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神扇军师》这是伊家河的第二部故事集,此集共收录了他的近作30多篇,绝大部分是以古代社会为背景的民间传奇故事,内容涉及亲情、爱情、官场、商道中的传奇故事及对人性的揭示,其题材广泛,语言和形式精致、优美,情节跌宕起伏,是民间俗世生活的人间喜剧,既幽默讥讽,又风趣诙谐,是一部读后耐人寻味的力作。 伊家河是作者的笔名,作者的真实姓名叫孙建文,山东台儿庄人,11岁开始写作并发表作品,是位高产作家,也是位故事大王,擅长写故事和小说,从文至今,已发作品百万余字。建文是个很有潜力的作家,有着非常丰富的想象力和创作热情,其创作风格独特,无论是写故事,还是写小说,篇篇都是题目新颖,人物鲜活,以独特的体裁和风趣幽默的语言吸引读者,体现了他自己的特色。 《神扇军师》是建文继第一部故事集《不是寻常人》之后的又一力作。《神扇军师》这部故事集且不说它的内容,单从这一故事集的书名就能给读者一个新鲜、好奇的感觉,使读者不得不翻开书页跟随着《神扇军师》的目录进入书中。《神扇军师》其实是建文收录此集作品的一篇文章的题目,题目是读者的眼睛,文章的灵魂,特别是传奇故事的题目,更是鲜活生动。诸如:《骗眼》、《卖味儿》、《假皇上与真命鸡》、《神奇的黑头雕》、《“嘎啦鸡”奇缘》、《吕娥姁“寻蛇找蛋”识英雄》、《改变历史的一顶毡帽》等可以说篇篇题目特色鲜明,语言风趣,起到了画龙点睛,吸引读者的作用。 这本书,分为“江湖恩怨起”、“宫门深似海”、“官场心机深”、“商道险恶多”四个部分。作品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以幽默和讽刺结合,喜剧色彩浓厚,人物形象鲜明,语言生动活泼。如“江湖恩怨起”中的《骗眼》,从“骗眼”娶妻开始,一步步地写到“骗眼”相亲,“骗眼”做官,最后再到“骗眼”不绝,其悬念迭起,又环环相扣,引人入胜,既有情趣,又诙谐逗人,最后结束时小丫环的一句话打破了平静,她说:“柳娘子,军中夜夜笙歌,都在粉饰太平,这是不是又在玩‘骗眼’呢?”柳娘子叹了口气说:“‘骗眼’得势,天下危矣!”《卖味儿》、《万物皆有根》、《神扇军师》这些故事,写的是人情人性,对人与人复杂关系的思考,从故事中透视人性的种种,以古喻今,对今天多有借鉴意义。 在作品中“宫门深似海”这部分写的是皇宫恩怨争斗,故事对现实多有启迪,如《假皇上与真命鸡》、《神奇的黑头雕》、《只为一只兔子》、《生死一张脸》等,颇带喜剧色彩地讲述耐人寻味的人生哲理。“官场心机深”部分中,如《贪官难逃计中计》、《曲线复仇》、《台上台下都是戏》、《神扇军师》、《一盆咸菜》、《七叶子》、《一泡鸟屎惹奇案》、《改变历史的一顶毡帽》等,写的是旧时的官场,或黑暗、或阴险、或玩弄权谋,演绎了一出出或悲或喜或怒或叹的人生大戏,故事熨帖自然,情节引人入胜,展示了人性背后的复杂与困惑。“商道险恶多”中的《红丝带》、《养狼的人》、《“菜语”斗法》、《三背红门》、《美人赠我鸡蛋羹》等,写的是君子爱财,求之有道,但从商之路多惊险,商战里也有着无数的传奇故事。作者在《“菜语”斗法》故事中,通过风趣幽默的语言“菜语”,彰显了全篇故事的个性,令人耳目一新,故事除了按传统的结构法在文章中点明寓意之外,还在讲叙过程中见缝插针,使故事更加玄机起伏。如故事中写到,沈梦岩笑道:“王爷猜对了,在下不才,对菜语还是知道一些的,就让我解释一下你与胡卜贵用菜语说出的真实意思吧!”沈梦岩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先点的藕,意思是缺心眼,是说胡卜贵做了一件缺心眼的事,后来是拔丝藕,而且是蜂蜜做的,意思是说他捅了一个马蜂窝。胡卜贵点的是龙爪手,就是请您援手,您又点了南瓜炒百合,意思是合作挺难的,胡卜贵这时候回点了红烧鲶鱼,意思是请您念在过去的旧情上帮一下,您又点了扣肉,意思是我有什么好处。胡卜贵则点了黄鱼,这个谁都知道,意思就是黄金。您一向爱财如命,所以就答应了。最后您还是不放心,问人在哪里,就是您点的那个花生仁,这人也肯定是被豁耳刀劫持的李苏儿,胡卜贵就告诉了您她在青檀庵的石榴园呢。您还是不放心,所以就问花生壳是否结实,也就是问是不是安全,您看我猜的不错吧?”简单的几句对话,点出了“菜语”的用意。 建文的民间故事不仅具有传奇色彩,而且还具有语言和形式的精致,其内容多为旧事、旧业、先例、典故、花样等,既能侧重于事情过程的描述,又能强调情节跌宕起伏的感染度,有着超自然的艺术效果。 建文执着于民间故事的创作,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令人敬佩,多年来,始终以满腔的热情、不懈的努力、开阔的情怀和缜密的思维去开拓、耕耘、探索、建设,孜孜矻矻,一步一个脚印地一路走了过来,终于有了收获——《不是寻常人》和这部《神扇军师》。作为一个喜爱文学的人,我为他所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兴。 骗 眼 一、“骗眼”娶妻 峄县南有一个张塘村,村中一棵白果树要六个人合抱,据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明万历年间的一个夏天,一个叫杨冰山的流浪老人在这棵树下安下了家,不久买田置房,还娶了个年轻貌美的老婆,生下了一个儿子,渐成一方首富。谁也不知老人的钱是怎么来的,虽然怀疑他是从白果树下挖出了宝藏,但也并没有人见到,只能羡慕而已。 因为社会动荡不安,再加上地主盘剥加剧,张塘村的村民还都非常贫穷,男人一穷长得再好也不好说媳妇,因此就有人想到了“骗眼”。 “骗眼”在峄县当地由来已久,不过张塘村人厚道一点,从未有人用过这一招。这个“骗眼”说白了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摆放在自己家里,在相亲时让女方派来的媒人或代表相信他家境殷实,然后骗女方嫁过来。一开始想到要用这个方法的人是张怀法,这人三十多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寡妇叫田叶,人家偏偏要相亲。那时节相亲女方本人不能到场,只有派代表来看一下。张怀法为了娶到田叶就想到了“骗眼”,他到杨冰山那立下字据借来了杨家的全木家俱,甚至连杨冰山老婆的金银首饰也一并借来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田叶是派她娘家嫂子来帮忙相亲的,一看到那些家俱和首饰眼睛都绿了,当即就帮田叶拍了板,不久田叶就嫁了过来。 杨冰山在张怀法的再三哀求下才没有在他婚前去拉家俱拿首饰,只在他们婚后才亲自去要这些东西。赶巧的是那天张怀法不在家,田叶说什么也不给。杨冰山只得拿出张怀法的借据,田叶这才知道这些东西原来都是张怀法用来“骗眼”的,因此哭了起来。 杨冰山这人虽然六十多岁了但还是非常好色,看着如花似玉的田叶他动了歪心思,因此眨了眨眼说:“如果你能脱光了衣服给我看,这些东西我就不要了。” 田叶改嫁过来就发现了张怀法的贫穷,当时还以为有了这些首饰倒也不愁吃穿,没想到却是“骗眼”的,听了杨冰山的话她想了想,为了将来的生计还是咬了咬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杨冰山本来是调戏之言,他万万想不到田叶真的会脱了衣服,只得把借据丢给田叶,然后空着手走了。 杨冰山虽然是一方首富,财大气粗,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张氏家族穷是穷了一点,可在张塘村还是非常有势力的,因此杨冰山只得自认倒霉。 后来张怀法见杨冰山久不来要那些物品,就要主动归还,田叶却说:“杨老爷子来要过了,但他却拿不出来借据就告诉我说这东西不要了,我就把那些首饰送人了。” 那些首饰可都是真金白银,价值不菲,张怀法心疼不已。田叶劝他说:“大男人一定要自食其力,靠那些东西骗眼也只是骗自己,我这里尚有几十两银子,咱们用来做个小本生意吧?”原来田叶早把那些首饰换成了银子,然后骗张怀法能安心做生意。 张怀法和田叶一起经营蚕丝,不久就发了财,然后搬到县城去住了。 一晃过了二十余年,时间进入弘治年间,崇祯当政,因为万历朝的胡作非为加剧了百姓的负担,致使天下出现动荡。这一天八十多岁的杨冰山突然找上了张怀法的家,见了张怀法夫妇就是深深一躬,说有事请他们帮忙。张怀法这些年一直心中有愧,忙问杨冰山遇到了什么困难。 杨冰山坐到凳子上说:“家门不幸,让我生了一个败家子,我儿子小林从小娇生惯养,大了也不争气,前几年胡闹让黑道上的人打断了一条腿,落下了终生残疾。可他偏偏看上了柳秀才的女儿柳眉眉,成天在家中闹,弄得我们全家是鸡犬不宁啊!” 田叶一下明白了杨冰山的来意,她说:“老爷子,你是不是家中缺少什么想来借点物件‘骗眼’的?” 杨冰山点头:“还真让你猜准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张怀法听了激动起来,他拍着胸脯说:“但凡我家中有的,你只管拿去!” 田叶却在一边笑:“你还当真了,杨家可是峄县首富,他们家真的能缺东西吗?” 杨冰山叹气:“不瞒你们,这物品家俱首饰的我们家倒是真的不缺,但独独缺少一样能让柳小姐看得上的,所以才来向你们家寻求帮助。” 二、“骗眼”相亲 张怀法老觉得欠杨冰山的,因此忙问杨冰山要借什么,杨冰山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来借人的,他要借张怀法的儿子张来昆去骗一下柳眉眉派来相亲的代表。田叶听了直摇头,说:“这可不行,借什么‘骗眼’都可以,唯独这个是不能借的,这样会害了人家姑娘。”杨冰山说:“什么害不害的,凭我家的家底她柳眉眉来了还不是享尽容华富贵?再说当初张怀法兄弟拿我的物件‘骗眼’,你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吗?” 张怀法听了一摆手:“这事我做主了,就把我儿子借给你!”田叶虽然老大不乐意,但旧社会男尊女卑,她也只得认可,不过她却提了一个问题,问杨冰山为什么单单要来借她儿子。杨冰山回答说:“柳眉眉出了一道题,据媒人说是她自己写的一首诗的上两句,她要让我儿子当着她派来人的面对出下一句,咱们县里长得一表人材再加上能对出柳眉眉诗的人只有你家公子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们。” 田叶点头:“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让我儿子去。”杨冰山说:“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也行。”田叶说:“你得告诉我,你的钱到底是从哪来的?”杨冰山一愣,但他还是说道:“其实村里人猜得差不多,我那年流浪到张塘村在树洞里睡觉,无意中扒出了一堆金银,靠着这些钱财娶妻生子,置办田地,这才有了今天的财富。” 田叶顿了顿说:“那些金银上可是刻着孔字?”杨冰山一惊:“你怎么知道?”田叶说:“我前夫姓孔,他在外经商有了外心,一心要纳妾,他的父亲死活不同意,因此他就将金银藏了起来不拿回家,企图将来在外用。谁知回家后染上了重病,临死时才说把钱藏在了白果树下,可他父亲去张塘白果树下却没有找到,而你又突然暴富,所以我早就怀疑是你得了这钱。这么看你借物件给张怀法骗眼也没有人情,因为那些东西本来都是用我前夫的钱买的。” 杨冰山一听急了,他又是一躬:“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那些金银我也花光了,现在也没什么凭据证明确实是你前夫的了,还是帮一帮我吧?” 张怀法在一边说:“放心吧老爷子,我答应的事不会更改。”杨冰山这才笑着走了。 杨冰山一走田叶开始埋怨起张怀法来,张怀法却说:“先不说他杨冰山是如何发财的,这个我管不着,但是我知道他当初要是不帮我的话我现在可仍然是光棍一条。” 田叶有苦难言,杨冰山那时候让她脱衣服的事她不敢对张怀法说,只得摇着头叹了口气。 很快杨小林相亲的日子就到了,张来昆也如约到了杨家。 柳秀才的女儿柳眉眉颇有文采,而且志向远大,怎奈是个女儿身,只好寄希望于夫君能够建功立业,所以在选夫婿时很是挑剔,一不求家中钱财,二不求显赫身世,只求真才实学。柳眉眉从未见过杨小林,但杨小林却在柳眉眉上香时见过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这才在家里胡闹让杨冰山找人求婚。 柳眉眉有一位堂嫂,人称“柳嫂”,两人关系较好,也正是她拿着柳眉眉的上两句诗文来相亲的。 这两句诗写在一张宣纸上,张来昆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吴越春秋勾践王,卧薪尝胆志不忘。 张来昆沉思了一会,他一下明白了柳眉眉的心思,如今正逢乱世,这位姑娘是想让她未来的夫婿卧薪尝胆发奋图强,然后成就一番大事业。想到这里张来昆有了下句,他提起笔来在后面接到:天地不怜真英才,历尽磨难成栋梁。 柳嫂见了大为惊叹,她说:“先不说杨公子的这诗对的如何,单就这一笔好字也会让眉眉中意的,我这就拿给她看去,有好消息我会马上来通知公子的。” 柳嫂一走杨小林从后堂急忙走了出来,见了张来昆就是深施一礼,杨冰山也是感激不尽。但张来昆却有怅然若失之感,他口中吟起了刚才的那首诗,直觉得柳眉眉不简单。 三、“骗眼”做官 柳眉眉嫁到了杨家,人们猜测当她知道在相亲时是让杨家人“骗眼”后肯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但这位刚强的女子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默默忍受。 一晃过了半年,有一天张来昆正在家中读书,突然柳嫂找上了门。这位柳嫂见了张来昆没有责骂之意,只是告诉张来昆一个好消息,说柳眉眉有意改嫁与他,做妻做妾悉听尊便。张来昆一惊,他说:“那杨小林如何会放过我?”谁知柳嫂却笑:“你是说那个杨瘸子啊,他早就暴病死了。” “什么?他怎么死了?”张来昆吃了一惊,有些不大相信。柳嫂说:“这都是老天的报应,他用“骗眼”的办法娶了眉眉,老天难道就不惩罚他了吗?”经过柳嫂的讲述张来昆才知道,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杨小山得暴病而亡,杨冰山也中风不起,并且神智不清。柳眉眉只得改嫁,所以才来问张来昆是否有意。柳嫂还说,谁若娶了柳眉眉,她就会送上一套富贵,拿出杨家的钱财给其买官。这个条件比较诱惑人,张来昆找父母商量,田叶一百个不愿意,嫌柳眉眉是二婚,但张怀法却动了心,他说:“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做官吗,既然柳姑娘能拿出杨家的钱财给咱们儿子买个官,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张来昆也想做官,但官场黑暗,他们家虽然殷实些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买官,这送上门的好事当然就答应了下来。 张来昆娶了柳眉眉,婚后不久柳眉眉果然拿出了杨家的全部积蓄要给张来昆买官,但她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张来昆赡养杨冰山。张来昆犹豫了一下,柳眉眉说:“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你赡养无亲无故的杨冰山正是你孝道的体现,这样上面就好提拔你,这时再使些银子就可以达到做官的目的,说白了这也是用来‘骗眼’的。” 张来昆一听很有道理,他就把神智不清的杨冰山接到了自己的家。不久张来昆的“孝道”果然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柳眉眉又拿出银子上下打点,让张来昆做了峄县县令。 俗话说这山巴望那山高,一开始做峄县县令张来昆还很高兴,可做了几个月就不满足了,他想做知府。柳眉眉给他出主意说:“目前乱匪四起,没有军功是不可能升官的,为今之计是要建立军功。”张来昆说:“峄县这个小地方,我如何去建立军功?” 柳眉眉说:“你忘了你的最管用的那一招了吗?” 张来昆不明白,他说:“哪一招?” 柳眉眉说:“骗眼!” 张来昆的脸红了一下,他说:“娘子有所不知,当初替杨家‘骗眼’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这才讲了事情的经过,并且一再赔不是。 柳眉眉却冷笑了一下说:“你可知道你们的骗眼害得我有多苦,如果我是贪恋钱财的女子倒也罢了,但是钱财于我只是粪土,因此我在杨家过的可是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一份绝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张来昆做贼心虚,除了道歉不知说什么。柳眉眉叹了一口气说:“此事过去就算了,还是说你升官之事吧,依我看到处都有流民死亡,你可以偷偷找来这些无主的尸体,然后给他们穿上乱匪的衣服,往上报说是打死的乱匪,他们自然会升你的官的。” 朝廷腐败不堪,张来昆依计而行果然升了官。 但是也有不好的消息,先是让张来昆用来“骗眼”的杨冰山突然死亡了,而后他的父母也得了中风,神智不清。 好在柳眉眉比较孝顺,侍候起公婆来无怨无悔,赢得了大家的一片赞誉。柳眉眉颇通医道,每天亲自采药熬药,然后亲手端给公婆喝,把张来昆感动地直叫自己娶了个大恩人。 但是这个大恩人有一天却突然失踪了。 四、“骗眼”不绝 事情源于朝廷的一次加封,柳眉眉的孝行不知怎么让朝廷知道了,于是要封她为“浩命夫人”,柳眉眉推辞不过,在一天带上贴身丫环说是去峄山上香,然后神秘失踪了。 张来昆派人四处寻找,却一直没能找到。因为到处都有乱匪,张来昆怀疑柳眉眉是让乱匪杀了或抢了,在找了十多日后只得放弃。 也就在柳眉眉失踪没多久,张来昆遇到一位游方道士,此人也精通医道,张来昆请他给自己的父母看病,这人查看了张怀法夫妇的症状又找来平时所吃的草药,然后告诉张来昆说:“其实你父母什么病也没有,不过是让人在草药里放了慢性毒药,由于中毒日深,不久便会死亡,现在已是回天无力了。” 张来昆到此时才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知道了杨小林为什么死亡,杨冰山为什么得了神智不清的病,后来也慢慢死亡了,他们极有可能也和自己的父母一样被人下了毒,而这个下毒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柳眉眉。不久他的父母在同一天死去,张来昆恨得咬着牙根,发誓一定要找到柳眉眉。 也不用张来昆找,柳眉眉自己出现了。人们传说在闯王李自成的队伍里有一位柳娘子,此人貌美如仙,但打起仗来却非常勇敢,而且她还写得一首好诗。有一天柳娘子竟然带兵来攻打张来昆所坚守的城池,张来昆站在城头上一看,柳娘子果然就是柳眉眉,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于是问道:“柳娘子,当初你为什么要害我父母?” 柳眉眉回说:“你父母用‘骗眼’的办法害了我一生,和杨家父子一样都是该死。” 张来昆说:“你好狠毒,竟然骗了我那么久,看来你是早有预谋的。” 柳眉眉冷笑不止:“狗官,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做官,并且一直不杀害你吗?”张来昆也想知道,所以一直趴在城头上听着。柳眉眉又说,“对待病入膏肓的人,只能来一味猛药,明朝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而像你这样贪恋官职的人就是这一味猛药,为了升官你什么样的办法都可以做,正是你们这些一心想升官发财的人,才逼反了百姓,我留下你,就是要让百姓跟着我一起掀翻了这个天下!”说完就命令士兵攻城。 柳眉眉这一次带的人马不足,再加上首辅周延儒带救兵过来,她只得暂时退兵。张来昆脱了险,他向周延儒询问将来对策,周延儒却说:“赶快杀一些百姓,然后把人头上报到朝廷请赏。”张来昆犹豫,周延儒说:“我是首辅,此事我说了算!” 周延儒果然派士兵杀了几百个平民百姓上报朝廷,说是取得了大捷,崇祯为“鼓舞”士气,颁下圣旨奖励了周延儒和张来昆,并让张来昆升了官。周延儒做这事似乎很有经验,没事时就派士兵外出杀百姓,然后拿上人头去请赏,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一天他看着脚下的人头对张来昆说,这些东西也就是用来‘骗眼’的。 但正应了那句话,骗来骗去骗自己。1644年4月24日,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崇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在遗书中写道:“我自己有不足,德行不够,惹来了上天的怪罪,但这一切,都是由于诸臣误我。”写完后就上吊自杀了。 崇祯到死终于明白了“骗眼”的厉害,可以说他是最大的一个受害者。 在崇祯死后,周延儒杀了张来昆,提着他的人头企图去讨好柳娘子。但柳娘子看到那个人头后呆愣了片刻,然后盯着周延儒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是想来‘骗眼’的吧?” 周延儒打了一个冷战,他明白自己的死期也到了。 柳娘子杀了周延儒,然后安葬了张来昆。在他的坟前,柳娘子掏出相亲时的那首诗看了半天,然后投进了火里。 烧完诗柳娘子怅然若失,她看着天边的一抹晚霞,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贴身小丫环的一句话打破了平静,她说:“柳娘子,军中夜夜笙歌,都在粉饰太平,这是不是又在玩‘骗眼’呢?” 柳娘子叹了口气说:“‘骗眼’得势,天下危矣!” 神扇军师 一、娶妻先要做名士 浙江仙居人陈仁玉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读书人,因为其父早年一心只想进士及第,到京城赶考染上了疾病,后来又传染到陈仁玉的母亲,致使双双去世,因此他看透了官场和功名,在乡试中考得了举人后便再也不考了,只是在家里耕田著书,过着清静无为的日子。 这天好友于伦从京城临安经商回来,陈仁玉赶去探望,一进于伦家门,就见他正在出神地看着一幅画,一边看还一边叹气。 陈仁玉凑过去细看,只见画中画了一个绝色美女,那女子十七八岁年龄,真可谓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把陈仁玉也看呆了。 于伦转过脸看着陈仁玉又是叹气道:“陈兄,你我与此女无缘啊!” 陈仁玉一愣:“怎么,这画上的女子确有其人吗?” 于伦点头:“确有其人,此女叫王琳儿,乃名士王冬雪的小女儿,此女曾立一誓言,非当今名士不嫁,可怜你我二人算什么当今名士,所以我纵有万贯家财,你纵是学富五车,也娶不来她。” 陈仁玉心里老大不服气:“名士只是沽名钓誉的行为,我若想得,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于伦摇头:“天下人哪个不想成名成为名士,得千金易,得名士难,这便是我经商的原因。我的财富可以瞬间送给你,可你若想把学识送给我却是很难,不如我们二人合作,我把财富送你,你去做名士娶了王琳儿如何?” 陈仁玉摇头:“如此就算是交易了,我看不出来你能得什么好处。” 于伦笑道:“你我亲如兄弟,还计较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你娶了王琳儿,总比别人娶了要强的多吧?” 说完这话,于伦便决定要资助陈仁玉进京赶考。陈仁玉只是看着美女图发呆,倒没有马上答应。于伦见他动心,便说了得这幅美女图的经过。 这年春天他贩运茶叶进临安,结识了画匠胡建怀,俩人聊得投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有一天他到胡家,看到他家中挂的这幅画,一时以为画中人是古代仕女,没想到胡画匠却笑道:“此是名士王冬雪的小女儿王琳儿,真人倒比画中人漂亮许多,我纵是用尽平生所学,也没能够画出她的全部美丽。那王冬雪许给我重金,要我把她女儿的美丽画出来,这幅画我还得重新画。”于伦见了不觉心动,就向胡画匠要这幅作废的画,胡画匠犹豫再三,最后叮嘱于伦不得外传这才给了他。于伦一心想娶王琳儿,那胡画匠却笑道:“此女甚是有才,她也立下誓言,非当今名士不嫁,若要娶她,得先做名士。”于伦自觉无望,这才看着美女图叹息不止。 陈仁玉听完突然激起了内心的斗志,他叫道:“取功名尚且不难,取名士就更易了,我即刻动身去京城赶考,一取功名,二取名士!” 于伦道:“对,陈兄要三娶王琳儿!” 陈仁玉却摇头道:“如此爱慕虚名的女子,我将在成为名士后羞她一番,替你也替天下读书人出一口气!” 二、成名之路千万条 想成名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是如此。陈仁玉深知其中的玄机,在去临安之前,他先进行了“造势”,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炒作”,他对外宣称自己“师孔子而友孟珂,齐扬雄而肩韩愈”,并且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陈韩愈”。 准备工作做好后,陈仁玉正式上路了。于伦带着家丁于福来送行,还赠送了大量的黄金,陈仁玉也不推辞连于福一起也一并收下了,还给于福改了名字,叫陈太白,李白的名,一个家丁都和李太白齐名了,他陈仁玉能不厉害吗? 带着钱带着家丁,陈仁玉还雇了几个人帮他推着自己的著作,有诗文也有专著,都是这些年他的心血之作。离开仙居他没有直奔临安城,而是拐道去了陆秀夫的老家。 陆秀夫与张世杰同为当朝宰相,虽然人在临安,但父母都在老家,所以陈仁玉买了大量的礼物去看望宰相的父母,还赠送了金钱。陆宰相的父母问陈仁玉是什么人,陈仁玉说:“我乃仙居名士陈仁玉,别号陈韩愈。”陆宰相的父母又问他是否有事相求,陈仁玉摇了摇头:“我只是仰慕陆大人,并无任何事情相求。” 从陆宰相的老家出来他又去了张世杰宰相的老家,仍然是送钱送物,问是否有事相求,仍然回答是没有任何事。如此去了当朝许多大臣的家,还去了一些当今名士的老家,忙完了这一切,他取出自己的诗文来对陈太白说:“太白,你把我的诗作拿到临安出售,一两黄金换一页。” 陈太白看着他手中的诗文著作吓了一跳:“我的天啊,老爷,你是不是疯了,你这诗作少说也有几百页,得几百两黄金吧?” 陈仁玉点头:“对啊,是得几百两黄金才可以出售。” 陈太白说:“一两黄金换你诗作的一页纸,除非傻子才干。”陈仁玉说:“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傻子,你就听我的好了。”陈太白说:“如果真有人全部要了,是不是可以给他个优惠价?” 陈仁玉又是摇头:“错了,我这诗文一共是三百六十首,一首一页纸,也就是一两黄金换我一首诗,如果全部都要,想买下我全部的诗至少得五百两黄金。” 陈太白听得直咋舌,但想想这位爷是造势的,也只好拿了诗作去临安,不过临走的时候他还冲着陈仁玉说了一句:“卖不出去你可不要怪我。”陈仁玉听了只是笑,并不恼。 陈仁玉一路游山玩水,故意让陈太白先到,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他才慢腾腾地往临安方向赶,而且还派人先到临安散布消息,告诉别人他到临安的具体日期。 因为是计算好的日子,所以陈仁玉能够按期抵达临安,这一天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大家都从城里出来迎接这位当今“名士”。当朝宰相陆秀夫、张世杰带着许多大臣和当今名士亲自迎接,还有人当面吟颂陈仁玉的诗作。陈太白好不容易挤到陈仁玉面前,兴奋地叫:“老爷,老爷,你的诗我刚拿到临安出售,一两黄金一页纸都让人抢了,后来涨到五两黄金一页纸还是有人买,现在全部卖完了,黄金存在客栈里了,你比于伦老爷还会挣钱呢。”陈仁玉笑了:“钱是身外之物,那些黄金你全部捐给官府,用这些黄金抗击金人,收复北方失地!” 陈仁玉的话赢得了阵阵喝彩,这时候有人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并自我介绍说:“老夫王冬雪,久仰你的大名啊!” 陈仁玉一愣:王冬雪,这不是美人王琳儿的父亲吗? 三、名士娶妻揭谜底 王冬雪是当今名士,对陈仁玉极为欣赏,可陈仁玉却不怎么买他的账,陈仁玉认为一个爱慕虚名的女儿的父亲,也一定是沽名钓誉之辈,所以对王冬雪并不热情。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对于眼前的虚名他知道不会长久,他还要成更大的名,还要科举及第。 陈仁玉到客栈住下,半个月后看看自己的门前有点冷,来拜访他的人渐渐少了,因此便烧了一把火。这把火是他从屋里着起的,而且发现的也很及时,并没有烧到别的房屋,让人称赞的是,陈仁玉从大火里只是拼命地往外抢他的诗文著作,其它的东西全部被烧。好在黄金白银并不怕烧,灭了火后还可以捡出来花。不过经此一劫后,陈仁玉的名声更响了。 终于到了科举考试的时间,陈仁玉在最后的关头又造起了声势,他推着从大火里抢来的那些诗文来到考官们面前,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考试结束,陈仁玉进士及第,王冬雪找来媒人提亲,这时候陈仁玉说什么也不愿意,把王冬雪惹恼了,一状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听了也想促成这桩婚姻,他说:“佳人配才子,这可是好事啊,看来得联亲自出面了。” 皇上把陈仁玉叫来亲自说媒,这陈仁玉再清高再看不起王冬雪父女也只得答应了。 洞房花烛夜陈仁玉看到了新娘子,果然是国色天香,比画中人还要漂亮许多。那王琳儿见到陈仁玉倒不害羞,只是一个劲“嗤嗤”地笑。陈仁玉心里纳闷,他说:“娘子,你笑什么?” 王琳儿止住笑,她打开身边的小箱子取出一个玉坠来,说:“夫君可认得此物?” 陈仁玉拿到手中细看,说:“此物我也有一个,和我的一模一样啊?” 王琳儿道:“我爹爹与你爹爹是同窗好友,他们无话不谈,在他们还未生下你我时,就给咱们订了娃娃亲,只是在你儿时你父母因病双亡,这桩婚事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了。” 陈仁玉呆了片刻:“这么说来,你是早就知道此事?” 王琳儿笑道:“那是当然,我父亲曾向来临安的很多仙居人打听你,后来在于伦那里才知道你的消息,但是于伦说你无意功名,因此我父亲才与于伦一起设下计策,拿了我的画像说我只嫁名士引你出山。我父亲说,他想让你的才学为国家所用,为国为民造福。” 陈仁玉说:“那为何在我成为名士后不告诉我,还要找皇帝说媒?” 王琳儿说:“还不是帮你造势吗,这样一来你的名声不是更响亮了吗?” 陈仁玉听了真相后惭愧不已,自己的这番“造势”比起岳父的良苦用心可差得远了。他向妻子请教说:“你父亲对我可有什么评价?” 王琳儿正色道:“我父亲说,你不为浮名所诱,一心在家耕田读书,值得敬佩,你出山后的这番造势也是可圈可点,但是你后来焚烧客栈,推书考试,都有点过了。他也看了你的诗文,说你在家时写的诗文清新不俗,但来临安后写的诗文就华而不实了,因此他让我转告你,出名前不要为名所诱,出名后更不要为名所累,一定要踏踏实实去做事情,这才是做人的根本。” 陈仁玉虚心接受了岳父的话,他一生务实,不图虚名,后来在金人南侵时,他拼死不当亡国奴,德祐元年(1275),谢太后下诏降元,陈仁玉时已告老归寓台州,与台州知事王钰相议拒招,并招募义民筑城,死守台州。后王钰战死,陈仁玉退隐黄岩石圹山中,临终遗言子孙永不仕元,此外他还是世界上第一部食用菌《菌谱》的专著作者,也是著名的植物学家、方志学家、文献学家、书法家。 卖味儿 1.因为肉,挨了揍 民国末期,社会动荡,民不聊生。 这一年的腊月,大雪下得正紧,峄山县沈楼村的沈传谷带着小伙计石头到五里外的申庄村收租子。因为天灾人祸今年的收成不是太好,沈传谷就减免了一半的地租,但仍然有不少人家交不上。沈传谷忙了半天只收到几十两银子,看看再也收不上来多少了,他就带着石头骑着小毛驴往回赶。当走到离家一里多路的龙庄村时,正在牵驴赶路的石头突然鼻翼动了几下,说:“老爷,你闻,谁家煮肉这么香啊?” 沈传谷也闻到了,他皱了皱眉头说:“谁家这么阔气,这年头煮肉还放了五香大料,这么大的香气,不是想要穷人的命吗?” 龙庄村路边搭了一些抗寒的地窝棚,穷人们大多挤在里面避寒,这些人平时连个窝窝头都难以吃上,一闻到肉香早就猫在地棚门口往外张望。有人认得沈传谷,看他路过就叫说:“沈老爷,下来歇歇脚,暖和暖和吧?” 沈传谷急忙从毛驴身上跳下来,他对着乡亲们抱拳说:“老少爷们儿都还好吧,你们暖和着,我回家还有点事儿。” 有人与沈传谷打趣说:“沈老爷八成是回家吃肉的吧,你闻闻这香味儿,这方圆几十里只怕是只有你们家才会这么煮肉吧?” 沈传谷一愣:“不会,我们家也比不了你们,小户有小户的愁,大户也有大户的烦啊,我们家今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敢把肉炖了吃?” 穷人们便笑,说:“沈老爷你就别喊穷了,你不是吃不起,是不舍得吃,不像我们是舍得吃,但吃不起。”沈传谷赔着笑,他跟在驴屁股后面,直到出了村才重新骑到驴背上。 闷走了一会,肉香越来越浓,沈传谷问石头说:“石头,你闻着这肉香能想起一个什么词吗?” 石头回说:“早想起来了,这叫‘卖味儿’!” 沈传谷有意考考他,就又问道:“那你说说这‘卖味儿’在外地叫什么,咱们峄山县又为什么要这么说?” 石头笑了笑:“老爷,小的虽然年龄小但也去过不少地方,我知道这‘卖味儿’在外地有叫‘显摆’的,还有的叫‘摆谱’的,但至于咱们峄山为什么叫‘卖味儿’,我却真的不知道了。” 一老一少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沈楼村,一到村口沈传谷的脸色就变了,小石头还想请教,但看着沈老爷子的脸,他吓得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沈传谷到了自己大院门口,脸色已是铁青。一股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显然是沈家在用五香大料炖肉。 沈传谷直奔厨房,厨娘柳嫂正在烧火,看到一脸怒气的沈传谷,她吓得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话。沈传谷掀开大锅,只见锅里放着剁成拳头大小的猪肉,八角、茴香、花椒、葱、姜、大蒜一应俱全,马上就要熟透了。 沈传谷盯着柳嫂,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吼道:“是谁让你这么炖肉的?” 柳嫂吓得脸发白,她慌忙说道:“是,是少爷,少爷说,说这么吃肉才香!” 沈传谷拿起身边的一把厨娘平时用来铲灰的铁锹,一锹砸到锅里,说:“不准这么吃!”说完怒气冲冲地去找他的儿子沈学梦。 沈学梦今年十九岁,正在院子里逗一帮小丫环玩雪呢,看到沈传谷他赶忙过来问安,刚说了一句:“爹你回来了!”迎面就挨了沈传谷重重的一个耳光。 沈学梦被打呆了,他说:“爹,你为什么打我?” 沈传谷还不解气,他又踢了儿子一脚,将他踢倒在雪地里,然后才说:“是你让柳嫂那么炖肉的?” 沈学梦从地上爬起来,一听说是这事他放松了许多,说:“是啊,平时有肉都是炒着吃,放了那么多青菜,一盘子里也不过有十来块,吃着不过瘾,今天咱们家杀了两头大肥猪,我就让柳嫂炖了一锅解解馋!” 沈传谷骂:“你是解馋了,可你知道这会给咱们沈家带来大灾大祸吗?” 沈学梦不明白了:“爹,不至于吧,不就是炖了一回肉吃吗?” 沈传谷吼道:“可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连窝窝头都吃不上吗,他们闻着这吃不到的肉香,会在心里怎么想,你如此卖味儿,会招来天妒的!” 沈学梦不服气:“爹,我不过是炖了回肉,怎么是卖味儿呢?” “这还不是卖味儿?”沈传谷依然铁青着脸说,“卖味儿在外地叫摆谱,只所以在咱们当地叫卖味儿,那就是因为自己吃肉还要让别人闻到香味,让吃不到的人在心里生妒,这样的人才被叫做卖味儿!你说说,同样的一块肉,和白菜萝卜一起炒,香味儿不会传到几里外,一大家子人也都能每人吃一点,穷人们虽然吃不到但也闻不到,他们就不会在心里怨恨,这样的吃法会不会更好一些?” 沈学梦低着头,虽然他在心里并不服气,但嘴上还是说道:“爹爹教训的对,孩儿记下了。” 然而这个沈学梦哪里会记得下,没过三天,他就为沈传谷惹来了大祸。 2.因为妓,挨了饥 峄山县有两处热闹所在,一处在柳园戏院,每天一场大戏,唱的是柳琴戏,这是鲁南的地方戏,又被称作“拉魂腔”,意思是能把人的魂拉走。另一处热闹所在就是醉香楼了,这是一座妓院,里面有一个头牌叫做小香秀,据说本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只因遭了变故才被卖入青楼为妓。 小香秀的走红也是最近一个月的事,以前的头牌是二十岁的阿莲,这人长得也挺漂亮,但就是没有小香秀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此外她也不会唱柳琴戏。小香秀刚到醉香楼就被沈学梦盯上,并花钱请人教她唱柳琴,等到她学会了几个段子,在醉香楼上一开唱,一下红透了峄山县,阿莲的头牌也自动让位给了她。 阿莲红火时是让县长杨起民的公子杨三江包着的,这位公子一看小香秀火了,马上就要来包她。 小香秀自己无权做主,老鸨徐嬷嬷也更不敢得罪县长的公子,但沈学梦却咽不下这口气,小香秀是他捧红的,他是费了许多心思的,而且他也有意纳小香秀为妾,要不是害怕父亲他早就为小香秀赎身了,现在杨公子来横插一杠子他心里能痛快吗? 沈学梦看着杨公子每天往小香秀的房间跑,他心里如吃了苍蝇,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在县城租了一处院落,然后偷偷帮小香秀赎了身。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杨三江是何许人,他在峄山跺一下脚那是要地震的,他看中的人不见了,他能不找吗?杨三江带着手下到了醉香楼,拉过徐嬷嬷劈头就问小香秀到哪去了,徐嬷嬷吓得尿了裤子,她马上说了实话,但至于小香秀被沈学梦带到了哪里,她也是不知道。 杨三江怒火冲心,他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几十名手下直奔沈楼村。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早有人报知了沈传谷。 沈传谷吓得连瓜皮帽也没来得及戴,一路小跑着来迎接,见了杨三江急忙弯下腰来行礼,连说有失远迎。杨三江连马也没下,他拉着长腔说:“我听说沈家可是长能耐了,这些年吃了不少的饱饭吧?” 沈传谷此时还不知道杨公子的来意,他只是作揖:“小人的全家能吃得饱穿得暖,全靠杨县长的洪福!” 杨三江冷笑:“你们还知道啊,我告诉你,爷看中的一个丫头让你的儿子给拐跑了,爷今天来就是要带人回去的!” 沈传谷吓得差一点岔了气,这事他是一无所知,他急忙把杨公子请到家里,问清原因,然后让石头喊来沈学梦。 沈学梦进来看到杨三江他笑了笑,一抱拳说:“杨兄台请了,那个小香秀被我赎了身,我正要纳她为妾,您不会是听到了什么信来喝喜酒的吧?” 沈传谷过去就扇了他一个大嘴巴,骂道:“混账,你什么身份敢和杨公子这么说话,还不快跪下!” 沈学梦看了看父亲,又瞪了两眼杨三江,极不情愿地跪了下来。杨三江“嘿嘿”干笑:“看来沈家的家规也是挺严的,这个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们听话,咱们又何必伤了和气呢?” 沈传谷赔着笑脸:“杨公子放心好了,今天我一定将那个丫头送到您的府上。” 杨三江起身告辞:“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但愿你们能够说话算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哪知沈学梦却来了倔劲儿,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小香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会送过去的!” 杨三江一顿:“那就是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喽?”说完一使眼色,他带来的手下便开始在屋里乱砸一气,沈家人吓得都躲了起来。 杨三江砸完,过来拍了拍沈学梦的肩膀:“今天我要是看不到小香秀,就会来要了你的命!”说完照着沈学梦的脸上就是一拳,然后大笑着而去。 杨三江一走沈传谷便逼着儿子说出小香秀住的地方,但这个小子偏吃了称砣铁了心,打死也不说。沈传谷让人把他关到黑屋子里不给饭吃,然后迅速找到县里一些头面人物,又花钱使银子请他们给县太爷说好话,当然也少不了给县太爷好处。 沈传谷一边努力平息事端,一边逼儿子说出小香秀的下落,并且让家人伙计四处打听,两天工夫下来还真在县城找到了,他立马做主给杨三江送了过去。 小香秀一送走,沈学梦就如丢了魂,从黑屋子里出来后还是不吃不喝,直到第二天晚上他似乎是想明白了,这才让人送来饭菜。 休息了几天后沈学梦却偷偷跑走了,但是几天后他又突然回来,而且还带回了几样让沈传谷胆战心惊的东西! 3.买了枪,遭了抢 沈学梦带来的是十支洋枪和一千发子弹,这些东西用油布包着,他是租了一辆马车拉来的。一看到这些东西沈传谷吓得身子发抖,直叫着让儿子丢到外面去。沈学梦这一次却没有听父亲的,他似乎在心里早有了主意,而是将枪支弹药藏到自己房间里,沈传谷逼急了,他就拿着枪对着自己的脑袋要自杀。沈传谷第一次向儿子妥协,他问儿子到底想干什么,沈学梦这才说:“天下大乱,政府也号召各地自治,咱们家大业大,难免会让别人惦记着,天天忍辱偷生,倒不如想法自保,我想用这些枪支招些人手。” 其实沈传谷早就猜到了儿子要干什么了,他劝道:“小子,你知道这么一件事吗,咱们这里经常发洪水,每次洪水过后,几百斤的黄牛都能被淹死,可那些小蚂蚁却能安然无恙,你明白那是什么道理吗?” 沈学梦说:“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问题是咱们现在早就不是蚂蚁了,即使咱们想做蚂蚁如今能做得到吗?” 沈传谷叹气:“我也老了,就是我现在不让你弄,只怕在我死后你也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去胡搞的,所以趁我还活着,就帮你把握一下吧!”沈学梦见爹同意了很是高兴,这就要去招人手,沈传谷却说:“先慢着,你还得答应我一条才行,那就是不能同政府作对,特别是不能同杨县长的公子作对,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要是想和他作对,只能是死路一条!”沈学梦犹豫,他买枪招人手,其实就是想和杨三江干上一场的,现在被父亲看穿了,他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心里却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以后再和他杨三江算账。 乱世时节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穷人,因此沈学梦很快就招了二十多个打手,他还自封为沈楼村治安联保队队长。在联保队成立那天沈学梦让沈传谷“训话”,沈传谷对着这二十多个队员鞠了一躬,说:“老少爷们,我沈传谷就一句话送给大家,那就是千万不要卖味儿!炫耀武力,欺男霸女,横行乡里,这就是卖味儿,谁卖味儿谁就是自寻死路!我们沈家成立联保队只为了自保,决不是为了欺负别人,因此谁要往老沈家脸上抹黑,谁替老沈家卖味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可是谁也想不到的是,就在沈传谷讲话后的第三天晚上沈家就出事了。夜里子时,沈家院墙上突然冒出了上百支洋枪,领头的一人用黑布蒙着脸,沈学梦刚成立的联保队才上岗巡逻,还没什么经验,早被人一枪一个打死了。 如此突变让沈传谷父子始料不及,沈传谷躲在屋里喊:“外面的是哪位爷们,咱们有冤有仇也请您说个明白,如果无冤无仇的话有什么要求您也尽管说!” 只听外面一人翁声翁气地说:“老子是抱犊崮上的土匪孙美瑶,今日所来就是求点财的!” 沈传谷放下了心,他说:“原来是孙大当家的,敢问您想要多少钱?” 孙美瑶说:“不多,五千大洋!” 沈传谷知道土匪的心思,要多少给他们多少会让他们后悔要少了,因此就同他们讲起价钱来,最后以四千两成交。沈传谷让小石头把大洋送过去,孙美瑶却说:“让你儿子沈学梦送来!” 沈学梦倒也是个汉子,他从小石头手上接过大洋抱着走出了屋子。但是就在他刚走到院子里,只听一声枪响,一粒子弹就射了过来。沈学梦大叫一声倒在了血泊里,沈传谷跑出去一看,儿子只是干瞪了两眼就死了。 孙美瑶收了大洋和枪支弹药,他用枪指着沈传谷说:“念你还算老实,就先留你一条命,以后只要爷缺钱了找人给你送个信来,你就要一分不少地送去,否则你儿子就是你的样子!” 沈传谷泪流满面,他说:“你们,你们为何要杀我的儿子?” 孙美瑶冷笑:“你儿子不像你那么听话,留着早晚都是祸害!”说完带着手下撤走了。 第二天一早沈传谷安葬了儿子,也遣散了联保队。夜里睡不着,他叫来小石头说话,他同小石头说:“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一再告诫我,做人不能卖味儿,因此我一生谨慎小心,没想到现在听了儿子的一次话,马上就遭遇了不测,现在后悔已是太晚了!” 小石头说:“老爷,我看出来这伙人不像是抱犊崮上的土匪,他们来似乎就是要杀少爷的!” 沈传谷大惊,他摆手道:“这话你也只能让我听到,千万不能在外面说,否则你的小命会丢掉的!” 石头点头:“看来老爷你也是知道的。” 沈传谷深思了一会说:“我要换个方式去活了,明个咱们爷儿俩去县城玩个痛快去!” 4.买了瓜,喂了马 沈传谷虽然遣散了联保队,但也留下了几个家丁,他带着石头和众家丁,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县城。 正逢年关庙会,县城很是热闹。虽然乱世穷人多,但年还是要过的。来赶庙会买年货的以三四十岁的汉子居多,这些人往往会用柳琴腔唱着:闺女要花儿要炮,老爹要个破毡帽,老娘一年最辛劳,可惜儿子无回报! 看着这些穷人,听着他们的柳琴腔,沈传谷对着牵马的石头说:“这些人哪里知道啊,在乱世,穷才是最大的福啊!” 沈传谷一改节俭的习惯,看到什么买什么,什么贵就买什么。当走到县城最繁华的青檀寺门口的时候,一个卖黄瓜的人引起了沈传谷的注意。 如果在现在冬天卖黄瓜当然不是稀罕事,但那时候可不同,冬天的黄瓜可是个稀罕物儿。 这个卖黄瓜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他说他有家传的独家秘密,能够在冬天里种出黄瓜。 沈传谷盯着这个汉子,他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后才说:“你这瓜怎么卖?” 汉子一伸手:“五十块大洋一根黄瓜!” 沈传谷笑:“倒是挺便宜的,敢问你这里有多少根黄瓜?” 汉子一愣,他反过来打量起沈传谷,然后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根!” 沈传谷又是笑:“也就是说要五千块大洋?” 汉子点头:“正是!” 沈传谷说:“这黄瓜我要了!”然后让石头去提黄瓜,石头提过来说:“老爷,这么多黄瓜怎么往家里拿啊?” 沈传谷“哈哈”笑了:“谁说要往家里带了,我买了这瓜是要喂马的!”说完把黄瓜往马跟前一放,然后让他的马吃。马在冬天吃的都是干草料,从未见过青草之类的东西,当下连吃带糟蹋,一百根黄瓜很快就碎了一地。 这一下别说那个汉子,就是围观的众人也都惊呆了。有人看不惯压低了声音说:“如此卖味儿,可要遭天谴的啊!” 汉子见瓜没了,伸手向沈传谷要大洋。沈传谷笑:“我是沈传谷,本老爷可是峄县的首富,区区五千大洋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么大多的钱我是不方便带的,你且跟着我回家去取。” 汉子道:“我想也是,那我就随沈老爷回家去取好了。” 沈传谷又买了匹马让汉子骑上,然后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家。 汉子进了沈家大院眼睛都不够用的了,他打量着大院里的一切,惊叹着沈家的富有。 沈传谷把汉子往密室里领,石头见了大吃一惊,他知道密室平时只有沈传谷一人才能进去,那里面藏着的可是沈家的全部财富,具体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把汉子领进去那不是要露富吗? 沈传谷确实有不少钱,而且密室里不光只有大洋,还有大量的金银。沈传谷也充分显示了他的大方,他多给了那汉子一千大洋,并且还送了他一驾马车让汉子拉上大洋走了。 汉子临走送给沈传谷一句话:“老爷子,你够有钱,也够卖味儿!” 石头听了这话无比担心,他提醒沈传谷说:“老爷,这个会不会招来灾祸啊?” 沈传谷“嘿嘿”笑了,他答非所问地说:“石头,你知道冬天里只有哪里可以种出来黄瓜吗?” 5.败了家,闯天涯 石头听了沈传谷的话一下明白了,他说:“老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故意要招他们来的吗?” 沈传谷笑:“老爷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咱们去找杨县长。” 杨起民正在与一帮县里的官员在柳园子里听柳琴呢,听说沈传谷来找,他愣了一下,但还是让手下叫来了这个峄山县的首富。 沈传谷来没别的意思,他献上地契房契,说要把自己所有的家产捐给革命党,捐给国军。 杨起民哪找这样的好事,他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在峄山县他就代表革命党,他就代表国军,当下戏也不听了,带着儿子和手下去接收财产。 杨起民清点沈家的家产,特别是密室里的金银,让他眼睛都快瞪圆了。一天忙下来也没清点完,他就和儿子一起住了下来。 沈传谷这时候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带了干粮和石头一起爬到了峄山顶看一场好戏。 石头经过沈传谷的点拨也终于知道了沈传谷的良苦用心,他也明白了在峄山能在冬天里种出黄瓜的地方只有抱犊崮山一处地方,那里有一片山谷,冬天里竟然像春天一样暖和,因此才能种出来黄瓜。而每到年关,抱犊崮里的土匪头子孙美瑶就会派人或亲自下山卖黄瓜,然后找到能买得起黄瓜的有钱主,夜里来抢。 土匪也要过年啊,而且沈传谷看出来了,今年的这个卖黄瓜的有可能就是孙美瑶本人,而他也猜到了,杀死他儿子的人其实就是杨起民和杨三江父子。 也让沈传谷看准了,这个卖黄瓜的还真是孙美瑶,由于他摸清了沈家大院的底细,当然认为这是一块肥肉,因此当天夜里就带着大队人马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沈楼村。 沈传谷和石头在峄山上看到了杨起民和孙美瑶的恶斗,由于杨起民没有丝毫准备他吃了大亏,与儿子一起都被孙美瑶打死,当然孙美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最后还是拉了沈传谷的金银财宝回到了抱犊崮。 沈传谷算是为儿子报了仇,他带着石头往南逃荒。乱世时节讨饭也没地方,只能寻些野菜充饥。 石头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但沈传谷上了岁数,再加上缺医少药短吃短喝的,在走到伊家河岸边时他得了病。 这时候有两支队伍分别占据了南北两岸,沈传谷与石头也分不出谁好谁坏,俩人饿得要死,石头打算去投军。沈传谷已是奄奄一息了,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也劝石头去当兵。 石头在这时候突然闻到了肉香,这是用五香大料在炖肥肉的香味。他的口水顿时流了出来,说:“老爷,咱们去投军,你闻这肉香,当了兵就有肉吃了!” 沈传谷摇了摇头,他说:“石头,你闻这肉香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石头又抽动了几下鼻子说:“是南岸,咱们就去南岸投军!” 沈传谷又是摇头:“石头,我肯定是去不了了,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去北岸当兵,你也记住我最后的话,不图肉香,更不要卖味儿!” 沈传谷说完这话没多会儿就死了,石头含泪掩埋了他的尸体,并听了他的话去北岸当了兵。 石头姓褚,小名石头,大名叫褚思会,后来在淮海战役时他指挥部队战斗,他的对手,正是当年驻扎在伊家河南岸把肉炖得喷喷香的国民党的部队。褚思会后来官至副军长,成了将军,但他的一生为人极其低调,他的后代也从不显摆。 在他去世二十多年后的一天,峄山市迎来一位新市长。峄山原来是一个县,后来升为了市,这位市长一心为民,朴实无华,得到了全市老百姓的爱戴。也就在他当市长的第三年,一场洪水突然袭来,为抢救灾民,这位市长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人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一贫如洗,但在他的书房里一幅苍劲有力的书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见上面写道:不图肉香,不卖味儿! 落款是褚思会,而这位市长也姓褚,人们这才知道,他原来就是褚思会将军的孙子! 葫芦奇案 陈小山学武下山还未进家,半路上就让闻知消息赶来迎接他的哥哥陈大河拉进了一家小酒馆,哥俩刚坐下酒菜还没端上来陈大河的泪水就流下来了。陈小山吓了一跳,说:“哥哥莫非有什么伤心事?”陈大河说:“你嫂子不守妇道,让哥哥无法活下去呀!”陈小山听了大惊,说:“你说嫂子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大河说:“正是,镇子上有个恶霸叫二秃子,他和你嫂子经常干下苟且之事,更可气的是最近他又和南山寺的恶和尚觉明搞在一起,哥哥害怕这两个恶人,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呀。”陈小山大怒,说:“哥哥放心,我一定帮你杀了这两个恶人!”陈大河说:“不敢这样说,杀了他们你也活不成了呀。”陈小山说:“我会想个办法来杀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如何和嫂子会面的?”陈大河说:“我仔细观察过你嫂子,我发现她要是在门口放了一个大葫芦那个恶和尚夜里就会来,要是放上一个小葫芦那个二秃子夜里就会来,要是她在门口放了一大一小两个葫芦,上半夜二秃来下半夜恶和尚就会来。”陈小山想了一会,说:“我已经有了主意,等回家后我来收拾他们。” 等到了家里,陈小山见了他嫂子田成侠时是又说又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有一天早上他突然拿出屋里桌底下的一大一小两个葫芦来,说:“嫂子,我看这两个葫芦要长毛了,我帮你放门口晒一晒吧?”说完也没等他嫂子同意就把葫芦提了出去。田成侠上前要阻拦,陈小山说:“唉呀,嫂子你看咱们家的磨盘怎么歪了,我来整一下吧!”说完放下葫芦用一只手就把磨盘托了起来,然后又放了回去。田成侠吓得舌头都收不回了,哪里还敢说话。陈小山又弯腰提起那两个葫芦给放到了门口。田成侠看着这两个葫芦紧张地都冒汗了,但让她万幸的是,天黑的时候陈小山拉上了哥哥说要去南山寺烧香拜佛,求神保佑。田成侠说:“你们兄弟为何要在黑天去拜佛呢?”陈小山说:“我们在镇子上算过命,算命的说我们今晚有灾,只有在佛的保佑下才能躲过去。”田成侠说:“原来是这样啊。”心里却是高兴无比。 天刚黑下来时,二秃子就来了,见了面就说:“怎么回事,这两天急死我了,也不见你在门口放葫芦!”田成侠说:“还不是陈小山回来了,听说他学了武艺,我怕你惹不起,今晚正好他们兄弟要去拜佛,所以我才能约了你。”二秃子说:“这个陈小山学的是什么武艺?”田成侠说:“学的什么倒不清楚,只是我见他一只手就把磨盘托了起来。”二秃子害怕了,说:“果然厉害!”两人刚把话说到这里,门外却有了敲门声,二秃子说:“坏了,是不是他们兄弟回来了?”田成侠说:“不会这么快吧,你先躲在门后,我去看一下。” 田成侠来到院子里,大声说道:“谁呀?”门外来的是觉明,他小声说:“是我!”田成侠一听是他忙压低了声音,说:“你胆子好大,以前不都是下半夜来吗?”觉明说:“你丈夫和他弟弟去寺里拜佛,说要俩人拜一夜,让我回避一下,我看没什么事干就跑来了,快让我进屋吧?”田成侠屋里还有一个二秃子呢,迟疑了半天不想让他进去。觉明说:“你怎么回事,把门打开呀?”田成侠说:“我今晚还有些事,要不你先回去,等下半夜再来吧?”觉明说:“你好狠心,黑灯瞎火的你让我上哪去?”田成侠说:“也罢,是你自己要进来的,今晚镇上的二秃子兄弟给我送来了一匹绸缎,你们反正也都没什么事情,不如就在我家喝上两杯,以后也做个朋友吧?”说完开了门。觉明说:“二秃子来送绸缎,只怕是连人也送了吧?” 二秃子听了从屋里走出来,说:“大和尚,你是在说我吗,出家人黑夜来此只怕是比我更让别人有话说吧?”觉明“嘿嘿”一笑,说:“罪过罪过!” 三个人走进屋板凳还没坐热,门外又有了敲门声,二秃子说:“陈家嫂子倒是热闹的很呀?”田成侠刚要问是谁,只听门外陈小山喊道:“嫂子开门!” 屋里三人大惊失色,觉明精明忙一口吹灭了油灯。 门外陈小山又喊道:“今晚我和哥哥拜佛,哥哥打了一个盹,佛便向他托梦,说想要瓢用,只有听了他的话,才能事事平安,我见寺里没有,就让我哥一个人在那拜,我连夜回家来拿了。” 田成侠松了口气,他对二秃子和觉明说:“你们两个躲在门后,我就说油灯没油了,然后找个瓢把他给打发走就行了。”说完去开了门。 陈小山进了屋,说:“嫂子,你点一下油灯。”田成侠说:“油灯没油了,嫂子帮你找一下瓢吧?”陈小山说:“不劳嫂子,我自己来。”田成侠怕他乱摸找到了门后的二人,一再坚持要帮他找,陈小山说:“我知道在哪,嫂子你尽管去休息好了。”一边说一边摸到了门后,右手就一下摸到了觉明的光头,于是又说道:“嫂子,你门后放的是不是葫芦?”田成侠猜到他一定是摸到了谁的光头,便急忙说:“啊,是呀,是,是个葫芦!”陈小山伸出左手一下又摸到了二秃子的秃头,因此又说道:“哟,这里还有一个,嫂子你快点灯让我看看,这两个葫芦怎么会挂在这里?”田成侠说:“油灯真的是没油了,再说这天也太热了,嫂子穿的也不多,点了灯只怕不太好呀!”田成侠这样说的目的是想以此让陈小山难堪,好让他早早离开。 陈小山双手摸着两个光头,来回搓着,这两人紧张无比,再加上天太热,头上就冒汗了。陈小山说:“嫂子,这天是热呀,怎么热得连葫芦都流汗了呢?”田成侠说:“葫芦怎么会流汗呢,这是葫芦在夜里起潮气呢!” 陈小山说:“嫂子你这两个葫芦都放好长时间了,我就帮你开瓢了吧?”说完从后背快速抽出一把钢刀,一刀就劈了觉明的光头,还未等二秃子反应过来,又一刀劈了他的秃头。 田成侠见陈小山劈了二人,顿时吓昏了过去。陈小山扔了钢刀,连夜去官府投案自首。县令郑方云不敢怠慢,急忙审案,最后却以过失杀人只判了陈小山的轻罪,发配去了沧州府。临行前郑方云来给陈小山送行,说:“我念你是一条汉子,又给百姓除了两害,因此留了你一条性命,今后切记当谨慎行事。”陈小山故意装作不懂,郑方云说:“黑夜回家巧安排,身背钢刀实难解,一刀开瓢好解释,二刀再切不应该!” 陈小山听完急忙跪下身去,大声说道:“谢郑大人不杀之恩!” 万物皆有根 解放战争时期峄县抱犊崮盘踞着一伙山匪,他们借助抱犊崮的有利地形与解放军为敌,很让人头痛。“崮”指的是四周陡峭顶端平坦的山,而抱犊崮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与外界连接,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负责攻打这伙山匪的是营长褚思龙,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打下抱犊崮,反而牺牲了十多位战士。 这天正在褚营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背着褡裢找到他,主动请缨要去劝降匪首孙一虎。褚营长哪里会答应,让这孩子赶紧回家以免丢了性命。没想到这孩子倒很倔,他把胸脯一挺:“如果不能劝降孙一虎我情愿吃枪子儿!”褚营长问他叫什么是哪里人氏,为什么能夸下如此海口。小孩一一回答,说自己叫孙一树,是抱犊崮下孙楼村人,与孙一虎是堂兄弟。褚营长一听来了兴致,他问孙一树有什么办法去劝降堂哥,孙一树说:“我爷爷教我的办法,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只管让我上崮就是,保证让孙一虎下山投降。”有的战士担心孙一树是故弄玄虚假借劝降去给孙一虎送信的,因此反对让孙一树上崮。褚营长摇了摇头:“全国解放已是大势所趋,孙一树的爷爷不会那么糊涂,再说孙一树与孙一虎是堂兄弟,就是去劝降他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堂弟,孙一树上崮倒没有性命之忧,倒可以试一试。”有战士见营长同意就又出主意说要搜一搜孙一树肩上背的褡裢,怕他里面放了弹药或信件。褚营长又是摇头,然后一摆手让孙一树上崮了。 孙一树临上崮前主动卸下了褡裢,然后掏出了里面装的东西,却是几大把鱼腥草根。他笑道:“褚营长看好了,我只带了这些草根,其它的可什么也没有,一无弹药二无书信。”褚营长也很纳闷,他说:“我既然让你上崮就不管你带什么上去,只是你带这鱼腥草根着实让我想不明白,难道你要用这鱼腥草根劝降孙一虎?”孙一树又重新装上鱼腥草根,然后又把褡裢背到肩上,说:“正是,褚营长你就听我的好消息吧!”一边说一边往崮上走。 崮上守关的小喽罗一看见有人闯关就要开枪,细看却是个小孩就喊道:“小孩,你来干什么?”孙一树平声静气地回答说:“快告诉你们大当家的,就说我孙一树来找哥哥了!” 小喽罗一听是大当家的弟弟因此不敢怠慢忙去告诉了孙一虎,孙一虎传令让孙一树来到了聚义厅。 兄弟相见孙一虎开口就问爷爷的近况,孙一树说:“咱们爷爷的身体很好,只是他老了,不能走太多的路,也爬不了这抱犊崮了,所以他才让我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丁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鱼腥草根。” 孙一虎激动地差一点哭了:“难得爷爷还想着我,待我冲出包围日后一定回家看望爷爷。” 孙一树听了摇头,但他并没有反驳,而是把鱼腥草根洗净用盐拌好端过来让孙一虎吃。这些日子解放军把抱犊崮围得滴水不露,孙一虎他们只能啃干粮喝山泉,哪里有菜吃,再说孙一虎从小就爱吃鱼腥草根,因此越吃越香,连话都来不及说了。 等孙一虎吃完孙一树才说:“爷爷让我问你,这草根为什么好吃?” 孙一虎一愣,他想了一下说:“我还真不知道,就是好吃呗!” 孙一树说:“爷爷让我问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吃过的那个在水上漂浮的南瓜吗?” 孙一虎笑了:“记得,我那时候和你差不多大,有一天咱们村南的伊家河里发洪水,我看到河里漂了一个大南瓜,于是我就用鱼叉把南瓜叉住拉了过来。爷爷不让我吃让我扔了,但我嘴馋偏要吃,咱们奶奶心疼我就把南瓜做熟了给我吃了,可结果是我足足拉了三天的肚子,差一点送了小命。” “爷爷当时说的话你肯定忘了!”孙一树说,“爷爷让我提醒你一下,想想为什么草根好吃,为什么那个水上漂浮的南瓜不能吃,他那时候的话你还记得吗?” “爷爷那时候的话?”孙一虎皱着眉头,他想了想说,“爷爷好像说,水上漂浮的东西没有根,这个世上没有根的东西是不能吃的。” 孙一树点头:“对,爷爷就是这么说的。爷爷还说,鱼腥草根好吃,那是因为它有根,那个漂在水上的南瓜让你拉肚子,是因为它没有根,爷爷让我问问你,你现在在抱犊崮上占山为王,图一时之快,你的根又扎在了哪里,今后你又何以为命!?” “我何以为命?是啊,我又何以为命!”孙一虎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自己这些年盘踞抱犊崮欺压过往商人,下山强抢百姓财物,自己的根早已扎进了罪恶里。 孙一树说:“爷爷让你下山投降,争取政府宽大处理,尚可留下一条性命。” 孙一虎徒然坐倒在地:“我,我听爷爷的。” 孙一虎下山投降,他在监狱里坐了二十年牢,倒也保全了性命。 一眨眼三十多年已过,这一年峄县新上任了一个县长,此人四十多岁,姓褚名福来,乃是当年围剿抱犊崮的褚思龙营长的儿子。褚福来贪财好色,上任只两年就将峄县弄得鸡犬不宁,老百姓怨声载道。没多久上面来人调查,褚县长穷尽各种办法对付,倒也让他多次蒙混过关了。 这年春天,上面新调来一位纪委书记,这人刚上任就把褚福来“请”进了纪委。一见面他倒没像别人那样审问褚县长,而是请他吃了一顿饭,菜很简单,只有一样:鱼腥草根。 新纪委书记看着褚县长疑惑的眼神说:“当年你父亲围剿抱犊崮的时候你只有十多岁,和我差不多大,所以你肯定听说过鱼腥草根的故事吧?” 褚县长点头:“听我爸说过,当年那个孩子和我年龄相仿。” 新纪委书记说:“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只不过后来改了名字,我现在叫孙剑扶,所以你不知道。” 褚县长大惊:“什么,你?” 孙剑扶点头:“是,我就是当年的孙一树,我刚调来就听说你很难对付,所以我才把这道鱼腥草根菜送给你尝一尝,然后我想问问你,你的根究竟在哪里呢?” “我的根?”褚县长一头的热汗,“我的根,我的根扎进了贪、贪婪里——” 孙剑扶拍了拍褚福来的肩膀:“兄弟,万物皆有根,记住了,凡是无根的东西都不能吃,没有根的东西也不能伸手拿,包括钱财和女人!” 滴血仕女 一、仕女复仇 峄县柳家算得上是当地有名的富户,柳林山治家有方,积攒下了万贯家产。但让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生了五个女儿只生了一个儿子柳仁信却不争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一不醉心于考取功名,二也不安心治家理财,成天不是抱着古书研究鬼神狐仙,就是收集一些古玩,家里到处堆满了古瓶古罐和一些古字画,老婆孩子他也不管,要不是柳家颇有资产,只怕他们一家早流落街头了。 这一天柳仁信捣鼓来一幅古画,上面画了一个仕女,幽婉若水,面如桃花,尤其是眼睛特别勾魂,他把仕女图挂在墙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恨不得自己能钻进画里去。 柳仁信与父亲柳林山同住在柳家大院,柳林山想让儿子下乡收地租,让管家刘福过来喊了两趟,每次回去都说少爷正在房间里欣赏一幅仕女图,无论怎么喊都不答应。柳林山气得冒烟,他亲自来叫儿子,一进门果见柳仁信看着仕女图如痴如醉,他叫了一声“仁信”,这小子竟然没有听到,柳林山怒气冲天,他过去一把扯下仕女图几下就撕碎了。 柳仁信大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干什么,会遭报应的啊!”柳林山把撕碎的仕女图扔到他脸上:“报应?笑话,我不信她还能活过来!你个逆子,一天到晚不想着读书考功名,只去弄这些破玩意儿,早晚一天老子会让你气死!”柳林山最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弄个一官半职的,可这小子只考了一个秀才就再也不考了,私下里给他说朝廷腐败再也无意功名了,只想做个富家翁。可做富家翁首先要学会治家理财啊,如此下去只能做个败家子了,所以柳林山今天下狠心要教训教训儿子。 柳仁信倒是一个知书达理知道孝顺的孩子,他捡起被父亲撕碎的仕女图放到桌子上拼凑起来,看拼得差不多了这才跪下来手中合十念道:“仙姑莫气,都是我父亲不知情,俗话说不知者不怪,求仙姑原谅我父亲,如果您真的生气要怪罪的话,那就让我替我父亲承担了吧!”柳林山更加生气了,他一把抓过仕女图撒到门外,然后狠狠地踩了几脚,说:“老子一生见过不少鬼怪,可到了最后发现都是人装的,我不信一幅画能把我怎么样!”说完又踩了几脚才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柳仁信怕真的气着了父亲,带着妻子兰儿和十多岁的儿子小涛去请安。喊了几声父亲都没答应,他以为父亲没起床,站在门外让小涛叫爷爷,小涛叫了几声也没人理,柳仁信想老爷子的气肯定还未消,他不敢进去就让小涛去看看,小涛一进屋突然大叫起来:“爷爷吐血了!” 柳林山虽然有万贯家产但自从老婆死后他就没再续弦,也不曾纳妾,所以都是自己睡一间屋子。柳仁信慌忙进屋,只见父亲趴在床沿上吐了一地的血,那血已变成了褐红色,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侍候柳林山的有四个小丫环,春柳夏杨秋菊冬梅,她们战战兢兢地向柳仁信讲述,说老爷昨晚临睡觉喝了一碗莲子羹,然后就让她们各自回房了。幸好放在桌子上的莲子羹还剩下半碗,昨晚是秋菊端给柳林山的,为避嫌秋菊端过来莲子羹一口喝下了肚。柳仁信见秋菊没事便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夏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少爷,夜里我起来小解,听到老爷似乎叫了一声,我本来想小解完去看看的,后来再听听就没动静了,我以为老爷是做梦说梦话,所以就没去看。”柳仁信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秋菊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看了看柳仁信又把话咽了回去。 兰儿要柳仁信报官,柳仁信却摇了摇头:“一定是仕女显灵了,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就说是父亲突发心疾发丧了吧。”兰儿看着自己的丈夫:“爹昨天说过,他一生见过不少鬼怪到最后发现全是人装的,这个仕女真有那么灵吗?”柳仁信捂住了兰儿的嘴,他惊恐万状:“你不要命了,难道你还嫌报应不够吗,快别乱说了,就按我说的办!” 兰儿只得动手清理了血迹,又叫来丫环婆子们一起收拾房间,柳仁信给家里人下了死规定,对外就说老爷得的心疾,他也认定了是仕女报仇,因此再没人敢多话,匆匆把柳林山安葬了。 埋葬完柳林山兰儿有一天夜里小解,月光下突然发现墙头上飘浮着一个仕女,衣服发饰都和柳林山撕坏的那幅画上的仕女一模一样,她吓得大叫了一声,真以为是仕女复活了。柳仁信听到妻子的惨叫急忙披衣出来,兰儿用手指着墙头说:“仕女,那个仕女!” 柳仁信抬头,只见墙头上只有几丛枯草,被飞一吹呼呼啦啦地响,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兰儿仍是惊恐不已,她说:“仕女,刚才我看到了仕女!” 柳仁信叹气:“看来仕女还要报复咱们,都是你平时出言不逊惹的祸!” 夫妻二人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兰儿起床,走到门外一低头却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二、兰儿失踪 柳仁信看兰儿吐血他吓坏了,急忙要去叫郎中,兰儿却拉住了他说:“算了,可能是我早晨起猛了,致使气血上涌才吐了血。”柳仁信忧心忡忡,他把仕女图重新裱糊好挂在正房后墙上,点上香不停地磕头。 然而到了中午还是出事了。夏杨吃完了饭午睡,刚睡着没多久她突然坐起,“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然后头一耷拉死去了。 这四个丫环夏杨和春柳一个房间住,秋菊和冬梅一个房间,夏杨吐血春柳看到了,急忙去叫柳仁信,柳仁信还未到夏杨就死了。 柳仁信看着夏杨的尸体一筹莫展,兰儿也来到了夏杨的房间,她仍是让柳仁信报官,柳仁信再一次摇头:“不能报官,看来仕女的怒气还未消,肯定是夏杨昨日冲撞了仕女。” 昨天夏杨去找兰儿想给她说点事,一进门看到柳仁信还未裱糊好的仕女图她就叫上了:“娘啊,这仕女太像我表妹了,只是没我表妹漂亮!” 这话让柳仁信听到了,他从里间走出来瞪了夏杨一眼说:“胡说,仕女是仙人怎么会没你表妹漂亮?”一看到柳仁信夏杨吓得捂住了嘴,等兰儿出来她张了张嘴就走了。兰儿看她有事喊住了她,她却胆怯地看了柳仁信一眼,说是来借鞋样儿的。兰儿把鞋样儿给她,她竟然连挑也没挑随手拿了一双就走了。 兰儿想起了这件事,她盯着柳仁信双眼含泪:“官人,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有人寻心想杀光咱们家的人吗,哪里是什么仕女显灵?”柳仁信气得吼叫起来:“你想死容易,再侮辱仕女我就休了你!”兰儿也生气了,她叫道:“你如此迂腐,只怕你不休了我也会让我死在这柳家大院里!” 柳仁信倒不是真的想休了兰儿,但当着丫环们的面他还是硬撑着,因此他把袖子一甩:“你想走容易,我又没拦你!” 晚上吃饭,兰儿一直闷闷不乐。柳仁信也在想着心事,突然他盯着兰儿问:“夜里你果真看到了仕女?”兰儿一愣:“怎么,你,你怀疑我?”柳仁信却不回答,他说:“我将这几日的事情前前后后理了理,发现确实有些蹊跷,实话告诉你,这幅仕女图是你的二哥周财旺给我的,他告诉我这幅仕女图很有灵气,千万不可亵渎了,我这才对仕女如此敬畏的。”兰儿哭了:“官人,你竟然怀疑我,明天一早还是拉我见官吧!” 柳仁信无比伤感:“如果是你害的我,我肯定会原谅你的,可你若害了我父亲,那我就不能够原谅了。”兰儿叹息不止:“官人,想不到你我夫妻十几年,你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太让我伤心了!” 刚说到这里丫环们端上来一盆大骨汤,柳仁信不喜欢喝大骨汤,只有兰儿和小涛才喝,兰儿撕了一块肉随手扔给桌底下的狗,那狗吃了肉突然大口吐血,然后一头栽倒死了。 兰儿瞪着柳仁信:“官人,这如何解释?”柳仁信也很诧异,他沉思了一会说:“是不是真是仕女显灵,你今天可是冲撞了仕女。”兰儿哭泣道:“你除了怀疑我就是说仕女显灵,我就没看到过天底下有如此迂腐之人,你就不能想想是恶人加害咱们家吗?”柳仁信说:“我不相信会有恶人,咱们家又没有外人,生人也没这个机会。”兰儿犹豫:“要是熟人呢,比如和你有什么瓜葛的女人?”柳仁信听到这里勃然大怒,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我和别的女人会有什么瓜葛,你不要污蔑我!”说完一边骂着兰儿一边走了出去。 柳仁信虽然喜欢古玩倒不是一个酒色之徒,他在外面转到半夜回来,一进门刘福就迎上来:“少爷,少奶奶带着小涛去找您了,至今未回,怎么,您没见到吗?” 柳仁信一愣:“没啊,你怎么不派个人跟着?”刘福一脸无奈:“少奶奶不让,她说知道您去了哪里,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一夜柳仁信让全家人出动也没找到兰儿和小涛,第二天他又亲自去兰儿的娘家也没找到她们母子。 兰儿失踪了。 三、人面桃花 一个多月以后,天气由寒变暖,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柳仁信独自骑着枣红马赏花解闷,夕阳西下时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叫鹿嚼荒的小山村。 自从兰儿失踪后他一直闷闷不乐,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兰儿,可这一对母子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了音信。 正在柳仁信低头想心事的时候,突然听到“咯咯”一阵笑声,惊得他抬头查看,只见一座山墙上露出了一个女孩的脑袋,正看着他傻笑不止。女孩的身后是一片桃花,让人不由想起了王维的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而更让柳仁信惊奇的是这个女孩像极了画上的那个仕女。 女孩仍是大笑,柳仁信不解,问她为何笑,女孩掩着嘴“嗤嗤”笑了两声:“公子,看你如此失魂落魄,我倒想做一首词。”柳仁信在马上抱拳:“还请姑娘赐教。”女孩倒不客气,她又笑了一下说:“山道东风红马,小桥流水桃花,夕阳西下,断肠人是个傻瓜!”说完仍是笑。 柳仁信知道女孩在取笑自己,下了马想和她多说几句,门却突然打开,一个老汉拄着拐杖走出来,他对着柳仁信深施一礼:“公子莫怪,我们都是山野之人,不懂礼法,秀儿这丫头平时也让我宠惯坏了。”柳仁信这才知道这个姑娘名叫秀儿,他急忙回礼:“老丈客气了,路经此地倒打扰了你们的清静。”老汉道:“看来公子是只顾着赏花错过了回城,天色已晚,公子若不嫌弃就在我家暂住一晚吧?” 柳仁信求之不得,当下满口答应。等进到院中,秀儿从桃树下的小木凳上跳下来过来见礼,仍是笑个不止。柳仁信向老汉介绍了自己,老汉也告诉柳仁信他们姓季,新搬来不久。他们父女原是山西人氏,因当地战乱才逃到此地,看鹿嚼荒山青水秀就买了三间平房住了下来。 季老汉做了几道野味,柳仁信不知道是因为菜好吃还是自己的心情变好的原因,这一顿他吃得特别香。等吃喝完毕季老汉安排他住在东厢房,柳仁信走进去看到秀儿正在帮他铺床,一盏油灯映得她越发迷人。柳仁信走过去装作帮忙的样子,故意在她的手上碰了一下。 秀儿突然一声惊叫:“爹!”吓得柳仁信脸都变色了。季老汉闻声走了进来,秀儿却一阵娇笑,然后她指着墙角:“爹,有个耗子!”柳仁信这才松了一口气。 季老汉说:“疯丫头,在客人面前不要疯疯癫癫的,倒让柳公子笑话了。” 季家父女走后柳仁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直到子时才迷糊了一会。天亮后吃过早饭,柳仁信起身告辞,季老汉极力挽留。柳仁信本不想走,见季老汉挽留哪有不留的道理,因此掏出了一锭大银子放到桌上,要充作吃喝的费用。季老汉把银子放到柳仁信的手上:“柳公子如此客气,我们家虽穷还是能够管得起几顿饭菜的,再说这些饭菜也不花钱,都是我从山上打来的野物。” 吃过饭季老汉带上弓箭兽夹到后山打猎,他人刚走秀儿就冲着柳仁信笑个不止。柳仁信虽然习惯了她莫明其妙的笑,但还是问道:“秀儿姑娘因何发笑?”秀儿压低了声音:“看把你美得,是不是很想留在我们家啊?”柳仁信被她说中当即红了脸,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秀儿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在柳仁信额头点了一下:“呆子!”然后跑进了房。 柳仁信见了紧随其后跟到秀儿的房间,秀儿却在里面闩上了门。柳仁信敲了几下门,秀儿突然哭了,说:“柳公子,我们虽是小户人家,但也不是轻薄之人,还请公子自重!” 柳仁信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他在门外躬身一揖:“秀儿姑娘莫气,在下只是有一事相问,还请姑娘明示。” 秀儿停止了哭泣,她道:“公子是不是想问那个仕女的事?” 柳仁信大惊,他道:“姑娘如何得知?”秀儿把门打开,她看着柳仁信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你得到的那幅画中所画的仕女。” 柳仁信差一点坐到地上,他有些不相信地说:“只看你长得像仕女,如何真是那仕女了?那,那你就不是凡人是仙人喽?”秀儿摇头:“你只说对一半,我确实不是凡人,但并不是仙人,我是鬼。” 柳仁信看着她的肌肤:“可是,可是你的手?” “你昨天碰我的手感觉有肉有温度是吧?”秀儿说,“那是因为我并不是魂魄变成的鬼,我是由骨头变成的。许多年前我死于非命,因为我是一位王爷的女儿,陪葬物品较多,一伙盗墓人挖开了我的墓抢走了陪葬品,但在哄抢物品的时候,一个盗墓人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一滴血滴到了我的骨头上,让我得已复活了。” 柳仁信如听天书,他说:“那,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秀儿道:“那是周财旺在街头买的,我在活着的时候是王爷府一位画匠画的,我死后没多久我爹的王位让皇上夺回去了,我们家也破落了,这画就流落到了民间。说来也是你我的缘分,他买了画又送你,而你又对我如此痴情,让我不得不出来见你了。” 柳仁信道:“那我们家的两条人命难道都是姑娘所为吗?”秀儿摆手:“不是,那是别人假借我之名做的,我也不知到底是谁,再说我还没有如此大的法力。就是现在我也是自身难保,之所以出来见你,一是为报答你对我的一片痴情,二也是想让公子救我。” 柳仁信一拍胸脯:“只要姑娘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就是让我下油锅我也心甘情愿。” 秀儿一揖:“倒不要公子下油锅,只要公子的一滴血就够了。” 四、滴血救美 秀儿把柳仁信带到鹿嚼荒村后的鹿嚼荒山,进入深山,来到一座被挖开的大墓前。柳仁信一看到这座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大墓当即傻了,秀儿看着他说:“公子一定记得此处吧?” 柳仁信因为喜欢古玩,去年秋天的时候几位朋友拉他盗墓,他虽然不缺钱但一听朋友说墓里有古玩还是跟来了。在拿墓里东西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一通哄抢,只不过那些人抢的是金银器,而他抢的却是古玩。他在拿一件瓷器时不小心让别人碰碎了,碎瓷曾割破了他的手指。但当时天黑,他只记得鹿嚼荒这个名字,具体的位置却不记得了。昨天自己信马由缰赏花解闷,不知不觉来到了鹿嚼荒村。 秀儿看柳仁信一副呆样笑道:“说起来公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把一滴血滴到我的骨头上,我现在仍是一具骨架。但我只有一滴血是不够的,阳气还不足,还需要原来曾给过我一滴血的那个人再给我一滴血,这样我才能完全恢复成人形。这也是我找公子的原因,别人替代不了。” 柳仁信道:“说起来也是天意,别说一滴血,就是一桶血我也给你。”说着卷起了袖子,捡了块薄石片就要割自己的手指。秀儿拉住了他:“公子且慢,此处不远有一座破庙,那里供着天地君亲四位神仙,我做鬼之时常去祭拜,说来我能成人形也是他们暗中相帮,要不公子如何能够机缘巧合给了我那滴血,昨天又如何来到鹿嚼荒村,实是这四位神仙帮助。” 柳仁信跟着秀儿来到破庙,焚香磕头后柳仁信问秀儿:“姑娘,是不是现在就可以了?”秀儿一脸严肃地说:“公子听好了,现在由天地君亲四位神仙作证,你再给我的这滴血可不是一般的血,实是你身体的灵魂,并不是你原来只是用来救我命的那滴血,这滴血将作为我的灵魂,灵魂是容不得污垢的,如果你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在滴血之前还请你在神仙们面前说出来,以求得他们的原谅。如果你不说,这滴血滴给我后,不光会害了我,就是你自己也会死于非命的。” 柳仁信此时对秀儿的话已是深信不疑,他再一次跪下来想了一下说:“我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自认为没有,不过却做过后悔的事,那就是一个月前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妻子兰儿杀害了我爹,只因她说看到过仕女,可我却什么也没看到。后来害得她不知跑到了哪里,也不知他们母子的死活。” 秀儿说:“后悔的事不算,要说伤天害理的事。” 柳仁信摇了摇头:“我做的最大的伤天害理之事就是盗墓了,但只要姑娘不记恨我,好像就不是伤天害理了。” 秀儿突然说:“那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仁信叹息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想知道?” “兰儿母子喝的大骨汤里有毒,而这道汤你是从来不喝的,你又如何解释?”秀儿逼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说来我怀疑兰儿,也或许是兰儿怀疑我想毒死他们母子,这才吓跑的。都怪我没和他们讲清楚,我又如何会毒死他们,当时,当时只是怀疑是仕女所为,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 秀儿斥道:“你才知道,当然不会是仕女了!我且问你,你是否和一位丫环有染?” 柳仁信道:“胡说,我又如何会和丫环有染?”秀儿盯着他凝神细瞧:“当着四位神仙的面,可不许说假话!” 柳仁信态度坚决:“绝没有此事!” 秀儿道:“夏杨亲口所说,曾见你调戏过一位丫环,我猜夏杨也是你毒死的!” 柳仁信傻愣了片刻:“我想起来了,有天秋菊拦住我,说我爹想娶她为妾,我当时问她是什么态度,她说自己不想嫁给老爷,只想嫁给我作妾,我当时骂她胡说,她拉着我的手不放,可能让夏杨看到了。” 秀儿看他不像是撒谎就说:“当着神仙们的面不许说半句瞎话!” 柳仁信磕头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说完就要割自己的手指,突然四位神像后走出四个人来,一位是季老汉,一位是周财旺,那两位竟然是兰儿母子。 兰儿看着柳仁信双眼含泪:“你倒痴情,为秀儿情愿滴血救她!” 秀儿过去搂住了兰儿:“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吃醋了,只要他没有害你的心,也没害了他爹和夏杨姐就行了,至于他对秀儿的那点心思,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他,那纯粹是痴心妄想!”说完对着柳仁信扮了个鬼脸,然后“哈哈”一阵大笑。 柳仁信再一次傻了,他看着这些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秋菊之死 季老汉是新来的县令季文海,他向柳仁信讲了事情的经过。兰儿那夜哪都没去,她害怕母子二人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柳家大院,就如柳林山和夏杨一样,就是死后想指望柳仁信为他们复仇都难,再说柳仁信还怀疑她假借了仕女之名,因此带着孩子哪也没去,出门直奔县衙找到了刚刚上任的季县令。季文海听兰儿讲了事情的经过,他分析此事和柳仁信有莫大的干系,夏杨曾经说过仕女像她的表妹,秀文海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于是让人私下查访好不容易找到了夏杨的表妹秀儿。 季文海从兰儿的讲述中猜到夏杨那天找兰儿是想告诉她什么事,只不过当时有柳仁信在场不敢说,这才说是借鞋样儿的。兰儿还说,过去夏杨曾提醒过她,说柳仁信和秋菊可能有染,兰儿偷偷观察过也没发现异样,就把这事放下了,因此季文海在找到秀儿后想设计演一出“戏”,让凶手自行露出来。他知道柳林山和夏杨已是死无对证,就是活着也猜不出到底谁是凶手。在找到秀儿后季文海一时还不知这戏怎么演,有一天兰儿和他聊天,无意中说起曾听二哥周财旺说曾和柳仁信一起盗过墓,只是问过柳仁信他要面子不承认。季文海听了暗暗合计,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他让衙役请来周财旺,听了周财旺讲述盗墓的细节,再结合仕女的事,心中已有了主意。好在柳家的管家刘福对柳林山忠诚不二,季文海说通他卖给了他一匹老马,这马就是鹿嚼荒村人的,也就是季文海和秀儿住的那三间平房主人的,房子和马都是他们临时租的,俗话说“老马识途”,不知不觉就把柳仁信带到了鹿嚼荒村。 柳仁信得知了真相后闷头叹气:“我不该怀疑兰儿,可兰儿你也不该怀疑我啊,我又如何会害我爹和你们母子呢?” 兰儿一听双眼含泪:“我根本就没怀疑过你,我一直说是有别人加害,我那夜确实看到有个仕女在墙头上,我想可能是别人装的,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不小心碰到墙上咬破了舌头,所以才吐了血,你问我因何吐血,我为了让你醒悟就假说是气血上涌,好让你怀疑有人从中加害,可你却怀疑到了我。” 季文海抖着胡须:“兰儿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你,是我从她的讲述中觉得此事和你有关,这才设下了这条计策,如果你不是如此迂腐,而是早早报官我也好下手去查,那么今日滴血救人之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柳仁信羞愧万分,红着脸说不出话。季文海想了一下又说:“看来凶手仍在你们柳家大院里,咱们还是要秀儿假扮成仕女让凶手现身。” 众人点头赞同,季文海让柳仁信回家,兰儿母子和财财量仍然藏在县衙里。但柳仁信回家没多久就匆匆跑到了县衙,一见季文海他就惊恐万分地说:“季大人,不好了,秋,秋菊也死了。” 柳仁信天黑进家,想去找秋菊问个原因,一进秋菊的屋就看到她让人掐死在了床上。季文海急忙带人赶到柳家,只见秋菊平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床薄被子,掀开被子见秋菊已脱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贴身内衣,显是在睡着的时候让人掐死的。季文海看秋菊的拳头紧攥似是握着什么东西,他悄悄打开见没人发现就又急忙合上了。 和秋菊一个房间住着的冬梅说秋菊白天在外跑了一天,回来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她因为不困去找春柳聊天,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秋菊死了。 季文海看房间里有一个木柜,问冬梅是谁的,冬梅说是秋菊的,从秋菊身上找到钥匙打开木柜,赫然发现了一套仕女服。 柳仁信见了仕女服惊道:“果然是秋菊所为!” 季文海道:“不错,杀死你爹和夏杨的确实是秋菊,我猜她在送给你爹的莲子羹里放了毒药,然后在毒死你爹后她又二次进房换下了有毒的那碗莲子羹,故意弄了半碗没有毒的莲子羹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她为遮人耳目又当着众人的面喝下了肚。不过夜里她去换碗的时候让夏杨看到了,夏杨去找兰儿大概就是想告诉这件事的。” 柳仁信恨声说道:“我们家对她不薄,没想到她竟然做下这种事!” “对她不薄?”季文海捋着胡须,“这真是笑话,对她不薄难道就是你亲手掐死她吗?” “你说什么?”柳仁信瞪着季文海,“季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会乱说,刘福和春柳冬梅都亲口告诉过我,你与秋菊有染,而你却并不想娶她,直到一个月前你让秋菊缠急了,竟然想到要把她嫁给你爹,秋菊不同意,可是你却百般强迫,致使她心生怨恨,毒死了你爹,又因怀疑夏杨看到她的所作所为,这才毒死了夏杨,后来见你百般忍耐不去报官,她才得寸进尺,想毒死你的妻儿。你也并不是迂腐,只是你喜好名声,又是一位秀才,觉得与丫环有染是极其丢人的一件事,这才想百般遮盖,直到今日我们演了一出假仕女的戏,让你觉得此事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你或许是想来找秋菊串通的,想让她不要乱说,可是等你进屋发现就她一个人,而且又熟睡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掐死了她!” 柳仁信怒道:“季大人,人命关天你可不要乱讲,你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季文海打开秋菊的手露出了一块玉佩,“你在掐秋菊的时候,她曾经醒了过来,伸手抓掉了你腰间的玉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玉佩肯定不在你的腰上。” 柳仁信灯光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当即变了脸色。他喃喃道:“这个秋菊她死有余辜,都是她害的我!”季文海冷笑道:“错的并不是她,而是你!都是贪图丫环的美色所致!”柳仁信道:“季大人,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是秋菊所为,直到今日真相大白我才恨透了秋菊,不错,我确实怀疑过兰儿,可当我知道是秋菊杀死了我爹和夏杨后,我真的是忍无可忍才下手杀死了她!” 季文海又是冷笑:“胡说!在秀儿让你滴血时,你就已知道秀儿是假仕女,所以你并没有说出和秋菊相好的事实,你怀疑兰儿也只是想赶走他们母子,一是因为你并不想让自己的妻儿死在秋菊之手,二来你也想在他们走后杀死秋菊,以绝后患,所以你干脆让他们出去躲一些日子,但你又不能明说,只能说是怀疑兰儿。在这一个月里,你曾数次寻机想杀死秋菊彻底解脱她的纠缠,可因为秋菊杀了两个人变得有些神经质,变得草木皆兵,所以你没机会下手。冬梅可以证实这一点,说秋菊常在梦中惊醒,大叫饶命。这两天秋菊看你不在大院里,今天一早出去找了你一天,她还是对你没有死心,想让你答应娶她。可不曾想到回来后就遭了毒手,而杀死她的又恰恰是她最相信的你。” 柳仁信瘫软下来:“秋菊有一次在我房中帮忙铺床,正巧兰儿回了娘家,我就把她抱到了床上,没想到有了这一次这个丫头就赖上了我!今天算是完了,我就是死了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曾和丫环相好,想不到还是让你季大人查了出来!” 季文海道:“兰儿说你迂腐果然不假,为了你可怜的秀才面子,你竟然什么也不顾了!”说完一摆手让手下人带走了柳仁信。 “嘎啦鸡”奇缘 一、鹿嚼荒闯进一伙山匪 峄县西南角有两座山,西边的一座叫西黑山,东边的一座叫东黑山,两座山之间有一片地,过去老辈人传说有鹿在此经常出没,故名“鹿嚼荒”。民国初期,有一个叫沈连仲的年青人流浪到此,看这里尚能生存,就自己动手搭了间茅屋,然后开荒种地,倒也能够填饱肚子。 东西黑山上生活着许多野生动物,其中最为奇特的是“嘎啦鸡”,这是当地的方言叫法,其实就是“原鸡”,也就是家鸡的老祖先。东西黑山上的“嘎啦鸡”之所以奇特就是它们在与人类的长期生存斗争中积累了经验,学会了一项特殊的技能,如果它们在西黑山下蛋的话,就会飞到东黑山上“嘎啦嘎啦”地叫,相反如果在东黑山下蛋就会飞西山上叫。但“嘎啦鸡”再聪明也聪明不过人类,因此当地人很快就掌握了这一规律,只要“嘎啦鸡”在西黑山上叫,他们便会跑到东黑山上捡鸡蛋,如果“嘎啦鸡”在东黑山上叫,他们就会跑西黑山上捡鸡蛋。 沈连仲一个人住在山窝子里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因此没少吃鸡蛋,有时吃不完他还攒起来到二十里外的涧头集上去卖,时间长了住在东西黑山山脚下的山民就有了意见,向他提出抗议,沈连仲怕引起民愤就向他们保证只捡够自己一个人吃的,不再捡了卖,这才平息了当地人的怒火。 这天傍晚下起了大雪,沈连仲听到西黑山上又传来了“嘎啦鸡”的叫声,忙穿上羊皮衣去东黑山上捡鸡蛋。就在他捡了十来枚鸡蛋返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一伙人强占了他的茅屋。 这伙人一共有二十多个,他们手里都抱着一杆长枪,领头的个子很高,长着络腮胡子,脸上不知让什么人砍过十多刀,落下了十多道刀疤。这人倒不特别粗野,他见了沈连仲作了个揖说:“兄弟辛苦了,暂借宝地让我兄弟们暖暖身子,如果方便的话就煮一锅汤给我们喝。”边上有一个瘦子,似乎是二当家的,他尖了嗓子叫:“大哥别给他废话了,干脆咱们杀了他占了这片地再盖几座山寨在这里安下家算了!”络腮胡子一摆手:“这是后话,今天先安顿下来。再说就是占了这片地也不要杀人,咱们还想再招人手呢!”说完又对沈连仲说,“兄弟别怕,我们是峄县北抱犊崮上的弟兄,我叫孙美摇,军阀张宗昌今天占领了抱犊崮,我们兄弟逃命到了这里。” 沈连仲听说过孙美摇,据说这人非常讲义气,从不欺压穷人,也不奸淫良家妇女,有一次孙美摇的手下弟兄绑架了一个姑娘,在上山途中看这姑娘漂亮就拉进玉米地里奸污了,后来孙美摇听说了这事一枪打死了他。 沈连仲用“嘎啦鸡”的鸡蛋烧了一锅鸡蛋汤,孙美摇连夸好喝,掏出银元赏了他。吃喝完毕一伙人挤在茅屋里睡觉,二当家要把沈连仲绑上,孙美摇不同意,他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我孙美摇虽说是个山匪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位兄弟怎么会在夜里伤害咱们呢?”二当家不放心,他说:“大哥,要是他夜里抢了咱们的枪,然后趁着咱们熟睡一枪一个可就把咱们结果了啊?”孙美摇笑:“我以真心对兄弟,难道兄弟能不以真心对我吗?”沈连仲听了禁不住感动,他说:“大当家的,您还是把我绑起来吧?”孙美摇又是笑了笑,然后拍拍沈连仲的肩膀,又冲着他的手下说:“大家都是我的兄弟,就凭刚才这一锅鸡蛋汤,我也认下了这个老乡做我的兄弟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要有三心二意,大家尽管安心睡觉!”说完躺到地铺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二当家背上枪带了三个弟兄出去找吃的,没多久就从东黑山上打来了十来只“嘎啦鸡”,还顺手带来了一位年轻姑娘。 二、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位姑娘年约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留着一条大辫子,上身穿一件蓝底白花的土布棉袄,下身穿一条老蓝布棉裤。据二当家的说他们是在东黑山上的山洞里发现她的,当时冻得快不行了,他们找了柴火给她烤了火,然后就带回来了。孙美摇皱眉:“老二,你把她带来干什么,兵荒马乱的咱们带个女人多有不便,还是给她点钱让她回家吧?”二当家的指着那姑娘说:“大哥,你看她的皮肤哪里像个庄稼人,说不定是一只肥羊呢!”孙美摇说:“有钱人家的子女穿戴上能看出来,这一身土布衣服根本不像。”二当家阴笑:“大哥,说不定是乔装打扮的呢,先留着吧。”孙美摇点点头:“也好,雪这么大让她走说不定会冻死在路上,等雪停了问清她哪里人再送回去。” 二当家的看着那姑娘说:“姑娘,我一路上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你总是不开口,你不会是哑巴吧?”那姑娘正在啜泣,听了这话瞪了二当家的一眼:“你才是哑巴,一看你就不像是好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二当家一听恼了,举起长枪骂:“他奶奶的,老子一枪托砸死你!” 孙美摇拉住二当家的,然后问那姑娘说:“姑娘别生气,我们做山匪的难免有江湖习气,你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叫什么,为什么躲在山洞里?” 姑娘又哭了,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叫张小英,是东黑山下大张庄人,我爹非要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愿意半夜偷跑出来,不想到了东黑山上就迷路了,只有躲在山洞里想等雪停了再去徐州投奔我姨。” 孙美摇叹气:“真是可怜,你且在此安歇几天,等雪停了我派个弟兄送一送你。”二当家的叫:“听你说倒和真的似的,我们平生最恨有钱人,要是发现你们家是有钱人,那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张小英又瞪他一眼:“你是想钱想疯了,我们家穷得叮当响,哪里来的钱?” 孙美摇叫过沈连仲,说:“兄弟,你好好照顾一下这位姑娘,把那些野鸡炖了咱们今天中午美餐一顿!” 沈连仲答应一声去收拾了那些“嘎啦鸡”,待煮好后孙美摇和他的弟兄一阵狼吞虎咽,很快十几只鸡就只剩下一只了。孙美摇让沈连仲给张小英送去,张小英一直坐在茅屋后的一棵柿子树下哭,见沈连仲送来鸡她摇头不吃,沈连仲说:“姑娘,你这么哭下去可不行,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要不就是不把你冻死也会饿死的。”张小英犹豫了一下说:“大哥,我,我只吃鸡腿,你帮我弄两只就行了。”沈连仲一愣,但他还是撕下了两只鸡腿,等张小英吃完他把剩下的鸡肉全部吃光,然后才小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王富祖的小女儿王英吧?” 王富祖是峄县首屈一指的大财主,良田千亩,妻妾成群,峄县人无人不知。张小英听了慌乱起来,她盯着沈连仲:“你,你如何知道的?”沈连仲又压低了声音:“王家小姐吃鸡只吃鸡腿,其它的都全部扔掉,老百姓都传开了。” 姑娘果然是王英,她幽幽说道:“你已知道真相是不是要告发我?我告诉你,我爹不会拿钱赎我的,我就是害怕这一点所以才没说出来。” 沈连仲说:“姑娘别怕,你家住东黑山下,我住鹿嚼荒,咱们是乡亲,我要是害你今后你爹知道了就是不找我麻烦我又如何见人?再说这帮人又是山匪,我一定会向着你的。” 王英起身向他躬身一揖:“如此就多谢大哥了。” 不久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仅两天的工夫积雪就化得差不多了。孙美摇派人要把王英送下鹿嚼荒,临走还让人去伊运河里凿冰捉鱼给王英吃。但在吃鱼的时候孙美摇突然翻脸,他把黑瓷碗狠劲摔碎在地上,然后吼叫道:“你奶奶的,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三、来的竟然是灭门刀 王英呆愣了片刻,她以为是沈连仲出卖了她,因此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瞪着他。孙美摇哈哈大笑一阵,然后说:“我可是老江湖了,我是故意让手下人捉了鱼给你吃的,就凭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说实话别说二当家的怀疑,就是傻子也得怀疑。我告诉你吧,穷人家的孩子吃鱼哪一个不是从头开始吃的,再说那吃相大多是狼吞虎咽,你看你吃起饭来细嚼慢咽,而且还是只吃肉多的鱼背部,所以我据此推断你就是富家小姐,绝对错不了,还是说实话吧!” 王英低下了头:“是又怎么样,我爹小气得要命,他不会拿钱赎我的。”孙美摇得意地笑:“让我说中了吧?我告诉你,对待穷人家的子女我们从来不欺负,但对待有钱人的子女可就不一样了,兄弟们是可以随便杀随便奸污的,我们会向你爹要赎金,如果他不交,我们就要撕票,这撕票对待男人就是杀死,然后把头颅给他们家送去,对待女人除了奸污我们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快告诉我你爹是谁,要不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 王英又是一通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怕你们要我爹的钱,可问题是他不会拿钱来啊,我虽说是有钱人的小姐,可现在连个穷人的孩子也不如!”孙美摇冷笑:“说这些没用,江湖规矩,我们撕了票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你自己选择吧!” 王英被逼无奈只得说了她爹的名字,一听说她是王富祖的女儿,孙美摇和他的那帮弟兄两眼放光,一开口就要了二十万两银子。孙美摇派弟兄把写好的票单用飞镖钉到王富祖的门上,没过多久王富祖竟然派管家送来了银票。 王英也想不到爹真的会送钱来,管家陈二和孙美摇交接完毕拉了王英的手要下鹿嚼荒,王英却死活不肯,非要去徐州投奔她姨。陈二不同意,他说:“小姐你就别任性了,柳七家的儿子虽说是个傻子,可也有权有势啊,你这次的赎金就是人家柳家拿的,你嫁过去没有亏吃。”王英就是不肯,最后她对陈二说:“除非让我爹亲自来接我,否则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回去!” 陈二不得已只得回去交差,在他走后没多久东黑山传来了“嘎啦鸡”的“嘎啦嘎啦”的叫声,沈连仲说这是“嘎啦鸡”下蛋了,同孙美摇商量要去西黑山捡鸡蛋,孙美摇点头同意,但沈连仲回来后却说一个鸡蛋也没捡到。 第二天王富祖真的来了。王英见了自己的爹不光不觉得亲切反而冷眼相望,说:“爹,你让我嫁给柳傻子我同意,但你说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王富祖显然在掩饰着心头的怒火,他干咽了几口唾沫说:“好,好吧,你不同意也就算了,干嘛要跑,可惜了这二十万两银子!” 王英说:“爹要是同意就在这里立个字据,回家也是个凭证。”王富祖有点急:“爹的话你都不相信了?”王英眼里含着泪说:“不信,除非你写下字据!”王富祖无奈地干笑:“好,好吧!” 沈连仲倒也读过私塾,喜欢抄抄写写的,因此茅屋里有笔墨纸砚,他进屋拿过来放到王富祖面前。王富祖趴到石台上写字据,一弯腰露出了脖子后的一道刀疤,沈连仲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叫道:“什么,你,你,原来你就是灭门刀?” 王富祖一愣怔,毛笔掉到了地上。“灭门刀”是江湖上传闻最凶的一个恶人,孙美摇和他的几个弟兄们听了立马举起了枪瞄准了王富祖。 王富祖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兄弟,你认错人了吧?”沈连仲怒骂连连:“我的真名叫沈大牛,沈连仲是我的假名,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我全家老小一共十八口都是你杀的,你和你的弟兄虽然蒙了面但我爹临死前在你脖子后砍了一刀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让你们也砍了一刀,万幸的是我并没有死,你们杀了我全家,带走了我三岁的妹妹,还抢了我家的银子,你们临走用我家的铁锅炖鸡吃,你一边吃还一边说,还是老家的‘嘎啦鸡’好吃。我们家距此千里,我又不知你们是哪里人,只知道一个‘嘎啦鸡’,所幸的是全天下只有这片地方才把野鸡叫成‘嘎啦鸡’,所以我这十四年里到处查访,终于找到了这里,但一直没能找到脖后有刀疤的人,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王富祖大笑:“想不到你个小东西这么会记仇,不错,我确实是灭门刀,我本来是想来把女儿带出去再杀了你们的,现在看来计划要落空了!”说完他把手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东西黑山上呼啦一下冒出了十来个脑袋,他们手里的长枪随之伸出,对准了鹿嚼荒里的人。 四、都是“嘎啦鸡”救了命 王富祖眯着眼看着孙美摇:“大当家的,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孙美摇一点也不害怕,他仍是笑着:“什么交易?”王富祖说:“反正你们也得了钱了,放了我和我闺女走,咱们就此两清,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孙美摇摇头:“今日虽是你的长枪对着我们,但我弟兄的长枪也对着你的脑袋,你清楚只要你的弟兄动手我们也会杀了你,所以你才这么说,将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我可不傻!”王富祖叫:“我灭门刀说话算话!”孙美摇“嘿嘿”冷笑:“笑话,从来没听说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灭门刀说话算话过!” 沈连仲扑上去抓住了王富祖的脖子:“老东西,我的妹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王富祖说:“我还能把她怎么样,肯定是帮你父母养着了呗,我算对得起你们沈家了。” 王英听了,指着王富祖说:“我,我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原来,原来我并不是你的女儿,对不对?” 王富祖闪过一丝慌乱:“虽不是亲生,但这么些年我也算对得起你了!” “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就是要我给你生孩子啊,你简直禽兽不如!” 王英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沈连仲也感觉到王英就是他妹妹了,因此照着王富祖的脸上就是一拳:“娘的,你要我妹妹做什么了?” 经过王英的哭诉众人才得知,王富祖贪图柳家的财产,竟然想让王英和他同房怀孕后再嫁到柳家,这样柳家的财产就全部落入他的手中了。灭门刀虽然心狠手辣还有一帮弟兄为他卖命,但他只敢在外地做案,并不敢在本地,怕的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来江湖追杀,这才想到了这个毒计。可王英坚决不从,最后被逼无奈半夜跑上了东黑山,她刚才逼着王富祖写字据也是想让他保证不让她做这事。 沈连仲虽是书生,但因为怀有血海深仇,他早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刀子,现在终于找到了灭门刀,因此掏出刀子就来刺王富祖。 王富祖挨了一刀,他忍着痛对着东西黑山的弟兄大喊:“弟兄们快动手,我和他们同归于尽!”话音未落果然枪声大作,但死的却是王富祖的弟兄,更高的山头传来了二当家的声音:“大哥,全部解决!” 王富祖脸色苍白:“怎么,你们早做了埋伏?” 孙美摇点头:“不错,一个峄县首富竟然会那么痛快给我们钱,不得不让我们怀疑。幸好昨天英子没跟管家走,她要是走了只怕我们当时就全死在这里了。你的管家走后有‘嘎啦鸡’在东黑山上叫,大牛哥去西黑山上捡蛋,鸡蛋是一个没捡到,但因为西黑山比东黑山高,让他看到了十几个人背着枪下了山,回来告诉我,我这才知道你们做了埋伏,你们怕误伤了英子所以才没开枪,因此今天一早我就让二当家带着十几个弟兄在你们埋伏的更高处做了埋伏。” 王富祖还想最后挣扎,他捂着伤口:“大当家的,放了我,我把全部家产都给了你!” 孙美摇怒视着他:“没门,看看我这脸上的刀疤,这可是你灭门刀的杰作,和大牛哥一样,我也是从你刀口下死里逃生的。我也改了名字,我原来叫孙再春,和英子、大牛哥虽不是亲生,但我们是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我父母许多年前让你杀了,是大牛哥的父母救下了我。你们杀我全家也是为了钱财,后来你们一为了灭口,二也是为了沈家的钱财,这才去千里之外杀了沈家全家人。我那时还不到十岁,你怕我不死刺了我十多刀,还在我脸上划了十多刀,幸好一位道士救了我,传了我武艺,这么多年和大牛哥一样我也一直找你灭门刀。我不知道大牛哥和英子都还活在人世,想不到今日不光让我们团聚,还让我们得已报了这血海深仇,看来老天是显灵了!”说完拿过长枪一枪打死了王富祖。 兄妹三人得已团聚,二当家的从山上下来,他得知了内情后大叫道:“大哥,太好了,我带弟兄们去打几只野鸡,咱们再痛饮一顿如何?”一边说一边扛了枪要上山。 孙美摇一把拉住他说:“万万不可!要不是这‘嘎啦鸡’咱们今天就全没命了,再说没有它们我大牛哥也找不到灭门刀,它们是咱们的恩人,今后再也不能吃它们了!” 据说孙美摇的这个土规矩一直传到了现在,东西黑山的山民至今无人再吃“嘎啦鸡”,不过只要有“嘎啦鸡”在西黑山叫,东黑山上就有人跑过去捡鸡蛋,相反,东黑山上若有“嘎啦鸡”叫,西黑山上也有人去捡鸡蛋,只不过春天的时候没有人捡,因为他们知道“嘎啦鸡”这个季节要抱窝,他们要给后代留下这个当地特有的品种鸡,让子孙后代都有免费的鸡蛋吃。 土匪炼出大将军 一、护身符 元朝末年,群雄并起。朱元璋为打通北征元大都的路线,命令徐达带兵先攻下峄山。 峄山在大都的必经之路上,易守难攻,把守此处的竟然是一个土匪,姓李名南山,此人在峄山作恶多端,干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李南山虽是汉人,但却甘愿为蒙古鞑子卖命,峄山人恨透了他。徐达带兵攻打多日,虽有当地人帮助,怎奈峄山地形复杂,李南山据险放弩箭,再加上他百发百中的神箭,因此伤了徐达手下许多兵。 徐达怕耽误朱元璋北征,面对峄山独自叹气,正在无计可施时,突然有兵丁报告外面有一秀才求见。徐达知书达理,对读书人向来尊重,因此急忙让秀才进来。 这个秀才身形瘦削单薄,年龄也不大,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冯国用,祖籍安徽定远,但自小在峄山长大。徐达问他有何指教,冯秀才说:“我小的时候随家父去过峄山,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因此愿随将军一起去攻打峄山山寨。”徐达犹豫:“可你,你是一个秀才啊,刀枪不长眼睛,我怕伤了你。” 冯秀才笑了笑,他把徐达拉到军营外用手一指不远处的树荫下:“将军的兵不让我把马和兵器带进你的兵营,所以我就先放到外面了。” 徐达向树下一看,只见那里拴了一匹马,马上放了一把弓和一袋箭,他心里一喜:“怎么,冯兄弟你是文武全才啊,何不一试身手?”冯秀才没想到徐达会让他当场表演,脸一下红了,但他还是勉强上了战马。徐达命人拿过一个草把放到百米开外,冯秀才张弓搭箭半天才射出一箭,箭落后却离那草把少说也有三米多远。 徐达“呵呵”笑了:“冯兄弟,临阵杀敌可开不得玩笑,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去吧,将来我主得了天下,你也可以考取功名。” 那冯秀才一听急了,他翻身下马来到徐达面前:“我爹死的时候说了,这马和这箭就是我的护身符,将来若有人来攻打峄山山寨,让我带人去攻就是了,肯定死不了!” 徐达一听愣了:“你爹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冯秀才回答道:“我爹叫冯志德,他是被李南山逼死的,我要替他报仇!” 徐达有点蒙:“你爹让李南山逼死的,又给了你这马和箭当护身符去打李南山,这说不过去啊?” 冯秀才语气坚定:“将军放心好了,我信我爹的,他死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如果我死在峄山上也绝不后悔!” 徐达仍然是不放心:“冯兄弟的心意我已知道,可也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啊?” 哪知冯国用却义愤填膺地说:“将军不用劝了,我意已决,想那李南山作恶多端,他做下了不知多少恶事,也不知杀害了多少峄山人,我父亲是被他逼死的,这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 徐达在冯秀才的讲述中得知,他的父亲冯志德专心读书,一心要做个读书人,可李南山却将其劫持到山上做了土匪,那匹战马和弓箭就是李南山发给他父亲的。但是冯志德不想做匪,在山上他又目睹了李南山做下的种种恶事,实在看不下去便在一天夜里逃走了。可是李南山偏不放过他,又派了手下来抓,冯志德一怒之下就选择了自尽。 徐达听明白这事后他只得答应:“好吧,明日你随我攻打山寨,就看老天的造化了!” 冯秀才高兴起来,他对天叫道:“爹,你都看到了,徐将军答应了,明日你就看我亲手取下李南山的首级吧!” 二、攻山寨 徐达一早起来整顿军马,冯国用也准备妥当,正准备出发之时,突然有一彪形大汉求见,原来是冯国用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杨坤豹,此人勇猛异常,徐达一见就喜欢上了,命令他与冯国用一起做先锋。 峄山山寨座落在峄山山顶最高处,三面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在路上杨坤豹告诉徐达说,他的全家就是死在李南山手上的,他一定要亲手杀死李南山。杨坤豹还说,这个李南山简直就不是人类,这人还杀死了自己的发妻。原来在很多年前,李南山刚在峄山上拉起人马时,便将住在安徽定远的发妻接来,说是要共享富贵,其实是为了炫耀自己。可是他妻子却对丈夫做土匪极为反感,劝说过几次,弄得李南山很不高兴。这年春节前,李南山把妻子拉到山顶的观望台上说:“你告诉我你能够看多远,你看到哪里,咱们就抢到哪里!” 妻子低着头长叹一口气:“我只能看我的一双脚!”李南山听了怒不可遏,一脚把她踢到了悬崖下摔死了。 杨坤豹讲完又对徐达说:“我爷爷同情李南山的妻子,偷偷收了尸掩埋,没想到让李南山知道了,就杀了我全家,我幸好在外婆家才躲过此劫,外婆家与冯国用是一个村子,所以自小就熟。昨晚我去找冯国用,别人说他骑了战马走了,我就猜到他一定是来投奔将军的,所以一早起来我就赶来了。” 徐达听了很是感动:“我愿与杨兄弟一起打下此山寨,到时一定在主公面前保举你做一个将军!” 杨坤豹高兴无比:“好,我一定追随将军左右,今日就打下此寨!” 进攻的号角吹起,杨坤豹手拿盾牌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却是冯国用,徐达怕他白白送死,大声叫喊他回来,冯国用却不听,只是往前冲锋。 山寨上的弩箭非常厉害,有的能够穿透盾牌,杨坤豹只向前走了十多步,就让弩箭射中了肩膀,他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说也奇怪,穿着儒服也没拿盾牌的冯国用却毫发未损,弩箭都躲着他走,好象真有护身符似的。 冯国用抱着杨坤豹上马,把他送回了安全地带。徐达接过杨坤豹让随军郎中治疗,然后劝冯国用不要再冲锋,冯国用笑了:“将军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这马和箭真的管用,那些土匪不敢射我。”徐达也是纳闷,只好让冯国用再冲在前面。 冯国用让兵丁跟在他后面,他骑着战马手举弓箭叫喊着往山寨顶上冲。身边的兵丁相继被弩箭射死,只有他安然无恙。 冯国用不管不问只顾着冲,等他来到山寨前的时候,一回头发现竟然没一个兵跟着他,全部牺牲了。冯国用这才知道大事不妙,拨转了马头想回去,这时突然从山寨里冲出一哨人马,过来二话不说就将他连人带马生擒活捉了。 李南山亲自审问,问他叫什么,冯国用不吭声,心想反正是个死,何必废话?那李南山却一脸笑着:“你叫冯国用,你爹冯志德,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冯胜。” 冯国用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怎么知道我?” 李南山停住了笑:“你爹和你一个熊样,都是不听话的东西,这乱世读书有什么用,非要读书,考取功名你都没地方考,让他来我大营从军,将来皇帝一高兴,说不定就当个将军了呢!” 冯国用“呸”了一口:“你是汉人,却为鞑子卖命,你还是人吗?” 李南山气得抽出了宝剑:“敢跟我这样说话,你不想活了?” 冯国用说:“要杀要剐你就给个痛快!”李南山却笑了:“我不杀你,只要你答应跟随我就行!” 冯国用又是“呸”了一口:“我堂堂汉人,岂能跟随你这鞑子的走狗?告诉你们,徐达将军将你们围困山上,你们粮草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还是及早下山投降,也可以捡一条性命!” 李南山气得大叫:“反了你了,先关起来,明天一早砍头!” 三、穿心箭 冯国用被关在土牢中,心情异常沉重,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大仇未报死不瞑目。夜里三更时分,突然有人打开牢门,冯国用一看认识此人,是他父亲的朋友土三。土三以前也喜欢读书,与他的父亲冯志德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土三把冯国用拉出牢门,要放他走,冯国用犹豫:“你放走我,那李南山岂能饶了你?”土三摆了摆手:“我与当家的关系最铁,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杀我,你放心好了。” 土三把冯国用拉到悬崖边下,他拽过一根绳子来:“你顺着这根绳子滑下去,等你下去了我再把绳子收走就没人知道了。” 冯国用还是有些担心,土三又是摆手不让他说话,然后把绳子递给了他。冯国用只得顺着绳子滑到了山下。 冯国用到了徐达军营,徐达见了他很是惊喜,急问事情的经过,听冯国用讲完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冯国用说:“这一路上我想了许多计策,我在山寨时也看到许多人都是李南山硬逼着做土匪的,他的军心很不稳定,咱们只要破了他的弩箭,他就会土崩瓦解的,我想可以在百姓中买来黄牛,兵丁躲藏在黄牛身后,这样就可以攻到山寨了。”徐达连叫好计策,便让手下人去买牛。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杨坤豹伤治不愈死了。冯国用悲愤无比,直叫着要亲手杀死李南山。 一天的工夫徐达的手下买来了几百头黄牛,徐达做好了分配,然后在第二天命令攻山。这一次果然奏效,很快就攻到了山寨。李南山的山寨里大乱,不久燃起了大火,许多土匪跑过来投降。 冯国用首当其冲,他要亲手杀死李南山,为自己的父亲,为杨坤豹报仇。可是等他来到山寨,只看到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哪里能够分辨出来李南山是死是活。在山寨里,他找到了自己的战马和弓箭,便将弓箭拿在了手上。 冯国用四处查看了一会,突然想到了悬崖,便来到土三放他走的地方,只见那里果然有一根绳子,他便将弓箭背到背上,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冯国用来到悬崖下,远远地看到了两个人,他紧忙追了过去。那两个人一个是李南山,另一个是土三。冯国用看清楚后突然叫:“土三,还不快杀了李南山!” 冯国用在叫的同时,也张好了弓搭好了箭对着他们。 李南山已受了伤,可能是下山的时候摔的。土三急了:“你,你不能杀当家的啊!” 李南山也拉好了弓搭好了箭对着冯国用:“小子,放下你的箭!” 冯国用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土三吓得大叫:“使不得,不能放箭!” 可是冯国用的箭却“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李南山的箭也射了过来,但是却射到了他头戴的方巾上。 冯国用的箭仍然跑偏了,落在了李南山的脚下。李南山看了看那箭,他弯下腰捡了起来,突然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说:“不能给我李家丢人,射出的箭就要射到目标上!” 冯国用大吃一惊,土三却惨叫起来:“冯国用,这是你爷爷啊!” 冯国用傻了:“土三,你瞎说什么?” 土三说:“你爹不想当土匪从山寨偷跑了,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让灭门了,你也不想想,你骑了你爹的马拿着他的箭上山寨为什么就没人射你,我又为什么放了你,还不因为你是当家的孙子吗?你的奶奶怕你父亲也做土匪,就将你父亲藏在乡下读书,你爷爷杀了你奶奶后就四处寻找自己的儿子,最后找到了,想让他来山寨将来接替寨主,可是你父亲死活不同意,最后自己想不开自杀了。你爷爷逼死儿子后也挺后悔的,所以就没再逼你们相认,只是偷偷资助你们,这些年你们父亲去世,还能衣食无忧,还不是你爷爷背后送钱送物吗?” 冯国用呆了,这些年确实有人送钱物,他和弟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帮他们。 李南山苦笑几声突然跪到地上,他面对北方又痛哭起来:“想我李南山,杀死发妻,逼死儿子,残害百姓,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怎配再有子孙,可是苍天怜我,却让我留下了一个孙子,我死不足惜!”说完他一咬牙拔下了箭,冯国用去扶,李南山看着他笑:“听我的,好好练武,凡射出去的箭,都要命中目标,将来一定要做一个大将军!” 冯国用含泪点头,李南山又笑了一下:“割下我的头,这是你的第一个战功!”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上。 冯国用后来果然做了大将军,他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在1359年,他战死在沙场上,他的弟弟冯胜也做了大将军,成为开国八重臣之一。在1370年,朱元璋追封冯国用为郢国公,封冯胜为护国公。据说冯国用临死之时,他告诉弟弟的仍然是他的爷爷李南山说过的那句话:凡射出去的箭,都要命中目标! 赵小二行侠记 程记丝绸店新招了一个伙计叫赵小二,此人虽然只会个三脚猫的功夫,但却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这天一早,赵小二刚打开丝绸店的门准备营业,门外就来了一个“叫苦”的老头。过去旧社会乞丐分好几种,有卖唱卖艺的,沿街乞讨的,也有喊冤叫苦的,这个“叫苦的”就是对“喊冤叫苦”的简称。这些人有的是受了不白之冤,有的是受到地主恶霸的欺负,因为喊冤无门便外出乞讨,来到别人的家门口往往会诉说一下自己的冤屈,引起别人的同情,好让别人多施舍一些,当然这些“叫苦”的人里有真也有假,假的所说的“冤屈”那肯定是瞎编的了。 赵小二遇到的这个“叫苦”的老头就是个“冒牌货”,他说自己的女儿让一个恶霸给抢了,无处申冤才外出乞讨。赵小二很是同情,不光掏光了自己身上的钱,还一个劲问这老头是谁抢走了他的女儿。老头本是瞎编的故事,因为从未遇上过较真的人,所以也没想好那个“恶霸”的名字,现在见赵小二问他就想了一下说:“这个恶霸叫胡祥东。” 胡祥东是本县的大财主,老头也是在他那没讨到钱财才把这个恶名安到他的头上的。 谁知这个赵小二却当了真,他回到店里找到另一个叫刘福安的伙计,向他打听胡祥东是谁。刘福安说:“你刚从乡下来城一定还不知道,胡祥东可是个大财主,在咱们县也就是你一个人不知道他了。”赵小二说:“我要杀了他为民除害!”刘福安吓了一跳,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赵小二可不管刘福安害怕的事,向他打听了胡祥东家的地址便去“踩点”。 赵小二不是个傻人,他知道无论多高的高手,在杀人之前都要去“踩点”。他在胡祥东家的院墙外转了一圈,见东墙外长了一棵一丈多高的大树,心里便有了计策。 当天晚上赵小二手拿一根灰布长条,又可替刘福安干十天活作为诱饵叫上一百个不愿意来的刘福安,两人在胡祥东家的院墙外一直等到三更时分,赵小二把长长的布条一头捆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让刘福安拿着,然后他爬到树上,又让刘福安慢慢把他放下去,他便进了胡祥东的家。 等赵小二解开布条后,他这才想起自己来杀人竟然忘了带刀或剑来,就在这时,他一眼看到院子里有个火炉,火炉上正放着一把烧红的大刀,木把就露在火炉外面,他想也没想就拿在了手上,然后一把推开了一间有灯光的门。 一进门他才发现屋里有好多人,正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一个半百老头,奇怪的是却用一条白布包着头。要说赵小二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他抓过身边的一个丫环说:“快告诉我胡祥东是哪个!”丫环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了一下太师椅上的那个老头。赵小二知道那人就是胡祥东便手举了大刀走过去,“唰”地一下就往他头上平削了一刀,只听胡祥东“啊”地一声惨叫,一股血水就喷溅了出来。 赵小二那可是真不含乎,他扔了大刀就在众人一片惊疑的目光中出了门。待胡家的人反应过来想来追他,他早已跑到了树下,然后借助不太亮的月光找到那根布条捆在自己的腰上,又叫喊了几句把墙外打盹的刘福安叫醒拉他到树上,他又从树上滑到了地面。 第二天赵小二还没起床刘福安匆忙进来找他,说:“不好了不好了,胡祥东的大公子来了,指名要找你!” 你还别说赵小二真是个汉子,他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他爹敢强抢民女我就敢杀他,杀了他我也不怕抵命,我去会会这个胡公子。”说完穿衣来到客厅,胡公子一看见他急忙上前施礼,说:“多谢这位兄弟昨夜救了我爹一命,夜里你出手救了我父亲后,我问别人你是谁,有来你们店买过丝绸的丫环说你是这里的伙计,我当时还不信,幸好昨夜灯光下看得仔细,记下了你的样子,现在看来还真是恩公呀!” 赵小二蒙了,一问才知胡祥东的头上长了一个大肉瘤子,有大夫建议用烧红的大刀给切掉,可把刀烧红后让谁去给切谁都不敢,最后等到三更,正在犹豫不决时赵小二过来一刀帮了大忙,现在胡祥东的头上了金创药,眼见要好了。 赵小二听明白后他问胡公子说:“你爹不是抢了一个民女吗?”胡公子说:“冤枉啊,我爹头上长瘤子都有五年了,哪还有闲心干这事,再说我爹也不好这个,他就是小气了一些,因为小气也没少得罪人。” 赵小二这才知道自己让“叫苦”的老头给骗了,虽如此,他打抱不平的心却仍是不变,另外在这件事上他也有些收获,他和胡公子交上了朋友,还知道这个胡公子也是个“练家”,功夫很不简单。 又一天有个叫二秃头的无赖来丝绸店想讹些丝绸,却让他一直认为“脑子有病的”赵小二一顿好揍,他回去后找到相好乔寡妇,让她编一通谎言叫赵小二去杀县太爷。 乔寡妇找到赵小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诉说县太爷把她给强暴了,让赵小二给她做主。赵小二一听火了,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好了,今晚我就给你杀他去。” 赵小二说干就干,他当天就去县太爷的府上“踩了点”,夜里又拉上了刘福安。这次巧的是县太爷的院墙外也有一棵大树,他学乖了点,下树后怕找不到布条就没有解下来,又怕刘福安睡着了,让他在心里默默数数,一旦数到五十就拉布条。 赵小二从树上慢慢滑下,还没落地院子里就响起了一片掌声。原来这天晚上喜好武功的县太爷的女儿翠姑正在进行比武招亲,因为害怕白天影响大召来百姓围观,所以就在晚上偷偷叫来当下武林中年轻的顶尖高手进行比武招亲。 赵小二从树上轻轻滑下时比武已近尾声,胡祥东的儿子胡公子轻功最好能跃上屋檐,翠姑正打算把绣球抛给他。因为怕比武伤人,翠姑只让这些人比试轻功,她认为轻功的高低就能说明一个人武功的强弱。 赵小二落地后和这帮人还有一些距离,微弱的月光下谁也没看到他身后的长布条,都以为又来了一个高手,就连翠姑也欢喜地合不拢嘴,忙上前问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还没等赵小二回答,墙外的刘福安困意袭来一下忘了自己数到几了,干脆提前拉起了布条,赵小二就又回到了树上。 翠姑望着渐渐远去的赵小二连连赞叹道:“高手!高手!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高手,我要打听出他的名字来!” 站在一边早已垂头丧气的胡公子说:“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程记丝绸店的伙计赵小二,上次在我们家我和家丁追他到院子里想感谢他时,他就是用如此高超的轻功飞走的!” 美人送来一副药 黄月门大师兄沈笑石正在书房挑灯夜读,小师妹程小满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进来,轻声说道:“大师兄,该喝汤药了。”沈笑石接过汤药喝下肚去,然后看着年方十八长得无比俊美的小师妹,直把她看得满脸红晕,低下了头去。沈笑石说:“小满,真是辛苦你了,粗算一下你给我送药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来你每天夜晚都要给我熬汤药送来,让我怎么感谢你呢?”小满伸手接过沈笑石喝完汤药的瓷碗,说:“这是爹爹吩咐我做的,是我的份内之事——”说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失手将瓷碗摔碎在地上,脸上现出了无比悲痛的神色来。沈笑石一把拉住了她的玉手,说:“小满,出了什么事?”小满说:“刚才,刚才你说我给你送药已有三年了吗?”沈笑石点了点头,说:“是呀,这有什么不对吗?”小满恢复了神色,说:“对不起大师兄,我猛然想起九岁时的事情来,那时爹爹让我给一位叫李春山的大师兄送药,三年之后他突然走了,从此没了音信,十二岁的时候我又给一位叫马志远的大师兄送药,又过了三年他也走了,听爹爹说这两个人一个去了西域一个去了塞外,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西域刀客和塞外独龙,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那时我年龄尚小,现在倒也不是特别牵挂他们,可是自从三年前爹爹在北方把你领来让你做了大师兄之后,我每晚给你熬汤熬药,现在一下想起那两个大师兄离去之事,这心里——”说到这里小满抽出被沈笑石握疼的手,弯下腰去捡拾碎瓷片。 沈笑石也蹲下身来,她看到小满双眼含着泪花,心里一痛急忙说道:“小满,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像他们一样离开这里的。我知道你给我送来的汤药叫灵异天香汤,这是用名贵中药配制而成,普通人喝了强身健体极少生病,练功之人常喝会武功大增。前面两位师兄喝了三年成了武林高手,他们忘记师父的恩德而去远方另立门户,做了叛徒,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师妹放心好了。” 小满听了脸现喜色,说:“这就好,如果大师兄将来也成了武林高手可一定要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呀!”沈笑石笑了笑,他说:“做武林高手谈何容易,我要是能做到师父的万分之一就好了。”小满说:“我爹老了,你可是大有希望啊!”说完捡了碎瓷片扔到屋外,然后告辞而去。 小满走后沈笑石再也看不下书了。三年前他在北方济州城与一帮地痞打架,自己虽会些武功但却好手难敌众拳,渐渐不支,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出手相助打跑了那些地痞,沈笑石跪下身去要认师父,那人说:“你可是姓沈?”沈笑石点头,那人又问他家中还有何人,沈笑石说:“我十岁时家中突遭变故,父母被一蒙面人所杀,自此成了孤儿,流落街头至今。”那人说:“你可听说过黄月门掌门程启志的名号?”沈笑石说:“可是江湖第一高手天香神人程大侠吗?”那人点头,说:“看来你还是听说过老夫的,好吧,我就收下你了。”原来那人就是小满的父亲天香神人程启志,拜师之后便随他来到了江南罗汉城。初来之时他在众师兄弟中武功最弱,但自从师父让小满给他每晚偷偷送来汤药喝了不足半月之后,他就武功大进,从而做了大师兄。然而这些日子他每练功运气之时便觉体内有一股真气上升,虽知这是自己的功力又上升了一层,但却无法自如运用,向师父询问此事,程启志只给他说练功要的是悟性,让他自己去参悟。于是他暗暗留心,今日一早他去师父房中,师父不在却让他看到了桌上的一本《天香秘籍》,一时好奇心起,便随手翻看,只见上面所说正是自己困惑之事,他这才知道小满送来的汤药叫做灵异天香汤,此药喝满三年再练《天香秘籍》便可成为绝世高手。但是此秘籍显然是师父不想让他看到,他看了一下开头师父就进屋了,怒视他片刻之后就轻轻地收了起来,锁进了一个木柜里。 沈笑石的心里如一只虫子在咬,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那本书了,好在今天师父有事外出,他只要偷偷进入他的房间打开那个木柜,就能看到那本《天香秘籍》了。沈笑石坐在灯光下一直到深夜,他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去做这件事,直到听到鸡鸣之声,他才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师父的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门。早在他来后不久,师父就给了他这把钥匙,为的是更好地照顾师父,虽如此,他这也是第一次怀有偷窃之心进来,心里仍是紧张无比。好在屋里一切如同往常,师父独自一人居住,师娘和小满住在后院,这里只有他这个大师兄才可以有权随便进出,别的师弟根本发觉不了。 沈笑石一进入房间就看到了桌上的一串钥匙,心里一阵狂喜,原来师父把钥匙忘在了家里,他拿过来试着打开了那个木柜,微弱的月光下一眼就看到了《天香秘籍》。 程启志在外一住就是十天,沈笑石早把一本《天香秘籍》抄录了下来,然后又给偷偷放了回去。据《天香秘籍》上面所说,“天香功”共分九层,以他喝了三年的“灵异天香汤”以及师父所教的武功,他现在已是达到了第三层,想再上升一层除按秘籍所示练功外还要吃下一个叫做“天檀香”的东西。师娘和小满所住的后院有一棵高大的檀香树,莫非和它有什么关系吗?趁着小满来送药的工夫,沈笑石向她打听那棵树的事,小满听了又是脸现悲色,说:“六年前大师兄李春山吃过檀香树上的几片树叶子后就失踪了,三年前马志远大师兄也是如此,现在莫非你也是——?”沈笑石说:“师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和他们一样都在练一种天香功,我练成之后一定不会远走高飞的,你帮我弄一些檀香叶好吗?”小满说:“大师兄,我相信你,我这就给你弄来。” 小满摘来了一些檀香叶,说:“我看到我娘天天用中药浇灌这棵树,三年前我好像听马师兄说全世界也只有这棵檀香树上的树叶才管用。”沈笑石说:“不错,确实是这样。”小满说:“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是在吃了树叶后就马上消失了呢?”沈笑石拉住了他的手,说:“师妹,你是不是怀疑他们不是去了远方?”小满摇了摇头,说:“怎么会,爹爹怎么会骗我呢,我只是担心他们是不是吃了这树叶之后练功走火入魔什么的,一时神志不清而出走了呢?”沈笑石看着她,坚定地说:“师妹,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我哪天突然消失了,那一定不是我的原因。”小满的泪水一下流了下来,她说:“大师兄,难道你不能不练这个功吗,为了我?”沈笑石说:“这怎能由得了我,我体内真气上升,如不想法练此功,一定会走火入魔的。”小满说:“我去求爹爹,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沈笑石说:“没有用,你走吧,我要练功。”小满不走,她说:“我怕你走火入魔,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沈笑石摇头,说:“练此功要寻一个极为安静的地方,你在身边我如何能练得了?”小满疑惑地看着他,恋恋不舍地去了后院。 当夜,沈笑石来到后山山顶的悬崖上,面对圆月吃下了檀香叶,然后走进旁边的一个山洞里,闭目运气,一下打通了身体各个脉络,迅速地将天香功练到了四层,然后五层六层……就在沈笑石全身心练功之时,程启志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悬崖边上,他躲在了一棵树后,直到听到沈笑石的一声惨叫,他才脸现喜色地从树后走出来,然后钻进了洞里。 山洞里能隐约透进些许月光,他看到沈笑石躺在地上,便走过去踢了一脚。此时的沈笑石已成了一堆白骨,地上也洒了一摊血水,程启志一脚下去就听几声脆响,那堆白骨散落在地上,程启志捡起骷髅头,一掌劈开,迫不及待地喝下了脑浆。 在他喝下脑浆不久,沈笑石却突然从一边的大石后走了出来,程启志一脸的惊恐,说:“笑石,你,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笑石一声冷笑,说:“你一定纳闷我为何没死吧?”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错,这个人不是我,那是我从山下新坟里挖来的一具尸体,你喝下的不过是一个死人的脑浆!”程启志说:“不可能,你——你不会知道的!”沈笑石说:“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我爹爹说过这世上有一个独门武功,练功之人每隔三年就要喝下另一个练此功夫人的脑浆,只有这样才能将第九层的功力保持下来。你收我为徒让我喝下灵异天香汤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你的一剂药罢了。”程启志说:“这不可能,就是你听你爹爹说过,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练此功之人?”沈笑石说:“本来我没想到,可是当我急于想提高武功的时候,你却让我轻易地得到了《天香秘籍》,天底下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吗?再说了,你向小满说西域刀客和塞外独龙就是李春山和马志远,显是你在糊弄她,这两个人一个叫刘厚山一个叫周龙彪,他们现在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怎么会是你的弟子呢?”程启志说:“你果然聪明,不愧是沈成天的儿子!”沈笑石说:“我早就怀疑是你杀了我全家,你果然认得家父,你一定是那个蒙面人!”程启志“哈哈”一阵笑,说:“不错,你爹爹武功不行但却娶了江湖第一美女周巧兰,就凭这一点我就该杀了他。你娘以前不肯嫁我,也要死!”沈笑石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李春山和马志远的全家也一定是你给灭的门!”程启志说:“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你还是难逃一死!”沈笑石说:“你喝下的脑浆我早放了毒药在里面,难逃一死的是你!”沈笑石话音未落,程启志就倒下了身去。 第二天夜晚,小满仍旧把一碗汤药送到了沈笑石的房里,沈笑石说:“小满,找个好心人嫁了吧,三师弟一直对你不错,他为人忠厚老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说完接过碗一口喝下了汤药,小满想制止但已经晚了。沈笑石对着她笑了笑,说:“我知道你躲在暗处看着我把你爹爹杀了。”说完倒下了身子。小满大叫了一句“大师兄”,人也昏了过去。 以后,在每年的清明节,小满都会来到沈笑石的坟前,给他送来一碗灵异天香汤,年年如此,直到她去世为止。 兄弟分瓜棚 民国时期,峄县有一个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叫沈林茂,有一年他外出贩卖山货,不想却在中途遭遇土匪,不光抢了财物还杀死了他。沈林茂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沈大山,另一个叫沈小山,两人都是峄县城有名的恶少,面对父亲丢下的万贯家产,他们吵闹不休,都想多要一些。后来他们实在不能平分家产,只得叫来了远在三十里外的老娘舅。 沈氏兄弟的老娘舅叫李清民,因为老娘去世的早,再加上老娘舅家里穷,沈家与老娘舅家来往的不多。 李清民五十多岁的样子,他来了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分成了两份,一开始沈氏兄弟还算满意,但分到最后剩下了一间地处县城东郊的小瓜棚,因为只有一间不能一分为二,考虑来考虑去也没一个好主意。李清民想了半天说:“我一个人无家可依,你们兄弟好心就把它送给我暂避风寒吧?” 沈大山与沈小山听了连连摇头,说这可是父亲的遗产,不能随便送人。李清民一边伤心叹气一边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兄弟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清民拍了拍屁股走了,沈氏兄弟又争吵起来。正巧峄县的杀猪匠龙希真路过沈家大院,听到吵闹就走了进来。 龙希真平素喜欢打打杀杀的,腰里也成天别着一把杀猪刀。沈氏兄弟虽然是有名的恶少,但还是比较怕龙希真的,见他进来干脆让他帮忙分家产。 龙希真查看了一下沈林茂留下的遗产,他的眼睛顿时绿了,他一拍大腿说:“这些家产全归我了,你们兄弟赶快给我滚一边去!” 沈氏兄弟一听傻了,他们怎肯轻易罢休,龙希真“唰”地一下从腰里抽出寒光闪闪的杀猪刀,然后说:“哪个再敢说一个不字,我立马让他人头落地!” 正逢乱世,法纪败坏,这时节杀人就像切菜一样简单,沈氏兄弟面对杀猪刀都没了胆气,只得忍气吞声离开了自己的沈家大院。 龙希真夺了沈家的家产心知不稳,因此急忙拿出沈林茂的财产招兵买马,为保住财产他还买了枪支弹药,很快他就成了当地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地主恶霸了。 龙希真喜欢赌牌九,一来他怕在沈家大院里赌博吵着了自家的人,二来也觉得在沈家大院里赌博不安全,怕被人抄了老巢,于是就把赌博地点放在了县城东郊的瓜棚里。 沈氏兄弟在外流浪已有些时日了,他们看到龙希真已成气候,想再夺回家产更是不可能,后来兄弟俩一合计还是来求龙希真,想让他把那间瓜棚“送”给他们兄弟二人暂时安身。龙希真一开始不同意,沈氏兄弟就苦苦哀求,龙希真这才点了点头说:“既然你们如此求我,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兄弟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打一架,胜的住进瓜棚,输的就滚蛋,怎么样?” 沈大山摇头不同意,沈小山却不管这些,扑上来就打了哥哥一拳。沈大山捂着脸躲到一边,说:“我输了我输了,瓜棚让你好了。” 龙希真看得还不过瘾,他叫道:“这个不算,老大没动手,输赢还不能定。”沈大山看出了龙希真的真正用心,他说:“弟弟,咱们别要这个瓜棚了!”沈小山叫:“不要我怎么活命,现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说完又要来打哥哥。沈大山说:“天下之大,难道连个瓜棚也找不到吗,我让你好了。”一边说一边跑远了。 沈小山如愿得了瓜棚,终于有了安身之地。但龙希真并不会便宜了他,在赌博时就让沈小山烧水做饭侍候他们,把他当成了奴才。当然他也在赢钱时“抽头”给沈小山一点,这可把沈小山感动坏了,更加卖命地讨好龙希真了。 此时因为国民党的高压统治各地农民纷纷反抗,龙希真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在峄县南的运河沿岸活动着一支游击队,领头的叫李清民,正是沈氏兄弟的老娘舅。有一天龙希真的手下抓住了一个运河游击队的队员,龙希真很想杀一儆百杀了这人,但委派几个手下去干这事他们都有些犹豫,这些人虽然跟着龙希真,但并不想得罪游击队太深。龙希真突然想到了沈小山,于是把他叫来说:“小山,我觉得你绝非等闲之辈,因此我一心想给你一次机会好提拔你,你要是杀了这个游击队员,我就接收你参加我的队伍。” 沈小山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不想一辈子住在瓜棚里,他要“翻身”。沈小山把游击队员拉到峄县后山枪毙了,从此跟着龙希真跑前跑后,后来还当上了小队长。 这一年冬天,沈大山突然找人捎来了一封信给沈小山,说自己现在跟着老娘舅李清民当了游击队员,并在信中一再劝弟弟不要再为龙希真卖命,沈大山还告诉沈小山说,虽然他杀了一个游击队员,但只要立功赎罪将来还是有希望活命的,希望他能寻机杀了龙希真,然后逃出峄县,到时自有人接应。沈小山这时候跟着龙希真有吃有喝的,他不想跑到运河里面当游击队受苦,所以拒绝了哥哥的好意。 到了一九四八年,革命形势发生了大逆转,运河游击队占领了峄县城,李清民和沈大山等人带领队伍抓住了龙希真和沈小山一干人。因为龙希真恶贯满盈,决定对其实行枪决,沈小山也因为多次充当龙希真的杀手杀害过许多百姓和游击队员,也在被枪毙之列。 执行枪决那天沈小山大喊大叫要见老娘舅和沈大山二人,李清民与沈大山走到近前,沈小山叫了一声“舅”又叫了一声“哥”,然后声泪俱下,说:“求求你们,就把东郊的那间瓜棚给我,只要能让我活命就行!” 李清民叹了一口气说:“小山,你罪孽深重,我们真的帮不了你了!” 沈小山又求哥哥,沈大山摇头:“弟弟,我与你一开始都错了,只是我后来认识到了错误,而你并没有认识到。虽然现在早已晚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面对打败你的人,你首先要想办法打败他,而不是求他施舍给你怜悯。你错就错在在让人打败的时候还想着那间瓜棚,其实只要你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一钱都不值的瓜棚。” 假皇上与真命鸡 峄县青檀山上出了一只真命公鸡,有个叫范大奎的打柴人看到这只鸡羽毛鲜亮气宇轩昂,高贵的头颅始终昂着,就是吃东西也不低头吃地下的,只吃高处桔杆上的粮食,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只公鸡每天早上的打鸣声,别的鸡叫的无非就是“喔喔喔——”,可它不那么叫,它叫的是“吾——皇——万——岁——”。范大奎没有捉到这只鸡,但它却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再加上还有别的人听到,所以这事就传开了,朝廷上下顿时哄动了,也惊动了皇上。 当皇上听说峄县出了一只真命鸡别提有多高兴了,过去的皇帝都喜欢各地敬献“祥瑞”,有献“太岁”的,有献“灵芝”的,都是一些不常见的“奇珍异兽”,就连当地出了多少长寿老人也要向朝延汇报,皇上喜欢为的是好以此向世人证明他是一位“真命天子”,他治理的天下“国泰民安”,而各地的官员也为此大捞“政绩”,好往上高升。现在峄县出的这只真命鸡可是最好的“祥瑞”,峄县县令张灯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急忙带人上山去捉,可就是捉不到。 皇上也急,怎么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只鸡就是捉不来呢,捉来了他也好向世人炫耀一下,因此他连发三道圣旨指责峄县县令办事不力,命他三天之内捉到真命鸡,否则就杀他的头。 张灯发这下是真着急了,愁得吃不下饭。有个小衙役向他出主意,说这鸡是范大奎最早发现的,理应让他去捉。张灯发就叫来了范大奎命他两天内必须捉来真命鸡,否则杀他全家。 范大奎苦着脸领命上山了,到了第二天他果然捉了那只鸡。张灯发这个高兴啊,忙向上面汇报,不久皇上下了圣旨,让张灯发和范大奎带着那只鸡进京领赏。 刚进皇宫的第一天早晨,那只鸡还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吾皇万岁”,可是当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在早朝的时候让张灯发和范大奎抱出这只鸡让手下的文武大臣们“听稀奇”时,这只鸡却突然改变了打鸣声,它叫出了“假——皇——上——”,把好好的一个早朝都搅乱了,也把皇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范大奎反应比较快,他叫了一声:“这只鸡是一只造反鸡!”上去抓住了鸡脖子,用力一拽将鸡头从鸡身上拽了下来,而鸡身上喷出的那股鸡血却一下射到了皇上的脸上。 好在皇上反应快,他急忙用龙袍盖住了脸,叫了一声:“快把反贼给我拿下!”然后急步跑进了御书房。 范大奎当即让侍卫们捉住,张灯发也受了连累让捆了起来。侍卫首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这两个人,跑去问皇上,皇上躲在御书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只隔着窗户传话说:“先把范大奎叫来,联有话问他!” 范大奎被绑了双手让侍卫首领领到了御书房门口,皇上让侍卫和宫女太监们全都下去,他干咳了两声有些心虚地说:“你,你今日早朝上所为,到底是何目的?”范大奎冷笑了一声,说:“尹小三,我知道今日必死,但你又能活着走出这御书房吗?” 御书房里的皇上吓得浑身一颤,他把门打开一道缝说:“你,你进来说吧,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范大奎走进了御书房,看到皇上的脸上挂着半拉人皮面具,他得意地笑了。 皇上瞪着他说:“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设下如此毒计害我,将一个真命鸡做的这般天衣无缝,你又是如何识破我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范大奎“嘿嘿”一笑,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在你死后朝廷却要每年都给你家里很多抚恤,还将你的哥哥提拔做了大官,这很不合常理,因此我断定其中有诈,再加上去年我曾亲自来过京城,那一年你与民同乐虽坐在高台之上但我还是从你的侧影一眼认出了你。只因为我没见过真皇上,又对你很熟悉所以我才能知道你就是那个泼皮无赖尹小三,我这才去了青檀山上冒充打柴人设计了这一出好戏。” 这个皇上确实是假的,他本来是峄县城里的一个无赖,姓尹叫小三,因为赌博欠了别人的钱被债主所逼无奈之下杀了债主然后跑到外地隐姓埋名生活了一段时日,后来看看再无出路就自进皇宫当上了太监。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得遇高人,并拜高人为师,后来他偷走了师傅的一本奇书《易容秘籍》。于是在取得真皇帝的信任之后,他趁机在皇上的茶水里下迷药杀害了皇帝,然后按照《易容秘籍》上所教的办法揭下皇帝的脸皮贴在自己的脸上,当上了一国之君。由于尹小三长期服侍真皇上,对皇上的性格脾气言谈举止都了如指掌,所以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就连太后皇后都看不出来。当然也不是没有破绽,假皇上的声音一直是嘶哑的,这也是《易容秘籍》上传授的,当声音不能模仿时就坏掉自己的嗓子重造一个声音,让人以为被模仿者是吃了什么东西坏了嗓子。还有另一个破绽是女色的问题,真皇上是个大大的色鬼,恨不得睡尽天下美女,如今的皇上突然戒了色,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几乎忘记了这个世上还有女人的存在。好在太后看到皇上的变化后心里高兴因此并没有去深究,再加上皇上已生下了三位皇子她也不用为传宗接代着急,所以尹小三的破绽才没有被识破。 尹小三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现在却让一个打柴人给识破了,他很是惊慌,因此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能认得我?”范大奎说:“要想知道真相,你要先给我松绑。”尹小三为了得知真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范大奎松开了绳子。范大奎用手揭下自己脸上的一张脸皮来,说:“除了我难道天下还会有第二个人能识得你吗?”尹小三看到范大奎的真脸后他“啊”地叫了一声说:“原来,原来你是师傅!”说完跪了下去。 这人正是尹小三的师傅刘洪七,当年尹小三奉皇上之命去峄县公差,他看这个小太监聪明就收其为徒,传授了一点强身之道,谁知这个小太监人小鬼大却偷了他的《易容秘籍》,他很是生气因此到处寻找,后来明白了真相便设下了这个真命鸡的陷阱。他知道只有公鸡血才能破人皮面具,所以故意把鸡血喷射到尹小三的脸上,毁了假皇上的容。 尹小三见了师傅还不死心认错,他说:“师傅,你看我如今治理的天下难道不比真皇上好吗,天下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不说别的,单是皇宫里的宫女妃子就比以前少了三千多个,这难道不是为天下苍生造福吗?去年河间水灾我亲自去查看灾情慰问百姓,受灾百姓无一人饿死,要是换上真皇上,他会这么做吗?今日师傅为你的一本《易容秘籍》报复于我,你难道忍心看到天下大乱,百姓都流离失所吗?” 尹小三一番话说动了刘洪七,他说:“我后来才得知你在当太监之前就是一个无赖,我揭穿你的真面目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的一本破书,我也是害怕天下苍生受难才冒死设计,你确实做的比真皇上好,可是我却知道你自小贪婪成性,你虽勤于朝政但很难抵住财富的诱惑。”尹小三说:“要说以前确是如此,但整个天下已是我的,我何必贪婪?”刘洪七沉呤片刻说:“山难改性难移,但为了天下苍生,我权且信你一次。要想恢复面具不是不可能,只需用那只鸡的鸡皮修补就可以了。”尹小三听了大为高兴,他急忙叫太监拿来那只死鸡然后让师傅帮他修补面具,修好后又重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时候尹小三为求自保已有了杀机,但他对真命鸡一事还有不明之处,想问清之后再动手。刘洪七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说道:“真命鸡叫出假皇上一事,朝野上下肯定震动,我愿意再去青檀山帮你捉一只真命鸡来,以平息此次风波。”尹小三让师傅告诉他真命鸡的秘密,刘洪七轻轻一笑说:“过几日你自然会知道。” 不久峄县县令真的送上来一只真命鸡,众大臣和太后皇后也都亲耳听到了这只鸡叫出了“吾皇万岁”。尹小三向张县令询问范大奎为何没来,张县令说:“回皇上,那个范大奎捉了鸡后交给我,我让他一起来,他却说与皇上你有生死之交,因此小的不敢强求,听说他云游四方去了。”尹小三一听急了,他说:“那他有没有话留给朕啊?”张县令说:“是有,不过小的不敢说。”尹小三站起身来说:“说吧,朕恕你无罪。”张县令说:“那范大奎说他在外云游四方随时都会听着皇上你的消息,如果皇上胆敢对百姓不好,他就会,就会,就会要了皇上的命!”尹小三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说:“那他有没有说这真命鸡的事呢?”张县令说:“有,他说如果皇上玩够了,杀了这只鸡就什么都清楚了。” 后来尹小三果然杀了真命鸡,他从鸡的喉腔里发现了一只薄与蝉翼般小巧的竹片哨子,自己吹了一下,竟然发出了“吾皇万岁”的声音,想想一定是师傅刘洪七塞进来的,而上次的“假皇上”想必也是他往鸡的喉腔里重新放了另外的一个竹哨子罢了。当然,这也是真命鸡不能低头吃东西的原因,喉腔里有异物它想低也低不下来啊。 后来尹小三对百姓一直很好,每当他对财富动了贪念之时,他就会想到刘洪七,因此并不敢去过多获取。据说他还开创了一代盛世,成为历史上的明君,而刘洪七也一直没有出现过,尹小三在驾崩的时候还叫过这个名字,让他的“皇子”们百思而不得其解。 神奇的黑头雕 清朝的奠基人努尔哈赤在起兵之初只有十三副盔甲,全部落人口也不足二十万人,但是就凭着这点家底,努尔哈赤开创了百年基业,为子孙进关取代大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据说这一切的所得都是和黑头雕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万历年间,努尔哈赤用了五年的时间统一了建州各部,被大明朝封为龙虎大将军。但努尔哈赤为人刚烈、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杀人,不光敌人怕他,就连手下的人也都怕他。 努尔哈赤心中包藏着巨大的野心,他感觉明神宗朱翊钧对他极不放心。这天努尔哈赤正在军营中处理军务,朱翊钧派宦官传来一道圣旨,让他在十日之内只带十骑进京面君。努尔哈赤知道此事凶多吉少,心里忐忑不安。在送走宦官后他的暴脾气又上来了,牵了一匹马骑上去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飞奔。努尔哈赤近段时间也发觉到了自己的坏脾气,也知道部下渐渐疏远了他,因此在生气后他尽量一个人走远一点。 努尔哈赤信马由缰飞奔在太阳似落未落时来到了一处山谷,这里他以前从未来过。战马也跑累了,他看看景色不错下马想休息一下。但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从高空突然俯冲下一只大鸟,然后站在努尔哈赤的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马和人。努尔哈赤清楚地看到这只大鸟头上乌黑发亮,但额头上却顶了一撮红羽毛。 努尔哈赤大惊,他慌忙抽出了宝剑。这只大鸟似有灵性,竟然扑上前和努尔哈赤打了起来。按说努尔哈赤有万人不挡之勇,对付一只大鸟应当不是问题,但这只大鸟能飞,在高空冷不丁地来一下,而努尔哈赤却碰不到它的一根羽毛。大鸟能以极快的速度躲过努尔哈赤的剑,并且还不时用爪子进攻。努尔哈赤正在盛怒之下,他大喊大叫着要杀了这只怪鸟。而这只大鸟显然也被他激怒了,狂叫着与他撕打在一起。 怪鸟的叫声又引了几十只怪鸟和上百只老鹰,它们盘旋在天空努尔哈赤眼看体力不支,正在这时从山谷里走出一个老者,此人须发皆白,面带微笑。努尔哈赤看到了救星,他大叫道:“老人家快帮我治服这帮大鸟!” 老头笑道:“将军,要治服大鸟首先你要先治服自己,把你的宝剑放下!” 努尔哈赤似信不信,但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那些大鸟果然停止了进攻,不过却都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他看。老头坐下身来,说:“将军,这只领头的黑雕王已经老了,要是它没有老,只怕今天你就吃大亏了,我劝你学一学我的样子,过不多久它们就会走了。” 努尔哈赤也学老人的样坐到了地下,果然没过多久那些大鸟便都散去了。 等怪鸟散去努尔哈赤向老者请教,这才知道他叫库多。库多向努尔哈赤介绍说自己是满人但自小在中原长大,因为年事已高想回到故土,他自小喜欢训鸟,因此当走到这个山谷发现谷里住了许多难得一见的黑头雕后便走了进来。努尔哈赤问库多为何知道放下武器黑头雕就不进攻了,库多说:“过去我就了解过黑头雕,只是没见过这么多生活在一起的。黑头雕对人类是友好的,从不主动进攻,刚才是你来势汹汹冲撞了它们的领地,它们害怕你是坏人这才反抗的,只要你没有伤害它们的意思,它们就会慢慢散去了。” 努尔哈赤对老人很佩服,他正想寻找一位熟悉中原的满人当自己的军师,因此急忙跪下磕头认师傅,请他帮助自己成就大事。库多扶起他说道:“将军肯定是遇到麻烦了吧?”努尔哈赤点头:“正是,当今皇上并不相信我,让我一月之内只率十骑进京,看来是凶多吉少。” 库多沉思片刻说:“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如果不能治服对方,那就要像刚才那样先把自己治服了。” 努尔哈赤也明白了,他听了库多的话,只带了五骑进京。朱翊钧见他还很老实,在见他时发现这人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狂傲,相反还非常谦恭有礼,本来是想骗到京城杀掉的,当下也转变了,他还是需要一位忠诚的将军帮他镇守北方的。朱翊钧没有杀努尔哈赤的心,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干了,他们一再要求杀掉努尔哈赤,并说此人一定是得了高人指点故意收敛锋芒的。朱翊钧已有重用努尔哈赤的心,但经不起大臣们的反对只得撤了他的将军职让他回到建州,并裁减了他的部队。 努尔哈赤没想到朱翊钧会来这么绝的一招,自己几乎成了光杆将军,那些原来依附他的人看他没什么人马了也纷纷改投别处,努尔哈赤从此一蹶不振,认为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了。这年冬季的一天,库多问努尔哈赤说:“将军知道黑头雕能活多少年吗?”努尔哈赤说:“这个我却不知。”库多说:“黑头雕没有天敌,他们的寿命几乎是固定的,有的四十年,有的七十年。”努尔哈赤一愣:“为什么会相差三十年呢?” 库多说:“今夜带上牛肉干粮我带将军去一个地方。” 天黑时分努尔哈赤随库多爬上一座光秃秃的大山,来到山半腰的悬崖边库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根绳子和两副钢抓,一副自己拿在手上,一副交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看着库多:“师傅,你不会是想上到悬崖顶上吧?” 库多说:“正是,只有天黑才可以上去,这样才能不惊动上面的黑头雕。” “怎么,上面有黑头雕的窝吗?”努尔哈赤说。 “它们的窝没有那么高,不过上面比窝还重要,到了顶上你就知道了。”说完把绳子系在腰上又用钢抓往悬崖上爬。库多虽然年迈,但因为长年在外吃了不少苦,所以身手仍然十分矫健。 借着明亮的月光,努尔哈赤跟在库多的后面也往悬崖上爬,大概在子夜时分才来到高高的悬崖顶上。库多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让努尔哈赤和他一起蹲在里面,喝山泉吃干粮,到了第二天天亮却连黑头雕的影子也没见。 努尔哈赤不免心急,他说:“师傅,咱们要在此呆多长时间啊?”库多说:“不一定,不过我猜有几只黑头雕要来了,那天在山谷里遇到你的时候我看到有几只已是很老了,它们达到四十岁了。” 努尔哈赤刚要问黑头雕为什么老了要来此地,只见悬崖下真的飞来了三四只黑头雕,它们确实很老了,等飞到悬崖顶上时已累得筋疲力尽。库多示意努尔哈赤不要说话,然后躲起来紧盯着那几只黑头雕。 这几只里个头最大的一只头上有一撮红羽毛,正是上次带头进攻努尔哈赤的那个,显然它是雕王。只见这只雕王来到悬崖最高处后,出人意料地把尖尖的长嘴磕到石头上,一连磕了上百下,岩石上顿时溅满了鲜血。 努尔哈赤看呆了,他小声地问库多这是怎么回事,库多又是示意他不要说话。终于雕王磕掉了小嘴上的硬壳,只剩下鲜红的肉。雕王完成这一切后躲到了一个大石缝里,库多这才告诉努尔哈赤说:“雕王只所以要磕掉自己的嘴,它是在等待新的利嘴长出来。”说完他向努尔哈赤解释说,“黑头雕在活到第四十年后,嘴巴和爪子开始老化,翅膀也变得沉重,在这种情况下它无法捕食所以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等死,因为饥饿它很快就会死去。二就是必须努力地飞到悬崖峭壁上,然后在岩石上把原来的嘴磕掉,再长出新的硬壳,再用新长出来的嘴拔掉爪子上的指甲,当新指甲长出来后它就有了利爪,然后它又用嘴一根一根拔掉全身的羽毛,大概五个月后它的新羽毛就长出来,这样它就可以再活三十年。”库多说,“因为这个过程太过艰苦,能再重生的黑头雕并不多,有的是根本就不敢尝试,而有的则在重生的过程中在岩石上遇到了巨蟒丧了命,也有的是在悬崖上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了。黑头雕的重生是痛苦的,同时也是它们一生当中最凶险的时刻,别看平时老鹰对它们言听计从,但是一旦发现有黑头雕重生,这些老鹰就会毫不留情地杀害它们,因此黑头雕要能飞多高就飞多高,飞到老鹰都飞不到的地方,这也是它们选择在悬崖峭壁上的原因。” 说完这些库多又说:“不去重生肯定是死,重生了也许还会死,但它还有另一个机会,那就是能够活下来。” 努尔哈赤终于明白了库多的良苦用心,他振作起了精神,说:“放心吧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库多见努尔哈赤明白了就想下去,努尔哈赤却同情起那个雕王来,他知道如今正是冬季,雕王的食物更难找,因此在临下悬崖前他把自己还未吃完的牛肉干放到雕王钻进去的石缝口,雕王听到动静伸出了头,看到是他先是有些惊恐,但一看到他手中的牛肉干似乎明白了,它对着努尔哈赤叫了两声,似是感谢。 做完这一切俩人这才从绳子上滑到了悬崖下,努尔哈赤回到建州后重整了队伍,他告诉自己的部下说:“当年我靠着十三个铁骑就能统一建州,如今虽然皇上削减了我的兵士,但比十三骑还要多很多,因此我一定能够带领弟兄们成就一番事业的!” 努尔哈赤采取库多的策略一边对大明俯首称臣,一边则动用武力统一了松花江流域和海西各部。他在库多的建议下创建了八旗制度,队伍越来越大。五个多月后的一天,努尔哈赤率领部队攻打女真部落的萨尔浒,在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刻,天空上突然飞来了上千只黑头雕,它们高声鸣叫着冲进了女真人的队伍里,领头的那只额头上顶着一撮红羽毛,正是在悬崖上重生的那只黑头雕雕王。 努尔哈赤看了大叫起来:“弟兄们,这真是天命啊,连神鸟都来帮助咱们了,咱们还怕打不下这萨尔浒吗?” 本来正处劣势的八旗兵军心大振,一鼓作气打败了女真部落,第二年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建立了金国汗,建元天命。 吕娥姁“寻蛇找蛋”识英雄 汉高祖刘邦被人称为“流氓皇帝”,他以小小的亭长身份取得了天下,开创了汉朝的百年基业,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的所得都是因为有了后来被尊称为吕后的吕娥姁的帮助,提起这些事情,还要从当年刘邦在沛县街头做无赖小混混时讲起,也正是吕娥姁用几只鸡的办法发现了拥有雄心壮志的刘邦,而吕后之所以被人叫做“吕雉”也是和“鸡”有关。 话说这一年吕娥姁的父亲吕公因躲避仇家带着妻子和女儿到了沛县,他与沛县县令是好友,沛县地方上的豪杰和县衙里的府吏听说县令有贵客就都去庆贺。萧何是功曹负责收贺礼,他告诉接待宾客的人说:“贺礼不满一千钱的,就让他到堂下坐!”刘邦此时是泗亭的亭长,更是沛县街头的混混无赖,他赊酒不还钱,还时常调戏良家妇女,算得上是十足的流氓。刘邦向来轻视县衙的府吏,于是就递上一个名贴假称“贺钱一万”,其实一文钱也没有带。名贴递进去吕公很惊讶,很想去会一会这个人,吕娥姁正站在父亲边上,她眼睛一眨说要代父亲出去看看这个刘老四。刘邦当时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因排行老四所以就叫“刘季”。 吕娥姁素有大志,但却一直叹惜自己是女儿身,因此她很想找一个能成就大事的男儿托付终生。当她来到堂外,看到刘邦相貌堂堂时心里便多了几分喜欢。与刘邦坐在一起的有功曹萧何、主薄曹参,还有在沛县开狗肉铺的商人攀哙,他们看到吕公的女儿出来便齐唰唰地站了起来,只有刘邦故作傲慢地坐在那里。吕娥姁深施一礼寒暄一番后便向在座的众人请教说:“最近小女子遇到了一件难事,不知各位有没有办法帮一帮我?”萧何问是何事,吕娥姁说:“我家养了十只鸡,一开始每天下九个鸡蛋,但现在每天只能捡到两个或一个鸡蛋,喂的料每天都是一样的,我怀疑夜里有蛇进鸡窝里偷吃了鸡蛋,不知各位有没有好办法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看看到底是不是有蛇偷吃?” 曹参想了想说:“找一人夜里守在鸡窝边不就知道到底有没有蛇偷吃了吗?”萧何摇头:“这办法太劳神,依我说可将三两个鸡蛋事先放进鸡窝,并在鸡蛋上画上记号,第二天只要看看有记号的鸡蛋还在不在就可以了,如果不在定是让蛇偷吃了。”攀哙盯着萧何说:“你说放三两个鸡蛋,到底是放三个还是两个?”众人“轰”得一声笑了,萧何回答道:“三两个只是虚数,至于到底放几个那要你自己决定了。” 吕娥姁见刘邦始终不说话就问他说:“刘亭长,你是否有更好的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呢?”刘邦一笑道:“蛇吞吃了鸡蛋不能马上消化,只要抓到蛇剖开它的肚子就能看到里面有没有鸡蛋了。” 吕娥姁点头,她回到内室告诉父亲吕公说自己要嫁给刘季,并说明了寻蛇找蛋试刘季等人的原因,坐在吕公身边的母亲大吃一惊,她说:“女儿你疯了,沛县县令曾向你父亲求婚,你百般不同意说要嫁给一个贵人,如今单凭几只鸡你就要嫁给一个无赖,这是何道理?” 吕娥姁说:“母亲有所不知,你不要小看了这几只鸡的办法,从这件事情上我看出来萧何的计谋只能做一个宰相,曹参之才也在萧何之下,攀哙也只能是个忠实的大将,唯有刘季才是能够成就一番大业的人才。”母亲不想让女儿真的嫁给刘季,就说:“那县令呢,这可是眼前就能看到的富贵啊?”吕娥姁笑:“娘,这个县令只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之徒,再说跟着他也不过是一个县的富贵,与刘季的富贵比起来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吕公一直在边上沉思,他听到这里才点了点头说:“既然女儿你自己已拿定主意那我们就同意了!” 吕娥姁嫁给了流氓刘季,成亲那天她送给了夫君一句话说:“在你困难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剖蛇取蛋的办法。” 这句话还真起了作用,刘邦以亭长的身份为沛县押送服劳役的人去骊山,在路上他看到这些服劳役的人都是家有妻儿老小的就私自把他们全放了,有十多位壮汉愿意跟随他去芒砀山起事做起义军,但在中途却遇到了大蛇拦路。刘邦想起了妻子的话,他拔出了佩剑说:“壮士走路,难道会让一条大蛇拦住吗?”说完就与大蛇搏斗起来,并最终杀了大蛇成立了队伍。 刘邦用了三年的工夫走出了芒砀山,占领了许多州县,做了汉王,终于成就了一番大业。但在这时候他还要与项羽争夺天下,因此总觉得自己缺少一位帅才级的人物,萧何有宰相之才,但带兵打仗却不行。有一天萧何月下追回逃兵韩信,并强力推荐给刘邦,刘邦不大相信此人,正在犹豫不决时,吕娥姁说:“汉王是不是忘记了我当初试探你的那套办法呢?”刘邦恍然大悟,他就让吕娥姁帮他探一探韩信。吕娥姁把韩信叫过来问他说:“我有一件事不好解决,你是否可以帮我出出主意?”韩信说愿意帮助夫人,于是吕娥姁便说了当初问刘邦等人同样的那个问题,韩信想了想说:“在鸡窝外设下机关埋伏,只要有蛇过来就能把它抓住。”吕娥姁点头,她让韩信回去,然后告诉刘邦说此人堪称帅才,可以放心把部队交给他。刘邦果然听从了吕娥姁的话,当天就设坛拜韩信为大将。 有句话说韩信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实萧何在台前,真正在幕后操控的还是吕后吕娥姁。刘邦靠着韩信等一干功臣的相助终于打败了项羽做了皇帝,也封了韩信做王。有一天吕娥姁到韩信的封地作客,韩信与吕后闲聊时突然说:“皇后当初问我那个寻蛇找蛋的办法,我现在想起来其实方法还有一个,那就是杀蛇寻蛋就可以了。”吕后一惊,但她还是强装镇静地笑了笑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这时候刘邦已回沛县风光去了,吕娥姁找到宰相萧何说要迅速杀了韩信。萧何拿不定主意,想要等皇上回来再定,吕娥姁摆手:“此事若皇上怪罪下来有我一人承担。” 萧何带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了韩信,在行刑时韩信不服,吕娥姁走到他面前解释说:“我的那个寻蛇找蛋的办法你一定记得,当初你告诉我的办法证明你确实是一个帅才,因为你成天在脑子里想着排兵布阵,所以一遇到问题就会想到这一块,而现在你告诉我你有了新办法那就是杀蛇寻鸡蛋,这个办法和当年皇上告诉我的办法相同,可见你现在和他当初的想法也一样,你想到的也是如何杀蛇自立,蛇代表的是龙,我猜出你已有了当皇上的心!” 韩信低下了头,他叹气道:“雉(鸡),雉啊!都是你用几只雉试探了我的底细,猜出了我的心思,你真应该叫吕雉!”吕后吕娥姁也叫吕雉,就是因此而起。 吕娥姁杀了韩信,刘邦回来后果然大怒,他责怪吕后不该不等他回来就对大臣下杀手,吕娥姁不慌不忙向他做了解释,说明了韩信寻蛇找蛋的新办法,刘邦听了点头:“看来韩信确有二心!”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吕后寻蛇找蛋以试人的办法惊呆了那些大臣们,以至于连萧何这样的大功臣也在临死时一再告诫儿孙们说:“若有人问怎么样才能知道鸡蛋让蛇偷吃了,一定不要告诉他们说可以杀蛇取蛋,否则蛇还没有杀你们就已让别人给杀了!” 真假王爷 元朝末年顺帝统治时期,社会黑暗民不聊生,各地都有起义发生,动荡不安。这年六月的一天,洪玉仁新开的酒馆来了一位身穿绸缎气势不凡的客人,他叫了一桌上等酒菜,吃喝完毕就要走人,小二上前要钱,他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洪玉仁忙上前询问,那人却说:“店老板,笔墨侍候!”洪玉仁刚从定陶县逃难至京城,因以前有点积蓄便开了这个酒馆,他一时还吃不准这人是谁,忙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会意拿来笔墨纸砚,那人铺开宣纸拿笔蘸了墨然后笔走龙蛇,写了“龙颜大怒”四个大字。 洪玉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敢用“龙”来自喻的绝非一般人,忙把那人叫到二楼单间,然后“扑通”跪倒,连称冒犯。那人说:“知道我是谁吗?”洪玉仁摇摇头,说:“小的愚昧,请您指点。”那人说:“我猜你也看出来了,我是王爷。”洪玉仁闻听磕头如捣蒜,直骂自己无知。那位王爷摆了摆手,说:“不知者不怪,我也不白吃你的,你如果有什么事我倒可以帮帮你。”洪玉仁大喜,说:“小的还真有事相求王爷。”原来洪玉仁在定陶期间颇有家资,当地一个叫曾秃子的恶霸看着眼红,在一个黑夜里叫了手下一帮人抢了他的财产,并把他全家杀死。幸好洪玉仁在外地采购货物才幸免于难。他到县衙告状,不想县令陈奇名早让曾秃子买通,不但不抓曾秃子,反而把他关押起来。后来洪玉仁花钱买通牢头才偷跑出来,到京城隐姓埋名开了这个酒馆。 王爷听洪玉仁说完这些事后大怒不止,他说:“真是岂有此理,定陶现在还是天子管辖的地方,那个陈奇名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说到这里他又让洪玉仁拿来纸笔,给定陶县令陈奇名写了一封信,信上满是责备之意,让他马上重新审查洪玉仁一家被害一案。写完把信交给洪玉仁,说:“好了,有了这封信你的冤案就可以昭雪了。”说完拍了拍屁股走了。 王爷一走洪玉仁看着那信发呆,小二说:“掌柜的,您为什么不让这位王爷直接派人把信送到定陶呢?”洪玉仁说:“我一看到王爷腿都软了,哪还想到这事呢!”小二说:“有位叫李得顺的爷常来咱们这吃饭,每次总是吃完就走人,直说有事他一定帮忙,小的知道他可是朝廷的一位信差,负责把皇家的信件送往各地。”洪玉仁一拍脑门,说:“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洪玉仁找到李得顺,说了来意,李得顺说:“真是巧了,正好上面有一封加急文书要我送到定陶,您把信给我就行了。” 半个月后,洪玉仁正在招呼客人,李得顺一脸笑意地走进酒馆,说:“洪掌柜,大喜了!”洪玉仁忙问何事,李得顺说:“我把信送到定陶后那位陈县令吓得脸变了色,当即就把曾秃子一伙给抓了起来,第二天就全给杀了!”洪玉仁听后喜极而泣,说:“真是老天有眼,我得好好感谢李大人,好好感谢那位王爷。”李得顺说:“我上次忘了问你,朝廷里王爷众多,那位帮你申冤的王爷到底是哪位,叫什么名字?”洪玉仁说:“我一看他那个气势就吓坏了,哪还敢问这些呀?”李得顺说:“那他长什么样,穿什么?”洪玉仁说:“他长得气宇轩昂,身穿绸缎。”李得顺说:“身边是否有随从?”洪玉仁摇摇头,李得顺大叫一声不好,说:“坏了,这人是个假王爷,他骗了城中多家商户,自称是王爷,其实只是一个骗子,官府正在抓他呢!”洪玉仁说:“不会吧,那他的信怎么能起作用呢?”李得顺说:“那信是我送的,我是皇家的信差,陈县令当然会相信了,只怕这事我也难逃干系,洪掌柜你可是害了我。”洪玉仁的脸都白了,说:“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小命可就没了。”李得顺说:“此事要早作打算,我也要到外躲一躲,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妙。”说完匆匆走了。 洪玉仁心存侥幸,认为正是乱世,皇家不会这么快找来,另外也是不舍得把酒馆白白扔掉,因此他把酒店卖出去后才想离开,可是已经晚了,官兵在一天早上突然来到他家,说是定陶县令发觉李得顺送来的信没有官印,这才怀疑有假,告到上面,果然发现是有人冒充王爷。官府经过追查在李得顺的亲戚家抓到了他,李得顺就供出了洪玉仁。 官兵抓了洪玉仁向衙门走,到了半道,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伙人,有官兵还有难民,一边跑一边叫,说是京城让义军打了下来。抓洪玉仁的官兵也顾不得犯人了,跟着这伙人就逃命。洪玉仁一看有机可乘,一闪身进了一条胡同里。他见胡同里有个破屋,里面放了一堆稻草就钻了进去。 洪玉仁刚钻进去,一伙趁乱打劫的官兵就闯了进来,他们看到稻草就知里面有人,上前用刀挑开了稻草。谁知稻草里早藏了好几个人,都吓得不成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了这些人一下,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个身穿绸缎的人身上。不用问,那人身穿绸缎肯定是个有钱人,于是上前就要强抢。不想那人却大声喝道:“如今天下虽然大乱,但时局难定,如果官府哪天收复了河山,你们现在可是犯下了灭族的大罪,我是王爷,看谁敢动我!”那伙官兵听了极为害怕,跪倒就磕头,连叫饶命。那人说:“都滚吧!”官兵们一听这话急忙离去。等官兵走后洪玉仁却上前一把揪住了他,说:“好你个假王爷,你害死我了!”那人看到他“嘿嘿”一笑,说:“洪老板,你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如果不是我的功劳,你一家的血海深仇如何能报呢?”洪玉仁听了忙松了手,说:“你说得还真是不错,要不是你的帮助我还真是报不了仇。”那人说:“我叫朱一民,因为正值乱世,朝廷自顾不暇,所以就在京城里冒充王爷混吃混喝,不想却帮了你的大忙,这也是对我这个假王爷的些许安慰吧!”洪玉仁问他今后的打算,朱一民说:“天下大乱,还是逃命要紧。我看你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如随我一起逃命吧?你放心,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洪玉仁想想自己也是无处可去,便答应了他。 俩人刚走到大街上,迎面又来了一队人马,朱一民有了经验,他上前叫道:“我乃王爷,谁敢动我!”不想这伙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说:“就怕你不承认,来呀,给我绑了!”不由分说,上前就绑了朱一民,连洪玉仁也给绑了。朱一民一看势头不好忙问是怎么回事,为首那人说道:“我叫常遇春,天下早属朱元璋了,你这个王爷可过时了。”朱一民说:“什么,你叫常遇春,可否认得我?”常遇春说:“你不是大元朝的王爷吗?”朱一民说:“错了,那是骗人的,我是朱元璋的弟弟朱一民呀,十二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我后来偷跑出来,因为找不到家,从此流浪江湖。我早听说过你们,只是找不到呀!”常遇春说:“朱一民的背上有一个红胎记,你可否让我一看。”朱一民说:“你给我松绑,我这就脱。”常遇春给朱一民松了绑,等他脱了衣服,果然露出了一片红胎记。常遇春见了急忙跳下马上前抱住朱一民,俩人痛哭失声。 朱一民回到朱元璋身边,真的当了王爷,而洪玉仁则做了他的大管家。有一天朱一民找到洪玉仁,说:“洪管家,你我在皇上身边福也享够了,咱们还是找一个乡村僻地去享福吧?”洪玉仁问他为什么,朱一民把他拉到房间里然后掀开衣服,说:“你看我的红胎记是否没了?”洪玉仁一看他背上什么也没有,当下惊叫了一声,说:“你……”朱一民说:“我叫朱大民,并不是朱元璋的弟弟,其实那个朱一民我见过,他和我一起流浪过,早让饿死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再说朱元璋到处找弟弟天下人都知道,所以我早就留了这手,在后背涂了红漆。”洪玉仁说:“那现在咱们如何是好?”朱大民说:“我假称有病不能上朝,希望皇上能让我回到乡下去养老。” 不久朱大民和洪玉仁一起回到定陶,据说朱大民死后朱元璋还发了圣旨,称赞这位皇弟与世无争,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位皇弟其实是个冒牌货。 只为一只兔子 历史往往有许多耐人寻味之处,你能料想三个以打猎为生的汉子,最后成就了隋唐盛世吗?而这离奇的故事还得从一只兔子说起。 南北朝时期,朔州武川镇有三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领头的叫宇文黑獭,另两位分别叫李虎、独孤信,三人情同兄弟,在大青山以狩猎为生。 这天,宇文黑獭带着两个兄弟在荒山里追逐一只兔子,本来三人是各守一个方位的,但是把守山下的独孤信却打了个盹,让兔子跑到了山下。战争年代,猎物本来就很难找,好不容易逮只兔子,可不能让到手的美味给溜掉了。三人一齐也随之跑到了山下。 这只兔子慌不择路,竟然钻进了一座军营的帐篷里。这座军营是北魏大将侯莫陈悦的,此时他刚刚做了一件大事:与北魏宰相高欢密谋设计,害死了素与自个儿过不去的大将贺拔岳。宇文黑獭带着两个兄弟跑进大营的时候,贺拔岳的尸体还在侯莫陈悦的大帐里放着呢。 三个大汉突然闯进来,着实把侯莫陈悦吓住了。他以为三人是贺拔岳的部下,于是大声喝问道:“小子大胆!竟然擅闯本将军大营!” 宇文黑獭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他一抱拳道:“这位将军请了,我们三兄弟是来寻一只兔子的。” 侯莫陈悦一愣:“什,什么?兔子?” 宇文黑獭点头:“有一只兔子跑进了你们军营,我们三兄弟就跟着进来了。只是想抓走吃的,没别的意思。” 侯莫陈悦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这三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宇文黑獭说:“在下都是武川镇人。” 侯莫陈悦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这就是了。你们的首领贺拔岳与我的部下一言不合闹了起来,但是贺拔岳武功平平,让我的弟兄误杀了,这实在是一个误会。就请你们三位把贺拔将军的尸体弄走,也请传话给你们的兄弟,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如果你们想归顺于我,一定会给你们加官晋级!” 宇文黑獭听得一头雾水。他摇头道:“将军错了,我们兄弟真的是来追一只兔子的。” 此时,侯莫陈悦的手下早就不耐烦了,有人抽出了宝剑叫道:“怎么,难道你们想和贺拔岳一样吗?” 李虎见了急忙冲宇文黑獭使眼色,然后过来背起了贺拔岳的尸体,宇文黑獭只得向侯莫陈悦告辞。 走出侯莫陈悦的军营,三人直觉得如做梦一般,独孤信问宇文黑獭:“大哥,咱们背着一个尸体要到哪里去啊?” 宇文黑獭想了想说:“我听说贺拔岳是盖世英雄,想必他的部下也一定不简单,不如咱们去投靠他们。如今狩猎也是吃不饱饭,倒不如从军。”李虎等二人一向对大哥非常敬重,言听计从,听大哥这么一说,于是三人轮流背着尸体,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贺拔岳的军营。 这时候贺拔岳遇害的消息已经传来,队伍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军士们正不知所措。贺拔岳的偏将梁华是一位老者,面对几万将士的将来他也一阵迷茫。宇文黑獭等三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就想让宇文黑獭代替贺拔岳做大将军,理由是他从侯莫陈悦那里“抢”来了贺拔岳的尸体。 宇文黑獭不敢隐瞒,将真相告知,梁华听了颔首道:“听口音你们也是武川镇人?” 宇文黑獭道:“正是。” 梁华顿了顿说:“贺拔将军也是武川镇人,武川男儿多豪杰,这或许是贺拔将军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宇文黑獭这才明白侯莫陈悦为什么一听说他们是武川镇人就认为他们与贺拔岳是一伙的了。原来贺拔将军也是武川人。他一抱拳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居此高位?我与兄弟们只是来讨一口饭吃的,梁将军能够收留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梁华见宇文黑獭推辞,只得作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排军士给贺拔岳将军发丧。正在送丧的时候,侯景带着他的三万大军杀来了。这侯景是宰相高欢手下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梁华业已老迈,贺拔军群龙无首,已无士气可言,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宇文黑獭见状,主动请缨道:“我与我的弟兄一起经常练习武艺,倒也能够上阵杀敌,因此愿向梁将军借几匹好马去杀侯景!”梁华也正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武艺,所以就挑了三匹好马给了他们。 三兄弟带着将校出营迎战。一看到侯景,宇文黑獭就大声叫道:“贺拔公虽死,宇文黑獭尚在,尔等小民,敢来寻死?” 侯景面对铁塔一般的大汉,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黑汉子,心里就有些虚了,他道:“宇文黑獭又是何人?” 李虎在边上叫道:“宇文黑獭是贺拔将军的武川同乡,是来要你命的人!” 宇文黑獭不再与他多说,大喝一声,上前便战。只几个回合下来,侯景便已不支,寻了个间隙拨马便逃。 宇文黑獭一战成名,贺拔岳的部下看到宇文黑獭比他们的将军还要勇猛,便一致推举他做了统领。宇文黑獭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他带着几万将士南北厮杀,后来还为贺拔岳报了仇,杀死侯莫陈悦,收编了他的军队。 但是宇文黑獭为人相当低调,与那个时代飞扬跋扈的许多大将不同,他能够以理服人,以礼待人,当他的朋友私下问他为何如此低调的时候,宇文黑獭总是说:“每当我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时候,我就会提醒我自己当初只是为了活命去追一只兔子。同得到一只兔子相比,我现在所得到的已经远远超出那只兔子了。” 宇文黑獭后改名宇文泰,公元547年,他终于打败了高欢,并将高欢活活气死。宇文泰建立了西魏,虽未正式称帝,但实际上是帝国的掌权人。宇文泰死后,他的儿子取代西魏建立了北周。 还不得不提的是,与宇文黑獭一起去追兔子的李虎之孙叫李渊,乃大唐王朝的开创者。此外还有那个独孤信,他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儿子宇文毓,也就是西魏皇帝,这个女儿做了明帝的独孤后,七女儿嫁给了杨坚,成了隋朝的独孤文献皇后,四女儿嫁给了李虎的儿子李昞,成了李渊的亲生母亲,后被追认为大唐元贞皇后。孤独信的三个女儿同时为三个不同朝代的皇后,这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生死一张脸 一、一女二夫 春秋战国时期,在今天的鲁南苏北一带有两个国家,一个叫薛国,一个叫偪阳国。薛国的国君薛子的儿子叫莱朱,这天到偪阳国做客,无意中看到偪阳国国君纭子的女儿纭兰长得端庄秀丽,不禁动心,于是就解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偷偷塞到纭兰的手里。 莱朱这年刚满二十岁,年纪轻轻的他是君位的唯一继承人,再加上他一表人材,十七岁的纭兰对他也是一见倾心,当下就接受了玉佩,并把自己正戴着的金钗赠给了莱朱,算是私定了终身。 其实纭兰早已许了人家,那人也不简单,他叫夏仲康,是下邳国的国君,只是年龄很大了,已经五十多岁,这在当时可是绝对的高龄。夏仲康已有正妻,纭兰嫁过去也是做姬,如果嫁给莱朱的话那她就是正妻了,所以纭兰当然不愿意去下邳国。 但是婚姻的事情毕竟纭兰做不了主,这年开春夏仲康派了使臣来迎娶纭兰,人还在道上呢,莱朱早派人拿着纭兰的金钗来求亲了。 这一下可难住了偪阳国的国君纭子。偪阳国在薛国与下邳国的中间,但却是力量最薄弱的一个,他谁都得罪不起,无论得罪了哪一方都有亡国的危险,因此他急得直骂女儿,嫌她擅自作主与莱朱交换信物。 越是怕事越有事儿,这个莱朱早已知道夏仲康来求婚,因此早派刺客埋伏在半道上,夏仲康的人还未到偪阳国就让他的人给全部杀死了。 这一下可惹恼了夏仲康,再加上他已知道纭兰与莱朱交换信物的事,因此亲自带领大兵前来,要灭了偪阳国。 纭子害怕,他指责莱朱的卤莽行为,并且回复薛国使者说:“我的女儿与莱朱是私定终身,并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再说下邳国求婚再先,因此我不能把女儿许配给他。” 薛国使者听了气得暴跳如雷,直骂纭子父女不讲信义,在临走时发誓说:“下邳国能来打你,我们薛国也照样能来打你!” 纭子听了又很害怕,向下邳国重新派来迎亲的使者问计,那个使者一听笑了:“你是我下邳国的岳父,我看他谁敢来侵犯,如若来的话我们下邳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纭子听了仍然是忧心忡忡,纭兰便把父亲拉到一边说:“父亲之所以愁闷,大概是觉得下邳国距离此地尚远,如果薛国采取突然袭击,等下邳国来救时只怕早已亡国了,是不是因此忧虑?” 纭子点头:“正是此意,不知有何办法可救偪阳国?” 纭兰叹了一口气:“父亲差矣,我看薛子已年迈,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莱朱虽然也是野心勃勃,但是薛子还在他就做不了主,如果薛子不在了,他还要为薛子送丧,因此在近段时间不会来袭,我倒是劝父亲做好迎战另一个国家的准备,这才是咱们目前最大的敌人。” 纭子一愣:“怎么,难道还有国家会来攻打咱们?” 纭兰道:“当然,咱们国家弱小,城池不坚,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案板上的肉啊!” 纭子说:“那会是哪个国家来攻?” 纭兰看着父亲:“当然是下邳国!” 纭子有点不敢相信:“不会吧,你刚刚嫁过去,他们?” 纭兰摇头:“父亲想错了,夏仲康岂是讲信义的人,他虽娶我但上一次使者被杀他一定怀恨在心,他的谋臣谷果肯定会借此挑拨,然后吞并我国。”纭子急问女儿是否有良策,纭兰想了想说:“我嫁到下邳之后一定想办法讨好夏仲康,争取不让他发兵来攻,另外父亲也要时刻做好迎敌的准备。” 纭子泪流满面:“如此难为女儿了!” 纭兰说:“女儿还有两计,一计用来对付下邳国,另一计用来对付将来的薛国,我嫁走后父亲一定要依计行事。” 二、心思在脸 纭兰嫁到下邳之后百般讨好夏仲康,没过多久就得到了他的宠爱。但是夏仲康的谋臣谷果却挑拨夏仲康说:“大王可曾忘记了使者之耻,若不报此仇岂不成为天下笑谈?” 夏仲康犹豫:“纭姬已与我说明,此事是薛国所为,与偪阳国不相干。”谷果冷笑:“大王可曾想到若偪阳国被薛国攻下,那咱们下邳国将来与薛国可就是死敌了,到时薛国已拥有偪阳国的土地和人口,力量就比咱们强多了,大王再后悔可就晚了。” 夏仲康说:“薛子已死,莱朱正在送丧,他不会攻打偪阳国的。” 谷果又是冷笑:“那送完丧呢?我估计莱朱很快就会以纭姬不嫁他为由而攻打偪阳国,不如我们趁机先打下偪阳国,然后再以偪阳国的粮食和兵力去迎战莱朱,到时别说一个偪阳国,只怕整个薛国就会是你大王的了!” 夏仲康听了大喜:“此计甚妙,就依你而行!” 俩人密谈之后夏仲康去纭姬处过夜,进门没多久纭兰忽然跪到地上说:“大王,念在妾的面子上,还请大王不要发兵攻打我们偪阳国。” 夏仲康大惊:“这是我刚与谷果两个人秘密商量的事情,纭姬你是如何知道的?” 纭兰道:“我见大王进门后昂首挺胸,踌躇满志,但一见了我似有愧色,因此才会猜出大王一定是要去攻打我国的。” 夏仲康低了一下头:“纭姬放心,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父亲和家人就是了。” 纭兰痛哭不止:“还请大王念在你我夫妻的份上不要发兵,偪阳国城小国弱,如何能敌得过大王的雄兵?” 夏仲康的心软了下来:“纭姬请起,容我再想想。” 第二天一早夏仲康刚上朝,谷果进来后说:“大王昨晚一定是在纭姬处过的夜,而且纭姬一定知道了发兵偪阳国的事情,也向您求情了!” 夏仲康又是一惊:“你,你如何知道?” 谷果道:“昨日大王雄心壮志,一心要成就一番事业,可是今日我观大王犹豫不决,因此就猜到大王一定是在纭姬处过的夜。” 夏仲康叹息不止:“这真是可怕,你们从我的脸上竟然能够知道我的心思!” 谷果突然高声说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心软,若心软,到时城亡国破,在薛国手下我等尚可称臣,大王何处安身?再说大王也一定不要忘记了纭姬与莱朱私定终身之耻,她若是想与大王结百年之好,又为何会与莱朱交换信物,大王可不要忘记了,那时候你早已与纭姬定亲,而且是她父亲同意了的亲事,这个纭姬不会不知,她私自许身莱朱难道不是对大王最大的污辱吗?” 夏仲康听到此处怒火中烧,他一拍书案叫道:“别说了,明日发兵,攻打偪阳国!” 三、纭兰退兵 夏仲康亲自带兵攻打偪阳国,他采取谷果的计策围而不攻,想迫使纭子出城投降。纭子面对大兵他站在城墙上喊话道:“夏仲康,你为何要来攻我?” 夏仲康拨马到城下说:“你与纭姬串通莱朱杀我使臣,纭姬又与莱朱私定终身辱我名声,我如何能放过你们偪阳国?” 纭子大笑:“果然让纭兰猜中了,你报仇为假,吞并我偪阳国才是真,但是你做梦去吧,我偪阳国早做好了准备!”说到这里他扬起手中的令旗一挥,只见身后的城里冒出几百个士兵,然后拉开了一块白布。 夏仲康待白布拉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偪阳城里出现了一座米山,黄灿灿的小米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纭子笑道:“这一座米山足够我们吃半年的,我看你下邳国能围到什么时候,就怕你还没攻下我们国,那些来救援我们的国家反而会把你给灭了!”夏仲康听了害怕起来,他起全国之兵来攻偪阳国,万一短时间内攻不下让别的国家去攻自己的国家,那可就有亡国的危险,因此就有退兵之意。 谷果虽不甘心,但想想夏仲康的话也有道理,真的亡国自己可是第一个该杀之人,为了活命他也同意了退兵。 纭子见兵退他松了一口气,这其实是纭兰出嫁前留下的计策。原来偪阳城中有一座小山丘,她让父亲在山丘上洒满小米,然后找一块白布盖上,只要下邳国来攻就取下白布,夏仲康见了定会退兵。 这夏仲康刚走没几天莱朱就来了,他出师的理由是纭兰愧婚,因此在城下指着纭子骂:“我们已交换信物定了终身,你为何又将纭兰嫁给了夏仲康,这让我们薛国的脸往哪放?” 纭子回道:“纭兰与夏仲康定亲在先,你们在后,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莱朱怒不可遏,他命令士兵攻城。纭子仍然一边令士兵抵抗,一边命人拉开大布露出了米山,以乱薛国军心。 这莱朱对偪阳国甚是熟悉,刚看到米山时他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想到了城中的小山丘,因此让士兵取来弓箭,然后一箭射过去,只见那支箭只射进米山一半就滑落了下来,他举起手中的宝剑一指纭子,紧接着哈哈一阵狂笑:“雕虫小技如何能瞒得了我!” 纭子在城墙上一摆手:“此是骗下邳国的,你且再看!” 莱朱向城中再看,只见偪阳国的士兵一阵忙乱扫下了山丘上的小米,然后露出了一张脸。 那是特意雕刻的一张脸型,像极了莱朱。纭子说道:“你真是愧对了我女儿对你的一番真情,她出嫁前告诉我说,不能嫁你是一生的遗憾,因此就让我刻下了你的这张脸留在城中,作为一生的纪念。” 莱朱听了眼圈发红,扬起的长剑也垂落了下来,他拨转马头叫道:“撤兵!” 纭子看着薛国的士兵退下,他对天长叹道:“女儿啊,你真是用心良苦!” 正在撤退的莱朱听到了这句话,他在马上打了一个激灵,惊叫道:“大事不妙啊!” 莱朱身边的将军成庆吓了一跳,急问有何不妙,莱朱道:“偪阳国用我的一张脸退了咱们薛国的兵,此事定会让夏仲康知道,只怕纭兰危矣!” 成庆道:“那如何应对此事?” 莱朱想了想说:“你速带黄金去见夏仲康,说我愿意用万金换来纭兰,也不枉她对我的一番情意。” 成庆得令带了黄金去下邳国,但人还未到就得到消息,说纭兰死了。 夏仲康在得知偪阳国用莱朱的一张脸退兵后极为震怒,他提了宝剑去找纭姬问罪,但进了纭姬的门就看见纭姬吊在了房梁上。 纭姬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说:“大王,妾的一张脸,险些亡了我的偪阳国,这是妾悔恨之处,但是念在妾身给了你,还望大王再不要侵犯我偪阳国,妾虽死而心安!” 夏仲康手捧遗书痛哭失声,后悔莫及。 这以后下邳国与薛国约定再不侵犯偪阳国,世代为好,直至这三个国家被秦所灭时也是一致对外,如同一个国家。 皇帝面前难讲真言 一、舍得一身剐 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的夏秋之交,河南、山东、江苏三省交界地区降下了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这场暴雨持续了一个多月,导致房屋坍塌,田地淹没,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次年正月十二日这一天,地处灾害最严重区域之一的河南夏邑县退休高官彭家屏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他叫孙奎星,进了门看到彭家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痛哭不止。 彭家屏字乐君,河南夏邑县人,康熙六十年(公元1721年)进士,历任江西、云南、江苏布政使。他为官清廉,性格耿直,虽然退休在家,但仍深得百姓爱戴。 彭家屏与孙奎星是忘年交,孙奎星是当地有名的秀才,二十来岁,血气方刚,也颇有正义感。 彭家屏扶起孙奎星,急问发生了何事,孙奎星一边落泪一边说:“彭大人,去年夏秋之交的这场大暴雨,属咱们河南的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受灾最为严重,可是山东和江苏的灾民都得到了赈济,凭什么咱们这里一直无人问津呢?我昨日特到乡下走了一遭,那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啊!” 彭家屏让孙奎星坐下来,又让人上了一杯清茶,孙奎星看彭家屏面色沉重,他又急切地说道:“大人,你得为百姓想想办法啊?” 彭家屏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孙奎星说:“大人,你可曾忘记,你是吃夏邑百姓的百家饭,穿夏邑百姓的百家衣长大的啊!” 彭家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自小是个孤儿,这份恩情如何能忘?” 孙奎星说:“那大人为何不肯帮一帮夏邑百姓呢?” 彭家屏又坐了下来,他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自以为经过他二十余年的治理,百姓已然安居乐业,吃有饭、穿有衣、居有所,病有医、贫有扶、灾有济,这河南巡抚图勒炳阿隐瞒灾情不报,报喜不报忧,正是为了迎合当今圣上的心意啊。” 孙奎星说:“可是百姓们流离失所,已然冻饿死十之三四了,再这样下去,这四县百姓不是要灭绝了吗?彭大人,你就忍心看着夏邑的百姓都在这刺骨的寒风中冻饿而死吗?” 彭家屏又是叹气,他看着孙奎星:“不知你有何办法?” 孙奎星站起身来,他说:“当今圣上昨天已经出宫开始第二次南巡了,这一路之上净遇贪官污吏,所有的官员都在粉饰太平,他们驱逐灾民,寻四方奇珍异宝敬献皇上,搜刮民脂民膏做出山珍海味给皇上食用,让皇上以为天下太平,百姓幸福,可是就没有人能够站出来为百姓说一句公道话啊!大人,实不相瞒,我是受全县百姓所托,来求你为他们在皇上面前讲一句真话的啊!” 彭家屏也站起了身,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孙奎星说:“大人,你若不信,请随小生到外面一看。” 孙奎星往外走,彭家屏紧随其后。来到院门处,彭家屏示意家丁打开大门,只见外面黑压压地跪满了当地的灾民,他们扶老携幼,衣着单薄,在寒风中“簌簌”发抖。一看到彭家屏,他们顿时痛哭起来,有的叫道:“彭大人,请为我们在皇上面前说一句真话吧!” 有的说:“彭大人,帮帮我们吧,我们不想这样死啊!” 彭家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泪流满面:“乡亲们呐,我是吃咱们夏邑百姓的百家饭穿咱们夏邑百姓的百家衣长大的,我彭家屏就是舍了自己的这条老命,也要在皇上面前为你们说一句真话,我答应你们了!” 二、拉皇帝下马 彭家屏拿出全部家财接济百姓,且要卖了自己的房子,他儿子彭忠义不理解了,说:“爹,你散尽家财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卖了这房子呢?卖了房,咱们一家人住在何处啊?” 彭家屏怒斥其子:“我的事不要你管!”彭忠义说:“爹,你怎么一点理都不讲呢?”彭家屏说:“你顶撞自己的父亲,应当出籍。”于是不由分说,找了族长等人要将彭忠义扫地出门,任谁劝说也是没用,最后只给了彭忠义几两银子,将他妻儿赶到了乡下。 孙奎星听说此事后来劝彭家屏,没想到这彭家屏看到他竟然是一顿臭骂,嫌他多管闲事。孙奎星让骂急了,要与彭家屏断交,彭家屏说:“老夫正有此意,以后不许你迈进我家大门一步。”孙奎星说:“好!”然后转身就走。 彭家屏赶走儿孙,妻子不理解,想劝他几句,彭家屏说:“我也想赶你出门,为你留一条性命,可你我二人青梅竹马,相识相伴已经快一辈子了,就是赶你走,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妻子一听呆了:“相公,你要做什么啊?” 彭家屏落下泪来:“想我彭家屏自小是个孤儿,若没有乡亲们的帮助,如何会有今天?现在乡亲们落难,正是我知恩图报的时候。”妻子说:“你现在散尽家财已经是回报了啊?”彭家屏摇头:“这帮不了全县的乡亲,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就要为他们在皇上面前说一句真话。”妻子说:“在皇上面前说一句真话而已,为何还要赶走儿孙呢?” 彭家屏顿了一下说:“在前朝我与李卫走得很近,在别人眼里我是他的同党,再加上我曾攻击过很多不法的满族官员,结怨甚深。当今圣上早就对我不满,认为我是拉帮结派,这也是我称病辞官回家的主要原因。现在的河南巡抚图勒炳阿正是满族官员,当今圣上一定以为我是趁机攻击满族大臣,他一定饶不了我。” 妻子害怕了:“那咱们何苦还要去做呢?” 彭家屏说:“我答应乡亲们了,就一定要去做,而且要做到最好,我要走一条不寻常之路!” 十多日后,乾隆一行到了夏邑,他按照惯例和当地乡绅、名宿代表座谈,彭家屏也在其中。乾隆从京城一路行来,心里颇为高兴,一路之上歌舞升平,让他心里很是受用,还即兴作了几首诗。 夏邑的县令也早做了安排,以致乾隆到了夏邑也没看到一个灾民,他还以为夏邑没有受灾呢。就在座谈要结束的时候,彭家屏突然跪在乾隆的面前,说:“臣有事呈奏皇上。”乾隆准了他的呈奏,彭家屏说:“去年夏秋之交下了一个月的大雨,河南的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受灾最重,可是河南巡抚和四县县令却一直瞒报此事,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请皇上彻查。” 彭家屏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夏邑县令梁成万冷汗直冒,如坐针毡。乾隆看了看县令,语气严厉:“可有此事?” 梁成万说:“彭大人所说不实,虽然去年雨水较多,但夏邑的庄稼仍有七八成的收成,按照规定只有减产一半才算灾害,给予赈济,像我县这样的小灾,县衙开仓放粮即可,不需要上报赈济。” 彭家屏说:“梁大人所说不实,别说庄稼七八成收成,就连一成也没有,如今哀鸿遍野,乡亲们已经冻饿死十之三四了。” 乾隆一摆手:“此事朕知道了,朕会查清楚的。” 众人退下,乾隆让亲信观音保传唤过来河南巡抚图勒炳阿,问他彭家屏所说是否属实,图勒炳阿回答的竟然和夏邑县令梁成万说的一样。 乾隆让图勒炳阿退下,他问观音保:“这一路之上你微服私访,可看到了什么?” 观音保回奏说:“启禀万岁,这一路之上确实有许多官员弄虚作假,但都不大严重,也是为了让圣上高兴,可以理解。但到了夏邑,我发现这里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看到了许多冻饿而死的灾民。” 乾隆一听生气了:“这个图勒炳阿,竟敢欺瞒我!”于是又叫来图勒炳阿,把他狠狠地申斥一番。可是因为乾隆对图勒炳阿一向有好感,认为其深知“朕意”,倒没有罚他,而是让他用一个月的时间赈济灾民,且同意让户部拨银。 乾隆处理完这事后甚为高兴,继续南下了。四月初,乾隆饱览了江南阳春的美好景色后,开始返回,他还惦记着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的灾情,特意让车驾从灾区经过。以他的想像,这四县百姓得到赈济一定会载歌载舞欢迎他的到来。 四月初七这一天,车驾眼看就要进入山东,忽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灾民手擎呈词,跪倒在行进的车驾前面拦架告状。一问才知他们都是夏邑灾民,拦驾告发夏邑县令伙同巡抚图勒炳阿克扣赈灾钱粮一事。 乾隆对百姓拦驾告御状极为不快,观音保在边上看出来了,他说:“皇上,您已经让户部拨银赈灾了,可他们还是没完没了,这分明是有人硬要拉你来淌夏邑的浑水啊?” 乾隆气得眼睛冒火:“朕是那么好拉的吗?我非查出来此人不可!” 三、案中还有案 乾隆继续向前走,第二天竟然又有人拦驾告状,此人叫刘元德,也是夏邑人,同样控告县令伙同巡抚侵吞钱粮一事。 接连两起拦驾事件让乾隆极为生气,对于百姓越级拦驾喊冤他向来反感,认为这是无视礼制之举。州县官就是百姓的父母,做子民的怎么能够控告父母呢?皇帝又怎么能够容忍这种不良风气呢? 乾隆觉得两起拦驾喊冤绝不是巧合,他怀疑幕后有人指使,那么指使人是谁呢? 乾隆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彭家屏了。这彭家屏在夏邑颇有声望,而且还是他最先举报巡抚和县令瞒报灾情的。乾隆早就对彭家屏不满,觉得他在前朝就拉帮结党,现在作为一个内退官员,不光不明晓进退,还以地方缙绅自居,干预公事,邀誉乡里,分明是居心叵测,企图借助皇帝权威扳倒官员进行派系之争。 乾隆这么一想就觉得此事重大,急令图勒炳阿审理刘元德,揪出背后主使人。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刘元德果然供出其背后的指使人,不过这人不是彭家屏,而是夏邑县的生员段昌绪。对于这样的结果,乾隆很不满意,勒令图勒炳阿继续严审。 四月十八日,乾隆车驾抵达德州,之前几日让乾隆偷偷派出去微服查访的观音保回来陈奏,说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乡下至今一片汪洋,百姓苦不堪言。 乾隆当即大发雷霆,他骂道:“图勒炳阿安敢欺我?”他要将图勒炳阿和四个县的县令革职查办,观音保说:“皇上这么做未免中了别人的圈套啊。” 乾隆冷静下来,他想图勒炳阿和四个县的县令无视百姓疾苦欺上瞒下,性质恶劣,如此昏官不予查处不行,但若真的查处,岂不让百姓觉得拦驾告状可行,会助长他们越级上告的风气。乾隆想了很久,最后降下谕旨:将巡抚图勒炳阿和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县令革职;斥责彭家屏以后不得干预公事,对刘元德、段昌绪继续审问,查出幕后主使。 图勒炳阿接到这道谕旨后乱了方寸,夏邑县令梁成万找到他说:“巡抚大人,你我已被革职,只有最后一搏了。” 图勒炳阿是个草包,他说:“梁大人有何妙计?”梁成万说:“小人已在段昌绪家的书房做了手脚,此时只要带兵包围段家,必有收获。”图勒炳阿一听犹豫了一下:“梁大人,你做何手脚了?”梁成万说:“大人尽可放心,你只要去就可以了,你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图勒炳阿狠了狠心:“好吧,我就听你的了。” 图勒炳阿藏下谕旨,连夜带兵到了段昌绪家,在段昌绪的书房里搜出了吴三桂反清檄文的手抄本。 吴三桂于康熙十二年冬起兵反清,此事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段昌绪居然藏匿这篇檄文,说明此人反清之心不死。而且他不仅恭敬抄录檄文,在抄到“夷君无道、奸邪高张、君昏臣暗”时还大加赞赏。 图勒炳阿如获至宝,经过比对,这确实是段昌绪的字迹。但是图勒炳阿还是不大放心,他问梁成万:“梁大人,这到底是何人所为?”梁成万笑道:“此事是我一个朋友出的主意,但绝对可靠,大人就不必多虑了,尽可报上去。” 图勒炳阿将这篇檄文报给乾隆,让乾隆突然意识到,拦驾告状绝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因为官员救灾不力引起民愤,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趁机掀起反清情绪。 四月二十日,乾隆发出一道圣旨,收回之前的成命:巡抚图勒炳阿和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县令因搜缉逆书有功,不必革职,仍留原任;着令直隶总督方承观到河南会同图勒炳阿彻查段昌绪“伪檄”一案。 在最后他还补上了一句别有用心的话:“段昌绪既有此书,传抄自何处?此外必有收存,即彭家屏恐亦不能保其必无。” 同时,乾隆令彭家屏即刻动身进京,就夏邑县所发生之事做出解释。 查抄檄文之事与彭家屏看不出有任何关系,却又硬要牵扯到彭家屏的头上来,乾隆打击彭家屏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四、峰回未路转 四月二十六日,乾隆结束南巡回到京师,他不事休整,次日就召见九卿及科道大臣,并让彭家屏列旁候问。乾隆向众大臣粗略叙述了一下南巡经过,之后就把话题转向了彭家屏。 乾隆厉声质问彭家屏是否藏有吴三桂的檄文,彭家屏否认,说:“臣实未寓目。”乾隆仍不死心,说:“即使没有伪檄,应该也有类似悖逆不道的书籍。”彭家屏想了想回奏说:“臣家中有《潞河纪闻》、《日本乞师记》等明末野史,但并没有看过。”乾隆一下抓住了把柄,他咄咄逼人地追问说:“你既然没看,怎么知道这些书是不该存留的悖逆之书?你既然知道是逆书,还故意藏匿而不销毁,又是何居心?”彭家屏听了默然不语。 乾隆当廷下旨:将彭家屏革职查办,待查明之后再依律严惩。 与此同时,直隶总督方承观对刘元德的审讯结果也已送回。只是他并没有追查到彭家屏家藏有“伪檄”的事,唯一的收获是:经查,段昌绪是巡抚图勒炳阿失散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原来图勒炳阿的父亲过去做官时曾在夏邑短暂停留过,看到当地一女子颇有资色,就招来做妾。可是图勒炳阿的母亲非常厉害,他又不敢带到京城,再加上又玩弄够了,便将这女子抛弃。图勒炳阿的父亲走后,那女人生下了儿子,取名为段昌绪。以前段昌绪曾经带母找到图勒炳阿家,可是图勒炳阿的父亲已经去世,也没人承认这一段孽缘,便将段昌绪母子乱棍轰出。 乾隆看到这个结果拍了桌子,他在方承观的折子上回复说:“我让你方承观去查彭家屏家的逆书,你倒给我追查起孽缘来,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方承观得旨,他来到了彭家屏家。彭家屏已将房子卖给当地富户,所得钱财也已散给了灾民。在彭家屏临时租借的草房里,方承观只搜到了一本《大彭家谱》。 方承观将《大彭家谱》和彭家屏卖房之事一一上报,乾隆把彭家屏叫来,仍是厉声喝问:“彭家屏,你卖房赈济灾民,贪图名声,收买人心,树立威信,你究竟居心何为?” 彭家屏说:“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臣自小是个孤儿,因此没有任何居心,只是为报乡亲养育之恩。”乾隆冷笑:“这么说来,你倒是一个好官了?”彭家屏回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乾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摆手让彭家屏下去了。 彭家屏暂住在客栈,那客栈王老板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听说彭家屏的事后过来贺喜,说:“恭喜彭大人,您这一次定是峰回路转了,马上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彭家屏强挤了一丝笑意说:“峰回却未路转,我已死期不远。” 王老板傻了:“彭大人,为何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呢?”彭家屏又是笑了笑:“你有所不知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果然让彭家屏猜准了,乾隆传下谕旨,说彭家屏私藏逆书,罪不可赦,着令三司会审。 六月初六,军机大臣、九卿、科道经过会审做出判决:段昌绪、刘元德凌迟处死,彭家屏斩立决。 有汉族官员私下议论所判甚重,说《潞河纪闻》、《日本乞师记》均是写南明旧事,并无歪曲讥讽本朝之语,再者彭家屏也并未看这些书。此话传到乾隆耳朵里,虽然找不到是谁所说,但他还是觉得这样杀了彭家屏恐难服众,于是改为斩监候,待秋后处决。 按说案子到此应当算是结束了,但是河南巡抚图勒炳阿看透了乾隆皇帝的心思,也记恨彭家屏弹劾他瞒报灾情,于是就又搜刮了一条罪证落井下石。 五、天地一声叹 图勒炳阿呈奏乾隆说,在彭家屏家搜到的那本《大彭家谱》是彭家屏亲自编印的,内容甚为狂悖,一是《大彭家谱》称彭姓起源于黄帝,“自居帝王苗裔”,大逆不道,二是该书用“大彭”自称,与历朝国号“大唐”、“大清”等称谓相同,三是书中遇到乾隆的御名“弘历”时,并不避讳。这些罪证足以说明彭家屏居心叵测,乾隆深表赞同,着令彭家屏即刻自尽。 彭家屏接旨后并不慌张,他对传旨太监说:“罪臣尚有一事禀报,请面见圣上。” 传旨太监为难:“彭大人,圣上让你即刻自尽啊?”彭家屏说:“我罪实是凌迟,愿受凌迟而死。”传旨太监一愣:“你的意思是,你还有罪未说?”彭家屏点点头:“确实如此。”传旨太监急忙禀报乾隆,乾隆再次传旨与彭家屏见一面。 彭家屏看到乾隆跪下身来说:“臣实是段昌绪一党,吴三桂伪檄里面暗藏玄机,请皇上着人将伪檄湿水,秘密立显。” 乾隆命人照做,不久在伪檄上显现出了一张反清名单,上面竟然标明图勒炳阿伙同彭家屏以及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县令以及段昌绪等人故意不赈灾,引起灾民愤怒而趁机造反,事成之后由图勒炳阿做皇帝。 乾隆倒吸一口凉气,但转念一想又不对,他问彭家屏:“你们一起造反,为何那图勒炳阿又来弹劾你?”彭家屏说:“赈灾款被他们私分,没有我和段昌绪的份,因此我与段昌绪才商定告发他们。他们记恨我俩,又反过来想置我与段昌绪死地。”乾隆欲找段昌绪询问,可段昌绪已被凌迟处死了。 乾隆突然想起了方承观上次的呈奏,于是派人再次访查,果然得到了消息,方承观所说是真事,段昌绪果然是图勒炳阿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那图勒炳阿与夏邑县令梁成万早知此事,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杀死段昌绪。 据乾隆手下呈奏说,段昌绪早年与图勒炳阿也多有联系。 乾隆大怒,着人传唤来图勒炳阿,那图勒炳阿拒不承认此事,乾隆说:“那你为何与段昌绪有联系?”图勒炳阿说:“臣实是想堵他的口,让他不要再去京城闹事,影响我父亲的声誉。后来看实在不行便放弃了这一想法,想杀死他。” 乾隆不信,命人彻查,果然又在段家极隐蔽的地方查到了图勒炳阿写给段昌绪相约起事的亲笔信。 这一次证据确凿,乾隆命人逮捕了图勒炳阿和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县令,均凌迟处死,株连三族。彭家屏检举揭发有功,赐其一人自尽,不株连其族。 这年夏天,彭家屏的尸体被送回夏邑,彭忠义将其埋在青山里。第二年清明时节,彭忠义偷偷去祭祀其父,却见坟前跪了一人,正是孙奎星。 彭忠义很是感激,说:“没想到孙兄还没忘记家父。”孙奎星说:“不光在下不敢忘记彭大人,就是夏邑、永城、虞城、商丘四县的百姓也永远不能忘记彭大人啊!”彭忠义一愣:“孙兄此话怎讲?”孙奎星说:“赶你出籍,与我绝交,都是彭大人出的计策,就是后来给梁成万献计陷害段昌绪,也是彭大人让我去告诉梁成万的。我向来会模仿别人的笔迹,与段昌绪也熟悉,所以他们看不出来。那图勒炳阿的笔迹我也会模仿,因此派上了用场,这一切都是彭大人事先的安排。那段昌绪早就对满清不满,也多有逆词,我与彭大人这一次不利用他,他也迟早会因反叛而死。再加上他与那图勒炳阿的特殊关系,因此就牺牲了他,也算他为这四县百姓造福了。彭大人决定在皇上面前说出那句真话之前,就料定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只出头鸟,定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所以早已报定了必死的决心为民除害。当今圣上好大喜功,表面上满汉不分,实际上却对汉臣多有猜疑,这些年他大喊惩治贪污腐败,却不过是拿此事当作打击不听话大臣的手段,他又喜欢南巡歌功颂德,各级官员趁机中饱私囊。他还向罪臣要议罪银,所以他的反腐就是越反越腐了。他这样做致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安居乐业?彭大人身系乡亲,为百姓请命,为百姓而死,最终在皇上面前说出了一句真话,这样的好官已然不多了啊!” 彭忠义听闻真相震惊不已,他仰天一声长叹,然后失声痛哭,说:“皇上啊,在你面前说一句真话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藏在徽墨里的爱 永乐初年腊月的一天夜里,皇宫内外大雪纷飞,朱棣长子朱高炽的妃子张妍正在孤灯下独坐落泪不止,她在为朱高炽的生死担忧。 原来朱棣在立谁当太子的问题上一直摇摆不定,在他的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想立次子朱高煦为太子的,但是有许多大臣站出来反对,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可是朱棣实在是太欣赏英勇过人的朱高煦了,于是心生一条毒计,决定弄死自己的这个让他讨厌的大儿子朱高炽,然后好让次子即位。 朱高炽非常肥胖,大概有三百多斤重,而且腿有残疾,连路都走不了。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高煦,他有乃父风范,骑马冲锋陷阵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朱高炽孝友仁慈,儒雅谦逊,深得百官爱戴,朱棣故此左右为难,这才不得已想害死大儿子。 于是朱棣下令将朱高炽圈禁在文渊阁的书房内减肥,说皇位的继承人将来不能这么胖,一定要瘦下来,而且还派东厂大太监许公公带了一个十人小分队在门外轮流把守,规定每日只准给喝一碗白粥,粥里的米粒不准超过三十粒。他还向许公公交代,要是有人狗胆包天敢给太子送吃的,马上拿下。 三天下来朱高炽果然“瘦了”,但是人也快饿死了,大臣们不敢谏言,毕竟皇上是让自己的儿子减肥,又不是赐毒药,因此无计可施。 张妍与朱高炽相逢于患难之时,那一年朱高炽随父出征到了安徽宣城的绩溪,认识了制作徽墨的她,俩人一见倾心。朱高炽善诗文,喜好儒家文化,而张妍也喜欢吟诗作对,并且画得一手好画。婚后三年,朱棣得了天下,俩人也过上了太平日子,没想到现在突降灾难,眼看朱高炽性命不保,她却找不到一个人来帮一帮他。 张妍对着孤灯研墨作画,以排遣心中的无助与担心,但是在研墨的时候,她突然对着墨块沉思了许久,心中似乎有了主意。 第二天张妍拿着笔墨纸砚来到文渊阁,许公公仔细检查了她的物品后这才放行。张妍见了朱高炽落下泪来,但是因为有许公公在场她也不敢多说话,看着奄奄一息的朱高炽,她想了一下便道:“过去我爹说过一个故事,说他小时候喜欢写字画画,我爷爷看到了总是把他的笔墨纸砚扔掉,在我爷爷心里种地才是正道,我爷爷总是教训我爹爹,说笔墨纸砚又不能当饭吃,干嘛整天摆弄这玩意!后来我爹以制作徽墨为生,我爷爷才说,原来笔墨纸砚是可以当饭吃的。” 朱高炽抬起了苍白的脸来:“妍妃,我都快饿死了,你还给我讲这样的故事,你能不能帮我弄些吃的来?” 张妍叹气:“父皇严令禁止给你送吃的,我又如何敢违抗。” 朱高炽慌了:“这么下去我岂不是饿死在这里了?” 张妍看着朱高炽:“我听古人说贫不失志,死而守节,眼前的困难再大,也请你一定要有骨气去面对,每天吟诗练字不缀,必有收获。” 朱高炽似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纵是饿死,我也要死得体面一些,作诗练字我一定不会忘记。” 张妍脸上绽开了一点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记住好人自有好报,你一定能够挺过这个难关的,我明日再来。” 张妍回去后又进了书房,在里面忙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又去看朱高炽。许公公见了盯着她看:“你走后公子作诗练字忙了一天,竟然越来越精神了,看来你的话公子是比较愿意听的,以后你还是要多来,我这差事也好做了。” 张妍深施一礼:“如此便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许公公摇头:“关照谈不上,我为皇上办差,不敢不尽心尽力,你来只要不带吃的,我肯定放行。”于是又检查了张妍所带的物品,见仍然是笔墨纸砚便又让她进去了。 朱高炽看到张妍急忙拿出自己写在宣纸上的一首诗来,然后念道: 我随彩蝶舞翩跹 挚爱孤舟弄飞烟 轻拨云影数蔷薇 再上九宵画牡丹 这首诗里所描写的意境张妍是懂的,朱高炽与她相识之时正是烟花三月,他们在宣城敬亭山上看彩蝶纷飞,数蔷薇朵朵,回家后一同画牡丹,好不惬意。张妍看着朱高炽,她深情流露:“公子精神气色都好多了。” 朱高炽看着张妍,刚想说话,突然又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许公公,便笑道:“你爷爷的话是对的,你们宣城的宣纸、徽墨、徽砚、宣笔,真的是你们宣城的四大宝,是可以当饭吃的,有了它们我便有了精神和力量,特别是这徽墨,简直是救命的宝贝,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你以后可要多带一些。” 张妍点头:“我父亲以制作徽墨闻名,我自小就会,所以是我亲手制作的,只是我要加班加点才可以多做一些。” 朱高炽望着自己的爱妃,眼里充满了感激:“如此有劳爱妃了,你跟着我受苦了。” 张妍眼圈一红:“能够躲过这一劫定是老天不弃,公子受的苦比我多,我明天一定再来。” 朱高炽想了想说:“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找一找解缙吧,或许他可以帮我们。” 张妍顿时醒悟,自己急糊涂了,只觉得满朝文武大臣不敢说话,却忘了聪明的解学士。 张妍从文渊阁走出来急忙去找解缙,这解缙一时也没了主意,皇上这么做他当然是反对的,但又不能明着反对,因此这几天也是急得上火,他对张妍说:“我也正在想办法,我想还是从父子之情上劝皇上,但是总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你也帮我想一想吧?” 贪官难逃计中计 万历十二年冬,腊月,大雪纷飞。 刑部侍郎丘橓家此时正张灯结彩,准备迎娶新纳的小妾,这时候副都御使邹元标提着贺礼一瘸一拐地赶到,他把丘橓拉到一边悄声说:“丘大人,戚继光回来了,我听说这人可在做蓟州总兵时贪污了不少的银子,咱们是不是参他一本?”丘橓听了激动起来:“张居正一倒,我正要找他戚继光的晦气呢,看还有谁护着他!”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四月份,万历皇帝突然翻脸,他先是将手握重兵的蓟州总兵戚继光调任广州总兵,然后对刚去世不久的恩师张居正下手,不光抄了张家,还全盘否定万历新政,弄得天怒人怨,大明王朝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万历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因为贪婪成性,他反而对抄家情有独钟,只要听说哪个是“贪官”,他立马就会同意去抄家。 邹元标之所以举报戚继光,那是因为在张居正当政时期他曾讥讽时政被张居正贬官,备受打击,今年万历推翻新政才将他召回京城重新任命当了副都御使。邹元标算得上是最恨张居正的人其中之一,因为反对张居正在父亲去世时不回家守孝三年,被张居正痛打了一百大板子,落下了腿残的终身毛病。而戚继光却是张居正的“死党”,在张居正活着时也一直重用并护着他。 丘橓被人称为“抄家侍郎”,和邹元标一样在张居正活着时也一直受到排挤,也就在去年他给万历上了一道大太监冯保贪污的奏疏,正合了万历的心思,因此才得到重用,不光让他抄了冯保的家,还在今年四月又让他与大太监张诚一起抄了张居正的家。 丘橓的突然得势让他忘乎所以,官场上的一些人也开始巴结他,特别是地方上的一些小官也纷纷投靠到他的门下。丘橓恨死了张居正,在他眼里戚继光是张居正最有力的支持者,因此扳倒戚继光一直是他的梦想,但却苦于找不到把柄。现在见邹元标主动找上门来,俩人当即一拍即合,然后丘橓就上了一道奏疏给万历,说戚继光在做蓟州总兵时贪污了二百万两白银藏在京城的私舍里,请求抄戚继光的家。 这时候的戚继光刚从广州总兵的任上被召回京述职,因为当时去广州过于匆忙,没有带走家眷,全家人仍然住在京城里。尝到抄家甜头的万历马上答应了丘橓,并问丘橓派何人与他一起去最合适,丘橓连想也没想就说:“臣举荐副都御使邹元标。”丘橓本来还想说一说举荐此人的原因,万历却打住了他的话说:“你是说邹元标啊,我知道,此人受尽了张居正的打击,派他去我最放心。” 丘橓与邹元标接旨后迅速赶到了戚继光位于京城槐树胡同的家,到那一看,只见家中一片凄凉,戚继光正站在院中叹气。 原来自从张居正死后,朝政荒废,国库空虚,军饷都发不出去。爱兵如子的戚继光不光把自己的饷银发给了将士,还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变卖充作军饷,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面对跟随他的将士和全家老少几十张嘴,他只有叹气了。 丘橓与邹元标来到念了圣旨,然后一摆手让士兵抄家。但一天忙活下来却只找到了不足百两银子,这让丘橓大为震惊,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四月份他曾举报张居正贪污了二百万两白银,但挖地三尺也只找到十万两,当时万历还以为是张居正藏匿起来了,现在说戚继光贪污了二百万两,而却找到不足百两,这如何向万历交待? 丘橓此人虽然狠毒贪婪,但却是草包一个,他当即向邹元标请教对策。邹元标把他拉到一边说:“如今之际,只能兵走险招,拿一些银子来冒充!” 丘橓一惊,他说:“这样行吗?”邹元标点头:“肯定行,要不就没法向皇上交待,到时你我都会因为诬告而受连累。我家中还有十万两白银,你再拿出一些来,咱们就说是从他戚继光家中抄来的。” 这真是一个毒招,丘橓马上同意,他说自己家中拿个二十万两是不成问题的,说完他冲邹元标伸出了大拇指说:“邹御使真有你的,没想到你一向名声清廉也能毫不费力地拿出十万两白银!”邹元标笑:“丘兄你不也一样,咱们谁没有一个小算盘啊?” 两人回去各自准备,不久又偷偷把白银运到槐树胡同,然后又让抄家的士兵拉到了皇宫,使戚继光全家老小都下了大狱。 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万历高兴地手舞足蹈,马上就要表彰丘橓和邹元标。这时候大太监张诚却匆匆忙忙跑来,说不好了,戚继光在狱中上吊了! 戚继光是抗倭名将,不光在朝廷上,就是在百姓中也一向有威望,万历虽想整治一下他,但目的只是为钱,却并不想让他死。好在张诚后面还有话,他说幸亏被牢头发现及时,将戚继光救了下来,但却在他身上搜出了戚继光咬破手指写好的血书。说完就把戚继光的血书呈了上来。 万历看了这份血书,然后扔到了丘橓和邹元标的面前,说:“这是怎么回事,戚继光说他家中白银不足百两,这三十万两白银又是从何而来?” 丘橓战战兢兢地捡起血书,还未待他说话,邹元标却扑通跪到地上说:“臣有欺君之罪,这银子确实不是从戚继光家中搜出来的,而是臣串通丘侍郎从家中拿来充数的。” 万历一愣:“什么,你们好阔气,为了陷害别人竟然从自己家中拿白银出来?” 丘橓也只得跪下认罪,说他拿了二十万两,邹元标拿了十万两。这时候邹元标却说:“启禀皇上,臣家中其实和戚将军家中差不多,也没多少银子,因为国库空虚半年不曾发俸禄了,臣今年过年的年货也买不起呢!” 丘橓呆了,他说:“你胡说,你明明抬来了一包包白银!”邹元标笑:“丘大人你根本没仔细看,我那哪是白银啊,全是用布包着的石头。”邹元标说完取开属于自己的那十万两“银子”,只见一块块红绸里包着的果然是石头。 丘橓这一下是真傻眼了,他直怪自己当时太相信邹元标了而没有查验,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万历盯着丘橓说:“丘侍郎,现在该你说说你这二十万两白银是从何而来了!”丘橓只得交待这都是自己贪污来的。他说自己当年受到张居正和戚继光的排挤,他的弟弟在戚继光军中服役因为犯错也让戚继光给杀了,因此对戚继光恨之入骨,这才肯拿出银子来害戚继光,没想到却害了自己。 丘橓抄戚家不成,反抄了自己的家。万历从丘橓家又抄出了近百万两白银,这让他非常高兴,他问邹元标如何用这银子,邹元标说:“拿出一部分做军饷,也要奖赏一下戚老将军,让他过一个好年。” 万历摇头:“联还要修宫殿呢,就给戚继光一千两让他过年吧!”邹元标退了下去,却在心里暗暗叹气。 有一天,在大牢中的丘橓一直叫喊着要见邹元标,万历特批让邹元标去牢中探视这位仁兄。 一见邹元标丘橓就叫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设计害我?”邹元标说:“你乃社稷之害,我与你如何无怨无仇呢?”丘橓说:“可你与张居正戚继光也是有血海深仇的啊?”邹元标笑:“那只是邹某个人的小冤屈,如何与国家的大仇相比,如果我舍大仇而报小冤,那邹某还如何在世上混呢?”丘橓气得说不出话来,摆手让邹元标出去。 也在这一天的晚上,戚继光不顾年迈来邹元标家中致谢,询问他为何要帮自己。邹元标说:“我路过贵府,见你在院中叹气,经过打听才知你是为将士的军饷发愁,这才想帮一帮你这位抗倭名将啊!” 戚继光对邹元标敬佩不已,对他用的计策也很佩服。邹元标谦虚地说:“与戚将军南击倭寇,北拒铁骑相比,邹某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我不能与将军一道驰骋疆场,心里愧疚万分!如今朝廷腐败不堪,贪官污吏当道,我本来想借用一下他们贪污的银两给将军充作军饷的,所以才出此下策,虽然没能达到最终目的,但也清除了一个贪官。” 戚继光叹道:“邹御使强过老夫百倍啊,贪官不比倭寇,那倭寇看得见摸得着,真刀明枪的能杀他个痛快,贪官可就不同了,哪个贪官的脑门上都没写字,不用计策还真对付不了。” 说完俩人抚掌而笑,但笑着笑着,面对漫天的大雪,想着大明王朝的将来,俩人又同时流下了眼泪。 曲线复仇 四十年前,宋家惨遭灭门,全族老少几十口被一伙强盗杀光,家中财产被洗劫一空。那时二十多岁的宋如海正在外地做生意,这才幸免于难,也保住了一点家业。靠着这点家业,宋如海苦心经营,成了一方巨富。 这些年来,宋如海除了忙生意就只想着报仇。他查到那伙强盗的老巢在邳县,为首的名叫刘大胡。宋如海来到了邳县,却发现刘家早已家破人亡。原来刘大胡有一年在外打家劫舍,与另一伙强盗发生火拼,被打死了。这真是报应。可宋如海不甘心,他又继续追查刘家的后人。刘大胡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刘中草,在父亲出事之后他就隐姓埋名逃往他乡。宋如海几经周折终于在青州找到了刘中草的家,不料刘中草在几年前也死了。刘中草也有个儿子,叫刘青民,是个秀才,因为没盘缠去省城应试,只能在家里找些营生糊口。 这刘青民一身书呆子气,根本不像是个强盗的后代。想必是刘中草怕儿子重蹈老辈的覆辙,才让他从小专心读书。宋如海若是花钱买凶杀了这个刘青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几十年的积怨、全族人的血海深仇,岂能就此罢休?他再三思量,最后决定出资赞助刘青民考取功名。 大凡读书之人莫不把功名利禄看得比命还重,正所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宋如海想,此刻我对这刘青民施以援手,他必定感念我的知遇之恩,将我当成心腹之人,他日此人做了官,有了权势,何愁抓不到他的把柄?等到时机成熟,我便告发他,让皇上下旨将他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连祖坟都夷平,如此一来,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刘青民哪里知道宋如海的打算,他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贵人呢。这一年秋闱,在宋如海的资助之下他如愿考中了举人。刘青民欣喜不已,但左等右等也不见委任状下来,宋如海就又拿出钱打点,终于给刘青民谋了一个微山县县令的官职。刘青民对宋如海自是感激涕零,向他行拜师之礼,并聘请他担任自己的幕宾。 刘青民刚上任时还是一个清官,可过了些时日就开始不安现状了。这时本县发生一件人命官司,一个叫余东臣的富户强抢民女陈三巧,并杀死了陈的哥哥。此案证据确凿,要在以前,刘青民二话不说,就判了余东臣的死罪,但此时余家却送来了五百两黄金,请求刘青民手下留情。刘青民动心了,他问宋如海是否该收下黄金。宋如海说:“有何不可?你只管收下,让余东臣多拿些银子堵住陈家人的嘴,此案自然会不了了之。” 刘青民战战兢兢地收下了黄金,结果果然像宋如海说的那样,陈三巧一家得了丰厚的赔偿,不再上告,余东臣保住了性命。 从这事以后,类似的事又发生了不少,刘青民驾轻就熟,胆子越来越大,再也没有顾虑。宋如海看在眼里,暗中把刘青民受贿的情况全部记录在案,当盘算着他的罪行已经足够抄家灭族时,便请人代笔给知府大人写了一封匿名信,检举刘青民。知府名叫柳伯年,他看了匿名信后就把刘青民叫了去,把信一摔,喝道:“你做的好事!”刘青民拾起信一看,立刻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说:“府台大人救我!下官愿意把全部家产拿出来孝敬大人。”柳伯年一听却笑了,说:“官场上难免得罪人,这事可大可小,我说你是贪赃枉法也行,说是小人栽赃陷害也行,就看你怎么想了。要说钱财,我倒也不缺,只是去年我的夫人过世了,一直没有续弦。听说,令千金可是国色天香呀……”刘青民当即会意,点头哈腰地说:“下官这就把小女送来,只要大人不嫌弃,那就是小女的造化。” 回到县衙,刘青民暴跳如雷,要找出告发他的“内奸”,可是查来查去却毫无结果。他哪里想得到,告发他的正是他最信任的宋如海呢!就这样,刘青民把年方二八的女儿嫁给半百有余的柳伯年。宋如海这一状不光没告倒他,还让他当上了知府大人的岳父。从此刘青民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不久柳伯年高升,刘青民接替他做了知府。 当上知府的刘青民更加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这一年,天灾频发,饥民遍野,各地时有起义发生。刘青民命手下四处抓人,半个月工夫竟擒获了一百多名“乱党”,打算押到京城请赏,实际上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逃难的灾民。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宋如海终于又一次找到了铲除刘青民的机会。他连夜写了一个状子,派心腹送进京城。早在原先经商的时候,宋如海为了报仇大计,就有意结交一些达官显贵,这些人中有不少现在都做了京官。靠着他们帮忙,宋如海的状子进了皇宫。可是此时正值宦官当道,有个叫黄得复的大太监看了状子,琢磨了半天,后来亲自去了刘青民那里,吓唬他说要上报皇帝治他的罪。刘青民在官场早已是身经百战,他知道黄得复要是真想把状子递给皇帝,根本不会到他这里来。于是他赶紧拿出银子来贿赂黄得复,并请他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黄得复见刘青民如此“懂事”,高兴得眉开眼笑,满口答应。后来借着黄得复的势力,刘青民不仅没受到惩罚,反而还升了官,被提拔到京城做了一个三品大员。 宋如海两次告状,不但没告成,反而两次都让刘青民升了官,这心里就别提有多窝火了。他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复仇之路。就在他准备干干脆脆地请个杀手来杀刘青民的时候,刘青民突然来找他,想请他写一份告自己的御状。 宋如海以为刘青民对他产生了怀疑,心里一下没了底。刘青民笑了笑,说:“恩师不要多心,事情是这样的,我虽来京升了官职,但因为我不是进士出身,始终得不到皇上的信任。黄公公虽然对我照顾不少,但他毕竟只是皇上的一个奴才,还是要看皇上的脸色行事。我想来想去,这两次升职都是多亏了有人告我的状。有人告我,我就能引起上司的注意,他们借机敲我一笔竹杠,我也借机拉近了和他们的关系,一举两得,皆大欢喜。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是贵妃娘娘,我原本写了几首颂诗请黄公公献给皇上,可皇上也无心看。因此我想让恩师匿名写一张御状,就说我在家写反诗,图谋不轨。这必然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派人彻查。到时候一搜,却发现我写的并非反诗,而是颂诗,皇上转怒为喜,还会不重用我吗?”宋如海说:“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刘青民笑着说:“恩师此言差矣,您想想,我前两次哪一次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况那两次都是证据确凿,我尚且能化险为夷,这一次必定万无一失。”宋如海想了想说:“好吧,我马上写。” 御状写好了,刘青民看后甚为满意,他说:“恩师写得好,文辞并茂,连我藏反诗的地方都写明了,不由得皇上不信。我这就想法让人把状子递交皇上。” 不久,皇上就得知了此事,他派丞相张成山亲自查办。但让刘青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书房里竟查到了真正的反诗。原来宋如海偷偷模仿刘青民的笔迹写了一首反诗,然后将刘青民精心准备的颂诗调了包。刘青民大惊失色,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丞相张成山手拿反诗,端详着说:“事实俱在,刘大人有何话说?”刘青民慌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他说:“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下官,请大人明察!”张成山说:“这等抄家灭门的大罪我也相信你不会干,可白纸黑字的……我在皇上面前总要有个交代呀!”刘青民听出了张丞相的弦外之音,急忙说道:“下官祖上传下来一颗夜明珠,大如鹅卵,夜晚不用点灯就可照亮整个房间。大人如不弃,我愿将宝珠献给大人。”张成山嘿嘿一笑,假意推让了几句,然后才说:“刘大人一番好意,老夫却之不恭。你可速速写一首颂诗交给我,我好回禀皇上。” 刘青民再次脱险。皇上对他大加赞赏,擢升为二品。 宋如海满以为刘青民这一次在劫难逃,他换了反诗后就偷偷跑回了江南老家。当他听到刘青民升官的消息时,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气绝而亡。 就在宋如海死后不久,农民起义爆发。义军打进京城,推翻了皇帝,刘青民全家都死在了乱军之中,真正被灭了门。 台上台下都是戏 虽说新来宛城县上任还没一年的县太爷姜伯云已娶了四房姨太太了,但他仍是惦记着红杏班的台柱子柳眉儿。这个柳眉儿唇红齿白,笑靥如花,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但是柳眉儿却是极难对付,任姜县令用尽了法子,她就是不答应嫁到姜府。在姜县令五十五岁大寿的时候,他趁机叫来红杏班班主陈东财同他说道:“陈班主呀,我让你们给我唱几出戏,我不点戏名你们随便唱,但是我有几个条件。”陈东财说:“老爷有什么条件?”姜县令说:“我的条件是要用悲戏把我唱笑了,要用笑戏把我唱哭了,要用丑戏把我逗怒了。”陈东财说:“您这不是难为我们吗,悲戏是让人哭的,笑戏是让人乐的,丑戏是逗人开心的,您怎么让我们反过来了呢?”姜县令一阵冷笑,说:“我可不管这些,唱好了本老爷有赏,唱不好那就对不起了,你得把柳眉儿送给我做姨太太!” 陈班主回到红杏班说起姜县令提的条件,然后一个劲叹气,柳眉儿说:“这个姜伯云明摆着是欺负咱们想娶我为妾的,我死也不从。”陈班主想了一下,说:“为今之计逃走只怕不可行,姓姜的肯定在咱们周围设了眼线。你不是认识一位高公子吗,他曾答应有急事可以找他,咱们何不找他出个主意呢?”柳眉儿一拍脑门,说:“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当下要亲自去找,陈班主拦住了她,说:“此事不妥,怕那些眼线跟着你到了高公子的住处连累了他,这事让小六子去办就行了。” 小六子是红杏班里负责跑腿的,他接了陈班主的命令就去了高公子那。工夫不大小六子回来了,他交给陈班主一张纸条,说:“高公子说了,只要按他上面的戏去唱,保证能起到姜县令所要的效果。”陈班主大喜,接过纸条看了一下,说:“姜县令要求的是三出戏,上面怎么只写了两出?”小六子说:“高公子说了,这最后一出到时他会亲自到场,一定不会误事。”陈班主和柳眉儿虽是半信半疑,但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照高公子的计策去做。 姜县令大寿当天,陈班主一行早早到了姜府,刚搭好戏台,姜县令就在一帮姨太太的簇拥下坐到了台下的太师椅上,然后说道:“陈班主,咱们可是说好了,你就开唱吧!”陈班主答应一声,紧接着说道:“按照姜老爷的吩咐,第一出戏要用悲戏把姜老爷给唱笑了,我想了一下,悲戏莫过于《窦娥冤》,虽说在姜老爷大寿之日唱这样的戏实为不敬,但姜老爷让唱咱也只得从命,还请姜老爷恕罪。”说完退到后台让戏子们唱了起来。 窦娥冤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当柳眉儿扮演的窦娥唱到即将被处死时,姜县令突然一阵大笑,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 《窦娥冤》唱完,陈班主走上台,说:“多谢姜老爷的笑,咱们下一出的戏叫《打金枝》,希望姜老爷看了这出戏后能够哭出泪来。”《打金枝》这出戏说的是汾阳王郭子仪八旬寿辰,七子八婿均登堂拜祝;幼子郭暧所娶唐肃宗(李亨)之女升平公主恃贵不往,郭暧怒而殴之,并说:“当年我父亲不想当皇帝才让你父亲坐的天下!”公主愤而回宫向父母哭诉,郭子仪亦绑子上殿请罪;唐王则以郭子仪功高,且儿女事非朝廷所应干预,反而升了郭暧的官阶,并与皇后为其夫妻劝和。当公主说了郭暧所说的那些话后,唐王笑着说:“当年还真是他父亲让的我,要不我还真当不了皇帝。”也就是戏唱到唐王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姜县令突然大哭失声,不能自已。 《打金枝》刚唱完,高公子突然到了后台,陈班主和柳眉儿上前感谢,并问这两出戏为何会让姜县令一笑一哭,高公子说:“姜县令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里里正,有个官太太本想设计害他,图了他的家业,不想却让他反诬坐了大牢,最后砍了头,当他看到这出戏时自然会想到这些事情,因此心里难免得意;《打金枝》之所以让他哭,原因是他以前曾认识了一个叫金枝的官家女子,但却遭到女子家里人的反对,后来他见不能娶了人家,于是在一天夜里偷爬进女子家里,让女子的父亲抓住,许是为了顾全自家面子,女子的父亲最后放了他。因此‘唐王’那一句‘当年还真是他父亲让的我,要不我还真当不了皇帝’,肯定会让他想起这件事情,他一定会想要不是金枝的父亲放了他,哪有他现在的风光?” 陈班主和柳眉儿听完一阵大笑,说:“高公子确实不简单,这最后一出还要请您指点。”高公子说:“我就为这事来的,这最后一出我要亲自出场才行,还请陈班主给我化一下妆,把我画成一个小丑。”陈班主说:“这,这事怕不妥吧?”在古代因为戏子的身份地位低,名门望族家的公子都不得从事这一行,因此陈班主觉得不妥。高公子说:“能为柳小姐做事那是我的荣幸,没有什么不妥的。” 待高公子化完妆走到台上刚说了一句戏文,姜县令猛然站了起来,他气得抖着身子怒气冲冲地说:“好你个兔崽子,我找了你半年多了,不让你唱戏要你好好读书,你现在竟然敢到自己家里来唱!” 原来高公子是姜县令在老家生的大儿子,姜县令把他从老家接来想让他好好读书他却一心想学戏,于是就偷跑了出来,然后在外面改头换面随了母姓。 一盆咸菜 清朝时期,宋家村有一个脾气特别犟的人,不管什么事就喜欢和人拧着来,所以人送外号“宋二拧”。据说宋二拧在烧锅时让烟呛着了,他就把头伸进锅底里,说:“有种你就呛死我!”宋二拧劲儿可见一般。 离宋家村不远有一个黄家村,村里有个叫黄大丛的财主也是个犟脾气,听人说他为省几个小钱自己修房子,结果手让瓦片割破了,他就坐在房顶上用瓦片划自己手上的肉,一边划一边说:“有种你就割死我!”家里人喊他下来把破手包扎一下,他就是不听,后来三个女婿听说了忙提着礼物赶来,在房下叫了一千多声“爹”他才举着血乎乎的手下了房。 乡下有两个犟人,县城里也有一个,那就是县官赵文海。这个赵文海的犟劲也不一般,据说一次审案子,有个叫刘福的杀人犯说:“小的知道犯了大罪,只求一死。”赵文海说:“你让我处死你我就处死了,我偏不让你死。”结果把刘福无罪释放了。 有一天这三个犟人碰到了一起,起因是一盆咸菜。事情是这样的,黄大丛雇宋二拧锄高梁地里的草,讲好了一天三个铜钱,管三顿饭,由黄大丛把饭菜送到田里。这个黄大丛是何等样人,他为了省几个小钱只是给宋二拧咸菜吃,宋二拧气不过,每次吃饭都把咸菜吃光,然后又大喊大叫菜不够吃。黄大丛一听宋二拧叫就在下次送饭菜时多送一些咸菜,但宋二拧只是叫不够。黄大丛想我给你一盆,看你还叫不叫。一盆咸菜送过去,到收工时黄大丛去验工,宋二拧说:“黄员外呀,菜太少了!”黄大丛说:“一盆都不够吃的,你是给我埋地里了吧?”于是把宋二拧告到了县衙。 县官赵文海升堂问清了案子,黄大丛说:“老爷,俗话说吃了不疼扔了可惜,肯请您严厉惩罚这个糟蹋食物的败类。”宋二拧说:“青天大老爷,小的没有扔了咸菜,全吃到肚子里了呀!”赵文海说:“你们一个说把咸菜扔了,一个说吃了,我信哪个的?”黄大丛说:“老爷,一盆咸菜可不是小份量,您想想他能吃下去吗?他要是真吃了还不把他咸死呀?”赵文海想了一下,说:“这好办,只要再弄一盆咸菜来,让他当场吃下不就行了吗?”宋二拧说:“老爷明鉴,我要是埋了咸菜您让他找到我埋的咸菜不就行了吗?”赵文海说:“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再说你要是刚吃了一盆咸菜,现在再让你吃一盆,要是真把你咸死了我还要受到拖累呢。”黄大丛说:“老爷呀,我不是多么心疼那盆咸菜,我就是不信一个人能吃了一大盆咸菜。要不这样吧,他现在要是真能吃了一盆,我愿意把我妹妹嫁给他,无论是当妻当妾,我绝无怨言。” 赵文海闻听站起了身,说:“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呀,宋二拧,你还不快吃?”没想宋二拧的拧劲儿又上来了,说:“不吃,别说送他妹妹,就是送他老娘我也不吃!”赵文海也上劲儿了,说:“我要是偏让你吃呢?”宋二拧说:“您要是用强打我,打死也是不吃!”还没等赵文海说话,黄大丛也上犟劲了,他说:“要不我再送二十两银子,如何?” 赵文海趴到了桌子上,说:“宋二拧,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呀!”哪知宋二拧把脖子一拧,说:“那我也是不吃!”赵文海说:“你这个笨蛋,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他把脸转向黄大丛,又说,“黄员外,要是别人吃了这盆咸菜你送不送妹妹?”黄大丛一愣,他想了一下,说:“送,只要有人能吃了这盆咸菜,就证明宋二拧也能吃下,那我就送他!”他的话音未落,两班衙役上前慌忙就要去抢咸菜来吃,赵文海把惊堂木一拍,大叫道:“都反了是吧,你们想干什么?这等好事还轮到你们,本老爷还没说话呢!”衙役们都怕他发威便回到了原地。 赵文海说:“班头,你把咸菜拿来,本老爷要吃了它!”班头把咸菜端给了赵文海,他又看着黄大丛说:“黄员外,我怕你空口无凭日后反悔,咱们要立个凭据呀?”黄大丛说:“好呀。”等立了字据赵文海真的把一大盆咸菜吃进了肚,然后让黄大丛去把他妹妹带来。 黄大丛的妹妹黄英一进了堂,赵文海便傻了,只见他披头散发,鼻涕流了老长,原来是个傻子。赵文海想反悔却想起了那个该死的字据,他脑子转地飞快,“叭”地一拍惊堂木,说:“大胆宋二拧,你埋了黄员外的咸菜,实在是罪大恶极,今天你要是不真的吃了一大盆咸菜,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宋二拧说:“老爷刚才不是替我吃了吗?”赵文海说:“那是本老爷大鱼大肉吃多了,只是想尝一尝咸菜的滋味而已!”宋二拧说:“你刚才吃咸菜可是又送老婆又送钱,我现在能得到什么?”赵文海说:“黄大丛是在和你打赌,他妹妹还是送你,钱也是给你。”宋二拧说:“我是犟脾气,还是不吃!”赵文海说:“老爷更是犟的很,不吃就打死你,来呀,给我打!”两班衙役上前就把宋二拧按倒在地。宋二拧见真的要打忙说:“你就是打死我也是不吃,除非再给我银子一百两!”赵文海笑了,说:“我就不信犟不过你,让黄员外再拿一百两银子就是了。”黄大丛听了却直摇头说:“我妹妹傻了我可没傻,她突然变傻了之后,有一户人家曾答应要我五十两银子娶了我妹妹,我没答应,现在不可能再拿一百两的,我妹妹已给了你,我是个犟脾气,休想再让我拿一分。”赵文海说:“那你就再送给那人不就是了?”黄大丛又摇了头,说:“那人早就娶妻,肯定不会再要了。”赵文海挠了半天头,说:“罢,本老爷就出一次血,那一百两我拿了。” 于是让宋二拧和黄大丛又立了字据,咸菜也不让吃了,让他拿着银子把黄英领回了家。 俩人到了宋二拧的家,黄英换了衣服,租了一辆车去了外地,做起了生意。当说起往事时,黄英无不自豪地说:“我说的没错吧,这些人一定会按我说的做的。”宋二拧说:“自从我到你家帮工看上你之后,还真是发愁怎么样才能娶到你,要不是你装疯卖傻教我怎么做,只怕咱们一辈子也成不了夫妻呀!”黄英说:“要不是你的犟脾气出了名,只怕也是骗不了这些人!” 七叶子 1.落魄公子惹命案 一到立冬种上麦子,庄稼人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可干了,因此大多聚在县城的茶馆里听听书、聊聊天。当然这些庄稼人指的是有地有产业的庄稼人,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长工佃农们还是要为生计奔波的。 峄山县胡记茶馆生意最好,也最热闹,但也是是非最多的地方。这一天,胡记茶馆进来一位公子,用白面书生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了。他坐下来要了一碗雨花茶,然后拿出来一部《论语》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古人读书讲究的是“朗读”,就是要大声地读出来,这位公子也不例外,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可能让他默读,但他还是怕吵到别人,只是在嘴里小声地念着。但就是这样的小声音也吵到了一个人,此人算得是峄山的第一无赖,外号“大黄狗”。在峄山这个外号的意思指的就是说此人“有奶就是娘”,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去,谁给好处就听谁的。无赖与地痞是有区别的,无赖没有原则没有立场,也没有地位和身份,地痞就不同了,往往一些地痞都有势力,而无赖也会听从地痞的吩咐。与大黄狗坐在一起的就是峄山的地痞,人称柳三爷,真名叫柳周林,在峄山颇有势力。柳周林此人对读书人倒也尊重,但看着这位读书的白面公子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个细节让大黄狗看在眼里,他立马就走到白面公子的跟前,然后一抱拳说:“这位公子请了,敢问您是哪里人士?” 白面公子一听急忙站起来回礼,然后说道:“在下姓杨名为民,从京城而来,是来投奔亲戚的。” 一听是外地人大黄狗来劲儿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这位公子虽然面堂白净,但衣衫不整,脚上的一双鞋子也是破旧不堪了,因此起了轻视之意,他笑道:“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在这里读书也算是大大有名的‘七叶子’吧?” 此话一出全茶馆的人都哄堂大笑,连柳周林也笑了起来。偏是这位杨为民并不明白意思,还以为大黄狗是在夸他呢,因此又是作揖说道:“多谢兄弟的夸奖,您也是气度不凡啊!” 这话一出又引来全茶馆的人大笑不止,甚至还有人笑喷了茶水。 柳周林倒有些不忍心,他招回了大黄狗说:“读书之人大多都有呆气,把书读到这般地步,也算是无用了。” 大黄狗很是得意,他说:“三爷,让小的再去捉弄捉弄他?” 柳周林摆手:“算了,杀人不可头点地,玩笑一下也就够了。”说完起身结账,还顺便把杨为民的账也给结了。 这位杨为民其实并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是前正二品右都御史杨一清的儿子,不过却因为得罪了第一大太监刘瑾不但丢了官还让其关进了监狱,多亏礼部尚书李东阳多方营救,最终保住了一条命,此后隐居在镇江。正是在这段最灰暗的日子里,他的儿子杨为民走投无路,决定来峄山投奔一位亲戚。 杨为民投奔的这人也不简单,这人叫刘洪江,曾经和他的父亲杨一清同朝为官,不过职位却小的多,只是一个五品,但是就因为和杨一清关系密切,让刘瑾给贬了官。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因为刘瑾并没有把他当成对手,所以只是贬了官就算了,他回到家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富家翁,倒不像杨一清,随时有性命之忧。 当年在朝中为官时,明武宗朱厚照一时心血来潮,将刘洪江和杨一清二人结为了亲家,这位在中国历史上最会胡闹的皇帝,有时候也喜欢客串一下媒人的角色。 刘洪江的女儿名叫刘小月,从小不爱女红爱诗文,与杨为民倒是有共同语言,而杨为民这次来投奔,也有成亲之意。 好在刘洪江并不嫌弃杨为民,不光一口答应成亲之事,而且还好吃好喝好招待,对这位落魄公子一点也没有轻视之意。 但是住了大概七八天,祸事突然降临,峄县的衙役过来用链子锁了杨为民,说他杀害了大黄狗。 杨为民大叫冤屈,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大黄狗。县太爷张得江是个糊涂虫,他一拍惊堂木说:“胡说,我们察访过,大黄狗曾经骂过你是七叶子,你肯定是心里怨恨这才杀了他!” 杨为民一愣:“什么,骂过我‘七叶子’,这,这‘七叶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2.卖友求荣为做官 张得江吼了起来:“你不要给老爷我装糊涂,分明是故意说不知道意思好来蒙骗我,先打五十大板关入大牢,等候秋后问斩!” 张得江这人虽然糊涂但他有后台,靠着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他又给刘瑾送了份厚礼,这才得以做了个知县。 此时是明朝的正德年间,宦官乱政,贪污腐败并不鲜见,而地痞柳周林因为兔死狐悲又给张得江送了银子,所以张得江这才不分青红皂白把杨为民打入了大牢。 一进了大牢还要受苦,先是牢头这一关,不给他银子他是不会让你好过的,除了打骂就是不让你吃饱。更厉害的还有狱头,但幸运的是杨为民遇到的这个狱头有文化,偏对读书人高看一眼。而杨为民也并不真的就是一个书呆子,他只是喜欢读书罢了,后来他的父亲还做了专管武官的大官,可见这父子二人并不是只知道读死书,其实杨为民也是喜欢练武,每天早上起来还要光着膀子练剑,直到冒一身热汗才收工,要真的打起来,估计牢里的这些家伙倒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狱头叫沈梦石,这人能文能武,而且看起来也挺讲道理,据他自己说他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受到了老狱头的欺负,因为奋起反抗这才成了新狱头。 杨为民与沈梦石很快成了朋友,有天夜里俩人悄声深谈,杨为民问沈梦石被关进大牢的原因,沈梦石叹气,说其实自己是新县令来接替张得江的,不过却丢了大印,空口无凭,再说丢大印本身也是死罪,就让张得江关了起来。 杨为民也向沈梦石说了自己被关的原因,沈梦石帮他分析,说朝廷再昏暗也是要讲究那么一点点证据的,不能单凭一句话就杀人,因此张得江以后再过堂,你就让他拿出人证物证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张得江从此再也不审杨为民了,好像把这个人给忘了。让杨为民感到郁闷的是,另一个人似乎也把他给忘记了,那就是刘洪江。自从杨为民入狱后刘家一个人也没来看过他,他本来以为刘家人会送来饭菜衣物,但一个月过去了他连个人影也没见,要不是沈梦石的照顾,只怕杨为民不让牢头折腾死也会饿死的。 其实刘洪江可没忘记这个杨为民,相反他却相当惦记着,不是惦记着去送饭菜,而是想借此翻身。在得知杨为民“杀人”后,刘洪江急忙参了一本,说杨一清纵子杀人,请皇上杀了杨一清父子。 这一本可太有份量了,正中了刘瑾的心思,赶紧递给了皇上,并想趁机杀了这父子。刘瑾是最先看到这本奏疏的,他赶紧把卖友求荣的刘洪江召进京做了个吏部侍郎,让刘洪江一步登天。 朱厚照这人对刘瑾的话言听计从,当下就批了下来。礼部尚书李东阳可真急了,他利用自己与刘瑾的“私交”,给这位公公送了份厚礼,又指出刘洪江奏疏上的疑点,请再重新审理此案。 刘瑾看在那份厚礼的面子上,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杨一清表现得还算满意,只是老老实实地隐居,倒也没让他心烦,因此就卖了个人情给李东阳,着令重新审理。 在牢里的杨为民可不知道这事儿,他还盼着刘家人能够来看看他呢。 所谓天不绝人,沈梦石的弟弟终于帮哥哥找到了大印,原来是一个小书童因为一点小事存心报复沈梦石,偷偷将大印藏了起来。张得江巴不得有人接替他,他好去做济宁知府,马上让沈梦石做了县令。 沈梦石虽说做了县令,但也不能立马就放了杨为民,虽知他是被冤枉的,但也要找到证据。 他重新“审问”杨为民,说起前因后果,最后向沈县令请教到底这个“七叶子”是什么意思,沈梦石笑:“此话说来真是峄山县人的独创,也足见峄山人的聪明才智,其实这是一句骂人的话,类似于二百五、蠢驴之类的,山东往北还有叫‘彪子’的,东北叫‘山炮’。” 杨为民一愣:“这,这地方怎么这样骂人啊,我哪里会知道大黄狗那天是在骂我,峄山人怎么创造出这么一个词儿啊?” 3.又出命案复受冤 沈梦石笑道:“说来峄山骂人是最有‘文化’的了,或许是此地离孔圣人的家太近的缘故吧。这个七叶子的来历是这样的,据说一般的动物包括人类的肺叶都是六片的叶子,左三片右三片,但只有驴的肺叶是七片的,也就是左三片右四片,因此这地方说别人二百五、缺心眼、蠢驴之类的就说是‘七叶子’,外地人根本听不懂。” 杨为民说:“我刚来此地,怎么能听明白大黄狗是骂我呢,因此就更不可能去杀害大黄狗了。” 沈梦石点头:“这事我自然知道,经过查实,大黄狗被人用杀猪刀捅死在自己家中,而你还根本不知道他家在何方,所以我决定放了你,大黄狗被杀案一定另有其人。” 杨为民千恩万谢走出牢房,到了刘洪江家这才知道刘洪江去京城做官了,幸好刘小月没有跟去,只是没有成亲不能相见,便让管家刘福热情接待,还是让他住在原来的地方。 但是这个刘福却改变了以往巴结逢迎的态度,对待杨为民不冷不热的,饭菜也不大及时送了。 杨为民是个要脸面的人,他很快就看出来了,因此提出来要走。刘小月这下急了,她再也顾不得害羞,一天晚上偷偷来会杨为民,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且一再说明以前杨为民在牢中时并不是自己不想去看望,一是俩人还未成亲,自己不能亲自出面,二是她爹爹也传下话来让刘家人都不许去。杨为民听到这里吃惊不小,他说:“敢问刘小姐,这是为何?” 刘小月泣不成声:“公子,我爹这人为了升官,早已抛弃了名节,他是我爹,我不敢评说,只是公子一定要明了我的心意,此心不渝!”说完擦泪而去。 刘小月与杨为民的这次私会还是让刘福知道了,他看小姐反对便见风使舵又改变了态度,杨为民也又住了下来,等待与刘小月完婚。 但是大黄狗的命案还未了结呢,柳周林又揪住不放,认准了是杨为民所为,刘福有一天想了一个主意,将柳周林请到峄山县最大的酒店满福楼上,又让杨为民作陪,想从中说合。 在酒席上刘福给柳周林送了一份厚礼,又给大黄狗家备了二百两银子,柳周林就一口答应下来再不追究此事。杨为民其实是反对这么做的,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杀害大黄狗,但刘福告诉他说,人命案不比其它案子,只要找不到真凶,嫌疑人是永远都得不到安宁的。杨为民只得默认刘福的所为,他也想图个清静。 也就在这次酒宴上柳周林有意结交了杨为民,这个有“文化”的地痞倒也能写得几首歪诗,有时还拿了诗作来向杨为民请教。 但坏就坏在请教上了,有一天柳周林又来请教,杨为民还帮他润色了他写的诗,巧的是正赶上晚饭,于是杨为民就留下柳周林吃了顿饭,俩人还喝了酒。 可是让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柳周林当夜就死在了自己的床上,经过仵作查验是砒霜中毒而死。 柳家可不是大黄狗,这可是有钱有势的厉害人家,再加上大黄狗的死,所有的矛头直接就对准了杨为民,这一次沈梦石再也帮不了他了,只得将杨为民收监。 杨为民又莫明其妙地进了大牢,好在有沈梦石的关照倒没有挨板子。这期间柳家人也多次给沈县令送银子,想弄死杨为民,但都让他拒绝了,凭他的直觉杨为民绝不可能杀害柳周林,但是这件事情又太蹊跷了,柳周林确实是与杨为民一起吃完饭后死的,他想为杨为民开脱,必须找到最有力的证据出来。 沈梦石向杨为民询问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从怎么认识柳周林的,到后来的一起喝酒吃饭,沈梦石慢慢发现一个问题,他觉得这一切似乎是刘福的安排,而这个人也有重大的嫌疑。 沈梦石决定调查一下刘福这个管家。 4.以耳明志心不变 沈梦石调查了几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刘福先是有意让柳周林与杨为民认识,然后与杨为民一起合谋杀害柳周林,在饭菜里下了砒霜。 虽然得出了“真相”,但沈梦石并不敢拿刘福如何,而是通过峄站给吏部侍郎刘洪江去了一封信,说明此事的前因后果,不久刘洪江来信,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是自己的一个奴才呢。 沈梦石接信后迅速让都头抓来了刘福,一升堂审问,刘福傻了,说:“沈老爷你搞错了吧,大黄狗和柳周林都是杨为民杀的,与我何干?” 沈梦石一拍惊堂木说:“大胆奴才,你与杨为民一起合谋杀害柳周林,本官早已调查清楚,还敢抵赖?” 刘福大叫冤枉,说:“杨公子请柳周林吃饭,我并不在场,又如何杀害他呢?” 沈梦石怒喝:“饭菜是你送的,定是你在里面放了砒霜!” 刘福一听笑了:“沈老爷你也太糊涂了吧,我如果在饭菜里面放了砒霜,难道他杨为民能不被毒死吗?” 沈梦石也笑了:“本老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完一招手让人拿上来一个酒壶,一看到这个酒壶刘福的脸色变了,但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说:“沈老爷拿出这个壶能说明什么问题?” 沈梦石转动了一酒壶说:“此壶名为乾坤阴阳壶,壶嘴上有一个机关,壶里放了两样酒,一样有毒,一样无毒,杨为民在与柳周林喝酒时只要转动这个机关就可以把柳周林毒死了。” 刘福仍不死心:“可是我并没有见过此酒壶,也没有把此壶送给杨公子啊?”沈梦石冷笑:“你将此酒壶交给丫环小凤,又让她教会杨为民使用,合谋害死了柳周林!” 刘福仍不愿意承认,沈梦石让人打了他五十大板,然后关进了大牢。 为免“串供”,沈梦石没有把刘福和杨为民关在一起,所以杨为民并不知情。 这一天刘小月带着丫环玲儿来探视杨为民,带来了吃食与衣物。自从那次私会之后,刘小月再也不顾虑大家闺秀的颜面了,虽然没有成亲,但还是亲自出面来到牢房。 一看到刘小月杨为民先是惊喜后是震惊,只见她半边脸用布包着,而且一脸的憔悴,显是哭过。 小月让玲儿放下食物衣服,她看着杨为民,似有许多话要说,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杨为民也看着小月,泪水差一点掉了下来,他说:“小月,感谢你能来看我,我拖累了你。” 小月摇头:“杨公子,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身有残疾,你,你将来还会要,要我吗?” 杨为民点头:“小月,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此心不渝!可是,小月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小月叹息一声:“有了公子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与玲儿一起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沈梦石再“审”杨为民,他没有告诉杨为民自己得出的那个刘福与其合谋杀害柳周林的结论,而是告诉杨为民一个惊心动魄的事情,他说:“你两次出了人命案,刘洪江都上疏弹劾你与你的父亲,并且靠此升了官,刘洪江本想在京城做官时就带走刘小月,但小月放心不下你坚决不走,而刘洪江也一再逼迫小月退婚,但小月却是死也不答应,特别是这一次,你杀人的证据确凿,刘洪江派来他的心腹家丁刘仁又来逼迫小月与你退婚,把小月逼急了,竟然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让刘仁带给了她的父亲!” 杨为民听了泪流满面,他这才明白小月为什么要用布包着半边脸,又为什么要问他那些话了。 沈梦石劝住了杨为民,他说:“杨公子,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很快我就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5.真相大白一声叹 沈梦石急需找到的是丫环小凤,但无论他如何用刑,刘福就是不说,把他打急了,他竟然抬出来了刘洪江,说他的老爷是吏部侍郎,一定会为他做主的。沈梦石冷笑:“你为你的主子卖命,但你却不知道他早已抛弃了你!” 刘福一愣,沈梦石拿出了刘洪江写给他的信,刘福看了人一下瘫了。 沈梦石说:“刘仁来逼迫你家小姐与杨为民退婚,你家小姐就割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反抗父亲,刘仁深受感动,在回京之前就将刘洪江与你一起合谋杀害大黄狗的事情告诉了我。原来在大黄狗用‘七叶子’这句话骂杨为民的那天,你正好也在茶馆喝茶,目睹此情你当时也没在意,但是直到杨为民去投靠你家老爷,而你家老爷并不想真的收留他,只是做做样子,所以你就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然后你自己到了大黄狗家,杀死了这个人,并给了柳周林好处让其与你合谋陷害杨为民,刘洪江趁机上疏弹劾杨为民和杨一清,并升了官。这也是你和刘洪江设计好的,我在得知刘仁告诉我的真相后,分析出柳周林也定是你杀的,在抓你时都头也找到了这把酒壶,并且也打听出杨为民请柳周林喝酒时你没有在场,显然是有意躲避,让丫环小凤倒酒毒死了柳周林,再一次栽赃给杨为民,不为别的,只是你家老爷一心想整死杨氏父子,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刘福不甘心:“可是我家老爷为何要这么做,整死杨氏父子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沈梦石道:“他是靠着出卖朋友才升的官,杨一清一天不死对他就是威胁。当然他也怕事情败露,这才想杀人灭口,而你与柳周林都是他要灭口的人。” 刘福不相信:“老爷他不会杀我的,为了他的前程,他一定会救我的!” “恰恰相反!”沈梦石又拿出了一封信扔给刘福说,“刚才给你看的只是第一封信,这二封信是你家老爷的亲笔信,他告诉我说,只要把你与杨为民一起解决了,他会将我升为五品京官,他是吏部侍郎,许我如此大的好处,还不是要杀你灭口,以图此事一了百了,而他也会趁此借机再次弹劾杨一清。而这正是我的计策,我之所以在柳周林死后说是你与杨为民一起杀的人,也早就猜出了他刘洪江要趁机杀你灭口,肯定会同意我的意见。” 刘福接信后看了起来,只见上面果如沈梦石所说,他如遭雷击,只得交待了真相,果然是他杀害了大黄狗和柳周林,而丫环小凤也让他杀了灭口,并埋在了一处叫狼窝的荒山。 沈梦石挖出了小凤的尸体,让刘福签字画押,为杨为民洗清了冤屈,他将此事上报刑部,并且上了一道奏疏弹劾吏部侍郎刘洪江。杨为民从牢里出来后让沈梦石留在县衙当师爷,知道此事后他着实为沈梦石捏了一把冷汗。而沈梦石也早做好了准备,他告诉杨为民说:“你的冤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刑部是翻不了案了,如果吏部打击报复,我顶多就是个免官,做不做官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的安全与杨一清大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杨大人是国家栋梁,国家离不开他啊!” 果然如沈梦石所料,刘洪江再有能耐也无法再翻案了,而他所要面对的却是沈梦石的弹劾。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家信,得知女儿已上吊自尽了。这封信是小月写来的,告诉她的父亲说,你收到此信时,我已死了,我为有你这样的父亲而羞耻,希望不要把我埋入祖坟,我下辈子都不想再见你,用一句咱们老家的话说,你就是一个七叶子! 这话骂得是相当重的,刘洪江又气又心疼自己的女儿,差一点背过气去。 但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时候大太监刘瑾也倒台了,另一个叫张永的太监举报了刘瑾谋反,朱厚照终于发怒杀死了他,而杨一清也重新被起用做了三边总制的二品大官。 刘洪江作为刘瑾的死党,又有人命案在身,而且还企图栽赃陷害大臣,皇帝给了他凌迟的重刑。 就在刽子手割到刘洪江的肺叶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呼:“我的天啊,这是什么肺叶啊,左三右四,怎么是个‘七叶子’啊?” 凌迟这样的重刑没有三千多刀是不能死的,刘洪江听了刽子手的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小月,果然让你说对了,我真的是个‘七叶子’,九泉之下我又如何见你啊!” 一泡鸟屎引奇案 一、一泡鸟屎引发人命案 “民告官,先打二十大板!”堂上高高端坐的平原县令唐仲学喊了一句,下面的小衙役不由分说就把周伯安按倒在地,然后是一顿猛揍。 今天一早亭长陈四到周伯安家收粪便税,周伯安据理力争,说因为家中没吃的自己三天都没出过恭了,陈四不信亲到茅厕查看还真没找到“黄金之物”。陈四刚走出茅厕恰巧一只鸭虎鸟飞到它头上的天空“扑”地一声拉下了一泡屎然后飞走了,这泡屎不偏不斜正落在陈四的脑袋上,陈四也不擦,就顶着这一泡屎要税,说是周伯安对朝廷不满跑他脑袋上拉屎了。周伯安不认账说是鸟拉的,陈四胡搅蛮缠,他捏着公鸭般的嗓子说:“本老爷我说是你拉的就是你拉的,你还是认倒霉给我银子吧,要不我就把五丫头带走。” 周伯安的五女儿五丫头年方十八,长得就像是一朵花,陈四早已是垂涎三尺。周伯安没有银子,又不想让陈四带走女儿,他只有跑到县衙来告状。唐仲学打完周伯安才问他原由,然后又让人请来了陈四。陈四一进来连小衙役们都笑了,那泡屎他还没舍得擦呢。 陈四是秀才出身又是亭长,见了县令无需磕头,他对着唐仲学作了个揖:“唐老爷,小人就怕周伯安不认账,所以一直没擦这泡屎呢!”周伯安大叫冤枉:“老爷,这泡屎这么小,一看就是鸟屎,怎么会是人拉的呢?”陈四阴笑:“唐老爷别听他的,他自己都说三天没吃饭了,拉的屎当然小了。” 唐仲学肯定是向着陈四的,收税也是他允许的,收的银子也大多进了他的腰包,因此他一拍惊堂木:“陈四言之有理,周伯安若不交银子就只能拿女儿抵税!”周伯安哪有银子,只有拼命求大老爷开恩。唐仲学如何会开恩,因此下令要去拿周伯安的女儿。 正在这节骨眼上本县外来的一个富户东方言来见,主动要替周伯安交税。这个东方言个子高大长相魁梧,他和一般的有钱人不一样,他不光不欺负穷人有时还常常接济一些穷苦百姓,因此深得百姓拥护。唐仲学见有人给银子也就没话说了,所以就卖了个人情给东方言。 东方言替周伯安交了一两银子的粪便税,然后他眼睛一眨说:“唐老爷,周伯安是如何往陈四脑袋上拉屎的小人不大明白,要不我再出一两粪便税让周伯安往他脑袋上拉泡屎如何?” 陈四一听吓得脸都变色了,急忙向东方言求饶:“我的爷,你就饶了我吧,这粪便税我也不收了。”说完扔下那一两银子就跑了。 眼见粪便税没有收成,唐仲学这个气啊。主要是他早就听说了周伯安漂亮的五女儿,陈四去周伯安家收税也是他的主意,为的是想把五丫头弄来,现在见东方言交了银子他只得退堂。 第二天唐仲学还为这事生闷气呢,陈四慌里慌张地跑来,见了唐仲学就哭丧着脸说:“唐老爷,快救救我,大事不好了!” 唐仲学一脸的不高兴:“怎么了,看把你慌成什么样了!” 陈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哟,我的爷啊,东方言给了周伯安一百两银子,然后又让周伯安领了一群人到我家,非要在我脑袋上出恭,说我的脑袋就是茅厕,我不敢在家只有跑你这里来了。” 唐仲学暴跳如雷:“这个东方言也太不像话了,他以为老爷我是泥捏的啊,我非整治整治他不可!”说完便命陈四回去,让他告诉周伯安,谁要再胡闹就去抓谁。 陈四不大情愿地回去了,但第二天一早又慌里慌张地来了。唐仲学这个气啊,见了他就骂:“没用的东西,我不信你治不了这帮刁民!”陈四几乎是爬到他跟前的:“爷,我的爷,大事不好了,周,周伯安死了,周家人要拿我抵命呢!” 二、两昏官一手遮青天 周伯安是死在自家木床上的,胸口上有刀伤,床上和地上都流了很多血,血已凝固,显然已死去多时。周伯安因为要生儿子传宗接代,连生了五个女儿还要再生,结果把老婆累死了。这个五丫头跟着他多有不便,因此他便把五女儿送到了十多里外的大女儿家。他没有儿子,二女儿嫁到了五里外的候孟村,三女儿嫁给了本村的柳一水,四女儿嫁到了贾桥村。周伯安住的村子叫周庄,周姓是个大户人家,周伯安虽没儿子但还有几个侄子,也有本家兄弟,他们一口咬定是陈四杀死的周伯安,所以追打陈四让他偿命。 出了人命案唐仲学不敢不问,他让陈四偷偷回家,然后带了一帮衙役来到周庄。他问昨晚都有什么人来找过周伯安,周伯安的堂哥周林气愤地说:“昨晚天黑时陈四来找过伯安,让他别再闹了,说县老爷已发了话,谁再闹就抓谁。伯安不服和他吵了起来,我家离的近听到吵架就过来把他们拉开,我还骂了陈四几句,他气哼哼地走了。我想他肯定是气不过夜里偷偷跑来趁着伯安熟睡时杀了他!” 唐仲学拈须沉思,心想陈四果然有作案嫌疑,如果他真杀了人只怕自己也是难以救他。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可曾还有人来找过周伯安?”旁边一个毛头小子连想也没想就说:“有,东方言也来过,不过他是来问我大伯整治陈四的事情的。” 唐仲学问周林:“我听说东方言给了周伯安一百两银子让人整治陈四,这一百两银子现在在哪?”周林说:“东方言确实给了一百两银子,这银子我也见了,昨天找人闹事伯安发出去了十五两,还剩下八十五两,今天一早我还想跟着伯安去整治陈四好挣点银子,一推门就看到他死在了床上,我和几位本家兄弟当时就找过了,银子一两也没了。” 唐仲学眨着鼠眼:“那会不会是有人见财起意而杀了周伯安呢?”周林气冲冲地说:“就是见财起意也是陈四,是他为泄私愤杀了伯安,然后拿走了银子!” 唐仲学想了片刻说:“你们先把周伯安下葬,我一定能查出杀手来的。”周家人却大叫不下葬,非要拿陈四陪葬。唐仲学怒道:“你们要是不听本老爷的,本老爷就把你们一个个全抓走,然后再不过问此案,看你们怎么办!”周家人却不理他那一套,叫喊着要去找陈四拼命。唐仲学见硬的不行只得来软的,他拉住周林求情:“就是让陈四偿命也得官府先拿下他吧,你们这样闹又能有什么结果?”周林倒很理智,他制止了本家人,然后说:“老爷,什么时候能破这个案子,你要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唐仲学一拍胸脯说:“三天,三天之内我一定找到杀人凶手。” 唐仲学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心中想好了主意,等他稳住了周家人后便急急来到陈四所在的六盘村,然后把陈四拉进一间密室,冷着脸说:“陈四,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为泄私愤杀死了周伯安,又拿走了他的八十五两银子?”陈四一听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唐仲学面前,沙哑着嗓子求情:“老爷,我的亲老爷,我哪来的这个胆子啊,你是知道的,我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啊!”唐仲学扶起他,干笑几声说:“如今周家人可赖准了你,只怕你小命不保啊!”陈四见他话里有话忙说:“唐老爷,只要你能救得了小人,小人愿把身家性命给了你!”唐仲学白了他一眼:“你的性命又能值几两银子?”陈四会意:“老爷,小的这些年只积攒了二百多两银子,全都孝敬您老如何?”唐仲学说:“二百两银子全给了我,你以后吃什么?再说你家小燕可不止是只值二百两银子啊,难道你不舍得?”小燕是陈四的女儿,唐仲学早就有意,只是陈四不大舍得,现在也顾不得了,忙一口答应下来。 目的达到唐仲学这才说道:“刚才我去周庄,有人告诉我东方言昨晚也曾去找过周伯安,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咱们找到一把杀人凶器,然后偷偷放到东方言家,明天我再带人去查找,恰巧又让我找到这把凶器,你说他东方言还能跑得掉干系吗?” 陈四听了一拍大腿:“好计!不过那把凶器是什么样的咱们并不知道啊?”唐仲学呲着牙笑:“我看过周伯安的伤口,很像是一把牛耳尖刀,你不会找不到这样的刀子吧?”陈四绽开了笑容:“老爷,您就瞧好吧,明天我保证让您一到东方言家就能搜出一把牛耳尖刀来!” 三、三凶手一天同出现 东方言的家是一个大庭院,房后还有花园。那把牛耳尖刀就在花园的一株牡丹花下,唐仲学没用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一声令下他让衙役们抓了东方言然后送进了监狱。东方言大喊冤枉,说是县令存心陷害。唐仲学对着他阴笑:“东方言,你三番五次与本老爷作对,本老爷早就想整治你了,现在只怕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东方言却不怕,他骂道:“狗官,你不要后悔,老子就是死也要秋后问斩,只怕你抓了我就会活不长久了!”唐仲学见他还敢嘴硬就让衙役们打他,直打得东方言晕死过去。 待抓完了东方言唐仲学正为自己的计策高兴呢,突然听到有人击鼓喊冤,他急忙升堂,只见堂下跪了一人,这人是个少妇,虽不施粉黛倒也有几分姿色。那少妇磕头后说道:“民女周柳氏,系本县周庄村人,状告我家官人见财起意杀了我爹周伯安!” 唐仲学一听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说:“你说什么,你丈夫杀了你爹,这怎么可能?” 这个周柳氏是周伯安的三女儿,乳名三丫头,三年前嫁给本村青年柳一水。柳一水此人好吃懒做,除了喝酒还喜欢赌博。周伯安被杀当晚他听说老丈人弄了一百两银子当时就动心了,他告诉周柳氏自己要去找老丈人借钱,可等到他半夜回来后却对周柳氏说没借到钱。然而今天一早周柳氏见柳一水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生了疑心因此偷偷地跟踪他,不想亲眼看到他在一座荒坟里挖出银子查看然后又重新埋好了。等柳一水走后她挖出银子一数刚好是八十五两,因为银子太多她拿不了就又给埋上跑来报案了。 唐仲学让几个衙役跟着周柳氏去取银子,没过多久还真取来了,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五两。唐仲学不敢怠慢,忙抓来了柳一水。还没动刑柳一水就承认银子是他从老丈人家偷的。事发当晚他本来想找老丈人借钱,半路上遇到本村酒友胡二,把他拉进家喝了个半醉,从胡二家出来后已是下半夜了。他踉踉跄跄地来到老丈人家,只见门未上锁就走了进去,进屋后喊了几声“爹”也没人应,他就掏出随身带的火镰点上灯,然后再去床上想叫醒周伯安,可是一看床上的周伯安他吓得酒全醒了,只见老丈人胸口上流着血已是奄奄一息了。柳一水连连叫了几声“爹”,周伯安睁开了眼,但只说了一个“钱”字就死了。柳一水猜测老丈人是想给他钱,于是翻出了银子然后拿走了。走到半路他突然想到老丈人是让人杀死的,自己拿钱回家肯定说不清,于是就把钱埋到了荒坟里,想等这事过去后再拿出来花。今天一早他怕银子让别人挖走了,就偷偷过来查看,想不到让三丫头跟踪了。 唐仲学一心想往东方言身上栽赃,所以并不想真的审问柳一水,只是把他关了起来,让周柳氏回家等候消息。 这事刚忙完,到了下午又有人击鼓,升了堂后唐仲学看到下面竟然跪了一位绝色美女,他的色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堂下。美女幽幽说道:“民女五丫头,状告我大姐夫杀死了我的爹爹!” 这就是五丫头!唐仲学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因此他急忙站起了身,让班头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其坐下说。 五丫头住在大姐家,大姐夫王大进对她早就有意,有一次偷偷告诉她想娶她做小,五丫头又气又恼收拾了东西就要回家。王大进自知理亏向她认错,她才留了下来。可是王大进的心并没死,这天瞒着她和大姐又去找了周伯安,想和老丈人商量这事,让周伯安骂了回来。王大进生周伯安的气,有一次在房间里提着周伯安的名字骂让五丫头偷听到了。也正在五丫头想离开大姐家到二姐家去住的时候,周伯安却让人给杀了。五丫头本来就有些怀疑是王大进干的,可无凭无据的又不好乱说,然而今天她在翻找东西时无意中从王大进的衣服堆里找出了一把牛耳尖刀,上面还有血迹,因此就跑来报官了。 五丫头说完呈上了牛耳尖刀,唐仲学只得让人抓来了王大进。王大进大叫冤屈,说刀子是他在路边捡的,他也不知是谁的,他不承认自己杀了老丈人,只是恨过老丈人也随口骂过几句。唐仲学为了讨好五丫头,也恼了他打五丫头的主意,因此让衙役狠狠地打了他五十板子,然后关进了牢里。 陈四听说抓了东方言后就来打探消息,唐仲学对这三个在同一天出现的“凶手”那真是一头雾水。除了东方言是他和陈四陷害他们知道真相外,柳一水和王大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懵了。 陈四听明白了情况后说:“不如这样,我想柳一水和王大进肯定都想活命,咱们何不让他们来帮忙陷害东方言?” 四、四恶人劫道黑风川 再一次提审东方言时,柳一水和王大进指证亲眼看到东方言杀了他们的老丈人,后来东方言怕他们说出去就给了他们银子,还让王大进帮忙把刀子丢了。虽然漏洞百出但唐仲学还是以“证据确凿”为由收押了东方言,只待秋后问斩。这案子一结五丫头不干了,她不相信是东方言干的,因此她带着几个族人再一次击鼓鸣冤,并要见东方言一面。东方言已让唐仲学打得皮开肉绽,不过无论怎么用刑他就是不承认。见了五丫头他大声叫道:“五小姐,你告诉这个狗官,我会不会杀你爹!”五丫头扑过去看他的伤口,然后对着唐仲学说道:“老爷,民女,民女早已是东方公子的人了,我们相知、相识、相爱,他又如何会杀我爹爹呢?”唐仲学大惊,说:“怎么,你们?”五丫头点头:“我与东方公子认识多年,他们村距离我大姐家不远,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了。”说完已是满面羞红。 东方言“哈哈”大笑,他指着唐仲学大骂:“狗官,再不放了我马上就让你大祸临头!” 这时周家族人也强烈要求放了东方言,抓捕陈四,唐仲学无计可施,他怕上面来人复查此案,又实在是理屈词穷,因此犹豫了片刻说:“好——好吧,就暂时放了你东方言。” 东方言听了又是一阵大骂:“狗官,是非不分!” 他话音未落猛听外面有人叫道:“他确实是一个是非不分的狗官,但你钱东方却不能放!”说着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武将打扮的中年人,一个是一位老者。一看到这位老者东方言的头顿时耷拉了下来,叫了一声“完了!” 那位武将唐仲学认识,以前曾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他叫白大庆,现在做了江淮总兵。 白大庆看着东方言道:“钱兄弟隐藏的好深,让我伯父找了你好长时间啊!”老者就是白大庆的伯父白孟春,他道:“诸位,就让老朽今日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如何?”还未等众人回答他就讲了起来。 白孟春是峄州人氏,他是一个商人,他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叫周伯安。上个月他们去江南经商途经邳州的黑风川,因为错过了投宿只得夜里赶路,在黑风川的黑风口突然冒出四个强人抢了他们的银子,并用刀捅了他们两人一人一刀。万幸的是他们都没死,不过却都晕了过去。后来有狼把白孟春叼走了,在一个叫做七棵松的地方他又遇到一个猎人,这人把狼杀死救了他。周伯安醒来后没找到白孟春,就在一户猎人家养好了伤,打听到这伙强人的头目叫钱东方,然后回了老家周庄。可是最近他因为一泡鸟屎打起了官司,有个仗义疏财的富家公子一出手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按说这是好事,可他在那天晚上没事时就着灯光看银子却发现了问题。原来他和白孟春在经商时为了携带方便都是把散碎银子熔化了再铸成大锭的,每锭十两或者五两,银子上都刻了个“白”字,上面也有白孟春的印章,因此周伯安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银子,也因此怀疑上了这个东方言就是钱东方。正好这晚白孟春找到周庄,他是感激这位老仆人,也觉得周伯安为自己送了性命理应来看看周伯安的家人,给他们些银子。等他到了周伯安家正巧听到了周伯安和东方言的争吵。东方言要娶五丫头,周伯安说什么也不愿意,到最后被逼急了就随口说了句“我女儿怎么会嫁给你这个强盗!”这一句话露了底,钱东方一刀捅死了周伯安然后跑了。白孟春上次被劫在身体恢复后就找到了白大庆,他这个侄子已是江淮地区的总兵。白大庆看到伯父被劫就带兵到黑风川,可钱东方和几个重要头目却闻信跑了,只抓了一些小喽罗。现在白孟春眼见钱东方杀了周伯安自己哪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他明白走出来只有送死,因此待钱东方走后他又连夜回到白大庆那搬救兵。白大庆当即点了人马赶来,因为江淮距此有段路程所以今日才到。 钱东方听白孟春一五一十地讲完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完了,他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他从邳州黑风川逃到平原县躲藏,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周伯安的老家。刚见周伯安时他就认出来了,那夜他们四个人只抢劫了这两个人,因此记得很清楚。可周伯安并没有认出他来,让他放下了心。他知道那夜天黑,又加上他们是四个人,所以周伯安没能看清他们各自的面孔。然而自己为讨好周伯安而送的银子却让自己露了陷,他只好杀人灭口。杀完了人他又把刀子扔在了路边,这把刀子最后让贪财好色的王大进捡了去。让他更加郁闷的是,这个狗屁不通的狗官竟然无故抓捕了他,让他失去了再一次逃跑的机会。 眼见白大庆带着兵丁在平原县里做好了埋伏,他清楚他的那三位只待天黑就来劫狱的弟兄肯定是要白白送死了。 五、五丫头魂断雾蒙山 钱东方的三位兄弟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天空放亮城外也没来一个人影。在这一夜里白大庆把这个因为一泡鸟屎而引起的案子又重新审问了一遍,逐个询问,连唐仲学也被迫向他陈述了企图陷害东方言的全部过程。 白大庆最后审问钱东方,这家伙一开始还嘴硬,可后来临到天亮也没能等到自己的那三位好兄弟他彻底崩溃了。一开始他还希望那三人不要来送死,可他们真的没来他又无比的失望,他明白自己让那三个人丢弃了,因此他叹了口气道:“老子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我们老家郓城县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家里几世积累也有不少钱财,悔不该加入红柳帮反对朝廷,也想不到竟然让那个无赖福无双骗了!好吧,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四兄弟说是什么四兄弟,其实也只是新认识不到一年,我们都是红柳帮的堂主,以前只闻其名并没有见过面,现在聚在一起也是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拦路抢劫只是小菜一碟,和那个大阴谋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白大庆问是什么阴谋,他那三位弟兄又是些什么人,钱东方却叫口渴,白大庆就让唐仲学端来一杯茶水。钱东方喝了茶水后又说了起来:“在黑风川占山为王大家都以为我是头领,其实错了,他们只是看我高大魁梧在江湖上又有些名号在利用我罢了,我们红柳帮的帮主早就在我们四个人里立了一个头,那人神出鬼没又会易容术——”说到这里钱东方又叫口渴,唐仲学不耐烦了,他骂道:“上辈子是渴死鬼托生的,哪有那么多水给你喝?”钱东方突然狂躁起来,他大骂唐仲学是个狗官,骂着骂着却头一栽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倒地而亡。 钱东方突然死亡白大庆怀疑起唐仲学,也怀疑起刚才的那杯茶水,因为白孟春颇通医道,他就让伯父查看钱东方的死尸。白孟春看了钱东方的口耳眼鼻,又逼着唐仲学把钱东方刚才喝剩下的茶水喝了。这杯茶水只剩下了茶叶沫,唐仲学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连茶叶沫也一起吃进了肚子里,见唐仲学安然无事白孟春才说道:“看情况像是因心疾而死,这病生不得气,因为唐县令的话让他生了气然后引起了心疾突发。” 钱东方一死线索全断,白大庆让唐仲学放了柳一水和王大进,仍然让唐仲学署理县令一职,戴罪立功。白孟春让侄子回江淮,白大庆却摇了摇头,他要弄清楚钱东方所说的那个天大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白大庆带了两个贴身随从到民间走访,天黑后回来白孟春一见他就说:“唐县令死了。” 原来这个唐仲学对五丫头一直念念不忘,在白大庆走后他偷偷溜出衙门去找五丫头。这个五丫头在知道东方言是钱东方且是杀死她爹爹的凶手之后就想死了,见唐仲学想骚扰她一来她想拉上一个垫背的,二来也是比较痛恨这个贪官,所以五丫头就以找个僻静地和唐仲学行好事为借口,然后把唐仲学骗到平原县北的雾蒙山悬崖边,抱着他跳下了崖。 有一个猎人认识唐县令,见他跟在一个姑娘屁股后面往山上走心知没有好事,就偷偷跟在后面想看看“热闹”。眼见唐县令到了悬崖边后就搂着那个姑娘脱衣服,正在他们如胶似漆的时候,猛见那个姑娘一发力,抱着唐县令滚下了悬崖。 衙役们一路查找最后在这个猎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两具尸体,他们把两人分开,然后就地掩埋了五丫头又把唐仲学的尸体抬到了衙门。 白大庆细细查看了唐仲学的尸体,可能是崖石挂破了脸,看起来有些走样,因此他用手摸了摸,想看看挂的伤口深不深,这无意中的一摸却把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见唐仲学的脸是双层的,他揭开外面这层皮待露出真面目后更加惊异,禁不住失声叫道:“王朝久!” 王朝久曾做过户部侍郎,因为好色成性调戏良家妇女被贬官回家,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如何做了平原县令,那个真唐仲学又去了哪里呢? 六、六盘村陈四起事端 真唐仲学让王朝久给杀了。王朝久被贬官回家后开始对朝廷不满,他偷偷加入了红柳帮。创办这个帮的帮主据说是一个太监,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帮主,因事涉叛逆是灭九族的大罪,因此帮里行事非常诡秘。两个月前王朝久接到帮里密令赶到黑风川,与其他三人会合准备策划一场大阴谋。可是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四个人起了分歧,燕山堂堂主福无双主张在黑风川纠集一伙吃不上饭的流民起事,寻机刺杀三个月后去江南巡视的皇上。黑风川是去江南的必经路线,福无双的考虑也是有些道理的。可是泰山堂堂主钱东方却不同意,一来是福无双提出来让他钱东方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在黑风川招兵买马他不舍得,二来他也不同意刺杀皇上,他认为就目前的形势看杀死一个皇上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杀死了一个很快就会再立一个,只有带领饥民起义,占领各州各县最后取代这个腐朽的朝廷。王朝久属于恒山堂堂主,他加入红柳帮一来是福无双在拉他入帮时答应只要他进帮就传授给他江湖失传多年的易容术,二来也是想发泄不满,朝廷把他贬为平民他一时还接受不了。他对于福无双和钱东方的争执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着如何享受而已。灵山堂堂主钟洪真也有自己的主张,他既不同意杀皇上也不同意起义,他主张钱东方把钱财拿出来兄弟几个去朝廷买官做。钱东方无比生气,他看出来这几个人都是冲着他的万贯家产来的,因此扔下狠话要退帮散伙。福无双是这四个人里的头目,据说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帮主,帮主的命令也都是通过他传达的,这人非常阴险,他见大家意见不合就放下了这事,然后让钱东方拿出一点钱财先在黑风川招了一些小喽罗安下寨子,因钱东方人高马大在江湖上又有些名号,所以就让他做了寨主。 有一天福无双从山下打听来消息,说是有一位富商要从黑风川的黑风口经过,他们于是策划好了计谋,凡富商必经路口的一些客店他们就去传下话,不让收留这位富商,让他们错过投宿好在天黑时经过黑风川的黑风口。可在抢劫这位叫白孟春的富商之后祸事就来了,白孟春带着身为江淮总兵的侄儿杀了过来,幸亏钱东方在山下安了众多耳目提前得到消息,此时福无双不知跑到了哪里,王朝久和钱东方、钟洪真三个人只得丢下寨子再一次流落江湖。王朝久跑到平原县,他看到平原县令唐仲学与自己的身材极为相似,就先用钱笼络接近,然后寻机杀了唐仲学,又用福无双传授的易容术变成唐仲学的样子做了平原县令。因为周伯安和陈四一泡鸟屎的官司让他找到了也在此地隐藏的钱东方,因贪恋此人的钱财,他借机陷害钱东方,企图杀死此人然后占了全部财产。可是王朝久后来怎么也想不到白孟春竟然带着侄儿追到平原县,他只好下毒毒杀了钱东方。他们红柳帮的堂主都养了信鸽用以传信,他亲眼看到钱东方的信鸽落在平原县的牢房窗口上,知道是钱东方传信让红柳帮来救他,因此他就让一个箭法准的衙役射杀了那只信鸽。其实身为恒山堂堂主的王朝久自己都不知道红柳帮到底有多少帮众,他害怕红柳帮的人来劫狱时认出自己,此外他也乐得在平原县逍遥快活,再也不想加入什么红柳帮了,因此这才杀死钱东方的信鸽并毒杀了钱东方。他用的毒药也是福无双给他的,这药是福无双配制的“怒毙散”,服了此药后在一个时辰内若是生气的话就会吐血而亡,但只要不生气就没任何事,一个时辰内药性就会自然解除,因此这也是白孟春没能找到钱东方真正死因的原因。但千算万算王朝久最后还是没能算过自己的贪婪,最终还是死在了“色”字上。 白大庆看着王朝久的尸体此时还不明所以,正在沉思时有衙役来报,说陈家村发生了一件怪案子,身为亭长的陈四竟然在夜里钻进了亲生女儿的房间企图奸污自己的女儿小燕,小燕拼死叫喊引来族人把陈四抓了起来。本来族人怕丢人不想见官,可陈四的老婆却怀疑起这事,上前扇陈四耳光,这一扇却一下扇掉了一层皮露出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白大庆问衙役陈四现在在哪,衙役回说陈四家在六盘村,陈家人不敢声张怕传出去影响小燕的声誉,因此只派了一个族人来偷偷报官。 白大庆听了急忙带上人马直奔六盘村,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这个案子,直到半路上他突然灵光一闪,拍着马鞍叫道:“是了,我想明白了!”待见到陈四他突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恒山堂的堂主钟洪真,是你杀死了陈四然后冒充的他!”这人果然就是钟洪真,他吓得当即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你又是如何知道的?”白大庆道:“朝廷早已接到密报,说因犯错怕被杀头而偷逃出宫的太监福秋山纠集了一伙人要行刺皇上,你们四个人的大名我已早有耳闻!”钟洪真见白大庆已知此事便不再隐瞒,就向他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和王朝久经历的稍微不同,他见陈四和自己长相相似易容成陈四后,很快就认出来唐仲学是王朝久,只因他很熟悉王朝久的声音,可他却精明了许多,说话都是捏了嗓子,因此他知道唐仲学是假的,但王朝久却没能认出他来。可就因为他捏着嗓子才引起了陈四老婆的怀疑,又因为自己贪恋小燕的美色而露了底。 七、七棵松疑案解谜团 白大庆听完钟洪真的讲述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那个福秋山在哪?”钟洪真一愣说:“哪个福秋山?”白大庆道:“福秋山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福无双,其实他就是红柳帮的帮主。他和宫女红柳相好,就用红柳的名字做了你们帮的帮名,他也是因为这件事事发偷逃出宫的,红柳也让皇上处死了,他因此怀恨在心。其实你们的红柳帮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也只有你们四个人,这都是福秋山胡吹的,他也是想利用钱东方的钱财招兵买马用以刺杀皇上,而钱东方却想自己做皇上,这也是他们意见不合的主要原因。”钟洪真苦着脸:“老爷明察,我们也是让福无——那个福秋山骗了,我们的易容术是他教的,我们又如何能知道他藏到什么地方了呢?”白大庆道:“那钱东方为何不会易容术?”钟洪真想了想:“或许是钱东方身强体壮又胸有大志,福秋山怕教了他不好控制,这也是我猜的。” 白大庆让人把钟洪真关进大牢,然后在房间里沉思。伯父白孟春来见问起假陈四一案,白大庆突然说道:“伯父,我想去看看曾救过你命的那个猎人,去表示一下我的谢意。”白孟春一惊:“怎么想起了这事,还是先忙完你手头的这个案子吧?”白大庆摆手:“伯父常教我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如今人家救了你的命,咱们又如何不去表示谢意呢?”白孟春搓着手:“好,好吧,既然你要去那咱们就去吧。” 白大庆带领兵丁随同白孟春来到七棵松,只见山谷里挺立着七棵松树,松树边只有一间茅草房,房门口有两具白骨,房间里的床上也有一具白骨。白孟春见了惨叫一声:“恩人,我的恩人让坏人杀害了。” 白大庆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冷冷地看着白孟春:“伯父大人,能否脱下裤子让侄儿一看?”白孟春止住哭怒道:“你说什么,我,我可是你的伯父!” 白大庆冷笑:“我的伯父早死了,再说他就是活着也不可能是个太监!” 白孟春听了身子一抖:“你,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白大庆道:“假陈四告诉了我全部的真相,我就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在脑中梳理了一遍,当然我也想到了你说的被救之事,我这才发现一个让我忽略的细节,也就是野狼是不可能叼得动一个人的,它们也不会把人叼了走,按照常理在哪发现就在哪吃掉了。” 白孟春果然是假的,他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没长胡子的脸。这人真的是福秋山,他向白大庆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福秋山在偷逃出宫后无钱无势,他只有假借一个子虚乌有的帮派哄人上当。正巧遇到了郓城富家公子钱东方,因此想利用他的钱财招一些人手行刺皇上。宫中还有几个太监与他暗中来往,因此他才得已知道皇上准备南巡,就想在黑风川设下埋伏。可钱东方只想推翻朝廷并不想刺杀皇上,因此他就想起了一条毒计。他打听到白大庆的伯父白孟春行商要经过黑风川,遂决定杀死白孟春然后冒充此人。福秋山在宫中时就对白大庆的事情了如指掌,皆因白大庆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一心想巴结,可白大庆却看不起他们太监,认为太监都是不健全的人,让他一直怀恨在心。福秋山四人在黑风口杀死了白孟春,为掩人耳目他跟着钱东方等人回到寨子然后又偷偷溜回黑风口,到那一看却不见了周伯安,只有白孟春一具尸体。他易容成了白孟春,然后驼着白孟春的尸体往七棵松方向走。 七棵松北面常有野狼出没,他想让野狼把白孟春的尸体吃掉,可走到七棵松时正巧这里住着的猎人的老婆出屋小解看到了他,他就下手杀了猎人老婆,又摸进屋里杀了猎人。这个猎人之所以住在野狼出没的七棵松,一来是为了逃避官府的苛捐杂税,二来也是为了避开乱世,可是没想到却死在了这个恶太监之手。福秋山杀了猎人夫妻干脆把白孟春的尸体也扔在这里,他知道过不了多久野狼就会过来把死尸吃掉的。后来他就冒充白孟春去江淮找到白大庆,想利用白大庆之手杀了钱东方。 白大庆听到这里说道:“你之所以去周庄,为的其实是想偷偷杀死周伯安,因为你知道他还没死,而我伯父与周伯安相交几十年,凭他们的交情无论你如何易容周伯安也是能够识破的。但是在你到了周庄后却看到了钱东方杀周伯安,你就再一次利用我,让我领兵到了平原县。”福秋山冷汗直冒:“不错,凭我一人之力是杀不了钱东方的,我只有回去把你叫来。” 白大庆皱了皱眉头:“以后的事情我大多都清楚了,只是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只想杀钱东方而不想杀王朝久?我让你查验钱东方的尸体时你完全可以揭穿王朝久,就是不揭穿你只要在他喝下毒茶时激怒他,他一样可以死的。” 福秋山道:“王朝久只是一个酒色之徒,杀了他只会让我暴露,再说他还有利用价值,因此我并不想杀他,也不想杀钟洪真。” 白大庆思索片刻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你和王朝久的想法一样,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易容成钱东方,然后再跑到郓城独吞了他的万贯家产。只是你和他不同,他只是为了享受,而你却是想用那些钱财招兵买马去刺杀皇上!” 福秋山叹了一口气:“你已知道,何必多问,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白大庆突然怒视福秋山狠狠地说道:“福秋山,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你却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吧?” 八、八道口鸭虎报奇冤 福秋山盯着白大庆的脸看了许久,说:“你,你不是白大庆,白,白大人吗?”白大庆“哈哈”一阵狂笑,笑中透出了无比的凄凉,他道:“师傅,难道你就不记得徒弟林晓文我了吗?我跟你学的易容术竟然骗过了你,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福秋山一听“林晓文”三个字他身子一抖,有些不相信地说:“这,这怎么可能?”“白大庆”反问一句“怎么不可能?”,然后又顿了一下道:“你收我为徒教会了我易容术,一来是贪恋我家积攒的五百两银子,二来是恨我不听你的话加入你的红柳帮,因此你在一天夜里杀死了我的全家,幸亏我命大让你用绳子勒死后又活了过来。我后来投奔了义军,因为会易容术就在义军弟兄们的帮助下杀死贪官白大庆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暗暗查访你,可你行踪诡秘找你真是不容易啊!” 福秋山听了急忙说道:“好徒弟,我偷走你们家的五百两银子是真,我恨你不入我的帮也是真,可我并没有杀你,也没有杀你全家啊?” 林晓文大骂福秋山几句,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年多前的事情在他脑海中浮现,压得他喘不出气来。 林晓文记得那晚他在蒙胧中看到一个人影从他的窗户上跳进来,这人有几分像是自己的师傅福秋山,他手拿一根绳子上前就勒住了自己的脖子。等他苏醒过来后到父母的房间,发现父母也让师傅勒死了。待他又到姐姐的房间,发现姐姐不光让人勒死还让奸了尸。他还发现姐姐喂养在笼子里的一对鸭虎鸟让人掐死了一只,鸭虎鸟又叫游隼,因为野生的喜欢吃野鸭故此得名。林晓文的姐姐喂养的这两只鸭虎鸟嗅觉灵敏极具灵性,它们能够根据气味识人识物。被掐死的那只鸭虎是一只正在抱窝的母鸭虎,身下卧着的三个鸟蛋都快孵化成小鸭虎了。可能是恶人在夜里摸进院子时惊动了鸭虎,为怕惊醒林晓文和家里人,恶人就下手掐死了母鸭虎,却让公鸭虎逃跑了。 福秋山自知难逃一死,他道:“我反正都是一死,但我也要告诉你那夜我确实没杀你全家!”林晓文气得浑身发抖,他上去扇了福秋山几个耳光,骂道:“恶贼,不是你杀的也一定是你带的手下人干的,你们不光杀了我全家,还奸污了我姐姐,真是死有余辜!” 福秋山不想死,他眨了眨眼睛突然叫道:“林晓文,如果我死了只怕你也逃不掉,这些兵丁若是知道了你不是真的白大庆,只怕他们也不能饶了你的!” 林晓文狂笑:“死太监,死到临头了还耍花样,实话告诉你,这些兵丁有很多都是义军的弟兄,其他的就是不是义军的弟兄也都与我有交情,我对他们不薄,他们怎么会难为我呢?”福秋山彻底绝望了,林晓文抽出配剑一剑刺死了他。 待回到平原县林晓文又以白大庆的身份处死假陈四钟洪真,白大庆是江淮总兵,有先斩后奏之权,因此杀人并不需要等到秋后处斩。他把假陈四钟洪真五花大绑押到平原县的行刑场八道口进行公决。正在刽子手举起大刀准备行刑的时候,一只鸭虎鸟突然从高空飞下,然后扑到钟洪真的脸上用爪子抓用嘴啄,钟洪真被绑着动弹不得,那只鸭虎鸟竟一用力啄出了他的一只眼珠子。钟洪真连声惨叫,场面惊心动魄。 林晓文认出了那只鸭虎,他刚走过去时因为他易容成了白大庆的样子,鸭虎愣怔了一下但还是凭着气味认出了主人,因此叼着钟洪真的眼球就飞到他的手上。鸭虎显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等飞到林晓文的手上后它看了林晓文一眼,似乎想告诉他什么,然后大睁着眼睛死去了。 林晓文从鸭虎的眼里读懂了一切,他狠踢了钟洪真一脚:“是你易容成福秋山的样子杀了我全家,并且奸污了我姐姐,而且杀了那只鸭虎!” 钟洪真已知林晓文的身份,他连连哀叫:“大人,是我干的,那夜我偷偷跟踪福秋山,见他进你家偷走了你们的银子。我早就看上了你姐姐,所以福秋山后脚刚走我就易容成他的样子,可是因为我与你们家不熟,惊动了那两只鸭虎,因此就先杀了一只鸭虎,却让另一只飞跑了。后来你姐反抗我就杀了她,又怕你们家将来知道真相报复于我,也害怕惊醒你们,所以干脆杀了你和你全家,然后又到你姐的房间奸污了她的尸体。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只鸭虎鸟竟然知道报仇,上次我在周伯安家收粪便税时看来也是它故意往我脑袋上拉屎的,我,我再也不敢了!” 林晓文怒气难平:“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完一挥手让刽子手砍下了钟洪真的脑袋。 事后林晓文找木匠做了个红木匣子,在把鸭虎鸟放进木匣子准备掩埋的时候,他看到鸭虎似乎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改变历史的一顶毡帽 一、一顶帽子结缘 唐贞元四年(公元788年)正是安史之乱结束后的乱世时节,这一年24岁的青年裴度寄宿在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一座破旧的山神庙里,他饥寒交迫但还是手中捧着书在读,准备在第二年的秋闱中金榜题名。 裴度父母双亡后姨父王员外收养了他,但却让他跟随自己在外面跑生意,可裴度一心想读书无意做商人,最后就让王员外赶了出来,所以只好暂时寄宿在山神庙里。 正在裴度全神贯注读书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闯了进来,他上下打量裴度一番猛然“哈哈”一阵狂笑,然后说:“小老弟,我劝你还是别再用功了,我这人学了麻衣相术,我观你天生异相,今生不但没有希望考取功名,而且眼光外浮,纵纹入口,是一种横死的相,因此你还是别再枉费心机了。人活一世也不容易,你就好吃好喝一番,得过且过吧!”裴度听了,心里非常伤心,他放下书长叹一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真是这样的命我也认了,但读书是我最大的快乐,好吃好喝得过且过我却心有不安,所以我还是要去考取功名,虽然不中但也快乐。”那人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半晌才说:“如此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裴度与那人细聊,得知他叫陈知秋,是扬州的一位商人,主要的生意是在扬州生产毡帽再卖到山西一带。俩人聊得投机,陈知秋看着裴度衣衫单薄,就从头上摘下了自己戴的新毡帽说:“这是我今早戴到头上的,裴公子若不嫌弃就送给你了。”裴度推辞一番,见陈知秋诚心诚意也就收下了。这顶毡帽是陈知秋与家人们亲手所做,他这一次来闻喜也带来了很多这样的毡帽,裴度拿在手里观赏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有一个建议想告知陈员外,还请你不要生气。”陈知秋忙问是何建议,裴度说:“百姓们买毡帽无非是想御寒,但我看你制作的毡帽还是薄了些,还请陈员外再多用些布料把帽子加厚。” 陈知秋脸一红,以为裴度是嫌弃他的毡帽,裴度赶紧笑道:“陈员外不要多心,我只是为买毡帽的百姓考虑,这顶毡帽我还是很喜欢的。” 陈知秋听了敬佩不已,他说:“裴公子将来一定是一位好官!”裴度却摇了摇头说:“陈员外已经为我看了相,我如何能够做得了官?”陈知秋脸又一红,他说:“看相都是瞎说,公子万万不要信我的信口雌黄。” 裴度对陈知秋的看相之说还是挺在意的,原来早在这之前他曾到金山寺上香许愿,见大家围着一行禅师看相,便也在人散后悄悄找到一行请他给自己看相,现在陈知秋说的和一行的说法惊人相似,如果单单一行所说他还半信半疑,现在陈知秋所说的就让他十分相信了。 陈知秋临走看着情绪低落的裴度有些于心不忍,他告诉裴度说:“公子一定不要相信我的话,事在人为,你只要记得好人自有好报就是了。” 裴度却没有听进去,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如果能让我考取功名后再遭横死也行啊!” 陈知秋笑道:“裴公子还是当真了,我都说了看相之事不可信,你就别再计较了,再说这命运是讲不得价钱的,今后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就是了,不要学我。”说完告辞而去,只留下裴度在山神庙门口呆呆发愣。 二、两个玉带救命 自陈知秋走后,裴度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想想自己的前途他感觉很是渺茫,便再想到金山寺上香许愿。 金山寺离山神庙有一段距离,裴度去后上完香就与一行禅师聊了起来,一行仍是劝他不要赶考,并劝他跟着王员外一起做生意,让他挣些钱娶妻生子过一个安乐日子。裴度还是摇头,考取功名为百姓做事是他的梦想,他并不想放弃。 从金山寺回来已是傍晚,裴度一进山神庙就看到山神像旁边放了一个包袱,他取出来细看,只见里面包了两个玉带。这两个玉带玉质纯正,雕工精良,一看就值不少钱,裴度看着玉带沉思一会,耳边想起一行和陈知秋的话,如果他昧下此玉带不用经商就可以过起富贵日子,就是以后身遭不测也在死前享受了人生。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裴度马上想到了丢玉带的人,这人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他若昧下玉带就会害了人家。想到这里裴度急忙提了玉带走出山神庙,他想到山下去看看是否有人来过。 裴度到了山下,就见一妇女急匆匆走了过来,脸上挂满了泪珠,看到裴度手里的包袱,她目光一颤,说:“公子,这包袱?” 裴度看了看她说:“这位大嫂,你莫不是丢了东西?”大嫂点了点头:“我到山神庙上香许愿,不想走得急丢了包袱,和你现在手里提着的一模一样。”裴度问她包里是何物,大嫂说是两个玉带,裴度就把包袱还给了她。那大嫂扑下身就要给裴度磕头,裴度忙把她扶起,大嫂说:“多亏公子还给我玉带,救了我相公一命。”裴度一问才知详情,原来这位大嫂的丈夫在闻喜经商,因为小事得罪了县令大人,那县令是个贪官,找了个借口就把她丈夫关进了大牢,家里上下打点花光了积蓄,现在县令好容易松了口气,但仍然要许多银子,说是限期不给就把她丈夫打入死牢,大嫂只得向亲戚借了这两个玉带匆匆赶来救丈夫,打算到闻喜的典当铺典当了去赎人。当她来到闻喜后看到了山神庙,就想到庙里拜拜神仙保佑丈夫,没想到却把包袱忘在了庙里。 大嫂千恩万谢一番告辞走了,裴度返身回山神庙,但当他快到山神庙的时候,那庙因年久失修突然倒塌了。裴度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自己若不是好心去给那大嫂送包袱,岂不被砸死在了这庙里? 裴度无处可去,只得用山神庙倒塌的砖石料自搭了一个小棚。第二天下午,陈知秋却来看他,一见面还未等陈知秋说话裴度忙说:“陈员外你算得太准了,我差一点身遭横死!” 陈知秋却红了脸,他扑下身就跪了下来,裴度吓一跳,赶紧把他搀了起来,陈知秋说:“真是惭愧的很,为了几两银子我骗了你。实不相瞒,昨天你捡的包袱正是内人的,我从扬州带了毡帽来卖,那县太爷的家人买我帽子不给钱还打我,我到县衙告状,这个昏官说我是反民的奸细,家里人只得花钱买我的命,幸亏昨天是你捡了那两个玉带还给内人,要不我今天就没命了。” 裴度没想到昨天那个大嫂就是陈知秋的妻子,他说:“陈员外为何说是骗了我?” 陈知秋又红了脸说:“你姨夫和你姨母都不想让你做官,但你脾气太倔不听他们的,你住在山神庙里乡亲们也多笑话他们,所以他们就出了个主意,让我来给你看相,说是让你挣了钱好好过日子,为了那几两银子我就昧着良心来了。想是那金山寺的一行禅师也是与我一样事先收了银子,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裴度听了不觉大喜,他说:“如此说来我是可以考取功名为百姓做事了?” 陈知秋说:“公子宅心仁厚,一定能够金榜题名为百姓做事,你将来肯定不是闻喜县令这样的昏官。” 裴度笑道:“我做个好官,你也要做一个好商人,以后要把毡帽做得厚一些。” 陈知秋点头答应:“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的。” 裴度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为百姓冷暖着想出于好心交待陈员外的这句话竟然在日后会让他死里逃生,并且还改变了历史。 三、三剑刺中不死 又过了些日子,裴度散步无意中到了金山寺,一行禅师见了他突然惊呼道:“你必定做了一件很大的阴德,我看你的容貌,蛇入口变为玉带纹,不但不会横死,而且将来有无量的福报,可能会出将入相!”裴度明白一行已经知道了还玉带的事情,他笑道:“大师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呢?” 一行禅师回答说:“看相就是如此,七尺长的身体不如一尺长的脸,一尺长的脸不如三寸长的鼻子,三寸长的鼻子不如一点心!” 裴度笑着说:“相面容易,这相人心怎么相呢?” 一行禅师说:“要知天上意,须在云中取,要知心内事,须辨眼中神。你积了阴德,目光不浮,紫气贯睛,口角纹长过陂池这部位,而且胡子均匀变美。做了阴德,脸上的相便会有所改变,你必定享受极贵的福禄无疑。” 裴度知道了姨夫请一行和陈知秋看相的事,想来一行也是了然了,他猜想一行也是寻个台阶下,因此拜谢一番,并没有当面点破。 第二年裴度考取进士,由于在做官的时候他能够体恤百姓,所以一直是官运亨通,过了十多年他升任“博办大学士”,后升任首相,在升任首相之前,他经历了一件刺杀,险些丢掉性命。 唐宪宗元和九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之子吴元济举兵叛乱,次年正月朝廷决定对淮西用兵,而唐宪宗一直在是否削撤藩镇节度使的问题上飘摇不定,害怕打不过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时任山东淄青节度使的李师道感觉到了威胁,他认为都是朝中少数大臣怂恿皇上这么做的,于是计划派刺客到长安刺杀坚决主战的宰相武元衡和中丞裴度,杀鸡儆猴。 刺客们暗中潜伏京师,他们寻机在长安靖安坊东门禁街杀死武元衡后随之大喊:“去通化坊杀中丞裴度去!”其实另一拨刺客已经堵住了从通化坊府坻出来的裴度。 裴度刚行至通化坊东门刺客就已经扑到,他们三次用剑袭击裴度,第一剑砍断了靴带,第二剑刺中裴度的背部,却只划破了他的内衣,第三剑刺到了裴度的头部,裴度带伤逃走过于仓促,不小心掉落沟壑中。刺客以为刺到了裴度的头部他必死无疑,所以才舍离而去。 其实虽然裴度头部中剑但伤口并不深,因为今天在出门之前他在梳完头后戴了一顶朋友赠送的扬州毡帽。这顶毡帽比较厚实,正是当年的扬州商人陈知秋和家人做的。 唐宪宗得知了真相后说:“裴度能够保全性命全是天意,如果不是他当年的善心,哪有今日的脱险?”唐宪宗因此下定了决心要削潘,他任命裴度为首相兼领淮西招讨使,从而平定了淮西和山东的内乱,后又相继在削藩上用兵,取得了元和削藩的巨大成果,并且重振了中央政府的威望,成就了唐朝的中兴气象。而这一切的取得,和那顶厚实的扬州毡帽有着相当大的关系,这顶毡帽改变了中国的历史,从此扬州毡帽风行畅销长安,因为它被认为能给人带来好运气。 红丝带 北宋末年,天下大乱,有个叫程庆东的商人由北方老家到江南罗汉城访友,不想到了之后好友未能找到,北方老家又被金人占领,只得留下来做起了粮油生意。 这天清晨程庆东刚打开粮油店的门,看到也在本城开粮油店的胡大杨老板手拿一条红丝带从远处走了过来,等走近了他便问道:“胡老板,您拿这条红丝带干什么呀?”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胡大杨一直竞争不过程庆东,早就对他心生愤恨,现在见他问自己红丝带的事,欺他是个外地人,因此就故意说道:“啊,我是买来挂在门上的,为的是辟邪。”程庆东说:“红丝带能辟邪呀,那我也要买一条挂门上。”胡大杨在心里感到暗暗好笑,原来当地有个风俗,谁家的公牛要是被阉割了就要弄一条红丝带挂在牛角上,他之所以买红丝带为的就是挂在自家刚阉割过的公牛角上的。程庆东不知道这个风俗,他当真买了一条红丝带挂在自家门上了。胡大杨再次打程庆东家门前经过时一看到那条红丝带就笑得不行,对他的愤恨也减少了许多。 三天后朝廷急招兵马去收复失地,各项税费增加数倍,商家不堪重负纷纷关门。官府见商家关门也不放过,派官兵砸开店门强行拿钱拿物。等这伙官兵到了程庆东的粮油店时,刚要动手砸门却一眼看到了他门上挂的红丝带,当即住了手。这次强行收税除程庆东的店外全城商家无一幸免,事后程庆东感到纳闷,一打听才知道是那条红丝带的事,原来近期皇家有个新规定,就是谁家有人被送进宫当了太监就要在门上挂一条红丝带,有了这条红丝带官府就会照顾。知道这一切后程庆东在心里暗暗庆幸,心想这条红丝带还真能辟邪呀。 又过了一些日子,当地一伙号称“红巾军”的农民起义军占领了罗汉城,因为在攻城时久攻不下,进城后下令屠城,经当地人苦苦哀求,最后才由屠城变成重罚,让每人交出十两银子,没有银子的拿东西抵债,没有东西的就拿人充军或当奴仆。就在红巾军上门要钱要物要人时,怪了,他们一看到程庆东门上的那条红丝带就止住了脚步。程庆东觉得蹊跷,他找人一问,原来是红巾军内有规定,家里若有人在红巾军里当兵,门前就可以挂一条红丝带,他们看到这条红丝带就不会侵扰。 胡大杨听别人说了这前后两件事后,心里的气又来了,他心想这都是我让他程庆东挂的红丝带,谁知却让他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他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于是在一个黑夜里偷偷把程庆东门上的那条红丝带解下来挂在了自家的门上。 谁知风云突变,第二天官府收复了罗汉城,有人举报给官兵守领李玉洪说城里有人挂一条红丝带同乱军勾结。李玉洪当即下令把挂红丝带的人抓来,官兵们到街上一看胡大杨家门前挂了一条红丝带,便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给抓到了官府。 李玉洪是个一介武夫,他把眉头一皱,说:“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乱军!”胡大杨说:“冤枉呀大人,小的没有私通乱军呀!”李玉洪说:“还敢狡辩,现有红丝带在此作证,来呀,把这个人给我阉了送进宫里去!” 因为时值乱世宫里太监老是招不够,皇家往各地都分了名额,所以李玉洪便让胡大杨去做了太监。 胡大杨进宫后他家里还真的挂起了红丝带,据说还得了官府的不少照顾呢! “菜语”斗法 一、苏儿失踪 赵孟方是峄县人,最近几天他一早起来就到县城外的青檀山路口眺望,似在等人。有熟识的问他在此等谁,他只是一笑,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其实他不说已有很多人知道,赵孟方在等他的未婚妻李苏儿。他与李苏儿自小青梅竹马,两人的父母也同在京城为官,只是后来赵孟方的父亲赵得山得罪了权贵被贬为民,不得已回了老家峄县,赵孟方也与父亲一起回乡。就在俩人很小的时候,两家父母就给他们订了娃娃亲,赵孟方回家后也时常给李苏儿写信,俩人倒是情投意合。不久前,李苏儿的父亲冲撞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将他发配到了新疆,途中偶感风寒不治而亡,母亲经此打击一病不起,不久也去世。李苏儿成了孤儿,恰好已经年满,便在丫环凤儿的陪伴下租了辆马车从京城赶来峄县与赵孟方完婚。 来之前李苏儿算好了到达的大概日期,提前写了信告知赵孟方,所以在日期临近的这几日,赵孟方才会天天在县城外的官道上守候。 赵孟方几天前就在朋友圈子里说起此事,因此他虽然不说等谁,但熟识的人也大多知道。 可是让赵孟方意外的是,他一连等了七天也没有等到李苏儿,在第八天的时候他预感到了不妙,便骑了枣红马沿着官道打听,见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辆坐着女子的马车。直到问到南面的库山,在山脚下一个卖茶的老汉告诉他说:前几日倒是看到一辆马车,车上坐了一个女子,只带了一个丫环,她们在我这里喝茶,后来来了一个骑白马的公子,说是一个什么赵公子的朋友,因为赵公子有事来不了,就让他来接,那个女子就带了丫环跟那人走了。 赵孟方听了大惊,他急忙问道:“老丈,可知他们去了哪里?”老汉用手一指东面的抱犊崮说:“我看他们上了此崮,当时还挺纳闷的,按说投亲访友的都是奔县城,哪有往崮上去的?” 李苏儿从未来过峄县,赵孟方知道她肯定不认识进县城的路,因此被人骗上了抱犊崮。崮是四周陡削、山顶较平的山,而抱犊崮只有一条上山的小道,易守难攻,向来就是响马聚集的地方,李苏儿肯定是被人劫持了,而且凶多吉少。 赵孟方骑马来到抱犊崮下,突然在山涧里看到了一辆马车。这辆车已经破碎不堪,显然是被人推到山涧下的。赵孟方下马到山涧下查看,只见车上空无一物,也没有驾车的马和赶车的马夫的尸首。 赵孟方从山涧底爬上来,然后低头细看,想找到一丝线索,在他的意识里,李苏儿应当丢下自己的香囊玉佩什么的,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又细找了一会,突然他看到草丛里竟然有一截白萝卜,这截萝卜只有很小的一截,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赵孟方捡起罗卜细看,只见上面雕刻了一个人的脸形,头戴方巾,面长无须,似是一个白面青年。赵孟方这才想起,李苏儿从小喜欢厨艺,喜欢在食材上雕刻图案,这定是她匆忙之中用手指甲在吃剩下的一小截萝卜上刻下了劫持人的面貌。 二、茶楼点菜 赵孟方把那截萝卜拿到手上,他害怕抱犊崮上有响马,便骑上枣红马回到峄县县衙报官。 峄县县令沈梦岩刚上任不久,看到赵孟方递上来的那半截萝卜,又问明原因,急忙让捕头带了衙役随赵孟方一起到抱犊崮上找人。 捕快们刚走,功曹陈河凑过来拿起了那半截萝卜摇了摇头,沈梦岩看他神色有异就问道:“怎么了老陈,难道你看出来了什么?” 陈河一指罗卜上所刻之人的耳朵:“大人细看这人是不是豁了一只耳朵?” 沈梦岩这才看清李苏儿所刻之人的耳朵上少了半拉,他道:“老陈,你认识这人?”陈河说:“此人外号豁耳刀,平时喜欢舞枪弄棒的。我猜定是他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将李苏儿劫走了,捕快们与赵孟方到了抱犊崮是见不到人的。” 沈梦岩不解:“这豁耳刀如此胆大妄为,我想平时也多有违法行为,县里为什么不早早将他治罪?” 陈河叹气:“还不是因为庆王爷,他虽然是一个被贬峄县不得势的王爷,但总归还是天子的兄弟,再说他都是暗中支持豁耳刀,我们也抓不到把柄。那个豁耳刀真的是无恶不作,以前就曾杀过人,然后就躲进了庆王府,你说谁敢到庆王府去抓人啊?等风头一过,他再出来走动,县衙也不想得罪庆王爷,所以就算了。” 沈梦岩说:“这一次豁耳刀是不是又躲进了庆王府?”陈河想了想说:“这一次看来不一定,庆王府虽然敢包庇他,也只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干坏事,更不敢大白天劫持民女到府,个中原因我一时也猜不出来。” 沈梦岩与陈河聊到天黑,捕快们与赵孟方回来了,果然如陈河所猜的一样,他们空手而归。赵孟方很是心急,在县衙里团团转。沈梦岩只好劝他回家,说等到明天一定再派捕快好生查访。 赵孟方极不情愿地走了,沈梦岩又问陈河:“我刚到峄县不久,还未来得及去拜访庆王爷,是不是明日用这个借口去他府上一趟?” 陈河摇头:“要说别的王爷亲贵什么的倒还可以,你刚上任也得拜访,可是对这位庆王爷就不必了,他这人很古怪,地方官去拜访都会被他骂了出来,本县人传言,他是害怕当今皇上治他的罪,与地方官走动会让皇上怀疑他图谋不轨。” 沈梦岩沉思了一会儿:“那我如何能够找到他呢?” 陈河说:“这好办,庆王爷第一喜欢钱财,第二喜欢喝茶听戏,他天天到柳琴楼,你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到他了,只是他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偷偷去比较好。” 柳琴楼是一座茶楼,里面也有唱戏的,庆王爷每天都来,雷打不动。沈梦岩扮作一个商人的模样过来喝茶,没过多会庆王爷果然来了。与他想像中很是不一样,庆王爷只带了一个小童,并没有前呼后拥地进来。要不是一进门大家都纷纷起座,并叫着:庆王爷来了!沈梦岩还真认不出来这位是王爷。 庆王爷坐了下来,很快有茶童把最好的茶端了过去,也有不少人过来讨好他,他则是一脸笑着,与人说话也挺随和,倒是没有一点架子。 沈梦岩在一边静静地喝茶,有时候抬头看一眼庆王爷。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梦岩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快近中午了,突然来了一个商人,他一进来大家也纷纷起座,有的叫:“胡大官人,今天怎么有闲啊?” 这人是峄县首富胡卜贵,他连连抱拳:“今天可是来向庆王爷问安的!”一边说一边往庆王爷身边走。 胡卜贵在庆王爷身边坐了下来,打过了招呼他道:“庆王爷,点几道菜吧?” 庆王爷笑道:“好啊,我还真是肚子饿了。” 沈梦岩心里纳闷儿,他左右前后全看了,没看到这里有菜可卖,心里禁不住想:他们是不是要玩什么猫腻啊? 庆王爷真的点起了菜,他眯着眼笑着:“就来一道藕怎么样?”胡卜贵笑:“庆王爷,这藕要怎么做着吃?” 庆王爷依然眯着眼:“就用蜂蜜做拔丝吧?”胡卜贵愣了一下:“爷,这拔丝藕我可是第一回听说呢!” 庆王爷“呵呵”笑着:“你可是做厨师出身的,一定能做出来的。” 胡卜贵陪着笑:“小的明白,我就给您来一道龙爪手吧?”“龙爪手”其实就是猪前爪,庆王爷点头:“这道菜我可以接受,不过还得再来一道南瓜炒百合。” 胡卜贵点头哈脚地笑着:“爷,那我再给您来一道红烧鲶鱼?” 庆王爷微笑不语,良久后才说:“那就再来一道扣肉吧!” 胡卜贵大喜:“还是爷痛快,给您多上几道黄鱼!” 庆王爷听了“哈哈”大笑:“爷我吃饱了,想吃点花生仁呢!” 胡卜贵笑道:“实不瞒爷,我想吃花生仁还得去青檀庵的石榴园呢。” 庆王爷一顿:“花生壳结实吧?” 胡卜贵嘻笑一声:“请王爷放心,保证结实!” 庆王爷这才端起了茶杯:“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先回去吧!” 胡卜贵走了,沈梦岩看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思。 三、“菜语”玄机 沈梦岩来到县衙找到陈河,说:“老陈,青檀庵上有石榴园?” 老陈想了一下:“是有一个石榴园,是胡卜贵家的。” 沈梦岩又问:“那青檀庵的主持是什么来路?” 老陈说:“这主持叫家慧,出家前是胡卜贵的一个远房亲戚,来投奔胡卜贵后,胡卜贵就让她当了尼姑,后来扶助她做到了主持,这人倒是个实在人,只是胆子非常小,大事小事都是听胡卜贵的。” 沈梦岩说:“你快派人把捕快们叫回来,咱们就到石榴园里去找李苏儿。” 老陈吃了一惊:“大人,你,你怎么知道李苏儿在石榴园呢?” 沈梦园答非所问地说:“老陈,你知道我祖上是做什么的吗?” 老陈说:“小人不知啊。” 沈梦岩笑了笑:“我祖上都是厨师,我爷爷我父亲都是给人炒菜的,直到我这里我父亲才下狠心让我读了书。厨师虽是下九流的职业,但也有很多讲究,人家说响马有黑话,其实厨师也有他们独特的行话,这个行话叫菜语,就是用菜可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庆王爷虽然不是厨师,但他喜欢美食,胡卜贵却是真正的厨师出身,他们掌握了菜语的全部要领,竟然可以用菜语当着全天下的人说最私秘的事情,他们认为无人可以听懂,却不知道我也是门里出身啊!” 老陈笑道:“大人肯定从茶楼里听到了什么,所以才这么有把握的吧?” 沈梦岩点头:“他们在茶楼里点菜,点完菜却又一道没上也没吃,然后就走了,这庆王爷与胡卜贵也太小瞧天下人了,他们觉得没人能听懂呢!” 老陈高兴起来:“那咱们这就去石榴园?” 沈梦岩说:“对,你快去叫人来!” 工夫不大老陈叫回了众捕快与赵孟方,然后直奔青檀寺的石榴园。家慧吓得忙叫小尼姑去叫胡卜贵,这胡卜贵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就叫上了庆王爷。 庆王爷过来阻止,他一改平时的笑模样,一脸严厉地叫道:“是谁给你的权力,敢来石榴园?” 沈梦岩回道:“回庆王爷,此是峄县管辖,我作为县令有权查看此地。” 庆王爷一愣,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此地我刚买下,地契正要写呢,你还是回去吧。” 沈梦岩看了庆王爷一眼:“只怕是花生仁还没吃到,不舍得下官到此打扰吧?” 庆王爷心虚起来:“你,你说什么?” 沈梦岩道:“庆王爷,皇上对您可是一直都不放心的,您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庆王爷还在嘴硬:“我何罪之有,要怕皇上怪罪?” 沈梦岩冷笑:“王爷与胡卜贵难道真的只认为天下就只有你们二人懂得菜语吗?” 庆王爷一听脸色都变了:“什么,你,你知道菜语?这,这不可能!” 沈梦岩笑道:“王爷猜对了,在下不才,对菜语还是知道一些的,就让我解释一下你与胡卜贵用菜语说出的真实意思吧!” 沈梦岩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先点的藕,意思是缺心眼,是说胡卜贵做了一件缺心眼的事,后来是拔丝藕,而且是蜂蜜做的,意思是说他捅了一个马蜂窝。胡卜贵点的是龙爪手,就是请您援手,您又点了南瓜炒百合,意思是合作挺难的,胡卜贵这时候回点了红烧鲶鱼,意思是请您念在过去的旧情上帮一下,您又点了扣肉,意思是我有什么好处。胡卜贵则点了黄鱼,这个谁都知道,意思就是黄金。您一向爱财如命,所以就答应了。最后您还是不放心,问人在哪里,就是您点的那个花生仁,这人也肯定是被豁耳刀劫持的李苏儿,胡卜贵就告诉了您她在青檀庵的石榴园呢。您还是不放心,所以就问花生壳是否结实,也就是问是不是安全,您看我猜的不错吧?” 庆王爷一听头耷拉了下来:“你果然聪明,没想到会听明白我们的菜语,不错,李苏儿确实在石榴园里。赵孟方到处显摆自己的未婚妻有多么漂亮,令胡卜贵垂涎三尺,便让豁耳刀以赵孟方家人的名义劫持了她,但是后来听说赵家人找得紧,他害怕此事败露,就找到了我,我看在金子的份上想出手帮他一把,没想到我还没帮,你就带人找上来了,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胡卜贵与尼姑家慧串通把李苏儿藏在此处,豁耳刀也藏在我府上,我会将他送进县衙,任你发落。” 沈梦岩带人在石榴园里果然找到了李苏儿与丫环凤儿,那赶车的马夫却被胡卜贵杀害埋葬了。 沈梦岩用“菜语”破了案子,且将为富不仁的胡卜贵和作恶多端的豁耳刀绳之以法,为峄县人出了一口大恶气,从此传为美谈。 三背红门 峄县一带有一句用以咒骂别人最为恶毒的话,就是让别人“背红门”。这句话的由来据说和土匪有关。过去乱世峄县境内有不少土匪,他们在打劫前要派出探子踩点,探子看中了哪一家有钱,或者和哪一家有仇,或者哪一家的女人有姿色,他就会用红漆偷偷在这一家的门上画个记号,夜里土匪们过来找到记号,然后把门给摘下来扔到一边,进去一通杀抢,天亮后这户人家如果有逃得性命的,就会把土匪扔掉的做了记号的门背回来,就是没一个活命的也有亲戚朋友们给背回来。久而久之“背红门”这句话就成了咒骂别人的话了,意思是让别人一家倒霉、死绝户。但在峄县只要一提到“背红门”大多数人都会想到柳三爷,说起这个柳三爷他和“背红门”又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干系。 那还是七十多年前,柳三爷的父亲得罪了一个土匪的探子,这个探子叫陈四,是红庙村人。这人名义上是个卖油的,实际上却是土匪探子,但当时柳三爷的父亲柳林山并不知情。陈四到柳家村卖油,不光缺斤少两还态度蛮横,柳林山看不惯伸手给了陈四一巴掌,陈四当时没说话,却偷偷用红漆做了记号,夜里带了土匪杀光了柳林山一家。柳三爷那时才十多岁,他是柳林山的第三个儿子,因为在外婆家上私塾才得以捡了条性命。柳三爷从外婆家让本村人叫回来,自己家的那扇木门让土匪扔到了村外,村里人忌讳没人愿意帮他“背红门”,他虽然还没长大成人,但稚嫩的肩膀就过早地承担了“背红门”的重任,也从那时候开始柳三爷学会了哭。据说柳三爷那年披麻戴孝从村外背着红门进村,他一声“爹啊娘啊哥啊嫂啊——”把全村人的心都哭碎了,直到几十年后柳家村有的老人有时还会说:“知道什么叫惨吗?柳三娃的哭那才叫一个惨啊!”说的人一边说一边还拌以抹眼泪儿,听者也无不心里发酸。也就在那一年柳三爷停止了长个儿,人也特别瘦。 说起来那是柳三爷第一次“背红门”,第二次则发生在1938年的春天。那一年小鬼子打进山东,一路烧杀抢掠,省主席韩复榘带着大小官员闻风而逃,一溃千里,活跃在峄县的地下党拉起了一伙爱国志士组成了抗日游击队。柳三爷虽然才十六七岁,但听说游击队抗日,还杀地主恶霸土匪流氓,他能够给父母哥嫂们报仇雪恨,因此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柳三爷识文断字,游击队就让他干了通信员,大伙都叫他“三娃子”。 有一天三娃子跟着游击队的队员刘平山和二柱去峄县执行特别任务,他们虽然化了妆但还是让日本兵发现了,小日本带着人全城搜捕游击队,还关了城门。他们仨这一次来是想先摸清县城里的驻军情况,然后好进行攻打,特别是那些小炮楼,若不提前知道,游击队打进来时会吃大亏的。好在日本兵发现时刘平山已绘好了图,他把图纸塞给瘦小的三娃子,交待他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出去。 面对众多的日本兵和二鬼子,三娃子急得团团转,他揣着图纸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扇木门。小日本对峄县全城实行高压统治,动不动就杀人,因此县城里到处都有让灭了门的人家,三娃子灵机一动,他把图纸塞进门洞里用烂泥糊上,然后划破自己的手在门上画上红杠,背上门号啕大哭起来。 苦命人根本不用装腔作势,眼泪都是现成的,一抽鼻子就“哗哗”流下来了。三娃子一边哭一边往城外走,弄得守城门的二鬼子都跟着流泪,直说这孩子太惨子,一家人都死光了留下这个小东西可怎么活啊!二鬼子还向守城的日本兵讲情,说这就是真正的“背红门”。小日本也听说过“背红门”只是没亲眼见过,这一次可是见了世面,再加上三娃子的悲苦的哭声,弄得他也是心里没着落似的,因此一摆手让三娃子过去了。 三娃子终于走出了峄县城,事后他说要不是自己有“背红门”的亲身经历,再加上他瘦小枯干,只怕骗不过二鬼子和日本兵。据说日本兵后来还扯着那个讲情的二鬼子大骂,说“背红门”都是土匪干的,哪个土匪杀完了人会跑进县城里来扔红门?不过等小鬼子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游击队的队长带着大队人马攻进了县城,因为有那张图纸他们很快消灭了日本兵和二鬼子。 解放后三娃子做了峄县医院的院长,后来退休他没留在城里而是回了老家柳家村,三娃子也就成了柳三爷。但峄县人都没忘记这个背过两次红门的英雄,逢年过节总有政府机关和学校的老师带着学生来看望他,有时还有学校和单位请他去做报告,让他讲“两次背红门”的故事。 时间过得真快,柳三爷不知不觉老了,老得连报告有时也做不了了。可谁能想到如此高龄的老人,竟然又一次背起了“红门”。 柳三爷的儿子柳永峰是峄县种子公司的经理,他昧着良心卖了假种子,坑苦了全县的百姓,有人去找柳永峰,可这家伙当时卖种子时就留了一手,他故意低价卖出且不给质保书,农民们有苦难言,打官司也没证据,只能有气干憋着。 这气憋久了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有人就盯上了柳三爷。这天柳三爷起床后想到村外溜达,一出屋就看到自己的院门没了。他一路叫嚷着找门,最后有放羊的张老汉告诉他说在村外河沟里看到了一扇门,上面还让人写了红字。 柳三爷在村里颇有威望,他的门让人摘了自然不是小事,因此大伙跟着他来到河沟,一看那门果然是柳三爷家的,上面还让人用红漆写了八个大字:卖假坑农,丧尽天良! 柳三爷见了止不住流泪,他二话不说当即就把红门背到了背上。张老汉连叫使不得,去夺他背上的红门却怎么也夺不掉。柳三爷一字一句地说:“俗话说父债子还,今天我要让乡亲们知道子债父还,我拿不出这一大笔钱赔偿乡亲们,但我要把这扇门背回家,让乡亲们知道我心里欠大伙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乡亲们好受点!”张老汉叹息:“三爷,你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知道,那是你儿子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这又是何必呢?”柳三爷摇头:“我没教育好他,有这样的儿子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柳三爷这些日子没少去县城找柳永峰,甚至还去法院要告儿子,可法院的人告诉他起诉要先拿出证据,柳三爷哪有什么证据,他也是只能干生气。 柳三爷背上红门后号啕大哭,那哭声无比惨烈。村里的老人听了全都傻了,说柳三爷的这哭声,要比当年他哭自己的爹娘哥嫂时还要惨上百倍,更让人肝肠寸断。 柳三爷背着红门还没到家就死在了路上,那扇红门压在他瘦小枯干的背上,看的人无不心酸。 柳永峰听说自己的爹死了,而且是背红门累死的,他当即报了警,非要让警察查出来那个在他们门上写字且摘了他们家院门的人。 柳永峰住在县城,柳三爷的老伴也早就去世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柳家村,因此警察找不到知情人,只有从红门上的字着手调查,但查来查去最后发现这红字竟然是柳三爷自己写上去的。而酒鬼胡二也提供了一个情况,夜里他喝酒回家,在半路上还碰见过柳三爷,见他用脚蹬三轮车带了一扇门,当时自己喝高了,问柳三爷带门干什么去,柳三爷说是想卖门还债。他虽然觉得这事怪但因为让酒精麻醉着也没多想,一觉睡到中午才知道柳三爷“背红门”累死了。 真相终于大白,柳永峰羞愧不已,他赔偿了乡亲们的损失并去有关单位自首了。 柳三爷的丧礼是全县的乡亲自发操办的,在丧礼现场放了一扇巨大的气模红门头,上面写了一副对联:为家人为抗日背红门悲振四海,为乡亲为大众背红门情动天地! 美人赠我鸡蛋羹 一、跳崖 峄县地处苏北与鲁南的交界处,城南五里有一座青檀山,山上有个悬崖叫断魂崖,皆因经常有人在此跳崖自尽而得名。旧社会底层人的日子过得苦焦,因此想不开寻短见的也大多是一些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苦百姓。但世上的事很难说清,有个人富甲一方,家有良田千顷,娶了六房姨太太,每天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竟也跑到断魂崖上跳了崖。 这人姓江名汉山,外号“江百万”,还有人叫他“江老抠”,虽然有钱却很小气。 江汉山的死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人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不开,更让人蹊跷的是他也并不曾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者说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江汉山除了娶有六房姨太太外还有一位正室夫人,这位夫人姓林,她的娘家弟弟叫林中越,虽无功名却也粗通文墨,二十来岁时因一次偶然的机遇认识了当时的县令,被其请来做了师爷,这一做就是二十余年,竟也在衙门里立住了脚,别说是峄县的百姓,就是县令甚至是上面来的人也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江汉山死后林师爷很快就得知了消息,急忙骑了一匹快马赶到青檀山下的江家村,等来到江家找到姐姐江林氏,却见姐姐并不十分悲痛,只是在外人面前哭一下装装样子。再看那六房姨太太更是离谱,她们甚至连个样子也不做,正在那里吵闹不休地争家产。 江林氏把林师爷拉到自己的密室,然后说道:“弟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问你。” 许是师爷这一行干得久了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习惯,他却反问起姐姐来,说:“姐,我姐夫跳崖自尽为何不见你们有丝毫的悲痛之色?” 江林氏叹了一口气,说:“你姐夫好色成性,虽娶了六房姨太太还不满足,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再加上他做人小气、薄情寡恩,因此在他死后大家都惦记着分家产,谁还来得及悲痛啊?” 林师爷点点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姐有什么事要问我?”江林氏看了看弟弟说:“县城醉红楼你可曾去过?” 林师爷脸一红,说:“姐,你怎么问这个?” 醉红楼是县城最大的一座妓院,里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别说是峄县人都知道,就是方圆百十里的人也大多知道这个所在。林师爷虽然不是一个污秽不堪的小人,但也并不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光明君子,私下里也曾去过几次醉红楼。 江林氏看弟弟红了脸心里便明白了,又问他道:“醉红楼里有一位阿秀姑娘你可曾认识?” 林师爷说:“认得,倒是见过这位姑娘几面,只是她的身价太高,又听说这位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就是与她坐在一起吃上一杯茶也要花上几十两银子,另外她还非常有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天都在门口出一个谜面,有能猜出谜底者就可以不花一分钱和她见上一面,怎奈小弟一无钱二无才,因此并不曾亲近过。” 江林氏不无醋意地说:“这么说阿秀姑娘一定是醉红楼里的头牌喽?” 林师爷说:“是,正是醉红楼的头牌。据说她今年一十九岁,被卖到醉红楼也才四年多,听人说这位姑娘的父亲曾做过知府,因犯罪被抄了家,她这才堕落红尘,也是一位苦命女子。” 江林氏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姐夫跳崖自尽,据我推测是和这位阿秀姑娘有关。” 林师爷一惊,说:“怎么,难道连姐姐也不知道我姐夫是因何跳崖的吗?” 江林氏颌首,说:“正是,不光是我,就是全江家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具体是因为什么跳崖的,只能推测。” “那姐夫在跳崖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或做了什么反常的事?” “有,他好像得了什么怪病,我也是听和他关系最好的六姨太太说的。”江林氏向林师爷说了她所知道的一些情况。 据她说,江汉山在跳崖前似乎是生了一种怪病,他先是不停地外出求医问药,但让人纳闷的是他每次外出都是坐在一顶黑轿子里,就是在家的时候也是不见任何人,饭菜也是让下人放在窗口他自己取了吃。跳崖前一晚,六姨太去见他,他也只对六姨太说了一句话,就是悔不该吃阿秀的鸡蛋羹,其它的也没说什么。当然也许说了别的,只是六姨太没有告诉她。江林氏向六姨太询问江汉山是不是有了什么怪病,六姨太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老爷的头好像秃了,但因为是黑天又点着灯没能看清楚是自己故意剃的还是掉光的。 林师爷听了喃喃自语,说:“这真是怪事了,前几任知县离任也有好几位是坐在黑轿子里走的,似乎也有几位说过不该吃阿秀的鸡蛋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二、新官 这几年峄县成了是非之地,三年换了五任知县,而每一个知县离任后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隐居或避世,以至于官场上流行了这么一句话:“宁肯不要性命,也不做峄县县令。” 有一个御史叫沈梦石,前些年因弹劾徐州知府王志明而一举成名,最近又因弹劾当朝宰相而惹恼了皇帝,被贬到了峄县做了县令。 沈梦石在上任之前就有同僚向他提过峄县的情况,并建议他去拜访一下前任县令徐仁东。徐仁东与沈梦石是同一年中的进士,但关系并不十分密切,听说他在辞了峄县县令后隐居在雾蒙山上,沈梦石上任途中正好从此经过,因此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了他。 徐仁东一开始只是躲着沈梦石,后来实在躲不过就把自己关在一顶黑轿子里让人抬着来见他。沈梦石满团疑云,不知这位仁兄玩的是哪一出。 徐仁东坐在黑轿子里慢声说道:“沈大人别来无恙,请恕在下不敬之罪,如此来见沈大人实是有难言之隐。” 沈梦石道:“小弟此番被贬去做峄县县令,还请徐兄指教一下小弟。” 徐仁东顿了片刻,说:“指教倒谈不上,但看在咱们同僚一场的面上我有几句良言相劝,此番去做峄县县令一定不要去醉红楼,也不要去找那里的阿秀姑娘,如果迫不得已去了,也一定不要吃她做的鸡蛋羹,否则凶多吉少。” 沈梦石本想再细问,怎奈徐仁东再不肯多说,他只得作罢,当下离开雾蒙山又用了十几日才来到峄县。正式上任的第一天他就把林师爷叫到自己的房间,说:“林师爷,你可知道县城里有没有一处叫醉红楼的处所,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妓院?” 林师爷一愣,说:“是有一个叫醉红楼的妓院。” 沈梦石又问道:“那里可有一个叫阿秀的姑娘?” 林师爷奇道:“怎么,连大人也认识这位姑娘吗?” 沈梦石见他面色有异,便说:“看来果然有这么一位姑娘,林师爷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为巴结自己的上司,林师爷忙向沈县令详细讲述了他姐夫江汉山可能因阿秀姑娘跳崖的事,当沈梦石听完他对江汉山外出求医坐黑轿子一事很是疑惑,禁不住说道:“这真是奇怪了,他们为何都要钻到黑轿子里呢?” 林师爷说:“大人一问我倒想起来了,前几任县令离任也好像是坐在一顶黑轿子里回去的。” 沈梦石本来对徐仁东和江汉山坐黑轿子就充满了疑问,现在听林师爷这么一说更加困惑了,他说:“林师爷可知这其中的原因吗?” 林师爷沉思了一会,说:“小人不知,但据我推测,这些人或被人毁了容,或得了什么怪病见不得人,这才坐在了黑轿子里。徐仁东大人离任前倒是问过一件事,说他老是掉头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再后来就很难看到他人了,外出也是坐在黑轿子里,没多久就辞官了。” 沈梦石对掉头发一事颇感兴趣,他说:“林师爷可知什么病会让人掉头发呢?” 林师爷说:“我只听说有一种病叫鬼剃头,一夜之间可让人头发掉尽,别的就不曾听说了。” 沈梦石凝神沉思起来,林师爷见了不便打扰起身告辞,沈梦石站起来相送,等到了门口他突然说道:“林师爷,明日你带我去会一会那位阿秀姑娘如何?” 三、阿秀 醉红楼在县城西的官道边,是全城最高的建筑,门口挂了一排红灯笼,老远就能看到。 和往日一样,今日醉红楼门口仍然挤满了人,大家都是来猜谜的。原来阿秀姑娘除了擅长琴棋书画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喜欢猜谜,且每天都会在门口出一个谜面,有猜中谜底者不光能够不花一分钱见上她一面,还能够听她弹琴。如果再聊得投机,她还会作一幅画相赠,甚至亲自下厨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招待。当然猜不出谜底者也会有如此的待遇,不过却要舍得花钱才行。 沈梦石在林师爷的陪同下来到醉红楼,因为他刚刚到任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大家纷纷跟林师爷打招呼,有的说:“怎么,林师爷也对阿秀姑娘感兴趣了,要不要来猜一猜呢?”林师爷摇摇头,说:“在下才疏学浅如何能够猜出来?”说完拉了沈县令就要进去。 沈梦石却摆了摆手,然后走到阿秀姑娘出的谜面前,只见门口放了一张木桌,桌子上放了四个粗瓷大碗,第一个碗里放了两个鸡蛋黄外加一棵菠菜,第二个碗里只放了一条煮熟的鸡蛋白,第三个碗里用萝卜雕了一个小屋,屋边放了一小撮鸡蛋白,第四个碗里最是奇特,竟然是一碗清水上面漂了一个小鸡蛋壳。桌边一张红纸写得是提示语:此四物打一首诗,猜出谜底者请直接写在纸上。 林师爷见沈县令看着这些物件在低头沉思,便把他拉到一边,说:“大人,我看咱们就别猜了,还是直接给她钱吧,正好我身上带了银子。”沈梦石一笑,说:“给她银子只怕不能与这位姑娘深谈,你且让他们取纸笔来。” 林师爷见他颇有信心猜出,就让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老鸨王嬷嬷取来纸笔,然后在桌子上铺展开宣纸,又把毛笔蘸满了墨递到沈梦石的手上。 本来喧嚷不休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定睛细看,只见沈梦石提起笔一挥而就,写的是杜甫的《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沈梦石的字刚劲有力,刚一落笔大家便赞叹不止,有人夸:“好字!”有人赞:“高,这首诗正是阿秀姑娘的谜底!” 王嬷嬷看了那字忙将沈梦石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气宇轩昂,又有林师爷相陪,猜他不是寻常人,便满脸含笑着道了个万福,说:“这位客官有礼了,敢问尊姓大名,容老婆子去禀告阿秀姑娘相迎。” 林师爷在一边说道:“这位大人姓沈,你且说他猜的对是不对?” 王嬷嬷道:“老身也是不知,只有拿去给阿秀姑娘定夺。”当下拿了沈梦石写的诗急忙跑上楼去。 没过多久王嬷嬷就带着一位姑娘走下楼来,只见她脸上略施粉黛,柳叶眉、丹凤眼、嘴小而红润,如天仙下凡一般。众人一声惊呼,有几个眼睛都看直了。 林师爷趴在沈梦石的耳根悄悄说:“大人的面子好大,我听说阿秀姑娘从不下楼迎人,今儿可是破例了。”沈梦石一笑,并不为意。 阿秀走到沈梦石面前深施一礼,说:“不知沈大人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沈梦石一抱拳,说:“阿秀姑娘客气了。”说完便去打量阿秀,谁知阿秀这时候也在打量沈梦石,四目相对两人不觉同时一惊,都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师爷看得仔细,他说:“怎么,原来二位早就认识不成?” 阿秀面色一红,说:“沈大人乃是贵人,小女子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又如何认得沈大人呢?” 林师爷“呵呵”笑道:“阿秀姑娘下楼相迎,肯定是沈大人猜中了谜底,这真是才子遇佳人,想必又会演绎出一段佳话了。” 阿秀的脸色更红了,他冲着林师爷施了一礼,说:“林师爷说笑了,沈大人不光猜中了小女子的谜底,且写得一手好字,实是让人钦佩,确实算得上是一位才子,只是小女子貌陋才疏,倒让林师爷和沈大人见笑了。” 王嬷嬷见他们说得投机,便说:“就别在这站着了,沈大人快请楼上喝茶。说完让出身子请沈梦石上楼。 林师爷跟在沈梦石后面也想上去,王嬷嬷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等沈梦石和阿秀都上了楼,王嬷嬷这才说道:“林师爷好不知趣,你若上去岂不坏了好事?” 其实林师爷跟在后面并不是有什么非份之想,实是不放心沈县令,见王嬷嬷如此说只得作罢。王嬷嬷道:“我看这个沈大人便是新来的县令吧?”林师爷一愣,说:“你如何知道?”王嬷嬷说:“新县令没来大家便都知道他姓沈了,又有你这位师爷相陪,不是他又会是何人呢?” 林师爷见瞒不住只好笑道:“你好聪明。” 王嬷嬷道:“咱醉红楼新来一位阿红姑娘,今日正好得闲,人长得和阿秀姑娘差不多,我介绍林师爷认识一下如何?”林师爷本有此意,便半推半就着去了阿红的房间。到那一看这位阿红姑娘人长得却也是不差,只是风骚无比,和阿秀姑娘没得比,见了林师爷上前就抱,弄得林师爷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边沈梦石和阿秀姑娘却规矩得很,进了房间阿秀姑娘给他泡了一杯茶,说:“沈大人,只怕你来并不是只为了猜一猜小女子的谜语吧?” 沈梦石道:“让阿秀姑娘说中了,我来确有一事相求。” 阿秀道:“果然让我猜中了,你便是新来的县令沈梦石沈大人吧?” 沈梦石也不隐瞒,他道:“正是。” 阿秀看了他片刻,眼神无比地复杂,然后她叹了一口气说:“你说是什么事吧?” 沈梦石道:“我想品尝一下阿秀姑娘亲手做的鸡蛋羹,不知可以吗?” 四、做菜 阿秀做的鸡蛋羹还有一个名字叫“千山雪”,因为如雪一样白故得此名。具体的做法是取上好的鸡蛋清加少许盐放在碗中再用四双筷子用力敲打,要持续不断地打上一个时辰,中间不能有停顿,打完后放到锅里蒸上半柱香的工夫就可以出锅了,做法虽然简单却十分地费力气。 据说吃过阿秀“千山雪”鸡蛋羹的人并不少,这些人或是有钱,靠着大把大把地花银子讨得了阿秀的芳心,或是有才,和阿秀姑娘吟诗作对聊得投机,让阿秀姑娘主动下厨做了这道菜。但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是阿秀心甘情愿去做的,像沈梦石这样直接来要吃这道菜的还从未有过,因此阿秀低垂着头不知如何回答他。 沈梦石笑道:“其实关于阿秀姑娘这道菜的传说本官倒也知道一二,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情况本官也不想坏了规矩。” 阿秀面色一沉,说:“沈大人的来意小女子早有察觉,峄县三年换了五任县令,江汉山又无故跳崖自尽,想必是沈大人听到了什么传闻,这才来到醉红楼找到我,你一定怀疑是我在鸡蛋羹里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沈大人你却忽视了一点,这几年吃过这道菜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百人,如果我的菜里有毒,又为何会偏偏只害了这六个人,而别人却会安然无恙呢?” 沈梦石道:“这也正是我想亲口尝一尝姑娘这道菜的原因之一。” 阿秀道:“看来沈大人是吃定这道菜了,那就请大人耐心等待吧。”说完转身去厨房做菜去了。 半个时辰后林师爷实在等急了就闯进了阿秀的房间,只见沈梦石正坐在房间里看一本古书,却不见了阿秀姑娘,林师爷便说:“大人,阿秀姑娘呢?”沈梦石道:“给我做鸡蛋羹去了。”林师爷吓得脸都变色了,说:“大人,你,你莫非要吃这道菜?” 沈梦石道:“正是,林师爷为何会如此紧张?” 林师爷道:“大人可曾忘记了前车之鉴?” 沈梦石笑道:“林师爷多虑了,你想如果阿秀姑娘的鸡蛋羹真的是全部有毒的话,大家早就吓得不敢再吃了,不光如此,只怕也无人敢来见阿秀姑娘了。可是事实正好相反,大家仍是争着抢着要见上阿秀姑娘一面,仍然争着抢着要吃她做的鸡蛋羹啊?” 林师爷急道:“大人,那是因为那些人无权无势,有权有势的人一旦吃了她做的鸡蛋羹没有不出事的!” 沈梦石“哈哈”一笑,说:“不错,我作为一个县令在有些人眼里看来确实有权有势,但我并没有把这种权势用在欺压百姓的事情上去。过去我作为一个御史弹劾了贪官王志明,又极力弹劾了无道的当朝宰相,虽然没有成功但也让天下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有句话说,正人先正己。如今我被贬峄县又怎么敢去贪财好色呢?我相信阿秀姑娘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只要我问心无愧、两袖清风、为民办事,就是有权有势她又如何会加害于我呢?” 林师爷听他一番慷慨陈词后仍是担心不已,说:“大人,性命攸关,不可不防啊!” 沈梦石淡然一笑,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阿秀姑娘加害于我,那也一定是我做了错事。”说完走到琴边坐了下来,又道,“林师爷想不想听我抚琴一曲?” 林师爷道:“大人好雅兴,小人愿洗耳恭听。” 沈梦石调好了琴弦,然后静心弹琴,一曲《阳关三叠》弹完又弹了一曲《平沙落雁》,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阿秀姑娘才端上了那道“千山雪”鸡蛋羹。 沈梦石看着那盘菜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秀姑娘做这道菜整整用了一个半时辰零半柱香的工夫,似乎比别人说的一个多时辰多用了半个时辰。” 不知为何阿秀突然红了脸,也显出了一丝慌乱,她道:“沈大人的琴声太过优美,小女子只顾得听琴倒误了做菜,所以才比平时多用了半个时辰。” 沈梦石又是一笑,拿了筷子就要吃,林师爷却扑上去抓住了他的筷子,说:“大人,万万不可,难道你想做那第六个县令吗?” 沈梦石还未说话,阿秀姑娘过去另拿了一双筷子,然后说:“林师爷的意思是我在这菜里下了毒,那就让我先来尝一尝吧。”说完就要来夹菜。 沈梦石却推开了她的手,说:“姑娘是为我做的菜,当然是由我一个人独享了。”一边说一边夹了菜来吃。 这两日的朝夕相处已让林师爷从心底里敬重起这个大人来,为了保住这个好县令他也豁出去了,伸出手打落了沈梦石夹起来快放到嘴边的一块鸡蛋羹,然后恶狠狠地望着阿秀,说:“你先吃!” 沈梦石这下可真的有些恼了,他道:“林师爷,你这是为何,难道你想抗命不尊,以下犯上吗?” 林师爷不说话却只拿两眼瞪着阿秀,阿秀只得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羹放到嘴里,吃完后才说:“林师爷这下放心了吧?” 林师爷放下心来,他说:“阿秀姑娘莫怪,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 阿秀寒了一脸色,但很快又变暖了过来,说:“沈大人和林师爷想必都听说过我做这道菜的许多故事,也对我有所怀疑,但有一点你们并不知道,就是凡通过猜中谜底的方式和我见面的,都吃过我做的鸡蛋羹,他们无一人出过事——”阿秀似乎意犹未尽,但却突然止住了。 沈梦石吃完鸡蛋羹起身告辞,出了醉红楼刚到衙门口突然从石狮旁边跑出一个和尚一把抱住了他,叫道:“三弟,果然是你啊!” 五、怪病 沈梦石一看这人是十多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法名行知,颇通医道,因比沈梦石年长又因沈梦石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叫沈梦石为三弟。行知云游至此听说新上任的县令姓沈,又听闻沈梦石弹劾宰相被贬,因此怀疑新县令是沈梦石这才来到县衙,谁知还未来得及问门口的小衙役就远远地看到了沈梦石,急忙躲到了石狮后想给他一个惊喜。 沈梦石看到行知确实惊喜万分,忙拉着他的手进了县衙,又嘱咐厨娘做菜,让林师爷相陪,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阿秀,聊到了几任县令和峄县首富江汉山等人得的怪病。行知思索片刻,说:“据我分析这病是麻疯病,在江南曾有人得过,在江北峄县附近倒未曾发现。这病传染性极强,一旦得病必死无疑,神仙也治不了。” 沈梦石见行知识得这怪病忙向他请教,说:“大师可知这病是如何传染的,为何有人吃了阿秀的鸡蛋羹就会得此病呢?” 行知顿了一下说:“只要有人得了此病,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大多会传染,至于阿秀姑娘的鸡蛋羹为何能让人得此病我也是感到蹊跷,此事我要去调查一番。” 沈梦石说:“大师要如何调查?” 行知道:“离此向南三百多里有一座云松山,那里山高林密,我听说官府将得了麻疯病的人都驱赶进深山,成立了一个麻疯病村,待我去那里查看查看,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林师爷说:“大师刚才说与麻疯病人有过接触的人大多会被传染,你此番去麻疯病村岂不危险吗?” 行知笑道:“疾病传染总会有一个途径,我要找到这个途径的,在没找到之前我会加倍小心的。” 行知在县衙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云松山。沈梦石送他到官道,想再给他派个随从,被他拒绝了。行知飞身上马,然后说道:“三弟,在我回来之前切记不要再去醉红楼,更不要吃阿秀的鸡蛋羹。”沈梦石点头答应下来。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行知前脚刚走,王嬷嬷后脚就到了县衙,她送来了阿秀姑娘的一份请贴,说今天是姑娘十九岁的生日,想请沈县令光临。 因为刚答应过行知,沈梦石犹豫了片刻。林师爷忙对王嬷嬷说道:“沈大人今日有公务不便去,但请王妈妈代为回复。” 王嬷嬷脸露难色,说:“我这女儿让我惯坏了,沈大人不肯给脸面只怕她要哭上几个时辰了。”说完起身要回。 沈梦石突然改变了主意,他道:“王妈妈先走一步,回去请转告阿秀姑娘,本官换下官服即刻就到。” 等沈梦石和林师爷来到醉红楼,却见里面和平日一样,虽然有很多人出来进去,但好像并没有人是来向阿秀姑娘祝寿道贺的。在楼下王嬷嬷拉走了林师爷,只让沈梦石一个人进了阿秀的房间。 阿秀坐在琴旁似是早有等待,见沈梦石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沈梦石眼尖,看到她眼角似有泪痕,急忙说道:“姑娘万福,今日是姑娘的生日,本官来得匆忙也不曾带来什么贺礼,如姑娘不嫌弃我就弹琴一曲给姑娘贺寿如何?” 阿秀道:“昨日听沈大人弹琴至今余音绕耳,今日能再听一遍实是小女子的荣幸。”边说边让出了琴座坐到了一边。 沈梦石坐到琴边想了一下,说:“今日是姑娘的生日,我就弹一曲《八仙贺寿》吧!”说完弹了起来。 沈梦石一曲未完,阿秀已是泪流满面,沈梦石慌忙停了下来,说:“是不是本官的琴声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之事?” 阿秀擦掉了眼泪,说:“确有此事,想我十四岁被卖青楼,在家中过最后一个生日时我父亲也曾弹过此曲,想来不觉心酸,让沈大人见笑了。” 沈梦石道:“姑娘的身世让人同情,但不知姑娘家里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阿秀说:“说来惭愧,沈大人认识家父,也与家父颇有渊源。” 沈梦石一楞,说:“姑娘如何这般说?” 阿秀略顿片刻,说:“家父王志明曾做过徐州知府,他因贪污曾受你弹劾,也是你带人抄的我家。” 沈梦石大惊,这才想起为何在见到阿秀第一面时俩人会有似曾相识之感了。他也突然想起了在抄王家时曾看到的一双眼睛,那是王志明女儿的眼睛,那双眼睛透着无助、惊恐和些许的幽怨,让他一辈子深记在心。 阿秀姑娘幽幽说道:“沈大人,我曾怪罪过你,但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你是对的。这些当官的人身上大多有一个怪病,那就是无穷无尽的贪欲,这是一个深坑,一旦跳进去不光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家人,这是最让人害怕的怪病啊!” 六、真相 从醉红楼回来沈梦石的心情无比复杂,以至于夜里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眠。阿秀姑娘过生日只叫了他一个人,且向他倾诉了自己的身世,让他震惊的是她竟然是贪官王志明的女儿。沈梦石还从阿秀的口中得知,这三年里的五任县令都是利令智昏之徒,他们在任峄县县令之前的名声就非常坏,一到峄县就鱼肉百姓、贪婪成性,而那个峄县首富江汉山更是勾通官府欺压百姓,且多次去醉红楼纠缠阿秀。 沈梦石想着这些事情脑中渐渐明析起来,但他对于这些人为何都是因吃了鸡蛋羹而得怪病一事始终不明白。好在三个月后行知从云松山归来,俩人关在房间里聊了许久,才终于解了沈梦石心中的疑惑。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沈梦石独自一人来到了醉红楼,他一是来向阿秀姑娘辞行的,他曾弹劾过的宰相因事惹恼了皇帝被砍了头,皇帝也终于想起了敢于直谏的沈梦石,将他调入京城连升三级,不日将上任,因此在走之前他想向阿秀姑娘辞行,二来他也想和阿秀姑娘说说和鸡蛋羹有关的那些事。 沈梦石一到,阿秀急忙向他道喜,原是早已知道了他的高升。沈梦石对于官场上的沉浮早已看淡了,并不为意。俩人又闲聊了几句,阿秀主动将话题引入正题,说:“沈大人,你来找小女子不光是来辞行的吧?”沈梦石道:“不错,我已知阿秀姑娘这鸡蛋羹里的秘密,特来请教一下姑娘对或是不对。” 阿秀面色微红,说:“沈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沈梦石看她如此镇定禁不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姑娘的那些可以让人得病的鸡蛋是从云松山的麻疯病村特意买来的,你有个哥哥叫王林杰他曾去那里买过鸡蛋,行知和尚在云松山里见过他,也确认了他的身份。据行知三个多月的辛苦调查,麻疯病村里养的母鸡在吃了麻疯病人吐的浓痰后,鸡蛋便感染了麻疯病毒,健康的人一旦吃了这样的鸡蛋就会得麻疯病。得病后就会掉头发、胡须甚至是眼睫毛,因为朝廷有律令,一旦发现有人得此病,他家中所有的人都要被赶至云松山的麻疯病村里,所以有些人在得了麻疯病后为了不牵连家里人无辜丧命,只能选择了隐瞒,又加上咱们峄县距离云松山有三百多里路,因此才没有人知道这种怪病,这也是最近三年五任知县离职隐居后的真实原因,而江汉山之所以跳崖也是他在知道怪病的真相后绝望所致。” 阿秀凝视沈梦石片刻,说:“沈大人,你已知道真相,想如何了结此案,又如何处理我呢?” 沈梦石在房中踱步,摇着头连连叹息,说:“如此手段,我想不到会是出自如此漂亮的姑娘之手。” 阿秀说:“沈大人你是不会了解我对于官场上的贪欲所产生的那一份无奈和痛恨的,他们身上的贪婪是无法去除的,如果放任下去,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因此不如让他们连同那些无穷尽的贪欲一同死去。我觉得天下的官员无一不贪,过去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直到认识了大人,我才改变了想法,大人也并没有想到,我在初见大人时,也差一点用上了这有毒的鸡蛋。” 沈梦石停住了脚步,说:“为什么?” 阿秀说:“我刚看到大人时确实有加害你的心,一来你曾弹劾过我父亲,虽然此事是因我父亲的贪婪,但我对你也没有多少好感,我想天下贪官那么多,你为何又单单和我父亲过不去呢。二来我当时也认为天下无官不贪,害一个就少了一个,因此这才决心让你吃下有病毒的鸡蛋。可是在我偷听了大人和林师爷的那一番慷慨陈词后,我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天下还是有好官的。” 沈梦石道:“我想起来了,姑娘那次给我做鸡蛋羹比平时多用了半个时辰,原来是换下了有病毒的鸡蛋又给我重做了。” 阿秀道:“不错,我确实是换下了那些鸡蛋。”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从这三个多月来看,你为峄县的百姓做了很多的实事,你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沈梦石躬身一揖,说:“多谢姑娘的溢美之词,我无论做官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请姑娘多保重。至于这鸡蛋羹之事我将永远保密下去,也请姑娘就此罢手,再不要做此事了。”说完辞别了阿秀,离开了醉红楼。 两年多后沈梦石又因直言得罪了皇帝,这一次他选择了辞官回乡。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沈梦石勾起了许多心事,因此食欲全无,直到天黑也不想进食。母亲怕儿子饿坏了,就带着丫环来掌灯,顺便带来了厨娘做的一道菜。 当沈梦石看到这菜时,禁不住眼前一亮,他叫道:“娘,这是谁做的菜?” 母亲说:“这是今天新招来的一个厨娘,她说她是从峄县来的。” 沈梦石又惊又喜,他叫道:“阿秀,一定是阿秀来找我的!” 说完也顾不得母亲了,飞奔着向厨房跑去。 母亲困惑不解,她看着那道菜说:“这孩子怎么了,不就是一盘鸡蛋羹吗?” 后 记 这是我的第二本故事集。写传奇故事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事,这一路走来,需要感谢的人特别多。首先要感谢的是吴宏庆先生。这位被大家尊称为故事界“故事山人”的传奇大家,写出了许多高质量的传奇故事,是我学习的榜样。吴兄是个传奇大家、多面手,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民间故事,他的民间故事有着独特的韵味儿。记得我第一次在《百花悬疑故事》上看到吴兄的民间故事时,我几乎叫了出来,想对身边的所有人说:这就是我想要的民间故事啊!可是身边的人并不懂故事,他们无法了解我内心的喜悦。就从这次阅读后,我从此走上了“模仿”山人的道路,虽然仿得不像,但作品写好后如果能够从中读出一丁点儿“山人味道”,我也会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成就感的。 另外要特别感谢我的恩师曹昭亮先生。曹先生与我亦师亦友,对我多有帮助,当我准备出版这本书时,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他,请他写一篇序,他欣然应允。曹先生身兼多职,又是一位著作等身的著名作家,每天都很忙,能为这本小书作序,是我的荣幸。 在故事创作上,我要感谢这些年来给予我无私帮助的著名编辑叶露、万晶琳、毛晓青、张丽萍、梁易,张芸(云妮)、区志光、刘侠风等各位老师们,谢谢你们无数次点灯熬夜的审稿,谢谢你们的耐心指导,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一个只读了六年书的农村孩子是无法坚持到今天的。再一次的谢谢你们! 还要感谢曾经帮助过我的文友们,在我创作故事的初期,你们不厌其烦地帮我改稿,教我写故事,在后期又指导着我的进步:李洪文、岳勇、邢东、彭晓风、顾文显、李绪廷、於全军、严国仁、黄胜、刘祖光、大刀红、于强、姜泽华、刘浪、刘忠山、曾子建、赵景亮、陈玉洲、张军(冰上烟斗)、侯智勇、姚宾宾、李愁白、蒋凤娇、刘小红、王颖、杨辉素(香香)、彭育彩、杜婷婷、黄云,等等。兄弟姐妹情,似海一样深,故事大家庭是一个最温暖的文学圈子。 虽然我现在基本上不再进行传奇故事的创作了,但一直不舍得离开这个圈子,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亲情。 最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曾经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给过我支持和鼓励的甘婷女士。 这本小书只是我创作道路上的一个小结,我这么感谢来感谢去的,也并不是觉得就是成功了,似乎是获奖感言似的。相反,文学不景气,对我来说成就感并没有多少,却觉得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我依然要感谢,感谢出版社能够拿出资金运作出版这套民间故事从书,显示出了他们非凡的眼光和魄力! 最后特别要感谢的,是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来买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有了你们的支持,中国的传奇故事创作才能越走越远,前途才会越来越光明! 由于水平所限,错误之处难免,还请大家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