的可能是有只足够活跃的恶魔用它的能力不断的扫荡着周围,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了,而且周围也没有甚么被破坏的痕迹。” “怎么了?有恶魔?库亚少年又要失控了?” 恰好古塔罗克斯在这个时候醒了,而且刚好没听到两人完整的对话,直接将话题捅进了库亚的底线。 “……” “古塔罗克斯……” “怎么了?” …… “不对劲…太奇怪了……” 这次是库亚不断的念叨着不对劲第七十次了,再来一次就有跟我早上念叨师父的次数一样多了! 从古塔罗克斯准时苏醒,让几人吃完午饭后,炼金马车每走过一段路,库亚就会念叨着一次不对劲。 麦德尔甚至用过库亚的怀表观察过库亚每一次念叨不对劲的间隔,结果分秒不差的每三分钟就会念叨一次。 “怎么到这里都还有那只恶魔的气息?” 库亚非常疑惑,因为他们很快就要抵达圣国与外界连结的门口,素尼城了。 究竟是多么强大的恶魔被封印后自然泄漏的气息才可以散布到这么远的?这么长距离的移动都没有半点气息浓度的变化? 究竟要多么庞大的身躯才能留下覆盖范围如此之广的痕迹? 反倒是不久前推断最不可能的可能反而才是最有可能的。 但哪来的恶魔到处施展能力却没有造成丝毫的破坏!?明明有能力覆盖这么广的范围,却除了气息没有任何一点的痕迹留下? “麦德尔,我突然觉得这时候来圣国大概率是错误的选择了…… 我们前脚刚除掉一只恶魔,现在圣国直接就有一只看不透的恶魔隐藏在暗处……” 面对库亚的叹息麦德尔也没有办法,他知道库亚是想要查询恶魔的数据才来到圣国的。 毕竟恶魔经常出现在神话典籍之中,这时恰好引来了圣国开国,不来这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查找资料都说不过去。 不过两人半斤八两就是了,一个想找数据,一个想找自身身世顺带找个老师…… 好像两人也没差多少就是了。 炼金马车缓缓的驶进素尼城,麦德尔和库亚终于真正意义上的踏入了圣国人生活的地方。 然而一进素尼城,原本因为遍布周围的恶魔气息而略显不适的库亚,眉头更是皱了起来,显然库亚感受到了更多的恶魔气息。 麦德尔很敏锐的发现了这点,他感觉如果自己没有发现的话,库亚说不定会一直强撑着,直到撑不住才有可能说出来…… 不对,是肯定不会说出来! “库亚,要不我们让你先在旅馆休息?”麦德尔关心的说道。 很明显,库亚的状态不太正常,正好库亚先前找到阿帕瓦领主时顺便问了一些素尼城的详情,他们没必要到处询问旅馆在哪里。 “没必要,这些气息只是会让我时不时的分心罢了,有意识的集中的话,就没有问题!” 尽管知道库亚有很大的概率是在逞强,但麦德尔选择相信库亚。 不过旅馆还是要先去的,不然被抢先订满住房的话就需要另外找其他的旅馆了,到时还有没有旅馆有空房都是未知数。 拉下原本坐在操控位的库亚,麦德尔亲自上前操控炼金马车暂时停下。 阿帕瓦领主推荐的旅馆好像是叫做金叶旅馆吧? 看了看库亚提前从阿帕瓦领主那拿到的地图,确认了目标旅馆的所在后,便操控炼金马车朝着旅馆前进。 “少年,老夫我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在那边。” 听到古塔罗克斯的指引,麦德尔两人朝着古塔罗克斯指向的老式咖啡馆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平凡,但气质非凡的少女正盯着他们…他们的炼金马车的傀儡马看? 古塔罗克斯的同类呢?被收起来了? 就在炼金马车即将远离,麦德尔两人同样快看不到咖啡馆的时候,谁都没有察觉到,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马车远离的方向,并缓慢的挥挥手。 “奈菈米,如此近的距离神具之间都会有所察觉的,你没必要将妾身收起来。” “怀诺绯朵,有点神秘感不好吗?” “但你们接下来就要接触他们了。” “哼,怀诺绯朵,你有没有情调啊!在城门口的一瞥看见了神秘的少女,而后偶然相遇并碰上事件,最后再一起踏上旅途!美妙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不是吗?” “但你盯着他们的傀儡马看,那点神秘压根就没有。” “谁…谁让他们的傀儡马那么好看!翼岚跟筱光都应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好看的炼金马车!” “哈……妾身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一位契约者呢?” …… “您好,欢迎来到金叶旅馆,请问你们需要住宿几天?一天一银,一个礼拜只需五银,不包括饮食。” 好贵!这是麦德尔对金叶旅馆的第一印象,麦德尔因为自身原因的关系,有兴趣了才会花点钱吃东西,再加上他平时就跟库亚住在一块。 因此除了冒险者必须的资源补给,麦德尔自身其实不怎么花钱,大约一周也就耗费一银,结果一个礼拜的住宿就要麦德尔花掉可以用一个月的钱?太贵了吧! 就连库亚都觉得有点贵,因为他们在土龙孔那边住的旅馆虽然才一天,但也不至于要价一银,这还是有包食宿费用的。 但毕竟是阿帕瓦领主推荐的旅馆,两人还是硬着头皮直接订了一个礼拜,不仅是因为库亚需要时间习惯充满恶魔气息的城镇,两人也需要习惯在圣国的生活方式。 “好的,您们的房间是207号,这是您们的房间钥匙,门号与钥匙是配套的,不用担心会有他人随意进入,房间内的东西客人们都可以使用,但还请不要随意破坏。” 一进房间,两人便觉得似乎没花冤枉钱。 房间干净整洁且明亮,连魔法联邦都还没能够彻底普及的魔能灯被安置在能够照亮整个房间的角落,甚至还有一间用了魔具的卫浴间! 虽然两个大男生对于洗澡不是刚需,但谁能拒绝干净的自己呢? 也难怪会这么贵了,这钱怕不是都花在清洁和整顿和魔具保养上了。 “真不错,领主大人介绍旅馆真是物有所值,寻常旅店能够有间足够干净的房间就不错了。库亚!习惯了吗?去看看那什么委托公布栏吧!你不是曾经说过有冒险者证明就可以在整个兰特托大陆旅行?我还以为圣国封了二十年会是个例外呢!” 异兽 第168章 奇怪的委托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确定住宿的房间后,麦德尔简单的将行李丢在一旁,就准备前往教会去看看冒险者协会提前进入圣国做的布置。 不过虽说是提前,但会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圣国开国的事,还是有个先后顺序的等级,麦德尔等人其实是最后一批开放的顺序等级。 大概早在麦德尔与古塔罗克斯初相遇的那个时候起,就有第一批针对圣国突然准备开国的应对小组进入,阿帕瓦领主大概率是第一批就进入圣国的那一批人。 “呜……抱歉,恶魔气息对于我的影响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抱歉了,麦德尔。” “好吧,库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去教会看看。” 麦德尔对于库亚终于败下阵来可以说是完全在预料之中,毕竟一直号称魔法师就该理智的应对所有的库亚,在面对湛蓝之猫后却直接就变得不理智! 麦德尔相信库亚肯定一直在遵守并践行着他所认为的魔法师该有的样子,但恶魔对于库亚体内流淌着的禁忌侍卫血脉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与影响。 或者说,禁忌侍卫就是为了针对恶魔而诞生的特殊血脉,因此这遍布素尼城周遭的恶魔气息对于库亚的影响想也知道会是多么的大,并不是如库亚所说的‘有意识的集中精神’就可以避免的。 麦德尔开始担忧库亚的状态了,因为两人肯定会在素尼城待上一段时间,这遍布四周的恶魔气息说不定会让库亚的状态更加糟糕。 只能寄希望于素尼城对于两人所需的各类数据都有着记载,还可以轻易的查阅。 素尼城教会,入口旁的委托公布栏。 麦德尔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一些通过各种手段来到圣国的第一批冒险者们,他们都在查看才刚开国的圣国有没有适合他们执行的委托。 当然更多的是围在更远处,不知道该不该发布委托而犹豫不决的圣国人,和因为好奇而偷偷观察麦德尔他们这些异国人的圣国人们。 此时麦德尔已经靠近委托公布栏,看看这与魔法联邦的冒险者协会办理委托有什么差别,虽然库亚在路上跟他说过了,但麦德尔觉得自己是那种需要自己做一次才知道该怎么做的人。 简单来说,不真正做过一次,谁知道整体细节该怎么做呢?——麦德尔亲笔。 白/★—寻找戒指—委托者:固金 请帮我寻找遗失的戒指,我很确定它遗失在我的家中,但我的眼睛先天不足,实在不方便寻找东西! 愿圣主保佑我的戒指没有遗失在外面。 报酬:三铜 据库亚所说,为了让圣国人民直观的知道委托是什么难度,特意添加上了星级的描述,不过外界原本的难度描述应该没有太过难以理解吧? 铁/★★/常驻—清剿通路—委托者:教会 素尼城外围,因长达二十年的封国,早已有不少魔物栖息于周遭。 现如今圣国与外界的通道开启,这些魔物必定不会放过闯入它们生存范围内的你们,为了通路的畅通,也为了后来者的安全,还请麻烦你们这些外界的冒险者帮忙清剿魔物。 愿圣主庇佑你们的行动顺利。 报酬:每匹魔物一银 铜/★★★—猎杀火焰魔物—委托者:教会 素尼城东边有一种圣国人民经常采摘的民生药物,但近期有一种具有火焰力量的魔物在那附近游荡。 经教会探查,在那边游荡的魔物拥有着非凡者中期的实力,经确认与外界大多数铜级冒险者相当,还请诸位冒险者协助教会猎杀该魔物。 愿圣主庇佑我们。 报酬:三银,外加利用该魔物制作的魔具装备,大概率为可利用火焰的魔具 这个任务倒是不错,只可惜无论是麦德尔还剩库亚都差一点才能够晋升为铜级冒险者。 尽管听恶沙所说两人的实力与银级冒险者相差不大,不过冒险者的阶级基本对应的也不是实力,而是办事的能力与效率。 虽然办事能力的提升往往也需要实力的提升,毕竟冒险者主要活动的范围是野外啊!到处都是魔物与危险,没点实力真不行。 白/★—炼金马车的试驾—委托者:霍米亚 外界的炼金马车与圣国的炼金马车已经分开发展至少二十年了,然而圣国的炼金马车为了追求速度而被制造的略为‘难看’且‘诡异’。 但今天我家小姐在城门口偶然看到了外观正常且好看的炼金马车,因此我斗胆前来委托拥有如同玩具马一般的马型傀儡的炼金马车拥有者,请给我家小姐一次试驾的机会。 我家小姐很确定拥有那种马车的人是冒险者,小姐看人很准的。 报酬:三银 “……玩具马?” 这不是就在说我们的炼金马车吗?确实看人很准啊!两人都是冒险者! 虽然说是白级委托,但报酬确实丰厚,而且这进乎是指定的委托,好像也没有理由不接取委托? 炼金马车是库亚的所有物,是奥斯陆曼会长赠送给库亚的饯别礼,但一件小事就可以赚取三银是不是有点…… 先看看别的委托吧,这个委托也不是其他冒险者能够随意达成的,刚好一样的马车是不可能存在的,这可是奥斯陆曼私人定制的炼金马车啊! 而且听库亚说这台炼金马车的造价少说有五金上下,哪来的冒险者有这个闲钱造符合委托的炼金马车,就为了三银的委托? 铁/★★—护卫采药者—委托者:曼兰婆婆 附近的森林里有一种需要特殊手法才能采摘的贵重药材,但婆婆我的年事已大,没办法独自出城采药。 城卫军虽然偶尔也会帮婆婆我采药,但最近他们因为那什么开国而忙碌不已,婆婆我听说这里可以雇用到一些有实力的冒险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接取委托…… 愿圣主保佑有人接委托。 报酬:二银 说起来这些委托的内容都好像是当面跟那些委托人讲话一样,该不会这里接受委托的教会是直接将委托人的委托时的对话内容写进去了吧? 跟魔法联邦那种整理过语句的精简委托差别真多,是说二十年前应该也有冒险者协会驻扎在圣国吧?怎么现在只能通过前不久才重新入驻的冒险者协会设立委托公布栏呢? 圣国原本的冒险者协会呢? “这个委托倒是可以接,正好有一位老人,或许可以问问她圣国有没有我们需要的信息,也可以问问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怎么原本驻扎在圣国的冒险者协会不见了。” 确定打算接取的委托后,麦德尔便不再犹豫,拿起那张曼兰婆婆的委托,走向教会那边负责委托公布栏的教会人员办理接取手续。 等等回去拿装备的同时也问问库亚要不要一起去执行委托,顺便问问要不要拿炼金马车去执行那个一看就有古怪的委托。 …… “怎么没有接取?几乎都是指着他们的鼻子说是指定你们了!为什么不接取委托?” 守在教会二楼的霍米亚疑惑的看着麦德尔的行动,这里可以轻易的观察委托公布栏的现状,同时也可以观察是谁接取了什么委托。 “霍米亚大人,对方好像不打算接取您的委托啊!” 青涩的修女同样也看到了麦德尔的动作,虽然他没有接取霍米亚大人的委托,但他接取了一个帮助老人家的委托! 所以她觉得麦德尔肯定是关爱老人家的善心人士! “不行!我得趁小姐还没回来之前,再修改一下委托,这次保证吸引他们接取委托!” 金叶旅馆,207号房。 “库亚,我接取了一个委托,需要出城,你要来吗?” 麦德尔一边收拾着野外活动所需的道具,一边看着神色舒缓了不少的库亚,看来库亚已经逐渐习惯这些恶魔气息的存在了。 库亚:“行,正好我有一些需要验证的事情。” 至于库亚需要验证什么?麦德尔都可以猜出来,不就检查为何城内外的恶魔气息是否会有差异嘛! “对了,委托公布栏那边有个指定我们的委托。”麦德尔像是在闲聊一样的突然提起那张古怪的委托。 “指定?我们才刚进入圣国,就有指定我们的委托? 我们在魔法联邦都没有多少名气引来指定委托了,怎么一来圣国就有?” 库亚对此感到疑惑,但不等麦德尔说出委托指定的其实是炼金马车,库亚自己就得出了答案。 “炼金马车?我们目前也没有做出什么名声,唯一一个能够让人指定的点就只有老爹给的炼金马车了,毕竟那足够显眼。” “没错,委托指定想要试驾库亚你的炼金马车,而且报酬异常的丰厚,我感觉有点古怪,就没有打算接取,而是接了这个委托。” 说着,麦德尔将曼兰婆婆的委托复本拿给库亚看,并说出选择这个委托的原因。 铁/★★—护卫采药者—委托者:曼兰婆婆 附近的森林里有一种需要特殊手法才能采摘的贵重药草,但婆婆我的年事已大,没办法独自出城采药。 城卫军虽然偶尔也会帮婆婆我采药,但最近他们因为那什么开国而忙碌不已,婆婆我听说这里可以雇用到一些有实力的冒险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接取委托…… 愿圣主保佑有人接委托。 报酬:二银 “老人吗?确实是不错的切入点,而且对方很明显还记得冒险者,当然也不排除是教会告诉她的。” 库亚手边整理的动作没有停下,同时开始分析委托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首先对方是个老人,这无庸置疑,那么对方大概率知道圣国这二十年发生的各种大事,这是麦德尔想要知道的,他不是想要寻找神明的线索吗?大概是好奇心作祟吧。 然后是独有的采药手法,采摘的还是贵重药材,那么或许可以通过收购药材的商人进一步接触那些可能知道隐密事项的人们,毕竟是‘贵重’的药材嘛。 最后是偶尔会跟城卫军合作,那么就有一点接触素尼城高层隐密的可能,或许恶魔的信息在这一层就可以查询到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曼兰婆婆能够透露多少信息了,希望这不是一位异常固执的老人家,不过通过对方在委托上的语气来想象,应该是位和蔼的老人家。 库亚:“走吧,既然接了委托,就赶紧接触委托人吧。” …… 素尼城,东城门,这是素尼城面向遗迹荒野的方向。 此处靠近城门口有一间老旧小木屋,与周遭的建筑风格差异极大,甚至周围的建筑与之比较都可以称作崭新的建筑,非常的显眼,完全不像是素尼城的建筑。 而且一靠近就有各类药材的味道飘散而出,让人一靠近就知道这间小木屋是与药材有关系的地方。 “喔~第一天就有冒险者接取婆婆我的委托啊~” 一位看着颇为‘健硕’的老年女性正坐在小木屋的外边…… 是的,‘健硕’,寻常男性看到都会自叹不如的健硕肌肉,更别说这些肌肉是长在一位婆婆的身上,不禁让麦德尔怀疑委托上面是不是写错了什么。 这是没办法独自出城采药的样子吗!?还需要城卫军帮忙!? 相对比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麦德尔,库亚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这位婆婆都是他们的委托人,别管委托人是否符合自己的想象,专心执行委托就是了。 “您好,请问是曼兰婆婆吗?我们是接取您的委托的冒险者,请问婆婆您需要我们怎样配合您采药?” 库亚很成熟的拉回自己的情绪并打算问看看这个委托该怎么执行,毕竟曼兰婆婆没有填写委托背面的详细资料。 不知道是因为才刚开设的原因还是怎样? 与魔法联邦完整的委托信息不同,圣国这里的委托只有正面的委托名称、委托人、评级、委托原因还有报酬等较为完整。 异兽 第169章 秘药与试剂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委托背面应该填写的委托时限、大致所需时间,详细的委托要求等等较为细致的部分都没填写,虽然大多数冒险者都不会看委托背面。 但这些是委托人能够给予的详细内容,不看白不看,还有助于冒险者完成委托,何乐而不为呢? 像曼兰婆婆委托的这种野外护卫可是分很多种形式,像是帮忙护卫曼兰婆婆安全的抵达采药点并安全的送回素尼城,或清除游荡于药材附近的魔物、击退被药材吸引来的魔物。 更有可能是曼兰婆婆需要采摘的药材根本就是某个魔物守着的,这就需要冒险者提前击退魔物好让曼兰婆婆采药。 如果不是曼兰婆婆说了这是需要独特手法才能采摘的药材,这类采集草药的委托通常直接让冒险者采摘就行,毕竟护卫类委托通常都十分麻烦。 “霍霍~~不用太过担心,只是采摘这种药材需要婆婆我耗费一种特殊的药剂,而这种药剂用了之后似乎很容易吸引魔物。 婆婆我年轻的时候还能独自扛着魔物的进攻采摘,虽然近几年老了有城卫军帮忙采摘,不过最近他们都在忙开国的事情,谁让素尼城是面向外界的桥梁呢! 幸好的是开国带回了你们这些冒险者,如果婆婆我去请求教会的帮忙的话,怕是不知道要排到几年后去了。” 所以这些肌肉其实都不是摆饰!对吧! 麦德尔依旧关注着不是重点的重点,也幸好麦德尔仅仅只是在心中喊着,不然被曼兰婆婆听到了也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 库亚则是在分析着曼兰婆婆说的话,看样子是需要在曼兰婆婆采摘的时候保护她,不过还有需要了解的讯息。 “所以会有多少魔物被吸引而来?采摘的时间有多久?到时候采摘结束还会受到魔物的袭击吗?” “啊~真是谨慎的冒险者,真少见啊~那就容婆婆我好好细说吧,这样也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行事。” 遗迹荒野边缘。 这里是一处繁茂的森林,麦德尔两人正跟着身手矫健的曼兰婆婆朝着某处前进。 麦德尔再次怀疑曼兰婆婆真的需要他们的护卫吗?这矫健的身手怕不是连那些经常混迹于森林的冒险者都比不上。 “欸?是吗?” 显然麦德尔完全没有听进库亚问到的护卫方式,或者说麦德尔自己认为的护卫行为就是一路保护曼兰婆婆让她不会受到魔物的伤害。 “啊~找到了,这里后面就是那个药材生长的地方了。”中气十足却又不缺乏老人独有的沙哑嗓音传来。 这时曼兰婆婆正扶着一旁的树木喘气,这副样子倒是符合了她的年纪一样体力不太行…… 不对啊!哪来的老婆婆在森林里跑上几公里后才开始喘气啊! “跟婆婆来,接下来婆婆会告知你们采摘时需要注意的事,你们记好了。 这种药材被称作七叶枝,主要是作为一种永久秘药的主材料之一。” 库亚:“永久秘药?什么类型的?” 永久秘药,这是被称作炼金术与药剂学的极致造物,可以永久的提升一个人各项素质的贵重药物。 说是这么说,但永久秘药种类繁多,提升的素质也各不相同,因此各类永久秘药的炼制难度也差异极大。 其中最简单的一号力量秘药仅仅可以提升使用者一公斤的力量,但只要懂得如何调配,即便是药剂师学徒都可以批量生产。 而最广为人知的必然是那可以延长使用者半年寿命的长寿秘药,需要一位在炼金术师与药剂师两个领域深造许久的专家才有可能炼制而出。 不过在永久秘药通用的副作用下,这个长寿药剂就是一个笑话。 副作用……每种药剂都会有大小不一的副作用,像是小至脱力一天,大至永久丧失味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可以当作饮用永久秘药的代价。 但有一点是所有永久秘药通用的副作用,即是饮用永久秘药后的一年,谁都无法再饮用第二剂永久秘药。 同一年饮用第二剂必死无疑,无数贪婪且自以为特殊的人印证了这个事实,一年内饮用第二剂永久秘药,轻则肢体或器官异化成为废人,重则身躯直接炸裂不留尸体与一丝痕迹。 因为,采摘七叶枝所需的药剂,是跟永久秘药同等类型的药剂……不对,应该称其为试剂,它被分类为万变试剂” 正如曼兰婆婆所说,永久秘药远远说不上是真正唯一的巅峰之作,就像永久秘药是用作改变人体的药剂,也有附魔墨水这种在物品上添加特效的特殊‘药剂’。 永久秘药能够拥有极致造物的美名,纯粹是人体远比一把铁剑复杂,本质上跟给予人体附魔没什么差别,更别说是适用于所有人类种族的药剂了。 至于万变试剂,虽然说是试剂,但实际上就是强制改变一个事物性质的炼金药剂。 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就是路边随手捡来的石头,一旦浸泡或涂抹了液体试剂,没过多久就会变成同时拥有石头与液体两种性质的特殊材料,既像石头坚硬沉重却又如同液体一样柔软多变。 无论是特殊的仪式魔法还是炼金术都可以运用这类特殊的素材。 而曼兰婆婆所说需要用到的万变试剂…… “婆婆我称其为萝卜试剂,虽然每次卖我试剂的人都很反感婆婆我称其为萝卜试剂,不过采摘七叶枝就跟拔萝卜一样,婆婆我只是采药的,没必要理解什么专业的名词。 “萝…萝卜?” 显然库亚被曼兰婆婆称呼的‘萝卜试剂’搞混了,陷入了不亚于麦德尔的混乱状态,虽然两人混乱的原因截然不同。 然而曼兰婆婆才不管身后两人的状态,继续说明采摘七叶枝的注意事项与麦德尔两人需要面对的危险。 “等会前面会有几棵巨树,七叶枝就是从它们那里采来的。 等会婆婆我会爬上那棵树,从下面数上来第七根枝干上,最尖端的嫩芽往回数第七片叶子的地方,婆婆我都会涂抹上萝卜试剂,到时候萝卜试剂会吸引不少魔物。 在婆婆我拔出七叶枝前,你们注意一下,别让来袭的魔物攻击到婆婆我了,拔七叶枝讲究的可是平稳,拔出的时候一旦有点晃动,那就采摘失败了。” 没过多久,原本繁茂的灌木在某个分界线上骤然稀疏起来,原本处处受到遮挡的视野也骤然开阔了起来。 数棵异常高大且粗壮的树木映入眼帘,就好像几人突然闯入了巨人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巨大,这时麦德尔才理解了为何曼兰婆婆的身材会如此的健硕。 “来吧,该上树了,婆婆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们啦!” 依旧不等麦德尔两人的反应,曼兰婆婆自顾自的便挑选了一棵巨树往上爬,以还不慢的速度爬到了她刚刚所说的位置。 巨树上,麦德尔两人各自施展能力跟随着曼兰婆婆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了曼兰婆婆采摘的位置。 只见曼兰婆婆三两下就在她先前说的枝干树叶等部分上涂满了亮白的试剂,不等麦德尔思考这种试剂要怎么吸引魔物时,库亚已经抽出湛蓝铳发射。 “魔弹!!” 这会不会来得太快了? 湛蓝的子弹转瞬间洞穿一只鸟类魔物的脑袋,麦德尔这才发现巨树周围已经飞满了大量的鸟类魔物,究竟是什么时候? “【冲击】【守护——” “最多使用守护祝福,少年你需要熟悉如何真正的战斗!” “别跑啦!太晃了!” 就在这时古塔罗克斯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打断了麦德尔打算贴身守护曼兰婆婆的行为,同时曼兰婆婆的呼喊更是令麦德尔打消了贴身的念头。 麦德尔还记得曼兰婆婆的嘱咐,不能有晃动,现在几人都是在一条枝干上活动,自己这样跑动确实容易造成晃动。 “——祝福】!” 战斗时可没有时间给麦德尔思考,迅速的做出判断后,麦德尔便开始依照古塔罗克斯先前描绘的进攻姿态准备作战。 “【白锁】!” 纯白的绳索一端稳固的捆绑住塔盾,一端紧紧的缠绕在麦德尔拥有花纹的那只手掌。 “【守护结界】!” 些微透明且泛着微光的白色圆球以塔盾中心处的宝石为圆心,在麦德尔的掌控下堪堪包裹住塔盾,但缩小的结界却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的坚固。 “【荆棘】!” 大量的棘刺从圆球中的塔盾开始滋生,圆球表面同样不断的延伸与自身相同材质的棘刺,在白锁的辅助下,一根又一根的钢铁荆棘穿出圆球,使得麦德尔手中通过白锁连接的圆球越加恐怖狰狞。 在麦德尔的操作下,塔盾在几个神具技的配合下,转变成了如同流星锤的武器,在不影响枝干的情况下,麦德尔将其抛上空中。 也多亏了无论是什么神具,只要在神具使手中便不再有重量的问题,当然砸到敌人身上就另说了。 “【广域之盾】。” 无形的波动从塔盾所在的位置飞速的散播出去,一接触到拥有小盾牌守护的曼兰婆婆时,曼兰婆婆便感觉到一层无形的薄膜将自己保护起来,还不影响自己的行动。 途径麦德尔时,更是化作了一具模糊的的华丽铠甲,让塔盾现在迭加的防御有一半附着在麦德尔与拥有小盾牌作为标记的曼兰婆婆身上。 如果哈兰迪亚在这的话,必然会认出这就是古塔罗克斯当初在地底湖中现身的形象。 “【冲击】!” 被抛上空中布满尖刺的圆球在无形的冲击下,一改准备掉落的趋势,瞬间绷紧了纯白的绳索,以麦德尔缠绕着白锁的手掌为中心,开始旋转了起来。 啪!! 第一只被麦德尔的流星锤砸中的魔物在质量远超想象的锤头一下子拍扁,发出了像是一巴掌拍碎浆果的声音,无数的尖刺更是贯穿了魔物的尸体,让其变得如同筛子一样,死得不能再死。 只可惜进攻姿态在麦德尔这次施展出来前,都还只是存在于理论中,那些为了应对各种情况所需的神具技麦德尔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习得。 因此流星锤即便被麦德尔耍得虎虎生威,但其实没能击杀多少魔物,最多只能赶跑它们罢了,不过仅仅这样也足够了。 咻!咻!咻! 三颗湛蓝的子弹将躲过麦德尔的封锁闯入的几只魔物直接杀死,看着麦德尔那略显夸张的进攻姿态,库亚颇有兴趣的看着。 “这可不适合在狭小的空间用……好像也不是不行?” “……”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曼兰婆婆可还没将七叶枝采下。 有麦德尔吸引并震慑着大多数魔物,库亚只需要针对那些闯过麦德尔下意识造成的震慑圈的魔物即可。 咻! 可即便是这样,库亚手中的湛蓝铳却没有一丝放下的时刻,实在是太多魔物了,现在库亚已经开始怀疑年轻的曼兰婆婆是怎么完成七叶枝的采集的? “好了~好了~婆婆我采完咯~两个小家伙,赶紧撤了! 太久没来,婆婆我应该先发布个清剿委托才对,。” 刚想着曼兰婆婆还需要多久的采集时间,曼兰婆婆就顶着麦德尔给的护盾跳了下去,怪不得曼兰婆婆没说需要多久,这可真快啊。 似乎是曼兰婆婆将七叶枝给收起来了,那些原本有些躁动的魔物渐渐的停下了攻击,不知所措的四散离去。 异兽 第170章 二十年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三人返回进入巨树园的入口处,曼兰婆婆充满歉意的说道:“啊~麻烦你们了,婆婆我错估了这里的情况……” 先前曼兰婆婆就跟库亚讨论过,这次可能会采集三份药材,如果每次都只是这样也还好,但库亚也知道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 被吸引过来的魔物虽然四散开来,却依旧在附近徘徊,在它们确认吸引自己的资源消失前,它们都会在附近徘徊。 更别说曼兰婆婆已经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每次曼兰婆婆来采集七叶枝都会顺带除掉一些魔物,但长时间没有清理导致魔物泛滥。 这种情况下再去第二株巨树采集第二支七叶枝是不可能的,天知道曼兰婆婆的‘萝卜试剂’还会吸引多少更远的魔物来袭。 再加上原本就被吸引而在附近徘徊的魔物,麦德尔两人可不是什么不知道疲倦的机器。 “采一支也够了,七叶枝可以保存许久,婆婆我也是打算一次多采几支存起来,要不是库存快没了,婆婆我也不会想起冒险者并发布委托。” 想起冒险者…… 这时麦德尔才想起来自己挑选这个委托的目的,就是想问问曼兰婆婆圣国封闭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还有神明在圣国是否真实的存在? 金叶旅馆,207号房。 深夜。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麦德尔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困倦感,麦德尔知道其实只要自己想,几天不睡觉都问题不大。 只是夜晚周围人都在睡觉,自己也不好做些锻炼或其他什么事吵醒他人,因此平常麦德尔会如同正常人一样睡觉,更别说睡觉其实蛮舒服的。 但今天从曼兰婆婆那里问来的信息实在是让麦德尔多少有点混乱。 正好长夜漫漫,麦德尔闲着也是闲着,不管有没有睡觉都可以保证自己天亮后的精神,那不如学着库亚从各种信息中推测出自己可能需要的信息。 关于封国的二十年。 曼兰婆婆说她不清楚圣国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决定封国,似乎与军队异动有点关系,但城卫军在封国的二十年依旧正常运作。 不过这二十年圣国说不上风平浪静,这二十年圣国总共经历了三个影响全国的事件。 分别是疯人乱、冒险者叛乱夜和新任教皇的加冕。 曼兰婆婆先说了疯人乱的事情,因为曼兰婆婆有点怀疑疯人乱就是封国的主要原因。 疯人乱,在封国后没多久就爆发了,简单来说就是一群集体发疯的人在到处搞破坏,但这群发疯的人往往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造成巨大的破坏的同时,却又都能够全身而退。 为何称这些人为疯人?因为他们完全不会理会那些试图跟他们交流的人,反而是不断的念叨着‘看到了’、‘梦到了未来’、‘改变命运’的话。 曼兰婆婆对此很有印象,因为几年前她就曾经被一群闯入素尼城的疯人俘虏过,那时曼兰婆婆才真正知道‘疯人’的意义。 做事毫无章法,行事肆无忌惮,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改变未来,手中摧毁城镇的武器却从未放下。 整个疯人乱持续了整整十五年左右,冒险者叛乱夜和新任教皇加冕也都同样在这十五年内发生,直到三年前疯人乱才略为停歇。 现在周围还有没有疯人存在没人知晓,但曼兰婆婆很肯定这些疯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消失。 疯人,麦德尔听到的时候还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才会被这么称呼,反倒是库亚听到了曼兰婆婆的描述像是知道了什么。 再来是第二件事件,冒险者叛乱夜。 那是在十年前的一次祈愿祭夜晚发生的事情,当时在圣城汇聚了圣国内大约一半以上的冒险者,其中更是圣国内所有金级以上的冒险者都参与了这场叛乱。 当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曼兰婆婆说自己也不清楚,因为曼兰婆婆没有每年祈愿祭都前往圣城过节的习惯。 只是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像是冒险者协会说圣国人民需要真相与开国,教会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等等…… 听说当时的大战几乎要将圣城给拆了,圣国一方所有的高层皆尽被斩杀,而冒险者协会一方好像还有不少冒险者活着。 不过圣国没有在十年前开国就说明了冒险者协会的失败,而且圣国境内的所有冒险者协会也都在冒险者叛乱夜之后的几个月被清除干净了。 至于为何说是叛乱?当时的冒险者协会几乎可以称作半官方的教会下属组织了。 十年的时间让圣国内的冒险者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因此当时圣国的冒险者协会基本已经算不上是冒险者协会了。 再加上当时大多数的委托与任务都跟疯人有关,因此圣国的冒险者协会基本变成了半官方的组织,更有圣国人提议说冒险者协会应该改名为除疯院。 这时麦德尔才突然想到,上午自己接取委托的时候,较远处有不少圣国人群聚,而且还都盯着接触过委托公布栏的外来冒险者,怕不是担心我们这些冒险者像十年前搞事吧? 说回第三个事件,新任教皇的加冕。 说实话麦德尔真的不知道教皇加冕这种事跟前两个事件可以相提并论,一个是全国范围时不时就会突然冒出一群的疯子搞破坏,一个是半官方组织集体叛乱爆破圣国中枢。 新任教皇加冕这种国家领袖迭代的事情真的说不上是一件大事,至少在麦德尔眼中这说不上是重大事件。 不过对于圣国人来说这可能真的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麦德尔没有就着这点不断的思考,毕竟不能理解的事情强制着自己思考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教皇加冕的事麦德尔三两下就将其赶出了自己的脑袋,毕竟圣国封国的二十年只是麦德尔好奇而已,重点还是神明的踪迹。 或许是因为我完全不是教徒的样子,却在询问神明的踪迹,当时曼兰婆婆眼神怪异的盯着麦德尔看了许久。 像是思考了许久,也确实停顿了许久,曼兰婆婆简单的说了一句。 曼兰婆婆:“圣国曾经有神明庇护,但现今教会供奉的究竟是不是神……谁也说不清啊~~” 曾经有…… 说不清是不是神…… 麦德尔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已经开始思考神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了。 神明就是神明,不应该是一看就知道的存在吗? 麦德尔下意识的这么想着,却不知道神明又岂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遇见并看到的? 然而麦德尔的潜意识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完全忽视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神明这种存在。 清晨,城门处小木屋。 吱呀一声,小木屋的房门被曼兰婆婆缓慢的推开,她来到她往常休闲的经常坐的木椅上坐着,她正在等着。 昨天夜里,曼兰婆婆收到了来自跟她收购七叶枝的组织的发信,他们的领袖可能会亲自找她。 对于他们,曼兰婆婆非常的感激,因为他们就像是圣国这片泥沼之中的一片净土,保留有最后一丝的清净与安全。 没让曼兰婆婆等多久,她就看到两位人影走来。 “阿!你好,你就是曼兰婆婆吧!昨天应该有人跟你招呼过了。” 非常年轻且清脆的声音,让曼兰婆婆有些疑惑,原以为他们的领袖少说应该有一定年纪了,毕竟婆婆年轻的时候就是受到他们组织人员的救援才能够活下来。 等到她们走进,曼兰婆婆才看清来者是谁,飘逸的金发、略显空洞的眼眸,朴素的衣装,却挡不住来者的神秘气质…… 这不是圣女大人吗!! “圣…圣女大人……” “别担心,我确实是他们的一员,[真正的未来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而不是顺从一个虚假的梦境演绎出来的!] 如何?这个口号寻常教会人员可不会挂在嘴边对吧!我是八年前才成为首领的,婆婆你不认识很正常。” 然而圣女一开口就将她那神秘的气质抛得远远的,反而让圣女不像是传言中的圣女一样不似人类。 对方作为圣女,作为被景仰的对象,有点过于活泼了。 “小姐,正事。” “对对,曼兰婆婆,你昨天有跟两位冒险者一起出城吧!能否请你今天再发布一个委托,就指定他们。 给他们的报酬由我们出,也会给你一些报酬的,也算是感谢曼兰婆婆你长时间帮我们采集七叶枝。” “不!不用那么麻烦,婆婆我本来就打算再发布一个清剿巨树园的委托,没必要让圣女大人您破费。” 听到圣女这么说,曼兰婆婆很干脆的就将今天打算再发布委托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指定昨天的两个家伙而已。 只是曼兰婆婆也不知道为何那个组织的首领会这么重视那两个小伙子? 像是察觉了曼兰婆婆的疑惑,圣女微微的笑道:“他们呀,他们是希望呢!如果成功的话,圣国将不再继续行走于虚幻的未来之上了!” 这时的圣女,不复原本活泼的形象,一瞬间变得神秘无比。 …… 中午,委托公布栏。 麦德尔两人一同在这里寻找委托。 昨天曼兰婆婆有说会发布清剿巨树园魔物的委托,两人想看看能不能接取这个委托,毕竟库亚同样还有问题想要问问曼兰婆婆。 “有了!有了!库亚!” 铁/★★/四人—清剿与采药—委托者:曼兰婆婆 附近的森林里有一种需要特殊手法才能采摘的贵重药草,但婆婆我因为年事已大,长时间没有去采摘,昨天前去采药时才发现,当地的魔物泛滥了。 希望能来几个实力足够的冒险者帮婆婆我清剿那里的魔物,顺便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保护婆婆我采药。 愿圣主保佑委托顺利。 指定要求:昨天接取曼兰婆婆委托的两人 报酬:五银/人 在另一旁寻找委托的库亚听到后立马看向麦德尔那边的委托,确实是曼兰婆婆的委托,报酬也算不错,只是昨天也没说要指定他们啊? “还指定我们呢,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冒险者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够配合?” 麦德尔依旧没心没肺的想着不认识的冒险者能否配合,库亚则是在思索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 指定就指定,为何还要再加上两人?而且看这有点皱巴巴的委托纸,显然有不少冒险者看到并打算接取委托,但委托依旧在这里…… 库亚突然灵光一闪,查看着整个委托公布栏,想要找到那一张委托。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那张想要试驾库亚炼金马车的委托不见了,很难说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连,毕竟这些都只 是库亚的推测罢了。 而在库亚没有察觉的二楼,奈菈米正训斥着霍米亚。 “你看!对方已经察觉了啦!霍米亚你明明看起来很干练,怎么就这么胡涂呢!这么大的破绽怎么可以——” “可明明是小姐您让教会撤下那张委托的。” “呜嗯~~还不是霍米亚你发布了那么奇怪的委托,白级委托就报酬五银,是个人都会觉得怪怪的!我只是羡慕外界的傀儡马好看,没有一定要试驾炼金马车的意思,你太过曲解了啦!” 此事奈菈米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即便撤下霍米亚的委托会漏出破绽,但比起被怀疑,奈菈米更不想让自己的神秘感继续丢失,想要试驾好看马车是什么鬼!一点都不符合本小姐的神秘感! 即便怀诺绯朵早就吐槽过奈菈米那点神秘早早就没了。 “小姐,他们接取委托了。” 深知跟小姐辩论是个无止尽的行为,霍米亚很干脆的就转移了话题,正好小姐看好的‘希望’终究还是接取了曼兰婆婆的委托。 “是吗?那我们先去曼兰婆婆那里等待吧!” “……嗯?” “师父?” “同类…刚刚好像有同为神具的同类经过?” 异兽 第171章 预感成真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古塔罗克斯感觉很疑惑,神具之间的感应一闪而过,就像擦肩而过看到熟悉的人一样,回头想看看是谁,却看不到人了。 “古塔罗克斯?你发觉什么了?” 办理完委托接取的库亚这时候返回就看到麦德尔正在自言自语,一下就知道是正在跟古塔罗克斯交谈。 “老夫感觉到另一个神具了,就跟昨天我们进城感觉到的一样?老夫也不确定?” 听到古塔罗克斯的讲述,库亚只感觉曼兰婆婆的委托要多许多变数了。 神秘?的少女、奇怪的委托、曼兰婆婆的委托,我只是想找找恶魔的信息啊! 城门口小木屋。 麦德尔两人再次来到了这里,跟没想太多的麦德尔相比,库亚则是忧心忡忡的走着。 明明才进入素尼城不到一两天而已,怎么就有麻烦找上门啊! “又来了,曼兰小姐的木屋里有神具使存在,可以确定跟我们昨天进城经过的那名神具使有关。” 库亚:“果然……” 这些针对他们的不正常串联起来了,最核心的就是那位不知底细的神具使吧。 说自己聪明有点自恋了,但像麦德尔那样子傻乐着不好吗?虽然某些时候这家伙异常的敏锐。 “妾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失忆症患者,现在看来你保有上一代契约者时期的记忆呢,古塔罗克斯。” “你是…?怀诺绯朵?” 然而还不等两人靠近,一道跟古塔罗克斯一样从脑袋中迸发出的声音,就这么跟着古塔罗克斯聊起来了。 “就是妾身,怎么?你这老头不至于连朋友都忘了吧?” “不是,只是老夫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当然会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有关妾身的记忆非常模糊,而且如何遇上、相识都感觉像是被切掉了是不是?” “老夫我——” “古塔罗克斯,接下来的话可不适合说给他人听,尤其是你的神具使,换个私密的频道吧。” 麦德尔突然发觉古塔罗克斯在神具意识间的名声似乎有点问题,怎么好像到现在遇上的每个神具意识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师父经常失忆? 哈兰迪亚这么说,眼前跑出来的神具意识更是这么说,而且好像还是认识的。 而现在麦德尔突然听不到师父他们在聊什么了,就像是师父跟自己讲话时不让其他人听到一样,现在是自己听不到了。 但此刻自己听不听得到两个神具意识之间的对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库亚一直担忧的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已经跟曼兰婆婆打完招呼一起走出了小木屋。 定睛一看,一位不认识但看着挺干练的持剑女士,和他们初入素尼城时经过一间咖啡馆时看到的不神秘少女。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需要聊聊而已。” 这位乍一看似乎有点神秘的少女一说话就彻底的不神秘了,少女的安慰完全就是一个片面的误会。 因为听到这话的麦德尔反倒是面露疑惑,因为他就只是有点好奇师父的隐密而已,没怎么担心古塔罗克斯。 然而少女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误会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好,我是奈菈米•迈亚丝德,她是霍米亚,接下来的委托就一起努力吧!” 奈菈米没有要解释那奇怪委托的想法,主要是她也不想被认为是奇怪的人。 库亚:“我是库亚,他是麦德尔。” 看着满脸好奇的麦德尔,库亚略微有些头疼。 “你是…神具使?” 好奇的麦德尔很干脆的问起对方的情况,从那种从脑中说话的方式就知道那位怀诺绯朵也是神具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神具,自己的是盾牌,恶沙的是骷髅,那眼前这位奈菈米的呢? 似是知道麦德尔的疑惑,奈菈米捧起右手心中的纹章,在几人的眼中纹章像是气球膨胀脱离了奈菈米的手心,并变成了一册厚实的典籍,而且书的四角分别装有坚硬的金属撞角。 这本书给人一种坚硬厚实的感觉,很难说为何一本书会给人这种感觉,但它确实达成了。 “当然,与我签订契约的是书之神具-怀诺绯朵,就跟你与盾之神具的契约一样。” “小姐。” “我知道,走吧,曼兰婆婆应该已经整理好装备了,精华试剂我们也准备了很多,足够曼兰婆婆采集大量的七叶枝了。” “小姐!这些不该透露!!” “……” 这种在当事人眼皮子底下的大自曝真的没问题吗?库亚开始觉得自己先前烦恼的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吱呀—— “圣…奈菈米大人,人都齐了吗?那就跟着婆婆我前往巨树园吧。” 圣……大人…… 所以曼兰婆婆今天的委托果然是这位奈菈米的手笔吧,采摘七叶枝的试剂也是她们出手的,那么需要七叶枝的大概率也是她们。 还被称作大人…… 还真是刚好啊,躲过了奇怪的委托,还是直接一头撞进了相关人士的委托,就好像命运一样…… 但正好是疑似位高权重的家伙,应该能够问到恶魔的信息吧? 巨树园。 麦德尔两人再次跟着曼兰婆婆一起来到了这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两个目的不明的女性一起同行。 虽然库亚头疼不已,但麦德尔却不怎么在意。 旅行嘛!不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怎么能算是旅行呢?即便是有目的的旅行,不看看沿途的风景怎么行呢? 更别说师父曾说过,用你自己的双眼看看世界与记忆的变化,是不是这么说麦德尔已经忘记了,但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就像这里,巨树园,昨天来的时候自己光顾着震惊这些巨大的树木,完全忘了比对一下记忆中的地图,今天再来一次就感觉到了! 果然求知欲满足过后,才更容易发现记忆中的那些地标啊! 在记忆中,这里确实是巨木林立的地方,但在巨树环绕的最中心处,其实还有着一株远比这些巨树还要再大上好几倍的一棵超级巨树。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塔尼塔尼,位置的话…… 库亚:“麦德尔?” 这个方向!! 完全不顾库亚的呼唤,麦德尔确认方向后,就地做了一些标记,等委托完成或许可以前去看看塔尼塔尼。 “库亚少年,少年只是找到地标了,你也知道我们为何不愿意在阿帕瓦停留不是吗?” 库亚当然知道,古塔罗克斯给当时迷茫且不知所措的麦德尔定了一个目标,看看世界。 也知道麦德尔的记忆其实有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兰特托地图,还是特别详细的那种。 但他还以为这只是古塔罗克斯给麦德尔一步动力的说词罢了,毕竟这一路上麦德尔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合着只是没有找到地标吗? 所以昨天……是了,麦德尔跟着我一起震惊啊…… “好了吗?还有委托呢。” 听的库亚的话语,麦德尔总算是回过了神,这时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曼兰婆婆。 其他人也就算了,曼兰婆婆可是委托人啊,这让麦德尔多少有点尴尬。 “呃…好了好了,今天多找几棵树对吧?” 因为这次曼兰婆婆的委托分成了两个部分,分别是清剿泛滥的魔物,和跟昨天一样保护曼兰婆婆采摘七叶枝。 因此昨天做过一次委托的麦德尔两人很自然的就继续做跟昨天一样的事,毕竟有过一次经验了。 奈菈米两人则是只有霍米亚去清剿魔物,奈菈米反而留在原地打算跟着麦德尔两人一起保护曼兰婆婆采药。 “你不跟着她去清剿魔物吗?” 站在树上的麦德尔看着已经走远的霍米亚,疑惑的问着奈菈米,他不知道两人的能力是什么,但两个人一起行动总好过一个人自己行动吧? 或许是时间还早,昨天那种大量魔物几乎要覆盖整棵巨树的情况没有发生,几人在曼兰婆婆采摘七叶枝的时候还有空可以闲聊。 “霍米亚一个人就足够了,她可是最擅长乱战的极限流剑客,多一个我反而是拖累。” 极限流,麦德尔知道,这与其说是某种职业流派,更像是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与作战理念。 顾名思义,不管是战斗还是修炼的方式,选择极限流的人们往往都会以各种方式达成某种极限。 就以霍米亚的职业剑客为例,普通的剑客修炼就是不断的重复一个剑术套路,并试图将其融入自己的作战方式,就像是麦德尔的进攻姿态,一个剑术套路就是一个神具技。 而极限流的剑客往往会选定一个套路专精,更有甚者单纯的以挥砍作为极限流的招式核心,当然这种极限流剑客成功成就超凡的时候,随便用点力的一剑就相当于同一层次的超凡者的终极能力。 不过极限流的修炼方式异常反人类,这也是他们会被称作极限流的原因,在体能、精神状态都抵达真正的极限时,在极端的环境进行锻炼,每超出极限一点,都是一次十足的成长。 也因此极限流职业者往往会出现在各种各样的险境,沙漠、火山、海底,在边境乱域-百国这种到处都是险境与战场的地方更容易见到极限流,而战场更是极限流经常造访的地方。 鲜血、刀剑、流弹、魔法,不知会从哪里飞来的攻击,无止境的敌人、毫无退路的境地、高不可攀的城墙,压榨到极限的体能与能量,毫无疑问战场可以称作是一种人造的极端环境。 而奈菈米说霍米亚擅长的乱战,只要是在战场活跃过的职业者都有机会习得如何乱战,而擅长者必然是长年活跃并孤身游走于战场的职业者。 也难怪奈菈米没打算跟着霍米亚,如果让霍米亚分心照顾奈菈米那才是削弱了她。 “魔弹,回神。” 这时一颗湛蓝的子弹呼啸着飞过麦德尔的耳边,这时麦德尔才发现在自己聊天的短短时间里,魔物的数量开始逐渐增加造成了库亚的负担。 “……进攻姿态,抱歉库亚。” 而先前聊一会导致麦德尔的注意力飘去,有不少魔物趁这个时候靠近,但都被库亚阻拦下。 现在就跟昨天一样,两人各站一个位置防止魔物靠近曼兰婆婆,只是麦德尔在尝试防御与进攻姿态的相互配合,多出了许多多余的动作与失误,这些失误都需要库亚帮忙填上。 “有没有要帮忙?” 听到库亚的问题,麦德尔才发现奈菈米完全没有要施展神具技或其他的什么加入战斗的意思。 “抱歉,但我其实是占星术师来着,而且我的神具技也完全是那些辅助能力,正面战斗我帮不上忙。” 占星术师,一个稀少且行事怪异的职业者,有关他们的信息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往往会根据所谓的星空启示行动,说是预见了未来的可能性,为了防止糟糕/迎接美好的未来,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怪异的举动。 占星术师往往都会有点情感淡薄的毛病,据说是为了防止感情影响到占星的结果。 然而奈菈米一看就没有情感淡薄的毛病……也不对,奈菈米的双眸倒是有点空洞…… 麦德尔那边四人正如火如荼的采摘着七叶枝。 霍米亚这边则是杀入魔物老巢疯狂乱杀。 铮—— 几道银芒划过,数只魔物便被拦腰斩断,看这随手皆是致命一剑的架势,赫然就是单纯以一式挥砍为核心的极限流剑客。 “第十五个……” 霍米亚念叨着,这是她彻底清剿干净的第十五个巢穴,巨树园这个地方霍米亚曾经听组织内的炼金术师讨论过。 说是组织内清梦秘药主材料的来源,不过霍米亚从来没有用过清梦秘药,主要是她也不是圣国本地人,即便在这生活成长了二十多年,祈愿祭也没法影响她。 不过也因此忽略了曼兰婆婆已经老了,巨树园其实需要人手这件事,作为自家小姐的得力助手,本不应该忽略这种事。 不对不对,这不就成了在抱怨小姐吗? 不行不行,继续清剿魔物吧…… “下一个!” 感知了一下,下一个魔物群聚的地方…… 异兽 第172章 预感成真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向感知的的方向,霍米亚一愣,这不是那位跟小姐一样是神具使的男人标记的方向吗? 难道他也能感知到这群魔物? 在霍米亚的感知中,她目前锁定的魔物群大概率是这巨树园最后的魔物群落,更是最为庞大的群落。 霍米亚是通过极限流必学的危险感知才能知道那里的情况,那位男人又是凭借什么感知到的?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圣国少见的险境终于又被我找到了! 最近教会没有多少动作导致我都没有多少成长!久违的成长啊~~ …… 遮天,蔽日。 这是霍米亚来到感知中目标族群所在地时,唯一的感想。 庞大到仿佛能够在里面建造出一座小镇的巨大树冠,高耸到仿佛能直接触碰到云端的高大枝干。 还有如同石柱一般支撑着这一切的粗壮树干,第一次见到宛如神话之中才会出现的巨树中的巨树不免震撼了霍米亚的精神。 而这失神的片刻便让霍米亚被魔物们发觉并包围了。 “啊—啊——” “吱吱—” “啾~啾~~” “吼!!!” 巨树乌鸦、褐蜜松鼠、百色流尾雀、山猩…… 都是霍米亚先前在巨树园里到处清剿的魔物族群中较为强大的族群,现在却扎堆的聚集在这棵巨树中的巨树上生活。 这些在外界都是体型特别巨大的魔物,在这个巨树园里倒是像个体型正常的生物一样,然而它们在这棵巨树中的巨树边时,就宛如小孩子的玩偶挂在树上一样。 荒诞中却又透露着些许的趣味,但这里不是小孩游玩的后院,它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玩具。 “吼!!” 一只脾气较为暴躁的山猩直接就冲了过来,或许在它的眼中,体型娇小的霍米亚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威胁,它们闻到的血腥味或许根本就只是对方刻意从其他弱小的族群那里偷偷猎杀得来的! 铮—— 一剑枭首,暴躁的山猩简简单单的就被霍米亚直接斩首,也多亏了霍米亚手中的剑是特制的魔具,专门以特殊材料增加了坚固程度与锋利程度的一把魔具剑,否则斩杀了这么多的魔物也早就该钝了! 回过神来的霍米亚,立即一步前踏,再一剑斜砍,又一只魔物被斩杀当场,这次是一只在一旁看戏的褐蜜松鼠。 或许是霍米亚的果决与褐蜜松鼠的轻易死亡,魔物们安静了一下后立马暴动了起来,它们作为这片巨树园的霸主,从来都只有猎物在它们眼中逃跑,从来都没有存在敢将它们当作猎物!! 是的,它们已经察觉了,霍米亚身上的血腥味确实来自那些被它们驱逐出超级巨树周边的弱小同族,而且这浓郁的血腥味更是意味着眼前这位娇小的人类正在肆意的屠杀它们的同族。 她把它们当作了猎物!! 魔物们当然无法理解极限流的存在,但不妨碍它们知道霍米亚想要对它们做什么,这让它们不由地震怒。 它们能够称霸并生活在这片巨树园中真正的巨树周边,就代表了它们与其他怯弱的同族不同!! 你能够将它们当作猎物屠杀,不代表你可以将我们当作猎物!! “太好了!” 对于发怒的魔物们,霍米亚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一愤怒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尤其是魔物,只要一发怒,便很大概率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存在,只要没有真正的靠近死亡,发怒的魔物可不容易清醒。 这就是霍米亚高喊太好了的原因,极限,往往都是无止境的战斗才能真正的提升极限流的战力。 “来吧!!不是我将你们斩尽杀绝!就是我被你们分而食之!!“ 乱战,开始了。 魔物们毫无章法的挤在霍米亚的四周,时不时就有送上门来。 褐蜜松鼠从暗处窜上来准备啃个几口,被霍米亚一剑斩下了脑袋。 巨树乌鸦从天而降,依靠自身体型与体重一爪子压上,被霍米亚一剑斩下翅膀,重重的落在地上,再被周围的山猩踩踏致死。 大量的山猩从正面逼近,坚硬如岩石的双拳无往不利,霍米亚锋利的魔具剑也只能堪堪在它们的双拳上划出浅浅的痕迹,但霍米亚早就有应付山猩的对策,几步闪躲过其他山猩与魔物的围攻,指定一只山猩,一剑枭首。 唯一让霍米亚略微头疼的,是那些百色流尾雀,它们高高的飞在空中,时不时扔几个元素球攻击霍米亚,要不是霍米亚手中的魔具剑的能力刚好就有破魔可以斩破魔法,指不定霍米亚现在闪躲的频率还会更高。 越是战斗,霍米亚越是能够感受到,浸血的利剑、魔物的嚎叫、紧绷的神经、疲惫的身躯,自己正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的极限,而魔物还是有那么的多…… 极限,真正的极限!能够让人成长的极限! 霍米亚像是杀疯了一样一剑一只的不断剿灭着魔物,就这样如同血腥的绞肉场一样,进一只魔物就死一只魔物。 那些只能跟其他魔物挤在一起从地面进攻的魔物或许察觉不出问题,但始终都没有下去的一只百色流尾雀逐渐察觉,那个人类虽然不断的在受伤,但始终都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 而魔物这边褐蜜松鼠和山猩都被周围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刺激,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一只又一只的不断将自己的头颅送入那娇小的人类剑下。 在这只百色流尾雀的观察下,褐蜜松鼠和山猩的族群已经被那娇小的人类杀得稀疏了不少! 不过它也没有多么害怕,毕竟自己飞在空中,那名人类也没法攻击到……我…… 这只百色流尾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感觉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边失去了生命。 在它死前,它看到了……踏着绿色微光冲天而起的人类…… 在这巨树园中的巨树之下,就像是用暗红色颜料泼洒过一样,周围没有一片区域是没有被鲜血浸染过的。 浓厚刺鼻的血腥味环绕在这里,无数被斩成两半的尸体散落在四周。 滴…滴…… 一次又一次突破极限的霍米亚静静的伫立在这片被鲜血浸湿的土地上,任由浓稠的血液缓缓的从她手中之剑滴落。 周围还活着的魔物数量为零,那些原本生活在这棵超级巨树边的魔物通不在这里了,不是被斩杀…就是被霍米亚杀出来的环境惊醒后逃离了。 “……” 霍米亚现在很累,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站着,直到小姐找到自己。 魔物可不会惧怕失去威胁的存在,一旦自己昏过去,远处观察的魔物必然群起而攻,届时自己必死无疑。 这也是近战极限流必须学会的杀戮气势,即便脱力也必须保有震慑他人的能力,否则极限流还怎么在战场锻炼存活,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百国,没经历过多少次战场。 而现在,她需要做的只剩下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了接近黄昏,霍米亚终于看到了四人的靠近,并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些许的血腥味。 除了一直没怎么出手的奈菈米和负责采摘七叶枝的曼兰婆婆之外。 主要负责保护她们的两位‘希望’都略有些风尘仆仆,但大抵都没什么事的样子。 “霍米亚!【神术-治愈】。” 看着狰狞厚实的书页开始翻动,一道带着神圣气息的光束从奈菈米捧着的书册中飞出,不偏不移的命中浑身染血的霍米亚身上,在鲜血的覆盖下,霍米亚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复原。 这是牧师职业的专属神术之一,治愈。 与那些没法立即起效的普通治疗办法,起源于圣国纳姆罗素的信仰职业,牧师就能够做到即刻的治疗,但奈菈米是透过书之神具-怀诺绯朵模仿复刻了牧师的能力。 书之神具的外表并不影响它的神具使能够习得使用什么神具技,与盾之神具以普通神具技加上装载神具技的模式不同。 书之神具是以‘途径’来解释其神具使所能够使用的神具技。 书之神具的‘途径’即是‘职业’,奈菈米能够使用牧师的能力,便是奈菈米将牧师这个职业作为一个途径录入了书之神具之中。 不过途径有其极限,书之神具使每个途径都只能效仿原职业的三个技能,能习得什么技能,取决于书之神具使的性格与该职业的技能相性。 而每个途径都是一道覆盖书册封面的纹路,就如同每个神具技都会形成相应的花纹在其盾面的盾之神具,填满了就不能再录入新的途径。 “霍米亚!!怎么能自作主张的进行突破呢!要是我没有来得及找到你,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虽然奈菈米现在的表情非常担忧,但该念的还是得念,即便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作为领袖,作为朋友,奈菈米无法放任霍米亚随意的进行极限流挑战,每次都说要提前告知,好让奈菈米能够派人及时救治。 却每次都擅自的开始了挑战,说是精神上的极限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奈菈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但时不时的就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很难习惯。 尤其是奈菈米从小就认识霍米亚了,几乎等同于家人的霍米亚万一哪天突然出事……奈菈米都不敢想象这种事情。 “小姐…抱歉让你担心了……” “……哼。” “……” 对于奈菈米和霍米亚的的事情麦德尔没什么兴趣,他比较好奇为何会有这么多魔物聚集在塔尼塔尼。 没错,霍米亚看到的巨树中的巨树,眼前这棵超出常人想象的通天巨树,就是麦德尔记忆中的塔尼塔尼。 麦德尔的记忆之中,虽然拥有整个兰特托大陆的详细地图,但也就仅此而已,最多就是某些‘地标’会有个名字。 所以麦德尔很好奇。 “巨树…昨天我查过数据,虽然这里没有冒险者协会的数据库终端方便我们查询数据,不过教会倒是有不少书籍,费了点时间才找到巨树的数据。” 这时库亚突然说起了巨树的资料,难怪昨天库亚说还有事情要做,让我自己随便去哪里逛逛。 “这些巨树,在教会被称作天宝树,原因是它们结出的果实能够大幅度地提升食用者的整体素质,包括体魄、精神等的全面素质。 不过天宝树的果实诞生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时常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颗果实诞生,想来曼兰婆婆采摘的七叶枝就是提前催生的果实吧。” “奈菈米都说她们提供的是精华试剂了,或许七叶枝效果没有天宝树果实那么显著,但应该可以稳定的生产,不然城卫军为何要帮助曼兰婆婆采药呢?” “而魔物也不一定是被精华试剂吸引,或许它们是被刚采摘的七叶枝吸引的,毕竟试剂对于魔物应该没有甚么吸引力,又或者巨树园的魔物认得精华试剂的味道,知道这个味道出现不久后会出现七叶枝这种吸引它们的味道?” “那么采摘七叶枝这回事必然已经持续了许久的时间,否则魔物可不会……” 见讲解到一半,思绪又跑偏的库亚,麦德尔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库亚的讲解还是让麦德尔成功的解惑了。 现在上面,有吸引魔物的天宝树果实,还是巨树中的巨树,塔尼塔尼所结出的果实!! 麦德尔看着在他记忆中,被称作塔尼塔尼的巨树,他有点好奇这样的巨树结出的果实会是什么…… “麦德尔?” 原本正沉浸于讲解与推理的库亚,一直得不到麦德尔的反应后,才发现麦德尔一直盯着这棵超级巨树的顶端看着。 “麦德尔!!” “……!怎么了?” 库亚一声叫喊,总算是让麦德尔回过神来,同时也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这里。 “你说呢?” 库亚知道麦德尔为何盯着那棵超级巨树看着,无非就是麦德尔那旺盛的好奇心又发作了,麦德尔好奇着这棵超级巨树结出的果实是否会跟普通巨树结出的果实有所不同。 库亚并不提倡做完一件事之前,还跑去做第二件事,除非这两件事并非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 但现在临近天黑,曼兰婆婆的委托都已经超额完成了,夜晚可不适合活动,超级巨树的果实跟曼兰婆婆的委托可毫无关系! 异兽 第173章 预感成真3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看着库亚板着脸盯着自己,麦德尔也知道自己的打算被库亚看透了,麦德尔也不知怎么的好奇心又跑出来了…… “抱歉……” “……回城吧,有什么好奇的明天再来看看就是了,我们又不是没有时间。” 库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父亲,通常这种话应该由古塔罗克斯讲述才对…… 谁让他需要沉睡呢? 夜晚,教会。 完成曼兰婆婆的委托后,几人简单的打个招呼便分离了,现在正是奈菈米两人的夜间谈话时间。 “小姐,他们真的算得上是‘希望’吗?” 霍米亚很疑惑,回程的路上,霍米亚有幸看到那位库亚的战斗方式。 非常的不明所以,为何元素能够组合成装备武器?还能够正常运作? 最重要的是那只叫湛蓝的由元素和不知名能量组成的幼猫!!可爱!想摸! “呵!我看你关心的是那只小猫咪吧?” 对于自家小姐一眼就看穿自己所想,霍米亚没有丝毫的羞愧! 在她看来,原本调查来的资料完全错误,那位库亚根本就没有展露他在魔法之城学来的能力,反而走上了另一条奇奇怪怪的职业者之路。 以那种奇奇怪怪的元素装备作为战斗核心,霍米亚完全看不懂这种职业有什么能力? “霍米亚,你知道那位库亚先生的力量本质是什么吗?” 霍米亚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时候突然提起库亚的力量本质是什么意思,从搜集得来的信息,除了麦德尔的来历有点神秘,库亚作为魔法之城毕业的魔法师,在他们那一届毕业生中,库亚还有一个名号,被称为-元素洪流。 对应的是他所有的元素频率都信手拈来的转换效率,与每次招呼出来的魔法都等同于以元素引起的海啸一般狂暴。 而不是现在只能操控单一元素系的元素,还用元素制作装备玩得花里胡俏……幼猫不算。 “库亚先生施展的那些力量的本质,是恶魔,是无害化的恶魔之力。” 恶魔…之力……? “不可能!如果恶魔的力量像他那样就可以无害化!那我们至今怎么会无法对抗!!” “神具使…操纵恶魔之力者……你真的认为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力量吗?所以,他们才会是‘希望’啊……” …… 隔天,金叶旅馆207房。 库亚正在房间内吃着他的早餐,看着麦德尔兴奋的收拾着装备,原本还因为麦德尔为了省钱不吃早餐而诞生的愧疚一点不剩的消散了。 库亚细细的品味着被称作圣国家庭餐的烤饼,一边思索着昨天返程中奈菈米她们的奇怪行为。 她们就好像……为了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力而来的,但为何是我们?还有那位霍米亚见到我的湛蓝铳时的失望与见到湛蓝时的兴奋,要有多怪就有多怪。 但今天应该不会再遇上她们了,因为两人今天打算在塔尼塔尼那边露营一晚上,库亚也想看看麦德尔为何会被地标吸引。 如果没有库亚限制,麦德尔怕不是昨天就该贴在塔尼塔尼的树干上睡觉了。 天知道为何麦德尔会对这些在他记忆中的地标异常执着? “说起来,麦德尔,你知道为何那棵巨树会被称作塔尼塔尼吗?” 塔尼塔尼这个名字还是麦德尔告诉他的,那边也没有甚么石碑刻着它的名字,那么应该就是麦德尔的记忆中有它的名字了。 “不就叫塔尼塔尼吗?还能有什么意思?” 显然库亚问错了对象,即便麦德尔拥有整个兰特托的详尽地图,但塔尼塔尼的名字就像是地图上一个额外写上的地名,真的没有多少人会去思考一个地名代表着什么。 塔尼塔尼,总归要有个原因才会被称呼为塔尼塔尼吧?是某个种族的口音方言?还是某个被称作塔尼塔尼的人找到了这棵树? “……我怎么变得跟麦德尔一样好奇了啊?” “怎么了?” “没什么,快点收拾吧,你不是还要探索塔尼塔尼吗?” 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加速收拾的麦德尔,库亚也赶紧大口的将烤饼吃下,准备出发前往塔尼塔尼。 …… 巨树园,塔尼塔尼之下。 紧赶慢赶,今天自由没有委托的麦德尔两人在这里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们好呀!在这里遇见你们还真是偶然!” 奈菈米厚着脸皮装作与麦德尔两人偶遇一样,但双方都知道奈菈米两人是认准了他们还会回来,特意来这里等他们。 或者说,巨树园这种地方还能装作是偶然相遇也太夸张了,就连麦德尔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库亚还以为今天不会遇上了,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喔,你们好。” 而麦德尔则兴奋于探寻塔尼塔尼的秘密与果实,没多少兴趣搭理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奈菈米两人。 “【白锁】。” 纯白的绳索一分为二,一段拉住库亚,一段黏上塔尼塔尼的树干,麦德尔很干脆的就忽视了一旁的奈菈米两人,惹得奈菈米两人越加的尴尬。 库亚:“抱歉,我们今天是来冒险的,没有——啊——麦—德—尔—!!” 没管库亚有没有说完,麦德尔已经开始了攀登塔尼塔尼,甚至还将捆有库亚的白锁耍了起来,天知道麦德尔是怎么想到利用白锁将自己与库亚分别向上抛再锁上塔尼塔尼用以攀登的想法。 “小姐,他们太无礼了!”霍米亚忿忿道,她们专程在这里等他们,他们却一点寒暄的想法都没有,太过无礼了!! 奈菈米对于麦德尔两人的无视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本来他们也就认识一天而已,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虽然她总感觉已经透漏的差不多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的心急好像又搞砸了啊…… 或许应该缓和点的接触?但祈愿祭已经近了,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再慢慢的拉拢最后的‘希望’了! “……霍米亚,我们也上去。” “欸?好的小姐!” …… 塔尼塔尼的某处。 咚咚!咚咚! 一颗通体翠绿的果实,其身上覆盖着由木质根须组成的复杂花纹,如同神具的花纹一样,现如今就像是一颗心脏在跳动。 仔细一看,翠绿明亮的果实之中,有一道黑影缓慢的蠕动,仿佛有着生命正在其中孕育。 咚咚!咚咚! 翠绿的光芒照亮了果实周围,桌椅、书籍、纸张,却通通都被厚重的灰尘覆盖…… 059.登树 狂风呼啸,如同一根根长鞭挥舞着,剧烈的风元素狂躁的环绕着塔尼塔尼的树干,无差别的攻击闯入之人。 散发着白色微光的护罩正在塔尼塔尼的树干上缓慢向上,麦德尔已经带着库亚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布满了狂躁风元素的环境。 这里已经超出其他寻常巨树的顶端高度,却依旧只是塔尼塔尼的中段位置,麦德尔不再用抛人向上的攀爬法,刚才这么试了一下,库亚差点被吹飞。 目前只能依靠自己一点一点的攀爬,幸好塔尼塔尼的树皮不是光滑的那种,而是粗糙且坚硬无比,麦德尔甚至觉得手中抓着的是岩壁而不是某棵树的表皮。 库亚:“这里可还算不上是高空,风元素没道理狂躁起来,所以这究竟是塔尼塔尼这种巨树本身就会引起的元素变化,还是某个特意造就的防护呢?” 免不得库亚这么想,因为这风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有一个无法察觉的分界线,一旦越过了就必须承受这些狂躁的风元素鞭打。 而且库亚对于这样的防护有点熟悉,因为魔法之城同样也有这样的风元素防护,当然魔法之城不是只有风元素的防护,但在巨树园竟然能够发现这像是人造的风元素防护…… 咔…咔咔…… “呜哇!!霍米亚!!” 这时库亚发现脚下出现一道惨叫声,循声看去,原来那是两位刻意接触他们的女性,奈菈米和霍米亚跟了上来。 只见霍米亚背着奈菈米,并利用魔具靴踩踏着风元素在这风元素狂躁的地方不断跳动,只能说真不愧是极限流,这种环境还敢这样行动,也只有极限流这些对自身掌控度极高的职业者才敢这样了。 “库亚,你能够那样做吗?”麦德尔看到霍米亚的动作,突发奇想的问道。 而对于麦德尔的提问,库亚同样灵光一闪,湛蓝元素虽然是水元素变种,但却可以引发爆炸,或许可以利用湛蓝元素的爆炸与麦德尔的护盾快速推进,就是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直接飞走。 库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麦德尔,而麦德尔思索了一阵,便满脸兴奋的回答:“没问题。” 想来应该是要像进入狂风区之前一样的攀登方式,只是从原本的人力抛接,改成我的爆炸冲—— “麦—德—尔——!!” 没等库亚凝聚湛蓝元素,麦德尔直接一根白锁连结着塔尼塔尼的树干,连同自己与库亚带着守护结界的护罩直接跳下! 接着,延伸而出的白锁紧紧的锁在塔尼塔尼的树干上,剧烈的冲击带着麦德尔两人与护罩开始急速的上升,俨然麦德尔已经将处于守护结界中的自己等人当做了进攻模式的流星锤锤头! 一次又一次的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半圆,就像某种小游戏一样,麦德尔两人稳步的向上攀升,很快就超过了艰难地在狂风中跳动的奈菈米两人。 很快,麦德尔两人就钻入了塔尼塔尼的树冠,独留奈菈米两人继续在凌乱的狂风中攀登。 …… 一进入树冠,狂暴的风元素便迅速消散,跪在这堪称是平台的中央树干处,库亚对于包裹塔尼塔尼的狂风,越加的认为是人为的了。 但在探索塔尼塔尼之前,库亚还要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优先处理…… “麦德尔!!你想搞死我们吗!?” “……” “麦德尔?” 迟迟没有得到麦德尔的响应,渐渐喘过气的库亚抬起头来,看到了,他算是知道麦德尔为何会没有反应了。 这也是麦德尔两人没有半点动作的原因,虽然两人的到来没有影响到那些虚影继续做自己的事,但谁知道这些虚影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围攻他们。 现在需要的是试探这些虚影会在什么情况下有反应—— 嗤—— “欸?你们在这里休息啊!霍米亚,我就说他们那样的攀登肯定很累,还不美观!” 一声气球被戳破后的泄气声传来,原来是奈菈米她们穿过狂风防护造成的声响。 “奈菈米,安静下来,看看那边……” 原本还疑惑怎么麦德尔两人没有行动的奈菈米,顺着怀诺绯朵的指引,便看到了这座位于这棵超级巨树的树冠内的小镇,和在其中活动的诡异虚影。 看到这些,奈菈米即刻噤声,因为她知道,在野外面对这些未知的存在时,在不知道其危险性与性质前,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动作,以免刺激到对方导致自身的危险。 更别说她已经看到了不少虚影因为她的讲话声而转头看向她们这边了。 “梦幻、虚幻,这些感觉怎么又来了!” 库亚轻微的念叨着,平复下自身的状态后,略微感知下周围的库亚发现了恶魔气息! 库亚经过这几天反复的出入城镇,已经确定这股恶魔气息通常会聚集在城镇这类人类较多的地方,具体是因何而聚集还不知道,但寻常荒野也就淡淡一层气息。 然而塔尼塔尼这荒郊野外的地方,竟然也有一定程度上的恶魔气息汇聚,虽然不如城镇浓厚,却也比普通荒野还要多。 而且不知道为何,这里的气息虽然吸引力弱了点,其特点却无比清晰。 莫非…… 库亚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虚幻、梦幻、人类、荒野、城镇………梦境!! 库亚在此时分析得出了恶魔气息的根源,那是名为梦境的力量!! 可即便库亚在此时推断出那只隐藏于暗处的恶魔所拥有的力量其实也没啥用,不过也知道了为何这里的恶魔气息相较于寻常荒野浓厚…… 因为这里有拥有足够智商,且会做梦的生物存在! 异兽 第174章 深入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绿林枝桠,虚影重重…… 在这生长而出的小镇之中,无数虚影漫步游荡于其中,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持续多少年了,而现今正有四道人影小心翼翼的穿梭于小镇之中。 正是麦德尔他们四人,他们已经从库亚那得知这些虚影是某个生物通过梦境造成的现象,麦德尔得知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奈菈米两人却面露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关麦德尔的事,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异常兴奋,就好像自己就该冒险一样! 或许自己的兴趣就在这里,拿着一张地图,一步一脚印的踏遍整张地图,在已知中探寻未知……寂静中麦德尔不由得如此想道。 再次躲过一个虚影,麦德尔回想着库亚的提醒,别碰、别说、绕路、别进屋…… 麦德尔他们也如实的依照库亚的提醒前进着,原因是他们在深入的路上看到不止一具的尸骸。 死法不明,但死状千奇百怪,但多数都是在这些木屋里面,从窗外看去里面也没有战斗造成的痕迹,可就是死了。 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随着深入,虚影的数量开始减少,完全不像麦德尔一开始的预想,那种越靠近中心虚影越危险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 那些虚影反而像是想逃离这座城镇的中心一样,越靠近中心的虚影就越给人一种想要逃离的印象。 麦德尔不知道怎么的,本能的觉得这些虚影不止是通过梦境造出来的,或许还参杂了其他的什么,麦德尔可没有忘记自己上来塔尼塔尼并不是只有探寻秘密的打算,还有寻找塔尼塔尼的果实! 或许就是那颗果实造成了这里的异样? 麦德尔的猜测毫无根据,完全是本能的猜想,但也不是毫无原因,在麦德尔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如同库亚能够轻易的感知到恶魔气息一样,麦德尔同样感知到了微弱的生命力。 若古塔罗克斯清醒了,必定会帮助麦德尔指出这点,只可惜因为惩罚,现在依旧是古塔罗克斯沉睡的时间。 然而古塔罗克斯没办法提醒,不代表没有人察觉麦德尔的异样。 “麦德尔,库亚让妾身来问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神具意识那种可以在脑中或者说是精神力传音的办法就是适合这种情况下,高效便捷的讯息传递方式。 而眼下只有怀诺绯朵能够搭起这座灵魂之间交流的精神力桥梁。 麦德尔:“果实……跟…果实有关……” 麦德尔磕磕绊绊的通过精神力讲述了自己的发现,但他实在不熟练这种只通过精神力讲话的方式,经常忍不住就想直接说出声。 不过对于库亚,想要理解麦德尔想要传达什么还是很简单的,至少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还是让库亚很容易就能够理解麦德尔的想法。 毕竟麦德尔多少有点……单纯,嗯。 “我知道了,怀诺绯朵,麻烦你了。” 库亚通过声音和语调,不难发现怀诺绯朵的性格偏向一位成熟女士,让怀诺绯朵传达麦德尔磕磕绊绊的语句真的是难为了她。 生命、梦境、虚影跟果实…… 库亚突然想起了关于天宝树果实的传言,那个没法种出天宝树的果实内核! 怀诺绯朵:“奈菈米,你也听到了吧?” 就在麦德尔领路、库亚分析的现在,奈菈米跟霍米亚就这么静静的跟在后头,偷偷的依靠怀诺绯朵开启的精神力频道偷听麦德尔他们的交流。 没错,怀诺绯朵其实并不是只能一个一个的接通再传话,实际上她能够开辟一个专门用于精神力传讯的频道,接入频道的人能够自由的交流,而不是像麦德尔跟库亚那样。 只能说古塔罗克斯的沉睡大大的方便了奈菈米她们的行径。 “小姐,我们还要观察多久?” “我很想说在观察个几天,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再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祈愿祭就要到来了……” “……” 一个月,这是她们仅存的最后一点时间了。 虽然奈菈米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外力影响,在祈愿祭的最后时刻麦德尔他们必定会出现在‘光’的面前,但她同样知道那只是祈愿之梦的预演。 自己在占星术的帮助下,在他们初到圣国就与他们有所接触,教皇同样可以提前布置做好准备。 “呼……” “来……找……!” 随着几人越发地靠近中心,那些原本只是不断乱跑的虚影,开始出现一两个会发出声音的虚影。 声音断断续续,甚至让人分不清是野兽的嘶吼还是残破的语句。 气氛越加的怪异,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欢迎他们一样……? 不知为何,麦德尔几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些虚影正在邀请他们,邀请他们前往寻找它? 麦德尔感觉这些想法非常的荒谬,他又听不懂虚影的嘶吼,又怎么会觉得应该寻找那什么‘它’? 麦德尔感觉这些想法就像是硬塞进来的一样,但整体逻辑并不通顺,有种小孩的跳脱思维感…… “怀诺…绯朵……小孩……” 麦德尔开始呼唤怀诺绯朵,但效率实在不行,这让麦德尔确定自己确实需要锻炼一下用精神力说话的方法。 “小姐,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需不需要……” “奈菈米,麦德尔正呼喊着妾身,他应该是有所发现了。” 现在怀诺绯朵有着一套翻译麦德尔精神力话语的流程,就是找库亚翻译! 怀诺绯朵发现,这位库亚好像有什么毛病,凡事都要进行解析、推断,好像不搞清楚并说给他人听就浑身不对劲。 不过这也方便将线索连结起来,找出其后的结果。 “小孩?新诞生的生命吧?这我知道,这里的情况我也推敲的差不多了。 麦德尔说这棵巨树被称作塔尼塔尼,它是有名字的,而外围的狂风也有很明显的人为痕迹,再加上这座城镇,我们可以合理的推断在不知道多久之前的过去,这里曾经聚集着一群为了研究塔尼塔尼而来的人。” 废话,怀诺绯朵也知道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看这城镇就知道了…… 等等?研究塔尼塔尼? “研究塔尼塔尼!?它不是特意种出来居住用的?” 或许是库亚的言论超出了正在偷听的奈菈米想象,不禁让她直接在精神力频道里喊了出来,只能说精神力通信不太好藏心声。 “……” 对于怀诺绯朵帮她们偷听这件事,库亚理解,毕竟几人才认识不到几天,怀诺绯朵也不是他们这一边的,愿意帮忙几人的交流就算不错了。 不过自己还是有留点心眼,没有暴露什么不能暴露的。 “如果塔尼塔尼是专门种出来居住用的,先不谈狂风区,少说也该有个方便上下的道路或法阵,而且你看这里。” 库亚指着一处树枝与房屋的交界处,这里不止木质纹理混乱,隐约还可以看到些微像是由木头变化而来的结晶纹理材质。 “这种结晶化,是千年之前的高级万变试剂才有可能产生的不完全产物,也就是说这些房屋实际上是通过万变试剂建造出来的! 要知道,没有哪一个势力会消耗这么多的钱财就为了打造一个完全由万变试剂建造的小镇居住。 再结合外面的狂风区以及巨树园,不难想象这座在塔尼塔尼树冠中的小镇大概率是为了研究这棵塔尼塔尼而设立的研究基地,那些天宝树是研究下的副产物也不无可能。” 在库亚的理解中,繁衍生存是绝大多数生命的自然行径,巨树园拥有大量的天宝树似乎很正常,但天宝树果实的内核可没有种子的作用,其果实却拥有着提升实力的作用…… 整体就透露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而这座位于塔尼塔尼树冠内的古老小镇与其中孕育的生命正是将所有疑点串联起来的关键。 就等看看中心会不会有其他的信息填补这座小镇的建设的原因与研究的目的。 ……结果不止麦德尔因为冒险未知而开心,就连我也因为探寻真相而感到兴奋,还真是半斤八两。 “中心……地下…小孩……” 忽然麦德尔断断续续的意思传递了过来,原来是怀诺绯朵知道精神力频道已经暴露,就干脆将所有人都拉近了频道,不过麦德尔的话依旧还是需要库亚帮忙翻译解释。 库亚:“到中心了,麦德尔感知到一股新生的气息就在这栋建筑的地下,当然这气息的主人很大概率就是那些虚影的源头。” 一行四人在麦德尔领头下,缓慢的来到了这栋一靠近就异常显眼的建筑前,因为它是这座小镇里唯一一座不是木质的建筑。 而这里已经看不到半点虚影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散落一地的各种对象,以及……一丝细微的脉动声? “【守护祝福】。” 察觉到异常的麦德尔立即给在场的所有人套上了一层护盾,便首当其冲的走进了这座小镇中心的建筑。 一踏进建筑,麦德尔看到的就是破损严重的门扉,而且还是特别厚重,看着就像是为了防御阻挡什么而建造的厚实门板,想来那些墙壁也一样吧? 不过到处都是破损,完全不像其他木屋一样整洁,或许是跟建成房子的材质有关?可塔尼塔尼的枝干虽然坚硬,但也没有达到金属的程度。 “少年?这里是?” 听到古塔罗克斯的声音,麦德尔才察觉他们仅仅只是穿过小镇到中心,就已经到了正午的时刻,幸好自己不用吃东西补充体力…… 麦德尔将他们的发现与库亚的推论简略的告诉给了古塔罗克斯,让师父能够迅速的了解现况。 “原来如此,老夫能感觉到一股非常浓厚的生命力聚集着,就是少年你说的塔尼塔尼果实吧。” 古塔罗克斯作为盾之神具的神具意识,天然就对生命力这种能量有着较为敏锐的感知,在他的感知下,在这栋建筑的地下,有着浓厚生命力被包裹在某种球体中,想来即便是一块碎肉丢进去都能在短时间内彻底生长出碎肉原本的样子,只是没有灵魂罢了。 而塔尼塔尼的本质也被古塔罗克斯看出来了,是属于奇物的一种,还是非常强大的一种。 奇物即是从世界自然诞生,且天生就具备超凡性质或能力的事物,所谓的天材地宝就是对奇物的一种称呼。 而从某个角度来看,神具也可以被称作是奇物,只是有…… 总之,目前看来塔尼塔尼具备汇聚生命力形成果实的能力,甚至可能拥有运用果实孕育特殊生命的能力。 随后跟过来的库亚同样看到了残破不堪的室内,紧接着就看到了麦德尔手背上的文章一闪一闪的,显然是古塔罗克斯醒来了。 “已经正午了吗?” 待在这座小镇里其实并不好辨别时间,因为塔尼塔尼茂盛的树冠阻挡了大多数的阳光,因此只能分辨大致上的时间,让库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已经正午了。 “别的老夫不敢肯定,但这嗜睡的毛病可是非常准时的。” “小老头,终于醒了吗?” “怀诺绯朵!!精神力频道的事——” 古塔罗克斯跟怀诺绯朵像是非常不合一样,通常一会面就会吵起来,昨天也因为奈菈米不出力的行为跟怀诺绯朵吵起来,但两人却又很有默契的在几人听不到的频率吵。 几人相视,都对这情况感到无奈,只能继续他们的目的,麦德尔两人探寻塔尼塔尼的秘密与果实,奈菈米两人则继续跟在后头看麦德尔他们做事。 很快,库亚便找到了几本即便放置这么久也依旧能够使用的书籍,只是上面的文字并不是现今兰特托大陆的通用文字,库亚需要一点时间回想这是不是自己曾经学过的异种族古文字。 另一边麦德尔同样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通路,或者说是……残破的遗迹? 异兽 第175章 文字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通往地下室的大门碎裂一地,周遭遍布碎石与裂痕,向下的楼梯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得粉碎。 麦德尔捡起一块碎石,发现与这栋建筑的材质完全一致,随手一捏,其硬度堪比钢铁,同时触感还有一丝温润,不似普通石料。 “整栋建筑都是这种石材吗?” 麦德尔已经看出通往地下的楼梯同样是这种石料建造的,但却通通都被破坏得如同齑粉! 麦德尔都无法肯定现在的自己能够轻易的破坏这种石块,但通道的情况必然是一击之下的结果! 不然真的有人会无聊的将这里一点一点粉碎,却保留了这栋建筑的完整性?想也知道不可能。 “少年,生命的气息就在下面。” 越是靠近,麦德尔越是能够感知到地下那股生命力的存在,虽不及师父的感知清晰,麦德尔却感知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联系。 如果说古塔罗克斯对于生命力的感知属于盾之神具为了寻找适合的契约者而拥有的能力。 那么麦德尔便是因为自身用不尽的生命力长年冲刷,让自身而对于这种能量具有独特的感知反应,更是在细微之处拥有某种麦德尔自己也说不清的直觉。 就像古塔罗克斯能够察觉这股生命力的大致多寡就是极限了。 然而麦德尔自己却本能的察觉,这股生命力跟自己源源不绝的生命力,拥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师父,先去叫其他人吧。” 经过一番艰难地天人交战后,麦德尔总算能够理解库亚当初所谓的‘好奇的冲动’了,明明表面上与地下那股生命力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却依旧在本能地觉得有某种联系,让人好奇得紧。 难道昨天想上塔尼塔尼也是这种冥冥之中的联系在作祟吗? ……先不想了,先去找库亚,或许能够得知地下究竟是什么,是充满生命力的果实还是某种新生的奇特生物? …… “不对…不是森人古典祭祀用语,有点接近了但还是不对,语句用法根本就不通顺!而且文字上也有不小的差异,只剩下小众种族的文字还没对比了……” 库亚非常的苦恼,这座塔尼塔尼树冠小镇的历史怕不是比魔法之城还要古老,库亚在脑内搜寻的文字典籍已经是非常古老的老古董了。 据说这本书在库亚用自己独特的记忆法抄录下来没多久后,这本书就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同时法阵也太旧忘了更新,自动的化为了粉尘。 可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没人发现这里并带走这些书籍呢? “……” 也不是没人发现,还有那些尸骸呢……虽然不知道是原本居住在这座小镇的人?还是后来者? 毕竟这里有翻过的痕迹,也有慌乱逃跑的痕迹。 可怎么这些书籍就留了下来呢?总不至于这些人全都毫不看重书籍吧? 库亚胡思乱想的同时,也没有放弃继续搜索自己存于脑海中的图书馆,终于在某本非常残缺的典籍找到了这种文字! [生命]……[树]……[诞生]…… “没错,就是它了!当年还有人因为说这本典籍是精灵的著作而被嘲笑来着!” 精灵那种需要大量同一物品才能诞生的方式就注定了他们很难形成一个完整的族群,更别说聚集足够多的同族发展文字了。 现在看来这种文字是不是跟精灵有关库亚不清楚,但存在时间非常久远却是必然的! “让我看看啊……[生命…树…回转…诞生…],回转?应该错了,难怪这本书我的印象不大,想来错误翻译的部分不少,被我当作无用典籍了!” [生命…树…回转…诞生…否定…盼望。 第一,错误……恶……魂……。 ……,错误…眼……残破……。 ……,肯定……兔…皮……恶。] 仅仅看了某一张疑似实验纪录的一点点文章,库亚的眉头就止不住的狂跳,这里的错谬也太多了吧! 要是让他遇见翻译的当事人,他必会一把将这张文件拍在他的脸上!再一发湛蓝炸弹送那人上天!! 数字不齐也就算了!错误跟肯定怎么会是相反义词! “太糟糕了!有机会一定要找这位翻译者聊聊!” 奈菈米:“有什么发现吗?库亚先生?“ “没什么,有点头绪而已,还需要整理一番。” 库亚对于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奈菈米其实不怎么有兴趣搭理,但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丢的。 继续看看吧,即便错误百出,但这也是最通顺的文字与翻译了,顶多我再自己推测一些罢了。 头疼啊…… 库亚开始拿出一支笔写写画画,针对文章与翻译以自己的理解开始逐一翻译。 虽然这只是库亚粗略的翻译,但这么多的文章应该足够他的译出一句通顺的句子了,这样即便翻译不全,也能够大致的推断这里做的究竟是什么研究了。 看到库亚简单应付自己几句,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奈菈米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只能偷偷地看看库亚在写什么。 幸好霍米亚被自己派去守着门口,不然自己现在的动作怕不是会被霍米亚误会,毕竟她很容易自己脑补而误会呢。 ……这是甚么文字? 我们不都是在说兰特托通用语吗?怎么这个文字我就看不懂了呢? “奈菈米,这是法阵咒文,是魔法师用于仪式魔法和法阵刻划所用的文字,有时候魔法师为了给文书加密也会用这种咒文书写。” “这是…在防备我们?” 奈菈米感到不可置信,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吗!?好歹一起行动了两天啊! “在妾身看来,在这座小镇你们其实什么都没做,库亚在发觉可能的危险并提醒我们,麦德尔在搜寻安全的路线并带领我们前进,而你们就只是跟着库亚他们而已。 完全不出力的同行者可是很讨人厌的。” 怀诺绯朵的话语直接就让奈菈米僵住了身子,并开始思索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 只是奈菈米跟怀诺绯朵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库亚针对研究时的书写习惯。 沉默,这是麦德尔来到库亚这里时的唯一感受,平常有点话唠喜欢显摆知识的库亚找了一张较为完整的桌椅安静的不断书写。 奈菈米则面有愧疚的站在一旁,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十分纠结的样子。 不过这都不关麦德尔的事,地下室必定有更多库亚感兴趣的知识,而且麦德尔也需要找库亚参谋参谋下去需要注意什么。 “库亚,那边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要一起下去吗?” 因此麦德尔很直接的就表达了同行的询问,让一旁纠结的奈菈米很是惊讶,库亚看着就很专注,听说专注于研究的魔法师很讨厌打扰他们的人,麦德尔就不怕库亚直接将他轰出去吗? “滚出去!!别吵!!…………等等!先把盾牌放下,这些可没有副本!也不会自动恢复!” 很明显的,库亚同样的讨厌那些打扰自己研究的人,但麦德尔也不是没有手段反制库亚的研究欲望,通常来说就是将库亚与研究目标隔离。 更准确的说,不是将库亚砸晕,就是破坏研究目标。 从土龙孔返回阿帕瓦后的那一个月,时不时就需要麦德尔这么做一次,在安全的地方也就算了,可在野外即将战斗或战斗后疲累的时候可不是研究时机,而那时研究的目标基本都是湛蓝。 所以湛蓝多少有些惧怕麦德尔,即便能够重生,但被打散对于湛蓝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体验。 而现在虽然看似安全,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蹦出个危险,地下室的存在就是一个未知数,而他们现在就在它的头顶,现在根本算不上安全! “库亚,要研究可以等我们安全了再研究,现在我们先把地下室的问题搞清楚才能确认该如何应对。” 麦德尔的想法很简单,搞清楚地下室的不知道是果实还是生命的存在,确认它目前的状态。 然后就是有危险就跑,能搞定就搞定它。 “……行,地下室在哪?” 而库亚则想到了别的,短时间的研究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至少库亚得知了这里在荒废前究竟在做着什么事。 这里,确实是个为了研究而建设的小镇,但不是研究塔尼塔尼,而是研究它的果实,一种单单是其汁液都可以痊愈重伤者的果实。 库亚以自己的理解,将其命名为生命源果,虽然文章尚未翻译完全,但仅从实验纪录里的只言词组就可以得知,研究者对于这颗果实可谓是写得神乎其神,因此库亚也给其起了一个高尚的名称。 而从实验纪录的只言词组之中,库亚成功捕捉到了关于这里研究生命源果的几个关键信息。 首先,生命源果就如同古塔罗克斯与麦德尔感知的那样,富含纯粹的生命力,其次,生命源果其实不会自己孕育生命。 而这座小镇,就是为了以生命源果作为苗床孕育出超越神明的存在? 挺神奇的想法,先不说当时在这里研究的人们对于神明的定义是什么,他们究竟有没有培养出他们的目标也不确定,单从孕育生命这点,他们倒是成功了。 麦德尔:“就是这,地下室的通道,库亚?” 不过他们大概率是被孕育出来的存在反扑了。 看着被破坏得整整齐齐的地下室通道,库亚忽然认为那些故事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这里就有一个完整的例子。 “我们无法确定底下的生命对于我们是怎样的态度,即便它是一个新生儿,而对方拥有一定的智慧,可以引诱人们寻找它,所以……” 库亚开始从他的腰包掏出一个……镶有水晶球与玻璃板,还刻有某种花纹的铁板? “这是我在学校时期委托朋友做的炼金魔具,这个水晶球可以拆下来,用作等下探查用的眼睛,这块操控板则可以操控水晶球活动,同时将水晶球看到的东西传到控制板供我们查看。” 说着的同时,库亚也在一同操作他手中的魔具,只见在库亚的操控下,一颗水晶球便慢悠悠的飘进了地下室通道。 麦德尔:“既然有这个东西,那在来这里的路上怎么不用?” “因为水晶球没法远离这个操控板的周围五十公尺的范围,而且移动也很缓慢,这种距离在宽阔的地形用看的就行了。 我当初委托也只是为了方便在复杂的地形探查,而且水晶球很容易被观察目标破坏,现在也没剩多少水晶球了。” 随着水晶球通过楼梯转角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库亚手中捧着的魔具也实时的传来水晶球看到的东西。 楼梯依旧在向下延伸,尽头处同样还是有一个转角,只是周遭没有入口处那么残破而已,库亚继续操控水晶球前进,转过几个转角后,终于看到了不太一样的景象。 细微的翠绿色光芒静静的散布在周围,照亮了漆黑的通道,也让几人能够看清周遭的环境,那是如同地下室通道入口处一样破碎的环境与大门。 水晶球继续前进,来到了门口这里,便看到了一颗散发着翠绿色光芒的巨大球体,说是果实更像是一颗被树根包覆困住的绿色水球,这就是塔尼塔尼的果实,生命源果…… 咚咚—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麦德尔总感觉这颗果实是不是忽然如同心脏一样跳动了? 咚咚— 奈菈米:“它是不是……” 不是错觉!!它确实在跳动!! 紧接着,原本没有任何阴影的生命源果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在其中游动,在翠绿中非常朦胧的双眼一闪—— 库亚不断尝试着操控水晶球移动,但画面始终停留在黑影双眼一闪的角度。 几人仍旧可以通过水晶球观察生命源果,但画面彻底的被固定住,而且还能看到一些黑色的线条逐渐占据画面,想来水晶球已经出事了。 “……怕是没法回收了,要没库存了啊……” 异兽 第176章 愤怒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在库亚看来,水晶球已经被未知的东西缠上,虽然还能用来观察,但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还要下去吗?”库亚问着麦德尔,他觉得下面的存在针对水晶球这么小且没生命的东西都这么敏感,人就别想下去了。 麦德尔:“嗯,先——哇!” “麦德尔!” 然而不等麦德尔说完,一根粉白中带着点翠绿的藤蔓在几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偷偷的延伸到他们的脚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捆绑住麦德尔的脚踝,直接拉进了地下室的通道! 视野迅速的变暗,藤蔓的拉扯让麦德尔不停的与周遭碰撞,所幸的是麦德尔的体魄早就不再是这点磕磕碰碰就会受伤的程度,顶多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没过多久,翠绿的微光便映入麦德尔的眼帘,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打来,仅仅只是将麦德尔拉至门口而已,这让麦德尔展开的全面防御像是个摆设一样。 看着挺帅,但没什么用。 麦德尔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开始观察起这间地下室。 首当其冲的就是房间正中央的巨大球体,麦德尔能够看见其中的黑影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但似乎没有什么要攻击的意思,就只是这么看着麦德尔。 看起来暂时不会有危险。 麦德尔得出了这个结论,但究竟是他自己这么想,还是黑影通过麦德尔也只能够些微察觉的细微连接影响的就不得而知了。 接着麦德尔开始观察果实周围的环境,先是地面,有着几块黯淡程度不同的翠绿色碎块,似乎仍旧有生命力缠绕在上面。 之后麦德尔还看到了库亚认为无法回收的水晶球,就在麦德尔的脚边,被某种植物的根须给缠绕包覆着,如果不是露了一点水晶球的部分在外,麦德尔也无法发现水晶球。 最后就是这些桌子和更多的书籍,想来库亚会很开心吧?就是灰尘有点太多了,明明库亚捡来的那些实验纪录干净得很不是吗? 窸窸窣窣…… 在麦德尔身后的通道,传来了库亚他们缓慢活动的细微声响,麦德尔这次想起来水晶球还看得到呢!应该是确认了我没事才下来的。 但现在下来也没办法做什么啊!没见手背上的纹章正在疯狂闪动吗?古塔罗克斯跟我的联系被这黑影切断了,没办法偷偷的交流想办法啊…… 麦德尔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多像库亚那样不断的动脑,否则就不会像现在只能胡思乱想,却没能想出一个脱困的办法。 “姐……姐……” “???” 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兽鸣,但麦德尔能够理解它想表达什么,然而知道内容意思的麦德尔并不想理解,他觉得自己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心灵上的观察都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为何你一上来就叫我姐姐? 当麦德尔出于正当原因而感到极度疑惑时,通常不是麦德尔有问题,而是造成疑惑的当事人有很大的问题! “少年!?少年!!终于连接上了!担心死老夫了!少年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性别错乱……” “嗯???” 古塔罗克斯应该也没想的,恢复连结后第一时间听到的会是这个,听过麦德尔的解释后,更是怀疑自己失去连结的时间是不是并非是几分钟,而是好几天? “老头,先前是怎么回事?妾身怎么没法与你对话?” 听到身后怀诺绯朵的话,麦德尔才意识到先前切断连结的情况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古塔罗克斯,为什么? 而现在也不需要麦德尔苦恼了,因为他发现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麦德尔忽然就听不到师父与怀诺绯朵的声音,就连身后库亚他们的动作与身前果实的脉动造成的声响都听不到了。 “姐姐…的……” 兽鸣再次传来,这次麦德尔听到了更多,姐姐的?意思是我跟黑影的姐姐有过接触?麦德尔开始总结自己醒来后遇上的所有特殊的女性,霍妮小姐、奈菈米、霍米亚,她们也不可能是这黑影的姐姐吧? “玩具……” 一股恶寒从麦德尔的脊随传遍全身,麦德尔知道为何眼前的黑影没有做任何出格的行为了。 因为我在它眼中是它姐姐的玩具,弄坏了会被姐姐打? 这时麦德尔的脑袋总算是灵光了一回,麦德尔依旧记得自己来到圣国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是为了寻找神明,确认自己的身世。 再加上来到塔尼塔尼后那时不时感觉到的,若有似无的连接。 是本能、偶然,还是命运? 麦德尔不知道,但他来到这里已经是事实,那么他只能想该怎么应对面前着不带恶意只是将他当作玩具的家伙。 已经品尝过自由的人偶,又怎么会同意做回人偶供人玩耍呢? 麦德尔罕见的愤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于创造自己的神明在愤怒,还是对眼前这个不把他当作生命的黑影愤怒。 “【扎根】………【广域之盾】,进攻姿态。” 由能量组成的半透明根须从麦德尔的脚边牢牢的伸进塔尼塔尼的的树干,让麦德尔能够更加稳固的站在原地,华丽的塔盾浮现在麦德尔的手中,一番操作下便转变成了用于进攻的流星锤。 这是麦德尔最近一直在练习的技巧,维持召唤塔盾前使用的神具技,现在看来在麦德尔出奇地愤怒下成功的使用了。 运用冲击带来的极速,麦德尔手中白锁连接着的带刺光圈猛烈的撞向果实,却被一层翠绿色的护盾抵挡在外。 “魔弹!!” 三颗湛蓝的子弹紧随流星锤,在翠绿色护盾被砸得震颤不已时,三颗湛蓝子弹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护盾顷刻间破碎,当下对生命力有点敏锐的麦德尔甚至在护盾破碎的当下感觉到了生命力的微风。 “【神术-增幅】。” 一阵圣光抚过麦德尔两人的身躯,麦德尔只感觉自己的力量增加了不少,体力更是深厚了许多! 虽然自己因为生命力的原因而不是那么容易力竭,不过更多的体力上限却代表着麦德尔可以尝试广域之盾的另一个用法了! 也幸好这间地下室为了容纳这颗巨大的果实而特意建得同样宽阔,更加适合等下的招式了。 “【广域之盾】!!” 再次施展的广域之盾顶下了原本分享防御的能力,让麦德尔处于一种危险的状态下,但锤头的部分却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膨胀了好几倍! 原本跟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大的锤头,在广域之盾的作用下,已然膨胀成能够包裹下一个小房间的巨大锤头!在无数冲击的作用下,庞大的体积与等比放大的重量让麦德尔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体力的情况下根本不敢挥舞这样的巨物。 而这才是广域之盾的真正能力,让原本就足够大的塔盾在神具技的作用下延伸出扩大数倍的盾牌虚影,变成如同最初契约那时化作的巨墙一样! 麦德尔能够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提前学习,是因为他已经提前展示了资质。 广域之盾,是神具技-无疆边域的前置神具技之一,即是契约当下,造成塔盾不断膨胀变大的神具技。 同时广域之盾也是最适合麦德尔开启一系列特性神具技的敲门砖,也是古塔罗克斯为麦德尔安排的最后几个能够融入麦德尔现在战斗体系的神具技。 “湛蓝!!” “喵!!!” 库亚不知道什么时后脱下了魔装,让湛蓝独自冲锋,他则像是激活禁忌侍卫血脉前一样,双手捧着一团浓厚的湛蓝色团块,那是被库亚汇聚而来的湛蓝元素! “充能-升格。” 库亚手中的元素团块飞速的射向湛蓝并将其包裹住,让湛蓝顿时像是湛蓝色的火球一样继续冲锋,待火球逐渐变得稀薄,一只样貌威风凛凛的巨虎冲破球体出现,继续向着果实冲锋。 “吱!?” 顺着麦德尔砸出的破口,湛蓝顺利的长驱直入,威风凛凛的身躯开始不断的闪烁着,在库亚的命令下,紧紧的咬在生命源果的表面。 看到这一幕的麦德尔,突然想到,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 “……!?【守护结界】!!” “湛蓝,爆破。” “!?【神术-护盾】!” 轰!!! “吱——!” 只来得及展开的守护结界堵在了这个地下空间唯一的出口,使得爆炸的威力彻底的回荡在这处空间,暴走的湛蓝元素通过先前生命源果被砸出了裂缝不断渗入。 这一幕赫然就是当初在土龙孔山顶湖边爆炸的再演,当时的湛蓝之猫因无法逃离而在麦德尔的护盾中不断爆炸,只是当时被炸的是麦德尔,现在被炸的是黑影。 “喵……” “辛苦你了,湛蓝。” 库亚果断让湛蓝自爆的行为让不知道湛蓝不会死的奈菈米突然开始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希望’?毕竟没有那个人会希望自己的同伴会是漠视同伴生命的家伙。 “库亚,你什么时后会这招的?” “刚刚突发奇想,原本我就在想湛蓝能有什么用,小小一只也没有力量,虽然能够临时用来侦查,但战斗时又是一个累赘。 现在看来能够通过填充同一元素达成巨型化,在战斗中也算是一个奇兵。” “喵!?” 湛蓝因为库亚的话语突然石化,两只猫爪可可爱爱的向着库亚不断挥舞,就像是再说:可爱也没用吗? “可爱没用,也没实力。” “喵……” 湛蓝生无可恋、湛蓝备受打击、湛蓝不想出来,湛蓝这次主动的钻回了库亚的纹身之中,想来短时间内是不会自己出来了。 一猫一人的互动让原本有所怀疑的奈菈米会心一笑,但麦德尔可没有忘记现在还在战斗之中,这场爆炸究竟有没有成效就看这些被爆炸扬起的灰尘落下了。 时间缓慢的流动,因爆炸而胡乱飞舞的灰尘也渐渐的落回地上,生命源果的现状也渐渐显现于几人的眼中。 中心的生命源果破开了一个大洞,原本包覆其中的生命力以一种透明且发光的液体形式不断流出,无数碎块散落在周围,原来那些黯淡的翠绿色碎块是生命源果的果壳,而原本游荡于生命源果之中的黑影,也总算是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一只,纯白色的……鼠类生物? 麦德尔还没有见过样貌如此奇特的老鼠,就像是长了羊毛的老鼠,硬要说的话,就像是用云朵做出一只拥有老鼠身形与头部的神奇生物。 显然这就是先前与麦德尔他们战斗的黑影了,但看它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够操控植物与生命力的魔兽啊? “麦德尔,开个口。” 说话的期间,库亚已经将魔装换上,出于谨慎,库亚打算打个几枪试探一下。 即便对方看起来像是已经昏厥,但该有的试探不能少,毕竟在他们搜寻到的信息得知,眼前这只老鼠目前浸泡的液体就是生命源果的生命力精华! 而生命力在库亚的理解中,是一切生命正常活动的根源,因此库亚推测,麦德尔的种种异常很大概率跟他的生命力有关,后续找古塔罗克斯验证也得出了准确的回答。 而浸泡在这种富含生命力精华之中的生命,即便不主动吸收,身体也会自主的吸收,从而达成某种如同麦德尔的状况。 伤口恢复极快、体力始终充沛,以及最重要的极度耐打。 “魔弹。” 试探的子弹穿过麦德尔开启的小孔,径直的射中那只倒在果实中央的老鼠,等来的不是受击而发出的兽吼,而是一片寂静,似乎对已经无法活动了。 “可以了,麦德尔,准备钓鱼,充能-升格。” “【守护祝福】【广域之盾】。” 异兽 第177章 等待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库亚再次突发奇想,填充大量的湛蓝元素进他手中的湛蓝铳,成功使得湛蓝铳发生变化,变成了口径更大的湛蓝手炮。 麦德尔小心翼翼的撤下堵住通道的护盾,并且不忘在几人身上添加祝福与广域之盾增加防御。 麦德尔两人都知道,拥有大量生命力的生命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就会倒下! 想当初在土龙孔时,麦德尔被炸得血肉模糊、意识不清却依旧能够进行反击,虽然麦德尔也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反击的了。 “吱吱!!” 尖锐的鸣叫声在麦德尔几人靠近之前,便从那只外型怪异的魔兽那传来,同时那浑身如同羊毛卷卷的毛发也在同一时间伸直,让这只鼠类魔物变得如同一颗刺球一样。 果然,不仅没有倒下,还很有精神呢。 “魔弹!” 轰! 这次从变化过后的湛蓝手炮射出的魔弹比起原本的魔弹还要大出数倍,威力也比原先的魔弹还强,甚至引起了中范围的爆破! 但魔弹飞行速度降低了,支出了这么多的魔力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杀伤力与效果,而且还是一次性的,发射完一次魔弹,湛蓝手炮便迅速的变回了原本的湛蓝铳。 付出与收益不相符,库亚觉得自己以后应该不会继续升格湛蓝铳了,不符合效益啊! “吱吱!!” 白刺鼠魔物忽然发出高频的叫声,让麦德尔几人警觉起来!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白刺鼠魔物原本被库亚炸开的伤口正在迅速恢复,原来这只魔物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为的是赶紧恢复伤势! 麦德尔:“真聪明啊!” 完全不像是新生生命会做出的举动,明明在麦德尔难得成功的感知中,这只老鼠的生命气息是那么的年轻,也就比库亚年轻个…一…二…三…十五年? 主要是麦德尔对于一年的概念还不是那么清晰,即使有记忆中的知识,但沉睡前完全都在地牢没有时间观念,而苏醒后还不到一年。 ‘年’的概念虽然有,但麦德尔那针对生命的感知能力也才刚学会不久,尚无法准确分析感知得来的信息。 “魔弹!” 只能说这只原本生活在生命源果之中的新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或许再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这次库亚可不会再因为过度谨慎而错失良机,数颗湛蓝色的子弹不断射出,大有不击杀对方不停枪的意思。 可惜的是,几人出于谨慎的停顿时间虽然不长,却足够对方利用生命精华恢复到处于生命源果中时的全盛状态,而它的援兵也来了—— 锵—! “小姐!!” 原本守着实验室大门的霍米亚来到了地下室,语气中带着担忧,直到看见奈菈米没事才放下了心中的那一口气。 铮—— 放心过后,便是一剑斩了后头跟过来的虚影,一道银芒划过,原本堆积在通道中的虚影便通通被一剑两段,看似免疫物理手段的虚影却被霍米亚一剑斩之,或许霍米亚已经踏上了超凡的阶级。 “吱吱!?” “后面那些虚影就交给我,你们就专心应付那只老鼠吧,敢让小姐受伤的话!没你们好果子吃!!” 一眼确认地下室的现况,霍米亚将应付根源的责任交付给麦德尔两人,并严厉的警告他们别让奈菈米受伤。 而麦德尔两人也是首次见识到霍米亚的实力,虽然他们的战斗影响范围远比霍米亚一剑剑斩出的范围广,但他们就是无法对这类虚影造成一分一毫的伤害。 这是能级的差距,是非凡与超凡的差别,也是被古塔罗克斯称作第二阶段的力量阶级。 霍米亚带来的震撼不仅吸引了麦德尔与库亚的目光,就连召唤这些虚影的白刺鼠也看到了,它想都没想过这些人类在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后援!? 白刺鼠忽然察觉陷入绝境的似乎是自己,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唯一的靠山也被对方的后援压着打!! 要不……投降? 但放不下这口气啊!自己不过是想要玩玩而已,莫名其妙被攻击!自己用来操控生命力的‘家’也被他们打爆了! 气气气!!好气哦!!! “吱吱!!” 气在当头的白刺鼠没有发现,自己的毛发正随着它的情绪不断颤抖,引起了周遭生命精华的共鸣。 说到底,白刺鼠原本就是生命源果正在孕育的新生命,说是还没孵化的胎儿也不为过! 这些生命精华,本来就是预备让其吸收的生命力,早就在白刺鼠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打上了标记。 如今生死存亡之际,白刺鼠这只被强迫早产的塔尼塔尼之子,在愤怒与恐惧的情绪下开始了强制成长的生命灌输。 咚咚!咚咚! 一股脉动声突然传来,原本因为生命源果破碎而一同消散的脉动声再次出现,而这次是位于生命源果残骸中心的一颗白色茧状物正如同一颗心脏般鼓动。 赫然是先前的白刺鼠以自身的毛发结成的茧! 麦德尔率先发现了白刺鼠的现状,白刺鼠的变化谁都没有察觉,在霍米亚的警告下麦德尔两人早早地就将视线转回来,与看似正常的白刺鼠战斗着。 但麦德尔那针对生命力的感知被触动了,就像是某根筋突然抽了一下,被白刺鼠的生命异常脉动给吸引。 原本遮盖着麦德尔五感的那一块纱布在生命感知的挣扎下脱落,显露出了未被遮掩的真实。 原来除了正在后头阻挡虚影的霍米亚,剩余的几人通通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白刺鼠先前从未用过的能力控制住!仅仅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先前的战斗全都是虚假的! 究竟是什么时后!? 麦德尔惊惧异常,同时那虚假战斗的记忆更是迅速消散,就像是做了一场幻梦一样! 梦境!库亚说过那些虚影就是梦境的产物!而能够召集虚影的白刺鼠理所当然的会拥有与梦境相关的能力!! “我早该想到的!!” 咚!咚!咚!咚!咚!咚!! 麦德尔轻声的低语,但依旧逃不过白刺鼠的感知,白色茧状物开始剧烈的脉动,麦德尔眼前又开始不断的变化,光影闪烁之间,白色茧状物与活跃的白刺鼠不断的重迭交互,似乎是打算继续催眠麦德尔使其重回梦境! 他又看到了梦境!或者说他又回到了梦境! 短暂的脱离梦境让麦德尔成功的清醒,而梦境中好似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麦德尔脱离的这段时间库亚他们也没有察觉异样,甚至现在麦德尔完全没有加入战斗的意思时,也时不时会有一颗流星锤出现砸向白刺鼠。 看着满天飞舞的白色毛发,麦德尔若有所思,难怪这么难缠! 麦德尔明悟了,在梦境中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麦德尔再次以野兽般的直觉找到了破局的可能性,然而要想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就必须真的做到过,建立在虚假之上的自信往往都极其容易崩塌,对于这点麦德尔依旧本能的察觉到了。 可究竟有什么是我做得到还可以用作破局的? 到了动脑筋的时候,麦德尔就一阵抓瞎,要是能够叫醒库亚就好了…… 叫醒…叫醒……!麦德尔灵光一闪! “叫醒我自己不就好了?说起来我又不用睡觉,又怎么会做梦?” 说完,梦境纱布又一次的被掀开,麦德尔再次的清醒了过来,这就是麦德尔能够做到,并用于破局的能力! 而这次显然白茧也震惊于麦德尔清醒的方式,不断鼓动的声音也不由的停顿一下,而就是这一阵停顿,又有一人清醒了过来! “怀诺绯朵!” 醒来的人赫然是奈菈米•迈亚丝德,而对方一清醒呼叫的就是书之神具的神具意识,这让麦德尔忽然发现古塔罗克斯也联系不上了!? 师父去哪里了!?难道他们也能被拉进梦境之中?但怎么在梦境之中也没有看到………突然出现的流星锤? 麦德尔的脑袋难得的灵光了一回,迅速的发现了古塔罗克斯同样的也被拉进了梦境之中! 然而敌人可不会给予他们喘息的时间,没等奈菈米彻底清醒过来,白茧继续鼓动它的身躯,很快奈菈米就又陷入了梦境。 只可惜麦德尔已经不会再被影响了,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反击时刻了! “……进攻姿态!破城流星锤!!” 与古塔罗克斯的连结中断并不影响麦德尔施展神具技,一颗硕大的流星锤迅速成型,并在麦德尔的操控下砸向了白茧。 庞大的质量在冲击的不断加速下,带着巨大动能的锤头一举击碎了白茧的外壳,不少的生命精华在这一击下四处飞溅! 可当麦德尔收回盾牌后,看到的却是正在吸收生命精华快速恢复的白茧,原本砸中后破碎的裂痕也都恢复的七七八八。 “怎么会?” 麦德尔疑惑的不是白刺鼠现在的恢复能力,生命力的妙用麦德尔比谁都要清楚,而浸泡在生命精华之中的白刺鼠能够快速恢复是理所当然的。 麦德尔疑惑的是自己怎么没能一锤将其击杀!?明明在梦境中白刺鼠挥舞的毛发也没法阻挡麦德尔的流星锤!! 不死心的麦德尔不断的挥舞巨大的光球砸落,但每一次都是砸得近乎要粉碎,却又都在麦德尔重新抛起光球再砸下的这段时间之内皆尽复原! 麦德尔想过让生命源果残骸之中剩余的生命精华全数耗尽,一次又一次的通过流星锤让生命精华飞溅溢出,却发现根本没用! 这里的地面不再是周遭建筑的那种石材,而是塔尼塔尼自己的木质地板,那些洒落在地的生命精华都被塔尼塔尼回收再送入生命源果的残骸之中了! 就连他们脚下的超级巨树塔尼塔尼都在帮忙这只魔物的蜕变!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怎么办…… 麦德尔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了,开始习惯性的等待奇迹的降临…… 就像是地牢在自己一觉过后突然过了许多年,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破烂,随便人逃离…… 就像在土龙孔上无意识的习得并使出【荆棘】,奇迹般的直接击杀了对于当时的他们极度棘手的危险恶魔…… 奇迹…… “生命!!神明的位格!!扎根!!”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麦德尔听到了库亚的喊叫,猛地回头,却发现库亚依旧呆愣在原地,依旧深陷于白刺鼠的梦境。 可麦德尔却觉得这不是幻听,而是库亚不断思索得出了线索,并费尽千辛万苦清醒并传达的提示。 库亚知道太过复杂的自己应该是无法理解,说实话那什么神明的位格就已经无法理解了,但扎根麦德尔还是知道的,神具技【扎根】嘛! 果然等待奇迹就跟放弃没两样啊! “虽然不知道我该怎么【扎根】,但生命是指这些吧?” 麦德尔低语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驱散自己先前懦弱的反应,并紧紧的盯着生命源果与其中的生命精华。 一步、两步,麦德尔小心翼翼的靠近白茧所在,并警惕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攻击。 但白茧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想来先前的不断锤击还是有起到作用的,至少这么久了它都还没成功蜕变! 没过多久,麦德尔来到了生命源果的残骸之上,高高的举起塔盾,底部尖锐的钢刺对准了白茧,麦德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正确的理解库亚的提示,但是死是活就看这下了! “【扎根】!!” 尖锐的钢刺猛地扎进白茧之中,造成了巨大伤口的同时还阻止了白茧的恢复,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却超过了麦德尔的想象。 有生命力,正不断的通过手中的塔盾流进麦德尔的身躯!?而且不同于体内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两者就像是油和水一样并不兼容,但跟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不同的是,这股新的生命力麦德尔仿佛可以操控它一样,就像是魔力那般!! “这是…怎么回事?” “吱吱———!” 尖锐的叫声打断了麦德尔的疑问,而麦德尔这才回过神来,第二股生命力的问题先抛一边去,目前的首要问题是解决白茧!! 异兽 第178章 梦境之中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吱!吱吱!!” 白茧不断的将生命力转化为它这种状态才能用来攻击的精神力,发射着透明的波纹试图伤到麦德尔。 显然目前的状态已经成功威胁到了白茧,竟然逼得白茧将隐藏的能力用出! “但是没用!!” 因为麦德尔正用着自习得【扎根】后就没怎么用过的用法,不断的从白茧这汲取生命力化为已用,再将其转化为精神力阻挡攻击。 麦德尔还从来没有这么豪横的挥霍生命力过! 原本存在于麦德尔体内的生命力虽然源源不绝,但却只能一点一滴的抽取使用,这已经超出寻常生物对于生命力的运用了! 寻常的生命甚至只能被动的等待生命力自行作用,缓缓的恢复自身伤势与体力。 虽然生命力是可再生的,但生命力这种能量却不是可以随意供人操控并利用的能量。 然而塔尼塔尼的生命源果打破了这个规律,诞生于生命源果之中的生命更是继承了这种能力,皆尽拥有操控自身生命力的能力。 “吱吱!吱吱!吱!” 看着更进一步挣扎的白茧,麦德尔继续利用【扎根】吸取这份独特的生命力,麦德尔甚至隐隐有所察觉,自己那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与塔尼塔尼这份纯净的生命力有所关联。 或许跟白茧说的姐姐有关,但麦德尔完全不知道这之间的关系连结,他也不打算花心思深究,或许白茧的姐姐跟自己寻找的神明有关,或许我应该停下来问几句…… 但那又如何?我想知道的答案我会自己找到,并不妨碍我在此时此地将它击杀! “【扎根】太慢了!!” “吱吱!!!!” 麦德尔将手中的塔盾用力的压了一下,试图像挤果汁一样加快生命精华的吸收,得来的却是白茧的哀嚎,生命源果残骸之中的生命精华下降的速度并没有变快。 麦德尔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审问就不用做,而且【扎根】也只是跟对方吸取生命精华的速度持平,还需要让天秤更往我这边靠! “【荆棘】!” 由伸进白茧体内的钢刺为原点,无数的钢铁荆棘开始生长,肆意的破坏白茧内的生命,使得塔尼塔尼不得不灌输更多的生命精华保证白茧的不死,但作为植物的塔尼塔尼却不知变通的没有加速白茧的蜕变。 可能是在等麦德尔被庞大且巨量的生命力撑爆? “不够……” 麦德尔察觉生命精华的下降速度又缓和下来了,这让麦德尔越加的绝望与无语,自己已经手段尽出了,怎么塔尼塔尼还有办法反制!? 麦德尔已经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跟生命源果所诞生的白茧博弈了,而是在跟这棵不知道存活了多少时间,遮天蔽日的庞大巨树互相对峙。 塔尼塔尼渴望救活白茧并使其蜕变,麦德尔则希望将白茧其彻底击杀在此。 麦德尔当然没有能力对抗塔尼塔尼这种远古存在,但对方却异常的规矩,除了灌输生命力给予白茧,完全没有其他出格的行为。 麦德尔可不相信塔尼塔尼这种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生命会没有完整的意识,所以这让麦德尔进退两难,谁知道塔尼塔尼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跟自己于白茧体内对峙,生怕一退后的瞬间就将自己绞杀。 似乎麦德尔又必须祈求奇迹的降临了,明明不久前还嫌弃等待奇迹跟等死没两样…… “不对!!不只是【扎根】!!” 而就在这时候,库亚他们双双从梦境之中脱离,而库亚脱离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朝着麦德尔大喊一声。 “快点利用【荆棘】!把你的生命力送进去侵占!!” 蛤? 不久前。 塔尼塔尼树冠城,中心遗迹地下室,梦境之中。 无数的白色丝线就像是拥有智慧一样精准的挥舞着,如同一根根锋利且致命的钢丝不断切割着周围的一切。 白刺鼠原本的老鼠样貌已经彻底消失,现在呈现在库亚眼中的是一只完全由白色毛发所组成的非定型魔物,整体已经失去了生物的模样,就像是扎根于生命源果的残骸,不断蠕动的无数白色虫子。 “湛蓝!!” “吼!!” 湛蓝化身威武的巨兽不畏生死的奔向丝线,然而湛蓝却直接穿过丝线,宛如没有实体一样的冲向地下室中央模样大变的白刺鼠,为求一次自爆解决对手。 然而这里是梦境之中,对于同处于非凡位格几人与白刺鼠,就没有绝对的可能性。 一发精神冲击提前震散了湛蓝,湛蓝甚至都无法引爆四散的湛蓝元素。 在梦境之中可以近乎无限的放大所拥有的能力,只是没法达成质变形成致命一击,这也是白刺鼠为何不敢拉那位疑似超凡的女剑士进入梦中,而是利用幻梦虚影拖住对方。 “找死!” 白刺鼠…喔不对,白丝虫群发出了震怒的声响,同时就像是存在不稳定一样的闪烁着,库亚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梦境与现实的重迭交错,但仅仅一眼就让库亚获知了不少信息。 现实之中并没有白丝虫群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濒临破碎的白色茧状物,库亚还看到了熟悉的锤头正被抽走,那是麦德尔的流星锤!! 这时库亚神情一顿,意识成功的清醒,混乱的思绪流动总算清晰,因为还处于梦境之中,库亚甚至一瞬间就理解现状与破局的办法。 目前的问题是,脱离梦境需要意识连接上现实中的身躯,可库亚现在被白丝虫群的梦境困住—— “该死吱!” 熟悉的重迭再次发生,这次依旧是麦德尔的流星锤砸在现实的白茧身上,造成了梦境之中的白丝虫群精神混乱,连带着梦境发生了震荡。 库亚理解了!他需要冲进重迭的区域重新连接上身躯,再驱动身躯唤醒自己! 虽然是接近作死的行为,但这处梦境正不断的侵蚀库亚的意识,意图让库亚再返回意识朦胧的状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准麦德尔每次落锤的那一刻时间,库亚义无反顾的冲向白丝虫群! 其他同样困于梦境之中的奈菈米与在梦境中显露人形的古塔罗克斯他们,即便意识朦胧却也知道帮助库亚开道。 或许是现实正被暴打,完全没空分心梦境的现况,库亚轻松的就抵达了两方重迭之处。 梦境的思维加速虽然好用,但还是自己的梦境才好用,库亚等着重迭时刻的同时,利用着梦境的思维加速不断推演自己可能需要怎么做才能掌握自己的梦境。 很快,因为麦德尔的锤击正按照着一定的规律不断落下,库亚在梦境与现实重迭的那一刻—— 咚咚— 心脏的跳动迅速的拉回库亚的意识,正当库亚准备将自己得出的结论传达给麦德尔时,双眼之中忽然看到一抹翠绿的闪光! “麦——” 一个音节都没完整喊出,库亚就被发现异样的白丝虫群送回了梦境之中,果然不会这么轻松的就让我完事。 但也不是没有成果,库亚仍旧可以轻微的感受到自己身躯的心脏跳动,只是意识被强制拖入了梦境之中。 在梦境中被加速到极限的思维很快的就又分析出了解法,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两次!三次! 虽然是个笨方法,但谁让对方有超凡的救助呢?虽然只是疑似残废的超凡,可依旧制止了库亚的众多操作。 只是没想到塔尼塔尼竟然还有自我意识,虽然是近乎只剩本能的意识,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将塔尼塔尼的灵魂意识彻底的碾碎成这副德性,空有超凡的位格却没有与之相对的意识。 不过这也便宜了库亚,不断的进出梦境不仅可以加强自身意识与身躯的连接强度,还可以帮助库亚逐渐习得这种利用梦境加速思维的能力,或许还可以发展出利用梦元素的魔法? “哈……现在可不是研究的时候。” 对于敌人,库亚和麦德尔都有着相同的观点,就是能尽快打死就别给敌人翻盘的机会,打死了再研究也不迟,反正梦境自己也能做,不需要依靠什么。 库亚再次冲向白丝虫群的所在,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冲锋了,而结果也是喜人的,预估这一次返回现实就能够简短的将解决办法告知给麦德尔。 当然白丝虫群也知道库亚有什么打算,先前好几次都被打散过意识,也幸好对方并非超凡,否则库亚早就在梦境之中被当场斩杀了。 闪躲过挥舞而来的锋利毛发,继续向前冲刺,可跑没几步,居然传来了一波精神攻击!? “湛蓝爆破!” 湛蓝色的元素在梦境的环境下比以往还要快汇聚在库亚的手中,在库亚的操控下粗略的直接引爆,库亚看着飞散的湛蓝元素有所感悟,但现在不是感悟元素的时候! 而这次的反击异常的剧烈,剧烈到库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小心闪躲的同时,库亚在心里默念着时间,就等着麦德尔下一次的攻击!! 然而……没有!! 梦境与现实重迭的现象没有再次发生! 库亚不确定现实现在发生了什么,如果有第二个敌人出现的话,自己与奈菈米无意识的身躯确实有可能成为首要打击的目标,麦德尔肯定也会为了保护我们而腾不出手! 这也能说明先前白丝虫群的反击反击为何突然猛烈起来!这是腾出空闲来反击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问题! 意识再次被打散,随后又重新凝聚于进入梦境后的初始位置,麦德尔不捶打白茧,库亚就没办法借助梦境与现实的重迭唤醒自己。 明明有解答,却无法告知解法!实在是难受!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库亚站在原地继续与意识朦胧的古塔罗克斯他们一起迎战白丝虫群,一切就像是到此为止一样,好似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咚咚!咚咚! 库亚的意识也开始遭受梦境的侵蚀,逐渐的朦胧模糊起来…… 咚咚!咚咚! 醒来…醒来!醒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血脉奔涌,心脏鼓动,意识与身躯的连接再次连上! 库亚猛地睁开双眼! 微光黯淡的压抑空间……四周缓缓飘落的灰尘……破碎的生命源果……位于其中的白色茧状物……背对着我,立着塔盾的麦德尔……! 库亚惊觉!现在!是现实! “生命!!神明的位格!!扎根!!” 说完,原本因为剧烈心跳而惊醒的库亚便又再一次的沉睡,陷入了梦境之中。 而库亚说出的三点,是库亚在梦境这种思维加速的环境下得出的破局关键。 分别是破局行动的核心、麦德尔生命力的位格与神具技【扎根】。 果然,刚返回梦境没过多久,周遭的环境便突然闪烁了一下,而闪烁的那一瞬间,库亚看到了麦德尔将塔盾下的钢刺扎入白茧的那一瞬间。 接下来就看麦德尔有没有机会领悟另外两点提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由白茧构筑的梦境闪烁的次数越来越多,库亚能够感受到梦境正逐渐的变得不稳定,原本意识朦胧的古塔罗克斯他们也逐渐找回了清晰的意识。 “少年……?库亚少年,这究竟是?” 一位身披重甲不露面孔的三米高壮汉,正以与其外表非常违和的男孩声音问着库亚,正是古塔罗克斯在梦境之中的意识形象。 纯白的重甲点缀着明黄的花纹,时不时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若不是他熟悉的声线与麦德尔塔盾的相同配色,库亚都不会想到他是古塔罗克斯。 而古塔罗克斯清醒的第一时间,当然是寻找起麦德尔,找不到才找第二目标库亚。 或者说就算古塔罗克斯找到麦德尔了,也会找库亚询问现状,也可能是麦德尔提问,不过麦德尔不在梦境之中,不予讨论。 “这里是那只白……” 异兽 第179章 翻盘胜利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这时库亚才想到,虽然自己总叫那只魔物为白丝虫群,但在现实的它现在是一颗白茧,原本更是一只白刺鼠,这千变万化的模样还真不好说它到底是什么魔物。 “嗯……那只白色变形兽,对,这只魔物通过残破的生命源果连接并利用了塔尼塔尼的精神力,将我们困在了它的梦境之中。 不过正因为力量的根源不在白色变形兽的身上,所以它也只能牵制我们而已,麦德尔甚至利用了他自己的特性直接返回了现实。 不久前我将破局的关键告诉给了麦德尔,现在白色变形兽正忙于应付麦德尔,梦境已经开始出现了缺陷,你们也才能够从朦胧状态中脱离。” 以上都是库亚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可能性,仅仅新生的魔物即便从出生起就浸泡在生命精华这种物质中成长,其精神力也不一定能够如此强大,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几人一同拉入梦境之中,更别说对方很大概率还只是非凡位格。 至于麦德尔,梦境只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即便你能够近乎无限的将其放大,但也仅限于能够做到,本来就无须睡眠的家伙,又怎么会陷入梦境呢! 周围环境的闪烁速率加快,地下室中心的位置,已经可以隐约的看到麦德尔正利用【扎根】汲取生命力,与白茧争夺生命力的归属。 “果然没有听懂啊。”库亚无奈的说道。 原本在库亚的预想里,麦德尔应该通过神具技【扎根】将他那大概率是神明位格的生命力送进白茧与塔尼塔尼的生命力之中,以高位格的压制达成侵占、侵蚀与掌控。 侵占掌控的行为不需要麦德尔亲自操刀,他只需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送进去就行了,但麦德尔只懂得傻傻的一点一点的吸收生命力。 对于库亚的无奈,古塔罗克斯当即上前询问,要说在场几人最有可能搞定现在的问题,古塔罗克斯直觉就是库亚有办法。 面对古塔罗克斯的询问,库亚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办法详细的解释给古塔罗克斯听,但古塔罗克斯发现了库亚想出的办法有一个重大的错误。 “【扎根】不就能量的传输通道吗?” “库亚少年,【扎根】会取名叫扎根是有原因的,因为它只能汲取并稳固身形,所以才叫扎根。 要想将什么传输出去,利用【荆棘】才是麦德尔能够做到的选择,毕竟不少拥有荆棘的植物都透过荆棘放毒,甚至有些种类的荆棘可以当作根须使用,所以荆棘才会是延伸于扎根。” 古塔罗克斯急忙的将库亚先前的错误纠正,并提出了可替代的方案,也不怪库亚理解错误,即便是神具意识也有错误理解神具技能力的可能,更别说只能在一旁观看的库亚了。 神具技因为联想而强大,但基本无关的联想却是无法作用在神具技上的。 在古塔罗克斯与库亚正忙着想办法将破局法2.0传达给麦德尔的时候。 奈菈米发现自己其实有过一次的清醒,结果却又陷入了梦境,自己就像是一个花瓶一样没有做出任何的贡献。 “怀诺绯朵……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明明清醒过一次,却又很快的陷入梦境之中……” 似乎在这梦境之中,只要是负面情绪都被放大的样子,梦境之外自信开朗且活泼的奈菈米,在梦境之中竟然因为一点失败而深陷怀疑。 在奈菈米焦虑不安的自我否定时,一位女子抱住了她。 “奈菈米,他们能自主从梦中脱离,不正是身为‘希望’的最有力证据吗?因为他们的特殊,所以你才找上他们不是吗?” 怀诺绯朵双手怀抱着奈菈米,安慰着奈菈米的同时,感受着自己近乎已经遗忘了该怎么行动的身躯。 跟古塔罗克斯那种经常失忆的傻大粗不同,怀诺绯朵作为书之神具的神具意识,无论如何都会不可避免的纪录到一些久远的历史,其中也包括神具诞生的秘辛传闻…… 但现在不是回忆自己是怎么诞生的,而是要让奈菈米知道,没有人是完美的,顺便重建奈菈米的自信心。 “奈菈米,妾身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你要知道,从你习得的神具技都是辅助功能型的神具技就该知道,你并不适合正面战斗。 可即便如此,组织在你的管理下依旧发展的非常好,不是吗?各有所才罢了。 就像诺吾,虽然他作为曾经的神圣铁壁军实力强劲,但不也是没有管理手下的才能吗?翼岚和筱光各自擅长炼金造物与炼金药剂,却无法学会另一门学科。 你也有你擅长的和不擅长的,没必要做到面面俱到,即便是神明也做不到。” 这样应该够了,怀诺绯朵这么的想道,顺便还透露了他们应该会感兴趣的信息,以库亚的能力,应该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并对此做出反应。 感谢古塔罗克斯还是这么的天真,也幸好诺吾现在已经脱离神圣铁壁军彻底加入我们的组织,否则就只能以那些知识吸引他们了。 对于怀诺绯朵的引诱,库亚是完完整整的听到了,毕竟在梦境这种充满精神力的环境下,古塔罗克斯他们这些神具意识都没法使用精神力隐密的通话。 没想到介绍信让麦德尔找的人已经不在神圣铁壁军了,反而在奈菈米她们的组织中!古塔罗克斯真靠不住!什么都说了! 不过……希望?这就是奈菈米会找上我们的原因吗?还跟自主从梦境清醒有关…… 库亚下意识的开始分析得来的情报,顺带鄙视了古塔罗克斯一眼,看他们的相处模式还以为两人很不对付,结果一次隐密通话就把所有东西都讲出来了! 古塔罗克斯不知道库亚正鄙视的看着自己,正紧紧的盯着麦德尔的所在位置,就等麦德尔使用荆棘进一步通过扩大白色变形兽的伤势! 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一同跳出梦境,再将正确的破局办法转述给麦德尔。 而这个时刻来临的很快,库亚发现麦德尔吸收生命力的效率正在逐渐降低,而麦德尔为了击杀魔物,以他的思维模式,必定会以扩大伤口的方式增大优势。 现实与梦境在此重迭,库亚的意识连上了自己的身躯,而现在就是几人真正清醒的时刻! “不对!!不只是【扎根】!!” “快点利用【荆棘】!把你的生命力送进去侵占!!” 库亚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麦德尔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而库亚也知道原本一直陷于梦境之中的自己突然发声必定会让麦德尔有一瞬间的停顿,因此库亚需要为麦德尔争取理解的时间。 相较于需要时间的意识流魔法,瞬发的魔弹更适合这种紧急时刻的突击,利用刚脱离梦境的余响,库亚的思维再次高速运转—— 位置有所偏差,方向正确,校正,召唤湛蓝铳,双臂稳定,瞄准—— “魔弹!!” 湛蓝子弹快狠准的从麦德尔刺入白茧的裂口射入,轻微的爆炸虽不能击杀白色变形兽,却能够短暂的打断对方的任何行动,而这短暂的时间也够麦德尔回过神了! “少年!快!将你的生命力送进去后!记得维持你与生命力的联系!” 麦德尔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可既然师父、库亚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从白茧那里汲取过来的,那种能够自由运用的生命力,在麦德尔的操控下将其中的一丝送回了白茧的体内。 “吱吱!?” 面对送回来的生命力,白色变形兽忍不住想要直呼还有这种好事!? 也不管是不是有问题,立即吸纳回来修复自身,却没发现,它自己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的异样。 就这样,被麦德尔汲取过来的生命力在麦德尔体内被他原有的生命力浸染成相同的位格,又被麦德尔送回一丝已经染上神明气息的生命力。 以这丝生命力为起点,白色变形兽的生命力逐渐的被染上麦德尔的气息,在库亚的刻意安排下,白色变形兽变成了如同血族奴仆一样的存在。 渐渐的,白色变形兽忽然发现自己怎么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了?虽然依旧在汲取塔尼塔尼产出的生命精华恢复自身,却像是在将这些生命力敬献给主…主人!? 白色变形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出现了令它感到恐惧的变化,它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主人感到恐惧,而是应该感谢主人给予自己的变化?? 出生不到五年,一生都在生命源果之中成长的白色变形兽首次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 目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白色变形兽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塔尼塔尼掌控一切,却被它当作玩具的麦德尔通过生命力的位格给驯服了! 现在,白色变形兽的气息已经彻底改变,与塔尼塔尼的连接也早就没了,但生命力却依旧在被主人汲取着…… 随着白茧最后一缕生命力被麦德尔吸走,这一次惊险的战斗终于是结束了。 明明不到六个小时,却像是打了好几天一样,麦德尔没来由的感觉到了疲惫,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疲惫。 看着脚下彻底随着生命力消散的敌人,麦德尔警惕着塔尼塔尼可能会突然发起的攻击。 而库亚早就料到这事了,直接说道:“不用那么担心,塔尼塔尼算是半个废树,它只会本能的行事,在它看来,现在的你才是它培养的孩子。” “???” “虽然你早产了,但给个祝福也没问题,你看。” “???” 带着疑惑,麦德尔看向了库亚指向的方向,那是生命源果原本的所在地,被他们打碎的碎块散落在周围,而原本在最中心的残骸如同一个碗一样,盛放着最后一小池的生命力与一颗拳头大小的翠绿果实,就如同缩小版的生命源果。 本着库亚应该不会害自己的想法,麦德尔小心翼翼的摘下了这颗果实…… 确实没发生什么,就这么简单的被麦德尔摘了下来,但麦德尔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颗果实,吃下它? “啊~~累死了,果然在梦境中加速思维不是没有代价的。” 库亚感觉自己就像是通宵了整整一个礼拜一样,非常想要立马躺下睡个一觉,但还是等回到素尼城再说吧。 虽然在梦境中的一切都被加速、拉长,即便精神上的体感像是过了许久,但现实的时间却没过多久。 直说就是,麦德尔他们本来就想着当天来回,所以完全没带露营用具,塔尼塔尼也不是适合休息的地方…… “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霍米亚,我……” 霍米亚也下来了,想来那些虚影也离开或消散了吧。 至于为何库亚会如此推断,当然是因为虚影很大概率是塔尼塔尼的力量造成的,白色变形兽顶多只能透过虚影观察与传递声音而已。 如今麦德尔侵占了属于白色变形兽的生命力,塔尼塔尼自然的将麦德尔当作了原本的白色变形兽,而麦德尔现在并没有危险,虚影自然回去了。 出去一看,果然如此,虚影正三三两两的四散而去,甚至麦德尔一靠近更是直接消散,看来回程不会有麻烦了。 该回城休息了。 …… 第二天,金叶旅馆,207号房。 “库亚!怎么办!!我体内怎么还有两股生命力啊!” 一大早的,库亚刚睡醒,就听到麦德尔慌慌张张的冲过来询问问题,库亚一听到还以为昨天的事还没完了。 库亚知道,古塔罗克斯在麦德尔维持那一缕生命力时就将他的计划详细的告诉给麦德尔了。 而原本在库亚的计算中,第二股能够自由使用的生命力其实是处于一种缓冲的情况,才能供麦德尔自由使用。 异兽 第180章 圣城使者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战斗结束后,逐渐平缓下来的生命力理应自然而然的融入麦德尔体内那原本不能自由差使的本源生命力之中,但现在的情况似乎与自己当初的计算有所差别。 “先冷静下来,生命力平缓下来了吗?” 库亚问的这话如果是其他人来答,怕是半天都说不上来,毕竟谁体内能有一股供人自由操控的生命力存在! 可麦德尔体内第二股生命力却是能够供麦德尔自由操使的生命力,自然对生命力的现状能够了如指掌。 “早…早就平复下来了……” “……” 冷静,库亚冷静…… “这不是没事吗!?一惊一诧的!!” 库亚大致想一下,就知道麦德尔的思考回路大致是…… 发现问题→想让我帮忙解决问题→发现我在睡觉→不敢打扰我→越想越慌→想等我醒来再问→越想越慌→我一醒来就慌慌张张的问我。 这什么鬼逻辑啊!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该第一时间寻求帮助!! “我又不是医师,而且这种涉及生命力的问题也不是寻常医师能够解决的,既然你现在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真怕有问题,就别动用那股生命力!反正在我看来你原本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当初在梦境之中能够得出生命力平缓后将融为一体,都多亏了自己还在魔法之城时喜欢读各种杂书,现在麦德尔问库亚生命力无法融为一体的问题,他还真的没办法给出一个解答。 会研究生命力的学者、魔法师不是没有,只是这种涉及生命的研究往往都很容易出岔子,一个不小心研究者就把自己搭进去都是常见的事。 这时库亚突然想起,教会牧师似乎最擅长的就是救死扶伤,涉及到了治愈他人的能力…… “我们去找奈菈米她们吧。” “蛤?” 教会,医疗院所。 “生命力无法融为一体吗?我记得疯人乱时期也有人试图用禁术融合两个生命,说是要掌控命运。 虽然成功了一半,就是被融合的生命精神混乱,生命力也跟你现在的状态类似…… 会不会是你吸收的白茧其实没有死亡呢?” 奈菈米轻描淡写的通过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分析麦德尔的现状,但藏在她眼里的自信却逃不过她怀中的怀诺绯朵,看来昨天那番话还是有用的。 “没死?” 麦德尔浑身恶寒,一想到自己体内有个如同寄生虫的家伙寄居就浑身不对劲,更别说双方还曾经是打生打死的敌人,就怕对方在战斗关键的时候来一下,搞死自己。 “不过不用担心,在我的检测下发现,对方完全没有作为生命该有的反应,如果真还活着的话,对方不是假死就是沉睡,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对你有危害。 不如说你会多出一截能够自由行使的生命力,也就代表着麦德尔你能够将日常多余产出的生命力储存起来,在关键的时候使用。” 库亚在一旁听诊听得面露古怪,这不就翻版的封魔纹吗?只是没有魔装这类能力,说不定假以时日那只白色变形兽还能变成如同湛蓝一样的存在。 库亚正想着禁忌侍卫的能力跟麦德尔的现状是否有所关联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叩叩! “圣女大人,圣城使者有找。” 叩叩! “圣女大人,圣城使者有找。” 随着敲门声响起,一位修女隔着门传达了圣城来人的消息,让门内的几人都面露异色。 首要其冲的自然是奈菈米她们,她们面露难色,却又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似乎对于圣城使者的出现没有一丝的意外,同时也非常不希望圣城使者的到来。 “小姐……” “不必,既然会派人传话,那么短时间内就不会强迫我们,还有时间。 霍米亚,赶紧联系他们,准备速度要加快了!” “是。” 听从奈菈米的指示,霍米亚转身离开了医疗院所,想来是前去联系奈菈米所说的他们。 现在的奈菈米褪去了在塔尼塔尼时的失态,颇有一股领袖风范,一时间让库亚不知道哪一边才是真正的她? 而麦德尔还在震惊与修女对于奈菈米的称谓,圣女大人? 库亚:“诺吾,还有各种我们想要的数据,是吗?” 诺吾!! 麦德尔当然还记得自己来圣国是为了什么,神明的信息,还有找教他盾卫技巧与融合光魔法的师父! 在麦德尔通过冒险者协会查询的圣国地图中,塔拉米小镇就位于圣城附近,难不成是军营所在地? 而就在麦德尔试图像库亚一样分析情报时,库亚却忍不住心想:还真是灯下黑啊! 在梦境之中,怀诺绯朵特意透露了不少讯息,其中就包括了某种组织,跟教会不同路的一个组织,可偏偏这么一个组织的首领却是教会的圣女大人!何等的讽刺! 又或者,这是教会实力的象征呢? 库亚不知道,他也不想卷入这种一看就复杂麻烦的事件之中,但从奈菈米找上他们,他们就不可避免的已经被卷入,实在难受! 奈菈米:“没错,你们进入圣国的目的我们已经知晓了,但在圣国之内除了我们,没有哪一个组织会愿意给予你们有关神明与恶魔的资料!” 显然奈菈米也知道,或者说通过怀诺绯朵知道库亚早就在昨天的梦境中得知了不少讯息,其中就包括了奈菈米不止圣女的身份。 “是古塔罗克斯那家伙泄漏的吧,所以呢?有什么要求?” “……” 奈菈米也没有想到库亚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过这也方便奈菈米提出请求,毕竟教皇提前开始行动了,自己的组织也必须跟上,否则迎接圣国的就将是彻底的沉沦。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们——” “【守护祝福】!” 轰!!! 一阵轰鸣,院所的墙面被一股巨力轰破,从烟尘之中走出了一位身形比例怪异的男子,其身型就如同寻常男子一般,可其双臂却臃肿鼓胀,如同两块形似手臂的肉瘤装于其身,不似正常生物该有的双臂。 “嘿嘿嘿!她都寻求帮助了,分明是不想跟她的新欢分离,根本不想你们这些教徒走啊~~” 双臂怪异的男子连同其嗓音也略微怪异,沙哑地同时却又有如兽吼一般,不禁的让库亚联想到记载中曾在圣国活跃过的疯人。 “住嘴!旧时代的残党!教皇之女岂是尔等失败的疯人能够妄议!” “但伟大的席迈拉却赐福于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有幸使我们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你们的奇迹呢?最先眷顾的也是我们这些人! 我们生来高贵,何来疯人之说!现任教皇之女也不过是我们的谈资,就是现任教皇也不过是时运造就的窃取者罢了!” “区区疯人!!” 而与双臂怪异的男子一同走进来的,却是身着教会主教服饰,外貌年过半百的寻常男子,只是其眼中偶尔流露的冷漠高傲的神色,确立了他身居高位已久的姿态。 即便两人言语之中争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却没有当即打起来,为的就是执行他们各自顶头上司发布的任务。 “这就是真正神具的力量吗?似乎也没有席迈拉大人仿制的试做品那么有用啊!” 双臂怪异的男子紧紧的盯着麦德尔手中的盾牌,似是有感而发,但言语中对于正牌神具却又带着一丝鄙视。 “席迈拉……” 古塔罗克斯疑似认识席迈拉这号人物,但麦德尔也没有心痒痒考自家师父是什么时后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了,因为怪异男子已经盯上他了! “盾之神具的持有者…是吧?席迈拉大人希望你能够见他一面,也请不要不识趣的拒绝,好吗?” 在麦德尔与怪异男子对峙的同时,身着主教服饰的男子同样在劝说奈菈米。 “小姐,祈愿祭在即,还望小姐能够给我一点薄面,随我等返回圣城。” “这就是……你们的意思吗……!” 奈菈米非常的生气,不仅是在气这些破墙而入的狂徒,更是在气自己怎么还对现今的教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与妄想! 看看这里的教会吧!仅仅是为了带自己离开,整个教会就被他们给强拆了!甚至都没有通知教会之中的神职人员,就直接以一种强硬的行为破坏了周遭的一切,不少修女与神父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受到伤害! “你们…跟那些疯人又有何差别!!” 作为圣国新生代的一员,奈菈米从记事起,圣国就早已陷入疯人乱之中,她自然也经历过疯人的祸害。 而如今执掌教会武力的机构,圣光裁决所的安尼瓦主教亲自来到这边境城镇,甚至不惜使用原本用于守护民众的力量,就为了带自己返回圣城!? 虽说早就从诺吾那里听说过,现今的教会早已不复当年对抗疯人时的半分正直风采,但奈菈米怎么也没想过原本用于守护人民的剑最终会为了光的蜕变而波及人民!? 现今的教会,似乎早就没救了!! “小姐,我等皆是为了伟大的主将目光垂怜于圣国,主所垂怜的目光将致使我等所行之道皆尽复苏,无病、无伤、无痛,真正的神国将在此道的尽头降临。” 愚蠢!教会难道已经彻底沉迷于‘光’所展现的幻觉之中了吗!?虚假的终究是假的! “这就是你们跟疯人合作的缘故!?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复原!?” 教会早就已经疯狂,没有任何引导回正途的可能了!到现在奈菈米还看不出来的话,就枉费这些年担当组织领袖的经验了! 奈菈米知道,疯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全都是为了破除自以为是的命运,而肆意屠杀他人的狂徒! 所谓的疯人就是能够记住祈愿之梦的内容,认为祈愿之梦是命运的提示,觉得这是奇迹的赐福。 最初的疯人都是在祈愿之梦中看到自身悲剧的可怜人,他们希望改变梦中的未来,亲自掌握自己的命运,让其不再有悲剧。 然而当疯人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便很容易剑走偏锋,他们会认为只要有所改变,那他们就成功改变命运了。 而最简单的改变,就是杀了那些在梦中未曾死亡的邻居友人,至此疯人的性质便改变了! 他们不再是囚困于自身悲剧的可怜人,而是为求心安就肆意屠杀的疯人! “小姐,神迹应当如此,不是吗?疯人的悲剧,也将不再!” …… 废墟之中,麦德尔已与怪异的男子交手了数回,但碍于生活于周遭的人,麦德尔未曾动用进攻姿态,仅仅只以防御姿态防守,进攻就交给库亚行使。 库亚:“真丑啊……” “如此丑陋的双臂,想来你的审美也不怎么样!就跟你的脑子差不多,如同一团烂肉堆砌而成,完全不堪用啊!” “哼!哼!席迈拉大人只让我带那个盾牌小鬼而已,老子当场把你这花里胡俏的小鬼砸成肉酱也没差吧!” 库亚的三言两语就让怪异男子被羞辱的气愤不已,但麦德尔有点想不通,库亚这么刺激对方做什么? “唐•二乔,原教会侍卫,因教会高层的打压而被断双臂,后以冒险者身份活动,以灵活强劲的踢技闻名于冒险者圈子,于二十年前随着封国失踪于圣国境内。” 库亚这时候提起这个人做甚么?跟当前的战斗有关吗? “真有趣,以腿脚功夫出名的老前辈,竟然选择以双臂跟我们作战,真不知道是托大还是自信,又或者是另有隐情呢?毕竟跟着教会一起来的嘛!” 跟我们作战!?所以这双臂怪异的男子就是库亚所说的唐•二乔!!不是说双臂被断吗? 异兽 第181章 彻底入局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似乎是说到了唐•二乔的痛处,唐•二乔的脸色迅速的涨红,好似就快要气炸的时候,却如同硬币翻面一样,一瞬间就恢复了一脸的嘲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席迈拉大人的伟大你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就像人们都不知道教会为何要断我的双臂一样!” “不愧是被称作疯人的人群啊,这情绪转换的速度让人看得叹为观止,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了,湛蓝,爆。” 轰—!! 不亚于先前男子破墙的沉闷爆炸声从唐•二乔的体内传出,原来库亚先前就让湛蓝化作稀薄的雾气偷偷钻入男子的体内,待库亚觉得累积足够多的湛蓝元素后,再一举引爆。 “无非就是你的双手功夫更加了得罢了,有啥无法理解的。” 麦德尔总感觉库亚从刚才就异常的暴躁,但麦德尔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库亚在战斗之中不断的骂人嘲讽这事,麦德尔实在是没怎么见过。 也或者是自从与麦德尔认识后,库亚战斗的对象大多都是魔物有关,至少这次战斗还是麦德尔首次对阵人类,虽然对方的双臂怪异得很。 “咳!咳咳!真够劲啊!小鬼头!我唐•二乔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伤害呢!由内而外,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以你脑袋永远也不会理解,湛蓝。” “喵呜~~” 听到库亚的嘲讽,唐•二乔还想再反驳几句,却听到一声猫叫宛如从脑袋里传出来的! 要知道,湛蓝可没有精神传音的能耐,声音从哪里传来,就代表湛蓝就在哪里。 “等——” 轰!!! 霎时间红的白的如同烟火一样炸开了唐•二乔的脑袋,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对方还活着,事实上唐•二乔也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就如同库亚所说的话一样,他的脑袋永远也无法理解库亚是怎么偷渡湛蓝元素进唐•二乔的身体,毕竟都炸成碎肉了。 就在唐•二乔死亡的那一刻,他那臃肿形似肉瘤的双臂在未知因素的影响下,化成光点飘散了。 谁都不知道,这些光点最终会飘去哪里? 现在,安尼瓦主教正紧紧的压住不断溢血的伤口,脸色异常难看。 不仅是因为席迈拉使者声称可以帮助他们达成目的的实验体被库亚他们三两下的解决掉,更是因为他想都没想过霍米亚竟然晋升了半个超凡位格! 没错,原本离去传递讯息的霍米亚,在听到这里的异响后,便立即的赶回来了。 赶回来不说,还当即一剑砍在了看着就像是敌人的安尼瓦主教身上,而霍米亚还真的没有砍错。 “很好,小姐。” 安尼瓦面色阴沉,任谁看了都会认为眼前这人的心情并不好,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进攻姿态。” 可在麦德尔看来,现在的安尼瓦主教就跟受伤严重后虚张声势的野兽没什么两样,此时不解决他更待何时! “破城流星锤!!” 一颗体积硕大,如同一栋横冲直撞的小房间一般,狠狠的砸在了安尼瓦主教的所在地。 “很好,很好,小姐,我会将你的选择告知教皇大人。” 烟尘弥漫,安尼瓦主教的声音依旧传出,显然麦德尔攻击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不愧是圣国教会曾经最强的男人,即便已不复曾经的巅峰状态,可超凡的位格也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还望小姐不会后悔!” 扬起的尘土逐渐平息,众人的视野再次明晰。 眼前哪里还有安尼瓦主教的身影,麦德尔的攻击并没有伤到安尼瓦主教,霍米亚的那一剑也不至于逼迫安尼瓦主教逃离。 或许早已跌落巅峰的安尼瓦主教,已经无法再带着致命伤口承受高强度的战斗,所以先行离开了。 也或许是对方根本没有战斗的意思,自然就退走了。 “小姐……” 奈菈米神色呆滞,经过这次的事件后,她哪里还不知道,她所谓的组织,一直以来都在教会的观察之下。 分明来素尼城的事奈菈米压根就没有给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可安尼瓦主教依旧找上门来了。 或许组织能够有所起色,完全都是教会在配合着组织演戏而已,她一直以为是她以自身的能力支撑起了组织的发展,结果却可能是教会刻意的放行…… “小姐!!” “奈菈米!清醒一点!” “霍米亚…怀诺绯朵……我……” 奈菈米心灰意冷,她的一切好似都是教皇的赠与,身份、同伴、实力…… 她…… “就这么自暴自弃?”库亚如此的说道。 “认为一切都是他人施舍的?那就把一切转化为你自己真正掌握的! 别人送你一颗苹果,你必须将其一口一口的全部吃下肚。 别人送你一本书,你必须一点一点的将其中的知识彻底的转化为你自己所拥有。 别人送一位随从跟随你、观察你,你就必须说服她让她心服口服的认你做主人,无有二心。” “这……” 库亚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了一出好戏,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什么席迈拉的入局来看,连带着已经牵扯了他们一同入局。 或者说是牵扯到麦德尔后连带着牵扯到我。 既然入局了,那就必须拿好满满的好处再一举脱身,就是不知道能够拿到多少好处…… 扯远了,从目前来看,目前牵扯进来的各种问题可以分做三个势力所拥有,教会、奈菈米的组织、席迈拉的组织。 教会,掌控整个圣国,不知拥有多少的实力与执行力,奈菈米她们的组织疑似就是在教会的刻意允许下才会存在,为的就是聚集拥有反抗之心的人。 可惜似乎从管理层开始,整体大概率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一个国家应该有更加理智且隐密的办法带走奈菈米,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丝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线就行动…… 或者是也不必顾忌了,从这里发生了各种声响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可看热闹的人群完全没有出现,甚至就像是这么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直接忽视了? 看着忽然从教会洞口旁走过去的人,库亚突然这么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先不管这个了,从麦德尔那一锤来看,他们很大概率…不对,是必定被划分到奈菈米的组织这一方了。 一想到这,库亚就忍不住狠狠的瞪了麦德尔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喔。” 奈菈米的组织叫甚么库亚并不知道,只知道是跟教会对头的组织。 在教会的放纵下与奈菈米的带领下,或许无法突破教会的掌控限制,但至少也发展到足以达成某件目标了,否则奈菈米不会让霍米亚前去联系,说什么计划提前。 “我明白了,谢谢你,库亚。” 这时,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奈菈米向着库亚道谢,原本呆滞空洞的双眸似乎灵动了那么一点,好似想通了什么,但仔细看的话依旧是那么的空洞。 “谢我做什么,从我们进入圣国,我们就陷入了某个谋划之中,有你的,也有教会的,更有席迈拉的。 我说得对不对啊?古塔罗克斯?” “呃,哈哈,抱歉啊……” 麦德尔:“库亚?” “奈菈米他们应当是有某种预言或预知的能力,从奈菈米主修占星术师这点,我就该猜到的。 麦德尔,你看奈菈米的双眼,是不是与常人的眼睛略有不同,看着十分空洞,仿佛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一样,但其实它什么都看得到,这就是占星术师的外在特点。” 奈菈米:“那个,能不能——” “至于席迈拉,古塔罗克斯,你要不要说说在土龙孔地下湖中,你遇到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那位席迈拉?这才导致他盯上麦德尔?” “……是,他很危险,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对付的。” 我当然知道,库亚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这个席迈拉就是你这个神具意识引过来的。 “危不危险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重点是他现在跟圣国教会合作了,甚至还拉拢了圣国内残余的疯人! 要说对方在圣国内没有需求是不可能的,就他们与教会合作这点来看,我们迟早也会被教会盯上。” 说到这,库亚突然发现有没有麦德尔那一锤好像都没差,都会被教会盯上。 可教会是怎么算计到我们的?虽然很不显眼,但那位自称获得席迈拉赐福的疯人直冲我们时,那位主教却没有任何一点意外就可以得知了。 甚至那位主教还因为麦德尔的一锤就退走,就像是在制造一个我们跟奈菈米她们是一伙的既定事实一样。 可教会究竟从哪里得知我们的存在的? 在哪里…… 霍米亚:“库亚!小姐在问你话呢!!” “……?” 库亚正在整理想讲的话时,霍米亚一声怒吼让库亚的思绪迅速的返回现实,看来是我的思考时间有点久了。 “那个,库亚、麦德尔、古塔罗克斯,你们能够帮助我们吗?” 库亚看了看麦德尔,发觉对方早已神游天外,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有这么无聊吗? 库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有得选吗?你都把我们需要的全都摆出来了,愿者上钩,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库亚摆正了心态,开始以援助者的角度思考现在他们需要做什么,而且很快就得出了奈菈米现在最有可能面对的危机。 “安尼瓦主教让我不要后悔这个选择,那么他就会做一个会让我后悔的行为,塔拉米小镇很快就会遭到教会的攻击。” 奈菈米很准确的提出了目前最有可能发生的事,虽然仅仅只是猜测,却很大概率就是正解,果然和聪明人聊天,就是不用解释来解释去的。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麦德尔总感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坐马车了,都快忘记寻常马车是怎么摇晃的了…… 轰隆隆…… 但是嘛…… 碰!!轰!!锵!! “正常的马车才不会晃成这样吧!!” 在圣国的原野上,一道漆黑的影子横冲直撞的迅速的穿越整个原野。 时不时这道黑影就会撞上原野上的石块或是树木,却丝毫无法阻挡它的前进,反倒是那些被黑影撞上的障碍物,通通都被撞得粉身碎骨。 “这也不是马车,忍忍……呕……” 库亚也没有了平时的平淡与从容,自从搭上这辆被奈菈米称作可以越过原野的机械炼金复合车后,再次体会到了小时候第一次乘坐马车时的感觉。 要不是这辆车速度远超库亚的炼金马车,他们早就逃回自己的马车乘坐了! 与初次乘坐‘极速’的麦德尔两人相比,奈菈米与霍米亚整体看上去就从容了许多,要是不看奈菈米那有些僵硬的姿态的话。 “霍米亚,还有多久才能到?” 看出了麦德尔两人的不适,大抵游刃有余的奈菈米问了霍米亚现在的进程。 “小姐,再一段时间就可以抵达塔拉米了!” 碰!! 车辆再次撞碎一块挡在前路的岩石,不由得颠颇了一下。 为了赶路,霍米亚亲自驾驶极速,一路上横冲直撞,无数无辜岩石与树木惨遭霍米亚肆虐。 一路上每撞上一个障碍物都会使车辆的速度降低一下,也不知道这样直线冲撞有没有比绕开那些障碍物快? 麦德尔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皮糙肉厚的自己或许不会有事,可库亚说不定会因为不断的颠颇而吐出他从昨天到今天吃下的所有圣国美食。 库亚:“呜…奈菈米,先说说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是怎样的组织?目的是什么?为何要对抗教会?达成目的后有什么打算吗?” 趁着前往塔拉米的这段路,库亚打算把所有的疑问一次性的问干净,这时麦德尔也有兴趣了,毕竟能够拥有神明与恶魔相关知识的隐密组织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也很好奇。 “名字,我们组织有过很多的名字,但我们这一代组织叫做沉沦反抗者,这个名字已经用上了近百年,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教会究竟想要做什么,因此我们才会叫这个名字。” “最一开始,我们组织可以追溯到圣者纳迎接‘光’返回圣城的时候,据说当时我们的组织因为反对教会依靠‘光’重建虚假的信仰,而被视为人人喊打的异教徒。 异兽 第182章 彻底入局2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但谁都不知道当时的组织前辈实际上才是真正看得最清楚的人,只可惜圣者纳的威望在当时如日中天,谁都无法也不敢反抗纳的旨意。” “你说纳!?师父!纳前辈欸!” 麦德尔很兴奋,因为他再次听到了这位前任盾之神具使前辈的历史,只可惜这是师父已经无法再参与的,纳复活后的第二人生。 “老夫知道,少年啊,别那么兴奋。” 古塔罗克斯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的颤抖代表着古塔罗克斯的心绪并没有那么的平淡。 奈菈米看着忽然兴奋起来的麦德尔与古塔罗克斯,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没事,别管他们,这位纳疑似老家伙的前任契约者。” “原来是这样啊!咳咳,圣者纳的行为我们并不好评断,但就结果而言,他给未来的我们埋下了一个等待着时机爆发的炸弹。 或许圣者纳也不想这样,只可惜从祈愿祭这个吃人的庆典出现,他成为了第一个受害者后一切就都失控了。 你们需要先了解圣者纳带回来的‘光’与祈愿祭的真相,才能够理解我们组织的所作所为与目的。” “首先是‘光’,它的本质是一种不存在实体,如同能量聚合体的特殊生物,是一种透过散布幻象、掠夺生命力的方式成长的生物,据说在远古时代,这种生物被称作幻想之光,原因就是它能够给满足人们的幻想,且看起来就是一团光。 而‘光’似乎是幻想之光这个族群里的变异体,除了吸食生命力之外,它还可以透过吞食与光元素相关的事物使它自己成长,而这也是祈愿祭会出现的缘由。” “祈愿祭就是教会为了维护信仰,展示‘光’的同时培养‘光’的祭典,最初的祈愿祭肯定不叫祈愿祭,但后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圣者纳投身‘光’的那一次庆祝,祈愿祭就变成了祈愿祭。” 库亚:“纳是自愿投身的,还是被逼迫的?” “史书并没有记载这点,或者说也不会记载,‘光’吃人的行为是教会保密至今的秘密,他们当然不会记载!只说圣者纳失踪了! 我们组织在当时是被突然驱逐的,而且大多都没有身居高位,没机会了解并记载这段历史的真相。” “总之,从教会第一次将拥有圣元素亲和的圣者纳投喂给‘光’后,这便是每一次祈愿祭的必做项目,因为‘光’在吞食这类人后,就会有一次成长,能力更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还是契合教会预期的变化。 每一次成长,它散布的幻象就会不断变得更加真实,掠夺生命力的行为却是不断的在减弱!就像是在迎合教会一样!” “而教会喂养‘光’的行为,从祈愿祭诞生以来就没有停过,直到了现在。 期间‘光’更是达成了一次蜕变,变成了散布梦境、吮吸生命力的危险存在,由教会命名为奇迹之光的超凡生物!” “但就是这次蜕变,加剧了教会培养‘光’的意思,教会意图培养‘光’直达神明的境界,让‘光’成为完全由教会掌控的神明!” 而对于奈菈米侃侃而谈的历史,麦德尔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麦德尔没有继续听到他想听的。 听来听去,麦德尔发现已经没有再讲到纳了,便不再在意奈菈米讲述的历史与缘由。 麦德尔只知道,双臂怪异的男子其组织盯上了师父,而这个组织与圣国教会掺合在一起,那么帮助奈菈米她们对抗教会也没什么,本来我们来圣国就是为了追寻神明的踪迹与寻找恶魔的信息。 奈菈米通过预言,确定他们必定会站在教会的对立面,就是一个基本掌管了一个国家的教会,那么他们也没机会通过教会获得他们想要的讯息了。 可我们又是凭什么与教会对立呢? 一个国家,总不至于凭借没有达到超凡位格的两人就可以推翻吧? 麦德尔这里思绪再次遨游天外的时候,奈菈米基本已经将库亚的问题全数回答完毕了。 简单来说,教会正筹备着奇迹之光的再次蜕变,教会推测再次蜕变的神迹之光将会带领圣国所有人民进入没有未知的危险,一切都在已知的安排下的完美世界。 但奈菈米她们的组织,却认为再次蜕变的奇迹之光,将会将圣国的所有人拉入梦境之中,沉沦于虚假的幸福梦境,成为奇迹之光的俘虏,在无知无觉之中被吸干所有的生命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牲畜,彻底失去未来。 因此组织才会自称为沉沦反抗者,他们的目的是防止圣国成为一只魔物放牧的牧场,而奈菈米让霍米亚传达提前的计划,就是为了在祈愿祭当天狙击奇迹之光而做的准备。 “小姐!快到了!已经可以看到塔拉米田了!” 霍米亚知道这一路颠颇冲撞并不是那么的好受,一路上一直在安慰几人快到了,不过这次倒是真的快到了!,霍米亚的语气都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 原本麦德尔他们预计从素尼城旅游到圣城,走走停停大约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结果在这辆以机械车为设计核心的复合车辆的帮助下,他们仅仅依靠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从素尼城来到了圣城附近的塔拉米小镇。 一靠近,几人便看到了塔拉米小镇外围长满植株的田地,这些田地就是塔拉米小镇会被称作塔拉米的原因,因为这里种植名为塔拉米的谷物粮食而出名。 只是天气转冷,早已不是种植粮食的时节,现在种植的是可以在寒冷的季节生长的作物,一种名为甜豆的作物,可以产出圣国著名零食炒甜豆的原料,甜豆的根茎叶捣碎后也可以做为来年种植塔拉米用的肥料。 那滋味库亚还记得,偷吃一颗就被老爹揍的滋味。 “看起来…应该没事!” 奈菈米远远的看望塔拉米小镇的情况,预想中的破坏没有出现,小镇所有人也好像没有出事,就好像安尼瓦主教的告诫是假的一样。 可越靠近小镇,奈菈米逐渐发现了问题,那些在农田里劳作的农夫们,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们! 甚至有人直接走上车辆的前方,差点就要撞上了!可即便如此,差点被撞的路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走他的路。 “不是没事,是已经出事了,梦境已经开始蔓延!” 对恶魔气息异常敏锐的库亚,在车里也能感知到那名路人身上浓厚的恶魔之力缠绕,再联想到素尼城教会那时的情况,与奇迹之光的能力……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奇迹之光跟恶魔有一定的关联,或许沉沦反抗者也知道? “梦境…!?这车不能继续开了,我带你们去总部的所在!” 奈菈米果断的选择下车,等霍米亚像库亚收起炼金马车一样收起车辆,几人便跟着略有些着急的奈菈米进小镇。 一路上所有镇民就像是正常的过着他们的日子,可就像是看不到奈菈米几人一样,即便几人从镇民的旁边窜过,镇民也没有朝他们看上一眼。 很快,在奈菈米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沉沦反抗者的总部,一个外观平平无奇…… “怎么会……” 如果忽视那个烧焦的大门的话,这就是一个任谁也无法察觉问题的土财主豪宅。 无视那些游荡在周围,依旧在梦境之中过着正常的一天的人们,奈菈米赶紧带着几人进入这栋豪宅里。 “马叔!克叔!有没有人在啊!” 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人要响应奈菈米的呼喊的意思。 豪宅内就像是被飓风扫荡过一样,四处都是倒塌的家居用品和书籍纸张,到处还都有不少烧焦的痕迹,就像是有一头着火的魔物闯进来一样。 “小姐!地下室。” “对!还有地下室!” 跨越这一片狼籍的豪宅,奈菈米再带领着众人前往后院的地下室入口,越往里面走,烧焦的痕迹就越加的大片。 甚至库亚都可以闻到一丝燃烧的味道…… 不对!! 在几人视角的死角,一股热浪带着火花朝着既然喷来!! “湛蓝冰墙!” “【守护祝福】!” 库亚迅捷的反应下,湛蓝色且略微透明的冰墙在那股热浪袭来之前,就凝聚出来并挡下了大多的攻击! 可仓促之间凝聚而成的冰墙并无法彻底挡下攻击,更别说是用冰抵挡火焰了! 好在麦德尔的小盾虚影迅速的为在场的几人套上一层防护,彻底挡下了火花的余波,可热浪却是无可避免,几人顿时在这凉爽的时节流出了热汗。 “哼!嚯嚯!” 在沉沦者总部的后院,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而眼前就有一只浑身冒火的野猪魔物! “恶魔?这么弱小的恶魔?” 而库亚的话语更是为眼前的火野猪给定性了,似乎是一只非常弱小的恶魔! 可即便是弱小的恶魔,却也不是麦德尔两人能够随意对待的—— “斩!!” 不知何时,霍米亚已经绕到了火野猪的身后,一剑枭首,质朴却又纯粹到极致的一剑,简简单单的就将‘弱小’的恶魔给斩杀了。 麦德尔与库亚再次直观地看到霍米亚的强大,与其超凡位格的实力。 没有了障碍,地下室的门口就在眼前。 豪宅的后院并没有如麦德尔猜测的一样宽阔,或许是因为这豪宅是作为一个秘密基地而建造的,总之门面豪华归豪华,内里倒是十分的简朴。 “小姐。” “嗯,我知道,你们先不要跟着下去,虽然大伙不一定还在,但陌生人的到来很容易让大伙紧张,麻烦你们了。” 对于奈菈米的安排麦德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在意,他们只是为了知识而来,没必要因此为难他人。 而库亚也没有跟下去的意思,因为在这后院里还有东西吸引着他。 不仅仅是火焰恶魔的尸体,还有那梦境般的感觉…… “麦德尔,来帮我。” “喔。” 目送奈菈米他们走下地下室,麦德尔两人走回他们被偷袭的后院入口,一只被斩首的野猪尸体静静的倒躺在地,艳红的血液不断的流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只针对库亚的诱惑。 库亚能够感觉到,身体…血脉在渴望着吞食这只野猪,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库亚知道,这是因为当初吸收湛蓝之猫时,自己的意识是那么的模糊,如今才会有这么奇怪的感受。 但这个可以之后再处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那个能让普通人无视周围异常的东西。 利用梦境遮盖一切不符合日常的事物,让一切都在可掌控的习惯之中。 做着梦的同时还能够在现实保持清醒,或许这就是当初教会认为培养‘光’是正确的缘由之一。 不过库亚也看到这样做的弊端,用虚假遮盖事实,可不代表事实就这样没了,至少在豪宅的外围,库亚就看到不少没看到地上的残骸而差点跌倒的人。 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素尼城过,就是那位主教与怪异男子闯入的那次,库亚观察过,那些被压在碎石下的修女甚至都在疑惑自己为何爬不起来、为何受伤,完全无视了教会已经被爆破的事实。 而素尼城与塔拉米小镇两边同样都有那位梦境恶魔的气息,虽然塔拉米小镇的气息略微淡了一些。 恶魔、光、梦境、超凡…… 库亚感知着恶魔的气息,搜索着可能与那位梦境恶魔-光有关的事物。 没错,奈菈米她们口中的‘光’,很大概率就是库亚初入圣国感知到的恶魔气息的主人。 至于圣者为何会带着一只恶魔去伪装神明,防止教会的信仰崩塌……这就不是他能够管的事情了。 而现在他在找的东西,就是光延伸它的手脚,传递它的力量的节点站塔。 区区超凡,可没有能力覆盖圣国辽阔的地界,城镇与荒野的气息差别,必然是因为有一个让光传递其力量的关键道具,才会造成如此差别。 至于野外的野兽魔物与塔尼塔尼为何同样也有恶魔的气息…只能说经年累月的积累还是非常夸张的。 “麦德尔,挖开那边。” 库亚指着豪宅不远处一颗树下,同时看着从豪宅拿来的地图,那里也不是塔拉米小镇的中心啊?怎么气息在那里? 异兽 第183章 热元素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麦德尔也没有反驳,毕竟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听从库亚的指示做事。 一下、两下,麦德尔拿着塔盾充当铲子,不断的刨出一块又一块的泥土,很快就挖出了一颗散发着光芒,看着不真切、模糊、虚幻的球体。 如果不是麦德尔拿着它,库亚都不会发觉这颗光球是有实体的。 “拿着好麻烦……” 说罢,库亚就看见麦德尔散去了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的光元素,光球也就这么漂在空中,穿过了麦德尔的手心…… 好吧,确实没有实体,但也够特殊了,竟然可以遮掩麦德尔那粗糙的元素操控能力。 库亚没有试图模仿麦德尔那样,以光元素覆盖手掌去抓取光球,因为他知道能做到这种事是因为麦德尔的特质魔力非常特殊。 在库亚眼中,麦德尔的特质魔力并不是他自己领悟所说的能够赋予元素物理性质那么简单,而是可变形与排斥性。 虽然两相结合起来看着就像是拥有物理性质了,但整体上还是有所差别。 毕竟光元素跟暗元素可以说是最具包容性的元素了,任意一种元素都有可能与其相融合,可麦德尔手中的光元素就不再具有融合的能力,反而排斥着所有非麦德尔招来的元素。 库亚的特质魔力可是元素融合,就连相互排斥的光暗元素、他人汇聚的元素、施展的魔法库亚都能够使其与自己施展的魔法融合,可面对麦德尔汇聚的光元素却一点融合的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麦德尔能够拿起那颗光球的原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使用特殊的容器与器具才能触碰并移动这颗光球。 “但这可难不倒我,暗…之手。” 既然对方不断的喷涌着光元素,那么自己就以同样不断散溢着暗元素的手掌推动光球的位移! 捧着光球的库亚如此的想道:就是有点耗费心神…… 虽然封魔纹身带来了一种独特且有趣的元素,却也削减了库亚精细操控其他元素的能力,仅仅简单的汇聚再散溢元素就耗费了库亚不少的心神,完全无法做到如同从前一样如臂指使的操控元素。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路人惊讶的看着在魔物冲击下变成废墟的豪宅门口如此的喊道! 就在库亚利用暗元素抵销光球散发的光元素后,塔拉米小镇的梦境就彻底的破除了! 原本库亚还以为有更多光球埋在塔拉米小镇的各处,因为豪宅所在的位置也不是塔拉米小镇的中心。 理论上来说,这种扩散影响类的道具应当放在影响范围的中心,结果却像是随意找棵树埋了就可以一样,就一个颗光球埋在豪宅外的一棵树下。 比起找个地方埋藏偷偷影响,更像是嘲讽沉沦反抗者的无能。 “……回去吧。” 库亚手中托着光球,径直的返回豪宅门口,接下来就看看那只火焰恶魔能够提供什么帮助了。 希望能如我所想的那样…… 跶…跶…跶…… “奈菈米,或许他们全都逃走了,这里有什么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奈菈米很清楚,以马叔与克叔的实力,只要他们还在豪宅的范围内,就必定能够对她先前的询问响应,而他们通常也不会离开豪宅。 “我知道,但我还是需要查看一下,确保一次性传送阵有正常的将他们送往正确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的错漏,否则后续的一切就将彻底的没有机会了!” 没有响应就代表他们都离开了,毕竟这里说是总部,但更像是沉沦反抗者们的交流中枢,抛弃没什么问题!这种总部他们还有两三个备选。 或者说奈菈米也希望大伙能够逃走! 毕竟能够闯入总部的绝对不是那只野猪,而是实力更加恐怖的存在,而驻留在总部拥有超凡实力的前辈们,更是不能轻易的出手。 因为他们都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冒险者。 是的,十年前被圣国人称作冒险者叛乱的事件,实际上是一群自主发现圣国祈愿祭真相的热心冒险者伙同整个冒险者协会与部分还正常的教会成员,打算以此战破除圣国的梦境与封国。 结果当然是惨败,但他们也让当时强盛的教会受到了重创,原本打算提前几年开国的圣国,硬生生拖延到了今年最可能蜕变的一次祈愿祭前夕才开国。 十年来他们不仅没有完全恢复,大多数人都只剩下一战之力了,虽然教会那方也是同样的情况,甚至更惨。 可如今教会突然的动作,让奈菈米十分不安。 突然开国可以说是蜕变邻近,需要非圣国人的生命注入,可如今距离祈愿祭还有二十几天,教会为何突然发癫要抓取自己? 明明等到我为了计划亲自前往就行了,教会不至于连我的打算与计划都完全不知晓吧? 为了稳住教会,她都特意培养写日记的习惯,偷偷的将可以透露的情报与带有陷阱文字的日记特意藏在教会不容易察觉的角落,让他们去找了。 抱着疑惑,奈菈米将所有的房间一一探查完毕,就只剩下最后那间拥有一次性传送阵的房间了。 “小姐,有危险!” 不擅长战斗的奈菈米被霍米亚一声有危险吓得差点跳起来,不由得定睛看着闭着门的传送间。 “确实,有问题。” 有别于霍米亚凭直觉察觉的危险,奈菈米观察一下就发现了问题,人都传送走了,哪里来的人把门关上,必然是敌人关的! 而霍米亚没有一把抱起自己逃走,就代表里面的危险还在霍米亚的承受范围内,那危险就不是闯入总部的敌人,而是他设下的陷阱之类的。 霍米亚小心翼翼的缓步靠近着,试图以自身试探出陷阱,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么危险就在门后了…… …… 豪宅后院。 “库亚,你说你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麦德尔一手提着猪脚,一手拉着白锁,依靠后院的一棵树倒吊着恶魔野猪,通常早该凝固的血液神奇的依旧具有流动性,被库亚从豪宅中搜出的木桶对着断颈接下这些血液。 库亚装下这些神奇的血液不用多说,必然是为了复刻当时在土龙孔下意识吞下湛蓝之猫血液的情况。 “应该有用,即便不成也没问题。” 即便当时意识模糊,但该记得的库亚依旧记得,遵从血脉的渴望,库亚捧起一手黏稠的血液。 手中那纯粹的炙热,没有一丝要点燃的意思,也没有一丝要沸腾的意思,仿佛它只是单纯的在发热一样! 热!却没有烧着的感觉,神奇的感受。 捧起血液,仰头饮下,不同于吞食湛蓝之猫的血时,感受到的大海,这次吞食库亚只感觉得到热! “好热!!” 一吞下血液,库亚就知道自己没做错,野猪的哼唧声从耳边传来,它的名字也被库亚所得知,热浪魔猪。 这时库亚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发热,灼热的程度甚至使得脚边的野草也逐渐枯萎干燥! 一只由特殊扭曲的纹理线条组成的野猪冲来的纹身逐渐浮现于库亚另一边的肩膀,库亚知道他即将成功了! 在一旁的麦德尔已经看呆了!为啥只是吞了一口血,整只野猪的尸体就化为光点融入了库亚的身体!? 库亚的意识沉入深处,每吞噬一只恶魔,禁忌侍卫就必须再于意识深处亲自击溃对方的灵魂! 而热浪魔猪的灵魂弱小的可怜,在现实里它还有可能撞死库亚,而在这意识精神的空间里,库亚随便一道魔力都能消抹热浪魔猪的灵魂! 相较当时湛蓝之猫九十九波的狂轰乱炸,这热浪魔猪就像是来送礼的。 渐渐的,库亚能感受到纹身里储存的元素,它就是纯粹的热,它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加热周遭,却无法点燃任何东西,它是等同于湛蓝元素的特殊元素变种! 只要有它,仅仅一个指尖的火元素就可以点燃被它影响的所有事物! 它!是热元素! 库亚慢慢的感受着血脉掠夺过来的力量,也逐渐的统整热元素的信息。 汇聚热元素消耗的魔力跟其余普通元素相同,但以热元素为主引燃的火焰,却无法点燃任何事物,它只能附着在事物的表面不断的散发致命的热浪,直至魔力的耗尽。 跟湛蓝元素一样,掌握热元素的库亚解锁了火元素相关变种元素的掌控能力,作为魔力特质为融合的库亚来说,只有掌握了大量的元素才能真正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库亚默默的思考着热元素能够用在什么地方,同时在手中汇聚着热元素,那是一颗虽然透明却异常显眼的扭曲空气团,这是热元素表现出来的外在样貌。 突然库亚灵光一闪,将热元素团触碰他们放在一旁的光球,结果光球一触即散,留给库亚研究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溃散去了。 “真夸张……” 再次感受热元素的力量后,库亚发现足够浓厚凝缩的热元素具有赋予其他元素充足动力的能力,这还是库亚首次发现火元素系具有这种特性! 这可是具有重要可能性的重大发现啊! 轰!!! 一阵闷响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原本沉浸在热元素构思的库亚就这么的被惊醒。 “咳咳咳!霍米亚,你没事吧?” “咳,我没事,小姐。” “奈菈米,在陷阱触发前,妾身已经将报废传送阵纪录下来了,你可以看看。” 只见先前下去地下室找人的奈菈米她们狼狈的窜出地下室,阵阵尘烟紧随其后。 这看起来不像是找到人了…… 尽管库亚因为热魔法的研究被打断而有点不爽,但看了眼腰间的小盾虚影,再看看周遭的环境,他知道他没机会继续研究了,谁让他们暂时还没有一个安定的地方可以静下来。 “有找到什么吗?”库亚直接走上前问道。 而刚刚逃离险境的奈菈米还想继续喘口气,听到库亚的话,知道现在并不是继续休息的时候,平复一下气息,拉来怀诺绯朵开始仔细查看她纪录下来的传送阵。 “三号符文…正常,七号符文…正常,十四号符文…正常……行了,锁定终点的符文通通运作正常,而且整体并没有发生运作前就被破坏的问题,所有的破坏都是在运作结束后才发生的……没问题了,他们应该都没事。” 一次性传送阵,这还是库亚第一次看到这种近乎绝版的老式法阵,因为这种法阵只能用一次不说,用料还十分昂贵,魔法之城早就不再使用这种法阵了。 或者说这种法阵通常都是那些亡命之徒逃命用的,但必须提前在传送目标处设置一个传送终点,只能单向传送,还是一次性,实在不是一种好用的法阵。 “好了,我们接下来去下一个地方吧,麦德尔要找的诺吾就在那边。 ……是说野猪呢?” 奈菈米在确定总部的所有人都安全撤离后,便打算送麦德尔他们去诺吾所在的地方,距离祈愿祭还有一段时间,最适合麦德尔他们停留的地方就是诺吾那边了! 麦德尔需要找诺吾学习,库亚需要安静的地方研究,奈菈米也需要一个不会透露情报的地方,而之前身为军官的诺吾口风也足够的紧,还深居荒野森林之中,没有比那里更加合适的地方了! 就是霍米亚先前斩杀的野猪去那里了?她还想将其做为登门拜访的礼物呢! “库亚一口吞了。”麦德尔指着库亚说道。 “……严格来说,刚刚发生的事并不是吞咽这种简单的说法就能够解释的,这比较像是拥有施展仪式的血脉术式,准确来说它是被我当做施展血脉能力的消耗品消耗掉了。” 这次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库亚能够细细地感受这种掠夺恶魔之力的细节,这才让他发现了仪式的部分。 这种拥有明确耗材的仪式魔法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人类还没有接触到元素并研究魔力之前,才会使用的远古魔法。 虽然现代的魔法原则上来说,也只是以魔力代为耗材罢了。 “没了就没了吧,所以那只野猪是恶魔?这么弱的恶魔?” 听到这话,库亚一惊,没想到自己禁忌侍卫的血脉这么简单的就暴露了。 异兽 第184章 林中老人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奈菈米果然足够聪明,一下就准确的猜测出那只被霍米亚一剑斩首的野猪究竟是什么,这也让库亚越加肯定她们所说的‘光’是恶魔了。 谁没事会这么了解恶魔呢?甚至连禁忌侍卫的情报都有,否则也不会推测这只野猪是恶魔。 那么自己就更加需要她们的知识了。 “那霍米亚,你先去镇外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去诺吾那里。” 镇外?库亚能够理解,但为何不是其他人那里,而是特别指明诺吾那里? …… 车上,这次依旧是霍米亚驾驶车辆,不过没有赶往塔拉米小镇时那样急迫,而车顶还绑了一只刚被霍米亚猎杀的岩角猪,棱角分明的獠牙与油亮亮的皮毛,无不是在表明这只岩角猪的优质。 而这却是奈菈米为了造访诺吾而带上的拜访礼! 说到这里库亚那里还不明白,这位诺吾即便真的是沉沦反抗者的一员,也绝对是德高望重的一员,而且还是邻近退休的那种。 经过奈菈米的解释,麦德尔他们也基本了解了诺吾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德高望重的军队教头,接受不了教会一直以来的作风而在一次契机之下毅然决然的辞职退伍的一根筋大叔。 这次前往诺吾那里就是为了安置麦德尔他们,顺便请求诺吾在计划真正开始时,能够帮她们一把。 而麦德尔也总算知道为何奈菈米会于接触他们,这是有求于人啊! 现在讨论的是为何需要麦德尔与库亚帮他们忙的事。 “……所以你是想要我们对付那只‘光’吗?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我们可没有实力对抗拥有超凡位格的生物!” “自然是有办法,才会需要你们的帮忙。 要知道自此封国以后,圣国每年的祈愿祭都会选定一位拥有光元素或圣元素亲和的圣女或圣子做为祈愿祭当天祭祀活动的主持人。 但实际上这些圣女圣子在祈愿祭最后都是做为‘光’成长的食粮而献祭。 而今年是教会他们认定的蜕变之时,往常的圣女圣子都是找到合适的就可以上场了,但今年他们需要更加合适的祭品,也就是我。 我比较特殊,我的圣元素亲和可以说是近百年最强大的亲和体质,甚至可以说我的精神力天生就是圣元素的频率。 因此我……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总之,我有办法的!” 奈菈米似乎是顾及到现场的某人,并不打算现在将她的计划说出来,但现场除了麦德尔和我,唯一的霍米亚也都是奈菈米的人。 她在顾及什么?还说只有我们能够做到…… 这家伙,不会打算…… 库亚忽然觉得,奈菈米也不是那么的怯弱,至少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打破僵局的筹码的人,并不多。 所以她才会找上交情并不深,却必然深陷此处泥沼的我们作为冲破最后一个关键节点的利剑啊! 库亚:“是吗?确定不跟你的伙伴们商量商量?” “不,不用,库亚你……请不要将我的打算到处宣传。”奈菈米有些慌张的悄悄说道。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热血故事的主人公,不过你的心理建设还是要做好的,你也不希望到时候反而是你自己捣乱了你的计划吧?” 奈菈米知道自己不小心透露太多了,库亚一下子就推测出她打算做什么,果然这点心思在聪明人面前并不好藏啊。 圣城周边,某处小森林深处,一栋外表粗糙的小木屋周边。 一个足以躺下几人的粗大树桩旁,一位精神抖擞、老当益壮的银发壮汉正坐在一旁磨着手中的斧头。 “哼~哼~哼~~” 毫无节奏,老人随意乱哼的音调,引来了一只饥饿的褐巨鼠。 “嗯?” 跟生存在树上,主要以树汁为食的褐蜜松鼠不同,褐巨鼠虽然名字跟褐蜜松鼠没差多少,但褐巨鼠是以腐烂的血肉为主食的清道夫。 可饿急了的褐巨鼠不介意亲自猎杀猎物,先吞食刚死的尸体填一下肚子,再守在尸体旁等待腐烂。 而待在老人一旁的褐巨鼠就是这么打算的,它能闻到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即将腐朽的气味! 这种临近暮年的老家伙通常都没有能力再活动了,更别说年老暮迟的老人遇上的是我这种年轻力壮的褐巨鼠! “吱吱!!”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忍不住饥饿冲上去的褐巨鼠,迎面而来的不是填饱肚子的美梦,而是被一斧子两半的噩梦。 “嗨…我看起来已经老得提不动斧子了吗?我明明才五十几岁而已!这该死的圣国啊!斧子又要重新清洗打磨了……” 说罢,老人起身捡起方才丢得太过用力而深深埋进地面的斧头,而在老人触碰到斧柄的时候,感觉到了震动。 “嗯?” 隆…隆…… 老人用了点力气将斧头拔出,听到有点熟悉的轰鸣声,察觉到什么的老人忽然瞪大了双眼! “别!!” 一辆钢铁铸造的铁块顶着一头野猪疾驰于森林之中,一下又一下的不断闪躲一棵又一棵的树,就这么冲到了老人视野范围内。 停不下来的车辆就这么径直的从老人身旁冲过,重重的撞上了木屋旁边的树桩上。 老人愣愣的看着闯进他的家园的车辆,内心就像是毫无预警的被推下悬崖一样,吓都快吓死了! 好在没有冲进他的小菜园,老人只能这么想了。 “呜……刚刚那究竟是什么……” 奈菈米率先跌跌撞撞的走出车辆,并对先前进入森林不久遭遇的情况感到怪异,她好像看到了什么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窜了出来。 原先不用赶路的霍米亚开车时不再横冲直撞,颠颇感大大的下降,前行的路途相较之前舒适了不少,结果又突然发生这种事! 霍米亚等于颠颇驾驶的印象要深深的烙印在麦德尔他们的潜意识之中了! 看着从车辆中走出的奈菈米,老人这时才发现是谁来了! “这不是小奈奈吗?这么是这样的出场方式?小米米呢?” “诺吾前辈,我在这里。” 霍米亚无语的走下车辆,诺吾前辈这种挑后辈名字中的一个音节再加上‘小’前缀的称呼方式,实在是太羞耻了!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啊!小米米什么的太羞耻了! 随着霍米亚下车,麦德尔与库亚也跟着下车,坐在后座的他们倒是看清了是什么人袭击了他们,跟素尼城袭击教会的唐•二乔一样,席迈拉的改造疯人,依旧是改造了双臂怪人。 “嗯?这两位是?” 看着从奈菈米她们的车辆钻出来的麦德尔两人,老人…诺吾不由得浮想联翩,想着他们跟奈菈米她们有什么关系?为何乘坐着极速一同来到这里? 而先前不断骚扰车辆的怪人,一位双臂肿胀异常,且十分具有力量感的怪异男子从车辆飙来的方向冲了出来! “桀桀桀!我唐•二乔又——” 噗哧— “哪里来的疯人?” 结果刚出场,只是想讲个狠话的怪异男子就这么被痛恨疯人的诺吾一斧子削去了脑袋,这位疑似唐•二乔的可怜人就这么再次的死去,无数的光点再次从他的双臂飘散…… 疯人特有的行事风格诺吾不可能看错,毕竟都是一些为了逃避现实而发疯发癫的精神病,作为曾经的军队中人,他不可能看错疯人。 虽然诺吾同情疯人面对的悲剧,但这不代表他们为了突破命运,而肆意杀人的行为就是正确的。 “小奈奈,这疯人是怎么回事?外面又开始疯人乱了吗?其他人怎么了?” “诺吾前辈。” “不行,就不能叫我爷爷吗?” “诺吾…爷爷……” “欸~就是要比教皇那个该死的家伙高一个辈份才舒服啊~” 话讲到一半,就突然跳到毫不相干的另一边,如此跳脱之人,麦德尔怀疑对方真的靠得住吗? 艾格奴老医师说的心怀正义之人就是这样一个老家伙吗?自己真的可以从这样的老人这学到东西吗? “好了,说回正题,疯人重出江湖了?不然这疯人干嘛偷袭你?是说这些疯人是不是又掌握了什么奇怪的技术?双臂长成这样?” “诺吾前…爷爷,外面没有疯人乱,比较像是有人通过某种技术拉拢了这些散乱的疯人,还跟教会达成了合作。” “教会那群人跟疯人合作!?教会的人是怎么想的!!就算他们都能看到梦,那也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疯人只会带来灾祸!他们!他们……” 一听到教会与疯人的合作,诺吾像是气炸了一样,就像个老人不断的念叨着,却又突然泄了气。 “……教会的人也都出事了?”诺吾突然静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奈菈米问道。 “‘光’临近蜕变,教会的行事突然偏激,我可以确定两者之间的关连,但教会究竟有没有出事就不是我们能够得知的了。” “……行!我也不继续想这些了,难得小奈奈跟小米米来我这里,是有什么请求吗?还带着这么优质的岩角猪。 对了,他们两位是?” 说着说着,诺吾便收起了他那有点吓人的目光,直接走到了树桩旁的车辆碰了碰车顶的岩角猪,麦德尔都可以看到他嘴角有点口水流出来了。 如果没有留着口水看向我们问问题的话就更好了。 “诺吾爷爷,我们来此是为了秘密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很快就会离开了。 至于他们,是祈愿祭当天的秘密主力,我希望能够藏在诺吾爷爷这里,而且其中一人还带着推荐信来找你学习呢。” “啊?” [给诺吾小子: 我这边正好发现了一个做神圣铁壁的好苗子,正好圣国即将在近期开国,我看他应该会赶在祈愿祭抵达圣城,你这时候应该已经是神圣铁壁军的军官或教练了吧? 我给你送去的好苗子叫麦德尔,拥有极强的身体素质与体表防御,同时还拥有非常纯净的光元素亲和,还疑似拥有不俗的自愈能力。 别看他现在的实力可以逼近超凡,但就我近几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他本质上是还未踏上非凡位格的普通人! 或许是能量方面强行的将他拉到了可以与非凡高阶实力的人战斗,但作为盾卫职业者,他最需要的是肉体的非凡蜕变! 老头子我可以看得出来,小麦子的身体正不断的积累强度,似乎打算以量变来达成质变,这疑似他身边那块奇异的盾牌引导的。 在身体素质积累到不得不蜕变的时候,再结融合原本被拉高位格的能量,一举突破蜕变为超凡!这是目前老头子我推测那块盾牌打算引导小麦子走上的蜕变道路。 这样蜕变的超凡中规中矩,成长起来还异常麻烦,虽然麻烦的部分似乎让盾牌抵掉了,但老头子我想试试看能否让小麦子走上极致的道路。 诺吾小子,你应该还记得老头子我的极致理念吧?就当老头子我不死心吧!这么好的苗子让我曾经做为教练的心蠢蠢欲动啊!只可惜小麦子的战斗习惯是以盾卫作为核心,要是是骑士就好了! 老教头,艾格奴留。] “艾格奴教头……” 诺吾拿着手中的信件看着,主要内容不多,就是让自己教一个拥有庞大力量却不懂得运用的小家伙神圣铁壁的本事。 信件中的字里行间完全没有要跟自己叙旧的意思,反而是长篇大论的描述了这名叫麦德尔的男子。 确实是老教头的风格,不过老教头也有失算的时候啊,就像我已经离开圣城了,他们提早了快一个月找上门来,还是跟着小奈奈来的。 老教头的请求加上小奈奈的请求,我可没有办法拒绝训练这位麦德尔啊! 毕竟我也是一位教头啊!虽然已经辞职了。 “是叫麦德尔,是吧?过来!”诺吾大声的呼喊着麦德尔。 在一旁处理岩角猪的麦德尔感到疑惑,毕竟诺吾看着老医师给的推荐信沉思了许久,麦德尔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并不想要教自己了,现在叫上自己是? 虽然脑中有着疑惑,但麦德尔还是很实诚的靠近诺吾,因为麦德尔虽然没听懂在车上时库亚与奈菈米在讨论什么,可有一点麦德尔记得很清处,那就是他们有可能对上超凡位格的存在。 异兽 第185章 职业者理论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麦德尔不懂超凡位格是什么,他只知道这好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霍米亚也有,塔尼塔尼也有,而他与库亚没有。 因此麦德尔现在渴望着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获得超凡位格的象征,在土龙孔、塔尼塔尼都依靠着偶然、巧合再加上他们拼死拼命才成功拉到那一线生机! 麦德尔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时自己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是否会有所不同,因此抱着对力量的渴望,他来到了这里。 至少,要拥有可以保护库亚的力量,这样库亚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全力输出了。 “……?【魂之盾】?” 塔盾不受麦德尔控制的浮现,并自主的发动了名为魂之盾的神具技,这是守护灵魂、精神与意志的状态盾,就跟广域之盾一样。 麦德尔能够感受到,这是他的坚定的意志与盾之神具达成了共鸣,从而习得的神具技。 而面对突然出现的塔盾,诺吾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因是他听说过这种盾牌的故事,问题是这个故事只流传在他们神圣铁壁军之中。 “圣者的盾,因一次意外而丢失,那是能够自由召唤的神奇之盾……”诺吾有点失魂落魄的念叨着故事之中描述圣者的盾的一小段落。 诺吾不是没见过可以自由缩放变形并收放的盾牌,但这块盾牌的浮现却是诺吾从没见过的一种出场方式,闪烁的纹身突然喷涌光点组成虚影状态的盾牌再逐渐凝实,如此华丽的召唤诺吾只在小奈奈召唤她的书之神具时看过……! “少年,真刚好啊!在这个时间习得新的神具技,这是很好用的神具技喔。” 这种在脑内响起的声音!就跟故事里说的一样!莫非就是圣者曾经遗失的盾!? 因为刚刚醒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古塔罗克斯正好撞上麦德尔习得新的神具技,平常会安静一段时间清醒一下的古塔罗克斯直接不加思索的称赞,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外人。 “少年,老夫—” 这时古塔罗克斯终于发现问题,不过已经晚了。 诺吾一脸激动的抓住盾之神具,问出了所有神圣铁壁军都可能想象过的,遇上圣者的盾时必然会问的一个问题:“请问您是,古罗前辈吗?” “啊?古罗……确实曾经有人这么叫过老夫,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得到了古塔罗克斯肯定的答复,诺吾是更加的兴奋了!以至于原本想要给麦德尔制定训练计划的想法都抛诸脑后,现在诺吾想做的事只剩下完完整整的问出圣者纳的前生。 早就知道诺吾思维跳脱的麦德尔见怪不怪,等对方热情冷却下来就行了,是说师父说神圣铁壁军跟前任契约者有关是真的啊!看着影响还很深呢。 还以为最多就是有点沾边的关系,没想到是影响极深的关系。 不然诺吾看出师父的身份后这么激动干嘛? “所以古罗前辈,按照我的方法锻炼可行吗?” “没什么可行不可行的,当时的纳虽然是个天才,但这么多年来思想、理念肯定也会有所进步,同样有能力修改纳的职业理论的人才也肯定有。 历史在时间的冲刷下多少会有所失真,其中不少内容会有所夸大或消失,但你要相信现在的职业理念不一定比纳当初总结出来的要差。” 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麦德尔,总算是听到了师父与诺吾谈话结束的可能,他就像是长辈在一旁谈话,自己却不敢随意离开的后辈一样,已经待在这里支撑着盾之神具一段时间了。 “我知道了,古罗前辈! 麦德尔是吧,我从艾格奴老教头跟古罗前辈那里知道了你的情况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将职业者理论从头到尾的详细解释给你听——” “诺吾爷爷,还是放在老地方吗?”奈菈米身边跟着霍米亚与库亚两人扛着已经拆解完毕的岩角猪,并向着诺吾问道。 “就放那边吧,我等会再去处理。 咳咳,我说到哪里了? 职业者理论…对,还有盾卫职业详解、神圣铁壁第七十七版的职业理论,其中包括光元素魔法理论、神圣铁壁适用光魔法与专用光魔法,特质魔力的体系融合与运用。 最后还有艾格奴老教头打算用在你身上的极致位格理论。” ……麦德尔感觉自己或许不是很适合成为一名神圣铁壁职业者,走师父给的普通路线不就好了吗?怎么这么麻烦!? 这都…什么跟什么?光…?七十七?详解? 现在麦德尔正在思考自己需要学习的知识是否有点太多而多少有点大脑宕机,因为麦德尔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学习。 “我今天先把职业者理论讲讲,其余的知识大多都可以一边实操一边讲解……有在听吗?” “少年,回神!这是必经的过程,之前学习那些地理数据时的干劲呢!实力是你四处旅游的基底啊!” 麦德尔头疼的认清现实,确实如古塔罗克斯所说,实力才是麦德尔能够遨游世界的根基,没有实力就会像是在土龙孔山顶湖与塔尼塔尼地下室时一样,需要拼尽全力的博取那一线生机。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够轻易克服不擅长的事了,比如说记忆复杂的事物。 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因为脑海中有一副兰特托大陆的详细地图,麦德尔对于地理还有一点天赋,但也或许是因为这副地图,麦德尔想要记忆一些复杂的东西就很不容易。 要知道,麦德尔现在会的魔法还只有闪光和光球而已,这还多亏了它们的结构简单。 “……没事,我会努力的。”麦德尔略微生无可恋的说道。 “行吧,那我还是简单的说好了,首先是职业者理论……” 这一讲,就讲到了接近黄昏,其中不乏麦德尔多次询问,库亚中途给麦德尔笔记详细记录,光是蜕变原理,诺吾就重复了十几次。 但好在,一切都搞定了!……职业者理论的部分。 通俗的说,职业者理论就是大多数拥有力量的人类的常识,但麦德尔不知因何原因,虽然拥有常识,但唯独缺少了职业者的部分,以至于麦德尔在听诺吾讲课前,都不知道所谓的职业者是什么。 明明都有这么强的的实力了。 但这不是问题,那些魔物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实力,不也一样自如的使用着它们的力量? 职业者理论只是让职业者对能够获取力量的方式有一个大致的理解,让人们不至于不知道该如何锻炼提升自己。 职业者,为了区分寻常职业与职务,特意提出的一个词。 它是人类对于获得非凡能力者的统称,不论是通过锻炼、学习、奇物、道具等获得成体系的力量者就可以称作职业者。 其中,职业者可以分作三个阶段,职业者、非凡者、超凡者。 虽说三个阶段都可以统称为职业者,但实力的差距与特性却让人们自动的划分了阶级。 就说职业者阶段,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只是稍微掌控了非凡能力的人类,没掌控非凡能力的普通人略微算计一下都有机会将其击杀。 而非凡者阶段,这是进行了第一次蜕变,并锁定了非凡核心的阶段,因为实力与生命都会在这一次蜕变达到更高的层次,足以对未蜕变的生命造成根本上的压制。 而这种压制有着难以逾越的跨度,全都是因为进阶非凡后,与世界沟通凝聚的无形无质宛如身份象征的非凡者位格与专属能力。 说回非凡者,非凡者核心是非凡者所有能力的核心,它可以是所有的东西,魔力、血液、精神力、灵魂、情感、生命力、器具、肢体等等等等…… 只要它能够承载职业者所有的能力,并能够响应职业者的呼唤,便能够以此做为非凡者核心锁定,并凝聚非凡者位格再烙印于核心之上,以此获得世界的祝福,成就非凡者。 超凡则是另一个层次的位格,诺吾师父说他给我安排的成长路线非常漫长,但以此获得的力量也远超同一位阶的职业者,甚至有机会达成跨越位格的壮举,因此超凡位格的蜕变详情只能以后询问师父。 但麦德尔不知道的是,实际上他早就拥有跨越位格作战的能力了,若不是如此的话,库亚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将这些常识普及给麦德尔。 究其原因是位格极高的生命力赋予了麦德尔无视位格的能力,麦德尔缺的只是自身位格的凝聚,但根源不在麦德尔身上的生命力无法用来当做他的核心,无法用来凝聚属于他的位格。 但这一切都有了变化,潜力无穷的肉体、异常的生命力,这让麦德尔拥有了真正成长至顶峰的机会。 诺吾小木屋,小菜园一旁的空地。 但这种强化就像是一块不断浇上铁水增加重量的铁块,重量不断的提升可硬度却一成不变,但经过锻造的铁块其硬度与韧性必然远远超过原本浇铸而成的铁块。 今天是他们来到诺吾教练这里的第二天。 一大早麦德尔就被诺吾喊起来,并述说了今天一整天的锻炼计划。 早上到中午不间断的肉体锻炼与防御训练,一整个下午的知识学习与魔法教学,直到天黑才能够休息。 麦德尔对于这样的时间规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时间规划是不是为了配合师父的苏醒时间才这么设置的? “不错,要知道作为一名盾卫,重要的不仅仅有一块足够好的盾牌,最重要的还是拥有一副足以抵挡无数攻击的强韧肉体与足够冲到同伴面前的强壮大腿! 看我这边!我们再换一个姿势,像这样抬起你的腿!这样会增加你跑步的效率,试试!” 而在小木屋的窗边,库亚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一大清早就不断制造噪音的老人诺吾。 这么响亮的声音,还没有引来周遭的魔物,显然是都被诺吾给杀怕了,这家伙真的是一个老人吗? “算了,这么吵闹,根本没心情研究,我也去锻炼好了。” 自从禁忌血脉觉醒后,库亚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所增加,虽不能像麦德尔那种毫无瓶颈似的不断增加,但就像库亚曾经听说过的,无论是什么职业,拥有一个足够健壮的身躯能够方便不少事。 这次封印第二只恶魔后,库亚就知道他每封印一只恶魔,自己的身体素质就会有不小的提升,但究竟往哪个方向提升?库亚有点猜测。 而现在就是验证猜测的时候了。 “【魔装-热浪】!” 庞大的热浪席卷包围了库亚,周遭的光线无一不是被这股热浪扭曲,库亚的身影逐渐被遮挡在扭曲的光线之中,就好像隐身了一样。 呼…… 包围库亚的热浪很快就平息了,位于其中的库亚其身型也渐渐浮现,那是一套犹如玻璃组成,却又不如玻璃通透的无色铠甲,在光线的照耀描绘下,一套如同机械造物的全身铠甲就这么出现了。 宛如机械人的身体构造,但仔细看却又能够观察到其中身型不显的库亚。 “热浪骑士吗?” 接受着魔装传来的讯息,库亚感受着现在增幅的身体,与湛蓝游侠增幅了整体灵巧度、双腿力量与机动性不同,热浪骑士增幅了库亚全身的基础素质,以及一定程度的抗击打能力与双臂力量。 库亚知道,双臂增幅的力量或许跟热浪武装有关,只是现在库亚有一点很在意。 “怎么又有了机械构造的存在?” 库亚并不是专职的机械师,因此他也无法确认这些机械构造究竟是装饰还是真的有什么作用。 只是连续两套魔装都有着机械的构造,湛蓝魔装有过滤面罩、湛蓝元素存储装置等…… 热浪魔装同样拥有过滤面罩,罩住整颗头的那种,还有热动力外骨骼装甲?热元素储存板甲? 或许我需要学习一些机械师知识了,否则以后都不一定玩得转禁忌侍卫的魔装了! 异兽 第186章 反抗者议会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哈……解除。”库亚叹了口气,等圣城这边完事了或许需要走一趟魔法之城,也不知道现在突然觉醒这种血脉的我还能不能够见见老师。 “现在想这个也没用,热浪武装似乎是一把机关大剑,短时间内也没法像湛蓝铳一样练好。 等他们安静下来后,就研究一些能够即刻提升实力的东西好了,也不知道我的特质魔力能不能够作用在湛蓝元素与热元素的融合上?” 库亚一边在空地一旁模仿着麦德尔的动作,一边在口中念叨着。 就目前来看,一副好的腿脚适合大多数的职业者,可诺吾的训练项目是针对盾卫这个职业者类群。 而自己需要的是游侠与骑士的锻炼方式,尽管魔装可以大幅度地增幅它们自身附带的职业模板所需的身体素质,可库亚基础就这么点,他需要更高的基础素质才能获得更多的增幅。 “嗯?你是那个跟着小奈奈跟麦小子一起来的……谁?” 经过昨天简短的接触,库亚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老人多少有点跳脱,但他实在没想到昨晚才自我介绍过,一个晚上就彻底忘了。 或者说是根本没听进去呢?不管是哪个都证明了这名老人对无关紧要的事物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前辈,我叫库亚。” “喔!对对,我记得你应该是一名魔法师对吧?怎么跑出来锻炼身体了呢?” 好吧,至少他还记得我是魔法师。 “我认为无论是怎样的职业者,拥有一副足够健壮的身躯都比较方便做事,而且我有需要锻炼的理由。” “这种说法,你是魔法之城出身的?第几学院?” “是的,我是第一学院毕业的。” “高材生啊!怎么不待在魔法之城生活,跑来圣国这种落后二十年的地方?” 这老人…是打算刨根问底吗?挑可以说的部分好了。 “来圣国查找可能只在圣国才较容易找到的数据,奈菈米说你们的组织能够满足我的要求,代价是需要我们在祈愿祭当天帮忙。” “原来如此……” 诺吾一边指导着麦德尔的训练,一边跟库亚天南地北的聊着。 库亚能够感受到诺吾其实是打算从他这里打听一个人的消息,但都被库亚巧妙的略过了他打听的话语。 我可不是记仇啊。 诺吾小木屋二楼,一间简陋但完整的的房间里,一张长桌置于房间正中央,奈菈米坐在主位,看着下方各个以机械炼金造物投射出来的虚影,他们是沉沦反抗者的管理层,也就是组织的最高层人员。 虚影分别坐于长桌的两侧,左侧三人是沉沦反抗者的文书、装备、药剂等各种后勤支持的代表。 其中一道虚影是两个穿着老式防护服的年轻人挤在一起的。 他们是后勤机构的代表-筱光和翼岚,两者都是炼金术师,分别擅长炼金药剂与炼金造物,都是圣国曾经远近驰名的小天才。 现在都已经成年,主要负责沉沦反抗者的后勤资源调度、人员调动和各类字处理。 还有培养能够炼制清神药剂与各类炼金药剂与炼金造物的其他炼金术师。 他们是沉沦反抗者中最为年轻的高层,做的却也是最多的事情,奈菈米曾提议将字处理的工作调给长老会,却被他们以强硬的态度将工作拉了回去。 再后面一道虚影,他的身上装载了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头上戴着一顶可随时更换各类镜片的怪异头盔,双臂与背上带着如同钢铁骨骼一样的机械造物,据他所说是为了方便他搬运重物与进行精密操作时所用的机械臂。 他是制造机构的代表-钢泽拉,机械师兼职锻造师,是圣国刚接触机械知识时第一批学习的人之一,只可惜机械师知识刚流入圣国,圣国就封国了,因此钢泽拉的机械师知识有九成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钢泽拉最得意的作品,就是适应性动力炉,可以适用圣国绝大多数职业者能量,转化为纯粹的动力推动机械运作,甚至自然能量也能做为能量源。 霍米亚开的机械车就有装载适应性动力炉,能够将霍米亚锋利的极限意志转化为车辆的动力与护罩。 而位于长桌右侧的则是沉沦反抗者面对教会的第一线,是沉沦反抗者的战力代表。 而最靠近奈菈米的右侧虚影,他有着魁武的身躯,直达膝盖的粗壮手臂,一对向上生长的狂野獠牙中断了其中一根,证明了他蛮兽人的身份。 身上布满伤痕的兽人战甲,以及他背上布满缺口却又厚重无比的战斧,这无不在说明这是位饱经战火锻烧的真正战士。 他是战斗机构的代表-桑奎,血战士,出生于边境乱域-百国中一个小国的蛮兽人冒险者,于二十年前执行一项冒险者任务而恰好遇上圣国封国,就这么受困于此。 在桑奎的虚影之后,是一道年迈却富有气质的年老女性,从她饱经沧桑却依旧充满气质的面容不难看出,年轻时的她还是一位拥有盛世容颜大美女。 她是长老会的代表-欧娜•金,幻术师,前圣城教会主教,因行事风格较为偏激,在教会时期是凭借着硬实力与资历登上的主教位置。 只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受友人委托而试图调查‘光’的真相与位置,被当时的教皇控制并押下,不过她也知道了一直被隐藏的真相为何。 作为专职创造幻象的幻术师,她很清楚的知道虚假的无论如何编造,它依旧是虚假的,顶多带给人们心灵上的慰藉,无法形成实质上的满足。 以虚假填补空洞,只会扩大空洞,直到如同疯人一样。 因此欧娜•金毅然决然的逃离关押,并遇上了委托她查询真相的友人,与因担心突然音讯全无的欧娜•金而找来一同找她的友人的另一个冒险者友人。 而这也是后续的冒险者叛乱的起点。 而奈菈米喊的马叔、克叔分别是前教会神父马齐克和前黑级冒险者克莱诺,是长老会中感情相当好的两人组,同时也是以上故事中欧娜•金的友人与友人的冒险者友人。 “我再重新复诉一遍,后勤机构加紧炼制最后一批的药剂与消耗品,制造机构的各类机关与装备记得调适好,战斗机构没什么好说的,希望届时你们能够达成我对你们的期望。 长老们记得在当天准备好,你们是阻挡教会超凡的关键之一!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这样,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大姐头!” “嗯。” “没有。” “……哼。” “没有呢,小奈菈米,哼哼~~” “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祈愿祭前我会让霍米亚在基地再召集一次会议,各自回去处理各自的事情吧。” “呼……”看着一个个虚影散去,奈菈米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不仅是因为长时间的开会而感到疲惫,还有一种组织难带的无奈感。 长老会因其成员大多数都是十年前那场冒险者叛乱下存活的金级以上的冒险者和被打醒的教会成员。 因此他们也都是心思最多的一方,欧娜•金最后的反应也传达了长老会某些成员的不满与怀疑。 好在最高层所有人都是不可能背叛的,就是针对自己的闲言闲语大概率是无法避免的了,谁让她是今年的圣女,而教会还杀到了总部呢?尽管它只是交流中心而已。 不过也就最后一段时间了,成攻了,沉沦反抗者也就没必要继续存在,失败了,我也没机会看看沉沦反抗者今后会如何发展了。 “小姐,怎么不公布麦德尔和库亚的存在?” “他们做为第三方才方便他们行事,而且除了他们之外,同样还有一个席迈拉聚集的疯人集团在捣乱。 除了麦德尔他们的出现,今年最后一段时间的变化跟预言差的有点多,突然冒出的席迈拉与疯人、突然激进的教会、被攻打而四散的我们。 而且在祈愿之梦中,即便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也可以来到奇迹之光的面前,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本来就是被卷入的外人。” “对了,魔法之城曾经有过一个无聊的研究,是旨在寻找出兰特托大陆最具营养价值的基础粮食,就是指塔拉米、赛格麦、乳豆、木花薯等可以大量种植,收获量还极多的主食类粮食。 这类主食通常都量大还管饱,也不知道学士会为何发癫还要寻找其中最具营养价值的粮食,是打算以寻找到的粮食做什么超级主食的研究吗? 只可惜这项研究是出现在十七年前,而塔拉米正好是圣国特产,正因圣国封国而成了稀少的粮食,所以这项研究就不了了之了。 而且我在学院时期主要研究的是历史、文字和元素,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嗯,主要是我觉得粮食这种东西还是多样化的比较好,人类需要多样化的美食调剂他们大多重复性的每一天。” “咕呜…你这小子……!” 诺吾还从来没有遇上如此难缠的家伙,不就是不小心忘了你吗!?我就只是想问一个人的下落!有这么记仇吗!!是不是该服个软…… “怎么了吗?”知道自己快要玩坏了诺吾的库亚,嘴角不禁带上了点笑意。 但诺吾一看到库亚嘴角的笑意……服软!?这什么窝囊的想法!要不是他是小奈奈带来的贵客,自己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没!没什么!!”诺吾只能继续用言语跟库亚玩起了攻防战。 而这就是奈菈米刚出小木屋看到的景象,诺吾正满脸抽搐的跟面带笑意的库亚一起聊天的同时看着麦德尔在那边独自训练。 奈菈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现在的情况了,只能说似乎有点有趣,但被当成趣味的是自家组织的成员,还是很德高望重的一员,这就不怎么有趣了。 “诺吾爷爷,怎么了?”诺吾怎么说都是自己人,还是要给点脸面的。 毕竟沉沦反抗者中,战斗机构里年轻一辈的职业者中,七八成的盾卫系职业都是诺吾亲自训练出来的,甚至不少其他职业都有诺吾的学员,其中以骑士这种中坚力量为最,少说有五成。 而且正因为诺吾加入了他们,沉沦反抗者才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援助。 诺吾甚至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 说自己被欺负了?他都什么年纪了,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 用长辈的威严暗示?他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请求奈菈米帮一下?作为长辈的尊严让他根本拉不下脸。 然而诺吾突然的停顿让奈菈米发现了他的窘境,用不到一秒就帮诺吾思考了一个解围的办法。 “诺吾爷爷啊,对方可是宁愿研究也不愿社交的知识型魔法师,他愿意跟你聊这么久,必然是有所需求的。” 奈菈米通过霍米亚先前查找的数据,略微推断了库亚的性格与习惯,其中就有一个行事风格的推断是库亚虽然有显摆知识的奇怪习惯,但他只对有需求的人显摆知识。 非常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突如其来的被戳穿,让库亚的面部表情瞬间僵住。 虽然库亚知道大多数组织领袖都有查找需求人才或帮助对象的数据的习惯,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 毕竟在学院时期大家都知根知底没必要查,在阿帕瓦时他老爹一家独大没人敢查,而且大多都知道库亚他是高材生。 是说圣国才刚开国没多久,她们哪来的渠道搜集资料!? “有话就直说吧!别在这绕来绕去的浪费时间,我和霍米亚还有事要做,马上就会离开。 祈愿祭邻近时,我会派一辆自动车辆过来载你们去圣城。” 异兽 第187章 疯人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说完,奈菈米便带着霍米亚走向车辆,很快就沿着昨天他们进来的路径离开了。 而麦德尔依旧在原地锻炼着,丝毫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有点疑惑诺吾教练怎么有一段时间没让他换个动作了? “……我需要一套游侠和骑士的锻炼方法,我看你教导麦德尔的步法应该是其他将职业的适合盾卫的部分步法融进去,你应该会大多数基础职业者的训练方法吧?” “我想要找一个人,他是一位意识流法师,主要亲和元素是土元素,我最后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是他成功入学魔法之城第一学院,再之后就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库亚忽然觉得对方是在搞他,连名字都没有,我上哪找? 更别说这号人物必然是在圣国封国之前进入魔法之城,才有机会让诺吾听到消息。 “详细点,名字、特征、习惯、口癖,你总要有点有关他独特的消息,我才能找出你要找的人!” “我想想……他从来不告诉我名字,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四十年前的冒险者协会认识他的。 那时我跟他都很年轻,同样都是钻研防御这块能力的新人,最大的梦想都是能够在巨龙那种等级的连番攻击下游刃有余的扛着。 同时他是个很爱开玩笑的人,总是将一个代号说是自己的名字,但怎么可能会有人取如同代号一样的名字呢?” “代号…?怎样的代号?”库亚的面色开始古怪起来,要说一个名字如同代号的人,库亚的认知中就一个,而且那个人恰好是第一学院之中的一位教授。 “他自称为土块,谁会取这样的名字啊?”诺吾满脸不在意的批评道。 土块,魔法之城第一学院在职教授,专职研究土元素构造的防御与建设等多种用途,更是有着第一城墙之称的强大魔法师。 这是库亚第一时间找到与诺吾描述相对应的人,他是第一学院曾经的风云人物,著名的著作有《元素之间准确稳固的结构》《土元素变种的运用:论沙元素与岩元素于建筑构造中的额外作用》《论如何以意识流魔法构造出精美华丽的堡垒》。 先不论为何著名著作中参杂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但以上都只是土块教授的一部分成就,据说魔法之城还曾经让土块教授改建过,但这就止于传言的程度。 而圣国一位叛离教会的前神圣铁壁军教练,竟然曾经和土块教授有所交集? “我能够问一下,你找这位土块是想要做什么?” 库亚想要问一下,诺吾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会突然想要找四十年前有过一段因缘的老朋友? “当然是再和他比拼比拼防御的技艺!” “……” 跳跃!跨步!举盾! “一、二,喝!一、二,喝!一、二,喝!” 麦德尔不知道自己重复这套动作多久了,自从诺吾教练突然跟库亚聊上天,就渐渐的不再关注自己这边了。 麦德尔也不确定是否要换前面几个诺吾教练教过的动作? 至于休息?除非是高强度战斗,否则这种程度还不太需要休息。 麦德尔就这样一边做着动作,一边看着诺吾教练被库亚气得面目狰狞,直到奈菈米她们下楼、乘车离去,库亚他们又继续聊了起来。 麦德尔看了看天空,白天的光芒还没有到最盛最烈的时期,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 飕飕…… 忽然间,麦德尔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飕飕…… 这次麦德尔能够肯定自己看到了什么,没错,他看到了远处一个正在不断晃动的树冠,细微的飕飕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老….他……藏………” 那颗树距离麦德尔少说都有几公里了,但麦德尔却知道自己能够看到那棵树摇晃的树冠,甚至能够听到那棵树传来的声音。 麦德尔还是首次知道自己的五感是这么的敏锐?但听得不清楚啊! 而就像是察觉麦德尔的不满一样,麦德尔耳中的声音倏地清晰了不少,在麦德尔尚未察觉的体内,第二股生命力像是有所异动一样,不断的泛起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或许只是他偶然看见了什么在意的?老弟,神经不用那么敏感,好几公里的距离需要专职感知的职业者才能轻易的察觉,盾卫这种铁憨憨是不可能察觉位置如此之远的我们的!”一道粗旷的男声这么说道。 “是啊!二乔兄!虽然你死过两次,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有那么的神乎其神,说不定就只是你蠢呢?”一道温和平静的声音正说着异常欠揍的话语。 “闭嘴!先锋是老子在做!冲锋是老子在做!现在就连侦查也是老子在做!你们凭什么否定老子的直觉!!你们什么都没有做!!”一道熟悉中带着嚣张,嚣张中带着委屈的语气传来,麦德尔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没记错的话…是唐•二巧!? 麦德尔这时锻炼的动作也因为震惊而突然慢了一点……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再麦德尔的记忆中,唐•二巧不是在素尼城教会被库亚一下爆头了吗? 而且如果麦德尔没听错的话,欠揍男说唐•二巧已经死过两次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断的死了又死还不断复活的!? 震惊的同时,麦德尔再次想起自己似乎正被唐•二巧三人监视,继续回复原本的锻炼状态。 就如粗旷男所说,十几公里对于麦德尔那是无法轻易跨越的距离,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继续偷听,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说这次席迈拉大人说了要什么?还是那面盾牌吗?我刚回去就被塞了颗眼球再送回来了。”唐•二巧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他正好问了麦德尔想要知道的问题。 “不是,大人从来没有说过要抓住盾之神具与其契约者!二乔兄你接取任务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发癫?你不能因为大人感兴趣就曲解大人的意思啊! 素尼城那次你擅自行动搞死自己,若不是有大人在,二乔兄你怕不是要真正的彻底死去喔! 动点大脑吧!二乔兄!别傻憨憨的就冲上前,还把你的愚蠢操作当成你的正当行为!这只会显得你更加的傻!” 欠揍男说的话前半还行,解开了麦德尔大半的疑惑。 原来素尼城的事,是唐•二巧的私自行动,就是不知道为何教会同意唐•二巧的私自行动? 就是后半,这货是不是讲话不骂个人就会不舒服?总感觉依照唐•二巧暴躁的性格,他很快就要直接一拳揍上去了。 飒飒飒! 果然,树冠突然剧烈的晃动,想来就是唐•二巧揍上去了吧? “停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仔细听,麦德尔只听见粗旷男打算劝阻唐•二巧与欠揍男之间打闹的喝止声。 只是这时唐•二巧的口中就这么蹦出了一句—— “都是疯人!哪里来的体统!爽就完了!!” 随后后,唐•二巧就完全不听粗旷男的劝阻,继续与欠揍男扭打在一起。 要说为何麦德尔这么清楚?他们的打斗已经破坏了树冠,完全的将他们暴露了出来。 其中一人麦德尔感觉有点印象,大概率是唐•二巧,另一个给他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欠揍男了吧? 最后一个只能看到些微的影子,但从影子与一旁的唐•二巧对比,就能够知道影子的主人相较普通人类,是多么的…大只? 麦德尔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担心这位席迈拉聚集的疯人了,似乎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也不知道这位席迈拉聚集疯人是打算做什么? “麦小子!抱歉啊!你重复这个动作很久了吧?我们最后换个姿势,等会我会先摆个姿势,这是一种适合塔盾的防御姿态,看懂后……” 这时诺吾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与库亚的聊天,继续教导麦德尔做下一个动作,将麦德尔盯着远处的注意力一下拉回。 等诺吾的教导告一个段落,麦德尔再次将注意力看向唐•二巧他们所在的树冠。 却发现,除了已经被破坏的树冠,根本就没有人继续蹲在那边看着这边……! 飒飒! 第二股生命力再次泛起波澜,强制的调转了麦德尔的视线,只见几道黑影闪过附近的树冠,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麦德尔知道,自己中计了! 在麦德尔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突然有了近乎直觉的预警能力时,那掠过麦德尔视野的黑影就在一次的出现在了麦德尔面前。 没有丝毫的遮掩,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就这样直接出现在麦德尔的眼前,完全没有顾忌诺吾的意思,一只手就这样向麦德尔抓来。 果然,就跟麦德尔那一瞬间想通的一样,他中计了。 唐•二巧跟欠揍男的打斗根本就只是演给他看的,让他以为疯人不值一提,放松对于他们的警惕! 行事严密,灵活应变,这种人真的可以称作疯人吗? “吉亚洛普!你竟然还没有死!!”在麦德尔忙于防御时,在他没法看到的地方,诺吾突然这么喊道。 “喳哈哈!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探讨什么防御之道,不就是谁更硬吗?先跟我的拳头比比看谁更硬吧!!”粗旷的笑声带着破风声,迅速的就跟诺吾扭打成一团。 而刚刚与诺吾聊完,正准备返回小木屋做自己的研究的库亚,自然也对上了死而复归的唐•二乔。 “桀桀桀!我唐•二乔回来啦!” “嗯,我知道。” “桀—啊?” 面对这种嚣张、张扬,疑似博取关注的人,库亚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始终平淡地应对就行。 毕竟魔法之城这种人意外的多,大多都是想要宣传自己的发现、发明与研究,可这种人真的很烦,不理又会缠上来,只能简单应对一下。 而发现自己的复活没能让这该死的!始终都如此平淡的魔法师震惊,让唐•二乔原本准备狂笑的那口气直接泄去,就好像自己精心准备的复活登场是那么的索然无味一样。 “湛蓝。” 碰!! 一声清脆的响指,直接在唐•二乔的脚下引爆,原本摆着怪异姿势的唐•二乔直接被这一下爆炸炸得人仰马翻。 “真有趣,你现在的身体似乎并不是你原本的身体,而且还特意做了防护让湛蓝无法入侵,你背后的人是专门研究血肉灵魂的吗?如果没有向魔法之城报备研究资源的来历,可是会被定性为非人道实验研究的。” “呸呸!席迈拉大人可不是区区魔法之城能够管的!受死吧!” “嗯,在野研究者,研究方向为血肉灵魂,已有卓越的成果,包括灵魂移植、异化肢体武装等,尚不知……” 库亚不知何时已经穿上湛蓝魔装,灵活的在机械鞋底运用湛蓝元素的小爆炸,不断的腾挪转移。 唐•二乔异化双臂的每一拳都能够一下将库亚打残,却始终都无法碰到库亚的衣角。 同时库亚还在不断的念叨着,同时还拿出纸笔书写,这是魔法之城风纪官的基础配备魔具,同相书纸。 一种两本一套,可以无视距离传递信息的魔具,同时还会纪录书写者所在方位的人造炼金魔具。 库亚虽然不是风纪官,但作为优秀的前预备人员,库亚还是破例的获得了同相书纸。 而风纪官的主要职能之一,就是查找那些进行违法禁忌研究的人。 禁忌研究之所以是禁忌,是因为其中的知识一个不小心就会反噬研究者,并不是魔法之城禁止他人研究,而是要做足准备与防护,最后还要需要研究者进行出了问题随时自裁的心理暗示,如此才能进行禁忌研究。 而在野研究者,通常都不会做到以上要求,直接就进行研究了,自然会需要风纪官这类组织。 “……” 一拳又一拳,势大且力沉,唐•二乔始终无法碰到库亚,这让唐•二乔的情绪逐渐的开始暴躁。 异兽 第188章 神圣铁壁的力量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可恶!可恶!可恶!!你区区一个魔法师怎么会移动的这么迅捷!!” “这或许是因为你对于魔法师的定义有那么一点错误,魔法师可不仅仅只是施法的炮台,而是一个个研究元素与世界的学者。 说起来,你们老大怎么不给你加装一对异化腿呢?你又不是不会用。” 库亚继续在同相书纸中写画,力求用语言逼出更多有关席迈拉的情报,这不是库亚的职责,但他愿意这样做。 主要不是因为人情什么的,主要是他忽然想起研究恶魔似乎也是禁忌研究,实在是禁忌研究的项目太多了,而恶魔在其中又不怎么起眼,甚至已经几百年没有相关研究的记载了。 直到现在看到疑似研究出灵魂移植的禁忌研究,他才想起来自己跑来圣国寻找恶魔知识也算是研究行为。 所以库亚才愿意这么做,当然了,人情在其中还是沾了点边。 因为库亚现在做的事,比较像是奖功邸过,希望风纪官那边能够给自己研究恶魔这事报个备。 负责库亚的同相书纸的,是库亚学院时期的朋友,想来对方应该是能够看懂他所写的暗语。 …… “滴滴!” “呜哇!” 安静且漆黑的房间内,骤然响起的滴滴声与小蓝灯,惊醒了因疲惫而刚刚陷入沉睡的房间主人。 突然响起的提示音与浅蓝色的提示灯,就像是大半夜的虫鸣与灯火一样的清晰无比,而房间主人也知道这从来没有亮过的提示灯是属于谁的。 “库亚?几年来都没有联系,怎么一联系就是通过同相书纸?” 也正是因为如此,房间主人开始疑惑了起来,同相书纸可以说是魔法之城风纪官专属的魔具,不知道的人只会把它当作笔记本,知道的人也不会随意在上面书写。 而库亚自然是知道的那批人!而且房间主人也知道库亚不是那种喜欢搞事的人,怎么就碰上需要用上同相书纸的事件了? “灵魂移植!?异化肢体武装!?库亚这是跑去哪里了!? ……圣国!!?那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不对,库亚怎么还藏了暗语?……恶魔!? 不对!不对!不对劲!必须去找老师!库亚的老师也需要!” 说着,房间主人草草的收拾一番,将库亚所写抄录一份,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了房间。 “滴滴!” [……圣国处于……状态……或许需要魔法之城协助。] “哎呦!” 一声怪叫,欠揍男好似跌倒一样的跨出一步,正好躲过了麦德尔挥出的流星锤,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躲过。 如果库亚那边是唐•二乔碰不到库亚的话,这边就是麦德尔碰不到欠揍男。 “【守护结界】……可恶,还是碰不到。” 尽管麦德尔已经很机智的在战斗初期就发觉敌人是敏捷型的敌人,完全不是笨重的自己能够对付的敌人。 虽然麦德尔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可每次准备用上守护结界困住欠揍男时,总会让对方赶在结界合拢前脱出。 就好像会读心一样。 “厚厚,小朋友,你总算发现我匹克诺的能力了! 没错!伟大的席迈拉大人为我移植了精神力!常人看来无形无质的精神力在大人的手中就如同心脏大脑一样只是人体的一个器官。 知道吗?小朋友,虽然我知道你的年纪很大我还是会叫你小朋友,谁让你的精神年龄依旧如同一个小朋友一般。 可你知道吗?小朋友,我原本就因为精神力异化而拥有读心的能力,而再次移植了席迈拉大人亲自异化的精神力的我!究竟有多少个能力? 对了,小朋友,我可能知道…吱吱?” 欠揍男匹克诺重复不断的讲着小朋友,而且前文不对后文的胡乱讲着,倒是跟麦德尔想象中的疯人差不多。 不过究竟要怎么做,他都承认自己会读心了,那么…… “吱吱~” 突如其来的吱吱声拉住了麦德尔的注意力,这声音就跟古塔罗克斯讲话一样,是直接出现在脑中。 可这种说话方式,麦德尔还是第一次发现了不同,古塔罗克斯的话语就像是隔着一扇门在对话,而这吱吱声,就像是在同一个空间里说话一样。 而且在麦德尔的脑中,虽然不管怎么听,都是吱吱声,但很奇妙的是,麦德尔能够理解这吱吱声想要表达的意思。 交给它?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怎么回事!?你的脑海里怎么到处都是鼠叫声!?我最……不对,吱吱?” 而自称会读心的匹克诺就像是坏掉了,双手抱着脑袋,嘴里不断的冒出吱吱声,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不影响麦德尔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这吱吱声的主人究竟是谁,但并不妨碍麦德尔再次尝试困住匹克诺。 “【守护结界】。” 这次,对方如同痴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被麦德尔困住,嘴里依旧在不断发出吱吱声。 “【白锁】。” 纯白的绳索化作束缚匹克诺的封印,从能力到肉体,对方一切行动能力通通都被麦德尔一道白锁给封印,白锁的能力更强了,似乎可以尝试师父所说的封印流星锤了。 但现在也不是尝试的时候,看了看诺吾教练与库亚,发现他们也差不多要解决各自的对手,那么就该解决比较紧迫的问题了。 “你是谁?”麦德尔这么问着,他相信那吱吱声的主人能够听到。 “吱吱?吱!” 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会帮你! 得出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情报,它不知道自己是谁,可它却会帮我。 麦德尔不确定对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不记得自己是谁,却会帮我? “那你在哪?” “吱~”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嗯? 在我身边? 一听到吱吱声的主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后,麦德尔开始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反倒是库亚那边已经解决战斗了,这次没有爆破对方,而是将其给擒获。 “吱!吱!” 里面!里面! 似乎是看麦德尔找不到它,吱吱声的主人焦急的喊着,可…里面? 在身边又在里面的,究竟是在哪里啊? 这时库亚拉着一块冰封着唐•二巧的湛蓝色漂浮冰块过来,可铺面而来的不是凉爽的寒气而是灼热的热气,麦德尔已经有点搞不懂库亚是怎么运用魔法的了。 “麦德尔,做得不错,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一锤将其砸烂,不过没砸烂也是正确的,毕竟……” “???” 当麦德尔一脸迷惑的时候,很大概率是你搞错了什么,也可能是麦德尔现在正困惑着。 而当库亚看到麦德尔一脸迷惑,就知道麦德尔什么都没有想,留下敌人只是无心之举。 “……行吧,反正以后遇上这些肢体异常的家伙别杀了,要不然就会像这家伙一样,像个土虫螂杀都杀不绝。”库亚拍着冰封唐•二乔的冰块说道。 麦德尔知道土虫螂是什么,一种随处可见的虫子,往往看见一只,就代表周边必然有几十窝的土虫螂,偏偏土虫螂还喜欢钻人类的垃圾、食物和排泄物,因此人类大多都很讨厌土虫螂,因为它代表的是脏乱。 可一个人类又怎么会像是土虫螂?麦德尔的脑海中不禁想象起无数个有着唐•二巧样貌的土虫螂到处窜动…想想就觉得恶心。 看到麦德尔的表情,库亚知道他想岔了,便出言纠正。 “别想过头,没杀死就行,说说你吧,你在找什么?” 库亚不知道麦德尔在找什么,但必然与先前麦德尔这边的诡异情况有关,他知道麦德尔可没有让别人不断吱吱叫的能力。 而出于对库亚的信任,麦德尔很干脆的就将自己听到的描述给库亚,以求找出吱吱声的主人。 “脑中的吱吱声?不记得自己是谁却会帮助你?在身边又在里面?” 说实话,库亚从听到吱吱声的时候就有一个猜测了,而现在麦德尔又这么说,想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如你仔细的去感受你第二股生命力?” 听到库亚这么说,麦德尔就这么做,只是麦德尔有点疑惑,为什么要感受第二股生命力?难道…… 沉下心神,麦德尔仔仔细细的感受体内那来历略有怪异的第二股生命力。 只见第二股生命力与昨天的平静相比,现在就像是有了生命…有了意识一样,不断的翻江倒海,还时不时传出吱吱声。 麦德尔能够听懂,它正在说:欢迎,主人。 “???” 我的生命力变成一个生命了?这什么绕口的说法…… 不对,这是我的生命力啊! 虽然分成了两股,但它确确实实的就是他的生命力啊! 现在麦德尔能够感知到,他的生命力结构就像是一个沙漏。 上面那一层自然是那源源不绝的第一股生命力,通过一个小小的孔洞不断的露出可供麦德尔转化为体力和精神力等维持生命活动的基础能量。 寻常人类需要通过进食、消化等行为将物质或能量转化为成长所需与生命力储存,再通过消耗生命力维持生命来达成活动所需,但这是有所上限的,寿命就是其上限。 而这也是麦德尔不需要进食却依旧活蹦乱跳活这么久的原因。 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就像是上限极高的生命储备,直接跳过了进食、消化、转化、成长等步骤,直接将做为成品的生命力灌进麦德尔的体内,让麦德尔变相的达成了半永生。 可麦德尔第二股的生命力,就如同沙漏的下层,它的生命力来源于麦德尔源源不绝的第一股生命力,这也代表麦德尔需要与其争抢生命力资源才能够存活。 即便现在它看起来很听话,但这完全是建立在对方似乎懵懵懂懂的情况下。 说起来究竟为啥生命力会变成一个生命…… “……” 看着已经完全呆滞住的麦德尔,库亚完全能够确定他的猜测没错,麦德尔现在只是转不过来而已。 就让他的思维继续自己转吧,库亚将视线移开,看向直到现在依旧在激烈战斗的诺吾与吉亚洛普。 而现在库亚才知道,所谓的神圣铁壁并不像是寻常盾卫那样需要盾牌,而是以光元素构造了属于自己的一整套装备,颇有禁忌侍卫一套魔装的那种感觉。 或许两者之间有所关联,也或许只是刚好演化出相似的能力,但库亚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诺吾是麦德尔来圣国的原因之一,结果自己却同样可以在诺吾身上学习到不少东西。 这么想的话,自己好像占了不少便宜啊! “喝哈哈!你真的老了!真的老了啊!也难怪你会在这种地方生活!你的热血!你的冲劲!你的正义呢!!?” 吉亚洛普高喊着,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宣泄,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另外两个同伙已经被捕获,兴奋、高亢且疯狂。 吉亚洛普扭动着他如同唐•二乔异化双臂一样,扭曲、丑陋且狰狞的异化躯干,原本吉亚洛普只是长得略微粗壮,四肢看着有点不成正比的细小。 但随着吉亚洛普进入战斗,异化的躯干彻底的展露了它真正的模样,现在的吉亚洛普就像是一团由无数手臂组成的球体,看着就十分恶心。 异化肢体的能力不用多说,库亚知道它很强力,只是库亚总觉得制造这些异化肢体的席迈拉指定精神有什么问题。 这让人看一眼就会精神污染的样子,别人一看就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使用者是什么邪恶的生物,再深入了解,就会觉得这些异化肢体的制造者是不是什么邪物的信徒? ……或许这就是答案? 不过库亚实在无法理解信仰这些邪物的人是怎么想的,虽然跟奇物一样的是世界自己诞生的,可邪物就只是世界身上的脏东西。 不知道有啥好信仰的,信仰奇物好歹还能获得好处,信仰邪物呢? 看回激战中的两人,吉亚洛普不断的说着垃圾话,试图以言语干扰诺吾的动作,但是诺吾依旧稳重的一一挡下吉亚洛普的攻击。 异兽 第188章 异化生命力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库亚能够看到,随着诺吾身上魔法的光辉逐渐的越来越亮眼,吉亚洛普诡异的躯体也因诺吾身上的魔法而逐渐停滞。 就连意识陷入癫狂的吉亚洛普也因为诺吾的异状而取回了意识。 “喳!你这是怎么回事!”吉亚洛普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原以为自己作为多次从诺吾围剿下逃离的疯人,自己应该清楚诺吾真正的实力,结果仅仅只是一个没见过的招式,自己就彻底的陷入绝境!? 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诺吾的力量。 这一个事实,是吉亚洛普无论怎么想都不想承认的一个事实。 “无须多言,抛弃人之身,你已不配称作人类了!”随着诺吾的话语,他身上的魔法光辉也随之涨幅。 库亚看出了这是仪式魔法中近乎要淘汰的用法,利用情绪与话语引导仪式,虽说稳定性与普适性不高,但具有研究价值。 至少魔法之城曾经研究的声控法阵就有用到。 “结束了!光辉之印!!”硕大的光柱从诺吾举好的盾牌正中央射出,彻底的垄罩了吉亚洛普的身形,彻底的将其给抹去了。 大量的光元素散溢,使得刚释放完魔法的诺吾看着光芒万丈,好似人间神圣。 说起来一个老人比一个半的两位年轻人还要热血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时麦德尔也脱离了关于自己生命力的问题怪圈,看向了光芒万丈的诺吾,不由得惊叹一句:“这就是神圣铁壁的力量吗?” “确实,神奇的职业,甚至跟禁忌侍卫有所关联。” 如果原先库亚还不能确定神圣铁壁与禁忌侍卫的关联性的话,现在看到诺吾这光芒万丈的模样,库亚能够深深的感受到先前是有多么庞大的光元素在那一瞬间释放。 用魔法储存元素,说起来简单,但却是无数魔法师妄图达成却始终失败的的一项议题。 原因自然是魔法根本无法储存元素,在魔法的施展过程中,元素并不是真的被消耗了,而是带动了相应的变化。 要想储存元素,就要有相应的介质,简单来说需要原本就能够吸引元素的材料作为储存介质。 而禁忌侍卫的纹身与魔装就是以灵魂与血脉相结合得来的特殊介质才能储存元素。 而诺吾身上那一套魔法着装,则像是以灵魂与意志作为元素的储存介质。 两者都罕见的涉及了灵魂,这才是库亚关注的地方。 久违的使出光辉之印,让诺吾完全无法控制那些散溢的光元素,正常来说这些光元素应该在这一发光辉之印下彻底离去。 结果因为诺吾自己手生,充满破坏力的光元素就这么滞留在诺吾身边,他只能慢慢的等这些光元素散去,根本一动都不敢动。 “你们!…好像没事,但留下他们做什么?” 缓过来的诺吾才想起吉亚洛普他们是三人来到这里,如果另外两人都有吉亚洛普的实力的话!? 结果好像是诺吾多虑了,只是不知道麦德尔他们擒住这些疯人做什么? 获取情报?疯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沟通。 “主要是这家伙。”库亚邦邦的拍着冰块,展示了其中尚未死亡的唐•二乔。 说起来,在库亚的观察中,唐•二乔在这次来袭的三人中,是最不像疯人的家伙,直到今天库亚才真正的见识到所谓的疯人是何种人。 “这家伙少说应该已经死过一两次了,但他依旧活蹦乱跳的,在我们能够真正的杀死他们之前,还是不要随意杀死比较好。” 库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麦德尔纯粹是误打误撞的达成,唯独吉亚洛普被诺吾的光辉之印给击杀消抹了。 库亚不知道以诺吾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够真正的击杀对方,即便诺吾作为拥有超凡位格的超凡者,库亚对此还是抱着悲观的态度。 实在是灵魂的领域太过神秘了,而席迈拉作为一个研究出灵魂移植的研究者,又怎么可能不会考虑超凡的战斗情况呢? 而且库亚没记错的话,唐•二乔好像有过被诺吾一斧子断头的事迹,那么吉亚洛普就是他们不得不提防的对象了。 而诺吾一听到库亚所说,自然也想到了吉亚洛普的情况,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自己一时热血直接开大,反而放跑了敌人!? 看了看周围,这片空地离诺吾的小木屋还有段距离,造成的破坏其实不多,最大的破坏其实是诺吾最后的那一发光辉之印,小木屋的屋顶顶端开了个圆弧状的缺口。 看着屋顶的缺角,诺吾很想大喊一句:都一把年纪了!没事热血个鬼啊! …… 简单的清理完四周,顺便将小木屋修复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夜晚。 也幸好有素尼城的经验,虽然当时只是清理一下教会废墟,顺便救一下修女神父,至少清理战斗后造成的废墟麦德尔已经有所经验了。 期间师父清醒过,但被诺吾教练拉去聊天了,说是重新制定一下锻炼方针。 麦德尔也觉得需要重新制定一下,至少去圣城前,教他那些光元素装甲,还有什么光辉之印吧! 太帅了!而且这样他就有正经的攻击能力了! 而夜晚来临,就在麦德尔认为有机会学习那些魔法的时候,库亚横插一脚,以探讨学术为由跟诺吾聊起来了! 没事做,也已经吃完晚餐的麦德尔呆呆的坐在诺吾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思考着。 无聊,实在是无聊,往常这个时候,都有库亚陪他聊天,或者教他如何运用元素,再往前有师父陪他聊天解闷。 但现在都没了,师父已经沉睡,库亚在跟教练交流。 “吱吱!” 主人还有我! “对了,还有你。” 麦德尔现在才想起来,这生命力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先前被诺吾教练帅气华丽的魔法吸引,之后又忙于清理,完全让麦德尔将生命力的问题给抛在脑后了。 “你究竟是什么啊?” “吱吱?” 我也不知道? 对于自己不断发出吱吱声的第二股生命力,麦德尔总有种熟悉感。 但麦德尔又无法确认这熟悉感来自哪里,吱吱声哪里都有,可唯独这熟悉感…… 突然的,像是打通任督二脉,浑身通畅无比,麦德尔想起了在素尼城出事前,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生命力、诊断、寄生虫! 那只白茧!? “吱,吱吱?” 主人,有什么发现吗? 听着脑中的吱吱声,麦德尔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 以应对敌人的方式反应?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奈菈米的诊断下,原本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的第二股生命力,怎么才短短几天而已,就出现问题了!? “没,没什么,让我静静。”麦德尔对着吱吱声的主人敷衍道。 然而麦德尔不知道的是,奈菈米的诊断是针对一个正常人的生命力状况推断的。 麦德尔第一股生命力那源源不绝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察觉的。 而这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也变相的反哺了第二股生命力,让其中原本应该因麦德尔抽取生命力而使其诞生期限无限延期的生命,得以顺利的诞生。 诞生生命的生命力,或者说诞生意识的生命力,完全就是荒诞的存在,没有世界的关爱根本不可能诞生,从这点来看,麦德尔的第二股生命力,连带着麦德尔自身,都已经可以看做是一种新诞生的奇物了! 由奇物塔尼塔尼,经过一连串延伸并变异的二代奇物,麦德尔的生命力。 只可惜麦德尔自己想不到这点,不过库亚也没有说错,麦德尔已经是塔尼塔尼的孩子了。 “吱吱!” 我也陪主人一起静静! 而刚诞生的,天真的异化生命力自然也搞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对它来说,只要能够跟麦德尔有所交流似乎就足够开心了。 从吉亚洛普三人袭击的事件过后,已经过了几天。 预想中会跑来复仇的吉亚洛普并没有来,倒是让连续几天警惕的几人有点疲惫,诺吾都差点怀疑不死疯人的事是假的。 若不是库亚再三强调,以及小吱发现了在远处观察的,疑似吉亚洛普的身形怪异的人。 诺吾必定会直接杀了被他们关押的两名疯人,如果不是疯人可能会复活,麦德尔他们肯定不会阻止诺吾宰了他们。 关押疯人,根本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对了,小吱是麦德尔为他活过来的第二股生命力取的名字。 因为既无法摆脱,也不敢乱搞,而且暂时还算温顺,就当养了个奇特的宠物,取了个名字。 毕竟麦德尔与小吱即将互相相处长久的时间,那么搞好关系就很有必要了。 至少得保证小吱不会在关键时刻乱搞。 总之,吉亚洛普似乎不再莽撞的直接来袭,也没有救援被他们关押的疯人的意思,就那么每隔一段时间站在远处观察小木屋这里。 …… 时间已是下午,小木屋旁的树荫底下,诺吾正教导着麦德尔学习如何使用神圣铁壁的专用魔法。 “不对!最后这里需要以精神力勾勒出一个圆润的圆,而不是有棱有角的多边形!” 在诺吾严厉的指导下,麦德尔努力的以精神力勾勒出诺吾指定的图形,透明中带着些许光元素的线条在麦德尔的操控下逐渐成形。 这是仪式魔法-圣光之铠的最后一笔仪式图纹,只要麦德尔学会了,在串连起之前学习的那些符文纹路,就能成功施展仪式魔法-圣光之铠。 也就是诺吾不久前用过的那一身光元素铠甲,它不仅仅能够提升施法者的防御,还能增幅施法者之后的所有光元素运用。 意思是,无论是仪式魔法还是意识流魔法,都会被这圣光之铠增幅,甚至是需要用到光元素的魔具、炼金道具等,都会被增幅。 当然是需要经过圣光之铠的施法者之手。 “……圣光之铠。” 一个看起来有点脆弱的光元素薄壳就这么覆盖在了麦德尔身上,麦德尔磕磕绊绊的使出了一个圣光之铠的半成品,连铠甲形状都没有的半成品。 “……” 当然,懂魔法的人都知道魔法没有半成品,只有成功与失败,最多因注入的魔力与元素量而有威力上的差别。 麦德尔当然也知道这些,于是便开始动手,一点一点的将光元素薄壳捏成铠甲应有的模样,最终得出的就是小孩子捏黏土捏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光元素铠甲。 本质上还是光元素薄壳! “……”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诺吾感到无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铠甲不成形,就自己捏铠甲的人。 麦德尔身上的光元素薄壳是只剩下光元素增幅的圣光之铠,理论上来说应该要拥有足够量的光元素组成防御力惊人的厚重铠甲。 只可惜麦德尔忘记给予仪式阵频率,吸引来的元素还不如麦德尔自己发出频率吸引来的多。 而且勾画仪式阵的速度太慢,根本无法用于战斗之中。 “再来,你已经成功使出圣光之铠了,那么你就必须通过长时间的训练形成反射记忆,必须在你想用的时候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将魔法施展出来!” 第一次成功施展出圣光之铠,虽然是功能不齐全的残缺版,但也只是光元素不足而已! 麦德尔相信自己迟早可以施展出更厚更硬的圣光之铠。 “……圣光之铠!” 这次麦德尔耗费了十几秒的时间,成功施展出了跟诺吾的圣光之铠样貌没差多少的圣光之铠,就是某些地方有麦德尔捏过的痕迹。 非常细微,但确实存在,然而这一次的圣光之铠麦德尔是直接施展出来的,麦德尔没有在上面动过任何一次手脚。 而一直在旁边观摩的库亚就发现了这点,也在思考,究竟是怎么样的特质魔力才能造成这样的变化。 似乎麦德尔的特质魔力,还有纪录的功能? 这样的话先前的推测就有所误差了,还要加上可记忆特质。 “等等。”库亚出言打断麦德尔继续练习,也引来了诺吾不满的情绪。 异兽 第189章 各自的方向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不间断的练习才是能够形成反射记忆的关键,这一打断,就不知道还要多施展几次魔法才能补上! “配合麦德尔的特质魔力,我们或许能够简化一下仪式阵,这样也能加快施展魔法的速度。” 库亚将麦德尔的特质魔力拥有什么能力简单的说了一遍,并与诺吾说起了简化的可能性。 库亚很快就跟诺吾再次聊了起来,这次不是学术探讨,而是针对麦德尔制定专属于他的圣光之铠与光辉之印。 去除掉塑型的仪式符文片段,将塑型的工作交给麦德尔自己搞定,缩短元素流动途径,加速元素反应时间,很快就调适出了麦德尔专属的圣光之铠,并交给了麦德尔使用。 因为只是删减了部分内容的同一种魔法,所以麦德尔不需要重新学习,只需要重新再施展一次, “圣光之铠。” 崩! 不到十秒,魔法便顺利施展而出,随后就是一颗硬梆梆的光球落在麦德尔的脚边。 知道要做什么的麦德尔迅速的捡起光球,并一点一点的开始捏出铠甲的模样,期间甚至玩心大发,想要捏出个帅气的铠甲。 只可惜麦德尔没什么艺术细胞,不管怎么捏,都是歪七扭八的土制铠甲模样。 不过不管铠甲长什么模样,都不妨碍它发挥它应有的用处,毕竟它就只是魔法的产物而已。 除了外观,不管哪里都很不错,外观的事让麦德尔自己慢慢琢磨,重要的是麦德尔有机会赶在祈愿祭之前,学会所有所需了。 那么我也可以开始试验湛蓝元素与热元素的融合了。 湛蓝元素,在库亚的多次测试与实际运用下,可以肯定该元素为水元素转海元素再变种为如今的湛蓝元素。 已知特性为:沉重、高质量、不稳定,可在激发后释放出大量水元素变化形成冲击。 原用户湛蓝之猫是将湛蓝元素当作一种奇特的火药使用,受此印象影响,魔装与武装皆具有与爆炸相关的变化。 热元素,库亚掌握时间不长,原使用者热浪魔猪也弱小得不行,完全没有发挥出热元素应有的特点。 而热元素在库亚看来甚至比湛蓝元素更有潜力,因为在库亚的推演中,火元素和风元素都能够做为热元素的基础元素,这代表了热元素具有两个元素的变化潜力。 从库亚在封印了热浪魔猪后,能够使用火元素和风元素就能够得知,而热元素又能引起其他元素的自主活跃,这是湛蓝元素所无法比拟的。 已知特性为:散发热、使周遭物体不稳定与活跃,同时具备火元素与风元素的特点。 连续两只恶魔掌握的元素都含有不稳定的特性,很难不让人认为恶魔掌握的元素大多都是这样的。 热元素能够造成分解的现象,主要依托的是使周遭物体不稳定的特性。 元素可以通过吸收魔力产生相应的现象变化,而库亚针对湛蓝元素与热元素的组合魔法有几个想法。 “湛蓝…” “喵?” “没叫你。” “喵……” 一份湛蓝元素,需要一单位的魔力吸引,一单位的魔力激发元素,所以单纯以湛蓝元素引爆,需要湛蓝元素×2的魔力单位。 “湛蓝爆。” 碰! 而元素激发的部分等同于热元素引起的活跃。 一份湛蓝元素、一份热元素,激发热元素的魔力,总计三单位魔力。 “湛蓝热爆。” “喵?”我不热啊? 碰! “……我在实验,一旁玩去。” 造成的爆炸一模一样,似乎用第二种配比是不划算的,但单一热元素并不是只能影响单一元素。 两份湛蓝元素、一份热元素,激发热元素的魔力,总计四单位魔力。 “湛蓝热爆。” 碰! 在热元素的影响范围内,无论有多少元素,都会被热元素激发活跃,热元素的份量决定的是激发速度。 所以说…… 一小份热元素,汇聚于库亚的掌心,透明、扭曲,其散发辐射的热量可波及一颗苹果的空间…… 再来是汇聚一颗拥有苹果体积份量的湛蓝元素,将两者重迭,再激发热元素…… “湛蓝热爆。” 轰! 库亚掌心指向的方向,被这一记魔法轰开了一条破碎的通道。 原本需要两份魔力才能引起这样的爆炸,如今只是加入了些微的热元素,只用一份魔力再加上一点点用在热元素上的魔力,就能引起相同规模的现象。 所以才说魔法师是需要知识的职业,如果没有充裕的知识,魔法师的战斗能力就真的能以魔力量来计算了。 “热元素因其激发后会引起周遭的事物不稳定,并不适合融合进其他元素,不过倒是非常适合的激发元素。” 就像一把铳,手指扣动板机才是发射子弹的最后一项步骤,那么热元素的特性就非常适合作为这么一个板机。 唯一的缺点就是…… “有点热……” 这样的热浪,倒是不适合与冰元素组合使用了。 热元素无法融合,但湛蓝元素与火、风元素的融合会得出什么,库亚还是很期待的。 现在暂时平静下来,算是有时间研究了,只可惜不久之后就要迎来与超凡的战斗。 但不管怎么样,在有限的时间内尽自己所能的大幅度提升实力,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帮忙麦德尔提升学习的速度也是为了这个。 “……至少要能够在超凡底下撑住个几回合才行。”库亚默默的念叨着,似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 在库亚不断的做着元素实验的时候,麦德尔自然也没有落下自己的锻炼。 这段时间里,麦德尔一直在接受着理论上的知识,锻炼只是顺带的。 但有一个理论,非常的吸引麦德尔的眼球! 那就是极致理论,听诺吾教练所说,这是艾格奴老医师提出的一个理论。 虽然麦德尔不知道为何一个老医师会提出这么一个理论,但既然会被诺吾教练拿出来讲,那必然是有所可能。 这个理论无关职业者的战斗方式,而是一种阶位的提升要求。 极致,即是巅峰,至高的完美。 追求的是将自身素质提升到再也无法提升的地步,再尝试位格的突破。 听着与极限流有些相似,但却有所不同。 极限流是单一素质的极限超越带动整体素质的突破,而极致理论则是整体素质的完美极致引导位格的超限突破。 “……” 以上的说法,麦德尔是有听没有懂,所以诺吾有更简单的说法。 依照艾格奴老医师的极致理论锻炼,便有可能提升每一次提升位格后的上限。 简单来说,套用了极致理论,将有可能具备跨位格作战的能力。 而极限流就是做到将单一素质提升至极致再提升位格,才有了同位格最强流派的称呼。 至于艾格奴老医师的极致理论,那是将多个素质提升至极致再提升位格,自然有了跨位格作战的资格。 就是,麦德尔发现,自己因为某种未知原因,上限极高,但也接近极限了。 据诺吾教练所说,麦德尔的身体素质虽然已经接近超凡,但本质上还是尚未升至非凡的平凡肉身。 就跟一百公斤的棉花与一公斤的铁的差别一样,本质上差别极大,可质量上却是麦德尔远远高出。 这才导致了麦德尔的肉身虽然还是平凡,却能够接近超凡。 而极致,就需要麦德尔将身体素质与核心能量提升至真正的上限。 能量方面麦德尔倒是不用多虑,以麦德尔自身莫名高位格的生命力作为能量基础,必然能够拔高麦德尔的上限。 而身体素质的问题…… 极致之所以会是极致,就是因为其极难达成,而拥有盾之神具的麦德尔,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 挨打就是了。 很快,时间已经邻近了祈愿祭之前。 在库亚各种暗示与明示之下,邻近的祈愿祭带给了麦德尔一定程度的压力,迫使他增强了各方面的锻炼。 而这段时间,麦德尔也不负诺吾的期待,各方面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就差一个契机,一个使麦德尔真正踏上非凡位格的契机。 到时候麦德尔将成为世界最强非凡者,当然这个称号真的没什么作用,也没什么人会知道,就是诺吾自娱自乐的取个称号。 而且现在的麦德尔已经被诺吾安了个世界最强平凡者的称呼,再多一个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只是诺吾叫好玩的。 “……湛蓝,回来吧。” “喵~” 召回了刚才正在试验最后一个尝试的湛蓝,总算是赶在祈愿祭之前搞定的多数的元素实验。 库亚知道自己的实力随着知识的增长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仅发现了不少可以当作底牌的元素组合与融合,魔装对应的职业库亚都能够自如的扮演。 也多亏了麦德尔信中的艾格奴医师,曾经为圣国骑士类职业者的总教官,年轻时的诺吾与艾格奴有过一段因缘。 详细的不说,总之,诺吾对于如何训练骑士也是有点心得的。 对此库亚只能说太刚好了,他自己也因此受益良多,对于热浪骑士的熟练程度甚至快要追平了湛蓝游侠。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库亚发现了魔装的新可能。 “库亚!” 这时麦德尔找了上来,显然是算准了库亚结束实验的时间,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古塔罗克斯让麦德尔在这个时候找来。 “古塔罗克斯有什么事吗?” “不是老夫有事,而是那颗果实出现问题了。” 果实? 哦!塔尼塔尼最后赠送给麦德尔的馈赠。 “果实能有什么问题?那不就是塔尼塔尼的馈赠吗?” “问题就是这个,那颗果实不是被我们存放起来了吗?可那颗果实不知道为何发芽了!” 果实发芽?这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那颗果实本质上就是浓缩的生命力,但也确实是一个正经的果实,发芽生长什么的在正常不过了! “少年少说了点,问题是果实发芽后,一直以一种未知的行动方式,时不时的出现在少年身边。” “呃……果实呢?” 库亚略微观察一下,就发现果实不在周遭,不是说跟在麦德尔身边吗? 而面对这个问题,麦德尔也回答不上来,毕竟麦德尔自己也知道那颗果实出不出现,真不是麦德尔说了算的。 来找库亚之前,麦德尔还从眼角瞥见了果实,结果现在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知道麦德尔根本不会说玩笑话,可能都要怀有麦德尔在跟他说着玩了。 “既然现在找不到,还时不时就会跟着你,那么就先别管了,迟早会再次出现。 话说你要不要陪我试验一下?” “不…不了……” 这几天,只要麦德尔一有空,库亚就会找他试验新魔法招式的威力。 结果头几天用力过猛,使得麦德尔不得不停下锻炼养伤,麦德尔现在都不敢随便接受库亚的试验请求。 伤到是小事,影响锻炼效率才是大事。 虽然库亚自己跟师父都说过库亚造成伤势再让麦德尔自家恢复,同样也能得到足够的成长。 但当时距离祈愿祭已经不远了,可承受伤害与不可承受伤害两者之间,麦德尔不觉得他有时间尝试两者带来的成长效率有没有差。 因此现在库亚再次邀请麦德尔试验,麦德尔想都没想的就拒绝,并悄悄地溜走了。 “有趣……” 麦德尔是悄悄地离开了,跟在麦德尔身后的东西也悄悄地露出它的样貌,迈着跟麦德尔没差多少的步伐在空旷的实验地‘悄悄地’离开。 库亚的实验地被各种各样的魔法轰得十分开阔,因此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躲藏,结果这颗果实却能够躲开库亚的观察,离开的时候才被发现。 究竟是怎样的能力才能达成这种隐身的表现呢? 库亚研究的兴趣再次被提起了,麦德尔与其生命力、恶魔的知识、稀奇的元素、自身的血脉及魔装的结构、塔尼塔尼的实验与文书的翻译,现在再加上塔尼塔尼神奇的果实! 异兽 第190章 最后的准备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库亚多么希望能够静下来慢慢的一个一个的研究透彻! 只可惜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知识,需要通过一场战胜乃至击杀超凡的战斗,才能成功获取。 “实力…应该足够,就是不知道麦德尔能不能够真正的扛住超凡位格包含杀意的攻击……” …… 一道娇小的身影,搬运着与其体型相比特别巨大的机械零件构造,不顾形象的直接丢在地上。 “欸咻!岚!你确定这个造物有用吗?”娇小的身影插着腰,喘着气的问道。 “光,这你需要问钢泽拉,我们就只是打下手的,如果不是某些材料需要我们炼金术师现场处理,那个家伙都不会让我们碰这台他的宝贝造物。” 不远处一个体型正常偏瘦的青年回应着,他同样搬运着巨大的零件,却比起筱光还要轻松。 “我知道啊!可是我们之中只有岚你跟大姐头可以跟钢泽拉正常交流,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他就像个哑巴一样!” 筱光有些激动,因为她来来回回的帮钢泽拉拿各种工具与材料,已经拿错了好几十次! “……”一旁正在组装造物的机械师,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便抬起头看,结果发现只是在议论自己而已,便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 “钢泽拉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不是哑巴,而且他的手势不是都很直白吗?” “翼岚…!” 钢泽拉四处看了一下,锁定了翼岚的方向,喊了一声翼岚,双手看似随意的比划一下,翼岚便拿起手边的一件工具丢给钢泽拉。 “…谢谢。” 看到这一幕的筱光满脸问号,她完全没看出钢泽拉是想要拿什么,怎么翼岚就知道了? “钢泽拉会自己找他要的东西,叫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比较靠近他所要的东西,看看周围有没有接近钢泽拉比划的东西就行。” 是…是这样吗? “而且我主要负责炼金学徒的培养与字处理,自然有时间确认该怎么跟钢泽拉相处,你成天窝在实验室里炼制药剂,是该出来走走了。” “这就是你拉我出来的理由!?” “当然,还有确保钢泽拉需要的试剂能够及时跟上,当场调配炼金药剂,只有你能够做到。” “哼!最好这个大家伙在当天能够真的起到作用!” 说不过翼岚的筱光恶狠狠的朝着钢泽拉看了一眼,只可惜不懂人情世故的钢泽拉只觉得莫名其妙。 “……?” 轰隆!轰隆! 圣国某处隐密的角落,与遭到教会袭击的,表面上的总部相比,更像是总部的反抗者基地里。 霍米亚正带着一众沉沦反抗者的干部前进着。 “霍米亚!大姐头呢!”所有干部中作为年轻最有活力的筱光大声的喊着。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机械运作声,使得寻常的声量根本无法在这个空间里交流,众人不得不以大声的吼叫来辅助交流。 “小姐正在为我们沉沦反抗者最后面对‘光’时的胜率而努力,在最后面对‘光’的时候,小姐将会现身。” 霍米亚自然知道了小姐想要做什么,在小姐的计划中,小姐必然是重要的一环,是牵制‘光’的重点。 霍米亚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情而破坏了小姐的计划,自然也不会让干部们过于担心小姐而破坏了小姐的计划。 “那为什么不留一点讯息?上次会议之后,我可是一直期待着今天这一次会议能够跟大姐头见面的!” 然而对于不知道奈菈米的计划是什么的反抗者干部们,他们只知道首领在这最后最重要的一天失踪了。 也幸好在场的都是绝对不会背叛的几人,他们对于奈菈米不止有着忠诚,还有着绝对的敬仰或尊重。 他们都是绝对不会背叛沉沦反抗者的绝对反抗者。 之所以如此,大多是因为他们各自深陷绝境之时,都是奈菈米拉了他们一把,救了他们一命。 或是在生死危急时刻,或是在深陷绝望之时。 甚至一些麻烦小事,奈菈米都是能帮就会选择帮忙。 霍米亚自己也是奈菈米所拯救的人,否则霍米亚早就陷入教会的沉沦怪圈之中。 粗旷、沙哑,这是曾因战斗而伤了喉咙的蛮兽人-桑奎的声音。 奈菈米曾说过能够帮他治好,但桑奎说着这是战士的荣耀而拒绝了。 而桑奎也是沉沦反抗者的老成员之一,早在二十年前,桑奎就是为了帮远在圣国的朋友报仇,而加入了沉沦反抗者 桑奎会这么问着,纯粹是担心奈菈米曾向桑奎所保证的事情黄了。 也就是让桑奎亲自处决迫害他朋友的教会组织,圣光裁决所。 “别担心,小姐的日记桑奎叔叔你也知道,以如今教会的情况,圣光裁决所早就被封存了,到时候任由叔叔你随意处置。 还有,我是女的,叔叔。” “哼!在我看来你跟男的都差不多!你得像金那个女人一样前凸后翘,才能算做一个女人!” 桑奎和霍米亚的关系,就和叔叔跟侄女的关系一样,毕竟是一起从百国来到圣国的。 “桑奎,我能理解为你对我有意思是吗?” 这时一直跟在队伍后头的欧娜•金突然插话,显然是恶趣味发作了。 “金,我就只是比喻比喻而已,难道要以筱光那孩子做比喻?我熟悉的人族女性就你们几个而已。” “比喻……这话你敢跟奈菈米说吗?嗯?” “……哼!” 也不知道为何桑奎对于奈菈米很是服气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敬畏。 “到了,钢泽拉!确定没问题吧?”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发动,只是微调一下比较好。” …… 圣城,教会,教皇办公间。 教皇-兰尼•迈亚丝德,正面无表情的坐于议事厅的主位。 静静的听着下属复述圣国境内各种消息,以及教皇派发下去的任务执行情况。 “军队已确实牵制住,祈愿祭当天军队将不会有任何的行动。” “已确定冒险者协会有不少金级乃至黑级的冒险者进入境内,并且跟随大量冒险者涌入圣城。 甚至有冒险者正自主的与教会发生冲突,如果再不加以限制,圣城将无法维持祈愿祭时期的秩序。” “圣女已自行回归教会,根据圣女的日记,我们前去突击了反抗者的多数据点,但收获寥寥无几。 但祈愿祭当天反抗者必将倾巢而出,届时是处理他们的好时机。” “席迈拉的疯人实验品并不能正确的执行任务,他们只会到处发癫顺便四处破坏。” “目前发现席迈拉的疯人实验品疑似有复活的可能,已列举确认死亡却又再次活动者名单。” “疯人实验品已经无法继续限制,需要一个持续消耗他们的地方,推荐各个致命的极端环境。” “各个不稳定因素皆没有得到有效制止,本次祈愿祭……” “……” 听着下属传来的各种消息,一开始还好,可接下来的却是各种问题,兰尼•迈亚丝德衰老的面容再多出了几道皱纹。 主的命令不仅没有正确执行,甚至还多出了各种不同的威胁。 可伟大的主,需要更多的祭品做为蜕变后的粮食,这些问题倒是来的正是时候。 兰尼•迈亚丝德的眉头舒缓了下来,他觉得主的预示没有冒险者与疯人的存在,或许是因为主不认为这些存在会阻碍的他的蜕变。 “可以了,下去吧!” 兰尼•迈亚丝德完全没有思考,主的预示早已与现实有了巨大的差异,虚幻与真实的界线是如此的分明。 兰尼•迈亚丝德却依旧坚信着,预示即是正确。 “是!” 而各教众也不认为教皇的话语有什么错误,也不怀疑为何这点小事需要伟大的主亲自出手。 假如,兰尼•迈亚丝德还有一副能正常运作的大脑的话,那么将能够发现自己思绪前后的矛盾与错误。 假如,教会众人思绪足够清明,不盲目不愚昧,那么将能够怀疑兰尼•迈亚丝德的无端自信。 只可惜,即便‘光’从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智慧,让教会认为他们能够真正的掌握它,却不知道如此的想法是‘光’所赋予的。 教会早已经是‘光’的傀儡。 所有人,都是为了‘光’的蜕变而行动着的傀儡。 无论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在‘光’的引导之下。 跶跶,跶跶。 圣城之外,一条笔直的宽阔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不断有马车驶向圣城,或远离圣城。 而此时,有一辆外观相较于周遭马车,较为奇特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拉着车厢的马有着如同玩具木马一样的外观,车厢则是非常有机械风格的金属车厢。 正是麦德尔他们搭乘的马车。 就在今天早上,这辆车厢带着它奇丑无比的傀儡马和一封信来到了诺吾的小木屋前。 那是麦德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怪异傀儡马,明明有着马的外型,却完全不像马,反而像是蜈蚣一样,特别让人膈应…… 麦德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总之就是非常奇怪,还跑得快。 信件是写给诺吾的,也是写给我们的,大意就是让我们乘坐这辆马车前往圣城,其中还写了马车的信息与到圣城后该做些什么。 不过诺吾好像有他自己的秘密任务,进入圣城后就会分开了。 而信件让我们在祈愿祭到来前,像个普通游客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也只剩一天,是能做什么? “久违了啊,圣城。” 诺吾颇为感慨的说道,不过麦德尔在操控马车,库亚在逗弄着湛蓝玩,没有人理诺吾。 这显得诺吾的感慨声有点尴尬。 不过在发现其实没人关注自己后,诺吾又恢复了正常的心态,心中只剩对于圣城的怀念与一丝的埋怨和期许。 只希望这次的祈愿祭,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库亚,它真的有跟上来吗?” 麦德尔所说的,自然是那颗突然偷偷跟在麦德尔身后,又到处乱跑的果实。 “有,我已经看到它了。” 如果不是一靠近就消失,他还想要拿它做实验呢! 库亚一手把玩着猫爪,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黏在车厢外头的果实。 真是神奇,也不知道到了人多的地方,这颗果实还会如何应对。 “吃又不给吃,碰也不给碰,这颗果实跟着我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说是塔尼塔尼的馈赠,但麦德尔没感觉自己得到了什么好处,反而多出了一个麻烦。 “或许它就是跟着你?帮你见证一切?或者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我记得那些古老的族群都会有这么个行为。 而塔尼塔尼的存在时间想必也很古老了,也许这所谓的馈赠就是这么回事?” “呜……” 在这样聊天的氛围中,马车逐渐的靠近了圣城围墙。 而越是靠近圣城,越是能够感受到圣城现在诡异的氛围。 似乎先前看到的出入圣城的人流是假的,不仅没看到有任何人走出圣城,麦德尔还看到了圣城完全没有要检查的意思,所有马车通通不做检查,直接放行。 马车缓缓的驶进圣城,没有卫兵守卫,也没有半点阻拦,三人很简单的就直接进城了。 “我先下车了,祝你们好运。” 一进圣城,诺吾便跳下了车辆,简单的祝福麦德尔两人后,直接朝着一个方向扬长而去。 果然人老就没有蠢的,从奈菈米带着麦德尔他们找上诺吾,诺吾就知道他们必定是要做什么,才会被奈菈米找上。 而给予祝福,想来也是确定了麦德尔他们会遇上危险。 诺吾下车后,两人继续驾驶马车前往信中的地址,霍米亚在圣城中拥有的一处房子。 “库亚,周围……” 麦德尔浑身不自在,原因是在麦德尔的感知中,除了那些明显是外来的人之外,大多数的人生命力都极其低微。 在麦德尔看来,现在就像是在一堆活过来的尸体堆里前进一样,十分不自在。 异兽 第191章 钟响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当然不只是麦德尔不自在,就连库亚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相较于素尼城,在圣城,恶魔的气息浓厚了好几倍。 甚至远超当初遇上湛蓝之猫时的那种感觉,这就是超凡位格的恶魔吗?大量铺面而来的气息让库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锁定气息的源头! 就连湛蓝都受到了影响,在库亚怀中的湛蓝同样在进城的那一瞬间直接炸毛了。 也幸好在能够看到圣城后,库亚果断的让麦德尔操控马车,否则一进城就要出事了。 “……是这里吗?” 在一段压抑的前进中,麦德尔依照信中所写,来到了一栋看起来荒废已久的独栋建筑。 停下马车,确认手中的钥匙匹配,麦德尔便拉着快要不行的库亚直接进入休息。 安置好库亚和马车,麦德尔就听到脑海中不断传来吱吱吱的声响,用听的就知道声音的主人非常害怕。 “吱吱!” 死人好多! “吱吱吱吱!?”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吱!吱吱!” 主人!这里不安全! 显然圣城这诡异的状况吓坏了小吱。 “没事,我们来这里办事而已,办完了就离开了。” 此刻的麦德尔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可听到麦德尔安慰的小吱,很快就平复了对这座城镇的恐惧,激荡的生命力平复了下来。 “吱,吱吱…吱…?吱吱?” 主人,外面有…哥哥…?的气味? “什么!?” “啊?……怎么了?” 或许是小吱的话太过震惊,麦德尔一听到直接就喊了出来,连带着将适应的差不多的库亚给惊醒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就像,主人身上姐姐的气味,这里到处都是哥哥的气味。 小吱的哥哥是恶魔?它姐姐又是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的? 而脑袋总算清醒的库亚,自然发现了一切串连起来的可能。 即,塔尼塔尼先后孕育了不少生命,其中就包括与麦德尔追寻的神明有关的存在,与如今圣国诡异情况的源头,以及小吱的前生。 如此想来,塔尼塔尼的身上必然还隐藏着极大量的隐密,甚至是与神明、恶魔等存在相关的隐密。 可这个推测也不影响接下来他们在祈愿祭的行动就是了,顶多算是个趣闻。 清晨,宁静的氛围之中,仿佛孕育着什么怪异,寂静的环境,预示着今日的不同。 微风轻轻抚过街边的树叶,像是反复执行同一件事,街边树木完全相同的摇晃,同质化的变化就跟事先预录的影像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在街上,却不带来任何一丝声响,他们的面容呆滞毫无生气,眼中却带着异样的光芒,好似某种邪异的狂教徒。 铛~铛~铛~ 清晨的三声钟响,吸引着街边人群的注意,唤醒仍旧沉睡的人们,示意着今天的特殊。 祈愿祭,等同与圣国之外其他国家的新年,是圣国数一数二的重大庆典,同时也是兰特托各地的神圣主神信徒朝圣的一天。 为了这一天,无数信徒长途跋涉,为的就是在祈愿祭这一天抵达圣城,以祈求接近神圣主神,获取其恩赐。 也即是如今圣国一切问题的源头,由‘光’带来的祈愿之梦、伟大的预示、虚幻不实的梦境,关于未来整整一年不知真假的预知梦。 “终于…来了……” 位于教会深处,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内部,是一间装修十分精致且舒适的房间,其中端坐着一位身着纯白色的修女束装,双目略显空洞的少女,她正静静地看着封着狰狞铁条的窗外。 奈菈米•迈亚丝德听着祈愿钟声,顺着窗口看向外面,等待着属于她的命运的同时,回忆着与如今情境如此相像的祈愿之梦。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 “圣女大人,今年的祈愿祭即将开幕,还请圣女大人随时做好准备。” 以及同样的话语。 “好,没问题。” 但要说不同的话,却又哪里都不同。 未曾被控制的教会、突然出现的疯人军团、准备更多的反抗者们,还有提前入局的‘希望’他们…… 或许会跟‘光’的预示一样,更加的沉没于‘光’,也或许会彻底的不同,走出‘光’的阴霾。 “奈菈米……”或许是感知到了奈菈米心中的波动,怀诺绯朵轻轻地出言。 “没事,我们都做了那么多了,事情肯定会朝向我们期望的未来。” 不等怀诺绯朵的安慰,奈菈米倒是反过来安慰起怀诺绯朵。 从相遇、惊讶、欢喜、悲哀、离别直至死亡,小魔女前辈非常年轻就遇上不可力敌的存在而消亡。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合格的童话故事,却深深吸引着奈菈米,因为她也认为自己是如此。 甚至,那不可力敌的存在更是如同高山一样重重的压在奈菈米年幼的心灵上。 因为她知道,从小她就知道祈愿祭的秘密,甚至知道未来的自己也将会踏上那吃人的祭坛。 因此小魔女那样,即便知道敌人不可力敌,也要勇敢面对的故事,深深的鼓励着奈菈米。 虽然小魔女前辈失败了,但奈菈米知道这只是小魔女前辈缺乏准备。 仅仅十二岁之身,对上重伤疯狂的火龙,离成功却只是棋差一招。 而如今,她也即将要面对自己不可力敌的危险了,为此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或许会有所错漏,但又有谁能够做到真正的完美无缺呢? 想想,自己就跟疯人没什么两样呢,只是自己还有着所谓的底线与理智。 “或许,会是一本前期波澜壮阔的抗争史,中后期则是忙碌美满的记事,奈菈米……” “我知道,什么我做了很多,一切都是可能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怀诺绯朵,你已经安慰我很多次了! 是啊…面对死亡谁又能平静下来呢?可这就是我想做的。” 或许最初离开教会时,奈菈米想着的只有逃离这危险的国度。 但随着一路上因为不忍、悲悯,而持续不断的治疗、救助路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渐渐的,奈菈米遗忘了最初逃离的想法,开始设身处地的拯救那些,因为圣国、因为疯人而家破人亡的圣国人们。 曾经恐惧害怕的圣女头衔,如今也甘之如饴的带着。 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做为祭品而被称作圣女,而是因为那些被她救助的人们,自发地如此称呼着。 而今天,就是最后了,无论成败,圣国都将改变。 铛~铛~~ 再次传来两声钟声,代表着祈愿祭即将开始,为期一整天的狂欢洗礼庆典,即将开始。 …… “准备好了吗?” 微光的环境下,霍米亚的面庞忽隐忽现,他们为了这天,这最后的机会早已等待已久! “……” “……好了。” 停下手中最后确认的工作,钢泽拉对着黑暗中的霍米亚回应着。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呼吸的喘息声回荡于四周,大伙都知道彼此都在。 “好!准备!出发!” 在奈菈米不在的时候,就是霍米亚发号施令了。 轰隆!轰隆! 随着霍米亚的呼喊,漆黑的空间转瞬间亮堂起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为了今天而造的巨大机械构造物,在沉沦反抗者们的操控下,缓缓升空。 …… 圣城内,一处富丽堂皇的庄园之中,一位老人来到了。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脸上布满的疤痕更是代表着老人一次次的生死经历。 “说说你们都发现什么了吧?” 看向庄园内,排排站好准备汇报的下属们,老人用着严肃的口语问道。 “报告会长,我们已经初步确定圣国境内的冒险者协会确实是经过教会一手去除的。” “会长,我们还在教会内部发现大量疯人存在的痕迹,不能否认促使冒险者协会转型的疯人是教会培养的。” “会长,经过检测,圣城内人民的平均生命力浓度极低,同时恶魔之力大量散布,疑似拥有长期向恶魔献祭的可能性。” “会长,告密信确认为今年祈愿祭的核心,那位圣女大人。” “会长……“ 大量的情报一一的从这些冒险者协会的黑级冒险者口中传出。 作为冒险者协会内部人员,这些黑级冒险者自然不敢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冒险者协会的大会长说谎。 “呵!真是好手段啊!” 不知道是在说圣国的教会还是今年的圣女,老人的声音突然蕴含着压抑无比的力量。 一时间,周围正在汇报的冒险者们一一噤声,唯恐老人突然心情不好拿他们发泄。 虽然不会死,但躺上数日的严重脱力与各种伤势疼痛却是不可少的。 “行了,那位圣女小姐都已经把他们的行动准备都告诉我们了,尽量配合他们就是。 断了联系二十年,圣国也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圣国了! 老子倒是想会会看圣女所说的希望是怎样的,真有趣啊!” 铛~铛~铛~ 位于霍米亚的房屋内,严正以待的麦德尔与轻松惬意的库亚形成鲜明的对比。 昨天虽然霍米亚给的信中,说是让他们作为普通游客活动,但麦德尔在感知中皆是活死人的街道上实在是无法不提前警戒。 同理,库亚因为满大街的恶魔气息,担心自己可能暴走,而选择了尽量不出门。 如此状态根本不可能装作寻常的四处游街。 库亚说过霍米亚让我们做的事情实际上算是踩点,让我们不至于在行动的时候迷路。 可问题是能够行动的只有麦德尔,而麦德尔很有自觉,知道自己如果出去做这件事,那必然是高度紧张加上行事可疑,分分钟就会被教会的执法者当作可疑人物抓起来了。 实际上这不是猜测,而是昨天麦德尔在驾驶马车的时候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好几次都被圣城到处巡逻的执法者盯着。 甚至每次调适好情绪,走出屋子后,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又不能四处乱看,这会显得自己很可疑,半夜出行就更加可疑了! 麦德尔可没有隐匿的能力,库亚的湛蓝游侠倒是有这方面的能力,可问题是麦德尔他是铁憨憨盾卫啊!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根本无法做到的问题。 麦德尔突然发觉单纯的拥有武力并不能解决旅行途中的问题,还要有演技辅助! “吱吱!吱!” 那颗果实!回来了! 就在麦德尔苦恼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半点进展的圣城探索时,脑海中小吱突然叫喊了起来。 果实? 自此进入圣城后,因圣城的异样而无法分心的麦德尔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塔尼塔尼的馈赠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直到小吱这时候提前,麦德尔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感知到果实的生命力了! 看向小吱指引的方向,一颗长出四只根须四处走动的翠绿色果实就这么进入了麦德尔的视野。 往常会避开麦德尔视线躲起来的果实,这时却出奇地没有躲藏,反而抬起其中一根根须,组成一个小小的…圆盘?挥舞着。 “这是甚么意思?” 麦德尔有看没有懂,就想转头问问库亚这是甚么意思。 “盾牌,你把古塔罗克斯召唤出来看看。” 异兽 第192章 祭之开幕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听从库亚的建议,麦德尔将盾之神具召唤了出来。 不过麦德尔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师父是师父,盾之神具是盾之神具,两者不能算在一起的,即便两者几乎是一体的。 就在麦德尔召唤出塔盾时—— 铛~铛~~ 信中所写的,第二次钟响来了。 如果第一次的三声钟响,是教会唤醒人们的同时,提醒他们做好祈愿祭的准备。 那么第二次的两声钟响,就是是沉沦反抗者反击的信号,为的是提醒圣城内所有跟他们合作的、交易的、属于他们的人们开始行动起来了。 尽管第二次钟响的其实是教会为了聚集人们前往纪念大广场而敲响的,但不影响反抗者将其当作人们暗中行动的暗号。 一个个不听从钟声的外地人与反抗者们,同一的在听到这声钟声时,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 轰隆!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空,掩盖了教会的钟鸣声,钢铁的身形缓缓的从云层遮蔽下现身,魔力的流动、元素的环绕,沉沦反抗者制作多年的机械首次亮相! 闪耀的金属部件、耀眼的魔法流光,那是可以匹敌整整四分之一个圣城的巨大机械,同时也是多年在魔法之城都因成本问题而只是理论的机械浮空城! 谁都没有想到沉沦反抗者暗地里还有着这样的力量存在。 巨大的机械黑影覆盖着圣城的光辉大地,宛如妄图推翻神圣的阴影,但究竟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也唯有真正的参与了此事,才有真正的话语权。 …… “哈哈哈哈哈!看吶!你们魔法之城一直处于理论阶段的机械浮空城啊!被人家圣国这偏远地区的小组织暗地里的搞出来了啊! 老人,冒险者协会大会长通过魔具疯狂的嘲讽着同样受到信件,却没有亲自来圣国看这场大戏的魔法师公会总会长。 “……机械浮空城的效益不高,虽然能够承载整套军工体系,还具有高机动性,却耗能过高,只适合作为战争时期的非常规用具。” “他们现在就是在战争啊!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而争斗着!” “……我不是说他们正在做的事并非战争,而是在说魔法之城拥有更好用的浮空城体系,没必要研发耗能极高,却只能用于战争的器械。” 魔具另一头的魔法师公会总会长正就事论事的说着,却忘了正在跟他说话的,是整个兰特托大陆最不要脸皮的家伙,不管是表面意义上的还是其他层面上的。 “可是你拒绝了可怜小女孩的求救信。” “……我——” “你堂堂一个魔法师公会的总会长拒绝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的求救信。” “你信不信——” “不信。” “我…!你…!” …… 而就在麦德尔的注意力被钟声与突如其来的黑影吸引的时候,果实-塔尼塔尼的馈赠静悄悄地爬上了麦德尔手中的塔盾,渐渐的融入进去。 或许果实认为谁都没有发现它的行为,不过早就领略了果实对于观察者敏感的库亚,在第二次钟声响起的时候,便移开视线,只以眼角余光偷摸摸的观察着。 自然看到了果实的动作,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的家伙。 “…老夫这是……” 现在时间,上午六点十分。 近乎要遮蔽圣城半个天空的黑影,吸引着圣城所有心神尚且正常的人们。 而就在这时,库亚出声了,却是跟等会的行动与圣城的现状无关。 可对于麦德尔而言,库亚所说的话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天上的黑影。 “麦德尔,古塔罗克斯醒来了。” “什么!?” 原本被钟声和黑影吸引了注意力的麦德尔,直接就因为库亚的提醒而转了回来。 “师父?” 麦德尔有点难以置信,自从师父在土龙孔那一次的失踪后,师父每天就只有固定的时间可以活动,后续更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将清醒的时间固定下来。 结果现在库亚跟他说师父醒了!? 现在一大早的,可不是师父苏醒的时候啊! “少年,老夫确实清醒了。” 麦德尔看着塔盾,想要看出个所以然,他想知道师父为何突然的又能自由的活动了呢? “塔尼塔尼的馈赠融进你的盾牌了,虽说是馈赠,但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果实融进了盾之神具? 明明自己也经常在果实在场时拿出盾牌过,怎么就这一次出现了变化? 而且为何是融进盾牌呢? “少年,现在不是检查的时候吧?老夫记得你们不是要在祈愿祭这天猎杀奈菈米要你们猎杀的超凡生物吗?” “喔!对对!钟响两次的时候……” “第二波钟响,并且响两次,是召集人们前往圣城的纪念大广场,在那个地方举行祈愿祭的第一项活动,晨愿。 简单来说祈愿祭就是持续一整天都祭礼活动,而晨愿就是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咏念神明的光辉事迹。 而霍米亚让我们做的,就是在夜晚降临前,找到奈菈米,之后该怎么做就知道了。” 夜晚降临前,只有十二个小时,在麦德尔想要绕城墙一圈至少需要五个小时的圣城内,找到奈菈米。 关键还是他们不认识路,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至于为何会知道麦德尔绕圣城城墙一圈至少需要五个小时? 库亚计算的,麦德尔完全不知道因为恶魔气息而略显不适的库亚是怎么撑着不适算出来的。 “少年!老夫这里有圣城的地图,是随着老夫这次清醒附带而来的,你们或许需要这一份地图。” 在这个点,刚好有圣城的地图,实在是太过刚好了,想也知道跟融入盾牌的果实有关。 可他们又不得不用,圣城如此大的城镇,还是无法动用炼金马车的今天,有张地图帮他们锁定自身位置,有多方便就不用多说了。 “古塔罗克斯,你能够确认地图的准确性与安全性吗?是否有其他的标记或东西?” 库亚严肃的说道,麦德尔能想通的事,库亚自然也能够想到,甚至更深一步的想到是否有其他的东西藏在地图里。 联想到圣城恶魔跟塔尼塔尼的关系,再联想的果实跟塔尼塔尼的关系,虽然全都是推测,却又不得不防。 “老夫知道库亚少年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通过果实,老夫可以肯定塔尼塔尼是倾向于你们…或者说麦德尔的。 被恶魔之种寄生的幻想之光已经不再被塔尼塔尼所认可,而我们遇上的,塔尼塔尼孕育的生物,本来就是为了针对幻想之光。 而如今你们能够应对那只生物,那必然能够应对幻想之光。” 麦德尔依旧有听没有懂,不过师父说这番话是想要让他们安心,赶紧出发行动他还是知道的。 麦德尔开始躁动起来,一副随时准备开始胡乱行动的样子被库亚压下。 而库亚则是从古塔罗克斯的话语之中,撷取并推断了地图的安全性与果实想要表达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路上在缕清,首要的是决定第一个目标是哪里。 既然地图暂时是安全的,那么为何不用? “先去教会,我们需要潜入教会寻找奈菈米遗留下来的线索,既然让我们去找她,那必然是有线索指向她的所在。 或许还需要湛蓝寻找奈菈米遗留下来的气味才能找到线索。” 湛蓝虽然说是由元素构筑而成的生物,但猫类生物该有的能力它都有,甚至还要更强。 如果不是热浪魔猪没有遗留个魔灵,库亚都不会派湛蓝做寻味的工作,毕竟野猪的嗅觉远远超出湛蓝这种家猫好几倍。 而且湛蓝的主要能力是侦查、刺杀与充当隐密的远程炸弹。 听到库亚说的话,本就按耐不住的麦德尔立即起身,在古塔罗克斯掌握的地图指引下,直接冲出霍米亚的房屋,向着教会跑去。 对此库亚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跟上麦德尔的步伐。 现在时间,六点十五分。 …… 与之同时,位于圣城之中的人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浮空城震撼后,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整个圣城就像是被揭开了蚁窝一样,一时间混乱无比。 四处开始响起打斗声,甚至有不少人的攻击不小心的伤到了路边的人们。 可这些受到影响的圣国人们却依旧自顾自的,朝着纪念大广场聚集,丝毫不理会四周的打斗声。 就好像圣城根本就没有乱起来,他们继续过着他们的祈愿祭,就如同没有心智的人偶依照着剧本继续活动。 这一幕不符合常理的景象,自然让那些选择帮忙的冒险者心里发寒,更是让他们确信了大会长所说的邪物确实存在于圣城之中。 就在这极度混乱的圣城之下,圣国人民们逐渐的聚集到了纪念大广场。 这是一个中央有着巨大纪念碑的广场,它纪念着所有为了圣国而奉献的人们。 圣火大主教-艾克莫吉、第七教皇-格诺•兰吉斯、解放者圣女-麦兰妮、圣战之师-孔莫、圣之剑-梅、圣者-纳,等等…… 而如今纪念碑之下人头耸动,拥挤的像是牧场之中的牛羊,等待着祈愿祭的到来…… 或者说,等待着教会的屠刀落下…… 铛~~~ 祈愿祭,开幕了。 跶…跶…… 清脆的声响回荡于耳边,深沉而回响,随着奈菈米的脚步,带来低沉的节奏。 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沉重、压抑,即便已经做足了准备,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奈菈米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心脏正在狂跳,皮肤渗出了冷汗,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邻近死亡是这么的令人惧怕,可一想到自己的死亡可能造就危及圣国全体的危险,奈菈米就更加害怕了。 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死亡后即将造成的危害。 现在,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像祈愿祭还未扭曲成如今这样,每位献身者都还满怀希望的投身光明一样。 就在这时,地道开始出现了些许的不同,原本坑坑洼洼宛如挖出来的通道,四周的墙面渐渐的平滑起来。 而平滑的墙壁上有着厚厚的一层灰,灰尘之下似乎还掩盖着什么,好奇的奈菈米深受抹去墙上的灰。 “怎么…有东西?” 在奈菈米经历过数次的祈愿之梦中,这里的通道就应该一整套如同前段一样,总是一副被挖掘过的样子。 可如今通道依旧完好,甚至还留有东西? 对于死亡的恐惧渐渐的被好奇心冲淡,在奈菈米仔细的观察下发现,那是一面述说历史的壁画与记录。 那是,祈愿祭的历史!对于祈愿祭来源的详细历史! 在奈菈米所学的圣国历史中,祈愿祭,是近千年前,教会为了重聚当时分崩离析的圣国,凝聚四散崩灭的信仰,而在圣者纳的帮助下设立的节庆。 圣者纳大肆的通过祈愿祭,频繁的展现一次又一次的神迹,引导着圣国人们重建信仰 还有另一种说法,圣者纳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一点一点的将原本分崩离析的圣国重组,而祈愿祭是纪念圣国劫后余生的庆典 但历史本就是多数的错谬与真实混杂在一起,谁对谁错本来就没有一个定论,唯有当时的掌权者才有理解真史并编撰历史的可能,其余的皆是野史。 总之,祈愿祭在历史之中大多以上述两者记载,不过两者在圣国重建后的第一次祈愿祭,皆有相同的记载。 [圣者纳投身光明,为圣国带来长久的安宁。] 而这里的墙壁,纪录了为何需要祭品…… 或者说献身者的原因。 [圣者从遥远的通天大树‘塔尼塔尼’那获得了馈赠,那是希望之光。] “塔尼塔尼……” 奈菈米非常的震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塔尼塔尼的名字,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那可恶的‘光’,竟然被称作希望之光,是圣者纳获得的馈赠!? [希望之光与圣者融为一体,圣者纳即是现世神迹,赋予人民希望,领导人们前进。] [十年,圣者年复一年,反复透支着自己,为了分崩离析的圣国,彻底透支了生命,他已邻近死亡。] [光如此说:你不该再这么透支自己了,父亲将我送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自我毁灭。] [圣者不听劝阻,确认了圣国已经不再脆弱,便透支最后一次,为圣国全境带来了一次神迹。] [圣者死去,光却依旧活着,光朝着前来看望圣者的人们说:我接受纳的意志,决定庇护圣国,但时间只到我消散的那一刻。] [十年,光在每年圣者死亡的那天,准时的放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神迹,稳固着人们的信仰,但也到了极限。] [光说:我即将消散,希望你们已经做好稳固信仰的事宜。] [然而沉醉于光所带来的安逸,教会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过来光后的日子。] [圣者透支了自己,延续了光存在十年,那么我们需要一位愿意献出自己,维持圣国十年安稳的人。] [光不情愿圣国以此延续自己,却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光已经走到寿命的尽头,衰老无力的任由他们施为。] [祈愿祭就这么诞生了,愿意自主献身者,无一不是当代的领袖人物,可他们依旧前仆后继的投身光明,光成为了无智只凭本能与执念行动的光。] 关于‘光’的记载就到此处,让奈菈米知道了祈愿祭最早期时的真相,也知道了纪念碑所刻上的名字所蕴含的意义。 异兽 第193章 祈愿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继圣者纳以后,后续每十年,当代拥有非凡贡献者,拥有顶级光元素亲和者,且自知命不久矣者,皆会作为献身者献身,为了维持‘光’的存在,而投身光明。 从记载来看,最初的‘光’是很正常的存在,甚至还有着足够的智慧交流,完全不像是奈菈米在祈愿之梦中看到的那般毫无理智的模样。 可‘光’究竟是从何时起扭曲变质的呢? 如果第一位献身者献身后,‘光’就出现有害的变化,祈愿祭必然不会能够持续到今日。 这不由得让奈菈米想起沉沦反抗者与如今教会的过去,曾经两者都还是教会的一体的时候。 可却因为‘光’的存在,分裂成了两个派系。 分别是高举光明,迎接圣主回归的一派。 以及斩灭虚假之光,重归圣主怀抱的一派。 一方为了逐渐失去信仰的人们重拾信仰,而带回了可以模拟神迹的光明,为了稳固圣国的信仰,其指向依旧是神圣主神。 他们为国为民,只为了圣主的信仰不断绝,深知信仰不是少数几个人的事,而是需要庞大的基数才能汇聚足够的信仰。 一方认为神圣主神不可亵渎,而找来一个假冒者帮助主神重聚信仰,就是对神圣主神最大的亵渎。 他们是偏执的信徒,他们不在乎所谓的人民,认为光明的存在将会偏移人们对于圣主的信仰,一昧的向着失踪已久的神圣主神献上自己的信仰。 而如今的沉沦反抗者,就是当初偏执的信徒发展下来的组织。 难道当初教会分裂的时候,就是‘光’出现变化的时候? 走在祈愿之梦未曾经历过的地道,看着壁画,奈菈米思绪混乱的思考着。 壁画讲述了秘密,却又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光’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现在时间,六点二十二分。 轰!!轰!!! “桀哈哈!冒险者!冒险者啊!老子还以为再也碰不到冒险者啦!害得老子伤心好久喔! 还以为……再也没有可以随意杀戮的对象啦! 但你们回来了!老子好开心—呀啊啊啊啊啊!!” “闭嘴!然后去死!“ 一名男子挥舞着重剑,干脆利落的一剑斩下了一只绿色的手臂,那是属于皮肤异化的疯人的右手。 麦德尔刚跑出巷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绿色的血液飞溅,看来是血液也改造了的疯人。 而正在酣战的冒险者与疯人,自然也看到了突然窜出的麦德尔,其中更以疯人当机立断,他看出来麦德尔现在的实力位阶。 虽说不知道区区平凡职业者为何会跑来这里,但这就是绝佳的挡箭牌啊! “桀哈哈!来吧挡箭牌!” “小心!!” 冒险者男子还是很有担当的喊了一声小心,只可惜男子的一身实力都在双臂与重剑之上,实在赶不上救援。 “【守护】【荆棘】。” 然而冒险者男子与疯人都错算了麦德尔的实力,或许是这身正在重新淬炼的身体带来的副作用,有点观察能力的职业者都会错误的预估麦德尔的实力。 而在跑来的路上,麦德尔已经深深的感受到这种扮猪吃虎的便利性了,而且教会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停下! “【冲击】!” 在疯人不解的眼神中,麦德尔瞬间变化成一颗狂冲猛撞的刺球,猪突猛撞的直接撞上了伸手抓来的疯人。 结果如麦德尔所想,疯人就像是被挂起来的肉干一样,任由麦德尔撞上最近的一面墙上。 而此时疯人还满面的疑惑,怎么自己就这么被撞飞了?不是连非凡位格都还没有凝聚的职业者吗?这感觉怎么这么像被超凡撞到了一样?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 “咳哇!” 绿色的血液从疯人的口中吐出,就这么昏了过去,麦德尔还记得不能杀死疯人呢。 目睹了这一切的冒险者男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也能轻易的解决那名疯人,却断然不可能如此干脆,仅仅一下就让疯人陷入昏迷。 “呃…这位前辈,感谢帮助?” 冒险者男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位拿着巨型塔盾的少年,在他的感知中麦德尔连非凡都不是,却能够轻易的撞飞非凡位格的疯人。 都说位格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那这位绝对是隐藏实力的大佬,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存在! 冒险者男子只希望自己先前那一声小心没有冒犯到大佬。 “没事,我先走了。” 麦德尔自然无法知道冒险者男子的心理活动,他只是一心的想要赶往教会。 不知道为什么,麦德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问题在那里,只知道跟自己正在做的事有关。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让麦德尔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找上奈菈米,再面对那个超凡实力的敌人。 “等等!大佬!” 虽然冒险者男子打算叫住麦德尔,但麦德尔赶时间呢,根本没理冒险者的意思,继续朝着教会跑去。 而男子见麦德尔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反倒放心下来了,这代表大佬确实没有心思处理自己,那自己继续执行冒险者任务就行了。 可事与愿违,就在麦德尔刚离开冒险者的视线没多久,冒险者男子正在处理疯人的时候,有一名奇装异服的游侠从麦德尔跑来的路口冲出。 看到有人路过,男子自然没有挡路的意思,他又不是疯人那种神经病,而且这位冲出的游侠有没有疯人那种明显异化的外观。 男子可清晰的记得大会长派发的任务,只有阻止疯人和教会搞破坏和攻击平民,然后就是等待合作者的联系。 虽然男子不清楚合作者是谁,又会怎么联系,但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位游侠! 要说为何的话…… “大…大佬,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位游侠瞥了一眼冒险者男子这里,就把昏过去的疯人和男子的脚一起冰起来了,冒险者男子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位魔法师怎么会穿成一副游侠的模样。 “他还醒着,以血液的形式,我赶时间,你自己处理。” 奇装法师简单的说几句话,就直接离开了,一点也不像大会长所说的合作者,不过对方还是好心的提醒了自己。 以血液的形式?这时男子才发现在这湛蓝色冰块之下,那绿得有点恶心的血液正缓缓的蠕动着!? “噫!还真恶心。” 嗡~嗡~~ “各位……” …… 嗒嗒嗒嗒—— 咔嚓。 嗡~嗡~~ 嘈杂的机械声不断的从空中的机械浮空城传出,齿轮旋转的咔跶声,零件运作的嘎吱声,如今它悬停于圣城上空,执行着它最初也是最后的任务。 救援。 十分钟的时间,机械浮空城终于抵达了纪念大广场的上空,位于浮空城正下方的无数舱门打开,一个个身影顺着从舱门放下的绳索下来,小心翼翼的抱起宛如行尸走肉的圣国人民。 并大肆的通过机械浮空城传递沉沦反抗者的行动。 “各位帮助者们!请确保没有疯人与教会成员能够来到纪念大广场!直至我们成功疏散位于纪念大广场的人们!恳请合作帮助!” 毕竟这么一个大家伙在此停留,疯人和教会必然会注意到这里,既然不能秘密行动,那为何不直接明说? 还能顺带联系那些选择帮助他们的人们,何乐而不为呢? “各位帮助者们!请确保没有疯人与教会成员能够来到纪念大广场!直至我们成功疏散位于纪念大广场的人们!恳请合作帮助!” 就这样,机械浮空城就这么位于纪念大广场之上不断的广播着。 而位于地面上的冒险者协会大会长的老人,听到从浮空城传来的广播后,就看穿了机械浮空城的底细。 “原来只是个运输机啊!怪不得有这么一个大家伙还要求助于我们,这位圣女可真是心善啊!” 从飞于高空的机械城的影子只能覆盖四分之一个圣城就能够得知,机械浮空城的体积并不算大,至少比较最初的魔法之城还要小不少,甚至可能比不上魔法之城任何一座的卫星浮空城。 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浮空城,在圣女的计划中却要承载整个圣城被影响的人们,其中包括了原本就居住于圣城之人,还有从圣国各处前来朝圣的圣国人民,最后还有圣国开国后前来朝圣的兰特托各处的普通人。 祈愿祭前夕的圣城有多么热闹拥挤,老人都看在眼里,而如今圣女竟然想要拯救所有人? 该怎么说呢,当之无愧的圣女啊! 既然这位圣女打算拯救所有人,那么被圣女邀请而来的他们也必须做点什么了。 “你们这群家伙!!听到了没有!!还不赶紧去纪念大广场!!敢少救一个人你们就给我等着特训吧!” “是!!” “知道了!大会长!” “教皇啊!那是圣主麾下最伟大的人喔!” “那祭司、主教,还有神父、修女呢?” 年幼的小女孩天真的问着妈妈,就好像妈妈无所不知一样,任何的问题,妈妈都能够回答。 “小米,祭司——” 然而不等小女孩的妈妈教导小女孩关于教会人员的常识,只见教会外突然冲进了三三两两的人在那边叫喊。 “迈亚丝德主教来了!” “快!快整理一下!” 很快,小女孩就看到了身着华丽,跟周遭建筑同样风格的中年大叔走进了教会。 他就是迈亚丝德主教? 小女孩用她刚接触教会的贫瘠知识分析,主教是低于教皇,却又高于神父的职位……是吗? “小女孩,你可愿意跟着我走吗?” 这个大叔在说什么喔! “可是,我还想跟妈妈一起生活,祈愿祭结束后,就要回去家去了!” “小米!” “是吗?那等你们再多多的在圣国生活一段时间后,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邀请了。” 小女孩不知道,她这番话将让她与母亲彻底的永别,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长大成人。 如果让霍米亚回忆这段过去的话,那必然是曾经幸福过,却又深陷痛苦的回忆。 …… 圣城北区,圣国的政治中枢,教会的各个组织分部分别错落有致的立于此处,同时北区还拥有通往各个区域的大道,以方便教会派遣各自人员到圣城各处处理问题。 除了位于圣城中央的纪念大广场,圣城北区同样有一个连通着通往各区的大道,属于教会自己的小广场。 而现在这里正是整个圣城最混乱的地方! “打死这些抛弃信仰的异类!!” “呃啊!命运!差异!” “杀啊!!弄死这些异教徒!!” “伟大的圣主庇佑着我们,冲啊!!” “我最讨厌神棍了!去死!” “我***你***!***!” “兄弟!骂这么脏吗?” “桀桀桀!新鲜的肉食啊!!” “你们这些货才是抛弃圣主信仰的混蛋!” “该死的亵渎者,竟然占据了圣主教会二十年之久!该死!!” 刀光剑影、血液四溅,金属与血肉的碰撞,魔法与神术的炸裂,战火燃烧着此处,鲜血撒泼于此地。 叫喊声、痛骂声、狂笑声、怒吼声、助威声,人们嘈杂而混乱的声响回荡于此处这不大的广场。 冒险者、圣国教会、沉沦反抗者、席迈拉疯人、朝圣者等各种人员混杂在这么一个小广场之中乱斗。 四面八方陆续的有着人冲入广场,使北区广场的混乱战况更加的扩大。 因北区是圣城的行政区,大量的外来者不断的潜伏于此,收集圣城的信息,而教会也像是瞎了一样,任由外人侵入此处。 直到祈愿祭开幕,教会突然从圣城四处窜出,以武力驱赶着人们前往纪念大广场,再加上冒险者协会派发的任务、沉沦反抗者暗中的行动、疯人的突然暴起,还有朝圣者对圣国教会的不满。 异兽 第194章 祈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诸多因素引起了圣城全范围的混乱,其中更以北区广场为甚。 因此还有人认为,北区广场的突然混乱,很适合混水摸鱼,便跑进了北区必经的广场,意图趁着混乱获取他们所希望的情报或物品,也因此形成了现在北区广场的血腥混战。 而就在这混乱的广场之中,一道矫健的身影穿梭其中,原来是不知何时霍米亚已经从机械浮空城来到了目前圣城最混乱的北区广场。 她牢牢的记得,与小姐分离前,小姐让她执行的任务,寄信、分配沉沦反抗者执行任务,以及最重要的! 在祈愿祭初期,最混乱的时候,找到兰尼•迈亚丝德,并将其斩杀。 霍米亚知道,小姐在派发这个任务的时候,多少参杂了个人感情,也顾及到了霍米亚的私人恩怨。 桑奎与诺吾的任务是去对付教会审判机构,圣光裁决所,顺便让两人重逢。 欧娜•金带着她的两个朋友一起执行深入教会数据库,查询当年冒险者叛乱时,冒险者协会与教会高层死因的任务。 钢泽拉的任务则是操控机械浮空城救援被聚集在纪念大广场的人们,这倒是无关恩怨什么事,单纯是因为只有钢泽拉能够自由的操控浮空城而已。 而且钢泽拉跟圣国也没什么私人恩怨,最多就是圣国人不接受他的机械造物。 至于筱光跟翼岚,两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虽然跟疯人有着不可解的仇恨,但小姐也不会放任他们去冒险。 因此派发给他们俩的任务,是待在机械浮空城中,救治那些长年被‘光’吸取生命力,导致自身生命力低微的圣国人们。 “在哪里……” 霍米亚再次斩断朝自己靠近的一位疯人,继续深入北区,可霍米亚一路斩杀一路寻找,就是没有看到教皇的身影。 教会的所有重要的设施都在圣城的北区,身为教皇的兰尼•迈亚丝德怎么也不可能跑去商业区和民居区吧? “反抗者!弃械投降!我可代表——” “碍事!” 银芒闪过,挡在霍米亚路上的挡路人皆尽被一剑两断,甩去剑刃上的的血液,霍米亚继续奔跑。 “各位……” 就在霍米亚烦躁无比的时候,筱光活泼的声音像是套上了一层电子滤网,洪亮变形的声音传播到了圣城的每一处。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可我还没找到教皇啊!” 看着已经来到了圣城中央的浮空城,霍米亚喃喃自语着,浮空城就位只是帮助霍米亚确认了时间,不妨碍她继续找教皇。 只是霍米亚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找到教皇,明明教皇就只是没有掌握职业者力量的普通人! “究竟在哪里!!” 迟迟找不到人,让霍米亚心中的恨意是越加的强烈,就连原本快要提升到超凡位格的心境也逐渐摇摇欲坠。 他就像心魔一样卡在霍米亚变强的道路上,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仅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自己! 兰尼•迈亚丝德!你究竟在哪里!! 噗哧— 血浆飞溅,沾染了凶器,湿润了握柄,粗糙的大手紧了紧手掌,以更加稳固的力道握紧了斧头。 收回斧头,蛮兽人桑奎大手一抹,抹去了斧头之上的血肉碎末,无法遮掩的残损痕迹就再次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浆。 看着手中陪伴自己近半辈子的伙伴,桑奎没有半点思绪波动,唯有想起曾经认可的战友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 就像是当初认为凭借他那层乌龟壳就可以闯荡天下的傻小子、喜欢玩雕塑玩偶的呆小子,以及四散在世界各地的战友们。 当然还有如今沉沦反抗者的小家伙们。 只是有一点,让桑奎有点不爽,认为自己千锤百炼的实力被小看了! 那就是针对‘光’的战役,竟然是交由他们不熟悉的外人!?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奈菈米拥有占星术师的职业与准确度极高的占卜能力,桑奎早就一斧子给他砸下去了! 难道我们的实力就不够你给予信任吗!? 十几年的相处比不过结果正确的占卜!? 而桑奎心里不舒服了,敌人就别想好过! 尤其是把他好战友断定为该铲除之人的圣光裁决所! 桑奎与圣国的恩怨说淡也淡,说重也重,因为恩怨的来源是与桑奎一起在百国战场闯荡的战友。 主要是桑奎将战友看得比什么都还要重要,那他自然就会为了战友出一份力。 嗤…… “吼…终于,又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随手将扑过来的疯人再一斧断头,桑奎抬头看了看眼前金碧辉煌的建筑,真不知道教会将建筑造得如此诱人……不是,如此华丽是有什么用意? 双剑向下交叉,护持着其中的圣光符号是圣国裁决所的符号! 确定了目标后,桑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吼!!!!” 无形的音波在桑奎的力量下,化作一波一波可视的圆形震爆环,爆裂的力量作用在圣光裁决所的建筑,惊人的力量震碎了裁决所门面,转瞬间就将其化为了废墟。 咆哮,这是专属于兽人与其亚种的种族天赋,用于提升士气与增幅兽人的体魄。 作为百多岁的蛮兽人,桑奎依旧处于巅峰壮年期,可如此咆哮却是需要诸多练习才有可能吼出,更别说桑奎还伤过喉咙,每一次咆哮都有可能使得桑奎沙哑地更加彻底,甚至是彻底哑了! 不过桑奎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大闹一场,弥补二十年前的失败,将圣光裁决所真真正正的彻底捣碎! 而一开场就决定捣毁裁决所的门面是正确的,至少对于桑奎来说是这样,裁决所的人不断涌来,都不需要桑奎一个一个的找了。 “来者何——” 一斧子劈下,血浆飞溅。 “是入侵者!去——” 二斧子劈下,身首分离。 “快去通知——” 三斧子劈下,直接两半。 一斧又一斧的劈落,残缺的尸体不断的堆栈在裁决所门口,形成了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然而裁决所的人像是没有情绪一样,前仆后继的不断扑向桑奎的血斧之下。 “各位……” 洪亮的声音响起,可桑奎却无心注意。 随着桑奎的杀戮,他的双眼逐渐布满血丝,理智逐渐丢失。 这是兽人即将失控的表现,虽然极具震慑性的同时,实力将再进一步的提升,却有很大概率敌我不分。 不过桑奎也不觉得在这种敌方据点里,会有什么友方,因此才刻意引导自己进入这种失控状态。 这可是经验老道的兽人才敢做的事,弄不好就会这样真正的彻底失控,变成如同杀戮机器般的狂兽直到筋疲力竭的昏去。 然而桑奎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动静,理所当然的会吸引到更加强大的敌人,当然还有同样赶往裁决所的人。 …… 离圣光裁决所不远处,诺吾,正在奔跑着。 年仅五十几岁的诺吾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认家的行为!? 久违的回到了自己家,妈妈的炖菜依旧好吃,柔软舒适的大床让诺吾睡了个舒心觉~ 但诺吾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过头了!直接就是睡到钟声响起那一刻! 作为土生土长的圣国人,更是土生土长的圣城人,诺吾对于祈愿祭的钟声实在是熟悉,也依稀记得小时候曾经睡到钟声响起前。 但今年的祈愿祭诺吾可是有任务在身啊!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熟悉的钟声吓得诺吾差点就要心脏骤停。 空荡荡的家代表着家人已经离开,只希望机械浮空城的救援计划能够如实发展,救到爸妈还有妹妹一家人。 诺吾赶忙整理好装备,当他来到大街上的时候,整个圣城早已经乱套了! 现在诺吾刚从混乱的北区广场脱身,朝着圣国裁决所的方向前进。 “…吼……!!” “这个声音是!?” 熟悉且怀旧,听着这声咆哮,诺吾仿佛自己回到了百国那种处处都是战场的地方。 可为何这声咆哮声是如此的熟悉?为何如此的沙哑?而且为何就在裁决所的那个方向? 难道是他? 抱着疑问,诺吾几经穿梭过后,终于来到了圣光裁决所的后门位置。 如果诺吾没猜错的话,位于正门的那一位必定是位兽人,甚至有可能就是诺吾认识的那位蛮兽人朋友。 那么先前的咆哮就不得不注意一下,很有可能位于正门的那位兽人朋友,已经进入半失控暴走的状态。 这时候凑上去只是让自己也跟着挨揍而已,那还不如趁现在守卫力量都被吸引到正门的现在,直接从后门直捣黄龙。 就看正门的那位兽人朋友能不能牵制更多的裁决所人手了。 “各位……” “已经这个时候了!?” 从圣城中央传出来的洪亮声响,变相的告知了诺吾现在的时间。 “时间不等人,先下手为强!圣光之铠!来吧!” 圣城北区,北区广场,六点二十五分。 “【守护】!” 碰! “少年!右侧后方!” 听从师父的指示,麦德尔迅速的扭转身躯,顺势的把刚挡下一发疯人攻击的塔盾挡向古塔罗克斯所指的方向。 “【守护】!” “麦德尔!准备冲锋!” “知道了,【扎根】。” 听到库亚的叫喊,麦德尔让塔盾扎向自己,钢铁的根须从握把处伸出,狠狠的扎进麦德尔的手掌,朝着更深处且神秘的位置延伸。 麦德尔直接以此汲取自己体内的生命力,准备用以支持接下来的冲撞。 这是参照塔尼塔尼那一战得来的灵感。 “吱!!” 好痛!! 就是有点费小吱而已,但总能回复的。 瞄着库亚手中已经汇聚得差不多的两团同样无色的元素,麦德尔看准时机—— “热排斥!” “【守护结界】【冲击】!!” 少量扭曲视线的热元素加速并加强了大量风元素的反应与速度,狂躁的飓风带着热气席卷了围着他们两人的所有人,无论友方或敌军。 看准了时机,麦德尔及时的放出结界,并在脚下以冲击加速的狂突猛冲,原本没被库亚吹飞的人,却因为麦德尔的冲刺被撞飞。 就结果上来说,相比吹飞,被撞飞受到的伤害更大。 当然麦德尔他们只是为了尽早脱离广场的混战,并没有在这里战斗的意思,可谁让圣城教会就在北区广场的边上呢? “不错,热元素的首次实战效果不错!” 库亚以背部贴墙的姿势,屈膝贴在麦德尔的结界之上,就这么被麦德尔带着往前冲。 库亚大致可以猜到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人,只是库亚也没想到竟然会演变成混战。 不是来探查情报的吗?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呢? 看着外围,持续的有着教会之人不断补充进这混乱的战场里,同时也有不少冒险者与应该是反抗者的人脱离广场,朝着圣城中央而去。 唯有趁这次开国前来朝圣的信徒还在与圣光教会缠斗,说真的这是库亚没想到的情景。 堕落的信仰中枢与信仰纯净的朝圣者? 这些朝圣者这么猛的吗?各个都单刀直入的杀进这里。 “麦德尔,换个方向。” 北区广场虽然没有纪念大广场那样可以容纳一个村落的大小,但作为北区通路的中枢,其面积依旧足够的广。 至少在这片广场都能够分几个战区就能够理解有多大了。 而现在麦德尔已经冲进了非常靠近教会的区域,还在这边的绝大多数都是圣城教会的神职人员,再加上少数的朝圣者。 目前麦德尔前进的速度已经开始被教会拖累,需要转个方向看有没有漏洞给他们钻。 “吱吱!吱吱吱!” 那边!生命气息薄弱! 转身,冲刺,麦德尔现在的前行完全依靠着库亚、师父和小吱的指引,实在是握着塔盾不适合奔跑,只能举在眼前遮挡视线的跑。 而且无论是扎根自己,还是维持如此规模的结界,都需要塔盾作为中转站,完全不能收起来。 “少年,准备冲击!三,二——” “【冲击】!” 轰!! 一经冲撞,麦德尔就感觉到了不同,与撞飞人完全不同的手感,这是撞破墙壁的感觉! “亵渎者!!滚出去!!” “麦德尔!继续!” 陌生的怒吼及命令,以及库亚再次的指挥,听谁的完全不用说。 “【冲击】!” 脚下再次并发无形的冲击波,麦德尔化作战车继续横冲直撞的撞飞敌人,从视线未被遮盖的地方看去,这是直接冲进教会了? 异兽 第195章 祈愿祭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圣城的教会,跟素尼城的教会差别很大,一个就是普普通通的三层式建筑,占地不仅很小,单单是教堂就占据了整个建筑一楼的整体。 而现在在麦德尔的眼中,圣城的教堂就比素尼城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中更是妆点了无数的壁画与彩绘玻璃,更加显得圣城教会的富裕奢侈。 而这还仅仅只是教堂的部分,其余尚未被麦德尔看到的,必然还有更多,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环境要怎么找到奈菈米? “麦德尔!!” 库亚的叫喊,麦德尔心领会神,破坏的脚步重重的踏下,石质的地面直接被麦德尔踏穿,与之同时的是突然的骤停与解除的光罩。 “极致纯焰!!” “吱吱!!” 危险!! 骤停带来的惯性让库亚直接飞向麦德尔,可他手中的元素却直接停留在了原地,那是一簇白色的火焰。 热元素与火元素的融合带来了奇妙的变化,不仅仅是现象的变化,还有元素的变化。 正常的火元素就跟普通的火焰一样,是橘红色的,虽然汇聚足够多的火元素激发出来的火焰会因温度的不同而出现颜色的变化,可火元素依旧还是橘红色。 如果与其他元素融合,火元素也已经不再是火元素了,融合元素激发后产生的现象会是具有两方元素变化的现象,同时可能会具备特殊的变化影响。 可热元素与火元素的融合,虽然同样有元素外观的变化,可却是纯粹的提升了单一火元素激发的火焰升温。 而且这种融合火元素,在库亚的观测下,竟然不是融合元素而仅仅只是火元素变种! 白色的变种火元素可以激发白色火焰,同时具备该颜色火焰该有的温度。 同理,根据融入的热元素数量,能够生成更加高温的火元素变种,再往上的白色、蓝色,都是有可能诞生的。 但库亚目前能够稳定融合出来的温度最高只到白色,再往上的蓝白色火元素不是不能融合,但库亚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感觉到了心悸,而后三十几次的尝试都被心悸感打断。 身体本能的惧怕着更加危险高温的火元素,库亚也只能因此作罢。 而现在,麦德尔也同样面对着如此危险的火焰产生了心悸,本能的驱使下让麦德尔尝试着将所有能够迭加的防御神具技一一的施展而出。 “【守护结界】【守护祝福】【广域之盾】【守护】!!” 顷刻间,白色的火焰直接填满了整个教堂,炙热的温度就连位于结界之中的麦德尔都能够感受得到。 教堂内的所有一切,皆在库亚的火焰之下化为焦炭…… 几具人形焦炭静静地立在光罩的四周,灼热的空气缓慢的消散,周围石制品的表明略微有融化的迹象,彩绘玻璃直接被火焰融得差不多了。 教堂散发的热量短时间内让那些神职人员不敢所有靠近,库亚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库亚都没猜到,这群神职人员像是完全不怕火一样,直愣愣的直接冲进目前依旧灼热的教堂空间,全然不顾身上已经有被点燃迹象的衣物,莽撞的继续攻击麦德尔的结界。 就好像,那些不死的疯人? 教会与席迈拉肯定不止是交易或合作什么的,说不准教会已经被席迈拉吸纳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找到奈菈米的踪迹。 壁画、彩……雕刻、雕像、典籍……典籍!? 在如此火焰之下都没有着火的典籍?还放在教堂祭台上?难不成是圣教圣典? 祈愿祭听说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说不定在圣典会有所记载? “麦德尔,抵挡一下,顺便放大一点空间。” “喔!” 发现端倪的库亚毫不犹豫,让麦德尔撑着防御让库亚搜寻痕迹,这完全不是麦德尔擅长的事,便也没有胡乱插手的意思,乖乖地扩张了守护结界的范围,方便库亚行事。 翻书的声音与神术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麦德尔虽然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这事快不来。 只能看着那些教会之人不断冲进教堂,被元素余响点燃,死去,再有人冲进来…… 就是,人怎么这么多啊? “吱吱?” 怎么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 麦德尔转过身,现在因为库亚的要求已经停下来了,四周围上来的人更是将他们团团围住,倒是可以直接扎根地面腾出手来了。 看向那些不顾死亡,直接闯进库亚造成的元素余响环境中的神职人员,麦德尔对于小吱的疑问抱着不解。 虽然他们每一个都穿一样的袍子、一样的面具,不过还是有体型上的变化啊?哪里来的一样? “生命,少年,用用你的生命感知,他们就像是被你们埋在诺吾菜园不管的疯人一样!能够不断的复活!” 师父一说,麦德尔当即就尝试感知看看。 就先纪录这些正在自燃的神职人员好了,正好因为库亚造出的环境让他们没办法迅速破掉他的结界。 而且麦德尔对于库亚所说的复活也有点好奇,虽然他相信库亚所说,唐•二乔也是个实例,但他还从没有看过死去的人还能够再复活跑出来。 纪录好生命气息,就等他们死去后会不会再出现了,不过麦德尔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些人看着就跟普通人类一样,完全不像疯人那些样貌扭曲。 而就在麦德尔等着这些教会人员复活归来的时候,库亚已经查找了大半圣教圣典。 这本书确实是圣教圣典,书页以不知名的材料制成,甚至墨水也是一种特殊的材料组成,仅仅白色的火焰并不足以点燃这本书。 目前库亚正着重于翻找祈愿祭与祭祀等信息,虽然其中有着关于祈愿祭与献身者的些许纪录,可对于献身者的作用与可能的祭祀位置却语焉不详。 想来这件事对于教会也是不可拿到明面上的污点吧,即便现在封国后再开国的教会已经彻底的不在乎这件事曝光了。 但库亚推测奈菈米目前很可能就是处于献身者该处的位置,再结合奈菈米要他们对付的超凡、遍布整个圣国的恶魔气息,还有明目张胆的教会、找不到的气息浓度变化…… 圣城确实是气息最为浓厚的地方,可从圣城东区到圣城北区都没有气息浓度的变化…… 不对! 库亚猛地蹲下,直接切换成以力量见长的热浪骑士,覆盖着热元素的手甲笔直地插进地面,让库亚感受到了他所需要的变化! “……找到了!” 真没想到,所谓的线索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用不上湛蓝搜寻,而是依靠他侦查恶魔的能力,就这么相信他们能够找到? 轰!轰!轰!!轰轰轰轰!!! 元素余响终于消散,教堂不再是一踏入就会自燃的危险地带,源源不绝的教会人员直接填满了教会整体内外,不间断的持续施展着攻击性神术。 突然增强的神术轰炸频率,打断了库亚的思绪,可库亚也已经得出了结论,现在他需要的只是汇聚元素与确认方位的时间! “麦——” “他们没有疯人那样畸形的外观啊?怎么就能够复活!?” 而另一边出于无聊而观察教会是不是跟疯人一样的麦德尔,终于看到了曾经出现过却又死亡的生命气息再次出现,可这与麦德尔自己总结出来的结论并不相符。 想要复活,不是得要有疯人那样的改造吗? 显然麦德尔搞错了疯人复活的原理,疯人并不是因为拥有了畸形扭曲的肢体才能够复活。 席迈拉运用的灵魂移植技术才是这些人能够伪复活的根本因素,畸变扭曲的肢体只是强化技术不够造成的副作用。 “吱,吱吱。” 主人,库亚找你。 然而不等麦德尔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小吱便将思绪飞上天的麦德尔给叫了回来。 “啊?” “麦德尔,准备好!” 回过神来的麦德尔听到了库亚的话,再看了看库亚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汇聚好的元素,虽然默契还欠佳,但库亚想让他做什么,麦德尔还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解开结界,放魔法,再开结界。 “【守护祝福】。”但该有的保险是不能少的。 “湛蓝-急冻霜风。” 麦德尔曾经见过一次的魔法再次展现在他眼前,曾经蓝白色的光变为了湛蓝色,各方元素组成了随风飘荡的缎带,利用湛蓝元素的爆炸迅速扩张,转眼间就填满了整个教堂。 霎息片刻,原本堆满了教堂的神职人员已经全部化为了湛蓝色的冰雕,看着此景,库亚总算找回了当初被称作元素洪流的感觉了。 “好了,走吧,我知道目标在哪里了,先别放结界。” “【守护—呃,哪里?” 库亚及时的打断了麦德尔,并告知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地下。” 道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在奈菈米面前的是一扇由圣元素组成的大门。 而比起大门更吸引奈菈米目光的,是那划在墙边的字。 [兰尼到此一游。] 如同顽皮的孩童在城中四处冒险,发现了这么一个秘密的地方,便在此处划上了记号。 可就是这么一小段的文字,让奈菈米想到了一个人。 “兰尼•迈亚丝德……” 一想到这个名字,微微握起了拳头,原本因为壁画的秘密而略微放松的身体,再次紧崩了起来。 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是奈菈米名义上的父亲,疯人终结者,最卑劣的篡夺者,现任第四十七任教皇,‘光’的信徒。 是沉沦反抗者最终的敌人,也是最讨厌的敌人。 二十年前,祈愿祭还不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直接献祭,一切的献祭都是暗地里偷偷来的。 可兰尼•迈亚丝德的一个举动,使得圣国深陷地狱般的十年。 封国,放任疯人四处肆虐,再自诩正义的保护民众,直至他登上教皇之位。 虽然他做的只有放任疯人活动,但却总是在疯人造成足够的破坏后才姗姗来迟。 一副悲天悯人的形象救助圣国人民之后,又偷偷的放出已经关押一段时间,正准备执行死刑的疯人,让他们肆意的疯狂后再杀了他们。 圣国曾经的冒险者协会更是在兰尼•迈亚丝德的影响下,逐渐的失去自主发展能力,渐渐的变为了教会的附庸。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还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疯人都是兰尼•迈亚丝德放出来的,冒险者解决了疯人造成的问题,所有的成果与荣耀却都归于教会。 他就像一个拥有理智的疯人,隐藏在教会之中,悄无声息的腐蚀破坏圣国的原有秩序,却又自己建立一个尊于他的腐败秩序。 而现在,兰尼•迈亚丝德为何会成为如今这样的人,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自幼就被‘光’影响着,自然会成为‘光’的信徒。 而问题就又回到了先前壁画带来的问题。 奈菈米看向由圣元素组成的大门,伸手推开它。 ‘光’究竟是何时起开始扭曲变质的呢? 还是说,从教会意图为‘光’续命,‘光’就不由自主的朝着恶魔变化了吗? 思考着,奈菈米推开了大门,再次看到了门后如梦似幻的场景。 光,奈菈米只能这么形容门后的空间。 浓厚的光元素汇聚在这么狭小的空间,照亮了整个空间,过多的光元素被禁锢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自主的形成一番独特的情景。 一颗颗闪耀光芒的光球沉浮于房间内,或是浮起碰到房顶破碎成光雨落下,或缓缓降下融入地面由光元素组成的元素池,再由元素池中浮出一颗颗的光球继续沉浮与空中。 房间中间的位置有着一个不大的祭台,其上托着奈菈米他们痛恨无比的‘光’。 它是那么的耀眼,却又宛如不在那一般,朦胧、虚幻,却又真实存在。 这就是‘光’,圣者纳从塔尼塔尼那获取的馈赠,圣国这几十年噩梦的源头,奇迹之光。 “来……” 轻灵、飘渺,虚幻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那是‘光’在吸引她。 “果然,没有智慧,就跟祈愿之梦中的一切一模一样,可壁画上却又明确的表明了曾经的‘光’是拥有智慧的。” “来……” 抱着疑惑,奈菈米缓慢的前行,不仅是因为她需要拖延时间,更是因为恐惧再次浮现心头。 异兽 第196章 诺吾的正义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走进,奈菈米终于看清了祭台,其上更是刻有细小的文字。 [献身者,投身光明已是下下选,吾等为了圣国的延续做了无数的尝试,可皆尽是陷入绝望,圣国离不了信仰。 而圣主早已离去,圣国需要除了光以外的延续办法。 后来者,做好你所能做的一切,再来吧。] 这是某位前辈的留言吗?是发现‘光’出现问题了吗? 如果能确认这种口吻的使用者是谁,或许能够知晓‘光’是从何时起发生变化的? “来……”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奈菈米看向‘光’,抬起双手托起‘光’。 只是奈菈米刚一托起‘光’,双手便不断的传来剧烈的刺痛感! 那是奈菈米难以形容的,像是在融化奈菈米的肉体一样,又像是在一点点的挖掘奈菈米的血肉,更像是无数根针戳进奈菈米的手掌,一点一滴的带走了奈菈米的存在。 剧痛、恐惧,却又收不回双手,就好像某种生物死死的咬住她的双手。 奈菈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逐渐的失去知觉,然而剧痛却不减半分。 “啊啊啊啊!!” 疼痛超出了奈菈米的忍受范围,让她忍不住的发出惨叫,可在这位于地下的空间,没有人会听到奈菈米的惨叫。 “奈菈米!!” 一听到惨叫声,怀诺绯朵立即焦急的感知奈菈米的生命状态,而情况也不像是奈菈米先前所说的,一点一点的被侵蚀融合。 反而像是被粗暴的啃食一样,这样的话根本撑不到她们原本得出的最终时限! “来…了……” “嘶!!” “终于…来了……” “怎么会!不是说!没有智慧吗!?” 奈菈米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但神情同样震惊无比。 果然,就不该认为祈愿之梦是准确的! 它就像诱饵一样,吸引着所有认可祈愿之梦真实性的人们前仆后继的绕着‘光’的剧本走! “终于…最后一块…拼图……终于!…齐了!!” “奈—菈米—妾身——” 现在,奈菈米已经联系不上怀诺绯朵了,这也跟奈菈米在祈愿之梦中的经历不同…… 似乎…已经彻底失败了? 行政北区、民居东区、商业南区,莫大的圣城,在搜查了以上所有区域与教会相关的建筑后,都没有发现教皇的踪迹。 只剩下一个地方,那里是圣城的污点,是圣城所有人最不敢靠近,却又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方。 那里是恶霸横行、帮派林立的圣城贫困区域,简单来说即是贫民西区。 霍米亚怎么都想不到,在一年一度的祈愿祭,高高在上的教皇怎么不待在他那金碧辉煌的教堂里,而是待在这肮脏污秽的西区深处? 见到仇敌,霍米亚分外眼红,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其一剑枭首,可直觉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兰尼•迈亚丝德!!” 恨意得不到宣泄,只能化作一声怒吼。 仇敌就在眼前,可霍米亚却发现自己在抗拒靠近兰尼•迈亚丝德。 明明!他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明明!他身边没有任何的护卫! 可即便仇恨蒙蔽了霍米亚的双眼,却蒙蔽不了她对于危险的感知!那过分明显且致命的危险预警就在眼前!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霍米亚对于眼前这位按理来说无法掌握力量的老人身上,感到了危险。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守着一个破旧的房子,像是在等待,或是守卫。 “来了啊,小女孩。” 兰尼•迈亚丝德慢悠悠的说道,听语气像是已经等待霍米亚许久。 丝毫没有半分危险来临的样子,就好似霍米亚无法给他带来危险一样,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而我也都可以告诉你,都是真的,但这都是为了美好的未来所需的牺牲,当主期许的未来降临,任何悲剧都将成为过往,死亡将不再是结局。” 明明这是霍米亚追随奈菈米十几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却依旧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样,把话都说了,却又让人听不懂。 但霍米亚还是能够肯定,虚假的就是虚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即便成真了,也是由真实存在构筑出虚假的事物,使其成真。 这可是组织内的大幻术师-欧娜•金所说,一个无法掌握力量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在虚幻这块领域中,比专职玩幻像的大幻术师还要厉害呢? “既然你都说是真的了,那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吗?” “当然,你会试着杀死我。” “那你……” 霍米亚的声音突然飘忽不定,原来在压下心中突突突的危险预警后,早已经暴起冲至兰尼•迈亚丝德的身前。 “还傻傻地待在原地?” 一道银芒划下,带着无匹的锋芒与致命的杀意,是霍米亚绝杀的一剑! 然而对于任何超凡都是致命的一剑,却被一道金色的光华给挡下了! 不知何时原本肮脏破败的西区街道,已经变成了一处富丽堂皇的空间!? 神圣的光辉布满了霍米亚的视野,浓厚的圣元素将四周染上了不可忽视的神圣色彩! 此时此刻如同黄金铸造的圣殿降临于此处,华丽的同时却又充满了威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霍米亚感受到了震惊,这可完全不是没有力量的样子啊! 这老家伙,竟然不声不响以契具师的职业踏上了超凡的位格!? 光华之后看不清面庞的老人说道: “这是,名为想象之间的古代魔具,是主赐予我的护身物,是主为了无暇的未来而赐予我的力量。” 兰尼•迈亚丝德托起胸前挂着的项链,那是一个由某种宝石雕琢而成微观城堡装饰,而现在这颗雕着城堡的宝石正散发着魔力的光辉!! “是主引导了我的前路,是主为我启蒙了最初的命运,是主帮助了当时无知的我。” 兰尼•迈亚丝德自顾自的开始赞颂起‘光’,但他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一道又一道的光华不间断的洒落在霍米亚奔跑的路径上。 身后、面前、四面八方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照射出一道致命的光华,虽说契具师一旦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器具,实力翻个几倍都有可能,可这也太过夸张了! 自己可是以实力著称的极限流剑客,在他手中竟宛如玩物!? 一陷入兰尼•迈亚丝德这黄金圣殿里,霍米亚就发觉自己犹如敌人的掌中物,所有的反抗与闪躲都像是对方刻意引导的结局一样,生死不由己。 找准时机靠近一斩,却被瞬息而至的光华挡下。 ‘当~’的一声,得来的完全不是斩中目标的手感,而是砍在某种硬物之上的手感。 这乌龟壳!? 脚步一转,四五道光华就如约而至的袭来,逼迫得霍米亚不得不再转移方向,必须针对弱点来进攻才行!! 弱点…弱点…… 契具师是一种古老且容易入门的职业,根据自身与契约事物的相性具有极大的实力波动。 即便是路边的一块石头,只要相性好,都能平步青云的直达超凡之上, 相性差的,即便是天生地养的奇物也可能彻底困住契具师提升实力。 而成为契具师的方法极其简单,只要与看中的事物签订契具师契约即可,与之相对的是具有极大的缺陷,一旦离了本命道具,就什么都不是了! 兰尼•迈亚丝德的本命道具很明显的就是他胸前的那颗城堡宝石,可霍米亚连最关键的靠近都无法做到! 无法靠近的话,只能尝试远攻了。 虽然一届剑客无法迅速近身直接将敌人斩杀是剑客无能的耻辱,但更令人不快的是放任这个老家伙继续活着! 嗖—— 一道银线划过了霍米亚与兰尼•迈亚丝德之间,笔直地贯穿了老教皇的胸口,尚未成熟的超凡之力直接击碎了魔具,周遭的黄金圣殿开始逐渐消融。 “喝…喝……” 有点草率,又有点幸运,霍米亚都没有想过这么简单就成功斩杀,原本准备通过魔具召回剑的手默默的放下了。 兰尼•迈亚丝德像是不可置信一样,剑客的荣耀都在他们的那一把剑之上,从来没有哪一个剑客会将手中的剑当作消耗品丢出! 但不将心魔去除,又谈何荣耀? 母亲…仇敌,终于斩杀了…… 可不等霍米亚喘口气,霎时间,光,铺满了大地。 超凡?不,这是超凡之上的位格,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抗的想法,就好像在他的面前,人们天生就该匍匐在地,不应该升起任何亵渎的想法。 看到这一幕,感受到他的威压,兰尼•迈亚丝德全然不顾自身的伤势,激动的大喊着: “主!降临了!” 胸口贯穿着一把剑的兰尼•迈亚丝德神色疯狂的叫喊着,大量的血液伴随着兰尼•迈亚丝德的疯狂喷涌而出,加速了他的死亡。 但霍米亚已经没有心思理这位即将死亡的疯癫老人了,莫名其妙的睡意袭来,霍米亚发觉只要自己一放松就有可能会就此睡过去!? “怎么会……” 按照小姐的预估,‘光’完成蜕变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可现在…… 上午七点…… 仅仅一个小时!? 他们呢?希望呢!?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崽子!你们的前总教官回来啦!” 一拳揍晕圣光裁决官,一脚踢飞圣光执行官,老当益壮的诺吾在圣光裁决所后门大展拳脚。 “吼!!!” “哈哈哈!正门的兽人朋友也战得很开心啊!” 作为沉沦反抗者的退休教官,在尚未离开圣城的环境时,诺吾同样也是圣城所有新兵营的总教官。 简单来说,圣城九成以上的官方战斗单位,全都是诺吾教导下成长的学员! 因此除了做为看门本领的神圣铁壁职业外,各种拳脚功夫、舞刀弄剑什么的,都会那么一两点。 这也是为什么诺吾即便没有拿上盾牌,也能够拥有足够的战斗能力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诺吾自身足够的硬,才能这样随意的施展。 “参差不齐啊!没了我,你们裁决所连教导出一个具有足够战力的战士都做不到了吗!?” 随意的一拳再次揍飞不断扑来的裁决所之人,诺吾止不住心中的失望,也再次回想起了裁决所如今如此拉跨的原因。 因为圣国真正的暴力机构完全不听从教会的指挥啊! …… [正义,即是一个人的正确,或许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正义,但我诺吾的正义,即是用尽所有的手段,也要保护好所有我所希望能保护的所有人! 而我诺吾,必然也会帮助你们找到各自的正义!] 这是诺吾教导每一个新兵学员时必说的话,也是圣国军队整整十代新兵都会听到的教导。 或许正是因为曾经做为总教官的诺吾,没少教导学员正义是何物,这使得诺吾在军队中声望极高。 在诺吾为了他心中的正义,而被圣光裁决所裁定有罪离职后。 整个圣国近三成的军队几乎是直接罢工,剩余的人也都跟圣国高层貌合神离,只剩那些圣光高层与教会自己招揽的人还愿意听从指示。 这也导致了圣国军队的传承开始偏离教会的期许,军队大肆的宣传诺吾的正义,老一辈的军人持续执行着诺吾的正义。 年轻一辈的因为大多数老一辈的教导,同样接受了何为正义的教导,也跟着不听教会那些有违他们心中正义的指挥。 甚至不少军队中人,在知道诺吾加入沉沦反抗者后,都暗地里的偷偷接济帮助反抗者。 这也是为什么素尼城的曼兰婆婆能够得到城卫军帮助的原因。 不过诺吾的事件也被不少人认为是圣国封国的主要因素之一,毕竟一整个国家的军队直接因为一件事而罢工,实在是罕见至极,同时还让整个圣国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因此,圣国为此而封国是可能的。 至于诺吾因为何种事情而被迫离职呢? 他只是揍爆了一个在街上乱冲伤人的炼金马车而已,即便知道了乘坐这辆马车的是百国的一位小王子,诺吾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揍下去。 就像诺吾经常所说的:我日常行正义之事,何须向他人妥协!? 异兽 第197章 历史的角落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然而偏偏就是暴揍了一个偏远小国的小王子罢了,就被圣光裁决所勒令退伍。 这其实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而已,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导致了诺吾的退伍,也让圣国军队对教会等圣国高层产生了不信任。 所以,就是这点不信任,导致了圣国往后二十几年各种祸乱频生的问题。 就在诺吾分心,缅怀着过去,战斗几乎是依靠反射习惯的时候,一道有点虚但确实洪亮的声响伴随着剧烈的冲击打击在诺吾的盔甲上。 “主的敌人!受死吧!” 预料之外的强烈攻击,使得诺吾不得不退后一两步,可这道攻击强烈归强烈,但诺吾可是以防御见长的职业者,这点攻击可算不上破防。 更别说诺吾已经感受到了攻击者略微虚弱的状态了。 “哎呦!” 不过这拳的劲道,应该是他吧? “战斗之时,竟敢分心神游,教官,你已经老了。” “抱歉啊!人老了就喜欢胡思乱想,我战斗的时候确实不该分心啊!好久不见了,安尼瓦。” 教会在封国的前十年间,一步一步登顶了圣国最强,又在冒险者叛乱那是被重伤实力跌落,诺吾原本还很好奇安尼瓦如今如何了? “原来你现在在裁决所工作啊!那你知道如今的教会究竟在做什么吗?你还记得何为正义吗!?” “如同你所教导的,我已理解,正义即是主所赐予!主所指引之方向,即是绝对正义的所在!因此!我正执行我所信仰之正义。” 就像是狂信徒一样只听信仰…… 也不对,至少这孩子还是有听从我所说的找到自己的正义,就是有点偏激且疯狂罢了。 凝聚出一块元素盾牌,挡下安尼瓦一往无前的拳头风暴,诺吾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让这位误入歧途的学员走回正道。 “是吗?可我明明记得教义有写过,神也有错误,凡指出者皆可为圣。 你就没想过,你口中的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呢?” “住嘴!区区伪神的教义,何以能够与主的指引相比较!!” 这可真是,被洗脑洗得如此彻底吗? “主是天光,主是唯一,主是世间万物的赐福者!如今只不过是短暂的伤痛,需要去除深入骨肉的附骨之蛆,才可迎来主的神国!届时完美的世界将真正的降临!!”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每讲一段,安尼瓦的拳头就挥舞的更加快速,好似他的攻击频率会随着他的情绪随之起舞。 不过如此高频率的攻击,倒是方便诺吾积攒足够了发射光辉之印所需的伤害了。 “光辉之印!!” 硕大的光柱从诺吾举起的盾牌中射出,却没有成功垄罩安尼瓦的身影,不愧是可以跟剑客相提并论的拳师啊! 然而大量散溢的光元素再被圣光之铠吸收,无形之中再次拔升了这套魔法铠甲的防御硬度,让诺吾不至于做了无用功。 可就在这时,大量的光线从地面并发而出,一时间大地宛如圣域一般,可光带来的不是温暖人心的赐福,而是不由自主的困意。 看着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走得差不多裁决官,以及眼前依旧神采奕奕的安尼瓦,诺吾突然发觉这种困意是针对他们这些反抗者的。 即便这是可以随意驱散的困意,却会影响我们这些人的判断力啊! “哎呀哎呀!这下可糟了!” “吼!!!” 就连前门的兽人朋友都感受到了危险呢! 圣城某个角落,一处隐密的房间内,三道身影正堂堂正正的做着各种偷鸡摸狗的行为。 他们分别是大幻术师欧娜•金、神官牧师马齐克、影游侠克莱诺。 虽然其中参杂了一个看上去根本没有隐藏能力的家伙,但能够来到这里的他们都是各凭本事的躲过了众多机关陷阱才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处在圣城内毫不起眼的一栋偏僻老房子内!可偏偏应该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却被设置了众多的陷阱。 这让三人认为他们找对了地方。 “马齐克,你去翻所有的柜子,克莱诺,你去找找有没有隐藏空间。” 马齐克:“金!你呢!?别跟我说你要偷懒?” “谁偷懒了,我就在这里把风。” 克莱诺:“这不就是偷懒嘛!” “乖乖闭嘴吧,幻象可遮盖不了太大的声音!” 这处地方不仅仅是各种机关把守,更是有着疯人在此处巡逻,虽然不知道教会是如何控制的疯人,但不妨碍他们真的很碍事。 挪动书籍的声响,书页翻动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的数据库里,这些声响尤为刺耳,太过安静反而让人更加的集中在那些细小的声音上。 “我很早就觉得圣城教会可能有某些问题了,但从金被软禁以后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教会真的有问题。 说起来金啊!当初我们去救你的时候有没有被我们感动到啊?” 或许是翻找资料过于无聊,马齐克打算以过去的话题缓解一下安静无声的氛围。 “说的没错,当时我们两个偷偷闯入教会禁闭室的时候还真是刺激啊!夜黑风高,万物寂静之时……” 两人一搭一唱,是个人都知道两人关系极好,当然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两人还有互相较劲的习惯。 “你们两个老家伙,说得不害躁吗?明明就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没有你们我甚至可以逃的更加轻松,反之你们就只是跑进教会重地而已,逃跑的时候还差点被抓到,那时有的只有担心!!” “克弟,金好凶喔!” “马弟,放心交给我吧!” “赶紧找东西!!别玩了!!” 欧娜•金身心俱疲,虽然她跟这两个老顽童算是朋友,但任务时与这两个家伙一同执行任务纯粹只是摧残她的心神而已。 “[我的日记]?还有这种东西?是谁的啊?” 看着两个老顽童的搜索速度,无聊的欧娜•金便在门外设个警戒魔法后直接进入数据库随便查看。 小奈菈米给他们的任务是调查十年前被称作冒险者叛乱事件中,多数教会强者与冒险者强者失踪的真相,会让他们三人组前来调查,就是因为他们都有重要的人在那一夜失踪。 或者说沉沦反抗者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只是其中以长老会为最,毕竟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让多数成员老去进入长老会。 而其中依旧保有一定战力的成员都被奈菈米派去援助各方面的突发状况,唯有他们三人闲着被派来搜查资料。 明明战后再搜查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被要求在战时搜查,虽然防守人力确实会削减不少,但真的有必要吗? 除非,战后这些数据就会消失或者移走。 小奈菈米大概又在不知道哪次的预言中预言到了这种情况吧? 翻开手中的日记,欧娜•金才发现手中的日记被撕下了好几页,大多都是日记后面的部分,前面几页完全没有半点可用信息,甚至有几页都只写有一句话。 [今天去找了姐姐一趟,感觉姐姐很害怕明天的祈愿祭,我打算明天悄悄跟上姐姐,给她个惊喜让她不会害怕!] 这是这本日记最后完好的页数,之后的页数尽数都已损毁。 “完全没有写名字啊……究竟是谁的日记?而且还撕成这样……有没有哪一页残留有文字……” 毕竟找东西还是另外两人专业,欧娜•金只是无聊的随意翻找,很快,两人的声音近乎同时的响起。 马齐克:“找到了!这本[冒险者叛乱事件人员统计]中纪录着关于冒险者叛乱的参与人员!!” 克莱诺:“等等,是不是突然亮起来了啊?” 嗯? …… “第四组回归!!第四组回归!!总计带回十人!十份清神魔药及生命力温养套组!!快啊!救人要紧!!” “第七组用药结束!内勤组的赶紧带人去休息区!!” “第十二组准备出发!!小心绳索缠绕!记得一次一人!禁止拥挤!安全第一!善待救援对象!!” “第一组回归!!第一组回归!!总计……” 这里是机械浮空城-最底层-救援空间,大半的沉沦反抗者在此繁忙的行动着。 面对不怕死的疯人与尽情疯狂的教会人员,全数非战斗人员皆在机械浮空城执行着救援行动。 救人、喂药、拉去一旁休息,所有沉沦反抗者都知道长期在‘光’吸食下,这些人早已如同瓷器一样,看着正常却极度易碎。 生命力过于低下导致随便一点小伤小病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因此在救援空间内负责运送各式药剂的救援小队就格外重要。 因为他们必须确保药剂能够及时的送到该去的地方,其中更以清神秘药为重,因原料七叶枝稀缺,当前来说这是用一瓶就少一瓶的秘药。 是确保他们的精神力能够在非自主消耗的情况下,半永久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的秘药,好让服用者不再那么容易被‘光’顺着梦境牵引精神力进而被吸食生命力。 “异常状况发生!!异常状况发生!!圣城地面正散发着‘光’所独有的光元素变种!!情况有变!救援行动加快!!” 即便在浮空城,也能清晰的看见,被他们遮蔽天光形成的阴影正散发着不输天光的明亮,在这短短的一刻,众人都有一瞬间感觉天地颠倒。 “第十二组失去联系!!第十二组失去联系!!赶紧确认他们的状况!!” 漆黑的环境中,在麦德尔召唤出来的光球照耀下,只见一只手托举着炙热的元素分解着四周的岩石泥土。 “库亚,我们为什么要挖一个通道?找奈菈米下去的通道不是更加快速吗?” 在这个狭窄昏暗的环境,很容易让麦德尔联想到当初还在地牢时的时光,这让他有点慌张的同时,脑筋也略微转得快了一些。 麦德尔疑惑着,因为在麦德尔的认知中,库亚不应该连这种事都想不到,库亚通常都是率先想到更加有效的方式并执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还以为你会更早就问了。” 库亚头也不回的继续利用着热元素挖掘着信道,再利用风元素将挖掘出来的碎屑往洞口送。 “我知道库亚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我想不出来,才问了。” “嗯……你仔细回想一下,从我们在素尼城遇袭到现在,有遇上什么危险或象样的敌人吗?” “疯人?” 麦德尔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因为疯人说是敌人,但其实也没怎么造成他们的困扰,就只是一直在那边盯着而已,说不上是危险。 “对,只有疯人,可他们甚至算不上敌人,只派了几人,实力也说不上多强。 你再想一下,一个掌管一整个国家的教会,真的就只能拿出疯人这种玩意儿吗?” “应该,不只?” “没错,或许我们在教会眼中并不是什么需要去除的危险要素,只是跟奈菈米有过接触,因此才会只有那么弱的疯人看守着我们。” 在诺吾那里遇上的超凡位格疯人,更像是针对诺吾的,虽然他作为超凡依旧弱得可怜。 “或许教会还有更多的兵力用在针对沉沦反抗者,或者是其他拥有更加强大力量的组织或群体,毕竟奈菈米很明显知道自己的组织是无法与教会正面冲突的。” 库亚无意之间倒是找到了正确的可能性。 “而奈菈米的所在,根据圣教圣典推测,必然是与祈愿祭的核心有关,这种地方不说位置隐密,少说也是重兵把守。 直接找通道?光是在整个圣城找到一处隐密的通道就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了。 面对重兵把守的通道更是可能碰上接二连三远比疯人更加强烈的战斗。 这样一来在面对最后的超凡之战的时候,我们早就没体力了,如此将会是送死的一战。” 虽然库亚长篇大论的述说了为何要挖地道,但麦德尔还是有点迷糊,大致知道了直接挖地道比较省力且安全,不过库亚又是怎么知道奈菈米在那里的? 异兽 第198章 初次照面 - 神宠:命运降临 - 右禾 如此疑问麦德尔自然问了,毕竟在这地道也没什么事可做,也不需要麦德尔防护那些可能冲进地道的敌人,那么厚的冰层不太可能短时间内破除。 “……多少动一点脑子吧,奈菈米通过预知确认了我们是希望,那代表不管有没有与奈菈米她们相遇,我们也必然会与那只所谓的‘光’碰上,还必然拥有克制它的能力。 而我身为禁忌侍卫克制的也只有恶魔了,再加上环绕圣国的恶魔气息带着虚幻梦幻的感觉,对方很大概率是拥有梦境能力的恶魔。 而你,拥有破除及无视梦境的能力,所以奈菈米才会称我们为希望。” 说到这里,麦德尔至少理解了,他们克制等下要面对的超凡,而且还是一只恶魔…… 不过奈菈米什么时候说他们是希望了? “有了!如此浓厚的光元素和恶魔气息!真没想到恶魔可以运用光元素,也不对,恶魔跟光互斥的说法本来就是谣言,是从来没有验证过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库亚他们来到了一面很明显是人造的墙后面,听库亚所说,恶魔就在另一边吗? 咔…咔咔……! “做好准备,要进去了!” “【守护祝福】……【魂之盾】【广域之盾】,完全防御姿态!能套的防御都套了。” 咔嚓咔嚓…哗啦啦……!! 在昏暗的地道中,明晃的光线从库亚破开裂缝照入,显然墙对面是十分明亮的环境。 而现在,墙壁破开,准备开始战斗! …… 闪烁…模糊…… 不清晰的记忆之中,奈菈米隐隐约约的还记得…… 那身历其境,折磨痛苦的一整天…… 血肉被一点一点的消融,灵魂被一丝一丝的抽离,痛苦的同时却又晕厥不过去,或许是已经有点麻木了? 也或许是奈菈米知道,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悲惨,如此的熟悉…… 自从知道自己会在今年成为祈愿祭的圣女之时,直到这所谓圣女究竟会迎来如何的结局的时候,她就拼命的一次又一次的闯入这地狱,这没有一丝一毫希望的地底之中。 奈菈米知道,梦境并不可信,即便它已经正确好几百年了,可奈菈米又不能不依靠梦境,这是允许她一次又一次的试错的地方。 十年前,这是她首次发现如何找到‘光’的一次祈愿之梦。 通往‘光’所在之地的通道有无数条,但每年开放的通道却完全是随机的,现实与祈愿之梦也就在这里会有所误差,这也是可以用来左证梦不可信的现象。 不过说是随机,但其实还是有人能够知晓每次信道的开启位置,也就是历代的教皇。 通过当天预言教皇的所在位置,奈菈米便能够顺利的不断挑战如何去除‘光’。 然而十年下来,没有一次成功的,唯有星空之力确实让‘光’本能的厌恶,却依旧没能活下来。 而这一次,毫不意外的又失败了,而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啊…… “奈菈……!奈菈米!!” 怀诺绯朵…… 抱歉…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或许…跟我契约是一次错误的选择吧? “你有救的!妾身绝对不会放弃你的!克兰妮的悲剧我绝对不会让其在你身上再次发生的!” 克兰妮?是…小魔女前辈……吗? 真是…可爱的名字……可,悲剧吗……? “库亚!就是这里吗?” “是啊,麦德尔,这可真是……” “太棒了!竟然还有送上门的快餐服务吗?” “有人!有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其中还有一位神具使!!” 有人……? 对了…星空之…力…… 这可不是…谁都能够对付的……存在啊…… “咳!啊—啊—该死的!食粮就乖乖地被消化掉啊!” 逃吧…… “喝啊!怎么跟在——” “上了!趁它——” “呃啊!!!” 为什么……他们…会是希望…吗……? 破开的墙壁,大肆的倾泄着光元素,骤然明亮的环境并不影响麦德尔两人的视线。 沉浮着无数光球的空间,美轮美奂的同时却又让麦德尔无比心寒,因为在他的感知中,那些光球全都是如同当初小基石村那些一碰就碎的村民一样。 这些光球全部都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同时他们看到了,那位于正中央身形有点虚幻的奈菈米和与众不同的光球,那就是我们要对付的存在吗? 麦德尔看着,只是因为防御姿态下的他没法做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库亚却是绝对的先锋主力。 “湛蓝!“ “喵!!!” 当然也可能是湛蓝做为先锋。 娇小的湛蓝一马当先的冲进这充满光元素的环境,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粉碎。 “真是失礼的食粮,哪有破墙而入还放了一颗炸弹的道理?我积蓄了这么多年的光元素都被你们放跑了啊!” 虚幻、飘渺,听不清是男女老少的声音直接在麦德尔与库亚的脑中响起,他们知道,这是‘光’在说话。 如此深沉的地底,却积蓄着如此之多的光元素,麦德尔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些许的圣元素游动于其中。 这些元素从何而来,也不用多想,必然是那些跟小基石村相同情况的光球所产生的。 囚禁灵魂,利用这些灵魂搜集光元素的同时还不断的汲取他们每天自动诞生的些微生命力! 其中的细节麦德尔想不通,但这些被制成光球的灵魂,远比他曾经历过的地牢还要折磨人! 麦德尔知道,这些光球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类,如今却连个活得像个正常生物都不行,就如同是眼前这光之恶魔的庄稼一样! 恶劣、凶残且危险,恶魔之名,还真是名副其实。 “这么夸赞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喔!美味的神明造物。” 欸? 眼前一花,四周不再有那种地下的沉闷感,一瞬间,麦德尔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照耀世界的天光…… “这是……!?” ““少年!回神!要掉下去了!”” 古塔罗克斯的吶喊,耳边呼啸的风声,鲜明的坠落感,无一不在表明麦德尔现在正持续的坠落…… 似乎哪里怪怪的,但现在,他正在高空之中!! “什么情况!?” 察觉自己现在的情况之后,麦德尔略微有点慌张,虽然他想过从塔尼塔尼上跳下来过,但也不是现在啊! 原来,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麦德尔便被直接打上了高空,麦德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上高空的,这就是超凡的力量吗? 也不知道库亚现在的情况是如何? 转过身来,面朝大地,麦德尔从如此高空看到了,大约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浮空城,对比起塔尼塔尼那次爬树时看到的景象…… “还好,还没有到塔尼塔尼那种高度。” 只是降落下去需要时间,这点时间都不知道库亚单独面对‘光’会发生甚么? 一想到这里,麦德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像库亚那样分析自己现在改做什么。 ……对了! “【守护降临】!” 碰!!! 眼前再一花,麦德尔的视野再次回到了‘光’所在的的地下空间,坠落的动能直接轰击在此处空间,用以封存元素的房间彻底被麦德尔撞碎,大量的元素喷涌而出,霎时间连破碎的岩石都充满了光。 “真是,出乎意料,这么着急跳入我的餐盘吗?神明造物啊。” 然而麦德尔没管‘光’的调侃,而是自顾自的找着库亚的踪迹,然而没有。 按理来说,自己来这么一下爆裂降临,虽不至于伤到迭满了防御的库亚,但一两句抱怨可少不了的,现在却悄无声息。 “你在找你的禁忌侍卫魔法师吗?我已经将其处理好了,就等着吃下肚呢!” “不可能,那家伙依靠恶魔之力,命硬着呢!” 这不是麦德尔一时慌张的胡言乱语,而是确实的如此确信着,主要是麦德尔本能的怀疑‘光’为何需要先打飞他? 不正是没有信心一次对付他们两个嘛!而且降临于此处,那库亚就必然在此处! 现在是!梦境之中!! 碎裂的地下空间忽然彻底的裂了开来,被‘光’所遮掩的现实逐渐的在麦德尔视野中的裂缝中浮现于眼前。 焦黑模糊的墙面、碎裂的湛蓝色冰块、无数爆炸形成的坑洞,库亚战斗的痕迹遍布了整个地下空间,而库亚…现在就在麦德尔的身后! “那么大一下砸落,还以为你会顺势醒来,现在才起来?不是说梦境影响不到你吗?” “抱歉。” 除了抱歉,麦德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毕竟麦德尔还以为不用睡觉的自己对于梦境类的能力拥有绝对压倒性的优势,结果还是陷入了梦境。 而就如麦德尔所料,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有着梦境的参与,但也确实同样在现实中上演。 麦德尔确实被‘光’打上了高空,也同样利用坠落动能与守护降临爆破了地下空间,就连师父的声音都如实的出现了。 要不是师父的声音出现了两层重迭,要不是发现库亚不再他降临所在之处,麦德尔都没办法如此之快的发现问题所在。 “真有趣,真鲜活啊!如此活跃的食粮,肯定会更加美味吧!” 麦德尔依旧没理‘光’的自说自话,不知道为何,麦德尔心中十分的不安,就好像本能的发现了某些致命的问题,可自己却迟迟的无法发现。 直觉告诉着麦德尔他需要做些什么,可麦德尔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麦德尔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是究竟该做什么? 麦德尔迟迟的没有任何动作,而作为敌人的‘光’与作为同伴的库亚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就连麦德尔都没发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作了!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卡了暂停键的游戏一样,任由麦德尔慢慢的思考,而时间…依旧在流逝。 石壁破开,浓厚的陌生类光元素倾泄而出,库亚眼前闪过一层湛蓝色的光辉,将所有刺眼的光线通通阻挡在外。 骤然明亮的空间没能阻碍早已提前做好准备的库亚! 洞口之后,是沉浮着无数光球的空间,与库亚从未见过的,犹如光元素变种的陌生元素,其中蕴含着库亚所能感受到所有的恶魔特质,虚幻、梦幻、不真切的存在…… 这是,‘光’所特有的恶魔元素!梦境与光相融合的元素! “湛蓝!” “喵!!” “湛蓝……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决死魔咒没能成功就算了,还把自己搭进去成了宠物…… 让我吃了不好吗?虽然你算是前辈……” 然而‘光’说着遗憾的话语,却做着残暴的举动,先是一把捏碎了湛蓝,再接着—— 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的在库亚的耳边响起,只见原本应该在他身前,护持着他的麦德尔失去的身影,同时些微的自然光从头顶落了下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天顶贯穿出了一个颇大的洞口,天光照耀的光芒洒落在这地下深处的空间。 “开什么玩笑……!” 仅仅一瞬间,库亚就理解了现状,‘光’依旧是那副光球的模样,可麦德尔就这么被一击被当作玩具一样,以极高的速度冲破了他们头顶厚实的土层飞了出去。 这可不是一届普通超凡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啊!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老爹战斗! 可就算是他老爹也没办法在没有蓄力的情况下,一击打破如此厚实的土层!! “热扭曲!!” 碰!! 庞大的热量从库亚的手中激发而出,被囚禁的元素在库亚的操控下四处乱窜,彻底的扭曲了库亚身前的一切,就连‘光’的攻击也被库亚这一魔法扭曲偏转,从库亚身边擦身而过。 这是库亚以热元素为核心发展的防御类魔法,为的就是能够获得适应一切环境的魔法护盾。 不过意识流魔法就那个样,该不擅长的还是不擅长。 “真是意料之外,竟然还有热在你手上,大概率是在其尚未成长之时,就被你们扼杀于摇篮之中吧。 可如此幼小的禁忌侍卫,最多也就如此了,甚至更加香气诱人。” 显然‘光’对于库亚能够掌握热元素有点吃惊,但也就仅此而已,感叹归感叹,这也只是让‘光’觉得眼前的食粮更加诱人罢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