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兽冢历练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无伤,你的意见呢?”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陆无伤回过神来,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袭来,他看着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上,依旧有些迷茫。 特殊的紫色雾气,如血肉筋骨一般扭曲诡异的树林,周围几张熟悉的面孔,他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血筋门百兽冢。 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梦境,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回到了他悔恨终生的起点: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百兽冢历练。 场中的几人他记忆深刻,孤独的站在人群外,眼底带着决傲与落寞的女子是他在俗世间的童养媳秦雪衣,也是血筋门的大师姐;自己左边这个身材娇小,眸子灵动,一看就古灵精怪的是二师姐苏小小。 右边平平无奇的青年则是三师兄范离,三人奉命前来查探百兽暴乱的原因,身为饲养员的陆无伤负责带路,之后众人遭遇兽王,被追杀逃到这里。 四人都清楚,兽王灵智不低,又与门中前辈有旧,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盯上他们,必然是其中有一人激怒了兽王。 苏小小一口咬定就是秦雪衣激怒了兽王,只有她与众人分开过一段时间,范离不说话,但他的意思显然与苏小小是一致的。 前世,因为对秦雪衣的厌恶和恨意,他几乎不假思索的站在了苏小小这边,迫使秦雪衣独自一人去迎战兽王,致使后续的一系列悲剧发生。 “这还需要问吗?我们四人当中,就只有大师姐你一个人离开过队伍,不是你还有谁?陆师弟的意见自然是与我们一致的。” 秦雪衣神色黯然,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绪涌上心头,其实她也清楚,以陆无伤对自己的厌恶,问或者不问都是一个结果,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个自己掏心掏肺对他好的小男人,会不会不忍见自己前去送死。 尽管他的意见,在众人当中根本无足轻重,但她就是想知道,刨根问底也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从那个小男人脸上的神情来看,她就知道了,不说话,只是不想给自己以后的人生增加负罪感罢了。 “我知道了,你们逃吧,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无伤,我若死了,你就离开血筋门下山去吧,到俗世间谋份能养活自己的差事,好好活下去。” 说完,秦雪衣落寞的转过身,举步欲走,陆无伤却开口了:“我自然相信大师姐,其实这件事根本没有需要争论的,诸位师兄师姐在此起个道誓即可,其身若正,自是不惧。” 陆无伤突兀的话,使得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秦雪衣转过身,眸中带着一丝雀跃和惊疑,她没想到陆无伤竟会为自己说话。 事情的发展也大出苏小小的意料,她本就是认定了秦雪衣的性子不太会为自己辩解什么,而以陆无伤对秦雪衣的恨意,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至于三师弟范离,就是一个墙头草,原本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却没想到现在出了变故。 秦雪衣:“我可以起道誓!” 范离:“我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做的,我也可以。” 苏小小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这个蝼蚁,外门弟子里地位最低的垃圾,没想到却坏了自己的计划,她现在恨不能将陆无伤一剑刺死,但想到秦雪衣的修为,只能强压下所有的情绪。 “我们习武之人,怎可轻易起下道誓?这……” 话音未落,大地震颤,隆隆之音正从峡谷前方传来,苏小小面色一变:“来不及了,分开逃!” 娇小的身影一跃数丈,范离犹豫了片刻,看看苏小小逃离的方向,又看了看大师姐秦雪衣,终归还是选择和苏小小逃去同一个方向,若是秦雪衣孤身一人,他自然选择秦雪衣,但现在还多了一个废物陆无伤。 显然,苏小小那边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秦雪衣没有任何犹豫,足尖一蹬,土石溅起,一把揽住陆无伤的身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本能一样,不用思考,将力量和轻功催动到了极致,劲风铺面,陆无伤连眼睛都睁不开,嘴巴里灌进来的风让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直至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炷香之后,秦雪衣再也跑不动了,一口鲜血喷出,两人从空中直直砸落到地面,在跌落的瞬间,秦雪衣奋尽余力,将陆无伤推到了自己上面。 终于有了缓冲的时间,陆无伤查看起秦雪衣的伤势,原本珠圆玉润的双腿因为过度催动功法而变得浮肿,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鲜血淋漓,更重的是她的内伤,为了存活下来,更为了让陆无伤活下去。 秦雪衣在逃亡的时候,几乎不计后果,致使内腑超负荷运转,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陆无伤从内兜取出一个包裹了数层的陶瓶,倒出一粒血玉般大小的丹药,这也是他这瓶中唯一的一粒丹药,喂给秦雪衣,他的目光注视着秦雪衣。 这是血筋门独有的恢复型丹药,也可以用来催动修行,名为血煞回元丹,皮肉伤十息内即可愈合,但副作用不小,服用一次折损一年寿元,就这,还是陆无伤进入血筋门将近四年时间积攒下来的。 果然,十息不到的时间内,他就看到了秦雪衣的身体恢复到了原状,伴随着一声轻哼,人也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陆无伤一时间有些呆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没有附带任何成见与固有印象看着秦雪衣。 ‘我已经改变了一部分历史,这一次,我定不会再让你沦为别人的炉鼎,最终惨死。’他心中暗暗发誓,秦雪衣也在这时候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秦雪衣眸子里的羞喜一闪而逝,转而被冰冷所取代。 她撑起身子,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你给我吃了血煞回元丹?” “是!你现在好些没有?”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多谢你的丹药,若能回去,我会还给你,我想清楚了,你要悔婚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接受我给你在俗世间安排的生活,我就同意退婚。” “我并不是在阻止你修行,而是这次百兽冢暴乱,绝不正常,血筋门怕是很快将会成为是非之地,离开这里,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二章 相互的执念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我不悔婚!” 秦雪衣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嗯,你答应就好,你在俗世间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也可以拜入武馆修行,嗯?” 话没说完,秦雪衣就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愕之色,实在是今天的陆无伤太过反常了,他本应该在之前商议的时候就同意让自己送死,本应该巴不得自己死去,本应该满心欢喜的接受退婚…… 她是逃荒出来,被陆家爹娘救下的,那时候她十四,陆无伤五岁,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那天陆家爹娘告诉陆无伤,自己就是他的媳妇开始。 她还记得,那天,院中还有几个与陆无伤同龄的孩子,她怯生生,满脸通红,一众孩子在听到媳妇这个字眼后,就开始起哄,陆无伤则是涨红着脸,一把推开了自己,咆哮着说自己不要什么媳妇。 尔后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为此,陆家爹娘寻了他一夜,最后在河边草丛里找到了睡着的陆无伤,从那以后,同伴们见到陆无伤就哄笑他有了媳妇。 每当自己靠近,陆无伤就会用拳脚或是棍子驱赶自己。 被打翻泼在自己身上的饭菜、永远的恶语相向、拒绝自己的一切付出、但凡与自己有关的,都是他情绪爆发和厌恶的根源。 那样的一个人,完全无法与今日的陆无伤联系到一起。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悔婚,你还在,一切都很好!”说着,陆无伤伸出双臂,将秦雪衣揽入怀中,这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秦雪衣这具身体的僵硬和颤抖,这一刻,她根本不像是一个龙蛇境的武夫,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这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理智告诉秦雪衣,陆无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的这些改变,只是有着他自己另外的目的,脑海中一道光芒闪过,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脸上的神色瞬间冷漠了下来。 双臂一震,振开了陆无伤的手,“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只想告诉你,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就离开血筋门。” 陆无伤不清楚秦雪衣现在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在生以前那个自己的气,“我突然想起来了,百兽冢的一切,都是无相帮针对你的一个阴谋,真正激怒兽王的人是苏小小,她和无相帮的少帮主早就预谋已久。” “打算在你力竭,不敌兽王的时候出现,再助你击退兽王。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 秦雪衣一愣,“殷成渊?” 随即,秦雪衣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这个人她是知道的,虽然只是短暂见过几次面,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异常厌恶殷成渊看自己的目光,所以印象深刻。 尽管他隐藏得很好,每次都适可而止的表达爱慕之意,可秦雪衣本能的还是觉得那并不是爱意,更像是食物爱好者看到了美食一样的眼神,对,就是那种眼神。 “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我是无意间听到的,那殷成渊说,你是九窍劫阴体,是炉鼎的不二选择,只要能够得到你,让你心甘情愿成为炉鼎助他修行的他,他将能直接踏入武道第五境狼烟境。但事后我被苏小小发现了,她的本意是要杀了我。” “只是计划在即,担心因为我的死亡,带来变故,所以给我吃下了一颗丹药,直到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雪衣已经信了大半,以陆无伤的见识,他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来,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九窍劫阴体,以及那可以封住两个时辰以内记忆的忘忧丹。 “难怪兽王没有追过来,之前你提出起下道誓的时候,苏小小的态度就很有问题,看来王兽真的是去追她去了。不论真假,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出这里,将王兽苏醒的消息禀告宗门。你还记得路吗?” 陆无伤看了看周围,摇摇头,“饲养员不可能进入这么深的地方,我们都只是在外围进行投喂。” 他确实没有说谎,即便是前世,他也是在这次试炼之后不久,就被迫离开了血筋门,得了别的奇遇,这才有了之后的修为,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当年的事情,但那时候的秦雪衣早已经被殷成渊采补一空,沦为了无相帮最底层那群畜生的发泄工具,最终不堪受辱自杀。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对当年的自己越发的痛恨,只是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 “那行,你就跟着我吧,我们一起尝试着走出去,王兽暂时被苏小小吸引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追上我们,只不过我现在的身体,不能再带着你走了。” 陆无伤点点头,他现在满心充斥在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我会尽全力跟上你的脚程,不会拖你后腿的。” 秦雪衣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情绪表达,她总觉得今天的陆无伤不太对劲,但隐隐的,这种感觉有让她很受用。 无关情爱,她一个女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被告知她这一生就是这个小男人的媳妇,礼法约束着她的一切言行,即便再委屈也不会有其他想法。 她不知情爱为何物,只是这么多年的纠缠早已经在心中形成了一种执念。 至于陆无伤,他不知道自己对秦雪衣有没有爱意,但这皮囊他是顶爱的,多年的自责和悔恨,秦雪衣也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 另一边,跟了出去的范离脑海中浮现出了刚刚提出起誓时候的场景,在结合现在,那王兽发了疯一般的只追着两人,他也渐渐回过味来了,身形一横,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了出去,果不其然,在他离开后,身后王兽的动静就渐渐没了。 苏小小也察觉到了范离的逃开,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身形如灵燕,快速在林间移动:“还算不太笨,你要真是一直跟着,倒还真有可能害死本姑娘!殷成渊,你个王八蛋,为了你的破事,本姑娘可糟了大罪了。” “你最好是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第三章 这次换我来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无相无疆,万命皆章。” 殷成渊永远准时,按照约定,他这个时候,应该出现在这里,并且在这里等候可能即将在不到一刻钟后出现的苏小小。 白骨铸成轿子,四名身着红衣的曼妙女子为轿夫,抬着骨轿踏着百兽冢的血木而来,缓缓落地,四女齐声清唱无相口号。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原本应该晚些才到的苏小小提前到了,在这之前,殷成渊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该以怎样的手段镇服兽王,在秦雪衣最是无助和心如死灰的时候,站在他面前,以一种可以为其抵挡一切的伟岸深深烙进她的内心。 对于秦雪衣这样骨子里有些清冷,却又出身平凡,尚未意识到自身潜力和地位的变化,又未经人事的女子来说,玩弄于股掌只是迟早的事,玩弄其股掌也是迟早的事。 “别装逼了,快下来帮忙。”苏小小很愤怒,她最是看不惯殷成渊的这些浮夸的东西。 玄色帷幕无风而动,一道白影一闪而出,四名女子轿夫一声闷哼,身形不由自主的齐齐向后滑出四丈方才稳稳停住身形,可见殷成渊这飞身一出的力道。 轰!! 霸道的力量引发道道气浪,兽王一声悲鸣,三丈多高的体型生生被额头那还没有它一只手臂大小的男人摁进土里,两只前爪不受控制的弯曲下来,殷成渊身形落地,就这么站在兽王之前,双手负背。 王兽不敢有所动作,死死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小小,又看看殷成渊,转身逃回了林中。 啪啪啪! 苏小小短暂的呆滞之后,相当之配合的拍起了手掌,“别说秦雪衣了,就是现在,我看到你的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要以身相许了,真是精彩啊,你有这一手,哪还愁得不到一个秦雪衣。 “对了,我们好不容易狼狈为奸,上演这么一出大戏,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你跟我提起过预备方案,虽然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但你不会连预备方案都没有做吧?” 殷成渊转身,目光落在苏小小身上,“兽王怎么追着你来了,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对于无相帮的正式成员来说,隐藏情绪是最基础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从一个无相帮成员脸上看到了他的情绪表达,那么不要犹豫,即刻否定你的判断。 苏小小讪讪一笑,两手背在身后,躲开殷成渊的目光,仰着头四处打量:“中途出了点小问题,一个小意外。” “意外?你的一句意外,让我们前期所有的筹划都付之一炬,到底怎么回事?” 眼见瞒不过去,苏小小只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本质上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所有的计划和步骤两人都是清楚的,唯一的变故就是陆无伤态度的转变,这完全跟苏小小他们了解到的、推测的不一致。 “对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陆无伤突然之间开窍了,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以秦雪衣的容貌,几乎没有哪个男人能对她无动于衷,如过是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苏小小眼珠一转,小声说道。 “他既然想开窍,那就帮帮他。” “杀了吗?这事儿我擅长,交给我就行。反正之前也弄死过两个饲养员,再多一个宗门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生什么,只要办完了咱们的事,到时候真相又会有谁去关注?” “你做事永远都这么不动脑子吗?大事重要,秦雪衣也要兼顾,他对我很重要,这件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想要合作,就得听我的,别再把事情办砸了,山门里随便找个女人去帮他开开窍,让秦雪衣顺便看见就行了,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教你吧?” 苏小小噗嗤一笑,“行,知道了,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你们男人想得出来。” “抓紧去办,你们门内的事情也不要耽搁,我先走了。” 说完,殷成渊走进了骨轿,苏小小突兀的问了一句:“殷成渊,你的这张脸是真的吗?” 殷成渊停顿了一瞬,没有说话,放下了帷幕,四女抬起轿子,消失在血林中。 …… 另一边,陆无伤算是真切体会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跟三境龙蛇境武夫身体的区别了,就算是秦雪衣在努力控制着脚程,也让他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但好在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你选的方向是对的,这片区域我熟悉,我们已经来到外围了,从这个方向出去,会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直出去,就能走到屠宰场,那里就是外门的区域,大概只需要半个……” 话还没说完,陆无伤才想起来,现在是跟着秦雪衣一起走的,“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一刻钟左右就能到。” “这里的变故需要尽快上报宗门,由宗门长辈前来定夺,宜早不宜迟,你不要怪我。” “我能跟上!”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两人之间维持着沉默,陆无伤在尽可能的想要弥补点什么,可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他与这个赶都赶不走的女人之间,其实还有着一条很深的鸿沟,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上秦雪衣的忙。 就这么坚持走到了屠宰场边缘,地面上一条醒目的赤红色分界线,将陆无伤拦在了原地,他们饲养员是不允许穿过这条界线的。 陆无伤停下脚步,“我,到了!” 秦雪衣愣了下,看到地面的红线,也就明白了什么,“好,你的那枚血煞回元丹,我会找个时间尽快给你送过来。” 陆无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不用你还,以前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以后也该换我来照顾你了。” 秦雪衣没说话,僵在原地,良久才举步离开。 咄咄咄!! 耳边传来屠宰场里剁肉的声音,陆无伤看了一眼,转身回到属于饲养员的联排房间内,这里一共十四个饲养员,整个半山坡,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他们这些饲养员,而另外一种就是屠夫。 两者都有一个既定的活动圈,用红色标记标注出来的,不可越界,甚至连屠夫和饲养员之间,也不能有过多的交流,屠夫负责将血肉分割出来,送到地界,饲养员接过之后,推送到既定的点位,倒完就走。 现在这个时间点,其他饲养员,应该都已经去投送血肉去了。 灰黑色的弟子服、陈旧的床被、一副碗筷、一本几乎被翻烂了的功法《血龙八式》…… 第四章 无名石碑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血龙八式并不是完整的功法,陆无伤记得清楚,这功法是从【血龙绞筋诀】中简化而来,发放给外门弟子修行的,血筋门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这还是他之后行走江湖才得知的秘闻,那时候的血筋门早已被无相帮灭了,他花了六年时间,寻找当年的真相,才得知秦雪衣九窍劫阴体的事,以及血筋门灭门的大致时间就是自己离开血筋门之后两三个月内。 而当年自己离开血筋门,应该也有秦雪衣的助力,否则,自己当初不可能得以安然离开血筋门。 陆无伤抚摸着桌上的血龙八式,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的景象:男人从骨轿中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陆无伤?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也达到了千山境。” “下面人跟我说近几年有个人一直在调查当年的血筋门灭门之事,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想必你是为了找秦雪衣才调查的吧,不用查了,我来告诉你,她死了,不过不是我害死的她,而是你。” “她,这些年,应该过得很苦吧,身为炉鼎,连意志都在别人的操控之下,我应该早些回来的。”陆无伤答非所问。 当初,秦雪衣和殷成渊在江湖中出双入对,被不少好事之人引为武林佳话,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原本已经开始有了愧疚自责之心的陆无伤选择离开铁骸荒原,却不知所谓的佳话之一,不过是在这个男人掌控之下的一具傀儡。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让他得知血筋门是被无相帮所灭,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恐怕他致死都不会回过头来调查血筋门的事情。 殷成渊诡异一笑,“不不不,不是操控,那是爱,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爱我,连我让她去陪帮里那群老东西睡觉,她都心甘情愿的,要不是你,她应该活得很开心,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陪她。” “你要是一直就跟以前一样,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废物多好,非得去神州,还闯出了名堂,她是在得知你登上渊鳞榜之后,才自杀的。” 陆无伤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巨力狠狠敲中,就在这时候,面前原本还狂傲的殷成渊骤然间发动了攻击,赤红色的太阳下,陆无伤只看到殷成渊的体内,窜出了数道血龙,一根根大筋高高隆起,血液在其中流动的声音宛如瀑布。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睁开双眼。 ‘殷成渊得到了完整的血龙绞筋诀,他杀我的那招就是血龙绞筋诀的最后一式,千山绞龙!’他一直以为殷成渊跟他是同境界,直到殷成渊出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人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 “前世的我,走了太多的弯路,这一次,不会了!”陆无伤呢喃了一句,合上功法,没有去修炼这血龙八式。 不管是无相帮,还是血筋门,他们的功法都有问题,隐患和弊端都很大,而且重生以后,他一直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兆,让他不要去学血筋门的功法。 意识循着感应下沉,数息之后,陆无伤在意识深处‘看到了’那块无名碑,这是他在神州一处遗迹中所得的,当年用尽手段也无法打开其中隐秘,在自己临死之际,他看到这石碑化作一道白光。 融入了自己意识之内,现在,果然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石碑跃出道道金色人影,连成一串,跳进自己的感知内,同时一个个文字自动出现在石碑上。 “撼山决?这不是撼山十二式吗?” 陆无伤心下诧异,这石碑可是连自己的老师都无法摧毁,断定其必有远超当前这个世界力量的神异之处的东西,结果就给了自己一个烂大街的撼山十二式? “等等,不对,这不是撼山十二式。”很快,陆无伤就意识到,这功法远比所谓的撼山十二式更高明,他虽然修为不复,但基本的眼界还是有的,无名石碑所给的撼山决,其高明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迄今为止所接触到的所有功法。 无名石碑异象消失,意识随之被震出其中,眼中映入这平常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撼山决却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其中的每一式,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已经经历了千锤百炼一般。 陆无伤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一低头,才发现这恶臭的来源在自己身上,浑身黏糊糊的,luo露在外的双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层黑色的污垢,整个人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紧接着肚子传来一阵咕隆声。 陆无伤脸色微变,以生平仅见的速度奔袭到茅房,一翻畅快的宣泄之后,拎着水桶就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 那无名石碑不仅传授了功法,还改造了自己这具身体,使其更加契合了撼山决的修行,连带着体质都提升了不少。 “陆无伤!给老子出来!”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十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正是自己的邻居,除了死掉的两个饲养员外,其余之人都在这里了。 说话的是这里的头头,名叫朱大贵,身形魁梧,是所有饲养员中唯一一个将血龙八式练入门了的。 看到陆无伤的时候,朱大贵直接抄起手中的推车,朝着陆无伤砸了过来,这推车少说也有近百斤重量,朱大贵血龙八式入了门,一身力量了得,那推车丢过来,力道不小,要是真被砸中,以陆无伤的状态,不死也要掉层皮。 “还他娘的有心情洗澡?你倒好,跟了人家内门弟子出去了一趟,什么都不用做,你自己的点位,还有那两个短命鬼的点位,全安排给了老子,今天老子不给你屎打出来,算你拉得干净,真以为在人家内门弟子面前露了个脸,卖了个乖你就能有什么机会。” “告诉你,你什么都呜呜呜……” 朱大贵没有继续骂下去,因为陆无伤已经躲开了推车,反手握着水瓢把,将其塞进了朱大贵的嘴巴里,整个人被那粗大的木瓢把顶着嘴巴推到了墙角。 鲜血顺着嘴巴流下来…… 第五章 何须洗剑作温良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在这之前,自己也这么近距离看过这张脸的,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是被朱大贵抓住衣襟拎起来,凑到面前的。 血龙八式入了门,就能拥有普通人两三倍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普通人在他面前就跟纸扎没多少区别。饲养员里,没有人不怕他,没有人不受其打压,这其中就以陆无伤这种榨不出油水来的最易蒙他‘照顾’。 一幕幕往事在陆无伤脑海中闪过:数次被打到蜷缩在角落里绝望无助的自己;因为他一句话,自己就得上供辛勤获取的修行月俸;但凡有些不顺心,就是对自己的拳脚相加…… 他深刻的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绝对不是因为朱大贵手下留情,死在他手中的饲养员可不少,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武夫们的世界更是如此。 陆无伤漠视了朱大贵眼底的祈怜,手腕翻转之间,木棍生生从朱大贵的后脑中洞穿而出,没入土墙之内,直至他眼中的神采逐渐熄灭,四肢如濒死的猪狗一般抽搐着。 武夫,煞气为甲,血焰为袍!练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慈悲仙佛路,刀锋过处方可称修,赤龙缠臂,万军辟易,这大道从来容不下软骨,装不得半点委曲求全,只容得下快意恩仇的烈酒。 何须洗剑作温良?血煞冲霄即华章! 其余饲养员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入了门的朱大贵就这么死了,死在他们面前,陆无伤转身的那一瞬间,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几个平日里朱大贵亲近的饲养员登时脚底一软,跪在地上。 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祈求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饲养员朱大贵在投食的时候不小心死在了百兽冢,章东、杨二彪,你们两个再跑一趟投食点,带上他,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陆无伤直接点名,原本的哭泣声顿时停了大半,那被点到名字的两人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 黄尿失禁,淋了一地,“陆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之前我们也是被朱大贵逼的,现在百兽都出来了,您再让我们去那,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是啊,陆大哥,我们错了,以前是我们做错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定唯陆大哥您马首是瞻,指哪打哪,绝无二话。” 陆无伤看都没看两人,朱大贵固然该死,但这两个狗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朱大贵不在的时间里,他们只会扯着朱大贵的大旗,做得比他还恶。 “去了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不去,现在就死!!” 两人跪在地上,对视一眼,“去,我们去!” 说完,两人慌忙起身,艰难的将朱大贵从墙壁上拖了下来,一左一右架着他,直奔投食点位,剩下的饲养员们围了上来,脸上扮起了谄媚的笑容,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奉承的话,能有多恶心,只听这些人说出来的,就足以感受得到了,这个时候的他们,只恨自己不是女子身,不然当众将自己剥掉黏陆无伤身上的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 直到这时候,陆无伤才知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真正的区别,这几年时间里哪怕是自己被打了那么多次,险死还生,都未曾说过半句软话。 听着他们的恭维,任由他们给自己捏肩捶背,扇风,陆无伤的内心却是丝毫波澜不起。不多时,两个机灵的挤开人群,来到近前。 “陆老大,您的房间,我们已经给您收拾出来了,您去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立马去办。” “我的院子不是在这里吗?还收拾什么?” 一人谄笑着说道:“这是我们这些低级饲养员住的地方,您打败了朱大贵那狗娘养的,那您自然就是咱们之中最强的一个,您应该住在单独的院子里,不能跟我们挤在这种地方。” 陆无伤这才想起来,之前朱大贵住的可是这联排尽头的一个独立院子,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独立院子,是朱大贵让人在中间又搭了一面墙,围起来的院子。 “行了,差不多了,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你们两个有心了。”说完,陆无伤起身,走进院子,反手关上了门,耳边的聒噪才熄了下去。 …… “二师姐找我什么事情?” “听宗门弟子们说,你很骚?” 外门弟子居外的林中,一棵老外脖子树下,两个女人的对话,以一种诡异的切入点展开,身形娇小的女人迎着林间的风,背对这身后的女弟子,那名字显然也被这样的展开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一个内门男弟子这么跟自己说,她说不得就要施展强项了,但对方是个女的,着实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尽管,大家修行压力都挺大的,也听说过有女弟子有这种癖好。 “没,没想到,传得那么远。要是二师姐喜欢,师妹也是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苏小小吓了一跳,深怕身后这个女人碰到自己,当即跳开,伸出手:“打住,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听说你只要给血晶,什么都可以做,是不是?” 杨柳眉眼儿含笑,“二师姐的话,师妹是不收费的,要是二师姐满意,可以在内门帮我宣传宣传。” “闭上你的嘴巴,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给你血晶,你去税一个人,听明白了吗?是让你去税别人,不是让你税我!!我自己会税。”说完,苏小小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后那句话说错了,啐了一口。 给杨柳丢了两块血晶,外门弟子也就十块血晶的月俸,这两枚,已经远超物价了,杨柳急忙接住,眼里泛光。 “二师姐只管交代吧,税谁!” 此刻,苏小小感觉她,竟有一种莫名的顶级杀手的气魄,那种专业的气场,让她一时间感觉这两枚血晶花的值当。 “一个饲养员,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今夜子时,你直接去他的房间,记住,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人税了,事情若是办得漂亮,血晶少不了你的。” “二师姐大可放心,包在师妹身上!”杨柳拍着胸脯保证…… 第六章 你也一样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一个不靠谱的委托人,委托一个靠谱的专业人士,去办一件不太靠谱的事情。 是夜,女人悄摸从弟子居中翻越出来,沿着向下的林间起跃,血筋门人的权限就是这样,可以向下,但绝不可向上逾越,饲养员和屠夫,就是门中最低等的两种人,连杂役都不如,这一单,如果不是看在血晶的份上,打死她杨柳都不会接的。 ‘饲养员?怕是连血龙八式都没入门,就那肉身强度,怕是连我门都撞不开,算了算了,就当是老娘菩萨心肠,给你肉身布施了,也不知道这饲养员跟二师姐什么关系,居然能让二师姐为他点餐。’ 杨柳内心活跃,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就穿过了屠夫区域,站在饲养员联排房间的院墙上,伸手一点,确定无误,一猫身子,藏进了黑夜中,钻入房间,不多时,里面就有了动静。 另一边,苏小小找到了已经禀告完了正在修行的秦雪衣。 “大师姐还真是刻苦啊,难怪门中几乎无人能与你的成就相提并论。” 秦雪衣皱了皱眉,有了陆无伤白天的那番话,她现在对苏小小有着极大的戒备:“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这里并不欢迎你。”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关于陆无伤的事情的,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在意,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不过你以后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今日之前,苏小小和秦雪衣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关于秦雪衣的一些事情,内门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他苏小小却很清楚,也知道陆无伤几乎算得上是秦雪衣的一个软肋了。 果然,在苏小小说完之后,秦雪衣收剑而立:“什么事情?”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你最好是快一点,不然等你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言尽于此,告辞!” 苏小小说得含糊,但正是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让秦雪衣心中当真多了几分担忧,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之色,没有犹豫,当即起身直奔饲养员区域,内门弟子居所,距离饲养员区域几乎有着小半个山坡的行程。 以秦雪衣的速度,都用了将近盏茶功夫才到,前后脚距离杨柳摸进房间也就是数息时间,听着房间内传出的靡靡之音,秦雪衣臊红了脸,她又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房间,可不正是陆无伤的住所? 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捏的发白,到了这个时候,大致算是猜到了陆无伤态度忽然转变的原因。 咔嚓一声,脚下的瓦片因为情绪的波动,直接碎裂,秦雪衣转身,正欲离开,下一刻又停在原地,收摄心神,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饲养员和屠夫当中,并没有女人。 他陆无伤能找到女人,那么就只能是外门的,又或者是内门的,但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其地位都比陆无伤要高,多少也能证明这女人对陆无伤是有些情感的,她想看看这个女人是谁,若是不错,便是成全他们又何妨。 彼时,毁了婚书,成全两人,以自己内门大师姐的身份,也能给两人谋些便利,亦算是完成了阿爹阿娘临终前的嘱托。 心中做这般想,可还是一股无名火起,心尖儿刺疼,那动静如魔音贯耳,白爪挠心。 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对秦雪衣来说,像是过了数年一般的漫长,直到看见屋内的女人收拾着自己的衣裳,鬼鬼祟祟的出了院子,压根没有注意到边上的自己,但她却是看清楚了,外门的人,之前自己给外门传授武技的时候见过一次。 她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情绪,走到房间前,推开门,屋内的气味让她有些不适,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更觉恶心。 “来,来,来不了了,这位师姐,一滴都没有了,今晚暂且放过我。” 秦雪衣心神一震,这声音不是陆无伤的! “你是谁?陆无伤呢?” 锋利的剑刃架在了脖颈,森森寒气透过毛孔渗入脖颈中,让床上的饲养员顿时清醒了大半,从愉悦中醒了过来,“您,您是来找陆老大的?” “我说陆无伤在哪,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们哪敢对陆老大做什么?他今天换了住所,就住在尽头的那间独立院子里,小的,小的没得罪您吧,这位师姐,您要找陆老大直接去找他好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饲养员,您千万别杀我。” 讨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屋内劲风起,门被带上了,秦雪衣径直越过矮墙,落到院中。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剑尖轻顶屋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床上的人豁然起身,黑夜里,一双明眸似在发光。 “谁?” “小陆,是我!”小陆,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称呼了,在一切开始之前,她都是这么称呼陆无伤的,只是后来,这个称呼就被藏起来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秦雪衣的内心不由得泛起了几分温柔。 陆无伤坐起,点燃了边上的油灯:“大师姐?你怎么会这个时间来到这里?” 秦雪衣一时语塞,她总不可能告诉陆无伤,自己是被苏小小骗到这里来的,干了一出捉奸一样的戏码,“知道宗门对你们苛刻,几乎没有什么修行资源,这是十枚血晶,你先用着,还有,这是血煞回元丹,你且留好,关键时刻,可以救命,我先走了。” 秦雪衣放下东西,就想逃回内门。 陆无伤则是站起身来,“等一等。” “东西给你你就留着吧,总不能一直留在血筋门里空耗光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东西,那你就拿去扔了吧。别的还有什么事情吗?”秦雪衣心中的温情逐渐褪去,想到往日种种,心下微寒,语气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疏远。 “东西我收下了,只是还有几句话,想要告知你,最近,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血筋门内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保护好自己,对我来说,你先是你,然后才是血筋门弟子,苏小小可能对你没安什么好心,警惕着些不会有错。” 秦雪衣愣了片刻,紧了紧自己的衣袍:“你也一样……” 第七章 血筋门大比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歪脖子树! “事情办妥了吗?” “二师姐,完全按照你的意图,已经办妥了,不愧是二师姐嘱咐帮忙的人,他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厉害的,要不是我还稍微用上了点手段,败北的就是师妹我了。” 苏小小只觉得头大,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在我面前搞那一套奉承的话,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是答应给你的奖励,一枚血晶,拿去吧。对了,你出来的时候,可曾预见别的人?” “没有,我办事最是隐秘,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苏小小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想到面前这个外门弟子跟人家秦雪衣之间的修为差距,就没有再说什么,秦雪衣肯定是发现了,时间点自己都是卡好了的,绝对不可能出差错。 杨柳不管这些,到手的血晶才是紧要的,修行嘛,不寒碜!天赋差了些,资源也差,出身更差,不干这个,她还是一个血筋门的小杂役。 ‘嘴上说着没有什么关系,这一夸一枚血晶就到手了,还说没关系,鬼信。不过这饲养员的身子骨是真的差,就没见过这么次的。’ 出来的时候翻墙,回去的时候,杨柳走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大门。 门口一道倩影抱剑而立,平静的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不带半点人情味,甚至对自己还有淡淡的憎恶感,这张脸,杨柳很熟悉,血筋门内真正声名如日中天的大师姐。 “外门弟子杨柳,见过大师姐!” “你为什么去的饲养员区域?谁让你去的?” 杨柳心中一惊,紧接着灵光一闪,一脸的惶恐相:“我不知道大师姐在说什么,二师姐可是用了三枚血晶让我去饲养员区域税一个男人的,无论如何也要有职业道德,不能出卖自己的主顾,大师姐心中若是有怨,要打要罚,只管冲我来就是了。” 秦雪衣让开了路,走进了夜幕里。 刚好发生那样的事情,刚好苏小小来提醒自己,她又不是傻子,这一遭,只不过是来验证一下罢了,倘若陆无伤没有换房间,是不是就真的被她成了?看到这一切的自己,还会不会想到这些? 秦雪衣沉着脸,她知道,一旦成了,不管自己想不想得到,都没有意义了。让她疑惑的是,苏小小为什么要做这些? …… “陆老大,两个月后,血筋门大比,内外门弟子都可以参加,您要不要试一试?”春生冲进院子,对正在修炼的陆无伤说道,他也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跟陆无伤一样,多蒙朱大贵‘照顾’。 不同的是,这小子阿谀奉承,变脸极快,只是还有点良心,没跟着一起欺负过陆无伤,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内外门大比,关我们饲养员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参加吗?”陆无伤奇怪的问道,作为血筋门最下等的存在,几乎没有什么好处是饲养员和屠夫能够沾到的。 “是的,这是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包括杂役弟子,咱们这些人全都算在外门弟子里,是跟外门弟子一起比的,不跟内门比,外门前三和内门前三有机会进入血筋门传承地,蒙受血海赐福。” “据说现在门内一些长老都是当初得到了赐福的那些人。” 陆无伤挑了挑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刚刚来了两个发放报名表的人,他们跟我们讲的。” “他们会跟我们这种人说这么多的话?”陆无伤不太信,作为门中最低一等的存在,血筋门内哪个看自己这些人不是鼻孔朝天的,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弄脏了他们一样。 春生讪讪一笑,“也不全是,大比是要动员的,好像说越多人参加越好,还有我自己也多嘴问了几句,他们在不耐烦,这种大事上,也得耐着性子。” 说着,春生眼中透出那种病态一般的光彩:“平日里,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好像跟我们多说两句话都会玷污他们一样,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就要多跟他们说一说,弄脏他们,蹂躏他们,他们还没有任何办法。” 陆无伤听着听着,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味了,抬手打断了春生的话。 “你帮我报名吧,饲养员中,有几个人报了名的?” 春生想都没想:“如果陆老大报名的话,那就只有陆老大一个。” “报上吧!” “好嘞!”春生拿着报名表窜了出去,陆无伤走到一边,直接坐在石阶上。 武夫修行,一境雷音,二境锁窍,三境龙蛇,整个血筋门内,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为最高就是秦雪衣,龙蛇境,这也就意味着内门弟子当中,大多都是停留在二境锁窍,外门应该多是一境雷音。 两个月时间,自己只有达到雷音境,才有资格在外门弟子之中角逐,他刚才的决定也是经过考量的,两个月的时间,他办得到。 所谓的雷音,全称虎豹雷音,是单纯的修炼皮膜筋肉,直至运功的时候,能产生虎豹雷音般的音波震动,使得筋膜如钢丝绞缠,寻常刀剑加身也只能留下白痕,这个时候的武夫,能产生三千斤巨力,寿数可达两百载。 二境锁窍,实为金蝉锁窍,这个时候的武夫能够自主控制毛孔开闭,控制体内血流速度,其实锁窍之后,就是对皮膜筋肉防御的进一步提升,到了这一步,武夫的寿数可达三百载,产生九千斤巨力。 破不了万斤限制,境界之差下,人就如纸扎一般,一捅就破。 只有达到三境龙蛇,着重修炼了脊柱大龙,才能产生质变,到了这个境界,功力运转之间,身体各个部位都能轻易碾碎精钢,爆发三万斤巨力,显化龙蛇虚影,秦雪衣正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于我来说,无非就是重走一遍来时路,更何况现在有了无名石碑的助力,起点就已经不是之前可比了,两个月时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年的血筋门灭门时间,应该就是在这个节点上。”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大比,提升总是没错的……” 第八章 共识:血律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崩岳架梁!地龙翻身!孤峰千坠…… 撼山十二式在陆无伤手中施展开来,一招招一式式如奇峰迭出,山脉绵延,天地间游离的血能受到感召,汇聚而来,犹如朝拜一般,附着在陆无伤的身上。 武道修行,一个最基础的理论和共识就是血律效应:天地血能本无相,见高明武学如饿鲨逐腥,其聚散速率与武道意境成正比,并随招式精妙度暴增。 这共识,还有一个粗俗版本,是陆无伤前世一位师兄的说法:牛逼的武功吸血,菜逼的武功放血,越屌的功夫越招血,血能就是个**,你够猛它才舔你,你要是虚了它拖家带口的跑! 话糙理不糙!只看此时这周围汇聚而来的血能规模,就能窥见一二,演练拳法十二遍,陆无伤就已经察觉到自身血肉的饱和了,再练下去,没有意义,而一天的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一个时辰。 甚至连每日投喂的时间点都还没有到,按照这个进度,陆无伤清晰的意识到,两个月时间,自己根本踏入不了一境雷音。 ‘果然,常规手段是不可能在两个月时间内让一个废物踏足一境雷音的,寻常武夫,就算是修行功法和天赋适中,都需要三年之久的水磨工夫。’ “春生!”陆无伤吼了一嗓子,却半天没见春生进来,推开院门。 十个饲养员全部围在饲养院大门口,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陆无伤,热闹的氛围瞬间被终止,十人目光躲闪的看向陆无伤,然后是春生率先走上前来,将自己手中仅有的三枚血晶,放到陆无伤面前的石桌上。 差点忘了,今天是修行月俸的发放日,外门弟子十枚,杂役五枚,屠夫饲养员三枚,据说门内还有一种矿工,跟屠夫饲养员一个等级,但油水更多一些,能直接接触到血晶,寻常也能攒下些血晶屑,日积月累下,修行月俸差不多能有四枚血晶的量。 有了春生第一个带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这本来就是之前朱大贵定下的饲养院传统,三枚血晶,上二留一。陆无伤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们,直到轮到最后一个,那是昨天晚上带着朱大贵尸体去了投喂点的杨二彪。 他没死,章东死了,他只是受了些伤,他将两枚血晶放到了桌上,停顿了一下,似是觉得不够保险,将最后一枚血晶也放到了上面,站到队伍后面。 看着这一幕,陆无伤随即露出了笑容:“都是自家兄弟,以后饲养院还得诸位弟兄多多帮衬,我陆无伤一个人再厉害,也忙不过来那么多不是?血晶都拿回去,以后,但凡我还在,饲养院就没有收取月俸的规矩。” 听到陆无伤的话,众人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喜悦,反倒是更加谨慎了。 春生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陆老大,这都是弟兄们孝敬您的,不是什么规矩,饲养院自从朱大贵死在了投喂点以后,就没有什么上供的说法了。” “对对,没有什么上供的规矩,这些都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 “是啊,血晶在我们手上也没什么大用,根本用不完!” 陆无伤抬手,众人说话的声音顿时熄了下来:“我陆无伤说到做到,血晶给你们机会拿回去,那就不会事后报复你们,给你们三息时间,三息之后,还在这桌面上的血晶,那就真的是孝敬给我了啊。” 话音刚落,十人爆发出欢呼,一拥而上,连一息的时间都不到就抢空了桌上的血晶。 “你家吗!!春生你个畜生,多拿了老子的一颗血晶。” “还你还你,差你这颗血晶似的,一个月三枚够用了,陆老大都说,手快有手慢无,你自己不争气怨谁。” “感谢陆老大!” “陆老大威武!!” 杨二彪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陆老大,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您,您要打要砍一句话,我杨二彪只想要您一句准备,我还能活吗?” “活!昨天晚上你能活着回来,那就是你命不该绝。该说的都说了,问你们个事,哪位兄弟有路子弄来负重甲?要一百到一千斤重量的。” 人群中,有个胖子举起手臂:“陆老大,我能弄来,不过要等两天时间,我只能从山下弄来,山上不行。” “成,我记得你叫孙富贵是吧?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你负责的点位,暂时由其他兄弟代劳,现在就去弄。” “好嘞,陆老大您就等好吧。我可是听春生大哥说您报名参加外门大比,不为别的,就为到时候咱们饲养院也能露露脸,我一定给你弄来!弄不过来我把脑袋给你寄过来。”这胖子说完,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了两天,孙富贵说的两天,就当真是两天,两天之后,一辆马车上了山,来到饲养院,孙富贵从马车上跳下来,招呼来院子里的饲养员,从里面抬出三件黑色的甲胄,摆到陆无伤的院子里。 “陆老大,这是一百到一千的,这是一千到两千的,这是两千到三千的。你看着使,够不上你修为了,你再跟我说。” 陆无伤眼光狠毒,一眼就看出来,这可不是寻常那种加零件的负重甲,而是用阵法调控的负重甲,胸口处的金属齿轮就是调整负重的,比普通的负重甲好太大。 他多看了一眼孙富贵,这家伙不显山不漏水的,却能搞来这东西,在山下的家势应该不小,搞不清楚为什么来这血筋门里干个饲养员。 单就这三副甲,价值就绝对超过五个血晶。 “很好,这是两枚血晶,你拿走,就当我陆无伤租的你家负重甲的租金,别跟我客气,这三副甲的价格,我还是心中有数的,要是损坏了,之后我在另赔。” 孙富贵讪讪一笑,没有拒绝。 陆无伤没有再理会这些事,直接套上了第一个等负重甲,初始就是一百斤负重,稍微感受了一下,分量不轻,以他现在的身体,一百斤的玩意,拎起来也就跟玩儿一样,但负重甲不一样,这东西是一直挂在身上的。 这个重量会被均匀的分配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从而形成对筋肉皮膜的锤炼…… 第九章 高效的苦恼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旭日东升,隔壁屠宰场里又传来了咄咄咄的砍肉声。 陆无伤贴身穿着负重甲,在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练功袍,晨曦划破地平线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饲养院,沿着百兽冢的投喂点位进行奔跑,几个屠夫站在屠宰场的大门外,看着奔跑的陆无伤。 “饲养院怎么尽出怪胎。” “不知道,比我老家小公牛都能折腾,跑得那么欢实,就饲养院每天那点血食,够他挥霍吗?” “你帮他担心什么,不够挥霍可以从本源压榨嘛,无非就是提前把自己玩废了而已。” 几个家伙说着不轻不重的风凉话,明里暗里的嘲讽陆无伤,只有角落里抽着旱烟的精瘦老头,没有说话,在看向陆无双的时候,眼中时不时的闪过赞赏之色,听着身边不断地嘈杂,拿着旱烟在大铁门上敲了敲。 “活都干完了?跟一群长舌妇一样聚在门口说人闲。” 一众屠夫顿做鸟兽散,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就是差距,一群连【血能饱和】都没有达到过的主儿,又怎么可能知晓什么【血容突破】,整个血筋门中,别说饲养员和屠夫这种低级的存在了,就是内门也没见几个得了真本事的。 没想到却在饲养院见到了一个。 ‘饲养院不可能教这个,也就是说,这小子另有传承!’老头想着,心下悄然将陆无伤记了下来。 另一面,陆无伤从点位跑回来,整个人近乎虚脱,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带了水渍的脚印,这不是水,而是陆无伤的汗,尽管身体在这一刻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那双眼睛,却越发的清澈有神。 他没有休息,不敢停歇,回到院内,摆开拳架,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克制镇压下自己那种想要将身上负重甲脱下来扔掉的欲望,撼山十二式在他手中以一种相对别扭的姿态展开。 动作虽然有些变形,却架不住拳法立意之高,不过片刻之间,就有游离的血能汇聚而来,在陆无伤周边雀跃,跳动,随后一拥而上,肉身里的每一块筋肉皮膜,此刻就像是龟裂的大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让陆无伤舒坦得哼出声来,一遍,两遍,三遍,随着撼山十二式的一遍遍施展,陆无伤的动作也越来越连贯,越来越自如,拳影身法之间,奇峰迭出,血能狂欢,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雀跃。 直至再度饱和!! “呼~” 陆无伤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在那本《南荒笑忘录》扉页里看到的那句话:「昨儿老子刚用三千斤赤铜烙铁烫穿琵琶骨,就为把血容腾出个屁大的缝儿——他娘的!刚吸满又得去跳焚风崖!」 这便是修行,这便是武道,血容就是如此,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血能饱和度的问题,这个修行道理贯穿整个武夫一生的修行,血能饱和了,就不再吸收了,武夫练得再勤,也是无用功。 这个时候,就需要以种种手段,逼自己一把,将肉身折磨到极限,将血能尽数释放出去,又重新吸收回来,这便是血容的道理,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会增进修为,同时也能增加肉身血能饱和度的上限。 对低层次武夫来说,饱和度上限的突破,就意味着武道的进步。 就血龙八式来说,其立意和招式已经简化到了空酒壶里灌水一样的程度,一天到晚不停歇的修炼也达不到血能饱和,自然在那些屠夫们看来,陆无伤这样的修行方式,只是将自己架到火上烤。 【武道?那是一门缜密而高深的学问,世间自称武夫者如过江之鲫,但他们懂个球的武道。】——来自南荒驿道·卖茶瘸子口述。 “玛德,再来!!” 天色尚早,撼山十二式太高效了,以至于远超陆无伤的预估,这才不过辰时,饲养院大多数人都还在修炼血龙八式。 这个时间点,身为武夫的陆无伤怎么闲得下来,怎么能够闲下来。真正体会到了那跳焚风崖老头的无奈。 咄咄咄!!咄~咄~~ “槽?又跑?不要命了?” “玛德,短命仔!死了活该!!” 抽旱烟的老头不抽旱烟了,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沫子喷了出去,双目瞪得老大,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他老人家这一双眼睛雪亮着呢,刚刚还是血能耗尽,摇摇欲坠的小崽子,进了门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 出来又立马活蹦乱跳了,嗷嗷猛,体内的血能充盈,就像是一个正在燃烧的小太阳。 ‘什么勾八传承?这么高效!哪个白痴创的,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照这状态修行下去,你小子能挺到第几境界?迟早走极端。不行,不行,今天晚上就找他聊聊,得有个法子缓缓,别让这小子从这条路上干出了滋味。’ ‘不然,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老头想着,心却是焦急了起来,好在这一次,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陆无伤回来,心中这才稍微安定了些。 陆无伤之所以没有回来,不是因为自身的血能无法耗尽,而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 “难怪你能杀了我弟,看着你状态,再给你一年时间修炼,就差不多要走出那一步,达到一境雷音了。”山道上,陆无伤被两个穿着青灰色外门弟子袍的家伙拦住了去路。 陆无伤第一时间检视自身,才出来没多久,血能连六分之一都没有消耗掉,就是对面两人有点超标,已经达到雷音境了。 三千斤巨力是标配,多出多少不清楚,自己这个状态满打满算也就能发挥出四百斤力量。 “你弟是谁?” “不用拖延时间,你自己杀了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大家都是明白人。” 陆无伤摇摇头,“不,我是蒙鼓人,对你说的不是很明白。” “死到临头,还嘴硬!” “朱兄,等一等!”旁边的青年伸手拦住了这个当即就要杀了陆无伤的朱姓弟子。 “余兄,你要作甚?那可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谁都无法与我们兄弟之间的羁绊相提并论,就算是余兄你也不行!” “又不是说不杀,你等一等,你没发现这小子有点特殊吗?”余姓外门弟子指了指陆无伤,显然,两人都没把陆无伤当个对手看待…… 第十章 无字碑的用法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什么意思?” 余雄没有理会朱熊,两人名字不同,但名的读音却是相同,又同处外门,将对方视为命运的好友,引为知己,出双入对。 “小子,给你一个机会,交出你的传承,我可以帮你活下来。” 朱熊目光一狠,“绝无可能!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血债血偿才是正途,别逼我对你动手,我的朋友!” 陆无伤看在眼中,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死不了,甚至有很大可能翻盘,两人一唱一和,言行举止诡异生硬,弟弟是不是真弟弟不清楚,但觊觎自己的功法倒是真的,自己一直在饲养院活动,外门弟子也几乎不会跑这边来。 这两人是怎么盯上自己的? 话音未落,余雄一掌拍出,将朱雄打入林中,向下滚了一段距离,失去了动静,这时候,余雄两手一摊,脸上露出了笑容:“现在,他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跟你有杀弟之仇,我跟你却没有。”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我只要你的功法,你给了我,就能保全你的一条性命,你看怎么样?以后,你继续在你的饲养院生活,我回我的外门,咱们就当从来没有见过。” “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传承,我只给你演示三遍,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了。” 余雄脸上的笑意更甚,“可以,成交!” 陆无伤将意识从无字碑中收了回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修行,无字碑只差一小截就能被全数点亮了,大约也就是施展两次撼山十二式就能彻底点亮,点亮之后能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想要翻盘,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无字碑。 若是无事发生,那就只能拼死硬撼一个雷音境的外门弟子了,哦不对,是两个! 想到此处,陆无伤脸色一肃,身若摇铃,猛地一抖,摆出了撼山十二式双手托天的起手,随后一招招在其手中展示出来,这里面的每一式,他都演练得无比的用心,甚至忘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忘却了一切,脑海中只有撼山十二式的要义,眼中只有面前连绵起伏的山,余雄看在眼中,目光里迸射出炙热的光芒,血筋门外门弟子的血龙十式与之相比就是狗屎,得了这门拳法,他踏入内门完全就只是时间问题。 目光死死的锁定着陆无伤,唯恐错过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三遍,他只有三遍的机会,为了增加记忆,他甚至开始随着陆无伤动了起来。 盏茶功夫,一遍结束,陆无伤收功而立:“记住了吗?” “记住了些,还有两遍,说好的三遍不是,这功法很不错,我一时半会没有完全记住,再来!”余雄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让自己表现得人畜无害一些,隐隐的都有些温柔的意味在里面。 陆无伤眼底的冷芒一闪而逝,“好,我现在施展第二遍!” 这一次,陆无伤的拳法出现了变化,身随心走,心随意动,招式之间的承转几乎已经很难看清了,分明还是一样的动作,可在余雄眼中却出现了变化,刚刚自己还能勉强跟上节奏的拳法,这一次,却是什么也没领悟到。 动作看似还是一样的动作,但那拳影身影中扑面而来的群山迭出之感却比之前更甚,隐隐有一种千山横压而来的错觉,全神贯注之下的余雄一声惊呼,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座座高山生生朝着自己撞来。 面前的陆无伤已经收功而立了。 意识海里,无字碑莹光大放,光晕从意识层面散播到了血肉中,刚被补满的血能被从中剥离出来,形成了一块血色的石碑,上书【撼山碑】三个大字。 这一切,都在一念之间完成,只是从意识的感知内,陆无伤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每一个步骤和细节的变化,脑海中像是一种明悟一般,他知道,从今以后,只要自己想,只要身体内还有血能,他就能一念之间凝聚出一块撼山碑。 “你悟了吗?” “小子,你故意的?找死不成?你这功法虽然高妙,可你还只是一个连雷音境都没有踏入的纸扎人,我要弄死你依然轻而易举,别挑战我的耐心。” 陆无伤笑了笑,“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不会话多。” 拂袖一摔,一道血影从陆无伤的掌中摔了出去,感受到威胁的余雄第一时间横剑格挡,在他看来,区区几百斤力量就已经是面前这纸扎人的极限了,根本奈何不了自己,然而下一刻,迎接他的却是手中武器崩碎的声音。 一扇门大小的石碑直直压到了胸口,镇了下去! 整个人被拦腰镇断,化为两截,连反抗都来不及,强大的血能和肉身,还在支撑着余雄苟延残喘,喉管里呼呼呵呵,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镇杀成功,血碑消散,陆无伤如同失去了支撑的衣服,软了下来。 却强自提起精神,将仅有的力量汇聚到了双目上,一步步走向朱熊跌落的地方,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人在演戏了,眼下死了一个余雄,还剩一个朱熊,只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却发现朱熊面颊泛着紫黑色。 早已气绝身亡,陆无伤上前,撩开朱熊的上衣,胸口位置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伤口。 ‘中毒而亡!演戏演成真的了。朱熊怕是到死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好友会对自己下死手,这就奇了怪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盯上我的功法的?’ 饲养员出卖自己?这不太可能,饲养员是不可能主动接触到外门弟子的,朱大贵死亡到现在才几天时间,不对,陆无伤忽然想到,最近外门弟子到饲养院至少有两趟,这两趟时间里,足够进行接触了。 想到这里,他没有直接回饲养院,而是将两人的尸体扔进了百兽冢深处,找了个地方开始练拳,直至自己的血能恢复到巅峰状态,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时间差不多是饲养员门开始投喂的时辰了。 暂时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直至夜幕降临,他才用搜集到的草木颜料,做了个简单的易容,材料不好,境界也不高,不是很像,他的体型跟余雄的体型差不多,只能易容成他的模样,乍一看有三四分相似。 在夜幕下,如果不是盯着看的话,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深夜子时,陆无伤从院墙一跃而入,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没发出一丝声响,来到了第一扇门前…… 第十一章 一夜无宁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春生,春生??” 孙富贵叫了两声,也没得到回应,眉头微皱,上前拍了春生一巴掌,后者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 “你小子怎么回事?喊你半天了,也没答应我,没看陆老大都那么刻苦修炼吗?咱们也不能落下,你小子打个拳还魂不守舍的,干嘛呢?” “没,没什么,昨晚上没休息好。”春生随便编了个借口。 孙富贵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吧?你要真有事,你就吱一声,只要你家在山下,不管是镇上还是县里,能帮到的我孙富贵一定帮你,要是出了县就算了,孙家的影响也就只能到县里。” “真没事,你们接着练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到了投喂时间记得喊我。” 饲养院没有强制安排任何人去修炼,事实上,整个血筋门都是如此,就连传功都是提前通知下去,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可以不来,血筋门这么多的弟子,一切修行全靠自觉,必须要完成的只有宗门下达的任务。 比如饲养院的肉食投喂、屠宰场的血肉分割、矿场每个月的采矿量以及宗门会给内外门弟子们直接发布的任务。 你不修行,可以死在任务中,但安排下来的必须要有人去执行。 在陆无伤杀死朱大贵之前,饲养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还能有时间修炼的,根本就不会超过两个,每天要完成投喂任务,还要伺候好朱大贵。 更多的时候不是养伤就是在养伤的过程中,朱大贵很清楚自己有多大能耐,这十几个人里面,天赋比他好的不少,家世比他好的也多,一旦让他们有了时间去修炼,后来者居上,这饲养院谁说了算? 春生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这怪不得我,陆无伤,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明明应该和我一样都是这烂泥里的蛆虫,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杀得了朱大贵,这些不是你应得的,包括你的功法。”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重重的一拳打在墙壁上,拳头霎时间渗出了鲜血,他在低声嘶吼:“你知道我多恶心你现在那副假惺惺的怜悯和勤奋吗?就你还想往高处爬,你就应该跟我一起在淤泥里腐烂!!“ “你应该死不了,他们只是对你的功法感兴趣,大不了就是受些伤,今后不能修炼了而已,今天之后,你要是活着,我们又会是最好的兄弟。“春生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眼底透出疯狂的笑意。 刚开始的他只是有些懦弱,并不是这样子的,是饲养院的生活,将他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神情在自责愧疚和疯狂报复之间来回变幻。 …… 饲养院的房门是那种简单的插销,轻易就能打开,几乎没什么响动,房间都不大,陆无伤几步就走到床前,床上的人猛然警觉,一骨碌就要起身,被陆无伤捂住了嘴巴。 光线昏暗,不过月光下,还是能勉强看出陆无伤此刻的面容的,那汉子眸子里闪过惊恐之色:“你,你是谁?”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 “我,我确实没有见过你,但你穿着门内师兄的衣服,敢问您是哪位师兄?若是我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 他的表情不似作伪,陆无伤基本能排除他的可能,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找错了人,不是你,别发出声音,否则,死!!” 那汉子死死的闭着嘴巴,重重点头。 饲养院除了陆无伤,只有十个人,本来就差不多只是一群普通人,劳累修行了一天,能在陆无伤进屋后反应过来的都算是机警的了,同样的画面和对话几乎是完全重复了六遍,当陆无伤打开春生的房门后。 他竟是直接腾身而起,借着月光看了陆无伤一眼后,嗤嗵一声跪在地上,“师兄,您怎么到这来了?陆无伤呢?我看他一天没有回来,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陆无伤眼底的狠厉一闪而逝,“你骗了我们,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高级的功法。” “不可能,他骗了你们,如果仅仅只是修炼了血龙八式,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杀死朱大贵,他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要逼问出结果,定能让师兄们的修行更上一层楼。” 陆无伤摇摇头,走上前来,“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我不明白你出卖我的理由是什么?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还是他们许诺给了你什么。” 这声音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的时候,春生瞪大了眸子,借着月光重新看向陆无伤,此刻,他抹去了脸上的妆容,就这么平静的坐在春生的床边看着他。 “你,你是陆无伤?你怎么还活着,他们都是外门的师兄,他们的修为明显比你高。” 陆无伤拍拍手,“算了,你的理由我也不想知道,只要知道是你就行了。” 春生眼底迸射出浓烈的怨毒,“你凭什么……” 陆无伤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他有着自己的节奏,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在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走,这些无关紧要的烂事,清除掉就行了,单手卡住春生的脖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纸扎人的特性显露无疑。 只是稍微用力,就生生捏断了春生的脖子,如同丢死狗一样的丢到床上,陆无伤宛若无事人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今天太累了,躺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春生的死,在他这里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 当陆无伤睡得正熟的时候,一道轻微的动静瞬间将其惊醒,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摔碑而出,借着月光,发现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恶意,那张面孔有些熟悉。 隔壁屠宰场的老头。 “老人家深夜寻来,不知所谓何事?” “你这两天的事情,老夫都看在眼里了,观你心性和资质,算是个可造之材,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陆无伤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屋内,旱烟一闪一灭。 “这江湖只有三类人,前辈、道友和蝼蚁,我知你能在屠宰场混到这个年纪,定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几分本事,但如果想做我的师父,单靠这点活下去的手段是不够的,你什么修为,有什么特殊之处?” 老头显然没有预想到这个情形,不过想想陆无伤最近所做的一切,就不难看出,他确实应该有这个傲气。 而且,他也确实喜欢陆无伤的那句话,江湖中无非就是三种人。 “老夫的名字叫胡良,至于身份,暂时还不是你所能知晓的,老夫的修为,超过十境,你觉得够不够做你的师父?” 胡良话还没有说完,陆无伤已经跪下来了,头都磕了两个,随着第三个头磕下去,陆无伤抬起头,与胡良对视:“师傅在上,徒儿有礼了!” 胡良指着陆无伤,笑骂:“他吗的,你小子是真实在啊,跟你那三种人理论一样实在,你就不怕老夫跟你吹牛,压根没有超过十境的实力?按你这性子也不太像是那种莽撞的人啊。” “先磕了再说,不就是跪下磕三个头嘛,能入一超十境大修的门下,怎么算都是赚了。将来发现不是的话,转头再走人也不迟。” 胡良就这么盯着陆无伤,发现他确实没有说谎,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这徒弟收的对不对了,这人太利索了,他将一切看得太明白了,根本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所谓礼法束缚。 “行了,今晚先这样,你的情形有些特殊,老夫想好怎么教导你之后,会再来找你!” “恭送师父。” 次日一大早,孙富贵在春生的房间内发现了早已经凉了的春生,前来院中告知陆无伤,看到陆无伤正在练拳,低下头,退出了院子,站在墙外,一直等到陆无伤叫自己,这才走进院子内。 “富贵,什么事?” “春生死了。昨天晚上死的,被人直接掐断了脖子,我也问过院里的几个弟兄了,说是可能得罪了外门的师兄,昨天晚上好几个院里的兄弟都见到了那位师兄,他们还有些印象,应该就是之前来通知内外门大比一事的师兄。” 孙富贵来告诉陆无伤之前,就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陆无伤将胸口的旋钮调了一档,现在是一百二十斤,看着那个刻度,孙富贵瞳孔微缩,“既然是他自己惹了外门的师兄,那就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了,找两个兄弟把尸体处理一下吧,还是老样子。” 孙富贵点点头,“好的,陆老大,我这就找两个兄弟去办。” 陆无伤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有时间修炼的时候,多练练,月俸现在都是实打实到你们手上的,能利用就都利用起来,只有实力上来了,才不会轻易死在别人手中,去忙吧。” “是!陆老大。” 孙富贵并没有觉得陆无伤无情,那么多的兄弟都看到了,那就十有八九真是冲着人春生来的,在确认身份之后,直接将他杀了,他们这些饲养员,连红线都不敢跨过去,难不成还真能找人外门弟子复仇不成…… 第十二章 来得快,去的更快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嘿,小子。” “师父,现在是大白天,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那血线界限是针对你们的,对老夫可没什么用,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老夫也没法厚着脸皮做你的师父,老夫想了一晚上,在传授你修行法门之前,需要对你的认知又一个大致的了解,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种修行方式?” 多少种修行方式?这个问题一时间将陆无伤难住了,从整体来看,那就只有一种,无非就是无限打破血容,在打破血容的同时,肉身也会得到提升,水涨船高,自然境界也就随之提升。 可要是细化下来,这打破血容的方式太多了。就是单纯的苦修者都分好几个派别。 胡良脸上带着笑容,之前所见,这小子对于武道认知,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现在总算有一个问题难住了他,嘿嘿,也就那样嘛,不算多妖孽,不然他真要怀疑这小子是哪个大能转世身了。 “为师告诉你吧,这世上修行方式一共有两种,一种被称之为淬劫流,也就是你现在正在修炼的,只为无限打破肉身血容,进而突破,还有一种被称之为空蝉引渡法。” 陆无伤一愣,“空蝉引渡法?” 他前世也是在神州修行了好些年的,见过不少的宗门,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空蝉引渡法。 “对,空蝉引渡法,这种修行法门另辟蹊径,其理论就是依靠外物,建立身体以外的血容,无需承受痛苦,修行的过程中,这些血能同样可以滋养肉身,达到与传统武夫一样的效果,只是免除了这个痛苦的过程。” “还可以这样?” 胡良轻捋胡须,只觉得无比的满足:小样,震惊到你了吧。 “自然可以,这里面分为三大派系,一为御兽、二为炉鼎、三为虚脉,那些自戕自残的粗鄙修行方式,实在有损体面,不够优雅,乃莽夫行径,这空蝉引渡法中的三大派系,为师都有所了解,不过为师接触最深的是虚脉一派。” “趁你现在修行未深,选好自己的路,对你将来有益,你选什么?” 陆无伤笑了笑,“我选传统淬劫流。” “胡闹,你现在修行境界还低,还能靠着负重甲,跑两圈,来耗尽血能,将来呢?将来你的修为越高,血能在你手中就成了挥霍不完的负担,会将你一步步逼入绝境,最终再也无法寸进,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原本,胡良信心满满,以为陆无伤会选择空蝉引渡法,却没想到,陆无伤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就选了传统的淬劫流。 “我考虑得很清楚,就选传统淬劫流,真男人就该边刮骨边喝酒,血喷三丈浇敌头!” “莽夫,莽夫!!” “师父毕竟是超十境大修,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饭多,不过就是跨流派体系教导而已,徒儿相信师父一定可以的。” “你也不用给老夫戴高帽,既然告诉你这些,为师自然是两种流派都有涉猎,只是对空蝉引渡法更为擅长而已,只是教导你的话,十境之前,绰绰有余,但你就算是走传统淬劫流,也不能卷入从痛苦中逆进的漩涡里。” “你若真成了那些苦修者的一员,将来老夫都羞于见同道,这里有一份枪术,传授与你,不管你将来使用什么武器,这枪术都可以练,它能代替你折磨肉身,消耗血能,虽然痛苦依旧长存,但相对体面文雅许多。” 陆无伤咂了咂嘴,你都是个武夫了,还对体面和文雅耿耿于怀干嘛。 只见胡良从怀中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递给自己,陆无伤接过书册,只有薄薄的十数页。 【山河倒悬势,又名龙蛇起陆枪】 【此枪术为势道之枪,势道总纲:一势起,江河改道;八势尽,星斗易轨】 陆无伤越看,越觉得欢喜,眼中迸射出光彩,却发现下方还有一本,只有短短三页的记录,封面上写着【大摔碑手】四个大字。 “不用惊讶,你有你的隐秘,为师不会询问,观你有摔碑镇敌的手段,但那手段过于粗糙,一点都不体面,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的形式,此法予你,它们能够伴你成长很长一段时间,这之后为师不会再来找你。” “将来,你若是能活下来,再见为师,那就证明你已经有资格真正成为老夫的徒弟,知晓老夫的身份,血筋门冲突将至,你一定要获得血海赐福的机会,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无伤:“师父要走?” “差不多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血筋门的几个老家伙已经开始留意到为师了,而且大乱将至,为师继续留在这里也不好,会干涉影响到事情本该发展的方向,今夜就会离开,不用道别,你心中有数就行。” 老头翻墙走了,一点也不体面。 陆无伤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超十境大修了,翻墙的时候还被挂了半片裤子,别说,屁股倒是还挺白的。 新到手的两册功法,很快让陆无伤淡忘了刚才的事情,他尽力将所有内容印入脑海中,一把火烧掉了两册功法,独自在院中开始修炼。 时过正午,饲养院没有等来投喂的任务,却等来了四个人,被一外门执事带过来的,执事二字代表了这人虽然也在血筋门外门,但是已经下了山了,经营着血筋门对外的产业,这种人,也是绝大多数外门弟子的所求。 他们大多天赋不够,进入内门无望,所求的便是能伴着血筋门这棵大树,谋一份养家糊口的生计。 “你们饲养院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了那么多人,这是新来的四个饲养员,你们这谁是领头的?”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路,陆无伤走了出来,“执事师兄,我就是饲养院领头的。” “谁他么是你师兄,等你进了外门再说吧,这四个人,交给你了,短时间内别再出问题了,就是让你们投喂百兽而已,搞得像是多危险的活计一样,再死人,别怪老子不讲情面,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要受到惩罚。” “执事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汉子点头,一抬眼睛,陆无伤注意到了他眼底的一抹晶光,是晶光,不是精光,这种情形只会在一众人身上出现,那就是长年累月使用血晶来修炼的武夫。 ‘矿狗!’ 一个熟悉的名词自动跳出在陆无伤的脑海中,就是形容那些高度依赖血晶修炼的武者,这种人,他们的一身血肉,几乎已经无法在世界中自然汲取和累积血能了,身体已经产生了惰性,一旦失去血晶供养,不用多久修行境界就会退转。 “行了,人我已经送到了,你调教好。”说完,直接就离开了,陆无伤扫了几人一眼,跟之前他们同一批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四人眼底都能看到那种向上的活跃和积极,心中还对修行一事充满了干劲。 或许在他们看来,饲养院只是他们恢弘江湖路的起点。 “富贵,跟这几位讲一下规则,投喂时间到了记得叫我!” 孙富贵还没开口说话,那四人中的一个就开口叫住了陆无伤:“等一下,你就是这里的头?你们这里是怎么确定谁是头的?是不是谁最强,谁就有资格当头?” 哟!还是个刺头。 几个老饲养员脸上泛起了笑意,笑着站到了一边,没有说话,陆无伤停下脚步,看了看开口说话的人:“对,所以你要挑战我?” 这人块头不小,身上也有些底子在,这是看得出来的,但距离一境雷音还差了些意思。 “那是自然,我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做谁手下小喽啰的,既然你也说了,谁最强,谁就有资格当头,那么我只要打赢你,我就是这里的头。” 陆无双站定,“给你机会,来吧。” 汉子狞笑,他年岁不大,就是面相看起来老了些,十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一样,陆无伤站在他面前,连他的肩头都达不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院中,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汉子居高临下,马步一扎,双手虚抱,沉腰发力,开始移动,一双眸子里闪动着一种看待猎物一样的光彩,陆无伤看似‘瘦小’的体型给了他一种错觉,一种自己一个合抱就能把此人拦腰抱断的错觉。 也不只是错觉,他本就天生膂力惊人,上山之前,曾一把抱断过一颗碗口粗的树,合抱之力,能有四百多斤,差不多是普通人的极限了。 汉子看准机会,如巨象冲撞,速度奇快,虚抱的双臂猛地合上,他仿佛已经看到面前瘦小的家伙直接被自己抱死的景象了。 下一瞬,一颗脑袋出现在了自己跟前,竟是什么时候突破了自己双臂的攻伐都看不清楚,撼山十二式——不周山倒。 威猛的一式,如一座大山横撞而来,肩头狠狠地砸在汉子胸口。 轰!! 汉子来得快,去的更快…… 第十三章 找你到矿区带带路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肉身传来的痛苦和震颤让汉子明白了谁才是纸扎人,他是一些的纸扎人,而面前这个领头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木头人。 轰隆! 院墙轰然倒塌,那汉子直接掀飞出去了,半天才爬回饲养院。 “你是领头,我陈锤服你了,多谢老大手下留情。” “咱老大姓陆,以后记住了,就叫陆老大,别以为饲养院在血筋门地位低,自己手里有把子力气,就能轻易拿捏我们。”孙富贵笑着调侃道。 “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把院墙给我恢复原位,你们四个,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亲眼看着四人里最强的陈锤被拾掇,以及陆无伤那种鬼魅般的速度和力量,这几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想法,本来进山之前,陈锤就跟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还指望着陈锤能在这里一战成名,自己几个也能跟着沾点光。 少干点活,没想到出师未捷。 陈锤服了,但没有完全服,看着陆无伤走进独立的院子,趴在地上扬扬脑袋,“嘿,这位兄弟,那是咱老大独有的吗?” 孙富贵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你说独立的院子吗?是啊,陆老大独有的。” “嘿嘿,真好!” 孙富贵哪里不晓得他的想法,不过又是一个以为自己能靠着修炼赶超陆老大的家伙罢了,等他真正修炼过血龙八式,就会知道,自己跟陆老大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不是赶超。 …… “大师姐,矿山那边出了事,咱们找人不也应该去找矿工吗?来饲养院做什么?”女弟子走在秦雪衣身后,有些不明所以。 “我有个朋友,在饲养院。”秦雪衣没有多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女弟子恍然大悟,没有再多嘴,从饲养院进入外门,有两种途径,一种就是资质和实力境界的突破,另一种就是依靠累积宗门贡献。 后者也算是血筋门为关系户们开的方便之门,只要有人带着做委托和任务,累积贡献还是很快的,但对于没有关系的饲养员来说,就是投喂百兽到寿终正寝,都攒不够贡献。 上次百兽冢之事前,秦雪衣从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过任何关于自己和陆无伤的事情,因为这会引起陆无伤更大的憎恶。 站在饲养院外,秦雪衣停下了脚步,“你进去找一个叫陆无伤的,就说我找他。” “好的大师姐。”曹心莲俏皮一笑,上前一脚踹开了饲养院的大门,她的本意是直接踹门而入,没想到饲养员的门并不结实,直接就连门带框的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院内。 这动静,太大了,不只是刚刚投喂完的饲养员们出来了,连陆无伤也打开门,走了出来。 “谁是陆无伤?” “我是!这位,师姐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我大师姐找你,对了,踹坏了你们的院门,我赔钱,不是我想这样,而是你们的门太不结实了。” “纸扎人的门确实经不住师姐们的脚力。” 曹心莲嘴角微微一翘,显然对这句话比较受用,她确实没怎么用力,虽然都是一群纸扎人,但好歹也是自己有错在先,没想到这个叫陆无伤的好像挺理解自己的,心下一高兴,取出一枚大大的金元宝,放在一边。 “这东西够你们修缮这门了,下次换个结实点的,陆无伤,你跟我走!” 能来饲养院找自己,还被人称之为大师姐,陆无伤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果然,出门就看到了路边站着的身影,此刻的秦雪衣没有多少往日大师姐的派头,而是多了几分亭亭玉立之感。 看得曹心莲心下稀奇,目光小心翼翼的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但实在是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再大胆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只是在暗自揣测这个叫陆无伤的男人是大师姐在俗世里的什么亲戚。 “大师姐!” “嗯,心莲师妹接了个矿区的任务,喊你过来给我们带带路。” “好!” 曹心莲心痒痒的,她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火在心里烧起来了,这两人的相处太诡异了,但很显然,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矿区在另一座山上,距离这边还是有不小的距离,陆无伤一个连饲养院区域都没有走出去过的人。 怎么可能识得路,只能曹心莲走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两人,她尽力将小耳朵竖的高高的,却没听到两人有什么交流。 良久,才听到大师姐说了一句:“上次给你的血晶用完了吗?” “没有,我不怎么用得上血晶。” “嗯,要是缺了提前跟我说,我会尽量带上你多拿一些宗门贡献,这样,你也能尽快进入外门,有一定的自由。” “好!” 听到陆无伤肯定的回答,秦雪衣只觉得内心一暖,如果是在之前,但凡自己提出这个想法,就会被陆无伤拒绝,现在这样,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曹心莲瞪大了眸子,脚下却丝毫不慢。‘大师姐在饲养院饲养了一个小白脸?’ 现在的情况是由不得她不做这般去想。 一路上气氛有些僵默,陆无伤想了想:“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任务吗?” “矿区发生了矿变,听矿区那边上报,有四个矿工失踪,具体情形还不知道,门内任务刚刚发布出来,就被心莲师妹接了下来,一切还要等我们到了那边之后,才能知道。师妹二境锁窍的修为,有我们两个在,不会太危险。” “矿区每年都有不少矿变的事情发生,这种任务贡献不少,是一个比较适合你的肥差。” 曹心莲转身露出笑脸,“你知不知道矿变是什么意思?” “知道一点,肉身晶簇化,放任下去会污染矿脉的纯净度,同时也会对矿区周围的矿工们造成不小的威胁。” 陆无伤话说完,秦雪衣和曹心莲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秦雪衣刚刚说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陆无伤的认知问题,只是本能的做了讲解,曹心莲问出之后,她才意识到,可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陆无伤竟然真的知道。 曹心莲不解:“你一个饲养员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十四章 肉身晶簇化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院里有个兄弟,入门的时候带了几本杂书,从书上看到的。”这话陆无伤倒是没有乱说,孙富贵确实带了好几本书,里面对一些修行当中的事情确有记载。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曹心莲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但在她眼中,陆无伤依旧只是一个懂点常识,多看了几本书的纸扎人,跟自家大师姐的地位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模样倒是有几分周正的,比内门大多数的师兄师弟们都耐看了些,估计也就是这点吸引到了大师姐,等到哪天大师姐的新鲜劲过去了,这样的小人物也就是时候退出大师姐的生活了。’ 她对陆无伤的观感里,没有太明显的鄙夷和嫌弃,更多的是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山门中,太多类似这样的事情了,都只是一群努力在残酷的武夫世界里活下去的人罢了,追逐着几乎触摸不到的微光,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而他们所追逐的那些,在别人眼中连起点都算不上。 这一趟任务是曹心莲主动找的秦雪衣,秦雪衣答应她的要求就是带上一个饲养院的人。 如果只是一两只晶簇化的矿狗,曹心莲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四个的话,以防万一还是找上了秦雪衣,在内门那三十多个人中,她比较信任的只有大师姐秦雪衣。 几人加速前行,不再说话,这期间,也带给了秦雪衣和曹心莲两人不小的意外,虽然二人没有全速前行,可这速度,放在一个一境雷音的武夫身上,都会稍显吃力的,陆无伤居然全程跟了下来。 到达矿区的时候,只是气息稍微有点乱。 矿区的人要比饲养员多太多了,将近百人的矿区,一眼看去,整片土地都呈现处一种诡异的淡红色,到处都是碎石和山土,因为出了矿变,这近百人都汇聚在杂乱的窝棚点,窝棚点的下方就是通往矿区的山道。 三人的到来,立马引起了矿工们的注意,他们随意或坐或站或靠在山道的一边,目光呆滞的看着三人,身上的衣服呈现出灰黑色,阳光下,散发着锃亮的油光,大多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因为脸上沾满了灰。 陆无伤感受着这些矿工们的气息,他们当中有男有女,身上的气息暴戾,不是说有多强,而是那种无序杂乱和躁动的感觉,一眼看去,不少人的眼底都泛着淡淡的晶光。 “总算是把诸位大人给盼来了,矿变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矿区就一日无法正常开工,生怕耽搁了交矿的日子,还好,还好各位大人来了,相信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说话的汉子从山道上小跑下来,一脸的急切和惶恐,在他的眼底,陆无伤没有看到晶光。 秦雪衣面色无波:“直接说情况吧。” “鬣狗,四妹,你们两个过来,把你们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三位大人。”说着,这汉子的目光在陆无伤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挪开了。 被叫做鬣狗和四妹的两人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三天前,马家兄弟告诉我们,说他们发现了一处沸晶眼,要带上我们先去修炼几天,再将情况上报矿守,这样能多匀出几天时间来修炼。” “我们二人没去,第二天一大早,就没看到马家四兄弟,我们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偷偷去修炼了,本来我们也没当回事,前天夜里,四妹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马老大,他已经完全矿化了,浑身插满了血红色的晶石。” “见人就咬,四妹险些糟了他毒手,最后逃了出来,马老大没有追出来,应该是朝着更深的地方进去了。” 曹心莲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这矿工的描述,能用的信息并不多,而且里面还有很多不透明的东西。 “问什么你答什么!” 鬣狗吓了一跳,“是,是!大人尽管问。” 陆无伤若有所思,这个态度才是正常的吗?难怪那位外门执事反感自己称呼他师兄。 “你们二人为什么不去?” 四妹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我们已经四个月没有洗晶了,不敢去,马家四兄弟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一母同胞,修炼进度几乎一样,只差一线就能达到一境雷音,到时候矿毒会随着境界突破被稀释,短时间内可以不用洗晶。” “你连一境都没到,怎么从晶簇化的矿狗手中逃掉的?”曹心莲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任务,年纪不大,但做派老练,加上本身内门弟子的身份,轻易将主动权掌控在手中。 “我有一门能短时聚集体内血能,将其爆发的武技,但有弊端,施展一次,血容会减少一点,施展的次数多了,将再无进境的可能。” “施展给我看!”曹心莲没有理会女人的说法,只是冰冷的要求她怎么做。 四妹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看了看鬣狗,又看了看身后的矿守,一咬牙,上半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两手成掌,奋力拍出。 轰!! 随着一声炸响,面前的巨大石块直接化作齑粉,这一手,已经有了雷音境的破坏力,足够挣脱一个晶簇化矿狗的追杀,施展完后,女人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被鬣狗扶住了手臂,勉强坐在地上。 “你最后可曾看到那矿狗朝着什么方向跑了?” “没,我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去看,我知道他们四兄弟是一起去的,生怕其他几个追上来,慌不择路跑出来了。” “怎么不带别人,不告诉别人,就告诉你们两人,你们跟那马家四兄弟什么关系?还有你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 这次,是鬣狗来回答:“马家四兄弟与我们夫妻二人是同村,一起来到这里的,平日里多相互照应,这些事,矿上的好些人都是知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沸晶眼在什么位置?” 两人齐齐摇头,“我们没去成,不知道位置在哪。” 曹心莲一指地上瘫软的女人,“你带我们去你最后遭遇矿狗的位置,你,看好矿上的人,在我们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能有其他动作,否则宗门的惩罚你是知道的。” 后一句话,曹心莲是对矿守说的。 鬣狗为难的看了一样自己的妻子,“大人,能不能,换我去?四妹跟我说过,我能找到那个点。” “你觉得呢……” 第十五章 人才是最危险的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当血淋淋的真相被碾碎成齑粉,那些用真实经纬编织的谎言罗网,才是悬在所有人咽喉的致命绞索。 为了不拖延探索的进度,秦雪衣和曹心莲还是给了四妹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时间一到,恢复了些气力的女子站起身来,走在最前头。 “你本名叫什么?” “大人,我就叫四妹,姓张。” 曹心莲嗯了一声,没有继续交流的心思,陆无伤四下打量着矿洞,矿洞初始的规模很大,血筋门存在已有六百多年,也就意味着矿洞已经开采了六百多年,入口处的宏伟,像是开了大半个矿山。 越往里走,内部的空间越发显得狭窄,分散成数十个更小一些的矿洞,延伸到矿山之内,在这矿洞的‘大厅’内,陆无伤见到了一座青岗岩界碑,刻着“天启元年,神赐血髓”几个大字,碑底渗出黑色泪痕状结晶体。 秦雪衣:“这是初代矿标,天启元年也就是血筋门成立的时间,距今正好是六百八十三年。” 陆无伤点点头,目光落在矿洞的岩层表面,上面布满血管状凸起,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这些凸起的时候,发现其竟能如有生命一般收缩蠕动,同时渗出淡粉色黏液。 “对了,不知道几位大人清不清楚一些矿洞的忌讳,在矿洞内,要是听到了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要第一时间回应,需要看清楚呼喊之人以后,再做回应。” 曹心莲皱了皱眉:“为什么?我之前也来处理过几次矿变,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忌讳?” 四妹咬着嘴唇,低着头:“是马家四兄弟失踪后才出现的新情况,昨天夜里,有个矿工在矿洞口好像听到了他家媳妇喊他,就答应了一声,结果今天早上嘴巴里将长出了晶簇,那人已经被矿守带走了,他告诉我们不得伸张出去。” “你们,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曹心莲转过头,露出了一丝冷笑:“大师姐,你听过在血晶矿脉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你们别不相信,这是真的,今天一大早,矿上好多人都看到了,那人的嘴巴里长出了晶簇,像是一簇血色的石晶花,他媳妇我们都见过,就是死在矿洞里的,他们都说是矿里的环境滋生出了冤魂。” “带好路吧,还有多久能到?” 张四妹不敢再多言,“快了,沿着面前的矿洞,再往前走一刻钟左右就能到了。” 矿洞内部婉转曲折,越是靠里,其空间越是狭小,原先还能三四人并行的矿洞,很快就只能容下一人通过了,四人鱼贯而入,张四妹走在最前方,她的身后是曹心莲,再往后是秦雪衣,陆无伤走在最后。 陆无伤跟曹心莲不一样,他没有去揣测张四妹话里的真假,而是在梳理着记忆里的信息。 在修行界基础理论体系里,有三个重要的理论,血容是武夫吸收血能的上限,血律则是传统武夫牵引游离血能修行的原理,除了这两个理论之外,还有一个,被称之为血晶蚀脉症,这种症状多发生在没什么修炼资源的矿狗身上。 一个人,没有高明的武学,牵引不了更多的血能,又想要突破,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血晶矿,这种血能无需牵引,直接吸收即可,但身体长期依赖血晶,会产生惰性,导致对游离血能的利用率降低。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直至最后只能完全依赖血晶,所谓洗晶便是由此产生,长期依赖血晶修行之人,需要定期清理体内的矿毒,防止血肉晶簇化,但对身体惰性无法缓解和遏制。 陆无伤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使用过血晶,就是基于此。 但并非人人都是陆无伤,在这样一个尚武的世界里,对力量的追逐早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即使知道是饮鸩止渴也有人趋之若鹜,矿狗们便是如此。 每个走上这条路的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突破修为,洗髓伐毛,一切便都有了新的选择和机会。 叮叮叮 急促的晶石敲击声传来,四人面前一道血红色残影一闪而逝,几乎在同一时间,秦雪衣身形掠动,从三人头顶越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出,三境龙蛇的实力在这一刻展露无疑,残影一声怪叫,倒在地上。 在矿洞内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了下来。 秦雪衣这一掌,万斤巨力倾斜而出,全然落在了红影上,血晶碎屑掉了一地,几人快步上前,见到那胸口完全被拍成齑粉的血晶和深凹下去的血肉,才知道刚刚这一掌,到底蕴含了何等恐怖的威能。 张四妹无暇去想这些,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勉强还有些轮廓的脸:“是马老大,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抓住的我。” “大师姐真厉害,就这矿狗,几乎全身都已经晶簇化了,这种强度,二境武夫全力一击也未必能破开它的防御,结果,被你一掌拍死了,喊上大师姐,绝对是我这次任务最明智的选择。”曹心莲的喜悦肉眼可见。 隐隐的还有些后怕,她现在就是二境锁窍,这种强度的矿狗已经不是她能够对付得了的了,连带着看陆无伤都顺眼了许多,要不是大师姐还有个人要带,自己怕是没机会请来人家。 秦雪衣眼中带这些疑惑:“一般来说,矿狗的进化不会这么快,看他这个样子,至少得失控了三个月之久,正常状态下,是绝对不可能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被秦雪衣点破,曹心莲恍然,“对啊,那个张四妹是吧?他之前拦住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吗?” “不,不是!”张四妹摇头。 “那时候,他还只是头上和胸口的位置长出了晶簇,不是像现在这样,全身都长满了晶簇,不然那天我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 曹心莲抱胸颔首,“所以,这一次,并不是什么意外矿变,而是有人在刻意为之?刚刚这矿狗就是从那里窜出来的,极有可能它的其他兄弟也在那边,过去看看吗?大师姐?” “走吧,一切小心,若是人为,这次的任务就凶险多了。” “人,可比没有灵智的矿狗危险得多……” 第十六章 天筋老祖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当捷径唾手可得,武者便从问道者堕落为噬矿兽。血晶闪耀的光芒,诱导着追逐力量者沦为耗材。 呼呼~ “矿洞内哪来的风?”陆无伤疑惑的伸出手,感受风向。 几人从矿山的入口踏进来,中途虽有辗转,矿洞蜿蜒曲折,可现在怎么的,也该是走到了矿山内部三分之一的深度,这个地方,不应该有风才对。 “无伤~无伤~” 正疑惑间,陆无伤听到了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本能的就要回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张四妹的话,急忙止住,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入眼是矿洞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正好藏在矿洞的转弯处。 半边身子在视线之内,半边被遮住,一身粗布麻衣,那背影,让陆无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那早已死去的阿娘,看不清那妇人的脸,被长发遮住了。 陆无伤心下无比确定自己的阿娘死在了山下的村子里,记忆没有错,自己也不会错,面前的这个就是诱饵,就是幻觉,他强自镇定下来,回过头,却发现身边早已经没了三人的踪迹,秦雪衣、曹心莲都不见了。 甚至就连那个带路的张四妹也消失得无影踪,自己这一转头的功夫,前后不过才是一息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可能走那么快,而且秦雪衣绝不可能抛下自己离开。 他的心中万般笃定这一点,眼前这一切,只能说明,自己还在幻境内? 撼山十二式地气蒸腾! 轰! 陆无伤右脚虚抬,猛地跺下,人身如巨象,一招施展出来,整个矿洞都随之晃了晃,周身气血蒸腾,若是有人从远处看来,当能看到此刻他身上蒸腾的白色雾气,以此招激荡周身气血,破除幻境。 然而,周围的情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依然是一个人独自在矿洞内,矿洞的尽头处,那个诡异的身影正在慢慢朝后退去,在退出的时候,伸出手,对着陆无伤轻轻缓慢的招了招手,那动作,慢得足够让陆无伤相隔这么远,看清她的所有细节。 “无伤,来!来!!” 现在好像自己只有跟上去一条路了,陆无伤收摄心神,气血归元,跟了上去,右手藏在袖口,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他现在尚未突破一境雷音,最强的手段就是撼山十二式形成的血碑。 但这只能够使用一次,轻易动用不得,否则,他在刚刚看到那妇人的时候,就直接一碑摔出去了。 踏踏踏。 陆无伤逐渐加快速度,眼神锐利,胆魄是武夫的第二武器,陆无伤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前世如何归前世,现在的自己,还只是一个堪堪走上武道之路的学徒,自己的优势就是见识和阅历,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绝不可有半分露怯。 他要追上那道身影,看看究竟是谁,装作阿娘的样子欺骗自己。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快,那身影也跟着快,自己慢下来,那身影也就慢下来了,她不是在走动,而是飘着,自始至终,那身体,除了手一直在招外,几乎没有过变化。 矿道越走越小,到后面,陆无伤几乎只能蹲下身子向移动,那道身影的速度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在前方走着,她的身体似乎不受这矿洞物理层面上的影响,光线也越来越暗,原本每隔数丈就会安置一颗白荧石。 确保光线能够照到所有区域,在这里,却是有大段大段的暗区,没有被白荧石照到,地上随处可见鹤嘴镐,这地方,应该已经是矿山最新的开采区域了。 在陆无伤的注视下,身影散入了一面墙壁,消失不见。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到这里的时候,完全就只能蹲着前行了,在尽头处安放着一颗白荧石,将周围一切照的纤毫毕现,那到身影,就是在尽头的矿洞山壁上消失不见的,陆无伤挪到尽头处。 轻轻拍了拍墙壁,传来了一阵空鼓音。 “空的?这是一面墙?” 听这声音,这墙壁并不厚,陆无伤摸了一把土层,这感觉与周围的矿道内壁完全不一样,应该是有人在挖通之后,又回填的。 轻轻一掌,土墙倒塌,映入陆无伤眼中的却是豁然开朗的一幕,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横向最宽的地方将近百丈,纵向约莫十多丈高,整个洞窟内壁上嵌满了白荧石,将内里照的通明。 一道血色的雾气正从洞窟内袅袅升起。 沸晶点!! 马家四兄弟口中所说的沸晶点,结合刚刚被他破坏的那面人为复原的墙壁,陆无伤第一时间想到了沸晶点。 “阿娘,那些要账的又来了,你再帮我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武夫的,我会将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只差一线了,只差一线了,只要这次突破了血容,我就能借着境界突破洗髓伐毛,将体内矿毒尽数排出,不用洗晶,不用洗晶,我一定可以的。” …… 杂乱的声音在陆无伤的脑海中响起,阵阵低语同一时间响彻脑海,使得猝不及防的陆无伤一头栽倒在地,捂住耳朵,目眦欲裂,他感受到的,不只是这些声音,还有这些人的情绪和痛苦。 痛苦使得陆无伤精神恍惚,视线里的景象产生了重影,他看到了地上的白骨,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倒在那一缕袅袅升起的血雾周边,他蹒跚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手脚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天摇地晃,起来又倒下。 “够了!!” 一声断喝,喝止了所有嘈杂纷乱的声音,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陆无伤摇摇头,从地上站起身,只觉得下眼睑有些温热,伸手摸了摸,上面是自己的血,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只是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孔、耳朵、嘴巴都有鲜血渗出。 “你说这么多年以来,到了这里以后,能从他的魔音灌耳中恢复神志的人,看来你的意志和精神远比一般人强大得多,你修炼并不是我血筋门的武学,你可是血筋门弟子?” 男人的声音在洞窟内响起,但陆无伤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那人的踪影,这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封闭的洞窟内,更是难寻踪迹。 “你是谁?” “他们都叫我天筋老祖,至于我的本名,血筋门中,应该有记载,我名厉血穹。” 天筋老祖厉血穹,陆无伤听过这个名字,身在血筋门中,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祖师,这是血筋门初代门主,现在,他的雕塑还矗立在血筋门山门处。 “你即便是编也要编的像一些,天筋老祖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又是哪门子的天筋老祖?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那你可知道我死去之时修为几何?” “六境金髓!” “六境武夫当寿一千五百至两千载,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去?我就在你面前,只是你看不到而已,不要用眼睛去看,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几道简单的光线交错,都能欺骗一个人的肉眼,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你就能看到我的存在。” 陆无伤眼睛微眯,思付片刻,闭上了双眼,同一时间,右手随时准备奋力一击,当内心完全沉静下来之后,他竟是真的感受到了,这种视觉很奇妙,这并不是自己所能达到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是厉血穹帮助自己看到现在的这一切,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变了,四周不再是空旷的洞窟,八根巨型龙柱分立八方,从中延伸出一道道赤红色的锁链,锁住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老者身上的服侍的确是血筋门的装束。 只是已经破旧腐朽,他的正下方就是那袅袅升起的血雾,周围的尸骨还在,横七竖八的倒在血雾周围,整整四十八具枯骨。 “啧啧啧,你一个连雷音境都没有达到的凡人,竟然能够扛住他的魔音贯耳。” “他是谁?”陆无伤没有靠近,而是保持着距离,这种情形下,被锁链吊在空中的家伙,一看就很不安全。 “他也是我!” 陆无伤皱着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原本是一体的,但后来因为出了些岔子,所以我们分成了三份,一份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一份,就是刚刚给你魔音贯耳的,还有一份,就是你们的历代血筋门门主,一魂三分,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的朋友在哪?” 陆无伤抬起头,他现在只想知道秦雪衣等人的情况。 “跟你的遭遇差不多,不过她们分别被引入了别的地方,现在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再过一刻钟,成为矿狗就是她们最后的结局,不是谁都拥有跟你一样强大的精神的,更何况那个高个的女子,执念极深,早已沉沦其间。” “他最喜欢的就是折腾这类人,怎么?她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平静。” 天筋老祖面带笑容,温和的问道…… 第十七章 付出的代价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张四妹的话陆无伤不会去怀疑,这种小人物所能接触到的,绝大多数都是真实的,但却是碎片化的真实,而厉血穹的话,他却不敢相信。 可那一句【执念极深】又真正触及了陆无伤心中所担忧之事。 “你的目的是什么?” 天筋老祖露出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笑容,那面容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自己满意的后辈一样:“我没有目的,是你有什么目的?” “帮我救下她们,我需要怎么做?”陆无伤换了个问法。 “你很聪明!聪明的人一般都能活得稍微长一些,在我决定是否帮你之前,我需要知道几件事情。你是血筋门人吗?” “弟子是!” “外门?还是内门?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内门,内门的选拔标准不会这么低。” 很好,被看贬了。 人人都看不起我,偏偏我还不争气,好在,脸皮够厚,陆无伤扬起脑袋:“血筋门饲养院负责人陆无伤,见过祖师。” 咳咳咳~ 厉血穹的脸色暗了下来,“那这么说来,内外门大比你没有参加了?” “弟子还是报名参加了的。” 听到这个,厉血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那就好,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在外门大比中崭露头角,获得血神赐福的机会不大,却也不小,我可以在你身上压一次宝,吃下它!” 厉血穹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枚白色的药丸,飘到了陆无伤手中,“这是什么?” “并非毒药,不过却是由我体内的一缕气息凝聚而成,待你吃下后,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以你目前的修为,这一缕气息只要暴乱,足够要你性命百次。你要是乖乖听话,这一缕气息对你来说非但无害,反而有益。” 陆无伤一口吞下,就是感觉有点膈应,毕竟是从这个老男人口中呼出来的。 他的果断反倒是让血筋老祖有些诧异,“你一点也不担心?” “我还有用,你就不会杀我,真要杀我,以你的修为,这气息直接对着我吹就是了,还用不着使这样的手段,不如爽利一些,节省时间。”陆无伤的想法很直接,事实也的确如此。 厉血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意思,他乃是我的分神之一,虽无形体,但极擅幻术,最喜操控人心,以你目前的能耐,拿他没有办法,跟上此铃,它会带你找到你的朋友,摇响铃铛即可将她们救回来。” 叮铃 一声清鸣,铃铛化作一道黄芒钻回了陆无伤走出的矿洞,他一咬牙跟了上去,矿洞内,铃铛左突右拐,带着陆无伤走进了全新的领域,这些区域,陆无伤压根就没有来过,他难以想象那一道分神究竟有多强大。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众人分散至此。 砰!砰!! 矿洞内,白荧石的光芒微弱,陆无伤看到了两女,二人面色惨白,七窍流血,还在一遍遍的轰击着地面,周围到处都是坍塌的新土,混合着血晶,散落一地,此刻的两人,身上早已没了血能。 依靠纯粹的肉身力量一遍又一遍的锤击着地面。 修长白皙的双手满是鲜血,有些地方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森森白骨。 叮铃!! 铃儿不再动弹,陆无伤上前将其抓住,轻轻一摇,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矿道内,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陆无伤感受到了一阵刺痛,双手本能的捂住了耳朵,疼倒在地。 他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尖啸。 这种感觉一如之前在那处洞窟中的情形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尖啸来得快,去得也快,数息之后,陆无伤就能蹒跚着站起来,扶着矿洞的墙壁,走到两女身前,发现两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两道白色的气息从铃铛中飘出,飞速没入了两女体内,陆无伤来不及阻止,他面色骇然,铃铛中响起了厉血穹的声音。 “无需担心,她们跟你一样,相比之下,她们两人胜出的希望可比你大多了,记住大比跻身前三,获得血神赐福,气息自消。另外,此事,不能让你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一人知晓,否则神仙难救,。” 话音落定,铃铛化作黄芒,以来时数倍的速度消失在陆无伤视线中。 他守着两人,直到两女苏醒过来,厉血穹的那两道气息,从中应该也帮了两人一些,以至于苏醒的时候,两人的面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小陆!你没事吧?” “大师姐,我们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你好像看到了什么,径直追了出去,我就跟了上来,再往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曹心莲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想要回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陆无伤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必须让她们两人都清楚,这涉及到了三人的安危,身为血筋门大师姐的秦雪衣自不必说,获得血神赐福应该问题不大,现在岌岌可危的却是曹心莲和陆无伤。 “陆师弟,出去以后,就由我带着你修行。” 陆无伤摇摇头,“我自有法子可以通过大比,跻身前三,大师姐可以多在曹师姐身上下点功夫,毕竟内门的角逐,可比外门惨烈多了。” 秦雪衣已经恢复了理智,听着陆无伤婉拒的话,心中不由得一突,原本涌起的温情也在这一刻被挡了回来。 “好!” “那太好了,有大师姐指点,我肯定能在这段时间再进一步,到时候跻身前三的希望也就大了些。对了,那个张四妹呢?” “不知道,还要不要找找看?”陆无伤一路过来,也没有看到其他异常。 “往回走看看。” 秦雪衣开口说道,她很清楚,这个任务已经超标了,现在牵涉到的事情,已经不是她可以解决得了的,原本只是想着带陆无伤来赚点贡献点,没想到,却把陆无伤卷入了更大的暗流之中。 她这话,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能遇上,能救就救,救不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不可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探索下去,现在铃铛回去了,再遇上分神,必死无疑…… 第十八章 直指血神赐福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气氛沉闷,空荡的矿道内,只传来三人行走的声音,拐过矿道,眼前的一幕却让三人面色微变。 原来,张四妹距离他们并不远,她距离秦雪衣二人,就只有数十丈距离,因为拐角阻拦了视线,致使几人苏醒之后,并没有看到她。 但陆无伤的铃声,却能传到这里,等于变相救了她。 这里居然还有另外一处沸晶点,平坦的地面上,有一拇指粗细的孔洞,向外升腾着袅袅血雾,张四妹近乎完全坐在沸晶点上,衣裳不整,面颊红润,在她两腿前方,洒落一地晶渣。 陆无伤在她眼底和身上,看到了大量的晶簇,只是这个时候的她似乎还有意识。 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晶簇随着她的微笑在颤动:“几位大人来了,没想到让你们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 秦雪衣和曹心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撇过头,这破烂的衣服遮不住她的身体,现在的她更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看她现在的样子,就能知道,她在幻境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秦雪衣点点头,张四妹惨笑一声,“那就请三位大人一会给四妹一个痛快吧。” 说着,张四妹努力撑起身子,整理自己的衣服,让她看起来更体面了些,而后重重的躺倒在地上,嘴里哼出了一首民谣:“晶光照我骨,矿毒蚀我魂,生时做狗死做尘,来世莫投武家门。” 砰!! 一掌落在张四妹的胸口,出手的是秦雪衣,狂暴的力量瞬间摧毁了张四妹的生机,肉身碎裂,散落一地,在张四妹的周围,还有三具晶簇化的尸身,从他们身上的穿着来看,与之前被打杀的马老大一般无二。 果然,曹心莲在他们身上找到了身份牌,这一次,是曹心莲出手,直接剁成了数块,连化矿狗的机会都没有。 几人循着矿洞回到外面,矿守早早的候在外面,几人赶出来,就忙不迭的迎上前。 “几位大人,情况如何?矿变解决了吗?” 秦雪衣没有说话,曹心莲皱着眉头,挥挥手,矿守讪讪一笑,站到了一边。 “马家四兄弟已经解决了,尸块在里面,你们自行处理掉就是。” “好,好!太好了,小的这就安排人去处理,感谢几位大人,不如,小的安排几位大人在这里吃个饭?” “不用了!此间事了,我们也得走了。” 就在这时候,鬣狗排开一众矿工,冲到前来:“几位大人,四妹呢?四妹人呢?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出来?” 他神色激动,眉宇之间已经有了怒意,还没等说完,就被矿守指挥几人架了下去,秦雪衣停下脚步:“张四妹死了,她在里面吸收了大量的血晶,肉身晶簇化,是她主动要求我们给她一个痛快的。” 也不知那叫鬣狗的汉子有没有听到。 离开矿山,秦雪衣走近陆无伤身边:“我给你的血晶你可以直接使用的,不会像他们一样,那是我亲自提炼过的血晶。” 陆无伤一怔,停下脚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良久才开口道:“以你的资质,你若是能不用血晶就尽量不要用,与矿毒无关,而是对你自身的自然转化效率有影响。” 秦雪衣心中一动,脸上的阴霾消了大半:“我知道了。” “真的不需要我指导你的修行吗?” “不用,大比的时候见!” 说完,陆无伤走上了小道,朝着两女挥了挥手,曹心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想问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来,大师姐秦雪衣的名头,在内门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陆无伤行走在孤寂的小道上,这是从外门到饲养院的路,中途还需要经过屠宰场,很少人走,以至于道路的两旁长满了苔藓。 ‘因为我的精神力更强,所以厉血穹先是将我引到洞窟内,我们三人中,只有我承受得住那种精神折磨,然后再让我带着铃铛去营救她们,并且顺利为她们种下禁制,一切的根本都指向血神赐福。’ ‘厉血穹身为初代门主,他对血神赐福仪式中有什么所图吗?’ 陆无伤想不明白,这是基于现在的结果倒推过程和目的,如果是按照厉血穹的计划呢? ‘他是有能力将影响力扩散到整个矿脉中的,即便不是整个矿脉,也至少能在一部分矿洞中发挥影响力,他诱导马家四兄弟,以沸晶点为诱饵,致使矿山发生矿变,引来内门弟子深入其中。’ 想到这里,陆无伤眼底闪过一丝精芒,“我被厉血穹盯上了!” 倒推的过程中,陆无伤发现了一个破绽,那就是如果引来的是内门的其他弟子,那么他们未必能抵抗得了洞窟中的精神折磨,而且,厉血穹尽管被困在那里,可他依旧能够影响到矿洞内,大可直接驱使铃铛行事。 完全没有必要再将自己引入洞窟内,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看出了自己的不一样,才有了这个多余的环节。 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眼下他还不清楚厉血穹究竟看出了多少东西。 体内的那道气息,也给了他一种不安生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接受。 ‘也就是说,整个谋划中,无论内门当中,谁接了任务,谁去处理矿变,厉血穹都能完成自己的计划,甚至有能耐在短期内催生出内门的高手,让他们跻身前三,获得血神赐福。自己只不过是正好碰上了这件事。’ 莫名的一个激灵,陆无伤只觉得心下隐隐竟有了几分期待和兴奋,他有一种预感,无相帮的谋划,也和血神赐福有着不可开脱的干系。 ‘曹心莲比我更早想到了这些!果然能够成为内门的弟子,无一不是人才。’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分明谁也不知道分神还在不在,是否还会再发生晶簇化的矿变,但曹心莲偏偏就敢在出来后,让矿守带人去收拾现场。 她早就笃定,那道分神本就在厉血穹的控制之下,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矿变就不会再发生…… 第十九章 修行,修行!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提纯血晶,只有一种法子,人筛术,这不是多高明的法子,仅是大路货,也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普通人在学习了人筛术之后,也可以轻易做到。 就是以人体为筛子,直接吸收血晶,血晶能量流转经脉之后,将纯净的血晶能量重新凝聚在手中,这凝聚出来的血晶,便能筛掉大量矿毒,修行境界越高的武夫,筛出来的血晶纯度越高。 在一些豪门中很常见,这个世界,活不下去的人太多,能做筛子,也是一种短暂的活法,更有甚者,囚禁大量的凡人,形成流水线一样的人筛,提纯净化血晶,再将这样的血晶倒卖或者自用。 陆无伤攥着手中的血晶,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烫手,这是秦雪衣给自己筛出来的,是她自己筛的。 自己想着要改变秦雪衣的结局,想着为她做更多的事情,好像重生的这段时间里,仅仅只是改变了一点原本的轨迹,更多的却是秦雪衣在为自己付出,一如当初一般,自己所能为她做的事情,少得可怜。 紧迫感涌上心头,攥紧了手中的血晶,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途径屠宰场,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自己跟着秦雪衣两人在矿山上两天,老头子应该已经离开了,果然,一众屠夫都坐在门口休息,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个抽旱烟的老头。 连分别都没有机会道一句再见。 胡良可能不在意,毕竟对他来说,倘若陆无伤自己没什么大成就,他的一辈子,对于胡良来说,就是打个盹的功夫。 陆无伤没过多停留,径直回了饲养院,这个时间点,一众饲养员都已经从投喂点完成了任务,回到了院内,看到陆无伤走进院子,忙不迭的跟他打着招呼。 陆无伤点头回应,回到自己的院内,这一次的矿山任务,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憋屈的感觉,面对一个曾经的六境强者,自己连出手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 他站在院内,深吸了一口气,纷扰杂念顿时消散,猛地睁开双眼。 【掌出无回,碑落无悔】,大摔碑手第一式:玄碑坠 只见陆无伤单掌下压凝血色碑影,右臂抖动的瞬间,血碑疾如陨星,嵌入地脉,院内发出了轰隆一声暴鸣,这一碑摔出,心中郁结之气尽去,神台清明,下一刻,双手托天,摆开了撼山十二式的架子。 院外,大地的轻微震感和轰鸣声传来,被饲养员们察觉,众人脸上涌现敬畏之色,却无一人敢靠近那个院子,这样的动静,已经超越了他们对于武道的认知,准确的说,是对于饲养院的认知。 小小的饲养员,怎么会出这样的人?怎么能出这样的人?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陈锤,他一直都是半服,觉得陆无伤这样的,也就是比自己多进了几天饲养院而已,以自己的资质和本钱,绝对能够实现后来者居上,但现在他的信念动摇了。 嘴里咬着干巴的饼子,里面的每一个动静,都仿佛打在他身上一样,一声脆响就是一个哆嗦,那种声音,他再清楚不过,那是武夫修炼的时候,拳脚破空之声,想要做到这一步,首先就是力量要够、其次就是速度。 他在老家的拳馆里,见识过一次。 孙富贵怪异一笑,俏摸走到陈锤身后,心中计算着下一次脆响的时间点,几乎同一时间,啪的一下,拍在陈锤肩膀上,一点也不用力,但就是这一下,让原本神经就绷到极限的陈锤噗嗤一声,跌坐到地上。 脸色惨白,懊恼的瞪了一样孙富贵,却不敢发飙。 “你干嘛?不知道人下人会吓死人啊。” 孙富贵两手一摊,“谁让你这么胆小的,胆小的人,怎么做老大嘛,你也修炼血龙八式两天了,怎么样,有没有要突破的感觉?” 陈锤不想说话,起身直接回了房间。 别说突破了,他就连血容饱和都做不到,这种效率,除非使用血晶,不然根本不可能饱和,血龙八式的武道立意和招式精妙程度太次,根本吸引不了天地间的游离血能,更何况,他们还跟陆无伤同处一个区域。 但凡活跃一点的游离血能,都主动朝陆无伤那边靠拢去了,孙富贵每次进那个院子,都忍不住多呼吸两口,原因就在于此,以前江湖传闻,总是听说某某江湖大侠,有什么神级武技,施展之时根本不用考虑什么血能不足的问题。 说什么天地间的血能,主动补充进他的体内,施展武技耗费的,还没有他一次补充的多,以前只当是笑话听,现在感觉很有可能是真的。 孙富贵坐在院内的老杏树下,一脸感慨的看向院中院。 沉浸在自己修行世界的陆无伤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全身心投入到撼山十二式的研习之中,整套拳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奇峰迭出,山势绵延不绝,个中早已看不出拳势套路的痕迹。 游离在天地间的血能蜂拥而来,渗入他的体内,充盈血容,蕴养肉身,这个过程,在刚刚一次性倾泄完全身血能之后,更加明显,这种身体逐渐改良,逐渐强大的感觉,令他沉醉,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大喜悦在其中。 天才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天才能够看到细微的进境。 这句话,可不是感知的问题,而是进境的问题,进境大了,是个人都能感受到,进境几乎没有,那你自然感知不到,前世,陆无伤的那位师兄就曾吐槽过这句话。 【归根结底,最后还是回到进境的问题上,说这句话的人,简直脑子有坑。】 此刻,陆无伤深以为然,现在血能充盈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四遍撼山十二式,就能恢复到巅峰状态,陆无伤收拳敛力,抄起一根木棍,这一次,大摔碑手自己现在只能动用第一式,以第一式的威猛和速度。 在外门大比中,也就够用了,他现在更倾向于修炼龙蛇起陆抢。 第一式:伏龙潜渊 噔!!一声脆响,陆无伤以棍代枪,手持木棍,右手持棍,猛地跺在地面上,一块青石板应声碎裂,手上也传来了淡淡的刺痛感。 他眉头微皱,果然,这枪术不是那么好练的。 龙蛇起陆枪,重势不重力,与大摔碑手完全相反,大摔碑手则是完全的重力不重势。这一枪伏龙潜渊落下,居然崩坏了一块青石板,而且开裂点是由中间,朝着周围散开,那就说明自己没有练对。 ‘真正的龙蛇起陆枪第一式,要达到的可不是这个结果,就这么一个结果,普通人力气大一些,也可以轻易捣碎一块青石板,要的是势,向下之势,犹如山河盖顶,天倾于地的向下之势,力未至,势却能将枪尾覆盖的区域压下,沉落!’ ‘简而言之,就是要以枪尾这不过方圆一寸的打击,造成更广的伤害。’ 枪插地裂三丈,血能倒灌成潭!! ‘以撼山十二式恢复血能,以龙蛇起陆枪消耗血能!’想到此处,陆无伤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大摔碑手不可能一直无往不利,一招鲜吃遍天的可能性不大,作为压轴的手段才是明智之选。 而正常的应敌手段,该以龙蛇起陆枪,噔!!又是一声脆响,都不用看自己脚下的情况,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没有练对,陆无伤琢磨着枪术,一遍又一遍,右手上早已经被磨破了皮。 血肉模糊,但他浑不在意,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真正的苦修者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来,陷入黑夜,这才收枪回屋。 …… 次日一早,曹心莲来到筋务殿,这里是整个血筋门发布任务、委托和交接任务的地方,可不只是宗门可以发布,这座大殿,坐落在内外门分界线上,就算是外门弟子,依靠弟子令牌也可以进入其中,发布悬赏和委托。 筋务殿会自动区分宗门任何和私人委托,将其公布在外面的布告栏上,接取任务/委托之人,只需要揭下单子即可。 门口一个守门老头在打盹,他倒不是什么隐士高人,就是一个外门执事,岁数大了些。 曹心莲和秦雪衣走进大殿,暗红色的大殿内,地面上几乎可以照鉴出人影,径直来到大殿的最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十丈宽的筋脉状石槽,曹心莲将之前揭下的任务单扔进其中,不过片刻,血槽中涌现出大量的鲜血。 将任务单包裹,而后消失无踪,两人的弟子令牌上的数字随即发生变动。 这是任务奖励的贡献点,饲养员也有身份牌,一道前往矿山的时候,曹心莲就将陆无伤的令牌在任务单上做了记录,想来现在,贡献点应该也已经入账了。 两人正准备离去,没想到,刚刚走到大殿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秦雪衣不太想看到的人,来人似乎也有些意外,看来并不是特意来这里寻秦雪衣的。 “哟?大师姐……” 第二十章 不跪!!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师姐苏小小。 她能感觉得出来,秦雪衣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是那种很明显的敌意与厌恶,这让苏小小内心很不爽,向来只有她甩别人脸色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给她甩脸色。 “曹师妹,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有好事居然第一时间想着大师姐,却没有想着我这个二师姐,终归还是觉得二师姐更逊色一些。” 曹心莲脸上一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师妹心中不敢有此想法,只是怕二师姐你修行繁忙,没时间帮师妹而已。” 苏小小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跟曹心莲攀扯什么,看向秦雪衣,“正好,师妹手里有个外出的任务,担心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请大师姐赏脸帮忙一二。” 秦雪衣面色一冷,“师妹的任务,雪衣可不敢再掺和,天知道下一次会因为什么原因不明不白死在师妹手中,雪衣无福消受,你另请高明吧,以师妹在门中的声望,多的是人愿意跟着师妹一起下山历练。” 这个时间,筋务殿来往的弟子不少,这话说出口,苏小小脸色涨红,显然已经怒了,指节捏的发白,但没有当场发作,她知道,自己不是秦雪衣的对手,更何况是在宗门中。 “好,好得很!师姐的赐教,师妹记住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雪衣随时欢迎师妹。”说罢,秦雪衣几步跨过筋务殿。 留下曹心莲一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似乎是故意为了恶心秦雪衣,苏小小索性直接开口道:“既然大师姐不赏脸,不知道曹师妹有没有闲暇?” 刚刚下了台阶的秦雪衣转过身:“曹师妹还不走吗?不是说要让我指导修行吗?” 曹心莲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一面走,一面回头道:“对不起了二师姐,我之前就跟大师姐说好了,让她指点我的修行,不能陪您一道下山历练了。” 苏小小眼底的阴厉之色一闪而逝,将手中的任务单扔进血槽,也不看奖励,径直走出了筋务殿,遥遥的看了一眼已经离去的两人,朝着自己的弟子居而去。 不多时,苏小小的院门外,来了两名男弟子,虽是弟子,但却也在筋务殿内有着兼职。 “秦雪衣他们做的任务是什么?”两人刚刚进门,苏小小直接发问。 “回二师姐,是矿山矿变的任务,由宗门发出的。” “哪些人去做的?” “心莲师妹,大师姐,还有一个饲养员陆无伤,记录上是这样的,估计这个陆无伤应该是跟心莲师妹或者大师姐沾亲带故,在咱们门中,这种事情不少,都是带着做任务,混进外门,将来某个差事。”其中一人笑着说道。 苏小小取出两枚血晶,递给二人,“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记住,我问你们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 威胁的话苏小小并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两人急忙点头应下。 两人离开后,苏小小却一脸的疑惑,她记得上一次,自己已经做过一局了,那个外门女弟子没胆子骗自己,为何秦雪衣还会带着那个叫陆无伤的家伙去赚取贡献点? ‘羁绊这么深的吗?还是说秦雪衣表面看着清冷,其实骨子里是个自甘下贱的女人,就算是陆无伤做了那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也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苏小小眸子一亮,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现在的她,不打算陪殷成渊继续玩了,他的法子听起来不错,可真正实施的时候,总是差强人意,得到的效果也是隔靴挠痒,这不是她苏小小想要的结果。 …… 变故不候筹谋,筹谋总逢变故。 对陆无伤来说,这句话简直就是自己最近生活的写照,为了外门的大比,为了能够突进前三,他现在最迫切的不是什么贡献点,而是潜修,血容的突破,修为的突破才是重中之重,可偏偏是这样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又接二连三。 这一日,正在院内练习枪术的他,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看着对方身上的衣着,陆无伤当即明白这是内门弟子的服饰:“两位大人到来,未及远迎,不知有什么事情?” 这是在矿山上跟人学的称呼。 “二师姐找你,请吧,陆无伤!” 二师姐?陆无伤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苏小小的身影,骄纵蛮横,自以为是,这是自己对她的所有印象,苏小小和殷成渊的那种纯粹的恶不一样,简而言之,苏小小可以归结为蠢,蠢且恶,有时候这种人,反而最危险。 她的家世和人脉注定了她的起点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赶不上的,而基于这样的前提下,再加上她的实力和天赋,寻常弟子在她面前就是绝对的纸扎人,一点都不夸张。 很多她自以为是玩笑,或者一时大小姐性子的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就是绝对的灾难。 而且是涉及性命的灾难。 势比人强,陆无伤只能跟着走出来,饲养院的大门外,一眼就看了双手抱胸的苏小小,半仰着脸,她不进饲养院,也不愿意靠近饲养院的大门,仿佛这里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和气息一样。 就是在看到陆无伤后,也是一脸的嫌弃之色。 “你跟我走,你师姐我接了个下山历练的任务,打算带上你,这可是其他弟子们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你跪下感谢我吧。”苏小小一脸捉狭的看着陆无伤。 陆无伤没有动静,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两个内门弟子。 看到没有动静的陆无伤,苏小小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给脸不要脸的玩意,让他跪下!陆无伤,本小姐告诉你,之前的事情,本小姐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今天,你必须给本小姐跪下,不跪也得跪。” “苏大人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 “欺人太甚?那是因为你没有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真以为搭上了秦雪衣那个贱婢,你就攀上高枝了,身份就有了变化?告诉你,你还是你,还是一个最低等的饲养员,没有足够的实力,还在本小姐面前拿大。” “你算个什么东西?路边的野草朝天生长,但我看它不爽,也可以一脚将其踩进泥土里,你也一样,跪还是不跪?” 两侧肩头,钢爪扣住一般,剧烈的痛苦传来,陆无伤清楚,这是身侧两个内门弟子抓住了自己,二境武夫,虽力不破万,可少说也有数千斤的力道,此番下手,真正让陆无伤体会到了何为境界之下,皆为纸扎人。 不过,他陆无伤就不是轻易屈服的人,真要是能跪,当初也不会被朱大贵照死了打。 几乎就在两人扣住他的第一时间,陆无伤玄碑坠悍然发动,血色碑影直直朝着苏小小砸去,去势如流星,在同一时间,他生生从两名内门弟子的手中挣脱出去,如饿狼扑食,目标正是苏小小。 今日,他陆无伤就是死,也要从苏小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二师姐小心!” 两名内门弟子心下骇然,倒不是惧怕陆无伤这个连一境都没到的武夫,而是担心苏小小的安危,这女人真要是出了问题,他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看了看手中,那是陆无伤肩头的血肉,这犊子也是狠人。 发狠之下,一出手就是杀招,没有任何预兆。 玄碑坠速度太快,根本没给苏小小反应的时间,但她习武多年,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何况修为摆在那里,当即出剑格档。 咔嚓! 金铁相交,血碑生生撞断了苏小小手中长剑,重重砸落在她身上,一口鲜血喷出,还没来得及调整,钢爪一样的五指已经扣在了她的脖颈,正是袭杀而来的陆无伤。 “都别动!” 两道追上前来的身影骤然停下,不敢动弹。 苏小小也是被打出了火气,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憋屈过,要是陆无伤能有个跟她一样的境界,倒还说得过去,可陆无伤是个连一境都没有到的家伙,却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人退开出去,苏小小开口道:“陆无伤,我承认你有点血性,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你一个连一境都不到的杂种,如何能知晓二境武夫的强大。” 一境雷音便可【皮下筋膜如钢丝绞缠】,更何况是二境,毛孔闭合防御倍增,双重防御之下,就算是最脆弱的脖颈,在陆无伤的感知下,也如同金铁一般,伤不得分毫。 苏小小脖子一歪,生生用脖颈上的筋肉夹住了陆无伤的手指,这一下,如重锤砸落,指骨碎裂,鲜血溢出,更是连动弹都做不到。 可陆无伤本来的目标就不是这里。 浑然不顾自己一只手掌被苏小小完全控制住,而是右手猛地自下而上一扣,“我就不信,你连这里都练到了刀枪无伤的境界!” 这一扣一抓之下,强大的力量生生将苏小小的身体都托了起来,一身劲力直接被暴力卸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羞多一些,还是疼多一些…… 第二十一章 骑虎也可以下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直接捞起!! 两根钢爪一般坚硬的手指嵌入差不多两寸,命在旦夕,他陆无伤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两指扣住的这道‘门’就是他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二师姐!!”两名内门弟子瞳孔一缩,双眸瞪得老大,这一幕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孙子是怎么能有这狗胆的,他难道不想活了吗?很快,两人也同时意识到,好像,这孙子今日要是不抓苏小小也未必就能活下去。 勇啊,太踏马的勇了。 苏小小被陆无伤拿住关键,又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泛滥,提不起丝毫气力,也正如陆无伤所说的一样,她确实没练到那,哪个正常人会将那里练到刀剑无伤的地步。 “你们两个,转过身去!!” 苏小小很想骂的有气势一些,但骂出口后,声音却已经变了调,两内门弟子跟陆无伤不一样,他们是内门弟子,尚有看得见希望的人生,不敢忤逆苏小小的话,乖乖转过身去。 “陆无伤,你会后悔今日你所做的这些的,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陆无伤别的本事没有,但骨头够硬,谁让我不好过,我就是死也要从她身上逮下一口肉来,你二师姐千金之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换命,大不了就是临死之前,我这一拳直接自下而上灌入你体,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 陆无伤说得平静,可听在苏小小的耳中,却如同恶魔的低语,那个场面,她仅仅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战栗,一股强烈的生理不适涌上心头。 苏小小确实人如其名,体型较小,陆无伤的大手将其捞起之后,还有空闲,索性将大拇指也扣了下去。 嘤咛 一声极力压制的轻哼,传入陆无伤的耳中,“看来你这个地方也没有修炼到家,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甩臂的事情,但你要想清楚,在你动手之前,我可以轻易做到刚才说的一切,这些,都是你逼我的。” “你,你放开我,我不逼你下跪了,我也不会再对你动手。” “谁信?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自己相信吗?”陆无伤现在骑虎难下,对,就是骑虎难下,一旦放手,结局只有一个。 在二境的苏小小面前,他比纸扎人好不到哪里去,一巴掌呼来,脑袋跟西瓜没多大区别,而且现在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苏小小只是仓促之间,一系列的心理情绪乱了她的心智,真等她缓过来,陆无伤一样必死无疑。 “我可以立誓!只要你放开我。” “你立吧!”这也是正和陆无伤之意的折中之法,道誓不可违,这是武夫们的共识,这誓言,远比其他的一切的承诺更容易让人信服。 “以血为凭,以魂为契,乾坤为证,山河立约,苏小小在此立誓,绝不追究陆无伤今日之举,不伤其性命…… ” 陆无伤眉头微皱,“等等,按我说的来,自今日之后,绝不追究陆无伤,不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伤害陆无伤,所有恩怨尽数消弭。” 苏小小沉着脸,跟着陆无伤念了一句。 “血纹昭昭,天道煌煌,共鉴之。” 话音落下,一滴精血自苏小小指尖溢出,散入天地,天空中出现了一朵阴云,云中隐现血色竖瞳,那目光朝着两人的方向投来一瞬,顷刻间消失不见,一道血色纹路出现在苏小小的眉心处,一闪而逝。 看到这一幕,陆无伤整个人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懈,放开了苏小小,身体向后倒去,瘫软在地,其实刚刚的玄碑坠,就已经让他周身血能耗尽,重获自由的苏小小,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然后,一脚将陆无伤踹飞出去,真的就是踹飞出去了,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陆无伤的脑袋嵌入饲养院的墙壁内。 “狗东西!” “苏小小,你踏马违背了誓言。” “只要不杀你,这点天道反噬,本小姐还是承受得住的。”说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的神色都萎靡了不少,边上,两个内门弟子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看也不敢看,话也不敢说。 “你们两个,滚回去吧,这是给你们的血晶,任务不需要你们了,关键时刻根本就指望不上,连一个一境都达不到的武夫也控制不住,记住,今日之事,但凡还有我们四人之外的第五个人知晓的话,你们两个提头来见吧。” 两人如蒙大赦,接过血晶,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苏小小走到墙边,将陆无伤拔了出来。 “死了没?没死就陪本小姐下山做任务。” 陆无伤勉强站起身,打量着苏小小,他算是重新认识了苏小小,这个女人,有时候比自己还要疯,承受道誓反伤也要给自己一脚以泄心头之恨,还好,立下了道誓,否则,真不知道她会有多疯狂。 忽的感觉右手触感不太对,抬起一看,指头上湿意过甚,轻微搓搓还挺滑的,看见陆无伤这个情况,苏小小顿时恼羞成怒,又是一脚飞踹落到了陆无伤身上。 “下流的东西!” 这一次,陆无伤躺平了,左右是死不了的,迎面砸断了两根手臂粗的小树,半晌之后,才捂着一身疼痛的身子站了起来。 “苏大人,你这任务还是另请高明吧,小的只是一个饲养员,没资格也没实力掺和到内门弟子的任务当中。” “本小姐不是在同你打商量,而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命令你。怎么?秦雪衣请得动你,我请不动你不成?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刚刚对我做的事情告诉秦雪衣,你应该知道,我做得出来。” “当时事发突然,大师姐不会在意这个的。” “是吗?那你刚刚那个猥琐的动作呢?她要是还不在意,本小姐就日日来烦着你,在本小姐面前,你就是一个恶心秦雪衣的工具,她不爽,我就开心,你考虑清楚了。” 陆无伤相信,苏小小真的做得出来。 “什么任务,还请苏大人示下。” “叫我二师姐,跟着来就是了。” 说是下山,但其实根本没到山下。 血筋门西侧一面临海,有一个一百多人的聚居的小渔村,得益于血筋门的存在,村子倒也安定,住在其中的居民以打渔为生,每日都会有镇上商贩来到村口收购鱼获,同时也交易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 对于绝大多数的渔村年轻人来说,上山是梦想,出海才是生活。 只是最近,海中似乎不太平,已经有十四人出海打鱼后消失无踪了,若是有风浪还说得过去,但最近海面太平,即便是海上出事,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天之内,失踪这么多人。 村正之前在山上做过杂役弟子,识得几个字,也见识过一些世面,向血筋门反馈了这一情况。 眼下,村正家,李宝正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怀疑是海妖作祟?”苏小小柳眉儿蹙成一团,当年血筋门立派,初祖便早已将周围的海妖清剿一空,与海中存在达成了协议,每隔百年,历代门主都会与海妖重新签订契约,两不相犯。 这么多年都维持过来了,现在的血筋门如日中天,并无颓象,海妖不太可能违背契约。 李宝讪笑:“这只是老汉的猜测,做不得数,不能因此影响了大人的判断,具体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两位大人亲自查验之后才能知晓。得知两位大人前来,村中已经备好了酒席,虽比不得山上,但也是村里的一片心意。” “两位大人不如先吃饭?” 陆无伤不说话,只是站在边上看着,苏小小遥头,拒绝了村正李宝的好意,她是确实对村里的食物提不起什么兴趣,那种高高在上的既视感很强烈,就是很强烈的嫌弃,嫌弃村里的落魄和贫穷,还有脏乱。 毫不掩饰,如果不是为了任何,以她的性子,甚至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 “不用了,安排一艘渔船,找个经验老到、身强力壮的即刻带我们出海去看看。” 李宝点点头,“老汉这就去安排,两位大人稍坐。” 李宝离开后,苏小小破天荒的看了看陆无伤身上的伤势,“你的伤势如何了?血能恢复得怎么样了?本小姐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出海,你若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本小姐直接将你沉海里喂鱼去。” “托二师姐的福,血能和伤势差不多都恢复了。” 不多时,李宝就带着一个黝黑精瘦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骨架不小,个头比陆无伤还稍微高点,粗布麻衣在身上都穿出了一种异样的力量感,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伙。 “这是老汉的侄儿,李孝,他是村里打鱼的一把好手,就由他带着两位大人出海,李孝,这两位就是血筋门中来的大人,是帮我们村子解决海妖的,还不快来见过两位大人?” 李孝骨子里透着一种没见过世面的局促和惶恐,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只是一个劲的弯腰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苏小小一怔:“哑巴?” 第二十二章 先天神魔?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这娃儿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好了以后,就没开口说过话了,不过他能听得懂我们说话,只是不会说话,而且经验老道,村里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宝还在推销着自己的侄儿,苏小小却已经站起身,“跟上来,走吧!” 小渔村所在的位置不低,高出海面差不多二十丈左右,渔村临海就是一个断崖山壁,前往海上只有一条向下人工开凿的栈道,渔船全都在栈道下方的海面上漂浮着,李孝带路,步履矫健,却又不是武夫的那种。 没有修炼过轻功的痕迹,就是单纯的熟悉山道和灵活矫健而已,李孝动用的是一艘乌篷船,确实如李宝描述的一样,李孝的技艺不错,小船在海面上算得上平稳,速度也不慢。 “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苏小小坐在陆无伤对面,开口问道。 “二师姐觉得不是海妖造成的?” “可能性不大,初祖当年肃清了周边的海妖,跟海中存在有过约定,自那以后,每过百年,都会重新签订一次契约,现在距离下一次签订契约还有十多年,也就是说,还在契约时间内,海妖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生事。” “不是海妖,那是什么?就算是敌对势力,也不至于对普通渔民动手吧?”想不明白,线索太少,本质上,渔村只是依附于血筋门而存在的普通人聚落,就算是将整个渔村拔除了,对血筋门也没有任何影响。 两人交流的过程中,乌篷船径直出海,很快渔村和断崖在两人的眼中就成了一道黑线,血筋门巨型山体与海面交接的一条线。 陆无伤几步上前,来到李孝跟前,“你在做什么?” 苏小小不明白陆无伤这突然之间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你跟一个哑巴较什么劲?” 李孝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陆无伤,嘴里依旧阿巴阿巴的说着什么,面色涨红,像是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但那双划桨的手,却是丝毫不慢,本就矫健的身手,加上高超的控船技术,小小的乌篷船在他手中,像是一支离弦的箭。 快速朝着前方穿去,这个时候,苏小小也看出了问题,但陆无伤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掌自李孝额头拍落,这汉子的脑袋应声碎裂,整个人软倒在船上,再无声息,小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把他杀了做什么?你会划船?现在这东西停在了这里,咱们怎么回去?” 陆无伤转身看向身后,“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 苏小小问完,循着陆无伤的目光看去,只见海面上空出现了一道阴云,一颗硕大的头颅从海面上探出,两只眼睛如同两个巨大的灯笼一般,看向这小小的乌篷船,海面上凭空出现一个巨大漩涡。 受到这股力量的牵引,乌篷船已经无法从这漩涡之中逃离,一点点的朝着漩涡中心靠近。 力量和境界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在陆地上,苏小小的实力比陆无伤高出了两个境界,可面对海中这巨无霸,轻易就能操控海水,形成漩涡,引动天象的存在,她的那点实力,也就跟陆无伤没什么区别了。 无力感,一股令人绝望的无力感涌上两人的心头,苏小小死死的抓住陆无伤的身体,恨不能将整个人都沾到了陆无伤的身上,泪花在眼中打转。 “陆无伤,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你踏马的,老子更是无妄之灾,原本不陪你来这趟就完了,什么事也没有,你自己死了就死了,非得搭上老子。”陆无伤也是一肚子的火,很想将这个女人直接丢海里去,但别人毕竟修为摆在那。 裹住自己以后,纹丝不动,根本不给机会。 “可,可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啊,血筋门到底怎么了,连这种恐怖大妖都凑过来了,这哪里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任务,我要是知道这样的情况,哪敢接任务,我当时不是想着给你带过来,气一气秦雪衣那个贱人。” 苏小小不再说话,不是她不说了,而是海水已经灌进来了,乌篷船在漩涡的力量下,直接被撕碎,两人被卷入其中,天旋地转,眼中只能看到湛蓝色的海水,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两人这才重重摔倒在地。 苏小小到这时候,都没有松开陆无伤。 “放手,你打算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嗯?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苏小小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 两人掉落的地方是一个巨型平台,上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海水,可以肯定的是,两人还在海底,只是面前的景象跟想象之中的海底有些不一样,平台的前方是一个半圆形石门,石门上方,有着两条石雕巨龙。 石门正上方,一颗白荧石正散发着光,照亮了周围的情形。 “能出去吗?那妖龙呢?” “你试试。”陆无伤看着苏小小说道。 苏小小也不墨迹,上前一拳轰向屏障。 砰!! 拳力到达屏障的一瞬间,苏小小的身体直接倒飞而出,狠狠砸在石壁上,石壁岿然不动,苏小小痛得缩成了一团。 “畜…生,畜生啊!!” “不关我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你的实力更强一些,可以轻易打破这里的禁制,那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苏小小是N曹的,毕竟二境锁窍武夫,不大一会就缓和过来了,站起身,这才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形,周围确实没有更多的线索,就是一道石门,依附着海底的礁石山建立,内中肯定另有空间,而外部,就只有这屏障。 不,其实还有一块石碑。 【天罡历不可考之年,血月蚀海,魔龙「迦楼罗刹」自归墟出,噬尽临海十三岛生灵,有玄袍客踏月而来,以身为锁,炼魔龙精血为盖,封魔龙于此】 “所以,我们看到的就是那条魔龙?” “应该不是,既然魔龙已经被封印,那我们见到的应该就不是它的本体,而是其法相虚影,否则,我们两个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陆无伤的见识摆在那里,很清楚这些记载中,魔龙意味着什么。 苏小小心神安定了许多,看了陆无伤一眼,“你可知道,魔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先天神魔!碑文所载为天罡历不可考之年,这种记述方式,只有发生于上古时期,才惯用,那时候所记载的魔就是先天神魔,只是后来,衍生到现在,很多强大一些的妖,也被随意称之为什么什么魔,其实比起先天神魔,它们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陆无伤一偏脑袋,神色有些恍惚的走上前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将右手盖在了石门上,下一秒,伴随着呲的一声,石门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烧了陆无伤的右手,腾起一阵烟雾。 啊! 剧烈的疼痛让陆无伤下意识的抽回手,像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醒过来一样,下一秒,石门轧轧响起,打开了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你怎么办到的?”苏小小面色惊疑,她刚刚就试过这石门,没有发生跟陆无伤一眼的情况。 陆无伤摇摇头,“不知道,我就是想看看这石门的情形,刚刚接触,就成了这样。” 他没有告诉苏小小真相,这里刚刚给了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一切都很熟悉,这种感觉很清晰,但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没有来过这里,不只是这一世没有来过,上一世也没有来过。 “跟我来!” 无形之中,陆无伤已经在这次任务中占据了主导,苏小小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了石门后,石门之后没有财宝,也没有武学秘典,有的只是一个被鲜血浸染成了深褐色的祭坛,记忆清晰的告知陆无伤,只需要在祭坛周围嵌入血晶,就可以通过祭坛离开这里。 “身上有血晶吗?” “有!” “看看祭坛周围有没有可嵌入血晶的凹槽,将血晶嵌入看看。” “噢噢,好的。”苏小小上前,果然在祭坛周围发现了九个凹槽,当血晶完全嵌入的时候,一道血色的光芒流转,整个祭坛都被激活了过来,陆无伤急忙拉着苏小小站到祭坛上面。 不知为何,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给了他极其强烈的信任,让他几乎本能的,没有丝毫怀疑的去执行,更为重要的是,他从这熟悉感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好像慢了一步,就会命陨当场。 祭坛腾起血光,笼罩了两人,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直挺挺的摔在地面上。 “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不,我们好像是从一个地方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眼前并不是陆地,而是另外一个洞窟,一模一样的石门,只是这里明显在陆地上,周围没有水汽,没有透明的护罩,但有着另外一块石碑,陆无伤抬起手,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山洞另一侧吹来的风。 “有风……” 第二十三章 我们只想吃饱饭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这题我会,有风就证明有出口,咱们有救了。” 陆无伤看白痴一样的看了苏小小一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低贱的饲养员,连你也敢小瞧我,总之,咱两分工明确,你出脑子我出力,大家都有得活。” 开始恢复本性了,尽管没有之前那般恶劣,但已经有三四分之前的样子了。 “别高兴的太早,这里只是另外一个洞窟,具体的情形还不明确。”说完,陆无伤走向了杂草从中的那块石碑,这里跟两人刚刚过来的地方一样,也有一块石碑。 【天罡历不可考之年,血月蚀海,魔人「玄袍客」自归墟出,炼尽临海十三岛生灵,有神龙迦楼罗刹踏月而来,以身为锁,炼魔人精血为盖,封于此】 石碑的下方,还有被祭拜过的痕迹,这痕迹很新鲜,绝对是最近才做的,联想到渔村李孝的反常态度,陆无伤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 陆无伤遥头,他也无法确定,但从两块石碑的材质和被侵蚀程度来看,明显海底的那一块年代更久远一些,而且,这块碑文上的字迹多少有些不符合前辈高人的形象,字写得太丑了。 沙沙~ “走,先出去,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风比之前大了很多。”陆无伤说着,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苏小小紧随其后。 很快,前方一块巨石出现在眼前,这巨石原本应该是横在山洞口的,历经海水冲刷,导致移开了一条线,应该正是因为这一条被冲开的缝隙,才被人发现这个山洞,并且进入其中完成祭拜的。 随着二人挤出夹缝,面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狂暴的海风扑面而来,前方海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成片的阴云聚拢,如同末世一般。 第一眼看到这般景象的陆无伤,只觉得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良久才恢复正常的呼吸,那浪头尽管相隔了一段距离,可给人心神的震撼是真切的。 苏小小面色微变,一把抓住陆无伤的手臂,足尖一点,施展轻身功法,朝着崖壁上掠去,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陆无伤他们之前走下来的那个渔村崖壁,耳边除了风声之外,还夹杂着哭泣和祈祷的声音。 两人稳稳落在崖壁边缘,便看到前方,村正李宝正带着一百多号村名跪在那里。 “神龙大人息怒,您要的祭品我们已经给您送过去了,还有什么需求,您示下神迹,我们一定照办,神龙大人息怒……” 李宝的声音不大,更是在这狂风中,连他旁边隔得远点的人都未必听得到,但苏小小二境锁窍,这声音就跟在自己耳边尖啸没什么区别,她不是傻子,现在再听李宝的话,又怎么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贱民,胆敢加害于我?” 苏小小的傻和恶是真的,何况她对这些渔民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当这种大小姐脾气的刁蛮和残忍,正好碰上无力阻挡这一切之人的时候,那就是她苏小小的主场。 此刻她在全力阐释什么叫做境界之下的纸扎人,手中断剑抽出,人过之处,非死即伤,被手中断剑取走性命的没有几个,更多的是被她的肉身直接撞死撞伤,拳打脚踢,血肉横飞,村正眼看着这一幕,早就连滚带爬的逃向了后方。 陆无伤看了一眼滚滚巨浪,近在咫尺了。 “别泄愤了,他们活不成了,快走!否则我们也要死在这里。” 苏小小杀红了眼,心中早已经被怒火充斥,听到陆无伤的声音,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滔天巨浪,再大的杀心也瞬间清醒过来,抓起陆无伤,展开身法就逃了出去。 就是这个逃亡的过程有些让陆无伤难以承受,本来苏小小的体型就不大,揪住陆无伤的手臂,她的力量再大,也不方便托着陆无伤跑,于是就只能拖着跑,跟从崖壁跑上来一个样,如果不是性命攸关,陆无伤情愿自己走。 “带上李宝,带上李宝,还有些事情要问他,现在他还不能死。” 跌跌撞撞之间,两人很快追上李宝,苏小小故技重施,拽着李宝就朝着山上跑去,她手中的两个人,像是两个破布袋子,磕磕碰碰,好不狼狈。 陆无伤朝着渔村的方向看去,浪头已经落下,正好不偏不倚的砸在渔村上方,海水回流,第二浪又砸了下来,如此往复,仅仅三次之后,整个渔村荡然无存,海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暴雨仍在继续。 李宝面朝大海,跪在地上,此刻,悲伤和愤怒好像盖过了对于血筋门人的恐惧,脸上老泪纵横,无助的看着空荡荡的渔村,脸上已经泛起了死灰之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陆无伤走过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刮得破破烂烂,“聊聊吧,李村正。” 陆无伤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李宝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发了狠冲上来死死的掐住陆无伤的脖颈,目眦欲裂,“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逃掉,要是你们乖乖的让神龙大人将你们吃掉,乖乖的做祭品,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可惜,他一个年老体弱的老东西,又经历了被苏小小拖行,早就没有多少力气,连陆无伤的身体都无法推动分毫。 陆无伤不是好人,这个世界也不是弱者有理,渔村谋害自己在先,他们不想死,难不成自己就该死?起身一脚将老东西踹出去,靠上前,“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噗! 李宝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惨笑着:“有什么好聊的,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做杂役那些年,亲眼见着死在血筋门中的人可不在少数,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我来,一个杂役弟子而已,真当自己是块硬骨头了。你要真有血性,也不至于一个杂役做了大半辈子。”苏小小冷笑一声,从袖口取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物灌进了李宝口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食心虫!你既然在血筋门当做杂役,就应该知道这东西,你是想要一个痛快,还是被食心虫掏空五脏而死,自己想清楚。” 李宝脸色大变,“不,不,我说,我说!” 原来,最先发现洞窟的正是带两人出海的李孝,他在那里发现了石门和石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宝。起初谁也没有在意,而且那堵住洞口的巨石,也没有人能推动,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直到几个月后。 渔村鱼获越来越少,李宝突发奇想,带着李孝和村中几个有威望的族老,带着试一试的想法,祭拜了石碑,第二日,渔村渔民满载而归,有了此事,村中确信了神龙一事,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简单的供奉祭拜就行。 但随着祭拜的时间久了以后,作为发起人的李宝便能微弱的感应到那‘神龙’的需求,第一次神谕被感知到的时候,李宝才知道,神龙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三牲供奉,而是要活人祭。 对于经历过这几年的供奉,赚了些钱的渔村来说,活人祭也不难,他们通过买鱼的商贩,买来了奴隶,进行了活人祭,从这以后,神龙的胃口越来越挑,一次献祭就要六七个活人,渐渐的发展到童男童女,以及现在的武夫。 陆无伤和苏小小,是他们准备献祭的第二波武夫,第一波是从外面花了价钱请来的武夫,也是一样的套路,悬赏,由李孝带人出海,将人卷入漩涡之中。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出了意外,李孝生死不知,本来作为祭品的两人还逃了回来,惹怒了神龙,整个渔村在神龙的怒火下,化为乌有。 “为何不向血筋门求助?”苏小小脸上还带着愤怒。 李宝嗤笑一声:“血筋门的高墙拦得住吃人的浪,但填不饱我们这些贱民的肚子,你们这样的大人,肯定没有挨过饿,只要能够吃饱饭,神龙与魔龙并无区别。” 到了这一刻,魔龙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然明晰,“但你们可知道,正是因为你们的祭拜,才让原本被封镇得好好的魔龙有了现在的威能,覆灭渔村的每一道浪,都是你们跪在那里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 “老汉我只知道要是你们乖乖喂了它,我们就能继续吃饱穿暖三个月!” 苏小小气到颤抖:“不可理喻!” “杀了我吧。” 不用他说,苏小小早就想动手了,陆无伤不再说话,转过头,看向渔村的方向,他隐隐感觉一切都在指向血筋门的大比,魔龙的活跃、矿山的变故以及百兽冢内发生的变故。 ‘血神赐福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吸引着这么多的心怀叵测之人前来,按理说,百年一次,要发生什么,早之前应该也就发生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这一次的血神赐福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砰!!苏小小一掌落下,李宝再无生息…… 第二十四章 龙蛇起陆枪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不知二师姐打算如何处理?” “渔村覆灭,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毕竟是在血筋门眼皮子底子,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正常上报宗门,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这些弟子能够处理的范畴,至于宗门如何解决,那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了。” 陆无伤心中一动,“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去了?” 苏小小把脸一扬,有些不爽,“怎么?跟我在一起让你很不耐烦吗?” “我报名参加了宗门大比,即便是外门的比斗,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我需要的是更多时间去修炼,而不是将这个节点的时间放到赚取贡献点上,所以还请苏大人体谅一些。” 陆无伤清楚,就苏小小的性子,你若是跟你说清楚缘由,或许还有得谈。而且他隐隐发现,苏小小的性子里,好像有点与常人不太一样的特性在里面,趁热打铁,先给自己时间成长才是正途,否则一切休谈。 苏小小闻言,“原来是因为这个,行吧,那就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想了,这个任务我也会争取让筋务殿算我们完成,将贡献点划到你那的。” “多谢苏大人体谅。” “嗯?” “二师姐!” …… 秦雪衣是知道陆无伤的安排的,最近也没有接取任务和委托,矿山的事情,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剑,时时警醒着她,即便现在是公认的内门弟子第一人,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面教导曹心莲,一面重温自身修行,在这个教与学的过程中,感受新的体悟,进境竟不比潜修慢。 而陆无伤这边,也得到了短暂的安稳修行时间。 痛苦修行有痛苦修行的好处,在这个过程中,对武夫的毅力和意志本身就是一种淬炼。 第一缕晨曦照破黑暗的时候,陆无伤已经起身在院内打完了撼山十二式,撼山十二式重意、重势,这一世,陆无伤唯一接触的山只有自己脚下的血筋山,拳法当中的意境靠的完全是前世的记忆。 在陆无伤修行的时候,其余饲养员都识相的没有修炼,在陆无伤那个巨大的‘吸血石’面前,他们修行一点益处也没有,好在陆无伤血容饱和的效率极快,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等他修行完了之后,一众饲养员才开始练习血龙八式,有了陆无伤之前的牵引,整个饲养院内的血能密度明显比之前高了不少,在血能富集的环境下,他们也能占上不少的便宜。 其中,感触最深的就是孙富贵,在他眼中,陆无伤现在都差不多能比得上一个移动矿脉了,而且是完全无害的那种。 看着院门打开,孙富贵立马停下手中的血龙八式,“陆老大!又出去修炼啊。” “嗯!” 陆无伤提着木棍,出声回应。 这木棍比正常的水火棍长上一段,除了没有枪头,这就是一把长枪,因为陆无伤的袍子罩在外面,他现在看不到负重甲上的刻度,但他猜测,按照陆无伤的进度,现在至少应该达到一百五六的样子了。 “陆老大,您的投喂点,以后就由我代劳吧,您安心修炼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 事实上,这几天,每逢陆无伤跟着内门弟子出去,他的投喂点都是由孙富贵这边帮着跑的,这些事情陆无伤都知道,也看在眼里。 他停下脚步,“你想要什么?” 孙富贵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也没什么,就是陆老大您看,我以后能不能去您的院子里练功?您放心,我不占用您的时间,只用您出去修炼的时间。” 边上,陈锤瞪大了眸子,一拍大腿,暗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大家隔了一堵墙,还有这么一段距离,都能有得修炼,那要是站在原先陆老大修行的位置,是不是就能比现在更好?对比这种持久且无害的修行资源,血晶算个啥? “陆老大,我,我也可以!” 陆无伤笑笑:“行,那你们两个轮换着来,一人两天,当日去修行的人,就帮我跑投喂点,记住,你们两个只有早上和晚上我出门后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能修行到什么地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今明两天,富贵先来。” “哎!陆老大放心。” “陆老大慢走。” 陆无伤照常修炼,先是沿着自己的投喂点在百兽冢边缘跑了一圈,回到山道空地修炼龙蛇起陆枪,他现在能够修炼的就只有三式,伏龙潜渊、崩山势和缠林势,伏龙潜渊为起手式,这是练枪者领悟势的含义。 踏入这套枪术修行的基础,崩山势为长枪横抽、盖顶,缠林势枪尖抖寒芒,基础的动作并不难,难的是要在这枪术中以血能施展出其中的势,这才是赋予了枪术灵魂的秘诀。 数日修炼,对于势之一道,陆无伤依旧毫无头绪,他现在只能使用笨办法,先将基础枪法动作修炼到纯熟。 噔! 长棍在陆无伤手中猛地插入地面,提棍顺势双手握住,横扫而出,强大的力道灌注在棍身上,使得棍身发出呜呜啸声,棍势未去,骤然突变,由横扫改为当空盖下,招式变化之间,三道棍影戳出。 陆无伤收棍而立,三式施展完后,体内血能耗去将近十分之一,招式变幻之间,漏洞百出,实在是这枪术转圜之间,隐隐感觉少了点什么,而陆无伤也清楚,少的就是那个势,没了势的加持,这枪术就无法连贯起来。 可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如此,感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想到此处,陆无伤眼中神光微动,发了狠,沉心静气,将长棍重新拿在手中,一遍又一遍的施展着龙蛇起陆枪,有破绽,生涩就加快速度。 以更快的速度施展枪术,生生将破绽和漏洞盖过去,即便别人发现了自己的漏洞,也没有破招的机会。 血林树荫下,棍影重重,呜呜啸声不绝,陆无伤沉浸在修行之中,血能空了,就演练撼山十二式补充血能,血容饱和之后,就修炼龙蛇起陆枪,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答应孙富贵和陈锤的事,提棍往回赶…… 第二十五章 学枪如学棋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饲养院内,空无一人,这个点,应该都往百兽冢投喂点去了。 陆无伤走进院子,开始沉心修行撼山十二式,随着拳法的施展,周围游离的血能被牵引过来,这经过一天已经散的差不多的血能又重新汇聚而来,渗入陆无伤体内,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右手手掌上传来的酥麻感觉。 今天修炼了一天的枪术,整个右手上全是被磨破的伤口,那根长棍上,都被陆无伤的鲜血所浸透。 撼山十二式修行完毕,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进来的正是孙富贵。 “陆老大!” “嗯,你练你的。” 孙富贵却不忙着修炼,凑上前来,目光朝着周围瞧了一圈,“陆老大,我发现个事。” “什么事?” “百兽冢里好像有其他人。” 陆无伤打量了孙富贵一眼,“什么意思?” “百兽冢不是一直都没有人嘛,那里生活的就是一些宗门豢养的野兽,其实实际上连百兽是什么样子,我们这些饲养员都没有怎么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百兽冢里除了我们这些饲养员偶尔会去之外,几乎是没有人会常驻在那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百兽冢发现了常驻的人?” “不只是我,其实很多院子里的兄弟们都发现了他们常驻的痕迹,只不过大家都不愿意提,不管那里常驻的是什么人,我们都只是一群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饲养员,事情如何演变,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要是里面有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 陆无伤皱着眉:“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你跟我们不一样,您跟内门有联系,这个消息说不定能用上,对于内门弟子而言,他们也有足够资格去知晓一些隐秘,如果百兽冢中常驻之人,并非血筋门弟子,而是意图对血筋门不轨的人,这个消息就有了价值。” 陆无伤拍拍孙富贵的肩头,“好,我知道了,你去修行吧。” “哎,好的!” 陆无伤没有去想百兽冢的事情,他现在短时间内秦雪衣没有联系,也联系不到,顺势靠在竹椅上,心神沉入意识海,无字碑就矗立在那里,他本意是想看看无字碑对于龙蛇起陆枪有没有反应。 虽然在看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的。 无字碑没有反应,可能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无字碑对并不是它所产出的功法没有反应,另一个就是因为自己目前还没有将龙蛇起陆枪练全,所以无字碑没有感应。 陆无伤忽的有了主意,自己只能修炼前三式,那是因为自己基于自己的境界,感应到势之后,自己只能控制前三式的势,也只能修炼出前三式的势,可自己若是像今天这样,只是修炼基础枪法的话,压根不用拘泥于前三式的。 如此一来,无字碑是否有感应就可以知晓了,倘若真能将龙蛇起陆枪练满无字碑,在凝聚成武道之碑的时候,再接受一次‘灌顶’,或许就可以真正了悟此枪术的‘势’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陆无伤的揣测,还需要验证。 他就静静的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直到孙富贵的半个时辰修完出了院子之后,腾的一下起身,走到一边挑起长枪。 只演招式,不涉枪势,伏龙潜渊、崩山、缠林、燎原、阴雷、泯灭、归墟、苍渊,八招枪法依次在手中连贯施展出来,胡良那老家伙,只传下功法,自己直接跑路了,一点修行心得也不留。 剩下的一切事情,都只能陆无伤自己一个人去摸索。 一遍演练完成之后,陆无伤清晰的感知到,原先那种生涩和不连贯的感觉明显减弱了,枪法之中,单纯演练前三式的时候,他感受不到的其中一些动作和细节的缘故,也在此刻找到了。 无论是枪法、剑法还是拳法,这些都是前人在无数次的生死搏杀和沉淀中总结出来的惯用套招,高明的套招之中,往往是攻守兼备的,是基于招式出手之后,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形总结出来的高效的应对方式。 即便是那些只攻不守的杀招,也是以杀代守,攻敌必救。 它不见得真能包罗万象,因为人力有时穷,算力也不可能将所有可能尽数算尽。各门各派之间,如此重视传承,不轻易在外露武,要么动手即杀招,原因就是这个,能够达到无招胜有招地步的人能有多少。 大多数门派传承都是靠着一群中等偏上资质的武夫在传承,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是别人对你的武学传承套招有了足够的了解,便可以研究出专门的破招之法,带来灭门之祸。 ‘自己终归还是受限于前世经验和见识,一时陷入了死胡同中,势暂且无法领会,那么招便应该连贯而修,不是单纯的只练几招。’ 这就像是一盘棋,龙蛇起陆枪就是一本教新人如何下棋的棋谱,可这个新人只学了前三步怎么走,如何能够看得懂棋谱,将棋谱中的智慧化为自身的养分? 再怎么练,那三步依旧是那三步,你不明白其中的意义,未成大势,不懂其中的作用。 此刻,陆无伤脑海中对于龙蛇起陆枪有了全新的认知,找到了突破口,只觉得成百上千的理解点扑面而来,原先苦思不得的也迎刃而解,他面色郑重,重启枪术,这一次,他演练的很慢,但却比之前那快的三式更具武韵。 更为灵动,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游离血能也随之活跃了起来。 感受着周围的变化,陆无伤就知道自己的路走对了。 学全棋谱,以此对敌,棋盘山杀他个千百场,于种种变幻和情形之中,明悟每一步的意义和道理,才可推陈出新,八风不动。 学枪亦如学棋。 日头彻底消失在山影之后,夜幕降临,饲养院中,陆无伤的门前还能听到棍声呼啸,直至一刻钟之后方才停歇,陆无伤精赤着上身,只套着那件负重甲,看了看双手上的伤口和鲜血,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长棍脱手而出,分毫不差的精准落入武器架。 “果然……” 第二十六章 百兽冢的由来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意识海内,无字碑底部被点亮了一段,尽管只有一寸左右的高度,但确实验证了陆无伤之前的猜测,练习完整的枪术,才能得到无字碑的反馈,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内,应该能再衍生一块龙蛇起陆枪的血碑。 …… 百兽冢深处,一道灵巧的身影在血林内来回穿梭,一瞬数丈,小拇指大小的血色枝丫,轻轻下压弹起,便能将其送出三四丈之遥,这等轻身功法,在宗门内,就是长老们也没有几个能做到。 身影飘然落地,站在骨轿之前。 “不是说了,没有紧要事情最近不要联系我吗?你这搞的又是哪一出?” 这一次,骨轿上的帷幔是打开的,男子坐在上面,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之前让你去办的事情你没办成?” 苏小小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找个女子给陆无伤快活快活的事啊?办了啊,花了我几个血晶呢,但没什么效果,这你不能怪我啊,事情我是做了的,只是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好,这件事暂且不管,以后还有机会,你那边怎么样了?” “身为宗门的二师姐,前三对我来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本少帮主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完成了,你已经办砸了不少事情了,这一次宗门大比的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只是宗门的二师姐,却不是内门大比时的第二,特别是在你的修为没有突破三境龙蛇的时候。” 在计划开始之前,殷成渊对苏小小这个血筋门的二师姐还是抱有很大信任的,但随着数次合作的不顺利,他现在对苏小小只有怀疑和不确信,每次安排什么事情,总感觉会被背刺,会以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失败。 他狐疑的打量着苏小小,“你最好能办到,否则,你们苏家将因你而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看着殷成渊的样子,苏小小第一次从这个儿时的玩伴身上看到了陌生,心下萌生出几分畏惧,干笑两声。“放心吧,我还有不少底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走,看看你的准备进行得怎么样了。” 殷成渊收敛身上的戾气,指向前方的山丘,“请!苏大小姐。” 苏小小脑袋一扬,“这还差不多,你刚刚那个样子,吓坏我了。” “一切都是为了苏家和帮里的计划。” 这个区域,已经是百兽冢的内部,在往后,穿过百兽冢就是血筋门禁地,其实就是历代血筋门前辈的埋骨之地,那里有着专门的守灵人看护。 居高临下看来,百兽冢就只有一个入口,饲养院。但想要从饲养院进入百兽冢,首先就需要经过血筋门的盘查,无相帮众人进入百兽冢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 随着殷成渊启动机扩,原本浑然一体的山丘裂开了一道口子,两人走进之后,山体闭合,好在有两侧的白荧石照明,山体闭合的瞬间,一股气流从下方倒涌出来,铺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什么啊,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怎么会这么重的血腥味?” 殷成渊冷笑一声,“不是我们在里面做什么,而是你们血筋门在百兽冢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看来你对你们血筋门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不过也正常,一些龌龊,是不能让自己门下弟子清楚的。”殷成渊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苏小小暗自皱眉,她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对话方式:“家里只是让我配合好你,也从来不跟我提这些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究竟在谋划血筋门的什么东西,到了现在,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走,答案很快揭晓,我且问你,你觉得百兽冢内豢养的是什么?” “不就是百兽?” 殷成渊哈哈一笑,“如果是百兽,就应该叫百兽林而不是百兽冢了。” “那是什么?” “血牛!” “黑话?” 殷成渊点点头:“是黑话,你们血筋门将他们称作血牛,他们的本质不是兽,而是人,血筋门立派几百年,拜入其中的弟子少说也有数万,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是无法正常修行下去,作为人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的。” “血龙八式、十式、十二式都是挑选血牛的功法,这一阶段,他们将其称之为选种,一旦被选中,这些人就会被秘密处理,投入这百兽冢内豢养,最终沦为血林的养分。” 苏小小停下脚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之色,“殷成渊,你不要信口开河,我见过百兽的,你告诉我他们都是人?我苏小小连是人是兽都会分不清楚吗?” “你想要的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说罢,殷成渊一步越过了苏小小的身边,径直朝着内部走去,苏小小呆呆站在原地,她拜入血筋门数年,凭借着自己的家世和天赋。 入门就是内门弟子,不用修炼内门弟子们必经的血龙十二式,并且在短短数年之内,成为内门二师姐,对血筋门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个世界生存的本质就是这样,其运行的根本就是这样。 但,刚刚殷成渊的话,却是打破了她对整个血筋门所有的认知。 这一刻,她只觉得脊背发寒,身体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等,等我一下。” 苏小小追上了殷成渊,开口问道:“那你在这里做的是什么事情?” “帮助这些原本的血筋门弟子们,唤醒他们的记忆,唤醒他们的仇恨,还原所有的真相,直到你前往获取血神赐福的时候,他们会冲出百兽冢,冲上血筋山,将他们所遭受的这一切,十倍百倍的奉还。” “我所做的,可是一件善事,相对于血筋门对他们做的事情来说。这要是在山下,那都得立庙的!” 这向下的通道一点都不窄,甚至有些过分的宽阔,但直到踏入目的地,那个巨大空旷的大殿之时,苏小小才真正意识到豁然开朗的意思。 看着面前的一幕,她彻底呆住了…… 第二十七章 老猿师兄萧河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案板!整齐林立的案板布满整个大殿,一眼看不到头,案板上配着一排排的金属圆环和锁链。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粘稠的血液在地上凝固,形成紫黑色,新的血液又覆盖了原先凝固的血块,苏小小提起右脚,湿黏的感觉令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不想进去了。 “走这边,有立柱,对你苏大小姐来说,应该如履平地。”殷成渊调侃着,率先一步落在了立柱上,石块切割而成的立柱犹如梅花桩,通往大殿内。 站在立柱上,苏小小这才看清楚,其中一部分案板上,捆着一头头鲜血淋漓的野兽,有猿有狮、有豹有虎,甚至就连巨象都有。 无一例外,尽数趴在案板上,四肢垂落案板边缘,身上被紫黑色的锁链捆了一道又一道,一眼看去,将近两百多头,无一例外它们的脑后都有一道三寸长的血口,无相帮弟子穿行其中,正在往伤口上补充一种银白色的粉末。 恍惚间,苏小小竟是在这些野兽的眼神中看到了仇恨和怒火,那种智慧的感觉骗不了人。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了,帮他们恢复记忆,我这是在救他们,你以为有人会愿意以人化兽,丧失灵智,做一头等待被血林收割的血牛吗?血筋门将他们化为野兽之后,便以荒神钉镇压了他们一切的记忆和灵智,只能做一头纯粹的野兽。” 说着,殷成渊张开双臂,闭目扬脸,贪婪的呼吸了一口血腥味滔天的空气,“而我,在拯救他们,替他们炼出那钉入脑后的荒神钉,届时他们将以人魂御兽身,成为击碎血筋门这艘大船的第一道浪!” 良久,殷成渊伸手指向前方,“他们是最后一批,半个月后,他们身上的荒神钉将被全被逼出,剩下的就靠你了。” 苏小小呆若木鸡,今天所见所闻,颠覆了她的认知,其中的丑恶程度彻底的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现在她谁也不信,殷成渊的话她不相信,宗门她也不敢再信,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离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尽情的吐,胃里翻江倒海,阵阵痉挛。 她呼吸急促着,面色惨白,死死攥着拳头,连指甲嵌进掌心也不自知。 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但她却不想管。 殷成渊微眯着眼,苏小小的异常他看出来了,但他并不想为此多做什么,他知道苏小小会缓过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她无法承受苏家破家灭门的结局,与其让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嘻嘻哈哈的弄糟所有事情,倒不如杀鸡儆猴,以一个足够震撼的场面,撕开一部分阴暗和丑恶,让她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招招手,唤来了自己的两名轿夫,“带苏大小姐出去吧,她可能不太适应这里。” “是!” “不用,我自己能走。”苏小小强自镇定,轻轻跃出,身形一个趔趄,差点从立柱上摔下去。 呜呜 行至通道的出口,苏小小耳边传来了百兽的悲鸣,脚步停顿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跑出了通道。 直到现在血林中,鼻息间传来林中清新的空气,再也压制不住胃里的翻滚,扶着一棵大树吐了起来。 一头老猿站在远处的树梢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随后身形一荡,悄无声息的落在苏小小身边,他的眼中没有野兽的愚钝和野性,却有着人类才应该有的怜惜和心疼,伸出爪子,轻轻的拍了拍苏小小的背。 心神恍惚的苏小小身子猛的僵住,抬起头,看到了老猿,下意识就要攻击的她在看到老猿眼神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都是人,可能就是你曾经的师兄弟姐妹】,脑海中回想着殷成渊的话。 “你曾经也是血筋门弟子?” 老猿说不了话,只是点点头,眼中透出一抹惊惧和仇恨,但很快消散。 苏小小记得,殷成渊说过,里面是最后一批“改造”的百兽,也就意味着,面前这头老猿,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记忆,以百兽对血筋门的仇恨,刚才说不定就已经杀了自己,而他并没有,难不成这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我们认识?” 老猿再次点点头,他比划着双臂,半晌从嘴巴里掏出一块玉,那玉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白皙,上面还有一个苏字。 拿到这东西后,老猿彻底安定了下来,将那块玉在自己胸前擦了擦,郑重的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眸中泛起泪花,在老猿掏出那玉的时候,她就知道面前的老猿是谁了,根本不用再去看玉,那块玉她佩戴了十三年,只用一眼就能辨认清楚。 苏小小扑进老猿怀中,泣不成声:“师兄!!” 老猿愣了一下,眼中泛起绵密的温情,再次轻轻拍了拍苏小小的后背。 苏小小抽泣着,记忆被拉回到了6年前,那是她进入血筋门的第一天,萧河带她进的山门,这个以师兄之名,却几乎做尽了侍者的事,起居生活,修行引导,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护着她,让她挺过了那段时间,便是自己犯了错,受罚的也是他。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自己,他要离开了,虽是内门弟子,可留宗门无望,宗里给他在俗世安排了一个差事,也是那天,苏小小将玉佩递给了他。 【以前宗门里,有事你罩着我,以后在山下,拿着玉佩,有事我罩你】 萧河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玉佩,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预想过很多情形,却从来没有想过再见会是这样。 苏小小止住了哭声,离开老猿的怀抱,眼中迸射出一缕精芒:“师兄,你放心,你的仇,会有得报的一天的,在这里安心等着我,不要让其他任何人发现你们的异常,等我消息。” 这一刻,不管是为了给师兄萧河复仇,还是为了家族,苏小小都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一旦宗门知晓了这一切,那么现在发生在师兄们身上的事情,失败的话,将来就会发生在苏家人的身上,甚至可能比这更糟。 老猿站在原地,看着苏小小远去的背影,不知何时,殷成渊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没定性,她这一路的成长太顺了,有家人护着,有你护着,崭露头角以后有宗门护着,以为杀戮就是这个世界最阴暗的一面,这样的想法和性子,难成大事,我们的谋划里,现在已经容不得半点差池,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相信她会比之前做得更好。” 老猿怪叫两声,想表达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用替她担心,她能缓过来,她比你想象的聪明多了,况且,为了她,更应该提前让她见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而不是将来见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老猿垂下头,不再说话。殷成渊拍拍他的肩膀,重新走进了山丘内,老猿在原地呆了会,跃上枝头,身形飘荡,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第二十八章 破境之日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长棍破空,呼啸成风。 这段时间,陆无伤几乎将全部心神和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撼山十二式补充血能,龙蛇起陆枪消耗血能,一天之内,在百兽冢外围跑上四圈,屠夫们现在都已经习惯了陆无伤的作息。 一大清早,就能看到一条矫健的身影从饲养院窜出去,开始还在嘲弄陆无伤多久能把自己身体掏空的屠夫们,渐渐发现了不对劲,人家好像真的练出东西来了。 武夫身上的血容突破,是会带来很直观的变化的,最直接的就是身上的气势。 “就他们饲养院的那点血食,他是怎么修出门道的?” “应该是带艺拜山的,就血龙八式,再妖孽也供养不了他这么个修行法,你们发现没,这小子之前看着像只人畜无伤的兔子,现在却是跟头猛虎一样,那种压迫感,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达到一境雷音了。” “我记得到了一境就能入外门了吧?” “差不多。”几人唏嘘着,但也深知陆无伤的法子不适合他们,他们要是照着陆无伤那种办法练,要不了多久就得废。 饲养院的其他人也清楚这个,所以,他们只是看着陆无伤修炼,按着自己的节奏修行血龙八式,可不敢像陆无伤一样,又是负重甲,又是长跑奔袭的。 陆无伤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清晨的血筋山上还是比较冷的,地上都结了霜。 但这点寒意对陆无伤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他甚至感受不到其中的寒意,双臂筋肉虬结如老松盘根,皮肤表面凝结冰晶,随呼吸簌簌震落。呼出的白雾离体三尺不散,如活物般缠绕周身。 身上的负重甲已经被调整到了两百四十的位置,他的步态之中并没有修行的痕迹,陆无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接触过轻身功法,以至于奔袭之间,双脚踩在地面上,都会形成一个一寸多深的脚印。 渐渐地,陆无伤感觉越跑越畅快,胸腔内似是燃起了熊熊烈火,他需要发泄,需要奔跑,只有更畅快肆意的奔跑才能宣泄出体内的能量,不知不觉间,呼吸中涌上了撼山十二式的呼吸节奏。 身体如离弦之箭,穿过血林,身体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此刻,他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恍惚间,就是血液奔流的声音也仿佛清晰入耳,就在这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阻碍。 阻拦着他‘奔跑’的快乐和自由,一种明悟涌上心头,这一道阻碍,若是自己冲破了,跨过去了,那他将获得更大的喜悦和自由,若是失败,下次再想冲过这道阻碍,就要付出现在数倍的代价。 呼!嗬!! 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整个天地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远,足弓每一次蹬地,都在血色腐殖土上炸开丈许深坑。 ‘冲过去,冲过去,冲过来!!’ ‘跑起来,跑起来!!’ 他的内心在一遍遍的怒号,可身体反馈回来的却是越来越慢,疲惫、无力、萎靡,胸腔内仿佛点燃了一把大火,烧的他浑身难受,每一次呼吸,喉咙里都如撕裂一般的痛苦,他跑不动了,也跑不起来了。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冲过去,跑出去,就能突破一境雷音,可自己的肉身却反馈给了他,停下来,只要停下来,这一切都会消失,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想跑,却跑不起来,跑不出去,宛如梦魇一般。 但陆无伤没有停下,拖着如灌了铅水一般的双脚一步步踏了出去,维持着奔走的姿态,钢牙紧咬,怒目圆瞪,一刻钟、两刻钟……现在的陆无伤,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外界的感知在被无限拉远。 他的目光只注意着自己面前的一切,脚下的路。 恍惚间,河流冲开了堤坝,倾斜而下,枷锁挣断,自在倒涌。 脊梁不折,可令万山低首;骨髓未枯,可令天地让道。 撼山十二式的呼吸节奏在肺腑间自成周天,筋肉纤维高频震颤产生雷音,只是这短暂的力量失控,便将他身上穿着的负重甲直接崩碎,陆无伤停下脚步,再看肉身,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粘液。 这是汗水和境界突破之后洗髓伐毛赶出的杂质,混合着少量的鲜血。 这一刻,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在那些一境武夫眼中的样子,这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以及肉身恐怖的防御,令他产生出一种能够以身撼山的错觉,仿佛天下间,再无一物能够阻挡自己。 但陆无伤很清楚,这只是骤然增长了力量之后的错觉。境界的突破,不是一块砖一块砖垒砌的高台,你突破了境界站到了高台上,而是你一锤锤的淬炼着泥土,在某一刻,它豁然成了钢铁。 是一个本质的改变。 感受完了身体的变化,陆无伤看向周围。 “这踏马给我干哪来了?这还在血筋门吗?” 周围的林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并不是百兽冢内的那种血色林木,没有木香,没有土腥味,有的只是浓重的血腥味,就连脚下的土地,踩下去都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如同踩在粘稠干涸的血液里。 此间居高临下,他的目光向下,就能看到下方一颗苍天巨木,确切的说,那更像是一棵大柳树,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陆无伤无法看到那大柳树的树干,但其顶盖覆压一整个山谷,千万条柳枝垂落如黑色瀑布,末端距地面始终维持三寸,似有无形气垫托举。每根枝条表面浮动着细密金纹,风起时金纹流转。 就在这时候,陆无伤看到百兽从山谷口依次而入,陆无伤看了看天,已经是正午之后,看来百兽应该已经吃过血食了。 “难不成这里是百兽的聚居地?没听说过百兽还群居的啊?”陆无伤想不明白,他上次跟着秦雪衣一众进入过百兽冢,但并没有到达这里。 随着百兽的踏入,大柳树轻轻摇曳,整个树身都开始颤抖了,如活物一般无二,千万道柳条飘起,自动延伸出去,缠住一头头野兽。 “这……” 第二十九章 直接砸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万千柳条卷起一头头野兽,柳条的顶部扎入野兽的体内,吸食着百兽体内的血液,阵阵悲鸣声从百兽口中发出,低沉、沙哑,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凉,肉眼可见的,这些原本还精壮凶猛的野兽,在被吸食之后。 瞬间萎靡、干瘪了下来,随后被柳条直接扔了出去,像是被抛弃的垃圾一样。 它们从地上起来后,一瘸一拐的朝着山谷外仓皇逃窜,而那些尚未被吸食的,则是安静的排在队伍之后,这诡异的一幕,冲击着陆无伤的心神。 “你果然是个变数,仅仅只是听到你的名字,我都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感。”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无伤猛地回头,数丈之外,男子一身玄袍,手持纸扇,卓然而立。 山风过岗,卷起男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殷成渊!!” 两世之仇,一切的根源指向都是这个人,但陆无伤并没有被心底的仇恨蒙蔽双眼。 “陆无伤是吧?我见过你,那时候看你还是个被人欺负的废物,没想到在这么短时间内,你居然已经破境成了雷音武夫,以你的天赋,血龙八式练不出你这样的实力,身上有别的机遇吧。” “交出你身上的传承,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些的死法。” “你觉得你吃定老子了?” “玄碑坠!!” 同样的亏不能再吃第二遍,面对一个明显境界要高出自己的武夫,陆无伤玄碑坠起手,周身血能瞬间抽出,血色石碑当空砸去,随着境界的提升,玄碑坠的速度和力量也发生了质变。 他在尚未突破的时候,就能将二境锁窍的苏小小砸到吐血,这一击,猝不及防之下,抢夺先机,方有生还可能。 当!! 吼! 一声龙吟,殷成渊身后呈现龙蛇虚影,两手叠扇,那纸扇在他手中,纸屑纷飞,露出了原本的真容,是一把玄铁打造的铁扇,金铁相交之声中,殷成渊的身形被砸进土里,陷至膝盖,血红色的石碑如一座小山。 顷刻之后化为碎屑,消散在天地间,殷成渊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看向陆无伤,在这眼神之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和狂热。 ‘你娘的,这小畜生盯上了老子的功法了。’ 这就是武夫的世界,传承到了你身上,未必就是你的,除非身后有正统而强大的师门为支撑,否则,就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如果说,之前殷成渊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现在就是真的盯上了。 “玄碑坠!” 陆无伤并不想给他机会,第二记玄碑坠脱手而出,殷成渊脸色剧变,一记玄碑坠就已经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现在再来一记,以自己的实力确实可以抵挡,但绝对要受重伤,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第二记玄碑坠当头盖下。 轰!! 恐怖的力量直透玄铁扇子,将殷成渊腰身都栽进了土里,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吐了出来,鲜血直接从玄袍中溅出,那是因为强大的压力之下,导致血管爆裂,鲜血飞溅出来了。 “玄碑坠!” 陆无伤没敢犹豫,第三记玄碑坠再次落下,抽干了体内最后的血能,连肉身本能都受到了影响,只见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皮肤松弛干瘪的包裹在骨架上,仿佛体内已经一点血肉都没有了。 这就是强行发动第三记玄碑坠的代价,按照预想和最完美的状态,以陆无伤现在的境界,就只能发动两次玄碑坠,尚有些余力,可做补刀,但对方是至少三境龙蛇的武夫,陆无伤不敢近前补刀。 也不敢给对方机会施展血武式,只能强行发动第三记玄碑坠,头也不回,直接选择逃回去,眼中的世界出现了重影,天旋地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只能任意挑了个方向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这是一次比之前突破还要糟糕的体验,身体已然近乎油尽灯枯,可强大的求生意志却驱使着陆无伤,一直朝前走,一直朝前跑。 原地,殷成渊不可置信的看着第三记玄碑坠砸下来,眼中几欲喷火,傲慢和自大让他吃了大亏,也是固有的成见,让他着了道,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动用了替命傀儡,一道血雾涌起,他的身形从空中跌落。 坑内,只剩下一摊血雾。 陆无伤逃了,身体内,能被榨出血能的地方,近乎榨干,但殷成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根本动弹不了,只能待在原地,等待身体恢复,等待自己能够掌控自己身体的时间,但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太过漫长了。 他现在恨不能直接飞到陆无伤身边。 “三记血武式,三记血武式,根本法至少在八品以上!!” 殷成渊眼底迸射出炙热的光芒和贪婪,要知道,他们多方势力在血筋门这个小地方谋划,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追逐的那一份【荒神祭礼图】也不过才八品,而现在,这样的传承,就在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 如何能令他安分得下来,这就像是两个村子的上千青壮打生打死,抢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子,而他却在一个路过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另一块同样大小的金子一样。 血武式,乃是由根本法领悟而来,修行五品及以上根本法的武夫破境之后,几乎都会从根本法中领悟一招血武式,而根本法的品级关乎着破境之后,武夫能够动用几次血武式,一般来说,七品以上两次,八品以上三次。 从刚刚的情形来看,陆无伤掌握的根本法,至少八品以上。 …… 另一侧,秦雪衣心急如焚,今日不知为何,原本还在内门修行的她,却突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紧接着就是那种心悸的感觉萦绕在胸,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强自令自己镇定之后,她开始回想一切与自己相关的人和事。 当念头最终锁定陆无伤的时候,秦雪衣再也坐不住了,她从内门冲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饲养院…… 第三十章 血海归墟巡察使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小陆!小陆!!你别吓我,别吓我。” 陆无伤倒在秦雪衣的怀里,彻底昏死过去,“杀了,杀了殷成渊!” 这是陆无伤晕倒之前最后的一句话,秦雪衣眼底露出寒芒,她抱着陆无伤的身体,在周围十数里范围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殷成渊,怀中的陆无伤情形使得她不得不放弃现在的想法,只能先将陆无伤带了回去。 “陆老大,陆老大怎么了?” 待得秦雪衣将陆无伤带回院内,孙富贵第一个冲上前来,跟在旁边的还有陈锤,其他饲养院则是远远看着,垫着脚张望,固有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学会了明哲保身,谁也不知道陆无伤身上发生了什么。 不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过分亲近。 秦雪衣不清楚这两人和陆无伤的关系,没有表现得太过疏远,却也没有让两人过分靠近,在孙富贵的引导下,走进了小院。 “血能耗空了,这是强行催动杀力过甚的武技造成的,体内血能耗空,就只能从肉身中压榨,伤了本源。”秦雪衣的眼界还是在的,将陆无伤放在床上之后,开口跟两人解释道。 “那就是没有多大问题是吧?以陆老大的实力,只要清醒过来,很快就能将血能恢复。”陈锤松了口气。 孙富贵捂住了他的嘴巴,“不懂别瞎说。” 只看陆无伤现在身体的情况就知道,怎么可能没有多大问题。 “他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守着他,我已经给他喂下了血煞回元丹,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现在有事要回内门一趟,照顾好他,他要是出了问题,我拿整个饲养院陪葬。” 秦雪衣语气森寒,屋内的两人只觉得一股寒意席卷而来,一个内门大师姐,就算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估计也不会受到多重的惩罚。 陈锤是个顺毛驴,没给他打服气说这话,当场就要发作,却被孙富贵摁了下来。 “小的明白,陆老大对我们一直都很关照,我们一定会守好陆老大的,秦大人直管去做您要做的事情就行,这里就交给我们。” 秦雪衣点点头,回到了饲养院,她确实就不再担心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解决陆无伤的身体问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伤及本源了,他的体内,血肉之中的血能近乎完全被抽干,就连血煞回元丹都没有多少作用。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血能补充的问题了,而是陆无伤的身体现在吸收不了血能了。 见面即分生死! 秦雪衣走出饲养院,本是大日横空的天气,却只觉得遍体生寒,上天像是故意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一样,原本一切都开始走上了正轨,她看得出来,陆无伤甚至已经踏入了一境雷音武夫的行列。 成为内门弟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这一切,在今天被毁了。 脑海中尽是陆无伤骨瘦如柴的模样。 她一步步走上内门,来到了师尊路狩的殿外,嗤嗵一声跪了下来。 “弟子秦雪衣求见师尊。” 殿门紧闭,直到一刻钟后,才传来了声音:“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回去吧。” 秦雪衣没有回应,只是固执的跪在殿外,低垂着头。路狩在血筋门中是个例外,他并不是跟其他血筋门长老一样,从血筋门的弟子做起,一步步成长为门中长辈的,而是由第四代门主带回来的。 来到血筋门后的路狩一直深居简出,没有招收过弟子,秦雪衣是他第一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按照计划,路狩将在七天后离开血筋门。 秦雪衣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路狩将秦雪衣叫到了殿前,告诉了她一些秘辛,秦雪衣这才知道,血筋门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门派,而是一个名为血海归墟的组织中的分支,初代门主就是血海归墟弟子。 来到铁骸荒原之后,在这里建立了血筋门,这天下间,类似的血筋门还有不少。 路狩本意是想带着秦雪衣离开血筋门,回血海归墟,但秦雪衣拒绝了,如果此事放在之前,或许基于对陆无伤的失望,秦雪衣再安置了陆无伤之后,可能就真的跟着路狩去了血海归墟。 但现在,她不想走了,她出身并不好,不理解血海归墟的意义,只是单纯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开始有了光,看到了希望和盼头,割舍不下这一份美好,在走上武道之路前,她甚至没有想过成为多么强大的武夫。 仅仅只是想着自己有了武艺傍身,能给小陆一份保障。 靠着这一份无知和质朴的勤奋,一路走到现在。 大殿内,干瘦的中年男子已然入定,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子,他确实动过恻隐之心,因为他在这个弟子的未来中,看到了一些片段,那是未来注定发生的事情,于是这个血海归墟的巡察使在数次思虑之后,做出了放弃秦雪衣的决定。 直到上次秦雪衣从百兽冢回来之后,他忽然发现秦雪衣的未来模糊了,他看不到之前的片段了,这也就意味着有人改变了秦雪衣的命运轨迹,他将那日与秦雪衣有过接触的人都排查了一遍,最终锁定在了陆无伤身上。 只是慢了一步,他在确定是陆无伤的改变了秦雪衣的命运轨迹时,陆无伤已经被另外一个老家伙预定了。 这才有了之后他跟秦雪衣透露血海归墟的事,秦雪衣的拒绝,再次让一切回到了原先既定的轨道上。 是夜,血筋山上下起了大雨,一夜的雨,直至第二日天明时分才放晴。 路狩走出大殿,站在秦雪衣跟前,看着自己这个弟子倔强的样子,眸子里闪过几分不忍,这些年以来的点滴照进那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了丝丝涟漪,他伸出手,虚抬一下,将秦雪衣从地上托了起来。 “起来说话吧。” “师尊明察千里,血筋山上发生的一切事情,均逃不过师尊的法眼,想来师尊应已知晓,弟子只求师尊垂怜,救救无伤。” “就是你不救他,那小子也死不了,不过就是多受点罪罢了,要为师救他可以,你得跟为师回血海归墟,你自己考虑清楚。” “弟子愿跟师尊回去……” 第三十一章 梦中杀敌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清晨的阳光公平的落在血筋山的每一片土地上,它公平无私,爱而不偏。路狩感受着阳光,将目光从秦雪衣身上收回,叹了口气:“这是溟血转轮丹,你拿去给他服下吧,只要这小子还吊着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秦雪衣脸上涌现出惊喜之色,那种由内而外,心象迸发的喜悦比此时的阳光还要令人暖和。 路狩沉寂如潭的内心也随之动容了一瞬,到了他这个境界的武者,在漫长的岁月里,几乎已经很少有事情能搅动其心湖了,一如胡良对待陆无伤一样。 “多谢师尊。”话刚说完,秦雪衣就如离弦之箭一样,跑了出去。 “记住,六天后,随为师一道离开,宗门大比你不用参加了。” “我知道了师尊。” 还有一件事路狩并没有让秦雪衣知情,血筋门很快将成为是非之地,离开血筋门是秦雪衣脱离既定命运漩涡的转折点,既然已经重新接纳了秦雪衣,他就不会再让秦雪衣卷入其中,至于自己那位‘师弟’在秦雪衣身上留下的后手,他在刚刚虚托秦雪衣的时候,就已经替他解决了。 饲养院内,陆无伤服下了溟血转轮丹,仅仅只是三息之后,枯槁的脸上就肉眼可查的出现了变化,由原先的干皱、惨白开始转为红润,整个身体像是充了气一般,缓慢恢复过来。 秦雪衣看的并不是表象,她能感受到,陆无伤在变好,因为他体内的血能正在恢复,就连原本触及本源的伤势也在好转,磅礴的生机正在随着药力流转周身,循环不息。 “这几天,辛苦你们照料好他,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秦雪衣排出六枚血晶,一人三枚递给孙富贵和陈锤。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跟秦雪衣客气,他们看得出来,这血晶的纯度跟宗门下发的那种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是完全可以直接吸收使用的。 “多谢秦大人!” “多谢秦大人!” 一连六天,陆无伤都没有醒过来,原本想着在临走之前跟陆无伤辞别的秦雪衣,眼看着朝阳升起,只能作罢,她走到床前,俯下身子,在陆无伤额前一吻,再转身已是泪眼婆娑,逃也似的离开了饲养院。 血筋山脚下。 “不用看了,我们该走了。” 秦雪衣回过头:“师尊,山门朝这边走。” 路狩笑了笑,“那哪里是什么山门,那是通道,跟为师来,如今你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血海归墟,就让你看看真正的血筋门是什么样子吧。”说话间,也不见路狩如何动作,秦雪衣就只感觉周围的一切景致在飞速倒退。 等到一切停下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路狩身边,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你再看看,那便是你的血筋门。” 秦雪衣瞳孔一缩,那哪有什么山上山下,整个血筋门就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城寨,而且一直在移动,跟随着洋流而动,没有固定的位置。 “这,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所认为的下山的路,不过是被布置好了通往其他区域的通道罢了,其实它不应该叫血筋门,应该叫血筋寨,武道之中,还有诸多玄奇神异所在,境界不到,你就永远也感受不到其中的神妙。” “好好修行吧。不要浪费了你那天生的九窍劫阴体。” …… 杀!杀!!杀!!! 陆无伤分明记得,自己最后是倒在了秦雪衣怀中的,可苏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在百兽冢内,百兽蜂拥而至,远处高岗上,他看到一人高坐,嘴角嗪着一丝残忍戏谑的笑,而秦雪衣就在他身边。 被几个完全看不清面容,甚至连男女都辨认不出来的人擒着。 这一刻,陆无伤怒上心头,手中长棍。 嗯? 不是长棍,而是一柄长枪,枪长九尺二寸,重逾百斤,眼看着百兽扑面而来,陆无伤根本顾不得多想,他近乎本能的认为又是自己害了秦雪衣落入殷成渊的手中,如果不是自己最后让秦雪衣去杀了殷成渊。 肯定就没有现在这一遭。 ‘难道我还是改变不了这结局吗?不!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可以做到。’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长枪在手,陆无伤出手了,龙蛇起陆枪有招无势,一枪贯穿了一头猛虎的嘴巴,扎进心窝。 鲜血顺着枪杆流下,没有任何犹豫,长枪横扫连砸数头猛兽,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他便淹没在了兽潮之中,身上传来自己被野兽撕咬啃食的痛苦,但这痛苦,却远不及想到秦雪衣日后境遇所带来的锥心之痛。 懊恼和愧疚如大河决堤,淹没了他的理智。 天地变幻,场景重现,陆无伤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长枪率先出手,理智退让,意志和执念登临,主导了陆无伤的一切,他的目光没有放在这些野兽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高岗上那个嘲弄自己的男人。 这一次,他依旧只坚持了三息时间,但死在他手中的野兽却比之前多了两只,意识完全消散的瞬间,他再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 “小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秦雪衣的声音,这个声音宛如从整个天地中传来,回荡在陆无伤的脑海中。 “等着我,我会杀尽百兽,杀上高岗救下你!”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重新来过,陆无伤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也记不得杀了多少头野兽,百兽的尸身累积成小山,而他也终于来到了高岗下方。 身形颤颤巍巍,却还是用长枪撑着自己行将倒下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山岗挪动,鲜血顺着大腿流了一路。 唰唰!! 两道身影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陆无伤摸了摸脖颈的鲜血,不甘的倒了下去。 下一瞬,他重新回到了起点,重新看到了汹涌而来的百兽,长枪紧握,这一次,与之前的所有情形都不相同了,当他紧握手中长枪的一瞬间,一股无可匹敌的信念鼓荡在胸,如烈火燎原,不宣不可。 百多斤的长枪,在他手中如驱臂使,枪法之中,再也不见龙蛇起陆的套招痕迹,或挑或点、或撩或扫,所用的每一个发力技巧,每一个细节,都来自龙蛇起陆枪,但却都不是完整的龙蛇起陆中的某个招式。 血林内,陆无伤步履坚定,目光死死锁定在高岗上,朝前推进。 百兽如潮,人似定海寒铁,一杆大枪挑碎千重煞浪。 他珍惜着自己体内的每一分血能,只为了能在走到高岗下的时候,还有一战之力,相同的场景再现,两道身影一闪而逝,陆无伤有了站稳的力量,却避不开两人的攻击,再次倒下,这一次,陆无伤的眼中没有绝望和不甘。 有的只是炽烈的战意,他不知老天缘何如此偏爱于他,给了他一次次的机会,他现在也无暇想这些,就连脑海中的记忆和意识都是不完整的,他只知道,他将每一次,都当做了最后一次机会来努力。 他在进步,在前行,终有一日,能杀上高岗,一枪挑碎那张带着嘲弄幅度的嘴巴,将殷成渊斩于枪下。 “再来!!” 人过兽群,持枪立于高岗下,两道人影一左一右电射而出,陆无伤枪尖寒芒乍现,一左一右,须臾之间,空中洒落两道血影,他看到了殷成渊脸上的惊愕和惶恐。 再无留手。 “玄碑坠!龙蛇起陆!!” 咔嚓! 就在长枪即将绞碎殷成渊那张脸的时候,一切破碎,陆无伤睁开了双眼,猛地坐起,正在照料陆无伤的两人被其身上浓郁到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意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他们分明清楚的知道,陆无伤此刻手中并无武器。 但感觉却告诉他们,陆无伤的手中像是握住了一杆日日饮血的大枪一般,森冷寒意直透脑后。 孙富贵暗自咽了一口唾沫:“陆老大?” “怎么是你们两个,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秦大人让我们照料你的,就是内门的大师姐,秦雪衣。” 陆无伤快速消化了脑海中的信息,意识到自己之前所遭遇的应该只是自己的梦境,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在同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毕竟刚刚自己明明已经快要弄死殷成渊了,努力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那一刻? 结果在关键时刻,梦醒了。 “大师姐人呢?那天发生了什么?” 孙富贵将当日的情形转述了一遍,包括秦雪衣给自己取来了药,以及之后照料了自己几天的事情,也就是说,秦雪衣没有去寻殷成渊的麻烦,也不会出问题,这倒是让他心中稍安。 “哦,对了,秦大人让我们在你醒后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陆无伤接过盒子,看了两人一眼,二人笑了笑,知趣的走出了房间,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枚血晶,以及一封信。 咯噔一下,陆无伤心中忽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二章 外门大师兄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信件被陆无伤贴身收好,他走下床,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 不仅伤势尽去,连境界也彻底稳定下来了。 信里,秦雪衣并没有多交代什么,只是告知自己跟随师尊去了血海归墟,让陆无伤日后来寻自己,这已经算得上是秦雪衣最大胆的表白了。 ‘这一世,你去了血海归墟,应该算是改变了你之前的命运吧?毕竟在那里,你有着自己的师尊为依仗,当能得多年安稳,等着我,我会来的。’ 血海归墟和血筋门的关系,他倒还是第一次从信件中知晓,前世也听过血海归墟的名头,知道那是一个规格比自己前世宗门还要高的势力。 心中暂时安定下来,意识下沉,见到了无字碑。 此刻,整个无字碑都泛着紫色的光晕,让陆无伤有些意外,要知道,他接受撼山十二式的时候,得到的是白色的无字碑,现在居然成了紫色,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难道说,这根自己对武学理念的感悟有关?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一个,经历了那个怪梦,他对龙蛇起陆枪的领悟肯定是远超撼山十二式的,当陆无伤的手触及无字碑的一瞬间,磅礴的体悟和信息灌入脑海,是关于龙蛇起陆枪的。 无需他重新演练,这种信息和传承的灌注深入灵魂,渗进身体的记忆之中。 【以武载道,碑镇苍生。】 最后一段信息传入识海,陆无伤呆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此时,他才明悟无字碑的真正用途,依靠无字碑所凝练的武道血碑,压根不是自己那么用的,其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镇,而非抹杀。 理论上,只要自己的武学理念和感悟高于对方,所形成的武道血碑就能将敌人镇压,而镇或杀完全就存乎于陆无伤一念之间。 “玄碑坠——龙蛇起陆!” 轻呼出声,一道血影凭空出现,脚下踩着一块血碑,血影披甲执锐,手中长枪虚空一划,落在院内,因陆无伤并未具体指向镇压何物,血碑就这么停在院中,刚刚施展完,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一阵眩晕。 周身的力量仿佛在这一招之中被直接抽干,玄碑坠用以演绎撼山十二式的时候,自己还能打出两道,眼下的龙蛇起陆枪,却只能打出一道,甚至还有些勉强。 长袖一挥,“收!!” 血影重归,融入陆无伤体内,眩晕感顿去。 “锤子,富贵,你们两个过来。”陆无伤推门而出,直接坐在石阶上。 “陆老大,什么事?” “这几天辛苦你们两个照顾我了。” “不辛苦,秦大人可是给了我们工钱的,一人三块血晶,咱们兄弟每日往百兽冢内跑,累死累活也就才给三块血晶,咱们兄弟这才照顾了老大几天,而且也根本不用照顾什么,就只是看着别让心怀不轨之人害了陆老大就行。” “这样就能得三块血晶,可是大好事!我们可是非常乐意的。” 孙富贵说完,陈锤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啊,秦大人给的血晶还是净化过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陆无伤笑了笑,“自家兄弟,那就不说这个,距离宗门大比还有多少时日?” “七天!” “七天吗?也好!七天之后一切自见分晓。” 孙富贵愣了一下,“陆老大,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七天以后自见分晓。” 陆无伤看向两人,“七天以后的宗门大比,你们就不要去观看了,到时候找个由头先下山,如果宗门大比三天后,还没有什么异常的话,你们再回宗门。” “这……” 言尽于此,陆无伤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拿不准到时候会不会出问题,出不出问题的根源在于血筋门有没有足够的实力镇压所有的事情。 …… 距离大比尚有三天,宗门内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宗门大比,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又真的心甘情愿低人一头?武夫骨子里的血性,还是比普通人多出一些的。 内外门加上矿山、饲养院、杂役堂、屠宰场将近万人,报名人数达到了三百八十六人,这个数字已经是很大了,要知道,整个内门也才不过几十人,而外门也不到三百之数,统计出来的数字里。 真正参加的内外门弟子仅有一百二十人,剩下的两百多人全都来自血筋门中所看不起,等级最低的几个地方。 内门弟子人数最少,所以大比被安排在了外门之后,对擂信息早早的粘贴在了宗门公告栏上。 “这边,这边,大师兄,让让,让让,大师兄来了。滚开!玛德,耳朵聋了吗?” 三五个身着外门弟子袍服的男子挤进人群,扒开人群,有躲得慢的,直接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混账,这里是宗门,你们是什么人?外门当中哪来的大师兄?”被踹了一脚的弟子欺身而上,手中刀还没等出鞘,就被一男子按住了刀柄。 “找死不成?连大师兄窦升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还想出刀?” 只见被剩余之人簇拥着的窦升阴沉一笑,“无妨,这么积极,想来也是报名了外门大比吧,留点力气,到时候咱们擂台上见,无需在这私下里浪费精力,只要你能活着挺到后面,咱们总有对上的时候。” 青年看着窦升,脸上丝毫不惧:“好,擂台上见。” 窦升浑不在意,他是窦家独子,天生神力,良心良知为何物?那玩意早早就被他在长辈的宠爱中,碾进了土里,拜入血筋门后,更是凭借着先天的优势,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底,入门第一天,就打杀了一个欺负到他头上的外门弟子。 后面也只是花了钱了事,反倒是让他在外门弟子中出了风头,名声大盛,一个都还没有开始修行的青年,却能一拳打出超越三千斤的力道,这在外门弟子中,绝对是异类的存在,据说,他原本是可以进内门。 只是宗门长辈考虑到他的性子和戾气,这才将他放在外门。 “嘿,找到了,大师兄,是一个叫李玉郎的短命鬼。” “李玉郎?外门弟子吗?” “不是,是个矿工,哈哈哈哈!” 窦升脸上也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入门两年多了,因刚入门的事情,外门弟子几乎无人敢惹他,虽然在第一天打杀那名外门弟子后,表面上看并没有受到惩罚,但也被宗门长辈震慑警告。 这两年时间里,他一直在修行,这种生活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极好的,但对他来说,无异于将一头公牛关了两年,大比消息一出,他就报名了,他需要这么一个契机和舞台,用来宣泄心中的暴戾和杀生欲望。 这可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一个矿工而已,没有任何的威胁,倒是希望之后的对手能够资格些,这样打杀起来也畅快一些。 “无趣,还以为这第一场能得个稍微强力些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个一碰就碎的纸扎人,走,回去!” 一行五人,来得快,去的也快,风风火火,浑然不将这外门几百人放在眼中。 “那人是谁?看着好生威风!”刚刚被踹了一脚的青年压下心头的怒意,不着痕迹的跟周围的外门弟子打探消息。 “窦升啊,咦?我没在外门见过你,新来的吗?那你可能确实不太清楚,这人在外门名声大着呢,刚入门中,还没开始修炼的时候,就仗着天生神力打死了个外门弟子,之后赔了笔钱了事,但好像被宗门长辈警告了,从那以后就安分了许多,闭门不出,只管修炼。” “到现在都快两年了,也不知道什么境界了,但他还在外门,应该还没有修炼到二境锁窍,你惹了他,自求多福吧。” “他自命外门大师兄,难道我们外门当中,就没人能打得过他吗?” “山下窦家独子,没事谁去招惹他,再说了,有实力的也未必真的能打得过他。” ‘窦家吗?’从旁人口中确定了窦升的身份,青年长舒了口气,窦升这两年的变化太大,以至于他都不太确定。 两年前,山下黄家满门被屠,原因竟是只因当初的黄家子在河边打了只绿羽鸟,而那只鸟恰好是窦家独子的爱宠,当天夜里,这个窦家独子就提刀冲进了黄家,将一家六口老少悉数斩杀,砍到第六人的时候,那刀明显都钝了。 年仅八岁的黄家子脖颈处的血肉都被砍糟了,在那之后,窦家独子失踪,谁也找不到。 原来的确是躲到了这血筋门中来了,他就算是躲到了这里,也没有丝毫收敛,加上自身修炼了武艺,显得更加猖狂。 青年在刚刚的对视中,看到了对方眼底压抑的杀意。 恐怕,就只等着外门大比,打算在擂台上将自己打杀了,但这,正合自己的意。 “阿莲,我找到窦升了,伯父伯母,你们的仇,玉郎帮你们报!!” 青年名为李玉郎,窦升的第一个擂台对手,也是当年黄家长女黄若莲最好的玩伴,他的命是黄家救的,黄家给了一口饭吃,那夜他正好没在,躲过了一劫…… 第三十三章 嘴贱引起的冲突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窦升总感觉那人似曾相识,但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转念一想,外门当中,这么多的弟子,自己见过后没什么深刻印象似也合理。 李玉郎离开大殿,没回居所,他在外门就没什么居所,一个矿工,不过是凭着参战令牌提前踏足了这外门土地罢了,胸前抱着剑,挑了块地,闭目养神。 他没什么好的机缘,当年窦升杀了人,很多人都看到了,这狼崽子也不惧,临走之前,更是比划着手中长刀,威胁四邻,扬言他便是窦家窦升,谁人若是敢给他找不自在,那就别怪他夜里再来拜访了。 【老子就是窦家窦升,今夜之事,不管你们几个人看到了,敢给老子找不痛快,就别怪我晚些挨个上门讨债了,区区几条人命,几两银子就打发的事,老子就是进去了,也很快就能出来】 这是他的原话,但让窦升没有想到的是,官府这次的态度很强硬,窦家被逼无奈,只得连夜将窦升送走,送到这血筋门中。 李玉郎回到黄家,只看到了官府的封条和横呈的尸身,没有什么隐情,真相就摆在那,但官府找不到人,不少人都清楚,窦升是进了血筋门,可官府不敢找血筋门的麻烦,此事就只能这般不了了之。 李玉郎纵有天大的不忿和冤屈,也无处可诉,后来,街头的老乞给了他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一门根本法,名为【燃命诀】,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直白。 修炼者无需天赋根骨,只需以血为引,燃烧寿元换取一时凶威,开篇就是血色的大字为警:此诀如砒霜止渴,未杀人先杀己。 李玉郎进了血筋门矿山,一呆就是一年连九个月,他本意是先入外门,在短时间内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打听到窦升的消息,然后杀人了账。 未曾想,有了这外门大比的契机,命运机巧往往出人意料,他在外门第一场比斗中,就是自己的大仇人,那个狼崽子,内心激动难平之余,也觉得不真实,这才有了刚才多方确定窦升信息的事情。 “借块地!” 李玉郎想着这些的时候,边上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青年面容俊朗,收腰束腿的装束更显其虎背猿腰,精悍矫健,双眸顾盼之间隐有煞气流转。 “恁大的外门地界,你不去别的地方找休息,却偏要来我这找不自在?莫非阁下与我有仇不成?”李玉郎眸子半开半阖,他不想把自己养了一年零九个月的心气和杀意浪费在这里,将死之人,也不愿与谁攀上交情。 “仇恨倒是没有,只是看阁下一身死志,便觉得新奇。” 陆无伤也不管他,径直坐下,他们这些个从矿山、饲养院、屠宰场、杂役堂来的人,都没什么住所,距离大比开始还有些时间,只能自己在这空旷的外门地界上找地休息,来得最多的还是杂役堂和矿山。 屠宰场跟饲养院本就没有多少人,饲养院更是只有陆无伤一人报了名。 “呸,晦气,你们说宗门让这些个贱种参加什么外门大比啊,再不济也让他们大比的当日再进来嘛,一个个的,脏不拉几,平白污了这外门的地。” “就是,看几把看,说的就是你们,不服气啊?” 当然不服气,外门平日里是高人一等没错,但也得挑时间,你们是外门弟子,却并不意味着你就比其他人更强,充其量只是你的身份更高而已。 对于很多外门弟子来说,他们看不惯宗门的这种做法,平日里嚣张惯了,总以为这些参加大比的,都是往日那种伺候自己生活起居、逆来顺受的杂役。 于是乎,迎接这位外门弟子的,就不是那被他指着鼻子骂之人的跪下道歉,而是一把锋利的刀,招式粗劣但狠辣,是真正的杀人手段,那名弟子见了刀光,再看对方眼中的神光,心里先怯了三分。 举剑迎敌,却在两合之后,直接被那人一刀扎进了心窝,鲜血顺着刀槽流了下来,跟畜生一样,软倒在地,到死都没明白,对方怎么敢的,对方怎么办到的?他们不是宗门里最低贱的存在吗? 汉子杀了人,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啐了口浓痰,吐在尸体上,拿起刀在那外门弟子的身上擦了擦,收到入鞘,继续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休息。 一行四人,死了一个,最先开口说话的青年嘴唇微颤,面色有些发白,他想要维持住身为外门弟子的威仪,可却也知道自己可能还真不是那汉子的对手。 “你,你,你们,你们死定了,我这就去上报宗门,以下犯上,胆敢在宗门内杀人,你们都等着死吧。” 撂下狠话,人却转身就跑了,还尽挑人少的地方跑,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两人眼见自己的同伴跑了,哪还敢停留,在场的,他们口中的低贱之人就是十几个,都用一种不善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赶紧跟上了同伴,仓皇逃离了这里。 没过多久,宗门内的消息就传开了,大比期间,不禁内斗,死伤自负。 外门弟子哗然,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宗门对他们不予以保护,要么你有足够的实力,要么你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而陆无伤则是皱着眉头,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宗门那些老家伙不可能想不到,那为何还要放纵这种事态的演变?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有参赛之人寻到了外门弟子住所,直接将屋内的弟子赶出房间,自己住了进去,这都还是影响最小的,只是暂时失去了自己的住所,有不少人甚至直接被打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外门之中,不少弟子胆战心惊,夜里都不敢合眼,就怕这些没了限制的家伙冲进房间来。 窦升屋外,一大早就汇聚了不少的外门弟子,窦升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眼中透着杀戮的渴望,宗门的这条消息,无异于提前给他心中的野兽打开了笼子。 “大师兄,外面好多师兄弟们都在等着呢,希望大师兄为我们主持公道,为我们讨回公道,一群低贱的杂种,现在都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窦升嗤笑一声,“低贱吗?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实力不济还要怪别人?平日里不是一个个眼高于顶,觉得外门之下的人都是废物吗?这就不行了?” “我也没见他们当中有哪一个是抱团围杀一人的。” 那青年脸色讪讪,确实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些从外门之下进来的,一个比一个生猛,有一部分甚至都已经达到了一境雷音,一切的根源都指向昨天嘴贱的那两个外门弟子,如果没有他们激化矛盾。 宗门也不会给出这么一个处理结果,外门弟子们也不用这般战战兢兢,要知道,之前宗门内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他们还会有些忌惮,只是自己找个地方休息着,甚至都已经足够远离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居所了。 死去的那个死了也就死了,活着的那个却是遭了罪了,一边提心吊胆,一边还要忍受着同门的指责和谩骂,问题是他确实也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帮助同门挽回颜面,挽回损失。 窦升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们都叫我一声大师兄,我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同门被这般欺辱,不然,这些杂种还以为我外门无人呢,去龙门渊。” 外门区域虽然广,但其实外门弟子真正活动的区域并不大,不管是弟子居还是传功堂、演武场,都在龙门渊之后,窦升去龙门渊,就是为了守在那里,直接隔断这些外门之人的人踏入其他区域的唯一路口。 龙门渊宽十丈,下方深不见底,站在桥上都能听到海水汹涌的声音,一座宽广的石桥联通着两边,对于外门弟子而言,龙门渊意味着鱼跃龙门,从此与寻常凡夫俗子不再一样。 窦升走出房间,下方已经汇聚了近百名外门弟子,他们手中高举着自己的武器。 “大师兄!大师兄!!” 这一刻,窦升心中的喜悦被扯开,鼓起,膨胀到了极限,他狂笑着,大手一挥:“诸位师弟师妹们,既然你们称呼我一声大师兄,那么大师兄就不能坐视不理,从今天开始,师兄坐镇龙门渊,各位师弟师妹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窦升话音落下,更高的呼声一浪盖过一浪,只有在涉及他们利益的时候,只有在这个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时候,他们才真正的诚心的叫他一声大师兄。 他在欢呼声中,抄起自己的大刀,龙骧虎步直奔弟子居,随后径直前往龙门渊,随行的外门弟子早就拿出了凳子,放到窦升旁边,让他坐下。 窦升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将四颗人头丢在石桥上,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长椅上,两手拄着长刀,浑然没将外面的人放在眼中,这个时候,汇聚在龙门渊上的人,除了外门弟子外,并不多,但随着消息的传开。 这些从外面来的武夫们,相继汇聚到了龙门渊的另一端…… 第三十四章 有个漂亮媳妇的那个?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窦升浓眉大眼,肤色偏黑,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铁塔。 胡髯蓬开,不怒自威,身后是一众外门弟子,这些人中,或许有人真心诚意叫他一声大师兄,有人不过是想着拉个人顶出来,但不管什么样的心思,他窦升不在乎,要的是势,大势之下,个别人的小心思,无关紧要。 他们自以为的聪明,恰恰给了他窦升机会。只要他窦升坐得住,从今往后,就算不是大师兄也是大师兄了。 凭借这个身份,山下那点破事,再也束缚不了他,阴差阳错反倒是解了自己一个困顿。 可他终归是小看了外门之下的这群武夫,这些人能在那般恶劣的情形之下修出名堂,还敢报名,那就没有几个软骨头,窦升一人敢大马金刀坐镇龙门渊,这些人就敢走上石桥。 没有挑衅,没有多余的废话,窦升看着前方陆续走来的三人,眼底的凶光迸发,他骨子里基因和秉性被唤醒,凶戾在这一刻有了具象。 砰! 凳子被他踹飞出去,砸向前方的来人,手中大刀出鞘,伴随着窦升的一声怒号,人刀齐齐冲杀出去,来人一拳轰碎长凳,双臂如鞭,呼啸而至。 下一瞬,鲜血飞溅,来人的双臂被齐齐斩断,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去势未减,双臂如枪。 窦升面色大骇,收刀回斩,但显然已经晚了,来人那被齐齐斩断的两条手臂生生扎进了他的胸膛,而窦升的大刀,也正好将其枭首,一切戛然而止,窦升推开这汉子,一脚踹下石桥,看向前方那些默不作声的武夫,心中已然生出了怯意。 胸前的伤口在流血,浸湿了身上的衣服,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涌起,冲上百会,像是一根尖锐的针,扎破了窦升膨胀的内心,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事情已经开始变质了,这不是自己能够左右得了的。 从那个嘴贱的蠢材辱骂他们,并且被人一刀斩杀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事件就已经变质了,这已经不是外门大比,不是有着宗门力量维持着规则的擂台比斗,这些外门之下的武夫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憋着一股气。 他们平日里做着宗门最脏最累的活,活得最不像人,受尽侮辱打压。那天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彻底引爆了这些外门之下武夫们的血性和仇恨。 当这些武夫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区域,散入大量懦弱之辈中,你感受不到这些,也轻易无法引爆这个仇恨浪潮,可当他们汇聚到一起的时候,情势就决然不同了。 窦升在畏惧,他看向身后,这些原先高喊着自己大师兄的羔羊们,纷纷侧目,避开了他的视线,唯恐一个避之不及,被窦升盯上。 他灭黄家满门的时候,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恶和狠,那如同狼入羊群一般的追逐令他着迷,使得他内心深处的腌臜和欲望得到了最大化的释放,一种凌驾于他们之上,主宰着他们生死的感觉令他愉悦。 但今日的情形决然不同。 思绪万千之间,第二道身影已经杀将上来,退无可退,那就战! 无外乎好勇而斗狠,这个节骨眼上,狠才能坚持下来,窦升恶向胆边生,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力贯千钧! 冲上前来的剑客尚未来得及近身,金铁相交中,长剑被剁断,身首异处,鲜血洒满了窦升的脸,他舔舐着自己的嘴唇,血腥味从鼻息和味蕾中炸开,这种感觉令他灵魂战栗,掩盖了死亡的恐惧。 他不是蠢材,他在表演,他在表现,他也很清楚,现在血筋门内的长老们不可能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面,是因为他们在观望,龙门渊上一战,自己是必死的结局,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让观看‘表演’的长老们高兴。 极致的疯狂和病态,换来无匹的勇气和战意。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当陆无伤和李玉郎来到的时候,龙门渊上,窦升已经完成了十连斩,惨死的人连个坟冢都不配有,踢下石桥,葬身鱼腹就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遥遥看着远处石桥上杀疯了的窦升,李玉郎抱剑的手都在颤抖,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要做到的事情,在今天能够做竟了。 这个状态下的窦升,绝对挡不住自己那一招血武式。 期待已久的梦即将实现,他仿佛看到了黄家人正站在天空中,朝着自己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步踏出,未曾想却被陆无伤拉了回来。 “阁下有事?” “没机会了!不用上去了。” “什么?” 还没等李玉郎问出心中的疑惑,前方一道血影从外门弟子中冲上了石桥,正好,那个瞬间窦升完成了十一斩,血影停住身形,是个身着蓝袍的中年模样男人,淡漠的眸子扫过全场,周身气势攀升,如一阵风,瞬间扩散到石桥两边。 这股威压之下,所有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宗门有令,此事到此为止,两日后正常召开宗门大比,有力气留到大比的时候使,谁若再敢挑起纷争,勿怪宗门规矩不留情面。” “你跟那人有仇?” “与你何干?” 陆无伤面色一凝,他不想继续在这油盐不进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单刀直入:“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是叫李玉郎?” “你如何得知我名?”李玉郎愣住了,他记得自己不曾告知面前之人自己的名字,而且又是从矿山上下来的,平日在矿上都几乎没跟他人有更多的交集,这人怎会认得自己的名字? “可还记得朔王坪陆家?” 李玉郎眼中泛起回忆之色,忽的一亮,这下意识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是真正的真实情感流露:“你是陆家无伤兄弟?小小年纪就有了个漂亮媳妇那个?” 陆无伤本来是挺高兴的,但这小子给自己的标签居然是有个漂亮媳妇,这就让他有几分不爽了。 “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如果没有变故的话,我想以你们当时的情形,断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第三十五章 是怎样的一剑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可惜了,好兄弟,我时日无多了。” 李玉郎感慨道,自打修炼【燃命决】,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为了复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断缘断念,一头扎进矿山,只为了能豁出性命,取下窦升的人头,以慰黄家满门在天之灵。 他本意是不想再与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却不想有些事想躲也躲不开,它就这么迎面撞了上来。 上下,陆无伤是独子,倒不是陆家夫妇不愿再生,而是陆母生下陆无伤的时候,伤了身子,无法再育,普通人家,往往会通过‘结拜’的形式,为孩子再谋个兄弟,只为了将来长大后,双方都能有个依靠。 有个壮声势的人,陆无伤和李玉郎两人之间便是这种结拜的关系,当时李玉郎被当成读书苗子养着,而李玉郎是唯一一个没有拿自己童养媳说事的人,可能他也知道当年的自己很反感这个。 后来,李家因为生意的缘故,去了县里,这才断了联系。 两人往回走,一路上,李玉郎将这之后的经过补全给了陆无伤,李家在县里安稳了几年后,李父生意上出了问题,血本无归,短短两年,李父李母相继病逝,李玉郎也从富家少爷沦落为街头乞儿。 他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接触到后来给他【燃命决】的老乞的,在他行将饿死之际,是黄家给了他一口饭,看李玉郎识得些字,有些文气在身,就收进了黄家,有了后续的事情。 陆无伤安静的听完,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对李玉郎的印象悉数停留在孩子时期,而且,李玉郎的燃命决断无回头之路。 “你不用多想,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算不与窦升搏命,我也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活,你知道的,我李玉郎哪是什么练武的材料,可就是这样的我,都能踏入一境雷音,代价自然是不小的。” 陆无伤点点头,“你有把握吗?” “若在今天石桥上之时,我是有把握的,而且是绝对的把握,但在两天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杀了他。”说着,李玉郎抚摸着自己怀里的剑,脸上的表情庄重且温柔。 “我这一剑,养了一年零六个月,便是杀不了窦升,也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陆无伤嗯了一声,他帮不了李玉郎,武夫也有自己的尊严,何况李玉郎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活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李玉郎露出笑容:“好兄弟,别这么沉闷,丧气,我未必就不能赢,贼老天还让我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喝的薯烧吗?要是宰了那杂碎,我便下山,带几坛子上来,与你一醉方休。” “就是无论赢还是输,以后都不能给你壮声势了。” 陆无伤笑了笑,“无妨,两天后,我给你壮声势。” 外门内的杀戮因为血筋门长老的介入而终止,一切都回到了第一天的状态,只是因为有了那一次血的教训,这些外门弟子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却是收敛了很多,两天时间,李玉郎说要养剑,这两天几乎断水绝食。 不说话,不睁眼,就这么斜靠在一边,怀里抱着剑,直至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才饱餐了一顿,陆无伤跟在他身后,随着龙门渊对面山坡上铜钟的敲响,一众人在两名外门弟子的引导下穿过石桥,来到演武场。 这临时搭建的擂台横在演武场上,整整二十个,在擂台长龙的正前方,有一高高搭起的云台,一位身着淡黄色袍子的长老盘膝坐在上面,这二十个擂台的比斗,都将由他来进行操持和评判。 随着长老的宣读,比斗者相继走上擂台,前二十场比斗中,并没有陆无伤的名字,倒是李玉郎和窦升被安排到了第一个擂台。 “走了,兄弟,让哥哥先给你试试深浅。”李玉郎笑着说道,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怀抱着剑一步步走上擂台,相对于李玉郎的平静,窦升的出场就张扬多了,足弓发力,一跃而起,如虎豹一般,砸落在擂台上。 之前龙门渊一战,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也收获了不少的拥趸,窦升出场后,爆发出一阵呼声。 擂台上,窦升脸上露出狞笑,经历了龙门渊的杀戮,让他整个人更加凶戾,也克服了心中的障碍和恐惧,就像是已经尝过血腥的狼崽子、一把开了锋的妖刀,看起来远比之前更加癫狂、凶恶。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李玉郎,难怪我在第一天公告栏前看你的时候,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杀意,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你是黄家收养的那个小杂种,我杀黄家满门的那天夜里,你正好没在。” “你想报仇啊?一身死气,走了邪路吧?值得吗?为了给一家跟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人报仇,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李玉郎眼里布满血丝,仇恨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杀意,越是这个时候,李玉郎反而越发平静,最坏的结局不论自己输赢,都将到来,那么死亡反而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只需要尽情的宣泄自己手中这一剑。 这就足够了。 看到面前的李玉郎并没有受到自己多大影响,窦升眸子一转,看向了场外的陆无伤:“你跟他很亲近啊?我注意到了,他也是从外面进来的,一个跟你一样出身的垃圾,不过他走得比你稳。” “我已经犯了一次错,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当年留下了你这么个祸患,这一次,不会再留下他,只要大比还在进行,他就绝对会对上我,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干系,也不重要,到时候,我送你们两人都去地下团聚。” 云台上,长老敲响边上的铜锣:“擂台大比,刀剑无眼,死伤不论,但同门之间,尽量不造杀孽,点到为止,现在,外门大比,正式开始!” 陆无伤目光死死盯着李玉郎,不知道他引以为平复仇恨倾注一生的一剑,是怎样的一剑…… 第三十六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李玉郎缓缓抽出手中剑,那就是一柄普通的精钢剑,这也是陆无伤第一次看到这把剑出鞘之后的模样,剑没有变化,可李玉郎的气息变了。 原先的李玉郎一身死气,但外表看着至少还是年轻的,可手中剑出鞘之后,整个人瞬间衰老下去,仿佛这拔剑的短暂时间里耗尽了他一生的光阴,满头白发洒落,无风飘动,气息攀升。 手中精钢剑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是抽剑的功夫,李玉郎的身体也随之改变,滔天恨意直扑前方的窦升,在这股恨意里,窦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这一刻,他面色大变,因为他清晰的感知到了死亡,如影随形,在这擂台上,仿佛无论自己怎么躲,都无法避开李玉郎的这一剑。 唰! 剑气破空,窦升看不到李玉郎的身影,只看到了一抹红芒,封死了自己所有的去路,几乎在同一时间,窦升激发了那一滴血筋门长老给的精血,精血扩散,如丝如网,交织在窦升的体表。 一剑落下,血网粉碎。 当啷。 精钢剑掉落在地,李玉郎彻底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一头白发之前还能看到其中的光泽,此时却是如同枯草,像是一具干尸一般,不甘心的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里泛起泪光,嘴角露出了惨笑。 他最后勉力想要起身,但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完成这个动作,只能移动眼球,朝着陆无伤的位置看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有看到,窦升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前满是豆大的汗珠,那一剑已经拥有了二境的杀力。 绝不是他窦升能够抵挡的,一个当年的书呆子都能做到这一步,要是一个稳扎稳打的武夫呢?窦升不敢赌,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修行这种事,他靠着自身的先天神力,完全可以无视他们数十年。 想到此处,他将目光投向原本陆无伤站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陆无伤在看到血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李玉郎的结局,没有再看,屠宰场的便宜师父胡良说过,世上有两种修行方式,一种就是正统的淬劫流,还有一种是空蝉引渡法。 刚才,李玉郎发动剑招时,他看出来了,外置血容,那把精钢剑就是李玉郎的外置血容,那里存储着他耗尽寿元换来的血能,平日的时候,那精钢剑与他性命相连,不出剑,以自身性命温养。 外表上至少还看不出变化,只是性命几乎全渡入了精钢剑中,身上便有了死气,可一旦出鞘,等于瞬间斩断了自身和外置血容之间的联系,他寿数已尽的一切特征就在一瞬间表现出来。 这一剑,提前结束了他的性命。 “四号擂,陆无伤、耿亮。” 听到自己名字,陆无伤起身,径直走向四号擂,他目光扫向外门弟子区域,果不其然,一青年在窦升的指引下,走向这边来。 陆无伤感受到窦升身上的恶意,两人低头耳语几句,青年看向陆无伤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和戏谑。 “饲养院、陆无伤!” “外门,耿亮,本来我想着将你打残算了,但你也看到了,大师兄要你性命,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你自己命不好,跟谁结交不好,偏偏跟李玉郎结交。” 陆无伤笑了笑,“骄纵和狂妄用了几百年养出的祸根,确实不是一场细微的血雨可以就可以涤荡的。” 随着铜锣声气,陆无伤手中长棍点地,没有花哨,没有看到血能,只是一棍点向前方的耿亮。 啪!! 快!太快了,一切发生得都太快,耿亮甚至没有来得及施展任何招式,大好头颅就被陆无伤一棍点炸,像极了一颗被敲烂的西瓜,陆无伤收棍而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遥遥指了指窦升。 你想驱使外门弟子在对擂的过程中杀了我,那么就做好被杀的准备,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不仅是你窦升,还包括你身边那些个跟你站的近的外门弟子。 陆无伤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只是这个笑容,配合刚刚被一棍点炸的耿亮,没有丝毫阳光的味道,反而透着一股子邪异和阴冷,让一众外门弟子心胆惧颤。 耿亮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在外门中绝对算得上强大的弟子,却连在陆无伤手中一招都走不过。 窦升目光阴冷,扫了周围一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杀到你的人胆寒,杀到你们化为一盘散沙,杀到你窦升身边再也聚不起一个人来,反正擂台比斗,从来都是生死自负,什么同门之谊,你看这二十个擂台上,败下阵来的哪个不是非死即残。 如果这就是同门之谊,那这同门之谊不要也罢。 陆无伤要立威,第一战的目的已经达到,安静走下擂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等着,这里聚拢了大量外门之下的武夫,经历了之前的事情,现在两类武夫的汇聚地泾渭分明。 外门区域,窦升看着周围的人,这些之前还在拥护着自己的家伙,他微微弓着身子:“你们怕了那陆无伤?” “没有,没有!” “就是,耿亮是因为没来得及出手,对方显然占据了先机,这才得手的,并不是实力与对方差距太大,下一场,无论是谁,铜锣一响,直接发动血武式,他必死无疑。” “对,对!直接动用血武式,不过就是一个饲养员,能见过什么世面,恐怕连什么叫血武式都不知道吧。” 窦升脸上稍微缓和了些,“好!很好!!记住,你们当中无论是谁,遇上陆无伤,直接动用血武式,接下来的比擂大可不用担心,大师兄这里,血煞回元丹管够。” “谁若能杀了陆无伤,这门四品武技【搏龙戏】便归谁。” 话音刚落,一众外门弟子眼中透出精光,血煞回元丹虽然在外门也算是稀缺货,但保命的话,每个人还是有几颗的,可四品武技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外门弟子,四品武技是绝对的可遇不可求…… 第三十七章 我都想把自己卖了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窦升眼角带着某种餍足的愉悦,看着这群被他轻易挑动起来的外门弟子,轻蔑之色一闪而逝,这门四品武技可是那日在石桥上出现的长老宋柏年所给,自己的拜师礼,怎么可能真的转手就给这些杂鱼。 只待此间事了,自己就入了内门,到时候,几块血晶打发了,谁还敢真的找自己要这门武技。 “好小子,俺老牛就知道你能成大事。”蒲扇般的大手拍下来,陆无伤尴尬一笑,推开了这汉子的手。 饲养院和屠宰场靠近,面前这屠夫面熟,但两个区域的人没什么交流,陆无伤不知道他的名字。 “莫怪,俺在山下的时候就是个屠夫,这入门的费用都是靠杀猪攒下来的,有些习惯可能粗俗了些,不好意思,刚拍了你肩可别介意,之前看你在饲养院的那股子勤奋劲,他们都觉得你会把自己练废。” “但俺看得出来,你比俺们看得明白,是会有大成就的。” “多谢!不过这个时候,你应该离我远点,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那位外门大师兄,跟我有些不对付。” “怕他个卵,陆兄弟可别小看俺老牛,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谁会敢来参加这外门大比?那不明摆着送死吗?那家伙,俺老牛早就看他不爽了,要是遇上了,俺老牛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陆无伤笑了笑,“看得出来,牛兄快人快语,是真性情,不过这事儿是我跟他之间的矛盾,牛兄就不要掺和了,那厮虽然可恶,战力却是实打实的,牛兄未必是他的对手。” “说这丧气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俺老牛见面就一个血武式砸过去,断不会给他机会的,对了,陆兄弟可知道什么是血武式?” 陆无伤摇摇头,“未曾听说过什么血武式,这是一门武技吗?” 听到陆无伤的话,牛姓屠夫便没了继续交流的心思,“待得大比结束之后,俺在细细告知陆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便有劳牛兄解惑了。” “举手之劳,你先养精蓄锐,差不多到俺了。”说完,牛姓屠夫转身离开。 陆无伤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安定心神,手中紧握着那根长棍,都不用去想,肯定是外门中哪条想拿自己脑袋换好处的杂鱼派来打听消息的,他们甚至小觑自己到认为自己可能连血武式都不知道。 至于原因,太简单了,老牛的做法,简直和血筋门的生存方式背道而驰。 两个时辰后,陆无伤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擂台换到了五号,这一次他的对手依旧是从外门弟子中走出来,这个概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三百多人的擂台,进行到这时,已经只剩下一百八十多人,这一场,就是陆无伤今天的最后一场比擂。胜出者将在明天继续参加比擂,这是外门大比用的单败淘汰赛制,败者立即出局,胜者晋级下一轮,直至决出最终胜者。 但你的对手,都是由宗门长老直接安排的,轮空晋级之人也是他们定的,这其中的水分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陆无伤也从来没有希求过公平,他最终的目标是前三,那么无论怎么打,跟谁打,他都要有横扫外门所有人的自信,才能稳入前三。 “饲养院,陆无伤!” “外门,苏五。” 对手苏五,用的是锤,骨架奇大,手长脚长,人却显得有些清瘦,外门弟子袍挂在身上,有种挂在竹竿上的感觉。 陆无伤注意到了他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仇恨,没有杀意,只有贪婪,仿佛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一件物品,陆无伤微眯着眼,这种货色比单纯的仇恨更难杀。 “窦升给你开的什么价钱?” “一门四品武技以及血晶,怎么?你打算出更高的价格?还有时间,咱们可以聊聊,苏某人做事,向来认钱不认人,只要价格合适,反水也不是不可以。”苏五戏谑的看着陆无伤。 “四品武技吗?这价格的确不错,连我都想把自己卖了,不过我这人向来节俭惯了,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不太喜欢花钱。” 苏五嗤笑一声,“你们这些贱种,对外门的大人们是越来越不尊重了,之前死在我手下的那个矿狗也是这样,谁给你们的自信?就因为之前外门发生的那点破事吗?那你们也未免太小看外门了。” “你们根本没有认清楚这其中的差距,外门之中,更多看重的是根骨天赋,他们当中,很多都是没有见过血的雏儿,但他们的潜力远胜你们,你们能赢一部分人,只是赢在了最不值钱的年纪和苦难上。” “并不代表外门的实力就弱!!” 当! 锣音响起,苏五摔先出手,他已经打探清楚了,陆无伤连血武式都没有听说过,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乡下人’,但为了四品武技,他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强的招式,直接祭出血武式。 双月当空!! 这是苏五从自身根本法内领悟的血武式,跃入高空,血能完全倾注到双锤之中,看起来就像是两轮血月当空压下一般,血武式,之所以被称之为血武式,就是因为它在同境内,几乎没有躲避的可能。 只有硬抗! 而苏五也笃定,以陆无伤一境雷音的实力,没有血武式,根本挡不住自己的双月当空,每一招血武式,都是当前境界里,极致纯粹的力量和爆发。 下一刻,苏五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双月当空的速度快若闪电,几乎在锣音响起的瞬间,苏五就已经来到了陆无伤的头顶,正常情况下,武夫应该是看到前方没了敌人,才下意识想到仰头的。 可当苏五看向下方的时候,就已经四目相对了,这就好像是陆无伤早早料到了他会出现在上空,于是乎在锣音响起的时候,直接就省去了观察自己的步骤,抬头看向自己。 ‘应该不至于,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血武式是什么,更不可能提前预判到这一切。’ 眼下,去势已成,身在空中,又无处借力,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变招和挽救的可能,陆无伤两手持棍斜向朝天,双臂猛地发力一抖…… 第三十八章 带走尸身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只此一瞬,血能贯透长棍,左右手一压一拉之间,浑然不顾头顶双月,所有人都认为陆无伤必将死在苏五的双锤之下,被生生砸成肉饼。 而他运劲这一棍,在所有人看来,就像是临死之前盲目的一击,压根连苏五的身影都没有找到,不可能伤及苏五。 窦升神色轻松了许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自己终归还是太高看这个饲养员了,在那种相对温和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家伙,如何能和矿山这群狼崽子相比,是李玉郎这个异类把自己吓到了,并非所有人都拥有李玉郎那样的狠辣和力量。 “死吧,这样的死法也算是便宜你了,几乎没有什么痛苦,想要杀我,可你却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窦升如此想着,嘴角的笑容幅度更大了些。 身侧的外门弟子们则是心思各异,他们有的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那个魄力,就陆无伤在血武式前的这种表现,他们上他们也可以。 然而,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还没有来得及改变,就听空中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 长棍的棍尖在巨力贯透下压之后,猛地回弹,带着比之前更恐怖的力量,生生拍在苏五的脊柱上,这个距离,棍尖正好打在苏五的脑袋和肩下一段脊柱,同为一境雷音,就是最普通的一击也足以伤到苏五。 何况是陆无伤这一棍,一棍之下,血洒长空,苏五的脊柱被生生砸碎,半截身子险些直接打飞出去,身形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冲击,横移了一段距离,带着双锤重重砸落在地面,人却是已经没有半点生息了。 只有下半身的双腿还在兀自抽动,擂台下,正好面对着苏五那张脸的外门弟子们只觉得心惊胆寒,苏五的脸上,眼球都滚落在地,这一击,生生将他的眼球都打了出来。 自始至终,陆无伤都只出了一枪,风轻云淡,游刃有余,血武式在他面前,仿佛成了最普通的武学招式,一点作用也没有。 窦升得意的笑容就这么凝固在脸上,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在高超的武技和枪术面前,血武式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 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身边这些原本还对出手杀死陆无伤兴致勃勃的人,已经开始慢慢离自己远了些,他们在害怕陆无伤。 一种无力感在外门弟子心中蔓延开来,陆无伤的两枪,打烂了外门弟子高高在上的根基,扯下了这块遮羞布,挑碎了他们所有的狂傲和自信。 引以为傲的境界,在陆无伤面前没有优势,血武式对他似乎也没有作用,他们想不出如何才能杀掉这个饲养员。 像他一样,使用武技吗?偌大外门,无一人有这自信。 今日的第二批,一共是九十二场比斗,二十个擂台,也要轮转近五次,有些擂台上比擂双方旗鼓相当,擂台的持续时间就各不一样,估计是要斗到黄昏的,陆无伤没心情继续在这里看着,他径直走向外门弟子区域。 李玉郎的尸身,在擂台结束后,就被窦升这边的外门弟子带了出来,陆无伤瞧在眼中,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拿回李玉郎的尸身。 “大师兄!大师兄,你看!” 窦升闻言,转身看向那条青石道,陆无伤一人一棍径直走来。 窦升走到众人之前,他的身后是七八名原先就跟窦升站在一边的外门弟子。 “你便是要与我动手,也不差这一天吧?” “将我兄弟尸身还我,我此来并不打算与你动手。人既已死,当入土为安,你窦升该也不至于为难一个死人吧?”陆无伤面无惧色,慷锵有力。 窦升哈哈大笑,目光中如燃烧着焰火,“老子肆意过活二十三载,向来身死仇消,从不屑于干那辱尸泄愤之事,老子拿那尸身做什么?你陆无伤要是想动手,也寻个靠谱些的由头,我窦升还能看得起你几分。” 陆无伤手中长棍一指:“你且问问你身边那位弟兄再说这话也不迟。” 陆无伤亲眼看着他将李玉郎的尸身从那两杂役弟子手中截过来的,又岂会弄错?他懒得与窦升争辩,两人之间终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需争这点长短。 那外门弟子生的獐头鼠目,形销骨立,本就猥琐,不似人样,眼下被陆无伤当众指出,平静一瞪,身形不由得倒退几步,扭头看向身边的窦升,正欲辩驳,可在窦升阴冷的眸子下,谎话终究没敢说出口。 “大,大师兄,师弟是见那厮出手的那一剑很是霸道,便起了心思,从杂役弟子手中截过了尸身,寻了这一门技法,其他的事情分毫没做过。” 窦升大手一挥,“那技法一看就是搏命的手段,不给自己留活路,你倒是胆大,但摸了就摸了,怕个甚,畏畏缩缩没点男人气概,尸身现在在哪?还不给人送回来?” 那外门弟子见窦升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师兄明鉴,这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功法,确如大师兄所言,不只是搏命手段,而是修行都在燃命的手段,这武技,师弟是不敢学的,便上交给师兄,那尸身,我这就去带过来。” 窦升打开书册,只是扫了一眼:“这东西你也要带走吗?” “既然是我兄弟的东西,自然是要带走的。” 闻言,窦升随手一掷,将书册丢还给了陆无伤,不多时,那外门弟子也背着李玉郎苍老的尸身走过来,讪讪一笑,将李玉郎的尸身轻轻放在地面。 而这一切,都是基于陆无伤之前的两场擂台表现,否则的话,他断然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陆无伤没有再理会这些,扛起尸身径直离开, 现在是宗门大比期间,对于陆无伤这一类外门之下的弟子,只要手持参赛身份牌,多少能有些便利,比之前自由了许多,他背着李玉郎的尸身,并没有下山。 而是一路朝着覆灭的渔村方向而去。 整个血筋门都不会有一个矿工的一席之地,即便他在矿山上流过血汗,也曾一剑光耀整个外门,而小渔村,是唯一一个他还能容身的地方,陆无伤无法将他带下山去,就算是大比期间,他也走不出血筋门的下山通道…… 第三十九章 擂台再见屠夫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薯烧这种低劣的东西不需要到山下去找,饲养院就有不少存活,都是院里的弟兄托孙富贵在山下带回来的,这些糙汉子当宝贝一样省着,只有在最疲乏的时候,才会喝上那么几口。 渔村的上方,立起了一座新坟,一堆新土,一块新木劈成的牌子,上书:李玉郎之墓。 夕阳西坠,将木碑和新土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起来倒像是李玉郎就站在那里一样,那焚命决陆无伤也没有看,随着李玉郎和他的那把精钢剑一并葬进土里,三根黄香,一碗薯烧,陆无伤一屁股坐在新坟边。 拿起土坛子,灌了一口,味道酸涩,带着酒精特有的怪味,味道一点也不好。 “你说你都将死之人了,这临死的愿望都叩叩搜搜的,这种低劣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安静的渔村没有人回应陆无伤,只有海风过林带来的簌簌声,陆无伤又连着灌了几口酒,开口道:“虽然你没有跟我提,但看在当年盟约的兄弟情义上,那窦升我会出手帮你解决的,你可以安息了,就是到时候,我可能没时间再来看你了。” 陆无伤停顿了一下,一骨碌站起身来,将手中土坛子摔碎在地。 “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死了也好,就你那样,活着也只剩下痛苦了,走了。” 陆无伤不会故作伤春悲秋,他和李玉郎之间,也就只剩下年少时候结盟的那点情义在,这么多年来,两人各自生活,成长的经历里几乎再没有什么交集,李玉郎复仇是他的选择,陆无伤尊重他。 回到饲养院,院里几个饲养员当即迎上前来。 “陆老大回来了!” “陆老大回来了!!” “陆老大,您赢了吗?” 陆无伤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泛起了些涟漪,几个家伙,至少在这一刻,是真心的,真的在关心自己的输赢。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当上饲养院老大的这些日子里,这里的饲养员们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对他们来说,他们想要的并不多,能安生的做事,如愿领到自己的血晶,心里还有个奔头,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血筋门这样的环境下,再来一个老大,能比陆无伤更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对于陆无伤,他们是真的希望他好。 冷铁铸就的脊梁最识得炭火温!! “赢了!两场都赢了,明天继续参赛,咱们饲养院的目标,就是前三,到时候,我陆无伤就代兄弟们闯进外门大比的前三,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外门弟子们也知道,咱们并不比他们差。” “好!陆老大牛比!” “对了,陆老大,孙富贵和陈锤那两货昨天晚上就离开了,说是有事,不然这两人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陆无伤嘴角露出了笑意,他在之前就告诉过两人,让他们先回去避一避,看来是听进去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今天我不练功,你们尽管练,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陆无伤回了自己的小院,他真的没有修炼,今天的两场擂台大比,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消耗。 一夜无事。 次日一大早,陆无伤在饲养院一众兄弟的簇拥下,来到外门演武场,这个时间点,距离大比开始还有将近一刻钟时间,但人却是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陆无伤目光扫过全场,今天的人几乎减少了一半。 到了现在,还站在外门之下这个区域的参赛者,已经只剩下三十来人,即便是外门再弱,也终究是外门,按照擂台大赛的规则,今天应该还有九十二人参赛,这么算起来,内门至少还有五十多。 场中没有人说话,要么静坐,要么持器而立,陆无伤没什么熟人,自顾自走到一边的石阶下坐了下来。但他想清净,有人却不想让他清净。 “嘿,陆老弟,又见面了。” 说话之人是那屠夫,他比陆无伤先到的,那双眼睛就像是长在了陆无伤身上一样,在人群中精准的找到了陆无伤,陆无伤倒是发现他了,只是不愿意与其过多的交涉,反正到了擂台上,若是遇上,那屠夫必死! ‘我不找你,你却主动找上我了。’ “嘿嘿,路老弟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没将自己的对手放在眼里,这来的每一个参赛者,都会先看看自己的对手是谁,唯有路老弟没看。” 陆无伤面色无波:“我倒不是艺高人胆大,只是看了也不认得上面的人。” 屠夫哈哈一笑,“也是,昨天俺看兄弟你自己的擂台结束之后,就直接回去了,不认识其他参赛者也是正常的,也是机缘巧合,你的第一场对手就是俺,实话跟你说了吧,陆老弟,老哥俺绝对不是你对手。”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到时候擂台上,还请陆老弟手下留情,咱们屠宰场跟你们饲养院也算是邻居,别让老哥输的太惨,哈哈。” 陆无伤露出了两排人畜无伤的白牙,“好,老哥,咱们擂台上见。” 九十二人,四十六场擂台赛,决出四十六人,就当前演武场的规格,只需要两轮就能结束,今天的主持长老变了,这人正是当日在石桥上阻止事端的宋伯年,陆无伤目光只在走上云台的宋伯年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随着宋伯年念到自己的名字,走出人群,上了擂台,他的对手还真是那屠夫,那汉子站在陆无伤对面,冲着他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挤了挤眼睛。 陆无伤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了对方的信息。 铜锣一响! 陆无伤抢先一步上前,手中长棍如离弦之箭,破空而至。 屠夫抽出剁骨刀,一声断喝:“分筋断骨!!” 血武式,两人的动作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而这两个人,刚才铜锣响起前的那一瞬,还是一片岁月静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这一瞬的屠夫没了之前的憨厚,有的只是狰狞,而陆无伤身上,也没有了之前的平静跟好说话,有的只是暴戾!! 陆无伤早就料到了这个浓眉大眼的不是好东西。 但屠夫没想到,陆无伤一出手也想置自己于死地,断喝声出,持刀的右手就传来了一阵剧痛,长棍在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捣碎了他握刀的手…… 第四十章 流水无情剑沈墨风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一境武夫,全力一击可达三千巨力,皮下筋膜如钢丝绞缠,寻常刀剑仅留白痕。 普通人在他们面前犹如纸扎,可这一刻,屠夫呆滞的看着自己被捣碎的右手,再看看陆无伤手中的水火棍,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才是那个纸扎的。 两次了,整整两次,两个人都动用了血武式,却还是败在了陆无伤手中,连云台上的宋伯年都不由得多看了陆无伤两眼,以普通招式破了血武式,这在武林中不是不存在。 而是在血筋门外门大比中不应该存在。 这需要足够的眼力和见识,精准的力量掌控和对自身枪术的绝对自信,这些素质都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但就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饲养员身上。 宋伯年目光锐利,扫了陆无伤一眼,一个饲养员,哪有那机会在无数次的实战中将自身枪术演绎到这种地步? 这个阶段,血筋门的外门弟子中,就应该是血武式对轰才是常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的血武式更强力,更精妙,谁的运气更好,谁就能活下来,这才是正常的。 擂台下,窦升越看越心惊,他自问,是绝对做不到像陆无伤那般,以普通枪术破了对手的血武式的,为防万一,他昨天夜里,他登门拜访了宋伯年,但血筋门无情显然超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他连这位未来师尊的面都没有见着。 只让院内小童带过来一句话:这也是对你的考验,该给的机会已经给你了,外门大比,能够战而胜之,才可登堂入室,否则也是自己学艺不精,死有余辜。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的反应也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而擂台上两人的战斗更是电光火石之间,一点、横扫,捣碎右手,拍烂脑袋,一切都是那么的流畅自如,从铜锣响起,到战斗结束,仅仅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屠夫肉山一样的身子重重向后倒去,死得不能再死了,陆无伤依旧嘴角含笑,目光冰冷的看向不远处的窦升,那意味不言而喻,随后径直走下了擂台。 陆无伤思绪飘飞,心思回到了那个梦里,一步步,从百兽群中走上高岗,靠的就是梦境中的枪术修行,也正是这一次梦,让他的枪术脱胎换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前世,他所修行的可不是枪术。 随着重生的时间越来越长,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对于前世的很多事情,他正在淡忘。 陆无伤席地而坐,原先坐在周围的武夫们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距离陆无伤远了点,反应再慢的人也看出来了,就是这个人,昨天到今天,三场比赛,杀了三人。 尽管他们这些人,每个人身上背着的人命都不只是三条,但敢在宗门大比中连杀三人,也可谓是凶威赫赫了。 陆无伤闭目养神,两刻钟时间悄然而过,九十二进四十六,第二轮比斗正式开始。 “陆无伤,沈墨风,十八号擂台。”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无伤睁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场中,只见沈墨风从外门弟子人群中走出来,但这人并没有扎堆在窦升那边,看来即便是身在外门,却也没有进入那个圈子。 二人对视一眼,走向十八号擂台,对方看着年纪不大,长相普通,身子微微佝偻,看起来有些缩手缩脚的。 “外门沈墨风!” “饲养院,陆无伤。” 演武场上,观众并没有因为进行了一轮淘汰而减少多少,而且,今日的死亡率并不高,刚刚那一轮比赛中,竟然只有四人死亡,与昨日的死亡率完全无比相比,其余的皆是受伤,简单包扎之后,没有多大问题的,就留了下来,观看起了后续的比斗。 其实整个外门大比的,还有些看头的只有两场。 一场是身为外门大师兄窦升的擂台赛,而另外一场,就是陆无伤这个饲养员的擂台赛,走到现在,外门之下的武夫还在比赛名单内的已经只有十二人,这十二人中,除了陆无伤外,多少都是艰难胜出。 越是走到后面,越能看出外门的整体实力,确实比他们这些‘闲杂人等’强了太多。 当!! 铜锣响起,沈墨风缓缓抽出腰间配剑,鲜少有腰间配剑的武夫,腰间配剑几乎已经是读书人的一种标志,装饰胜过于实用,武夫配剑多半都是持剑,拿在手中,又或者背剑。 “陆师兄,师弟有一门家传剑法,名为流水无情剑,学艺不精,今日讨教。” 陆无伤点头,“师兄不敢,不敢师兄,陆某以棍代枪,龙蛇起陆,请赐教。” 众人都以为这一场又是龙争虎斗,见面即分生死,却没想到,两人竟是真的较量起了武技,压根没有动用多少血能。 流水无情,剑势如流水,绵绵不绝,柔而不弱,不是一味的快剑,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后发先至,当下陆无伤的龙蛇起陆枪,陆无伤越战,眼中的精光越盛,他在这小子的剑法中感受到了势的存在。 他精准的控制着自己的枪,免得让对面的小子早早败下阵下。 沈墨风紧咬牙关,勉力支撑,对面的强大他早已经通过前面两场的观察有了领教,却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这种感觉和气势,他只在自己家中武教习的身上感受到过,对手的每一招都出乎意料。 让自己疲于应对,猝不及防,却又给了自己灵机一动,以自身剑法解决的时间,不自觉的,连他自己也沉浸在这样的比斗中,这可远比自己一个人苦练千百次剑法还要有用,剑法始终只是剑法。 一个套招,而不是真正的应对实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他现在,正在对面这位陆师兄的高压下,将剑法的套招变成这种能力。 陆无伤也在感受着沈墨风身上的剑势,这是真正的势,以剑法剑招连贯而成,在搏杀之间,仿佛将自己拉入了一条河流中,总在关键的时刻,让自己的枪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力量干扰一样,使之偏离了原先的目标和方向。 甚至是在自己发力的瞬间,也会受到这种势的干扰。 两个各怀鬼胎的参赛者,没有杀心,却在擂台上将各自的枪法和剑法演绎了出来,斗得有来有回,浑然没有发现,整个演武场上,本来二十个擂台的比斗都已经结束了,甚至连最后的三场比斗也结束了,只剩下两人还在擂台上打得火热…… 第四十一章 血筋门的作风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宋伯年也没有催促,就这么看着擂台赛进行下去,越看越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做早了,跟面前这两人比起来,那窦升属实有些不够看。 这个叫沈墨风的小子他知道,颇有些家学渊源,被当内门种子养着的,平日里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言行举止之间,总呈现出局促紧张的状态,所以才没被宋伯年看在眼里。 但今日擂台上一看,却发现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小子对待武学,就跟他对待那些圣贤典籍一样,他是真的有认真学,根基扎实,基础牢固,他没有多少打架的天赋,但他脑子活,学东西快。 那些基础和根基,就在他的身体记忆中,在他的脑海里,在这之前,他是空有宝山却不知如何取用,而现在,陆无伤的喂招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在快速适应这个取用的过程,越来越熟稔。 相对的,陆无伤的招式也越来越凶悍,他在沈墨风的剑招中感受到了更强烈的势! 可越是这样,越让陆无伤抓耳挠腮,势,就在那里,他看得见,感受得到,但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就像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介于虚幻与现实之中的宝物,无心据为己有的时候,他就在那里。 仿佛触手可得,可一旦动了心思,立马消失不见。 ‘我需要更强的势,更清晰的势!’陆无伤手中水火棍使得更凶。 接连数招,将沈墨风逼到了角落,后者则是突然从对剑法和对战的领悟中被吓得回过神来,自己动的就是水势,可这一刻,却感觉对方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 “陆师兄!!” 一声大喝,精钢配剑掉落在地,陆无伤的水火棍在距离沈墨风耳朵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吓得沈墨风下身在颤抖,但脑袋却是纹丝不敢动,甚至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一股劲风直灌耳中。 良久,才睁开双眼,看着有些失落的陆无伤,也不知道他在失落什么。 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精钢配剑,“长老,我认输!我输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下擂台,陆无伤收棍走出擂台,刚到边缘,就听到了第三轮比赛开始的声音,这才发现,第三轮赛制,自己和沈墨风已经是最后一场了,而且耽搁了不少时间,别人连对擂信息都已经排好了。 这一轮,二十三进十二人,陆无伤轮空,沈墨风淘汰,身为外门大师兄的窦升赫然在列,而外门之下的武夫,已经只剩下三人,除了陆无伤之外,余下的两人,一人出身杂役堂,一人出身矿山。 陆无伤刚刚坐定,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演武场边缘绕了过来,来到自己面前。 “对,对不住,陆师兄,我刚刚是真怕死,我不应该认输的,这样一点也没有武夫的气节和风度。”沈墨风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脸色涨红,他的年纪倒是的确比陆无伤小一些,但也小不了几岁。 在这个外门弟子身上,陆无伤看到了意外的质朴和青涩,但他现在不太敢确定,因为沈墨风的行为也和血筋门的生存准则不一致。 “无妨,如非必要,死在宗门比斗中,其实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情。” “啊?好的,原来陆师兄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能坐在你旁边?” “坐吧!” 沈墨风依言坐下,想了想,似乎在努力的寻找话题,沉默了半天,问了一句:“陆师兄觉得谁有资格做你的对手,这剩下的这些参赛者中?是大师兄窦升吗?我看他好像跟你不太对付。” 陆无伤转过头:“我只是一个饲养员,你为什么要叫我师兄?” “家里武教习教过,将来行走江湖,打得过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打不过还不杀你的,年轻一些就叫师兄,年纪大一些的就叫前辈,在江湖中,以我的性子,要广交朋友,才能活得久一些。” 陆无伤不置可否,但至少,沈墨风的这位武教习,看人真准。 传承是武夫修行之路上的重中之重,这十一场擂台赛,再次证明了这一点,矿山来的那孤狼败了,败在了血武式上,一如之前宋伯年认为正确的打法一样,血武式对轰,然后,这矿工身首异处。 对方是一个外门弟子,陆无伤见过,这人跟窦升走得也近,他除了稍显虚弱一些外,身上却是一点伤势也没有。 窦升的对手,也是一个外门弟子,那弟子上台之后,直接就认输了,连给窦升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比赛数十息,休息一刻钟。 十一名胜出者,加上轮空的陆无伤,十二进六。 “窦升、陆无伤,二号擂台!” 陆无伤长身而起,轻轻的舒了口气,他等的就是现在,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自己到比赛终了都没能和窦升对上,内外门大比只决出前三,下一轮就是六进三,不知道这些长老们还会不会继续安排比擂。 窦升两手按着膝盖,提起大环刀,扭了扭脖子,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事到临头,倒也光棍,大摇大摆的走上擂台,虎目含威。 “等很久了吧?” “还好,终有这么一天的。” 窦升笑了笑,“老子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知道,李玉郎那疯子是因为我杀了黄家满门才找我复仇的,而你,从根源上,可以说也是变相的因为这事和老子结仇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你有能耐杀了老子,那是你的本事,你要是被老子砍了,那也是你本事没练到家。” 陆无伤面色平静:“你这种人,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世间多少凶人恶人,也没见他们早晚有这么一天,倒是不少口中高喊侠义的沽名钓誉之辈死在了他们手中,你这还没赢老子呢,就开始说教了。” 陆无伤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瞬的阴翳。 索性不再说话,这才是血筋门真正的作风,不管任何事情,都是奔着弄死对手而去的,窦升也怕死,根本就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光明正大的恶。 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用手中水火棍了…… 第四十二章 决出前三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杀了他!” “杀了他,大师兄!” “大师兄,杀了他,为我外门弟子正名!” “外门大比,不能容忍一个外门之下的弟子站着走进前三。” 两人沉默的对峙等待中,外门弟子里很突兀的爆发出了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这几人都是原先紧紧围绕在窦升身边的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陆无伤的对手,而今尚且能跟他有一战之力的只有窦升。 血筋门的生存方式告诉他们,得罪了一个有实力且有潜力的人,你最好能在有机会的时候彻底灭杀他,连骨灰都不能留,否则时运轮转,当别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的时候,别人就未必能有那颗慈悲心。 这一刻,他们无比迫切的希望陆无伤死在窦升手中。 最后一人的叫喊显然更具智慧,他将陆无伤抬到了整个外门的对立面,于是乎,原本稀稀拉拉的外门呼喊逐渐开始有更多的人回应,声音渐渐连到一起,整齐划一,规律有序。 “大师兄,必胜!!” “杀了陆无伤!” 窦升皱了皱眉,看了看陆无伤:“看来这里很多人都希望你死!”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你倒是会自我安慰自己。” 陆无伤摇摇头,“我说的不如意是他们。” 窦升脸一沉,他本意是打算以此来乱陆无伤心神的,但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任何收效。 当!! 铜锣声起,云台上的长老陈伯年仿佛没有看到演武场的情形一样,只是精准、古板的执行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窦升面色一肃,眸生竖瞳,变掌为爪,阳光下,隐隐有鳞甲光彩绽放,一股霸道凶悍的气息从窦升身上鼓荡而出,单纯的气息鼓荡,就让擂台上如同炸开一道狂风,朝着周围吹开,在这股气息中,陆无伤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 真正的血龙绞筋决。 这不是血龙八式、血龙十式和十二式那种阉割货,而是真正的血龙绞筋决,打到现在,终于算是在血筋门的外门大比中,见识到有弟子使用血筋门的武学了。 ‘还真是讽刺啊。’ 血武式——血龙绞杀劲。 这是他窦升的底气,真正的血筋门功法并不弱,弱的只是被阉割后的功法,随着血武式的发动,他的身形短暂滞空,身随心动,飘忽而出,双手连弹,一瞬间,十几道赤红色的劲气电闪而至。 窦升所处的高度,已经超越了陆无伤水火棍所能波及的范围,好在他本来也没有想过动用枪术。 大摔碑手玄碑坠——撼山十二式。 只见陆无伤宛如没有看到扑面而来的绞杀真劲一般,大袖一拂,一道血光冲上天穹,在绞杀真劲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一块高一丈,宽两尺的血色石碑从天而坠,威压仿似抽干了窦升身侧的所有空气。 将其死死固定在那个地方,移动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血色石碑越来越靠近自己,巨大的压力即便是自己运转了血龙绞筋决也没有丝毫作用,他的面色涨红,肉身在快速充血。 轰!! 血色石碑将窦升从空中打入擂台,强大的力量生生将其压成两段,鲜血四溅,口中鲜红之物溢出,反观陆无伤,血武式下,避无可避,生受了两记绞杀真劲,劲气洞穿了负重甲,透体而过。 要腰腹和肩头留下了两个血洞,只是这个时候鲜血已经止住了,看起来略微有些瘆人而已,手持水火棍,一步步走到窦升之前,武夫强大的生机让他暂时还没有断气,但撼山十二式的武道真义已经破坏了他的生机。 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药石无医。 “我早说过,人生不如十之八九,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噗!! 窦升眼中怨毒没有消失,深深的看了陆无伤一眼,一个被家族宠溺的蜜糖浇灌出来的狼崽子,就这么在不甘中死去,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毒和龌龊都化做飞灰,就像一把大火,彻底烧毁了一处肮脏。 那些令人作呕的一切,都在这无法阻挡的火势中化为灰烬,烧的透透的。 咳咳。 陆无伤咳嗽两声,身形略微踉跄两步,走下了擂台,临至台阶前,转过身,看了一眼外门弟子的方向,一众原本呼喊得最欢的弟子,沉默着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陆无伤冷笑一声,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十二进六,有了陆无伤和窦升这一战的结果,其他五个擂台上也很快分出了胜负,五个外门弟子,站在擂台上,迎接了自己的胜利,但谁的脸色都不好看,外门最强的窦升死在了陆无伤手中,而且还是已经学了血筋门根本法的。 败在了陆无伤的血武式上,他们五个,六进三无论谁遇上陆无伤,都只有失败一个结局,五人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们都希望是对方跟陆无伤对上,眼下有一刻钟的时间休整,对阵信息很快就会出来。 几人相继走下擂台,争分夺秒的恢复自身力量。 陆无伤没有理会外面的情形,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调动周身血能修复两处伤口,酥麻的感觉自伤口处传来,这是血肉在滋长和修复,一刻钟之后,两处伤口,已经只能看到新生的肉芽。 “陆无伤、黄麟,一号擂台!” 黄麟,外门参赛弟子里,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且一路杀入了六进三,少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如果是其他几个外门师兄弟,她还打算搏上一搏,但对手是陆无伤的话,她已经决定直接认输了。 性命和擂台的输赢,在她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 其余四人脸色明显一松,相继走上属于自己的擂台。 “外门弟子黄麟,陆师兄,我无意与你对战,等到铜锣声起,就认输,还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与陆师兄并无仇怨,跟窦升他们也不熟。”两人相对而立,黄麟率先开口。 “可以!”陆无伤吐出两个字,没有再说话。 随着铜锣声起,黄麟当真如她所说,主动认输,陆无伤没有任何波澜的挺进了前三。 走出擂台区,他将目光投向演武场中,面前剩下的两个擂台上的胜出者,已经有资格被自己记住名字了,按照宗门大比的规定,自己将和他们当中的两个胜出者一道前去接受血神赐福,而血筋门一切暗流汹涌的根源就是血神赐福。 剩下的两场对擂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约莫也就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真正的生死对决中,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有的时候,决出胜负只需要一招。 而往往重要的也就是这一招! “外门大比到此结束,最终前三胜出者陆无伤、沈墨林、陶谦!” 果然,陆无伤原本就担心赛制让自己和窦升错开了,决出前三之后不再比斗的话,那还真有可能让窦升再苟活一段时间,好在,他和窦升早早遇上了,就是不知道,这个过程中,究竟真的是命运使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人群相继散开,不少还活着的外门之下武夫走上前来,难得的展露出了笑容。 “好样的!” “干得漂亮!!” 外门大比结束了,他们得离开了,离开这片他们短暂站立的土地,或许在这之后,宗门会看在他们外门大比中的表现,让他们进入外门,但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临走之前,这些个武夫走上前,拍拍陆无伤的肩头,陆无伤没有抗拒,任由他们那带着凝固鲜血的手掌拍在自己肩头,直至他们悉数走下了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陆无伤!” 陆无伤回过神,发现宋伯年正带着两名胜出的外门弟子走来。 “弟子在!” 宋伯年脸上露出欣赏之色:“虽然之前老夫有意收窦升为徒,让他进入内门,但他死于你手,那是他自己实力不济,你无需担忧老夫秋后算账,莫说他还没入我门中,就算是拜了师门,你们年轻一辈的争斗,我们还不至于插手。” “你们三人都在,便借着这个机会跟你们说清楚,一会会有杂役弟子来带你们前往居所,在血神赐福结束之前,你们三人都不能离开居住区,不得自由行动,一切以宗门安排为主,你们可明白?” “是!”三人齐齐应下。 宋伯年捋了捋长须,笑着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陆师兄,在下沈墨林,是墨风的哥哥,之前的比斗中,多谢你手下留情。”看得出来,沈墨林的这句感谢是真心的。 “我们相互讨教,我自己也是收益颇丰。在下只是一名饲养员,当不得师兄的称呼。” 沈墨林还没有说话,陶谦已经率先开口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窦升死在了陆师兄手中,就证明陆师兄的实力比我们都要强,进入外门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连内门也是有极大可能的,这次血神赐福后,就应该会有定夺了,陆师兄的称呼,你自是当之无愧……” 第四十三章 黄衣杂役阿七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在下陶谦,见过陆师兄!” 就在这时候,一名身着黄衣的杂役弟子快速跑上山来,看到来人,三人的面色都不由得一凝,无他,那杂役弟子的轻功太好了。 行进之间,原本蜿蜒曲折的山道,在他脚下如履平地,足尖轻点,看着就像是在山石土坡之间飞行一般,在三人愣神的功夫,杂役弟子已经来到了三人面前。 “三位师兄,请跟我来。” 沈墨林这才发觉,这人不仅轻功极好,就是实力也突破了一境雷音,散发的气息与自己相比也不遑多让。 “你这等实力,年纪也不大,完全有资格进入外门了吧?为什么还愿意屈居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 来人只是笑笑,“小的能拥有这一切,全赖长老所赐,大恩大德不敢或忘,只希望在有生之年都能伺候长老左右,别的想法却是没有。” 陆无伤心下冷笑。 杂役原来也要看做谁的杂役,宗门长老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很明显,这人要是真的进了外门,再无机会接触到更强大的传承和功法,甚至就连一些隐形的好处也会大打折扣,相形之下,一个身份的改变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做什么外门弟子呢?岂不如做个杂役来得舒坦? 黄衣杂役名唤阿七,带着三人穿过演武场,朝着山上走去,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继续卖弄自己的轻功,脚踏实地带着三人来到了内门区域下的一个弟子居所,位于通往内门的山道左侧,距离山道只有百丈距离。 是一个纯木质结构的一层小院,一面青砖墙,上下左三个方向各有一间屋子,大门就嵌在青砖墙的正中位置。 房子和墙壁围出的空地上,没有任何装饰,地面以青石板铺就,房子侧前方各置有一个武器架,墙角以砖石垒砌出两排花台,种着金竹。 “这短时间三位师兄就住在这里了,三间屋子各位师兄自选,一日两餐会有专人在固定的时间送来,待得三位师兄用完后,放到门口,他们自会收走,没有宗门指令之前,三位师兄不得离开这个院子半步。” 黄衣杂役说得恭谨,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很清晰。 陆无伤抱拳一礼,身板却站的笔直:“有劳!” 黄衣杂役脸上的阴翳一闪而逝,“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如果三位师兄没有别的事情吩咐的话,小的就先离开了。” 陆无伤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了大门正对的那个房间,那里正好能一眼看到大门的情形,是一个不错的位置,即便是在夜里,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正门这里的情形。 沈墨林和陶谦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各自挑了一个房间进去,关上门。 黄衣杂役走出院子,关上门,上山复命。 血筋门等级森严,外门之上是内门,内门之上才是长老们的居所,这个区域几乎已经是这座最大的血筋山的最高区域了,也是整个血筋门中权利的中心区域。 黄衣杂役轻车熟路,穿过内门区域后,就收敛了轻身功法,改用小跑回到了宋伯年的府邸前,府中,宋伯年正坐于凉亭内,一人手谈,在他的对面,空空如也,他喜欢自己跟自己来两局,并且能在其中感受到莫大乐趣。 往往这么一坐,就能坐一两个时辰。 “事情办完了?跟他们都交代了吗?” “回长老,都交代完了。”黄衣杂役恭恭敬敬的站在宋伯年身后的石阶下,低垂着头。 “还有事?”宋伯年手里捻着一枚黑棋,迟迟没有放下,开口问道。 “小的没有事,只是感慨这三位大人不愧是外门大比中的前三,各个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真乃年轻俊彦,未来必定前途不凡。” 宋伯年哈哈一笑,“你莫不是在怨老夫没让你去参加那外门大比吧?不要小看了那三人,以你的实力,只是看似与他们处于同样的境界,真到了擂台上,你决计不是那三人的对手,老夫暂时还没有更换杂役的打算。” 黄衣杂役面色一白,嗤嗵一声跪了下来,“小的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长老的爱护之心,小的明白。刚刚只是见了那三人,有所感慨而已,特别是陶谦师兄和沈墨林师兄,这两位更是气度不凡,令人见之折服,这才在长老面前多嘴了两句。” 宋伯年放下棋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那你觉得陆无伤此人相比那两个如何?” “陆师兄气势不俗,小的不敢多看,倒是另外两位师兄感觉更令人亲近一些,所以才多交流了几句。” “行了,老夫知道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阿七跟了自己将近六年时间,他宋伯年如何不清楚他的特性,今天这一出无非就是在陆无伤面前吃了瘪,心中不爽利罢了,自己的这个杂役,虽然是杂役身份,但在血筋门中,也算是伺候自己左右的人。 无论是内外门,还是一些长老,看在自己的面上,都会稍微给他几分好脸色,平日里没少仗着这些狐假虎威,贪下小便宜,便自觉地自己虽未杂役身,却不逊色任何内外门弟子,大概就是在陆无伤那里,没得到所谓的‘尊重’,起了别的心思。 宋伯年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人总是这样,上一个自己身边的杂役弟子就是这样。 他喜欢这种感觉,给‘狐狸’一种他自己也是‘老虎’的感觉,然后,再将狐狸放到幼虎圈子里,看他在里面折腾,看看他究竟是从狐狸蜕变为真正的老虎,还是彻底露出本来的面目,在绝望和悔恨中死去? 将你托起,然后摔下去。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体悟,而他自己则是正好相反,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刚正不阿又平易近人的长者,可他骨子里确是一个真正狠辣无情的武夫,以他人之境遇,佐证自己的道路。 “师父,您找徒儿?” 就在这时,府中走来一青年…… 第四十四章 阿七的猴戏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铁友来了,内门大比进行得怎么样了?什么时间结束?” “回师尊的话,内门大比中,大师姐离开,现在风头最盛的就属二师姐苏小小,至于其他弟子,暂时还不够明朗,明天再比一天,就能决出前三。” 潘铁友,宋伯年的弟子,锁窍高级,在内门中也算翘楚。 回答完了师尊宋伯年的话,潘铁友忽的笑着问道:“师尊您这是又找了谁做乐子?要徒儿我出手啊?” “胡说,为师难道就不能因为正经事寻你吗?” “师尊哪次找徒儿过来不是因为正经事?所以,师尊这次要寻谁的乐子?”最了解宋伯年的,就是他这个弟子潘铁友了,这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跟在宋伯年身边短短几年,就摸清楚了自家师尊的脾气性格。 并且主动替师父分忧。 “还记得小七吗?” “记得,小狐狸嘛,据说内门中不少新入门的师弟们都会亲切的称呼一声阿七师兄。是一个很有头脑和才干的杂役弟子。” 宋伯年笑了笑,“阿七师兄?那倒是确是挺有才干的,近来阿七可能觉得是老夫这地儿小了点,影响他阿七成为真正的内门师兄了,你要不去帮帮他,尽量在大比结束之前完成。” “小事,师父放心,我这就去找一下我那阿七师弟。” 潘铁友办事很快,雷厉风行,在宋伯年府邸边缘的杂役小院中找到了阿七。 “潘师兄,您怎么来了?是不是长老有什么事情安排,您看,还让您多跑了一趟。”潘铁友走进院子的时候,还在阿七的院内看到了一个内门弟子,这弟子稍显年轻,约莫只有个十四五岁的模样。 他进来得急,倒是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 “潘,潘师兄好。”那弟子面对潘铁友,显得有些拘谨,起身站在一边。 “哈哈,阿七,不对,以后可能得教你阿七师弟了,我这次过来,是给你带了好消息过来的。”潘铁友冲着那名内门弟子点了点头,笑着走上前,拍了拍阿七的肩头。 “啊?潘师兄您别吓我,阿七愿意一辈子服侍长老左右,没有别的心思。” “放心吧,这一次啊,师父那边已经发话了,你伺候了师父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差我带你去闯一闯这内门弟子的晋升条件,成功以后,就可以成为师尊的最后一名弟子,改了你这杂役弟子的身份。” “到那时候,你一样可以服侍在师尊左右,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也变了。” 那内门的小师弟脸上堆起了笑容:“那师弟在这里提前恭喜阿七师兄了,潘师兄,你们聊着,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这小师弟走后,阿七脸上难掩喜色:“潘师兄,师尊他老人家真是这么说的?” 之前还长老呢,这么快就改口成了师尊,想来这位阿七师弟盼着这件事确是盼了不少时间。 “这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师兄这里给你准备了两个方案,本来按照咱们宗门的规定,想要成为内门弟子,肯定只会有一个方案,但眼下情势不一样,所以给你准备了两个方案。” 阿七一脸喜色,迎着潘铁友入座,“师兄,您给我讲讲这两个方案。” “第一个,也就是我们现在需要去做的事情,前往鉴定大殿,为你做一个鉴定,你也知道,咱们大多数内门的弟子,都是通过鉴定资质和潜力成为内门弟子的,你若是都能满足,那么这第二个方案,咱们也就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阿七讪讪一笑:“师兄您就别逗我了,第二个方案也一并说出来吧。” “你看你,你又急,这第二个方案,就是在第一个方案不成的时候才会选用的,外门不是决出了前三吗?这三人即将跟三名内门前三一道获取血神赐福,蒙受血神赐福的武夫,其潜力和修行资质都将脱胎换骨,得到极大提升。” “到时候肯定是要成为内门弟子的,师尊给你开个后门,你只要挑战其中一人能成,便能顶替他前去获取血神赐福,到那时候,一切都名正言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听完潘铁友的两个方案,阿七眼底的热络更甚,他没有看过外门的大比,在他潜意识里,外门的手段能有什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使着粗陋的武技在擂台上拼的死去活来,完全没有任何看头。 即便实力跟自己一样,可武技上的碾压,也足够自己横扫他们三人。 “那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事不宜迟啊,因为事情需要赶在血神赐福之前,不然等赐福都结束了,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所以今天我先带着你去鉴定大殿,不成的话,明日我再带你去挑战下面那三人,你要记住,为确保稳妥。” “今日不成的话,明日你去挑战的时候,一定要挑一个三人中最差的,一切都要等尘埃落定,落袋为安之后再议其他。” 阿七眼底闪过一丝坚定,“阿七明白。” “歇一会吧,歇一会我们直接去鉴定大殿。” 纷乱的表象迷惑了本心,下意识的以为凭借着自己那点先天条件也能成为内门弟子,那便从这里开始先给你第一刀!! 鉴定大殿,潘铁友带着阿七走入其中,不是招收弟子的日子里,这里就只有一个值守弟子在,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鉴定大殿内站满了内门弟子,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今日的大比时间结束。 本来潘铁友还准备了别的手段,但好死不死,阿七这边自己准备了‘喇叭’,一个年纪不大的内门弟子,有他在,此间之事都不需要潘铁友去宣传,很快就在内门中传开了,杂役弟子晋升内门,这可是一件不小的事。 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阿七跟着潘铁友走进大殿的那一刻,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看着面前这个阵仗,内心没由来的一怵,如果真的鉴定合格,达到标准的话倒还好说,一切都顺理成章,可如果失败了,差距过大,他都能够想象这些往日里对自己还算有好脸色之人以后对自己的态度了。 “潘师兄,要不我们还是……” 阿七拉了拉潘铁友的衣摆,打起了退堂鼓,往日里吹过的牛逼,尽管自认为是谦逊之言,可今日如果被戳破,那就是最可耻的言论。 潘铁友似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扫了一眼全场:“哦?看来阿七师弟在内门中人缘不错啊?” “是啊,潘师兄,平日里,阿七师弟(师兄)跟我们的关系就很不错,我们也都认为他其实是有直接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的,今日听小师弟说起这事,我们就都赶过来了,也算是给阿七师弟(师兄)做个见证。” “对对,从杂役弟子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这在咱们门中也是不可多见的大事啊。” “就是,这个热闹必须凑,这可比大比还要有趣多了。” 值守弟子一脑门的汗,现在又不是招收弟子的时间,平日里你说有弟子前来做个鉴定,看看自己的资质潜力如何,那都是正常的事,可现在,涉及到的是一旦鉴定合格,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他压根没有接到任何的宗门指令。 这种事情他可做不了主。 “潘师兄,您看这事。” 潘铁友笑着拍了拍值守弟子的肩头,“你尽管给他做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就好,那就好!”值守弟子抹了把额前的汗,没有再说什么。 “这位阿七师弟,你跟我来。” 武夫资质和潜力的鉴定,依托于一个铁葫芦,血筋门里的弟子们都这么称呼,值守弟子拉开铁葫芦,示意阿七走进去,这一刻的他,紧张,局促,不安,浑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圆滑和从容,像极了一个等待最后宣判的囚徒。 他好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心血来潮,自己先来做一次鉴定,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自己悄悄把鉴定做了也就做了,这样心中也有个底。 不至于像今日一样,在将近三分之一的内门弟子面前,被公开处刑。 “阿七师弟,快些呀。” “阿七师兄,别丢份!” 这一刻,看着这些人的嘴脸,他恍惚间,竟是觉得如此的面目可憎,话语之中的那种调侃和嘲弄意味清晰得就差直接说出来了,为什么自己平日里还会觉得他们认同自己,敬重自己呢? 资质和身份划开了一道天渊,将自己和面前这些人划为了两等,他们站在高处,挑弄着自己,像是在戏弄着一只稍有灵性的猴子。 值守弟子不想再等,看着阿七一步步挪向铁葫芦,脸上有了些不耐之色,一把将阿七拉了过来,直接塞进铁葫芦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可快点吧,做个鉴定磨磨唧唧的,这么多人可不都等着你的结果吗,真是的,一点也不为别人考虑……” 第四十五章 回过神来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机扩启动,嵌在铁葫芦上的血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一道血红色的光晕从铁葫芦的上端缓缓下移,直到彻底移动到底部。 红色光圈化作一道红芒,直接落在阵法盘上。 值守弟子拉开铁葫芦,将阿七拉了出来,他目光有些呆滞,看向阵法盘,红芒落入其中后,各色的光晕在流转飞溅,最终呈现的色彩就是鉴定之人的资质和潜力。 以无色、白色、绿色、蓝色的等级逐级提升,内门弟子的最低要求就是绿色三等资质。 血筋门中,有史以来最好的资质当属大师姐秦雪衣,这是记录到了宗门大纪内的,六等赤红资质,白色便可入外门,阿七的目光死死盯着流转的阵法盘色彩,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约莫三息的时间,这三息时间,对阿七来说,如同一生一般的漫长,流转飞溅的光彩正在消散,逐步平稳了下来,当最终的色彩稳定下来之后,阿七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面色惨白,险些摔倒在地。 无色偏白,朝着白色靠近,但白得很淡,也就是说,阿七自身的资质连外门弟子的基本要求都达不到,这等资质,杂役弟子实至名归,没有任何的水分在里面。 “哎,阿七师兄差了点,差一点就能直接成为外门弟子了,果然,阿七师兄还是只能侍奉在长老左右,不然的话,恐怕连宗门都进不了,不过也好,现在阿七师兄也是一境雷音,这实力也能轻松进入外门了。” “啧啧啧,以往阿七师兄老跟我们说,他只想侍奉在长老左右,我还以为是谦虚之言,现在看来,确实只能这样。” “散了散了,没什么看头咯,我还以为咱们内门中要有一天纵奇才加入,白期待了。” …… 这些言论如同一把把直插阿七心脏的利刃,将他的尊严和虚荣踩得粉碎,碾进土里,撕下了他最后的遮羞布,曝光在所有人面前,回忆里过往的种种表现,像是串联在他自尊心下的铁块,每一件,都是一块无法拆去的铁块。 将他的自尊拉向深渊,阿七只觉得天旋地转,短暂的窒息感席卷全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内门弟子们早已经散尽,只有值守弟子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还有潘师兄,但潘铁友的脸上只是有些凝重。 叹了口气:“哎,都怪师兄考虑不周,看来我们只能启用第二个办法了。” 阿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再次透出神采,“对,潘师兄,我们还有一个办法,我还可以挑战那三个外门弟子。” “行,今天我们先回去,你好好休息调整,明日我再带你去。” 说完,一脸郑重的拍了拍阿七的肩头,两人走出大殿的时候,潘铁友朝着值守弟子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好像在说:你看,我并没有为难你吧。 值守弟子无奈一笑,这些内门的师兄弟们好像都有几个恶趣味,而且还都不一样。 对于现在的阿七来说,能够挽回一切的,只有挑战外门前三的唯一途径了,这个世界,一切都以实力为说话的依凭,我的资质确实不好,但我的实力很强,这一点,足以挽回自己的颜面。 走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他现在迫切的只想战胜那外门的前三,占据他们的资格,只要自己获得了血神赐福,脱胎换骨,到时候资质和潜力肯定大大提升,内门之中谁还敢说其他? “阿七师弟,你自己回去,师兄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等到明日,师兄再过来找你。” “是,师兄!”阿七面色苍白,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本来还想着从潘师兄身上了解点那三个外门弟子的情况,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哟,阿七师兄,这是打算回杂役小院吗?” 阿七听着这嘲弄,脸色更白了几分,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回到院子的脚步,好在这恶趣味的主人,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忙,并没有追上来,阿七从身后听到了嘲弄和调侃的笑声,他不敢再听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一境雷音的实力,在内门,跟任何人都甩不了脸色,这里绝大多数的武夫都能吊打自己,除了少数几个年纪尚小的武夫外,他谁都打不过,但那些年纪尚小的,也最低都是三等资质。 有些甚至达到了四等五等! 这种人,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就能短时间内,修为赶超自己。 他不明白,怎么一切原本都好好的,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实正如宋伯年说的一样,阿七用得好好的,一些小事情,他压根不愿意理会,你让别人做事,总得给些便利,但阿七错就错在不该多嘴,陈伯年何等人物,他的这点小手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别人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外门大比中的前三,一身实力和根基连宋伯年都大为看好,你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别人看不起你,你还想怎么做? 凭借着在他宋伯年面前说上几句不够痛痒的话,就想毁别人前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是宋伯年最不喜欢的一点。 换一个杂役而已,也不会伤筋动骨,无非就是一个决定而已。 既然这样,宋伯年不介意换一个。 你既然觉得别人不如你,那你就自己去碰一碰,若是真能将那三个外门弟子战而胜之,他宋伯年也不是不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说是戏耍,但也是确确实实给出了一个机会,就看他阿七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住。 阿七回了院子,今日破天荒的,宋伯年没有安排给他任何事情,尽管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不安,但阿七还是沉心静气的开始修行,只当是长老宋伯年给了自己这个筹备的机会,养足精神等待着潘铁友来带自己去挑战那三人。 时间很快,一夜过去。 阿七早早起来,在院内练了剑,这手中剑还是当初长老宋伯年赏赐下来的,是一柄精钢剑,剑身有一条蛟龙铭文。 普通的精钢剑的花费,在山下,都已经足够普通一家四口一年的吃穿用度,对那时候的阿七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赏赐,那时候的他开心了很久,每每夜里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将这剑拿出来仔细摩挲。 像是守着一大块金锭一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阿七见识到的修行资源越来越多,便利也越来越大,便将这把剑的价值忽略了,成了下意识里的普通之物,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今日,不知为何,似乎是心境上有了些不同,他摩挲着手中剑,眼中泛起了回忆,透过这把剑拾取着自己过往的点滴。 “阿七师弟,师兄来了!” 潘铁友的声音打断了阿七的回忆,只见潘铁友站在门口,朝着阿七招了招手。 “走吧,我现在带你去挑战那三人,咱们抓紧时间,打完之后师兄还得上内门大比,我这都是特意抽出时间来的,师父交代的事情,不容有失。” 阿七起身,经过一夜的心境沉淀和回忆冲刷,阿七的心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他确实还有几分奢望,他不觉得外门弟子能有多强,试一试总归是没错的。 面对同样的情形,如果是几个内门中年龄较长的弟子,看法就会跟阿七截然相反,真正战力强大的武夫,是那种从外门爬上来的,而不是直接一步踏入内门的,能从那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本身就意味着实力。 但阿七不懂! “好的,潘师兄。” 下山的路上,潘铁友看着身边的阿七,“想好挑战谁了吗?就师兄所知,这三人中,应该是那个叫陆无伤的比较强一些,其他两人实力应该不相伯仲,硬是要分出胜负的话,可能还需要真切的打一场,胜出的人,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所以,你师兄我的意思是,除了陆无伤,剩下的两人,你挑战谁都是可以的,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阿七笑了笑,“师兄,我要是失败了,是不是就不能继续待在长老身边了?” 潘铁友没有说话,阿七点点头,不说话就是最好的表态了。 “我决定了,我就挑战陆无伤,无论输赢,我都有心理准备了,要是我败了,记得替我感谢一下长老这些年的栽培,阿七这些年过来,确实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定位了,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这些都是阿七应得的。” 潘铁友淡淡一笑,“你说你要是早知道这些,又何苦到今日的这般田地?” “没有今日这些事情,阿七自己未必看得清楚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潘师兄,多谢你刚刚跟我说的这些。”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来到了院外,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到内部的情形,陆无伤的房间正对着大门,所以两人清楚的看到,此刻的陆无伤正盘坐在屋内蒲团上,膝上横放着一根水火棍。 两人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好睁开了双眸…… 第四十六章 往这里塞个人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一个人的战意是可以透过其身上的气息感受出来的,在两人尚未进入陆无伤视线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阿七身上的战意。 潘铁友率先走进院内,侧拍手掌:“三位外门的师弟,都出来一下。” 陶谦面色古怪的看着两人,“不知这位师兄有什么指教?” 潘铁友对陶谦的态度不以为意:“指教倒是不敢,不过是按照师尊的意思过来塞个人,你们三人是在外门大比中脱颖而出的,我身边的这位,名叫阿七,也是杂役堂的人。” “今天他将到此挑战你们三人中随意一人,至于挑战谁,全看他自己挑选,挑战成功,他将代替失败者参加血神赐福,失败者将重新回到外门当中,当然,作为补偿这里的四十枚血晶就给失败者了。” 潘铁友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别人拒绝的可能,也没有想过将这件事情进行得更隐秘一些,而是很直白的告诉了三人。 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一切的规则都可以让路。 在阿七看来,自己只是做错了事情的惩罚,落到三人头上,却是一次不公平的加时赛,他们从外门大比中决出,经历了数轮生死之战,结果来到这里,临到门前,却发生了这么一出事情。 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陆无伤没有说话,其他两人也站到了一边。 沈墨林扫了一眼阿七:“不知道这位想挑战谁?” “我挑战他!”阿七伸手指向陆无伤,陶谦和沈墨林则是脸色古怪的挪开了身子,按理来说,门中的长老能为他开这个后门,就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还要挑最强的一个?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陆无伤受伤了? 可陆无伤的伤势,经过这一天一夜的休整,早已经痊愈了,身上只能看到淡淡的血痂。 陆无伤倒持水火棍,走到院子中央:“那就开始吧,赶时间。” 潘铁友哈哈一笑,“正好,我也赶时间,去吧阿七。” “杂役堂阿七,请指教。” “饲养员陆无伤。” 呛啷。 精钢剑出鞘,空气中仿佛在这一瞬间充斥着细密到看不见的针,困住了陆无伤,刺激得自己的皮肤隐隐作痛,剑意! 这本不应该是阿七他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应该掌握的东西,陆无伤眸子微皱,在心中重新正视了面前这个杂役弟子,手中水火棍一扔,精准的丢到武器架上,一手托天摆开了拳架。 阿七眼中隐现怒火:“阁下连武器都不打算用了吗?好好好!当真欺人太甚!” 说罢,手中长剑挥舞着刺向前来,陆无伤身形微动,他并没有修行过身法,身法也不好,但他经历过足够多的实战,在真正的实战中,不需要多么高明的身法,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无效移动。 他只需要能在长剑切中要害之前,避开锋芒即可,撼山十二式施展之间,犹如群峰迭出,山影重重,尽管那不是真实的,但阿七还是感觉到,自己的面前像是一座座高山迎面砸来,本来空无一物的两人之间,却始终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了自己的视线。 日日夜夜经历了千百次修炼的剑法,在这一刻,实战之中总给自己一种差强人意的感觉,心下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他甚至在某一刻产生了将自己那只手斩了去的冲动,原本刺向一处的剑法,却总在刺出之后感觉偏离了位置。 从两人走进院内,开始比斗,到现在也才不过三息时间,潘铁友却已经看到了阿七的落败,果不其然,只见陆无伤欺身上前,肩头一撞。 一声闷响,犹如巨象冲击,阿七身形倒飞而出,连人带剑砸到了墙壁上,陆无伤这一击要的就是他阿七没有再战之力,所以残余的冲击并不是很强烈,墙壁没有受损,但阿七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眼底没了神采,努力的挪动自己的手指,想要起身,挣扎了数次,也没能站起来。 潘铁友冷眼旁观,“阿七,看来你并没有挑战成功。” “杂役弟子阿七,蒙长老垂怜,赐尔侍奉之机。然不思勤修本分,反生骄纵之心。仗微末近身之便,假长老威名,行苟旦之事。” “依《血筋门门规》第三章第九条“僭越犯上、败坏门风者,当剔骨还恩“,废去修为,逐出山门。念你侍奉多年,暂保留自身修为,但一身所学,不得外传,否则门规处置,永世不得再踏入血筋门。此判。” 阿七听着潘铁友冰冷的声音,眼神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惨笑两声,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可真正到来的时候,依然冲荡着他的内心,想到往日种种,终是无言。 昨日种种,今日恩果。 潘铁友离开了,没有多说一句话,昨日带着阿七前往鉴定大殿的时候,他宛如一个爱护弟弟妹妹的好大哥,今日,宣完判词的他,如同一个无情的行刑者。 陆无伤没有理会阿七,打完收工,重新回到院内盘坐,约莫一刻钟之后,阿七又是一口淤血吐出,这才有了活动之力,站起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来到陆无伤门前。 “多谢陆大人手下留情。” “不用谢我,你以讨教之意与我演武,我自以讨教之法对你。” “无论如何,阿七心中也是感激的,您本有杀我之力,却给阿七留下了一条性命,短暂的伤势也未曾伤及根本,阿七没齿难忘,从今以后,阿七就下山了,将来若是江湖有缘再见,陆大人有什么需求可只管提,只要阿七能帮上的,定不敢推脱。” 说完,阿七干净利落的站起身,踉跄着走出了院子,阳光下,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陶谦凑到陆无伤旁边,“陆师兄,他们这搞得哪一出啊?说是塞个人,但我怎么看着好像也不怎么上心啊,真要是塞个人进来,失败了也就失败了,怎么可能还给人逐出山门了呢?” 陆无伤摇摇头,他也不明白,但能猜个大概,这位黄衣阿七,估摸是惹了他所服侍的那位长老不高兴了吧。 “在这之前,我连外门都没有进过,怎么可能晓得这些事情。” “听那位潘师兄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位阿七杂役在服侍那位长老期间,做了不少坏事,以至于那位长老不高兴了呗。”沈墨林摇头说道。 伯年长老,说的应该就是陈伯年了,感情这位阿七服侍的是那位长老。 …… 却说另一边,潘铁友就如他所说的一样,他挺忙的,这都是忙里抽闲,下来给阿七主持挑战外门三强之事,刚好进入内门演武场之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到了自己上台参赛。 “内门大比六进三,第一场:潘铁友对阵范离!” 如果陆无伤能够看到场中之人,当能认识其中的几个,除了刚刚认识的这位潘铁友,剩下的六人中,自己认识的还有范离、苏小小、曹心莲,六个人里,陆无伤认识的就可以算四个! 潘铁友对阵范离。 两人走上擂台,范离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能够走到这里,已经尽了全力,若是对上曹心莲的话,尚有几分胜算,但面对潘铁友,他是真的没有任何信心。 “潘师兄,还请手下留情!” 潘铁友笑了笑,“师弟说笑了,内门比斗,严禁动用血武式,更不能故意伤害同门,何来手下留情这一说,这话要是流传出去,师兄我不就成了违背门规的人了吗?” 范离心中暗骂这孙子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从内门大比开始,死在你手中的内门师弟就有两个,还有伤了的那三个,那三人这后半辈子别说再有什么大成就了,就是能够正常的提升修为,都是一种奢望。 被你伤了根本,你一共才进行了几场比斗,内门的人就那么几个,出手如此狠辣,现在你倒是正义起来了,念着宗门的规矩。 但这些话,自己心里吐槽就算了,他是真不敢说出来,“倒是师弟说错话了,还请师兄见谅。” “无妨,以后这种话断不能再说了。” 伴随着铜锣声起,范离直接丢下手中的武器,用尽生平最大的声音和最快的语速:“长老,弟子认输!” 对面的潘铁友面色一愣,他按刀的动作僵持在那里,浑然没有想到对面的范离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虚晃自己一枪。 本以为这小子既然刚刚都说了那么一句话,那么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至少要较量一下的,没想到,他只是故意这么一问,为的就是安自己的心,然后出其不意直接认输,早知道这样,他上来就应该直接发动血武式。 这样,这小子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可惜,眼下长老已经介入,说什么都晚了。 “师弟好手段!” “师兄谬赞,师弟自知不是师兄的对手,就不浪费师兄的精力了,能走到这一步,师弟已经很开心了,不敢奢求更多,也就不劳师兄您出手帮我下台了,祝师兄武道精进,更上一层楼……” 第四十七章 内门前三出炉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范离全须全尾的离开了擂台,走下擂台的时候,他隐隐感觉自己听到了潘铁友惋惜的叹气,心中一紧,脚下的速度不由的加快了几分,真担心继续待下去这孙子会不会不顾宗门规矩也要揍自己一顿。 谁都知道,潘铁友的师父就是血筋门的掌刑长老,赏罚权柄在手,擂台上杀了人,一句刀剑无眼就能带过,最近几年,门主又几乎很少露面,整个血筋门除了副门主外,几乎都是掌刑长老宋伯年说了算。 跟你们这些‘规矩狗’玩不起,玩不过,规矩狗简单来说就是那些,按规矩是不行的,但他们本身就是规矩的家伙。 无聊的潘铁友并没有走下擂台,范离离开后,他一屁股坐在擂台上,看向边上的二号和三号擂台。 眼中透出几分异样的神采,二号擂台上的参赛者是曹心莲和姜东升。 “噗!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在演武场中显得比较惹眼,发出笑声的人正是无聊的潘铁友,随着他笑声的出现,擂台上,使锤的姜东升脸色涨红,手中的锤子也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让身法滑不溜手的曹心莲避了出去。 曹心莲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转过身瞪了潘铁友一眼。 后者则是赶忙用手捂住嘴巴,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 潘铁友发笑来源于姜东升的传承,在血筋门中,除了广为人知,绝大多数内门弟子在修行的血龙绞筋决这一脉传承外,还有另外一脉是【真武撼岳决】。 此传承并不比血龙绞筋决弱,而且是血筋门中唯二的系统性完整性极高的一门传承,但这门传承源于血筋门中的铸器,所以传承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打铁,一部分打人,打铁用锻造三式,打人用武技三式。 但很显然,身形魁梧,如小山一样的姜东升还没开始学打人,刚刚就是用的打铁法打的曹心莲,亏那姜东升还一脸的肃穆,八风不动,只管使好手中大铁锤,这完全就是将曹心莲当成了一块铁在打。 问题是,曹心莲还有些招架不住,本来她的修为就比姜东升要逊色一筹,自身力量也差了些,在姜东升手中,只能依仗着自身身法的灵活与之纠缠,寻找机会。 要是看不懂倒也罢了,只是稍微觉得有些怪异,但很显然,潘铁友看懂了,这才有了刚才的笑声,不笑还好,这一笑,让姜东升顿时感觉哪哪不对劲,再也不复之前那种专心打铁的心境。 一时间锤法出现了不少的破绽,让曹心莲找到了机会,抢占了先机,攻势凶猛,姜东升有些疲于应对。 不出六招,被曹心莲突破了铁锤的防御,人如灵燕落到了姜东升背上,一柄精钢剑横在姜东升的脖颈上。 “你输了!” 姜东升的大锤还没有落下,就这么僵在原地,一脸无奈的瞪了一眼潘铁友,败下阵来,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潘铁友当铁打一顿,揉圆搓扁,可惜,他自己的实力还比不过潘铁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就在二号擂台决出胜负的时候,三号擂台上,苏小小一脚踹飞了自己的同门师弟,直接将其掀下擂台,结束了战斗。 主持长老敲响铜锣。 “内门大比自此结束,内门前三,潘铁友、曹心莲、苏小小。” “真想锤死你!”姜东升恶狠狠的走到潘铁友身边,对刚刚那个笑声依旧耿耿于怀。 潘铁友混不吝,耸耸肩,“欢迎来战。” 说完看向一边的曹心莲,“心莲师妹,你得感谢师兄,否则,以你的手段,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铸器殿出来的傻大个。” 曹心莲本不想说这个谢谢,自己被人当铁打,这种尴尬被点破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想到那矿山之人的禁制,要是自己没能进入前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多谢潘师兄。” “你最近来往外门那边跑,可知道那边外门前三都是些什么人?”问话的人是苏小小,自打经历了百兽冢的事情后,苏小小便全身心投入到了修行当中,没再出过内门,大比之前,所有参赛者,几乎都被限制了出行。 只有潘铁友这个异类,仗着师尊宋伯年给的便利,往复于内外门之间,苏小小想要知道外门的事情,就只有问他。 这个问题问得很自然,她相信潘铁友看不出什么破绽,隐约的,心中有些期待听到那个恶贼的名字。 曹心莲也是一脸的好奇:“对啊,我也想知道,外门中决出的前三是哪几个,毕竟到时候他们可是要陪我们一道前往接受血神赐福的,要是他们自身不出问题,等到血神赐福之后,这三个人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师弟了。” 话虽这么说,但曹心莲可忘不了矿山的禁制,无形之中,她和陆无伤之间,也建立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联系,心中还是希望能够听到他的名字的,如果没有他的名字,她也想知道陆无伤的后续。 那样正好能够验证禁制的真假。 大师姐秦雪衣离开了,自己看不到结果,可眼下就有一个在自己身边。 “三人都不错,说实话,只要他们的境界跟上来了,想必不会比内门的其他师弟师妹们差,一个陆无伤,一个陶谦,一个沈墨林,这三人中,陆无伤我有些看不透,这人应该在大比中还保留了一部分实力。” “枪术超群、拥有一门强大的血武式,本身话不多,但杀伐果决,总之拥有一个我们所认定的强者必备的素质。” 苏小小嘴角上扬:“是嘛,这人能得潘师弟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还是不错的,到时候好好见见。” 说完迈着略显雀跃的步伐离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曹心莲:“二师姐认识那位陆无伤陆师弟?” “不知道,你二师姐不会是听我这么说,就春心荡漾了吧?” 曹心莲一脸诧异的看着潘铁友:“潘师兄,你这么说,就不怕二师姐回头收拾你?这么编排二师姐,没事吗?” 潘铁友一脸无所谓:“她又不在,都已经走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还是说你会出卖师兄?” “我,我自然是不会的。” “那就好,要是之后二师姐找我算账,我就来找你算账,因为铁定是你出卖我的。” 曹心莲楞在原地,本意只是提醒一下,怎么到最后却让我来背锅? “喂,潘师兄,不是这样的,你等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 陆无伤对内门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们三人是不被允许走出小院的,三人就这么在小院内又呆了一天。 除了早上黄衣阿七前来挑战陆无伤之外,再没发生过其他的事情,次日清晨,朝阳东升,三人在院内各自练武,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同样是一名黄衣杂役,但人却不再是阿七了。 “三位师兄,小的奉命前来引三位师兄前往内门演武场。” 经过这一天多的时间相处,三人之中隐隐有了以陆无伤为首的趋势,这时候,陶谦和沈墨林齐齐看向陆无伤。 “走吧!” 三人跟上黄衣杂役,上山的路还是那条,他们在之前走进这个小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了山上的内门区域,远远的看了一眼,眼下却是要真真切切的去走一遭了,随着实力的提升,陆无伤能感觉到。 自己内心对于血筋门的畏惧和拘谨在慢慢淡化,如果是在之前,一个饲养员来到这个地方,畏手畏脚是必然的,但现在,他全然没有这些感觉,实力的提升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外门之中,无一敌手。 内门之中,若是自己全力以赴,生死之战毫不留手的话,应该只有少部分几个能对自己造成威胁,那天的潘铁友能算一个,苏小小也算一个,但那个女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自己出手。 想到了苏小小,莫名的就觉得右手手指有些潮湿滑腻。 “这里就是内门区域了,三位师兄请跟紧我,内门之中,多有长老和身居要职的宗门长辈出没,万不可开罪了他们,不要东张西望,有些脾气不好的长辈,会将这种注视认为是一种不敬。” 黄衣杂役小心翼翼的说着,他担心这三人开罪别人,更担心因为这个事,祸及自己,他不是黄衣杂役阿七,没有那么多的人买他的账。 一路小心谨慎的将三人送到了演武场,这演武场,内外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陆无伤清晰的听到黄衣杂役长舒了一口气:“三位师兄,到地方了,你们暂且在这里等候,我的任务完成了,小的就先退下了。” 陶谦笑了笑:“无妨,你且去忙你的事情吧,你不用担心,第一次上内门,我们比你还紧张,不敢轻易开罪任何人的。” 黄衣杂役讪笑:“是小的多虑了,三位师兄静坐片刻,距离的约定的时间还有约莫一刻钟左右,今日的事情是大事,对时辰有着严格的要求,想来内门的师兄师姐们是不会迟到的。” 沈墨林愣了一下:“你连这些事情都知晓吗?” “我们只是杂役弟子,这些事情是不会让我们知晓的,但每逢大事,宗门都会严格要求时辰,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第四十八章 血神赐福仪式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三人安静的站在演武场,陆无伤手里还是拿着之前的那根加长版的水火棍,短时间内,没有合适的武器替换,他也就没了更换武器的心思。 他前世对剑法涉猎不浅,但他现在并不打算接触剑法。 现在,只要有枪在手,那种自信和勇气便会油然而生,那种对于武器的绝对掌控感令他沉醉,更换武器的事,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剑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没到一刻钟的等待时间,视线里,就有三条人影出现在前方一个建筑群落的后方,实力提升之后,陆无伤的视力也远超常人,这个距离下,看过去依旧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来人的面孔,这其中三个人自己都认识。 苏小小、曹心莲和不太熟的潘铁友。 陆无伤看到三人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演武场内的三人,径直走向演武场,潘铁友率先开口:“三位师弟来得早啊,让你们久等了。” “三个外门弟子,让他们等等怎么了,是吧,陆无伤?”苏小小语气里颇有些怨念,这一次,不仅是曹心莲听出了其中的韵味,就连潘铁友也听出来了。 曹心莲的内心有些震撼,这怨念可不像是什么一般的联系,更像是在跟心上人发脾气,想到此处,曹心莲不由得瞳孔俱震。 下意识的离陆无伤远了点,在她的心目中,已经将陆无伤定位到血筋门高级女弟子情感猎手这一类人中了,先是大师姐秦雪衣,大师姐走后又是二师姐苏小小,这,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难道说这人身上有什么强力的宝物?只要被他锚定,就会情系其身?’ “人都到齐了吗?” 声音是从几人的侧方传来的,陆无伤心下一紧,他感受到了声音中的熟悉感,转头看向一边,那是一个身着青霭垂云袍,腰束流云带的中年男子,身长七尺有余,肩宽收窄成温润的倒三角,行走时青袍下摆翻涌如云。 三个内门弟子脸色一肃:“见过门主!” 陆无伤三人脸色微变,跟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门主。” 来人温和一笑,“很好,你们都是从内外两门中决出的精英,血筋门自成立之初,虽设下内外之别,但始终秉承着给与每个弟子同等的机会,这一次血神赐福,便是在这样的宗旨下进行的。” “你们三个内门弟子,应该对血神赐福有所了解了,但他们三个可能了解的不多,跟老夫来,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齐齐应是。 陆无伤心中已经对矿山上那位的话信了几分,这位门主的模样和那位实在是太像了,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气质以及气息的相似,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他给人的感觉不会轻易改变。 只听门主慕容砚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血神赐福乃是我们血筋门独有的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秘境之内,有一滴上古先天神灵的精血,每百年才能积蓄满能量,这能量足够为六人洗筋伐髓,逆天改命。” “将修行者的资质提升数层,到了秘境之后,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六人站到精血附近即可,一切有老夫为你们主持。” 说话间,慕容砚带着众人走上山巅,径直通过有数名长老守护的古道,来到一处龟驼碑前。 “你们且站到后方!”慕容砚说完,连拍数掌,打落在石碑上,这掌法当中,另有乾坤,威力并不大,而且也不是为了摧毁石碑的,而是在特定的位置,注入了某种力量,激活机扩,至少在陆无伤看来是这样。 随着慕容砚的掌力打入,龟驼碑上显出玄奥铭文,金色的铭文闪烁着光晕,陆无伤多看了两眼,下一秒,这些铭文在视线里变得模糊了起来。 更为准确的说是铭文逐渐清晰起来,而石碑则模糊了下去,这些铭文连在一起,给陆无伤的感觉像是一条条金色的锁链,死死的锁住了龟驼碑。 束缚、禁锢、镇压? 莫名的,陆无伤想到了血筋门西侧海中的那头魔龙,同一时间,苏小小也转过头来,看向曹安,两人目光相对,显然,他们都想到一处了,这种感觉并非只有陆无伤有。 铭文显现,石龟身上腾起焰火,顷刻间烧落石皮,宛如活过来一般,背负着厚重的石碑,向前挪动了几步,一条通道出现在原先石龟所趴的位置。 通道口尚散发着血红色光晕。 慕容砚上前一步,“随我来!” 说完,整个人率先跳进了血色通道内,剩下的几人中,潘铁友第一个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的就是曹心莲,临近通道口,她给陆无伤递了个眼色,按照矿山上的约定,今日应该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有了这两人打样,陶谦和沈墨林也相继进入通道,苏小小朝陆无伤靠了过来,伸手抓住陆无伤的腰间软肉:“说,你跟曹心莲那小扫货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再说,你怎么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哼,这里结束之后再找你算账,没关系她会在跳下去之前跟你眉来眼去的?你当我瞎了不成?” 陆无伤脸上浮现几分不满之色,抬手! 啪!! 一巴掌狠狠打落在苏小小身后的软肉上,“快些,别耽搁了时间。” 苏小小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那眸子里仿佛能滴出水来,“我先走,你快点跟上。” 显然,这一巴掌下去,对于陆无伤之前的那点疑惑瞬间消失不见了,注意力都被转移了,现在脑子里都是乱的,身体里的某些特性被唤醒,只知道听话。 苏小小进入通道后,陆无伤也没有犹豫,环顾四下,发现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后,纵身一跃,想象之中的坠落感并没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通道,而是一个传送阵,他跳入其中后,身形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睁开双眼,面前是一个宽阔的洞窟。 此间情形,跟矿山上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这里居中有着一个祭坛,祭坛的上方是一滴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鲜血,悬浮在祭坛上方,在这滴鲜血的周围,正漂浮着另外六滴拇指大小的鲜血。 六滴鲜血正对着地上祭坛的六个位置。 “你们六个过来!” 前方,传来了门主慕容砚的声音,几人回过神来,这个洞窟里的情形很简单,几乎就是一眼就能看完,当下依言走上前去。 “站到其中的位置上,这上方的六滴先天神灵之血,乃是被血能稀释过的,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和特性都是一致的,没有区别,随便站就行了,现在,我将为你们主持赐福仪式,站好之后不要动。” 慕容砚脚踩玄异步伐:“赫赫血神,伟力之源,万化之宗……” 陆无伤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紧迫之感,但这血神赐福,每百年都会举行一次,想来有凶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心中这才稍安了不少。 …… 却说另一边,随着慕容砚血神赐福仪式的发动,百兽冢深处,一直盯着巨型血柳动静的殷成渊和百兽,此刻正站在高岗上,下方就是那棵一直以来都在定期收割‘血牛’们的巨型柳树,原本平静的它,突兀的摇曳起了柳条。 峡谷内,坚固的大地,在这柳条抽打之下,仿佛成为脆弱的豆腐块,土石飞溅,一时间峡谷内黄烟弥漫,伴随着巨大血柳的一声悲鸣,肉眼可见的,血柳在快速枯萎下去,其伟岸的身躯在缩小。 殷成渊脸上浮现出笑意:“我们苦等的时机到了,血筋门受尽苦难屈辱的兄弟们,你们复仇的机会来了,随我杀上血筋门,尽情的释放你们的杀意,尽情的宣泄你们的仇恨和怒火,将那些吸血的杂碎,全部碾成肉饼。” “食其肉,嚼其骨!!随我,冲!!!” 殷成渊不是一个很好的演说家,但在这个特定的场景内,这等群情之中,根本不需要如何鼓动,日日所受的痛苦,就是最好的催化,它们已经压抑了太久了,期待着这么的一天,自从恢复神志过来。 遥想自己往日里被当成牲畜的日子,那种仇恨和痛苦,就足以让一个懦夫成为血溅五步的莽夫。 殷成渊话音落下,恐怖兽潮倾巢而出,血林中,无数的枝丫和树干在这滚滚兽潮之下被踏平,成千上万的‘血牛’出动,滚滚而去。 殷成渊死死的盯着这一幕,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体内激荡。 挥手间,四名女婢抬轿而来,殷成渊一跃而起,落入其中,却没有拉上帷幕,他要亲眼看着这一幕,在这兽潮之下,血筋门中那些内外门一二境的武夫,根本阻挡不了它们片刻,他们会跟这些血林一样,被直接碾碎。 淹没在滚滚兽潮之中,这就是他殷成渊要的结果。 女婢踩着血林快速跟上兽潮,殷成渊向后看去,此刻已经看不到那血柳的身影了,同一时间,整个百兽冢内的血林也在快速枯萎下去,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一瞬间抽干了所有的血能和生机一般。 这一幕,看得殷成渊眼皮微跳。 “果然,还是你们狠,我们这些手段,与你们相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之为善良…… ” 第四十九章 恐怖兽潮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所谓的修行,就是争,就是抢,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法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你不抢别人就要来抢你,从来就没有什么隐士大修。” “那不过是一群已经经历过饕餮盛宴,身在餍足,消化的掠食者而已。” 这话是当初殷成渊的父亲告诫他的,他深深的记在心里,眼下,看着快速枯萎下来的血林,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武夫的世界里,等不来坦途大道,靠着天地自然间那点游离的血能,也不可能成就一尊大修,机缘无非就是谁强就是谁的。 ‘那就争上一争!’ 西侧海面,无端的在平静的海面上形成了道道涟漪,这涟漪朝着周围扩散的同时逐渐形成了一道道浪花,浪头也随之越来越大,重重叠叠,直至汹涌崩腾,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搅动着这一切。 轰轰!! 浪头侵袭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已经没过了小渔村,每一次浪头砸落在礁石上,都带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声音,血筋山的大地开始颤抖。 堪堪冲出百兽冢的殷成渊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古老的气息从血筋门西侧复苏,渐渐攀升,大地震颤,感知里的联系正在快速消失,那是他留在血筋门通往外界的通道上的标记,它的消失,意味着通道已经断裂。 现在的血筋门俨然成为了一座孤悬海外的孤岛,彻底断绝了与外界一切交流的可能,没有了通道,就算是其他武林中人想要前来支援,也几乎不可能了,血筋门虽然连通铁骸荒原,但它并不在铁骸荒原上。 “该死的厉血穹,你看看你到底招惹了什么怪物。” 被仇恨和怒火迷失了心智的兽潮根本不会想这些,血筋门的动荡固然让他们心中一震,但他们更想让整个血筋门陪葬,既然我等连死都不怕了,那血筋门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痛苦的境遇能有自己被炼成野兽,生食血肉,又被大柳树抽走身上鲜血还要痛苦吗?不,没有!所以他们怡然不惧,发了疯一般的冲进饲养院,在仇恨的趋势下,无差别发动了吞噬,饲养院、屠宰场,一路朝着外门冲上去。 整个血筋门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此刻这座山峰的山脚下,爬满了体型大的出奇的野兽,他们朝着山上而去,一路上,但凡被他们所遇见的活物,都在顷刻间沦为他们的腹中之物,外门中的惨叫和抵抗并未持续多久。 甚至连稍微阻挡兽潮片刻的时间都做不到,随着越往上,山体的面积越小,兽潮就显得越发的密集,兽潮冲进矿山,这里有着更多驳杂的血食,这些矿工,修行着粗糙的功法,吸收着低劣的血能。 以至于血肉之间都带着驳杂的气息,但杀红了眼的野兽可不管这些,他们未必需要将这些驳杂的血食吞噬,只需要将他们撕成碎片就好。 殷成渊紧跟在兽潮之后,这个时候,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真正的恶战还没有开始,饲养院、屠宰场、矿山乃至外门,这些都不过是疥藓之患,被兽潮吞没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真正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血筋山上生活在内门区域的长老们。 血筋门弟子辈的弱,是因为血筋门的根本宗旨从来都不是培养弟子、传承宗门之法,而是豢养更多的血牛,积蓄更多的鲜血,从而将那一滴真正的魔龙之血钓出来。 为此,厉血穹谋划了几百年,但从这样的环境之中走出来,成为长老的人,无一不是真正的强者,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寻常宗门的长老辈实力,也是年轻一辈弟子们短时间内无法企及的存在,最低也有四境五脏的实力。 其中大部分甚至已经达到了五境狼烟,直追初代门主的实力。 这些老东西守在这里,乐此不疲的更换身份,陪着厉血穹演戏,目的也只有一个,那一滴魔龙精血。 在殷成渊的身后,紧随着的是一众无相帮帮众,人数只有四十三人,这些都是他当初带着潜入百兽冢的无相帮精锐,都是完全忠于他们殷家父子的好手。 成千上万的愤怒血牛以及身后四十三个一二境死士,这就是殷成渊所有的底牌。 当然,他还有一个敌我不分的帮手,被封印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魔龙,机会就摆在那里,仿佛触手可及,人终归是要搏一搏的。 整个血筋门如此大的动静,内门区域里不可能毫无反应,不管是兽潮的涌动还是海面上的动荡,血筋门中十二长老早就有了准备,兽潮扑到内门之下,冲天而起的血色屏障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在这血色屏障之内,隐约可以看到十二尊高大的虚影,此时,这一道道身影与它们记忆中的那些仇人的背影完全重合,百兽中仅存的一点理智也彻底被淹没,双目赤红,只剩下无尽的仇恨。 一头头野兽冲上屏障,狠狠的撞击,内门区域本就不大,血色屏障外围几乎围满了野兽,没有一片空闲的区域,野兽悍不畏死,奋不顾身,以身体、獠牙、利爪乃至蹄子,疯狂的攻击着屏障。 使得屏障上道道涟漪扩散开来,整个血色屏障都开始颤抖,仿佛下一秒就将崩溃碎裂。 “究竟为何,这些畜生怎么会突然发疯?”铸器殿的凡昊一面有忧色,更多的是疑惑,看着血色屏障外这些早就已经被封了记忆的畜生,想不明白为何突然在今天发了疯,这种悍不畏死,不要命的拼杀手段。 就算是真正的野兽也做不到吧。 宋伯年冷笑出声:“我早就说过,这些畜生毕竟之前都是人,留着始终是祸害,让你们用完之后,直接将这些畜生处死,你们不听,现在怨得了谁呢?” “还非说什么你们有后手,到时候能用这些畜生拖住魔龙,现在呢?能不能拖住魔龙老夫不知道,但在这之前,你们可能要先被他们撕碎。” 凡昊一面色一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同心协力才能将它们屠戮殆尽,杀出一条生路来,否则谁也活不成。” “不过就是一群畜生而已,数量再多也成不了气候,放开手脚杀吧!出了问题我担着!” 凡昊一脸上一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霸道的气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身后涌现一道血色虚影,衬托得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显神异,那虚影足有一丈多高,双手持锤,高高举起,就在血色屏障破裂的一瞬间,大锤落下。 轰!! 真武撼岳诀,天工——定风波! 重锤形成的波纹以凡昊一为起点,朝着前方扩散开去,肉眼可见的,这一锤之下的波纹分为三道,一如海面的浪涛,一波强过一波,刚刚冲上前来的野兽,在波纹触及的一瞬间,直接化为碎肉。 散落一地,而此刻的凡昊一,面色肃穆,双眼压根没有看向前方的兽潮,仿佛在他的面前当真有一块铁毡,上面放着一块需要打造的铁锭一般,眼神专注,高举铁锤,虚影与其本人的动作一般无二。 轰!! 又是一锤砸落。 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殷成渊就知道,冲破血色屏障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恶战这才刚刚开始,“血筋门这些老东西的实力还真是强横啊,要是能都将其纳入我无相帮中,别说小小的县城了,就是州府的力量,无相帮也不放在眼中。” “少主断不可有此念想,连血筋老祖也只是以利为引,将他们聚在身边,无相帮根本没有足够的利益吸引他们,到时候真就成了引狼入室了。”殷成渊的骨轿下方,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急忙出声。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正事要紧,从今以后,再无血筋门了,各位,该你们出手了,我已经感应到苏小小那边传来的波动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少主放心,一切以帮内大业为重。吾等就是拼了命,也会将十二长老拖死。” 殷成渊没有再说话,而是脱离了骨轿,身形犹如鹰隼般,在空中连接变化,几个起落就落到了前方被百兽践踏过的一个院子当中,他现在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构建与苏小小之间的联系,连接通道,直接传送到秘境之内。 在他离开之后,无相帮众内,走出十二人,这十二人清一色都带着木质的鬼面,上面绘有诡异纹路,让人无法查探其面具下的情形,只见他们四散开来,从怀中取出铃铛,轻轻摇晃,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百兽内,相继出现十二尊兽王,它们的体型本就比正常的百兽更为粗壮高大,在铃铛的催化下,突然发狂,将自己身前的野兽直接吞没,使得原本的体型更加高大,一块块恐怖的筋肉在这催化之下快速凝结而出。 吼!!! 十二道野性肆虐、霸道凶戾的气息从十二尊兽王身上涌现,双目血红,看向前方的十二长老,直接冲了出去,再看那持铃铛的十二人,微风袭来,原本饱满的肉身,现在已经完全干瘪了下去。 看起来就像是十二个骷髅人一般…… 第五十章 内门覆灭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宋伯年脸色大变:“无相燃灵饲魔诀,你们是无相帮的人?” 凡昊一一锤落下,狂暴的能量波动将扑上前来的兽王掀飞出去,获得了短暂的间隙:“什么意思?这些兽潮是山下那个花子帮搞的鬼?” “就是那群花子,小心应付,无相燃灵饲魔诀能让这些畜生爆发出超越它们自身两个大境界的实力。”宋伯年不再说话,因为他也被一头兽王缠上了。 宋伯年很清楚这门禁术的利弊,这是无相帮三大焚身禁术之首,脱胎于《大藏轮回经》中“饿鬼道“残章,经无相帮第七代疯僧篡改而成,标志性的就是两大特性:刹那芳华和双生枯荣。 刹那芳华——爆发期妖兽每吞食一头同类,实力跨越式增长。但每维持三息需燃烧施术者一年阳寿,周身毛孔渗出血色香灰(无相帮称其为“燃灵香“) 双生枯荣,一刻钟后无论成败,施术者与被控妖兽同时血肉坍缩,化作两具金红交织的琉璃干尸。 ‘一刻钟,只需要挺住一刻钟的时间。’但一刻钟的时间真的很短吗?十二长老除了要应对正处于刹那芳华期间的兽王,还有边上成千上万的野兽,当初为了让这些血牛能够提高产量,他们改造了这些血牛的筋脉血肉。 使得他们直接就能修行,体内气息自动流转,内壮气血,狂暴之后,每一头都能爆发出一境二境的实力,若是在平日里,这一二境的畜生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但此刻,却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苦恼。 处处掣肘,根本无法专心应对。 血色屏障一开,十二头兽王缠住十二长老,更多的野兽如入无人之境,涌入内门区域,内门弟子们手持利刃,抱团在一起,占据地形优势展开攻击,可在这大势之下,这些内门弟子的手段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杀了几百只也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倒是自己这边的师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防御圈越缩越小,逐渐退上高出,而下方,十二长老却是已经完全被兽潮所淹没了,他们在兽潮之中拼死扑杀,再无保留。 就在这时候,四女抬轿飘然而至,落在内门一棵古松上,这些狂暴的野兽让开一条道路,没有攻击四女。 她们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前方内门弟子的反抗,一条人影高高跃起,站到了巨石上:“我投降,请给我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活下去。” 他的内门弟子袍满是鲜血,破烂不堪,头发散乱的披在身上,这一刻的他,比花子还像花子,涕泗横流,那语气,谁都听得出来,真的就是只要给他活下去的机会,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这名内门弟子不是别人,正是范离! 他以下方仅剩的十名内门弟子拼杀争取的机会,跳上了巨石,发出最后的讨饶。 嗡!! 一声轻响,所有野兽的扑杀凝固了下来,只见其中一名轿女一步踏出,站在古松的另一边,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黄色铜磬,刚刚就是她以手触及铜磬发出的声音。疯狂的野兽们停下了一切的杀戮。 就这么稳稳的站在原地,双目猩红,欲择人而噬的獠牙正向下流着涎水,它们的身躯在颤抖着,可见,它们并不是完全没有理智,完全受控于无相帮,它们也在抵抗着,但却收效甚微,身体完全任由无相帮之人摆布。 血筋门能在将你们改造成为血牛的时候,在你们体内种下禁制,那么这群为你们取出荒髓钉的无相帮,又如何会完全的做善事,不给你们种下禁制呢? 所谓的复仇,也不过是他们借刀杀人中的一项罢了。 “想活命可以,但在这之前,你们还需要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自能活下来,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想活命的站到那边。” 随着轿女的声音落下,仅剩的十名血筋门内门弟子几乎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一边,果然,无相帮这样的生存规则下,培养出来的武夫,无一不是真正的利己者。 他们看不到更远的利弊,现实也不允许他们看什么更远的利弊,只有眼前先活下来,才是正途。 轿女咯咯轻笑,取出十一枚‘无相舍利’扔进人群:“捡起来,将此物吞下,内中含有无相转轮印的修行方式,有无相舍利相助,能为你们省去修炼的过程,吞下无相舍利,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自无相帮少帮主殷成渊的恶趣味,借血筋门内门弟子之手,斩杀血筋门十二长老。 此刻,场中十一人对视几眼,各自吞下手中的无相舍利,下一瞬,一段信息汇入脑海,紧接着霸道的意识正从无相舍利中涌出,快速控制了自己的身躯,这不是让他们做事情,完全就是借他们的肉身做事情。 这无相舍利中的意识,也仅仅只是残念,若是在平日里,这种残念连靠近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的身边都做不到,强行靠近,无非就只有被灼热气血焚烧成渣一个结局,但眼下,是他们主动吞下的无相舍利。 由内而外,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它们所控制。 轿女铜磬一敲,十一人打出无相转轮印,没入了十一头野兽的头顶,无相燃灵饲魔诀再次发动,这些狂暴的野兽快速的吞噬着身边的同类,每吞掉一头,肉眼可见的这些内门弟子的生机便削弱一截。 血肉在快速干瘪下去,直至这十一头野兽身上的气息隐隐达到了四境武夫的实力,才停了下来,而再看这十一名内门弟子,他们的身体,已经跟干尸没有多少区别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比之前的那十二名无相帮弟子还要凄惨。 铜磬一响,整个血筋门内门彻底沦陷,兽潮调头,冲向山下,杀向十二长老,他们的内门弟子,驱使着百兽,对他们挥起了屠刀。 遍地兽潮,就连腾挪转移都成为一种奢望,十二长老只能仗着武夫肉身的强大防御,暂时无视这些野兽的啃咬,全力应对面前的兽王,可再不济,那也是拥有一二境实力的野兽,特别是在这些内门弟子驱使的野兽加入之后。 四境野兽,每一次攻击,都能给自己带来不小的伤害,破开防御。 宋伯年脸色阴沉,身上的袍服早已经破烂不堪,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四轿女。 ‘无相帮,好一个无相帮!!’他们将无相帮称之为花子帮,这个势力,若是在之前,血筋门连多看他们一眼都不愿意,是真正的上不得台面的势力,血筋门好歹也是超脱俗世之外的宗门。 无相帮则完全就是融入俗世的那种,跟街面上的那些混混青皮们拉结的帮派没有什么区别。 “血龙真筋!!” “老宋,你他妈疯了吗?” “不疯也活不下去了,这群花子预谋已久,根本不可能给你活路了,倒不如在这之前杀个够本。”宋伯年冷声道,一脸的疯狂之色。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周身一道道血筋破体而出,整个人就像是被无数的长条虫子所寄生,血筋撑起了宋伯年的身躯,使其漂浮在空中,狂暴的能量肆意,血筋乱舞,被这些血筋所抽中的野兽身躯就像是被丝线切割的豆腐一样。 碎裂一地! 宋伯年双目冲血,根本没有理会身边和脚下的一切,只是死死的盯着山上的四轿女,面前的这些都是些没了灵智的行尸走肉,杀之不会有任何的快感,要杀就杀那些躲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的肮脏老鼠。 四轿女也感应到了宋伯年的杀意,快速敲击着铜磬,使得散开了的百兽围拢过来,层层叠叠的护在她们身前,但她们低估了一个五境狼烟强者的杀意和破坏力,血筋狂舞,身形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之间,宋伯年就已经杀到了她们跟前,血筋如箭矢般飞射而出,洞穿了四女,骨轿跌落地面,四女体内的血能正在被快速抽干。 汇聚到血筋另一头的宋伯年身上,手持铜磬的轿女脸色苍白,奋起最后的力量,生生将铜磬撕烂,掉落地面。 随着铜磬被毁,野兽彻底疯狂,不受控制,啃食撕咬着面前所能看到的所有活物,也包括它们自己的同类。 血龙绞筋决,血龙真筋一旦发动,再无回还的可能,宋伯年的意识被杀戮所淹没,山上,血筋狂舞,百兽嘶鸣,如同地狱修罗场。 十二长老相继倒下,淹没在兽潮之中,这场野兽的饕餮盛宴并没有随着他们的死亡而结束,这些长老身死之后,它们重新进入了新一轮的啃食撕咬,只是目标由原本的人类,变成了自己的同类。 内门山上,打铁声依旧。 每一声都显得沉稳而有力,凡昊一成了内门之中唯一矗立的人族,正如他身后的虚影一样,如同神祇,定风波随着他的锤子打落,在虚空中产生,粉碎一波又一波的野兽,一刻钟的时间之后。 兽王陨落,这些野兽要么相互撕咬,要么涌上来扑杀凡昊一,可没了兽王的钳制,他们根本无法对凡昊一造成威胁,凡昊一一面敲击着重锤,一面往嘴里塞着血晶。 “值得吗?老厉……” 第五十一章 钓出魔龙精血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血筋山上,血流成河,一切房屋楼舍都在兽潮之中化为废墟,从山下饲养院开始,屠宰场、矿山、外门、杂役堂、内门,但凡有活人居住的地方,所有的生命都被剥夺。 内门的山门处,凡昊一披风烈烈,双手拄着铁锤,看着面前的修罗地狱,一时间思绪万千,百兽也亡了,偌大的血筋门,现在还存活的,就只有他凡昊一和踏入秘境中的六弟子、门主慕容砚。 或者称呼其为厉血穹要更加的准确一些。 秘境石窟内,慕容砚双手捏印,额前渗出豆大的汗珠,此刻的慕容砚漂浮在空中,身处那一滴魔龙精血之上,双臂张开,那价值不菲的衣袍,早在之前就被狂暴的力量崩碎,露出了两条虬结如蛟的手臂。 下方,六滴鲜血控制住了六个血筋门弟子,血色的光幕禁锢着他们的肉身,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动弹,甚至就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陆无伤真切的感受到自身体内的血能在被抽离,这个速度并不快,说是抽离,应该是被慕容砚调用更为准确,这根本不是血神赐福的法阵,而是慕容砚调用他们六人血能力量,让他们帮着承担反噬和痛苦的阵法。 ‘六合饲主阵,这根本不是什么血神赐福!’陆无伤本以为凭借着前世的阅历和经验,自己当能看出这阵法中的端倪,但他小觑了慕容砚,在他们踏入阵法之前,这阵法的确还是勾连某位存在,降下赐福的阵法。 可在完成祷文,澎湃的血源之力灌注,移动了其中的铭文构造之后,就成了六合饲主阵。 六合饲主,苦谛分流,使得原本应该慕容砚完全承受的苦痛和反噬被分流成了七份,尽管他还是占据了主流,可下方六人才什么实力,慕容砚所能承受的反噬,仅仅只是分润下来一部分,都足以让六人生不如死。 “别急,不要害怕,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漂浮在虚空中的慕容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 “你们放心,答应给予你们的赐福,一定会给,只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需要先承受一部分苦难,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也是应有之义。” 慕容砚深知外面的情形,殷成渊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切都被慕容砚看在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单纯靠着百兽冢内汇流而成的血源,是不够钓出那一滴魔龙精血的。 果然,就在刚才,他尝试调动百兽冢中抽取的血源调动魔龙精血,却发现始终差了一线,自己的肉身险些在这个过程中崩溃,就差一线,好在,他提前做了布局,只要是出现在整个血筋山上的血能,他都能调动。 自然,无相帮发动的兽潮所形成的血源,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也在他可调动的血源之列。 “来了,来了!!” 感受着从血筋山上汇入的血源,慕容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伴随着他的一声低吼,阵中的六人猛的感到一阵眩晕,如果不是血色屏障撑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们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候,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铺面而来,陆无伤等人抬头就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湖泊,悬浮在整个洞窟的上方,这血色湖泊渗入洞窟的边缘之外,谁也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多大,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血湖。 只是一个虚影,一个镜像,但这就足够了,慕容砚要的是钓出魔龙精血,而不是真的将魔龙精血投入到血湖中,要是真让魔龙精血投入血湖,那时候,别说他慕容砚现在只是一道分身,实力远不及当年,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也将再无机会获取那滴精血。 不过是为魔龙做了嫁衣裳。 浑厚的血源之力涌现,洞窟上方,缓缓渗出一道道紫黑色雾气,密密麻麻,细如发丝,慕容砚见之大喜,一切都跟自己所预料的一样,当年,那位玄袍客将魔龙封印于此,抽出了魔龙精血,散入这偌大的血筋岛上。 想要将它们收集起来,重新汇聚,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让这精血自己重新汇聚,重新凝聚,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钓出来,以浑厚到足以令这魔龙精血都要为之心动的血源之力将其钓出来。 待它凝聚成型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夺取魔龙精血,彻底化解自身修行问题的时刻,到那时,他将三体合一,凝聚无漏身,成就武道第八境无漏。 一切都是值得的,以第八境的实力,重回血海归墟也不再是问题,他将能够真正拥有开辟下级宗门血筋门的资格,而这六人,便是自己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弟子,他们蒙受过真正的血神赐福,无论是资质还是其他,都将是上上之选。 所以,自始至终,慕容砚都没有想过要害这六名弟子的性命。他们将是自己成立血筋门之后,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门徒。 一道异常的波动从血湖虚影的下方出现,慕容砚能感知到,他知道,下方六人中,应该出现了问题,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不容有失,更不能有半分松懈,钓过鱼的都知道,一旦在这个时候卸力。 那么手里的大鱼就将彻底回归水中,要想再将其钓出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眼下他顾不得这些,只能强行以强横力量糅合这些血雾,使其凝聚到一起,形成真正的魔龙精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下方祭坛上,苏小小的腰间玉佩正在散发出更为强烈的红芒,红光闪烁之间,一个血色屏障正在凝聚铺开,下一刻,一条身影从血色屏障中踏出,正是之前在外面觅地搭建通道的殷成渊。 在他走出血色屏幕的那一刻,他也清晰的感知到上方的魔龙精血已经汇聚完成了。 血湖镜像消失,祭坛上那滴魔龙精血的假象也消失不见,只有一滴真正的魔龙精血正漂浮在洞窟上方,晶莹的血色中,一条魔龙虚影正在里面翻转腾挪,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魔龙精血,是我的了!!哈哈哈!” 殷成渊一声狂笑,身形冲天而起,径直朝着魔龙精血扑了过去,这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对他而言,那也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只是这一幕,落在慕容砚的眼中,他非但没有阻止,嘴角反而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 果不其然,殷成渊身形尚未来得及触及到精血,就被内部的魔龙虚影凝聚出一只血色龙爪,拍落地面,深深嵌入地窟中,半天都没有动静。 “花子就是花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魔龙精血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你得到,老夫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说完,慕容砚转过身,看向地面的六人:“你们六个稍安勿躁,放心,你们助为师夺取这魔龙精血,为师绝不会亏待你们,待为师收取了这精血之后,你们便是我血筋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门徒。” 话音落定,慕容砚却没有放开几人的打算,而是盘膝坐定,掌中打出一道道伏龙印决,血色掌影穿过慕容砚与精血之间的距离,落在那枚拳头大小的血珠上,每一道掌印的落下,都伴随着一阵魔龙的凄厉惨叫。 这声音,对慕容砚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下方的六人来说,却是魔音贯耳,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力气去应对其他,也没有精力和心思去思考其他,只能全身心的封闭五感,抵抗着魔龙之音带来的痛苦。 数息之间,慕容砚八十一道伏龙掌印落定,内部的魔龙虚影彻底凝固,此刻的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只见他脸色苍白,但难言目光中的大喜之色,伸手一招,血珠朝着他的位置飞来。 轰!! 一道黑色的爪影撕裂地窟,那是魔龙本体的爪子,它的目的也是这枚血珠,它等的也是这一刻,这精血离开它身体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精血已经产生了自主意识,能够在血筋岛上自由活动,却不愿意回归自己的本体。 它等的就是这一刻,等待慕容砚将这滴精血内的自主意识打散,骤然间动用了它现在唯一能够出手的一次机会,爪影破空而来,撕裂血筋山山体,这岛屿在它一爪之下,就像是一块泥巴,被它生生掏出了一个大洞。 直接抓向血珠,慕容砚脸色大变,他知道这里封印这魔龙,也知道这魔龙有了些活动的能力,却没想到,它竟然已经可以发动实质层面的攻击,在这关键时刻,他来不及做更多的想法,只有拼劲全力奋力一击。 血龙绞筋决——千山绞龙。 慕容砚的体内,窜出了数道血龙,一根根大筋高高隆起,血液在其中流动的声音宛如瀑布,齐齐顶向魔龙一爪,阻挡了它的攻击,慕容砚的大手,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的接住血珠,连人带血珠狠狠地砸进洞窟。 一爪之后,魔龙的力量消散,伴随着一声悲鸣,恐怖的封印威压被再次激活,其巨大的本体被层层束缚,死死的捆进了海水中,再也没有动弹的力量。 噗!!咳咳!! 慕容砚嘴角喷出鲜血,一条手臂直接在刚刚那一击中被打断,步履蹒跚的从土里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哈哈哈,最终,还是老夫赢了,是老夫赢了……” 第五十二章 宗门的好苗子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陆无伤六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切事情的发生,但又被限制了肉身,无法动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亲历着面前的一切,慕容砚机关算尽,就连无相帮的殷成渊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他自始至终都没将殷成渊放在眼中,他努力的一切,在慕容砚的眼中,就只是单纯的给他送来了最后一波血源的援助。 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的闭环。 当他们亲眼看着慕容砚拿着魔龙精血走过来的时候,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萦绕心头,陆无伤心下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警示,好像这一切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似乎是为了响应陆无伤的警示,一道白色残影一闪而逝,没入慕容砚胸前,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鲜血顺着慕容砚的袍子流下。 尘埃落定,殷成渊持剑而立,背对众人,缓缓收到入鞘,他的确是一个将装逼演绎到极致的男人。 “慕容砚,你老了,你都忘了江湖中还有替命手段,无相帮还有名相斩,能无视你身为高阶武夫的肉身防御,将你直接斩杀,斩身份,断六亲因果!” “不,恰恰相反,我记得一切,也算到了这一切。” 突兀的声音在整个洞窟内回荡,下一瞬,道道血色锁链封锁住整个空间,再无一丝逃遁的可能,就连传送阵法都无法发动,殷成渊面色一变,他双手死死握住血珠,一步步向后退去,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恐之色。 “你,你是谁?” “我?我是慕容砚,也是厉血穹,我要感谢你帮我做了这些,若不是你的名相斩,可能老夫还要多费一番功夫。” 谈话间,慕容砚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倒下,眼底的神采在流逝,消散,目光开始变得呆滞而浑浊,他无力的用手撑住地面,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努力抬起头,看向前方。 “终归还是你赢了,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的一切都来自于你,那么我的记忆也可能被你动了手脚,我不该如此自信的,早该想到的。” 他最后一句,像是一种懊恼,也像是一种呐喊,只是已然无用了,一切皆以成为定局,陆无伤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那个被锁链吊住身体的男人,两道联系正从自己和曹心莲体内发出,连接着另外那头的厉血穹。 他正在以一种陆无伤所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两个洞窟合二为一。 而锚点就是他之前在自己和曹心莲体内种下的禁制,当慕容砚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两个洞窟也合二为一,在陆无伤和曹心莲的视线里,厉血穹控制着锁链,低下身子。 “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又怎么知道,你自以为是你生出的独立之心,究竟是出自你的本意,还是我强加给你的呢?” 慕容砚楞在了当场,名相斩开始生效,所有的身份记忆被斩去,慕容砚双目呆滞,宛如一尊雕塑。 厉血穹对着空气开口道:“给你找了个好去处,还不赶紧?” 嗬嗬…… 洞窟内,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但众人能听得出来,这声音中,与厉血穹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其基本的声线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情绪和状态的不一样,导致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癫狂中带着几分诡异。 刚刚垂下头的慕容砚猛地睁开眼,抬起头,打出一道血龙真劲,将殷成渊击飞出去,那只被打断的手臂上,还紧紧握着血珠,此刻,‘慕容砚’站起身,不是单独去拿那血珠,而是将整条手臂捡起。 就这么水灵灵的安在了自己的断壁上,肉眼可见的,从他断壁出生出一道道血丝,将那条手臂完全包裹、缠绕,最终完全融合在一起。 手中血珠被他一口吞下,紧接着从口中喷出数道赤炎,喷向空中,那空无一物的地方,很快响起了锁链断裂的声音。 面前的这一幕,已经完全超乎了殷成渊的预料,他甚至无法理解面前这些诡异现象究竟代表了什么,这时候的他,无助的像是一个纸扎人,面色惶恐,想逃却又逃不掉,魔龙精血牵涉到的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 厉血穹摆脱了锁链的束缚,径直走进了‘慕容砚’的体内,一道无形的波纹从慕容砚体内激荡而出,周围的一切宛如静止了一般。 一具肉身,两个灵体,一个无形,一个呈金色虚影,一体三生,血珠也随之飘出体外,在三个分身的头顶,各自出现了一卷兽皮纸,缓缓展开,其中的情形看起来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祭祀。 殷成渊张大了嘴巴,叫出声来:“荒神祭礼图??” 血珠洒落一道道血线,将三张荒神祭礼图拼凑到一起,以血线融合到一起,直至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和缝隙,在这个过程中,殷成渊无数次想逃,却根本无法动弹,厉血穹不是慕容砚,他在动手之前,就已经禁锢了这里的所有。 随着荒神祭礼图的拼凑完成,三体合一,慕容砚的容貌也随之发生变化,与陆无伤记忆中的厉血穹完全重合起来,他站起身,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肉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下一秒,他一口吐出血珠,使之漂浮在祭坛上,挥手之间,赐福阵重新归位。 只见厉血穹伸出手,五指一张。 “尔等六人,修业勤勉,今赐机缘,血源洗礼,为尔等补先天之不足,强后天之所能,望在修行之路上再进一步。” 六道血光顺着祭祀的阵位落下,在曹心莲和陆无伤的位置上,明显可以看出,那血线要比其他人那边更粗更广一些。 这明显的偏心,但没有人反对,此刻在六人的心目中,他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莫大荣幸了,未曾想,竟然还真的能够得到血神赐福。 厉血穹的心思也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想要重建血筋门,现在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重建血筋门,就不能再以之前的那种形式传承下去了,他需要改变血筋门的规则,改变众人的思考和生存方式。 而这第一步,就要从他自己这个门主做起,现在说这一切还为时尚早,他还要前往血海归墟一趟,这六名弟子,到时候也是要带着前往,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人有些特殊,他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随着血线的垂落,陆无伤清晰的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几乎被抽空的血能在一瞬间被补充完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腹感涌上来,但血线的注入还在继续,这个过程并没有停下,血线往体内注入能量,而祭坛上的屏障正在向内压缩自己的肉身。 两种力量的作用下,陆无伤感觉自己的肉身像是一块浸水的布,被浸满了水,又被拧干,然后再次浸满,如此往复,在这个过程中,原先附着在布上的其他物质正在被快速冲走,冲干净。 补先天之不足、强后天之所能! 但其中的痛苦也与它所带来的利益息息相关,祭坛内,相继有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倒下去,最后是苏小小,在众人之中,她的实力最强,承受的能力也不是寻常武夫可以比拟,陆无伤看着倒下的苏小小。 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也随之崩溃,昏死过去。 血神赐福完成后,厉血穹走向祭坛,将六名弟子托至一旁,挥掌毁了这地方,从今以后,血筋门中将再无魔龙风波,它损失了至关重要的一滴精血,又被当年的封印重新禁锢,等待它的将士慢慢被磨死。 唰! 厉血穹甩出一条血丝,将众人捆在一起,单手擒住殷成渊,朝着被魔龙抓出的通道,一跃而起,回到了内门中,凡昊一双眸盯着整个内门区域,直至老朋友的气息重新出现,他只做着自己约定中的事情。 不掺和厉血穹更多的事情。 “多谢了,打铁的。” “你做事总是这么极端,有伤天河,往后的劫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度过去。”凡昊一脸上的欣喜一闪而逝,不过很快隐去,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忧愁。 “劫不劫的,总得等我先修炼到那一步再说嘛,若是没有今日的情形,没有这一番事情,我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如何有资格应劫?” “算了,我也懒得说你,这就是那个花子帮的小子吧?确实有几分智慧。” 厉血穹笑了笑:“但聪明的人,总容易被其他人利用,反倒是傻一些的,更安全些。留下来吧。” “什么?” “再帮我一次,我不久之后打算回血海归墟验明正身了,到那时,我就能真正取得开宗立派的资格,将血筋门计入血海归墟的分支下,你我联手,共同打造一个真正的血筋门,我们理想之中的血筋门。” 凡昊一看着厉血穹,久久没有说话。 厉血穹讪讪一笑,“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本应该有更大成就的,却被我拖了好几百年。” “行!” “什么?” “老子说可以,你娘的,认识你这个狗东西,老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不过话说回来,就我这点实力,大宗派不会要我,小门小户我又看不上,倒不如你这血筋门,至少挂着个血海归墟分支的名头。” 厉血穹开怀大笑,“哈哈,好!咱们兄弟二人重新打造一个真正的血筋门,看好了,这六人可都是咱们未来宗门的好苗子……” 第五十三章 一群狼崽子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凡昊一脸色没什么大的变化,这么多年,他都在血筋山上,内外门弟子什么秉性他再清楚不过,自己那个打铁的弟子还好一点,当然,这种好在之前那个环境中,要不是自己护着点,估计早被内门其他人坑没了。 你留下别人都还好一点,留下六个从内外门杀出来的前三,六个都是祸秧子,宗门成立之后,有你鸡飞狗跳的。 “再加一个!” “加谁?” 凡昊一面色一拉,“我还有个弟子你不知道啊?” “哦,对对,你的弟子姜东升,怎么?没死吗?” 听这话,凡昊一立马就没了好语气:“怎么?你堂堂厉血穹差他姜东升那几斤血啊?还不允许老夫护下自己一个弟子。” “开个玩笑,哪能啊。” …… 血筋岛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山碎肉,两人勉强在内门整理出了一片区域,将六名弟子和殷成渊安置好,厉血穹没杀殷成渊,至少,在他看来,殷成渊的小命还有些其他用途。 转眼距离血筋门暴乱已经过去七天,这七天时间里,众人相继苏醒过来,第一个苏醒的人是潘铁友,而最后一个苏醒的却是陆无伤。 坍塌半边的宗门大殿内,七人静立着,内门的苏小小、曹心莲、潘铁友以及一个被自家师尊提前埋进了土里,后面才挖出来的姜东升,外门就是陆无伤、陶谦和沈墨林,在大殿的角落里,还躺着一个双目怨毒的殷成渊。 “今天人齐了,之前宗门发生的事情中,你们都是亲历者,稍后你们到大殿外转一圈,大致就能补全事件的全过程,本座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从今以后,血筋门只有你们七人了,答应给予你们的血神赐福,宗门也兑现了承诺。” “眼下,宗门百废待兴,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新的血筋门中的真传弟子,不是内门弟子,而是真传弟子。你们将有机会接触到血海归墟真正的传承,并且在凡长老和本座之间,选择一位师父。” 厉血穹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当然,你们若是想要离开血筋门,另投其他门派也是可以的,一切就看你们如何抉择,如果想要离开,现在就可以走出大殿了,本座不会强求。” 厉血穹话音落下,人群中面面相觑片刻,却没有一人离开。 厉血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那么从今以后,你们便都是我血筋门下的真传弟子,闻道有先后,尔等七人当中,亦当有长幼次序,以防之前外门的祸事再生。” “切记,长幼次序是按你们的年龄划分的,与你们的实力无关,大弟子苏小小、二弟子潘铁友、三弟子曹心莲、四弟子沈墨林、五弟子姜东升、六弟子陶谦、七弟子陆无伤。” “见过门主!”七人在潘铁友的带领下,齐齐行礼。 显然,身为大师姐的苏小小,在某些方面上还是稍有欠缺,至少比之于二师兄的潘铁友,有些不够机灵。 厉血穹哈哈一笑,示意凡昊一上前讲两句,凡昊一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从怀中取出七枚信物铜牌,血筋包边。 他将铜牌信物发放到所有弟子手中:“自今日起,本座掌宗门赏罚,宗门初立,一切你们之前的恶习都要改掉,但凡被本座发现的,不要怪本座不念及宗门师徒情谊,宗训已然刻在了你们的信物铜牌上。” “好生遵守这一切,这绝非一句空话。” 陆无伤拿起铜牌,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话:天地玄黄礼为剑,手足禁戈血作鉴。长传薪火幼承露,问道同心即通天。 厉血穹大手一挥,“宗门新立,当有新的起点,此间已然沦为废墟,宗门需要另外选址,这段时间,将由赏罚长老凡昊一带着你们前往新的宗门驻地,血筋岛与外部的通道已然重新连接,你们收拾收拾便可以离开了,陆无伤留下。” 随着厉血穹话音落下,其余众人跟着凡昊一走出了这破碎了大半的大殿,殿内,只留下陆无伤、殷成渊以及厉血穹。 “门主!” “不用多礼,我知你另有机缘,但那位之前应该并没有禁你拜入其他师门,所以,以后你便跟在为师身边修行吧,修行在江湖,有时候孤身一人将寸步难行。”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明白。” 厉血穹老怀大慰,“很好,那是无相帮殷成渊,人便交给你了,这也算是为师提前给你准备的一份拜师礼,如何取舍就看你自己了。” 陆无伤抬起头:“师父,无相帮对于血筋门来说,很强吗?” “江湖花子凑到一起的,取了个无相的名字,得了点传承,与真正意义上的无相帮并无联系瓜葛,你放心去做吧。” 得到了厉血穹这句话,陆无伤心中便彻底安定下来。 厉血穹在离开之际,还贴心的解开了殷成渊被封住的嘴巴。 “有能耐你跟我光明正大打一场啊,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 陆无伤缓缓走到殷成渊跟前,他在梦境里演绎了千百遍面前这个场景,却直到最后也没能将殷成渊杀死,现实中,自己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就轻易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去讲能耐与否,前面两次你都用了替身之术,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你那替身替命之法,还有没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无伤一掌拍落,打在殷成渊的天灵盖上,一瞬间,血肉横飞,头骨碎裂,殷成渊横死当场,随着他的身死,陆无伤只觉得神台清明,仿佛在这一刻,扫去了上面落下的尘垢,心意无碍。 大殿之内,只留下殷成渊的尸身,随后,陆无伤踏出大殿,旭日东升,洒在身上。 厉血穹就在门外,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对陆无伤投来几分赞赏之色,对待敌人,如果没有和解的可能,那么一旦有机会,就该拼尽全力将其弄死,这一点上,陆无伤做得很好,他的心境没有受到殷成渊的影响。 不会想着去搞什么公平的对决,机会就在面前,明明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再去增加变数,那样的态度和性格,厉血穹是断不喜欢的,往往这一类人,还会因为自己的性格,祸害自己身边的人。 “去吧,他们在等你!” “师父,那你呢?” “为师还要炼化魔龙精血,大概还需要数月时间,待得境界稳固之后,再回血海归墟,祭拜宗门先祖后,请来传承,如此,血筋门才算真正成为血海归墟的分支。” 血海归墟的事情,陆无伤还真不清楚,上一世,他自身虽然也在神州大宗内,但对江湖中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看了一眼石阶下等着自己的众人,点点头,对厉血穹行了一礼后,跟了上去。 “快点,小师弟,等你半天了,杀个人磨磨唧唧的。”潘铁友靠上前来,搂住陆无伤的脖颈,带着他走了出去。 一边的苏小小皱了皱眉,对于殷成渊的死,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情感,毕竟当初谋划血筋门的时候,自己怎么说也是同伙,俗世苏家和无相帮早就商量好了利益分配,只是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 她是第二个醒来的,厉血穹找她单独聊过,苏家和无相帮的事情,他都知道,厉血穹开门见山,将他们的谋划点破,而后才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血筋门,做真正的血筋门大师姐。 至于苏家,厉血穹会亲自为她走一遭。 苏小小答应了,自己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殷成渊却没有。 同情心没有,但确有几分庆幸和敬畏之心,如果,受到血神赐福的并不是自己,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众人面色各异,一路上也鲜少说话,他们四下观望着这座生活了数年的宗门旧址,遍地已经凝成褐色的血迹和尸山,告诉他们之前的那一战究竟有多惨烈。 “陆老大!” “陆老大!!” 两个声音打断了陆无伤的思绪,前方,血筋山下山的通道口,站着两个人,正是之前被陆无伤支走了的孙富贵和陈锤二人。 陆无伤一愣,看向凡昊一,“长老,他们……” “宗门大难之后幸存下来的两个饲养员,以后他们就是咱们血筋门的两个外门弟子了,通道刚打开,这两人就进来了,尽管被这山上的痕迹吓到了,却还是满山找你的踪迹,也算是重情义之辈,新的血筋门中,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注入。” “不然全是你们这群狼崽子,老夫不放心。”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大师姐苏小小就是个二五仔,二师兄跟宋伯年干的那些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三师姐曹心莲,目前陆无伤还不太了解,老四。老六能从外门脱颖而出,想来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可能相对老实一点的就是老五姜东升了,这么算下来,好像凡昊一说他们是狼崽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第五十四章 李玉郎的母亲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你们决定好了吗?以外门弟子身份继续留在血筋门中。” 孙、陈两人眉眼之间皆是喜色,孙富贵更是:“陆老大你不知道吧?咱们宗门的新地址就在我老家,成了血筋门的外门弟子后,我离家也近,再一个也有了身份,背靠血筋门,要是能在修出点名堂来,成为内门弟子,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你家在哪?” “幻月泽!”说话间,几人跨过石阶。 “到了,陆老大,这里就是幻月泽。” 陆无伤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村落、环境、植被、天气,即便是周围的山水,都是熟悉的,唯独陌生的是那个名字,幻月泽。 “这不是朔王坪吗?” 孙富贵笑了笑,“朔王坪只是这里,幻月泽是这整个绿洲的名字,铁骸荒原因为地域和环境的缘故,不像神州那样资源丰厚,很多区域根本无法生存,只能依赖绿洲建立生存聚落,陆老大您拜师之前应该没有走出过朔王坪,不知道也正常。” 孙富贵的话,像是一点星火,落在陆无伤灰蒙蒙的记忆中,随着这一点星火的坠落,霎时间腾起焰火,扩散开来,点亮了记忆中整个铁骸荒原的样貌。 冰寒、火焰和盐碱是这片荒原上亘古已存的毒瘤,昼夜肆虐的罡风将岩石削成铁灰色砂砾,腐锈性沙暴能在顷刻间蚀穿皮甲,人类如同在巨兽齿缝间求活的蝼蚁,唯有被古老灵泉庇护的绿洲能勉强存续。 这些大大小小的绿洲如同嵌在锈蚀王冠上的残破宝石。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陆无伤的脑海中掠过:幻月泽、千机城、流金河谷…… 这不是自己这一世的记忆,而是来自前世的记忆,这一世,他确如孙富贵所说的一样,连脚下这片朔王坪都没有走出去过。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太多的普通人,就跟陆无伤一样,终其一生,可能都没能走出朔王坪,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城可能就是朔王坪外的县城了。 不远处,大门洞开的破旧屋内,刚学会蹒跚行走的孩子正在舔舐寒浆果木上凝结的露水,一如八年前的陆无伤自己一样,而很大可能,这将会是这个孩子未来六十年的整个世界。 “陆老大,怎么了?” 孙富贵的声音,将陆无伤拉回了现实,他紧了紧手中的水火棍,刚才,一种莫名的战栗席卷了陆无伤的灵魂。 “没什么,只是再次见到家乡的一切,有些出神,我已经八年没有回过朔王坪了。” 这时候,凡昊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们会在朔王坪的老马桩客栈休息两日,这两天时间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时间自己安排,也算是跟过去的自己道个别,离开朔王坪后。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了。” “多谢凡长老!” 陈锤嘴角露出笑容,他对朔王坪没什么情感,但凡昊一这位长老所做的,却比之前多了些人情味,如此看来,血筋门好像正在朝着一个名门正派的‘门设’去努力,这对于他们这样地位较低的弟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苏小小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周围的人比较多,没有说话,陆无伤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后,这才走进了那条熟悉的小路。 尽头处是他记忆里的家,他哪也不想去,只想在自己的家的老宅中,安静的休息两日。 门扉处还落了锁,只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木栓轻轻一推就断了,院内杂草丛生,老宅就只有一间两层的屋子,楼上每逢收获季节,就会放些作物,楼下用木板隔断出三个房间,中间是正堂,左右两侧之前就是陆家父母以及陆无伤和秦雪衣的住的地方。 朔王坪的雨水还算充足,农户多种稻,这就导致陆家的院子因为常年没人居住,塌陷了一侧,正好是陆家父母住的那一侧。 陆无伤简单收拾了之前住的房间,从包裹中取出蒲团,放在床上。 回到院中清理杂草,他也清楚,自己两日之后就会离开,这里的一切很快又会回到之前的模样,甚至更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院子里一切人为的痕迹会逐渐被自然消磨掉,现在做的这些完全没有意义。 但他还是想去做,脑海里没有什么武学,没有什么江湖,夕阳西下,看着整理干净的院子,自己一个人坐在被擦拭了几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人家里升起的炊烟,心下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宁静。 当啷一声轻响。 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尽管声音不太大,但在陆无伤这样的武夫耳中,却清晰可闻,整个人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投向那处院子。 他记得没有错的话,那是李玉郎的家,自从他们搬走之后,那院子就空了的。按照李玉郎所述,在那之后,李家父母都已经故去,李玉郎也是自己看着死去的,那现在院子里的是谁? ‘莫不是什么野猫野狗?’ 可陆无伤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明显就是人为发出的声音,带着疑惑,他走出塌了半边的围墙,一直来到李玉郎家门外,屋内那棵高大的灰铁杉异常醒目,这种植物朔王坪到处都是。 大门是开着的,屋内一银发老妪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前方是一盆被打翻了的面糊,院子里,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老妪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绝对不是才搬到这里来到。 陆无伤走上前,轻轻移动老妪的身体,看到了那张脸,尽管已经相隔多年,老妪的面容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可陆无伤还是认出来了,这是李玉郎的母亲。 陆无伤瞪大了眸子,“干娘?干娘!!” 老妪已经昏死过去了,陆无伤即便不是医者,也能从她的气息和生机中感应得出来,老妪的身体本就如一座朽烂不堪的木屋,经这么一磕,瞬间倒塌,已是油尽灯枯了,即便是没有这么一磕。 时日也没有多久了。 陆无伤小心的托着老妪,将她移到了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煞回元丹,想了想,还是给她喂了下去,没有这颗丹药,老妪也不过是在昏迷中痛苦的死去,有了这枚丹药,好歹能让她回光返照一段时间。 他清楚的知道,李玉郎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年的事情或许还有一些连李玉郎都不清楚的内幕。 血煞回元丹喂下后,老妪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了起来,她睁开眼,双目浑浊,茫然的打量着周围,最后落在陆无伤的脸上,怔怔的看了很久。 “干娘,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陆。” 老妪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摸上陆无伤的脸颊,“小陆?小陆!你是下面那家的小陆?你回来了?” “是啊,干娘,我回来了,我扶你起来!” “干娘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家的院子没人,就晓得你们也搬走了,没想到我这将死之人,还能在最后时间里见到你,你爹娘还好吗?”老妪在陆无伤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面色红润,声音清晰而有力。 但陆无伤很清楚,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血煞回元丹能以自身药力,强行攫取这具身体的潜力和生机,延续干娘的生机一段时间,药力过去,都不用血煞回元丹的副作用爆发,她自己的身体就要彻底崩溃了。 “爹娘去了好几年了。” 老妪沉默了片刻,“没想到,老哥和嫂子倒是在我之前先走了,你那媳妇儿呢?怎么没见着她,这姑娘是个美人胚子,你小子可捡了漏了。” “我们一起拜入了宗门,她在宗门内,我是有事下山,顺道过来看看,这才碰巧遇上你们。”陆无伤没有告诉她李玉郎的事情。 “干娘还有什么心愿吗?”陆无伤紧接着开口道。 老妪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当年李家生了变故,玉郎和我走散,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陆无伤不再说话,这个心愿,他帮不了干娘,李玉郎已经死了,尸身就葬在血筋岛的小渔村上方,干娘是注定见不到了。 “干娘没什么心愿,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刚刚是你救了干娘吧?让你破费了,你们修炼之人的丹药都是很珍贵的,就这么用在干娘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陆无伤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柔和一些:“我现在在宗门内,蒙宗门长辈厚爱,这种丹药,对我来说很普通,不珍贵的。” “小陆有出息,干娘替你高兴,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 她像是预感到自己的死期一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陪干娘走一圈吧,你要是没回来,没见到干娘,干娘可能就自己烂在那了,但小陆你回来了,干娘死前,想麻烦你一件事。” “干娘您说!” “干娘给自己挑了块好地,带你去看看,干娘死后你把干娘埋在那,不用棺椁,一堆黄土一块牌子就行,将来你要是见着了玉郎,记得告诉他位置。” 陆无伤内心平静,重重点点头:“好……” 第五十五章 向风借来几分人形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朔王坪的坟场基本上都在同一座山上,区别只是在于各家开垦出来的地头不一样,看起来有些分散,陆无伤和老妪走得不快,出了院子,踏上走了约莫盏茶功夫。 老妪的回光返照就已经濒临尾声,脸上冒出大量的汗水,随着满是褶皱的脸颊滑落,带出一道道晶莹的油线,面色逐渐变得惨白。 她咬着牙,呼吸如破旧的风箱一般响动,终于来到了不远处的低头。 “快到了,快到了!” 陆无伤搀着她,没回应,只是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跟着,直到她停下脚步,一脸的满足和欣慰,指着地上的一块标记:“就是这里了,我当时还在这里放了块烧黑的石头。” “小陆,干娘累了,想歇会。” “好!” 两人坐在地埂上,老妪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暗,她尽力的看着前方,好像要将视线里的这些都装进自己的记忆里一样,颤颤巍巍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被帕子紧紧包裹着的东西,塞进陆无伤手里。 “干娘?” “这是,咳咳,干娘给你的,拿着,干娘困了,这位置,你可记下了?” 陆无伤重重点点头:“干娘,小陆记下了。” “记下,就好,记得,将来,告知吾儿!干娘睡了……”老妪说完,脑袋歪在了陆无伤的肩头,他将手指放到了她的鼻子下面,发现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此刻,日头已经完全消失在山体之后,天色昏暗,一如老妪的人生一般,走到了尽头,太阳明日还会升起,但人死却不能复生,陆无伤仿佛找到了修行的其中一个意义。 摆脱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跳出循环往复的万灵轮回之中。 行的就是逆天之举,与天地相争,与自己的命运相争,与天下武夫相争!! 老妪死了,没有葬礼,草席裹尸,黄土一盖,再垒一圈石块,插入一方墓碑,做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就是陆无伤是个武夫,很多常人需要两三个才能完成的活计,在他手里,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办老妪的葬礼,要比李玉郎‘豪华’一些,陆无伤特意还去集市里买了纸钱蜡烛和黄香,供上一餐丰盛食物。 陆无伤揣着干娘临死之前给我的遗物,回了院子,接过这东西的时候,他就发觉此物不同寻常,现在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料。 其外层包裹之物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这是以影萍织成的纱衣,薄如蝉翼,水火不侵,常作为修行之人的内衬,且是家底不俗的修行之人才能穿得上,一层层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一角残图。 瞧不出用的是什么材质,看着上面的标记,陆无伤只觉得略微有些眼熟,却看不出来在什么地方,而且本来就是残图,代表的是什么意义自己也不清楚,看到这东西,他有些怀疑当年的李家怕不是单纯的因为经商之事才破灭的。 将东西贴身收好,只待日后再研究,能让干娘如此珍重之物,想来应该不是寻常的东西。 半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陆无伤从静坐中惊醒,他下意识的拿住了横呈在膝盖上的水火棍,借着月光,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干娘给的影萍纱衣,此刻在风中飘荡着,像是被人穿在身上一样,‘它’借着风的力量,撑开了纱衣,却没有随风飘走,而是在角落中,摆动着两只手臂,似是在比划着什么。 陆无伤在纱衣中感受到了一股另类的能量波动,没有多少怨气,但似乎有着强烈的执念,那种执念支撑着它没有让它消散在天地间。 他皱了皱眉,以他现在的境界,就算是一般的怨鬼也无法靠近自己一尺,便会被周身的浑厚气血燃烧成渣,更何况是这种根本就没什么力量的残念,恍惚间,陆无伤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是李玉郎?” 风中的纱衣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拦腰下折,宛如点头。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直接越过那本就不存在了的窗户,跳进陆无伤的房间中,黑影落地的一瞬间,水火棍的一头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前。 “哟,小师弟,胆子不小嘛,敢拿棍子顶着大师姐?”陆无伤白天的时候就料定此人不会老实,没想到夜半子时,竟做出梁上君子的行径。 “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难不成你在家里藏了人?咦,人倒是没藏,藏了只鬼,还是个男鬼。胆也是真的大,就不怕化为灰烬吗?” 陆无伤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喜色:“你能看到他?” “能,有些家传的小把戏,不但能够看到他,我还可以和他沟通。” “他说,他想让你带他去见他的母亲!” 陆无伤皱了皱眉:“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陆无伤现在完全就是对着空气说话,他看不到对面的李玉郎残念,也听不到他说的话,只能靠身边的苏小小来传达。 “他说,他在死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消散,在小渔村盘桓了很久,直到今天,感受到了指引,才得以离开那个地方,顺着下山的路,来到了这里,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他母亲生前的遗物,他知道你肯定是见过他母亲了。” “这东西在当年你们分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还在他母亲那里见过,所以你肯定是后面才见到的。他只想见见他的母亲。” “你让他随我来!” 冥冥之中的感应吗?陆无伤不知道,他走出房间,清冷的月辉下,沿着搀扶干娘走过的路一直向前,直到行至那座新坟前,身后纱衣在夜风下呼呼作响,似乎连老天都在隧他的愿,夜里的清风就没有断过。 纱衣定在坟前,两只袖口、、j缠在一起,不住的磕头。 陆无伤转过身,他不是那种情思敏感之人,便是今日亲眼看着干娘身死,为她下葬,心境中也没有几分悲凉,可今日,月下,看着李玉郎的残魂朝风借了几分人形,叩拜老娘的一瞬间,眼中竟不自觉的一阵酸涩。 不敢再看,也不愿再看。 边上,苏小小眼眶通红,也是撇过了头。 良久,纱衣飘落到陆无伤手中,再回首,已然没有了李玉郎的踪影。 “他,人呢?” “没了,似他这样的残魂,了却了心中执念之后,便再也没有力量维系自己凝聚不散了,他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心愿已成,自行消散了。”苏小小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道。 本想着夜里来单独见陆无伤一面,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出,原本的心思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淡淡的悲意和愁绪,突然间,她也有些想家了。 “这纱衣倒是一件不错的宝物,水火不侵,不染尘垢,是幻月泽的特产,好生收着吧,看来这对母子生前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影萍纱衣,在江湖中有钱也买不到。” 陆无伤叠好纱衣,“也没有那么珍贵吧?” “得用血晶!” 陆无伤:“……” “本小姐回去了,天色不早了,免得明天早上师妹醒来看不到我,生出事端,小师弟,你的假期只有一天了哦。” “大师姐,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苏小小面色一红,扭捏着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这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之类的,果不其然,你看刚刚我就帮上了你的忙不是吗?不然,你又无法跟你那朋友的残念沟通,你两比划一晚上,估计也交流不出来什么。” …… 次日清晨,陆无伤从入定中醒来,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床头上的纱衣,昨夜的一切,宛如梦一场。 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走出房门,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切,将纱衣放到包裹中,径直走出了小院,朝着朔王坪的老马桩客栈而去。 朔王坪只是个不大的镇子,生活在镇上的人连千数都不到,以镇子为中心,围绕着镇子形成的村落倒是不少,陆无伤小时候就生活在村里,但距离镇上很近,也就是一炷香的脚程,若是修行之人,有些轻功在身的,还能更快。 他长大了,也变了模样,村中以前熟悉的人也没人认得出陆无伤,他也没打算跟他们相认,这一次,回到老宅,对他来说,也是了解心中之愿的一种形式,他知道,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 当他来到客栈内的时候,内院几个师兄师姐正坐在那。 苏小小愣了一下,“小师弟?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时间还没到吗?” 陆无伤展颜一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凡长老!” “以后叫师叔吧。” “是,凡师叔,我的事情办完,现在回来了。” 凡昊一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办完了就好,那咱们一会吃过早餐后就启程,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一段,吃饱了才能养足精神。” 潘铁友铺开一张地图在石桌上:“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往什么地方?再往前,可就要到太阴阁的地界了……” 第五十六章 大龙璧见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太阴阁,一个只收纯阴之体女修的秘教,据说极为霸道,太阴阁下有一座太阴城,不许男子修行,外来武夫若是踏足太阴城,需要自封血能,否则会被太阴阁女修视为挑衅,潘铁友身为内门弟子,对这些禁忌还是比较了解的。 “太阴阁与本门有些渊源,血筋门若想在荒原开宗立派,势必与其他各大势力发生冲突,但若是在幻月泽就不一样了,铁骸荒原十三个域内,除了腐骨林和铁骸沙漠,就属幻月泽面积最广。” “太阴阁弟子不多,掌控这么大的区域,对她们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负担,血筋门入驻之后,与太阴阁划地而治,我们有了容身之所,太阴阁多了个可以信任的邻居,两全其美。” 凡昊一说得轻松,但几名弟子脸色各异,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而是早年血筋门的生存法则告诉他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旧人老友之间如此,宗门之间更不可能单纯靠着四人情感和渊源联络。 血筋老祖能达成这个盟约,不知道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 太阴阁分南北两部分,被隐娥川这条地下暗河近乎均等的分开,太阴阁驻地就在北泽,而此刻血筋门一众人行走的便是南泽区域。 朔王坪在地图上,几乎已经处在了幻月泽的最西南角,按照凡昊一的意思,他们需要一路沿着隐娥川东进,直达大龙璧,那里几乎是隐娥川的最上游了,新血筋门的驻地就在那里,之前属于血筋门在外的一个据点。 比起血筋岛上的血筋门规模是差了些,但好歹该有的都有,血筋门现在这不到十人的规模住进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长老,咱们就这么腿着去吗?从这里到大龙璧少说也有近四千里,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师弟们不一定扛得住啊。”潘铁友说着,还不住朝着身后的师弟们挤眉弄眼。 凡昊一用看破一切的目光扫了潘铁友一眼:“是你们,不是我们。” “啊?长老您不跟我们一道前去吗?” “不管是怎么商定的,我们毕竟是要在人家原先的地盘上扎根,怎么也得跟太阴阁的人打个招呼,门主有事,你们几个又不够格,这件事还是只能老夫去,咱们出了前方的朔王坪地界就分开走了。” 陆无伤怎么从中咂摸出一股子考验的味道来了?先是门主那边有事,接着又是凡师叔这边要分道扬镳,如此一来,剩下的四千里路就只能面前这算上自己的九人同行了,九个都是弟子辈。 隐约有了一股子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意味,嗯?唐僧师徒是什么鬼?我怎么会想到这个? 陆无伤只能将这事归结到自己那断断续续不完整的记忆中,前方,凡昊一还在跟潘铁友、苏小小两人交代事情,身为血筋门中仅存的两颗硕果,这一路上照顾好身后众师弟的责任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当仁不让! 孙富贵和陈锤两人就围在陆无伤身边,两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揣着好奇之心,一股子兴奋劲儿还没散,回家躲了一趟,不仅避开了宗门大难,还莫名其妙的成了外门弟子,眼下又碰到举宗搬迁这样的大事件。 对于十几岁的两人来说,过于新奇,就像是在私塾里被压抑许久的学生,突然有一天被老师带着出去游玩一样,尽管朔王坪的景色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新鲜,可心境不同,看景都感觉清晰了几分。 “陆老大,你看,那个方向就是我的家。”孙富贵雀跃着指向山丘的另外一侧。从这个角度,隐约能够看到城镇的轮廓。 “晓得,东岭县嘛,不用强调你家在县里,我们下一站就到那,身为东道主的你,到时候可别小气。”陈锤语气酸酸的。 “说的什么胡话,我孙富贵是那样的人吗?” 提起这茬,陆无伤才想起来,自己还欠了孙富贵几套负重甲,除了自己身上穿的这套外,别的负重甲都被留在了饲养院,兽潮出没得时候也不知道被埋进了什么地方。 “家在附近就是好啊,还能顺道探个亲。”沈墨林有些感慨,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就连年纪最大的苏小小和潘铁友都没满下二十岁,以前在宗门那种高压环境下还好,没心思想其他的。 走出宗门,看着别人指点着家乡的事物,难免心中生出几分想家的念头。 队伍里,沈墨林、陶谦是从外门晋升的真传,跟内门弟子圈里都不熟,属于一步登天的那种,相形之下,他们跟陆无伤的感情还要更深厚一些,于是乎,这九人的队伍里,隐隐有这一道不太分明的分界线。 分割出两个团体,姜东升、潘铁友、苏小小还有曹心莲一个团体,陆无伤、沈墨林、陶谦、孙富贵以及陈锤一个团体。 陆无伤抬头对上沈墨林的视线:“你家在哪?” “没在铁骸荒原。” “嗯?” “什么?” 传记故事里总听闻有那些个求学之心鉴定的弟子,不远万里,拜入宗门,只为求得真传,没想到啊,这样的人居然就这么切切实实的在自己身边。 陶谦也摸了摸自己的鼻端,“我也不是铁骸荒原的人,其实好些个血筋门中的弟子都不是铁骸荒原的人。” 陆无伤不解,“你们那里没有合适的武道宗门吗?跑这么远?还是说血筋门风头如此之盛?让你们不远万里也要前来这里求道?” 沈墨林怪异的看了一眼陆无伤,“陆师弟不知道吗?血筋门完整的时候,下山的通道可不止一条,据我所知就有三条,它能直接连通铁骸荒原,连通其他区域也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们当初拜入血筋门,就跟你们拜入血筋门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远万里,就是走出家门一段距离,走进通道就行了,只不过现在,宗门选择了通往铁骸荒原的通道而已,不然,直接走到家乡的就是我们了。” “哦哦哦!”陆无伤、孙富贵和陈锤三人这才醒悟,不是三人的脑子没转过来,而是三人之前在血筋门的地位太低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也不慢,都是修行了数年的武夫,根基在那,这个速度,一直走到了太阳日中,也并不觉得累。 面前出现了岔路,一条是同乡隐娥川渡口的,一条则是继续东进的小路。 前方,队伍停了下来,凡昊一朝着后方的五人招了招手,“你们也一并过来。” 几人都没意识到,一路上,边走边聊,跟前方的真正‘内门’四人,已经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急忙跟了上去。 “之前也跟你们说了,老夫要去一趟太阴阁,接下来前往大龙璧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幻月泽分为南泽北泽,太阴阁弟子不多,对南泽的掌控力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这也是她们愿意将南泽划给我们的原因之一。” “在南泽中,小门小户的杂鱼不少,这些对你们可能无法造成威胁,但其中有一个金沙帮,你们需要注意一下,以后南泽就是我们血筋门的管辖了,金沙帮这条地头蛇未必能安分的接受一个势力压在自己头上。” 果然,不出陆无伤所料,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只听凡昊一接着说道:“你们兵分两路,苏小小你们四人沿着隐娥川一路前行,直达大龙璧,陆无伤你们五人从东岭县东进,前往大龙璧,这是两份盘缠,一切等到了大龙璧,多退少补。” 说着,凡昊一掏出两袋子银钱,分别丢给了苏小小和陆无伤。 “这一路上,能不能到达大龙璧,也是对你们入门的一种考验,要求只有两个,一是活着到达大龙璧,二是告诉整个南泽,我们血筋门来了!!从今以后,这个地方,血筋门说了算!” 众人面色各异,但凡昊一最后那一句,还是比较鼓舞人心的,调动着几个血气方刚弟子们的凶性。 金沙帮?什么货色,一听就是杂鱼。 “长老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潘铁友义正言辞。 “请长老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凡昊一嘴角露出笑意:“好,老夫相信你们,咱们在大龙璧汇合。” 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向渡口。留下九名弟子在原地,刚刚凡昊一已经安排得很清楚了,四个之前的内门弟子一路,陆无伤他们五个要单独从另一边东进,从距离上看,两队人马之间,间隔倒是不远。 但恰好能近乎将地图上的南泽三等分。 潘铁友嘿嘿一笑,“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小师弟,凡老可是直接点名了你,可别堕了血筋门的名头。” 陆无伤掂了掂手中银钱,“潘师兄放心,我这边还有两位师兄,而且凡老这般安排,我们这一路上,可能遇到的阻力,要比潘师兄你们这边稍微小一些,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苏小小脸上确有几分担忧之色:“一切小心,大龙璧见!” “大龙璧见……” 第五十七章 孙家‘灭门’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幻月南泽,东岭县。 “金沙帮办事,无关人等退场!金沙帮办事,无关人等退场!!”四匹高头大马踏街而过,身后跟着十六个穿着麻衣,手持长棍的汉子,马儿的速度不快,前方还有两个麻衣汉子高喊着清场。 所过之处,临街商铺封门闭户,余者畏之如虎,纷纷逃窜,只待这一队人马离开之后,才敢陆续探出头来查看。 “又是金沙帮这些杂碎,他们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肯定又有哪家要遭殃了,出动了这么多人,抄家灭门都够了。” “嘘,少说两句吧,别到时候引火烧身。” 长街尽头只有一家,孙家,掌控着整个东岭县最大的星沙矿区,以此为主业,衍生到盐、铁、镖行等行业中,孙家的一切营生最大的依仗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他们的行商路线。 其他商户和势力,即便是想要经商,他们也无法像孙家一样,将触须延伸到幻月泽以外的区域,整个铁骸荒原除了绿洲之外,几乎都是险地、死地,走官道的话根本不现实,高额的赋税和沿途各个势力的盘剥。 足以让任何一个想要尝试的商号血本无归。 金沙帮众在孙府面前停下,门口的守门护院眼看情势不对,第一时间让手下众人关了门,自己一个人走上前来。 “金沙帮的各位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是孙家,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迎接他的并不是别人的回话,而是坐在马背上男人的一鞭子,看着这道鞭子打来,护院汉子眼底的精芒一闪而逝,紧要牙关,没有躲避,硬生生受下。脸上依旧堆着笑容。 “各位老大,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小的通传,不用动刀兵。” “老子认得你,四合拳馆的薛三,你以前是风光,站在这里,说不定咱们帮主也要卖你几分面子,但现在的你是什么东西?一条孙家的看门狗,也敢拦金沙帮的人,架下去!” 薛三眼神一黯,如果不是练拳出了岔子,他也不可能来到孙家当一个看门护院,两年前,金沙帮帮主还特意约过他,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想让他加入金沙帮,直接给个堂主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在东岭县也是个人物,一境雷音巅峰,可惜现在一身气血衰败,连一境雷音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拳练不了了,可家还得养活,便只能来到孙家干起了这看家护院的活计。 还没等他收回思绪,肋下已经被四根长棍架住,四个汉子一顶,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其推了出去,架在路边,他脸色涨红,想动手却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破门!” 话音刚落,孙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二十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孙家的家主孙大龙。 马背上的汉子一声冷笑:“我还以为你要躲在里面一辈子呢,孙大龙,帮主邀了你好多次,你为什么一直不赏脸呢?” “金沙帮作恶多端,扰乱一方秩序,就不怕太阴阁问责吗?” 马背上的两汉子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太阴阁?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们还指望着别人能从北泽过来解救你们吗?” 这汉子说着,跳下马背,把这腰间的刀把,朝孙家人的方向向前晃了几步,目光落在紧随着孙家这二十四个男人身后鱼贯而出的护卫。 孙家能够在东岭县盘踞这么多年,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实力就是自身的底气,看着面前这十八名金沙帮众,孙大龙心下一点也不怵,他真正担心的是这十八名金沙帮众身后代表的力量。 散步在整个幻月南泽的金沙帮。 孙大龙阴着脸,想到最近这些年太阴阁的反应,以及金沙帮逐渐填不饱的胃口,还有越来越糜烂的南泽局势,太阴阁内部果然出了问题。 “我要见贵帮主!” “帮主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这等杂鱼,叙旧的时间结束了,孙大龙,面前的这些就是你孙家所有的底气了吗?”汉子猛然抬头,目露凶光,看着他们。 “孙家只是小门小户,比不得贵帮家大业大,但也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可以任意拿捏的,我要求见贵帮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请回吧,年俸若是贵帮觉得不够,我孙大龙会与贵帮主重新商定,但你,不够资格。”孙大龙面色阴沉。 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姿态过了,如今,金沙帮一个小喽啰都敢带人堵到自己家门口了。 “你爷我既然敢来这找你,就必然有这绝对的把握,可惜啊,你很不上道。藏供奉,交给你了。”按刀汉子面露不屑,狞笑一声,不再说话。 马背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阴笑两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眼中透出对鲜血和杀戮的欲望:“早这样不就完了,非得跟他们废什么话。” 气息从青年身上腾起,孙大龙脸色骤变:“四境五脏!!” 吼!! 一声断喝,青年跃下马背,口中喷吐出火焰,落在一众护院身上,火焰腾起,人在焰火触及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被烧死了,身体轰然到底,大火依旧没有熄灭,这还没完,青年飞身而出,手中连拍数掌。 掌影落下,孙大龙引以为傲的武道资本,在顷刻间结为冰雕,倒在地上化作一地的碎渣。 “除了孙大龙一家三口外,其余人全杀了!” “不!!!”孙大龙噗嗤一声跪了下来,孙家这两百多年的发展,好不容易才发展出了面前这老少二十几口人。 “老大,老大,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孙家这些人,你们要什么,我孙家都可以给,我现在就跟你们去见帮主他老人家,从今以后,我孙家唯金沙帮马首是瞻。” “晚了!杀!” 没有任何犹豫,十几个金沙帮众冲进人群,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长街尽头,手起刀落,屠完孙家老少二十四口,这还没完,这些杀完了人的金沙帮众径直冲进孙府,打砸抢夺,这一整日间,偌大的孙府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长街上,自杀人开始,再无一好事之人胆敢探头查看,四下死寂一片。 直至夜幕降临,金沙帮众这才一脸餍足的离开,马背上,横放在两个女人,一个是孙大龙的结发妻解凝香,一个是孙大龙的大女儿孙知鱼,绳索捆缚着她们,隐隐能看到血迹从中渗出。 至于孙大龙,则被捆住双手,拖在马背后。 伴随着金沙帮众的一声声呼嚎,扬长而去。 黑夜下,孙家府邸中火光冲天,烟尘滚滚,两百年基业,付之一炬。 “孙家,灭了?”金沙帮众离开后,巷尾,几道身影从商铺中探出头来,看着漫天火光出声道,这里距离孙府最近,男人的凄吼和女人的哀嚎声他们听了一个白天。 精瘦的青年推开两人,一步踏出:“别挡着我的道,小小孙家,敢违抗我们金沙帮的命令,这就是下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灭了门嘛。” 被这精瘦青年推了一把的两人面露狐疑之色:“狗剩,你小子不是孙家以前的养马仆从吗?什么你们金沙帮,你什么时候成了金沙帮的人?” 被唤作狗剩的青年仰起脸,面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孙府的大火热的,还是气血上涌导致的:“老子从来都是金沙帮的人,只不过是进了孙府打探消息罢了,金沙帮今天灭了孙府满门,可有我不小的功劳。” “狗剩,你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差点饿死街头,还是人家孙府发了善心,给了你一碗吃的,你才能活下来的,从那以后,你就天天蹲守在人家孙府门口,要不是孙大小姐心善,你早就在那个寒冬饿死了。” “就是,做人得凭良心,人孙家那么对你,你居然还出卖孙家?” 狗剩脸更红了,跳起来叫嚣道:“什么叫凭良心?我从始至终都是金沙帮的人,忠心耿耿,一直为金沙帮做事,这叫义气,这叫英雄不事二主,你们懂个球。” 就在这时候,街对面卖早点的小贩忍无可忍,推开窗户:“***狗剩子,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你个几把人要真是人家金沙帮的,刚刚他们来了,你躲什么?按你说的,他们不应该都是你们自己人吗?” “就是,就是!” “沟槽的东西,没良心,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玩笑都敢开,且不说人家孙府这么多年有多照顾他,就是没有这份情谊,人死为大,也不该说这些屁话。” 狗剩听着两侧临街百姓们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心下一虚,跳着骂道:“你们等着,老子记住你们了,老子这就回去上报金沙帮的大哥们,让他们再来一次,给你们都收拾了,一个个的,男的砍了头,女的给金沙帮的兄弟们快H快H。” 砰砰砰!!! 狗剩话音刚落,街坊就有各式各样的东西砸了出来,这其中,还有一把大砍刀,紧接着,狗剩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直接撒腿就跑。 “别跑!你踏马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五十八章 我本就是金沙帮的人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逮到了吗?” “没有,那孙子属耗子的,一转眼就不见了,没找到。” 这时候,裁缝店的学徒有些担忧的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狗剩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金沙帮的人?要是真的话,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夜色下,长街中里的众人沉默了片刻,年纪最大的纸扎店掌柜走出来,摆摆手:“他不是什么金沙帮的人,当年他逃荒到这里的时候,年纪还小,人金沙帮再差也不可能用他这样的畜生,大家都放心吧。” 有了纸扎店掌柜的话,众人顿时安心了不少,各自散去,而狗剩并没有离开,他就猫在巷子角落里,脚下的草鞋挂在勃颈上,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看着巷子里相继散开的众街坊,脸色阴沉,一脸怨毒。 “你们等着,你狗爷我这就去拜码头,等我成了金沙帮的人,到时候,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狗剩确实不是金沙帮的人,他平日里好吃懒做,丢了孙府养马的活计,就整日在街头晃荡,有手有脚的,不干个正经营生不说,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四处打秋风,没少受街坊白眼,今天看着金沙帮威风,连县里最大的孙家都被人家灭门,这才跳出来喊了那句话。 搭上扯金沙帮的虎皮,在东岭县里还不是横着走? 夜色下,狗剩摸黑出了东岭县,孙府冲天的火光,在夜色下显得异常醒目,即便是已经燃烧了一炷香时间,火势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看着那火光,狗剩心里升腾起了一丝莫名的快意。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要是当时就把姑娘嫁给我,金沙帮今天也不至于给你们直接灭了门。”他低喃着,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金沙帮帮众,浑然忘了自己还只是一个在东岭县里打秋风的流浪狗。 孙家养马的仆从一共八人,八个人服侍四匹马,除了草料供应和定期的刷洗打理之外,还要负责马厩的清理等等杂活,但好在毕竟是在孙家做事,每个月给的银钱不少,想进去干的大有人在。 他狗剩的日子也过得逍遥,年纪尚小的时候,成日就待在马厩边,重活累活基本上都让年长的仆从们干了,这也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习性,八个月前的一天,那是狗剩自从进入孙家后,第一次看到孙家大小姐孙知鱼。 成日里与马为伴,偶尔见到一两个孙家女婢都算过年了的狗剩,如何见过这等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立马惊为天人,起了心思,一次酒后,跟几个养马的仆从吹嘘孙家大小姐每次看到自己都会笑,对自己青眼相看。 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糙汉子,借着酒劲,恭维了他两句,说什么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他们可能就是给他狗剩哥做事了,将来孙家这偌大家业怕是要有一半分到他狗剩身上。 本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念想,奢望,可在一番吹嘘之后,狗剩真的考虑上了,想到了自己要真成了孙家姑爷后的日子,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飘飘然。 以前还打理点马厩里的事情,那日喝酒之后,却是整日趴在马厩旁睡觉,幻想着自己成为孙家姑爷的日子,什么都不干了,要是一起的仆从来说他,便大骂别人,自己未来可是孙家的姑爷,敢让自己干活? 这些话,一两日还好,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传到了孙大龙耳中,这个孙家的掌舵人,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大女儿孙知鱼叫到了自己身边,问清楚缘由后,大发雷霆,气得面色苍白,让人将狗剩打出了孙家。 未曾想,这家伙魔怔了,隔天竟大摇大摆的提溜着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四斤猪肉,来到孙府门前,说要上门提前,这一次,孙大龙动了真怒,将狗剩打了个半死,扔进了臭水沟,也是命大,整个东岭县没人敢在孙府手下救人。 当然,清楚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东岭县人也不会去救他,但他还硬生生凭借自己的生命力活了下来。 孙家的覆灭,让他产生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确实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杀入孙家,劫走孙知鱼,孙大龙跪在地上求自己的场景,这一次,孙家发生的事情,他全看在眼中,似乎金沙帮的人,就是自己。 多种情绪的交织下,这才有了那跳出来喊出自己是金沙帮人的举动。 出了东岭县,冷风一吹,怒火被浇灭,人也清醒了不少,一时间心中开始害怕上了,他不怎么怕孙家,只是被打怕了,因为他知道孙家几乎没有在东岭县弄出过人命,但金沙帮不一样,这些人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脸上显出了纠结之色,身后是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即便不会真的打杀了自己,但一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东岭县,而前方则是很有可能一言不合就砍了自己脑袋的金沙帮。 站在原地来回走动了许久,一咬牙,狗剩还是打算前去金沙帮看看,就算是不真的走进去,也要站在金沙帮外不远的地方,只要时间上合理,县里的那些人就算怀疑,也没办法,不敢去求证。 到时候自己就说,自己已经拜入金沙帮里了,他们投鼠忌器,还真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想到此处,狗剩脑子里的阴霾尽去,整个人都显得欢快了起来。 金沙帮在东岭县的驻点并不在县里,而是在距离县城十几里地外的浅水湾,芦苇荡高丈余,金沙帮众就藏在这芦苇荡之后,他们在这里建起了水寨,一面依靠芦苇荡隐藏自己,一面仗着水中的优势对敌。 狗剩摸黑到了浅水湾边上,其实距离浅水湾的边缘还有一段距离,四下张望了一番,一转身,溜进边上已经荒废了的河神庙,直接就躺在供桌上睡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被赶出孙家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是随意找个地方就能睡着。 习以为常了,何况这里至少还有头顶挡雨的瓦,四下遮风的墙,对他而言,已经算得上奢华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只是浅水湾附近,距离金沙帮的大本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也有金沙帮众巡视,几乎是在他刚刚到达这里,四下张望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金沙帮暗杀发现了。 …… 另一面,金沙帮众撑船破开芦苇荡,回到大本营中,杂鱼喽啰牵着马匹走下船,那赤膊按刀的汉子紧随在供奉藏土身后,青年供奉藏土这时肋下还夹着孙家大小姐孙知鱼,她面容悲戚,即便再怎么养尊处优。 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这群人手中会面临着怎样的下场,父母则是被金沙帮众带往了另外的方向。 “藏供奉好手段,这孙家,平日里仗着家中护院,从未将我金沙帮众放在眼底,今日若不是藏供奉出手,在下也一样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藏土几步跨过木梯,将手中的女人一抛,丢到了地上,大刺刺的坐在厅内。 “胡执事,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整个东岭县,也就孙家还有点价值,其他,相信交给你们就够了,想办法从孙大龙口中问出行商路线图,记住,别让他死,他给出的行商路线图,我们还需要一一去验证。” 按刀汉子胡勇神色一正:“是!供奉放心,没了孙家,剩下的那些贱民根本不足为虑,这里的兄弟们就能够应付了。供奉不妨在这里歇息一晚,这孙家大小姐,可是难得的美人,比之太阴阁的那群女人,也不遑多让。” “我这就去让兄弟们安排房间,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供奉。” 这本是一句奉承恭维的话,金沙帮干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但没想到的是,原本还神色正常的供奉藏土忽的勃然大怒。 一掌拍碎了桌子,掉落一地冰渣,吓得胡勇一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藏,藏供奉?” “以后说话给我小心点,这女人是少帮主点名要的,我不管你们平日里干得都是些什么事,但对这个女人,要是敢起半点心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以为我跑着一趟就是为了帮你平孙家那几条杂鱼吗?” 胡勇瞪大了眸子,眼中闪过几分后怕之色,还好自己还真的没对这女人动过什么心思,否则,怕是这藏土当场就要动手把自己打杀了。 “是,是,多谢藏供奉提醒!我该死,我该死,多嘴了,多嘴了。”说着,就给自己啪啪打了几巴掌,一边打,一边注意着藏土的脸色。 后者似乎并不想看他的表演,站起身,指了指地上的孙知鱼,“找两个兄弟,顺道将这女人弄上船,我今夜就离开东岭县,不能让少帮主久等。” 胡勇忙不迭的躬身,“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可不能误了少帮主的事情。” 胡勇离开,藏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浅水湾的水域,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之意,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很清楚,这些都不过是被放弃的杂鱼罢了,很快血筋门就要入驻南泽,到时候金沙帮势必将处处受阻。 甚至,为了得到民心,血筋门第一个就会拿金沙帮立威,现在,整个金沙帮,都在整个南泽肆虐,为的就是为以后的金沙帮谋出路…… 第五十九章 狗剩的幻想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金沙帮的高层都很清楚,他们在南泽干得都是些什么事,但凡是一个想要在南泽立足发展的大派都不可能允许他们这样的帮派存在,更何况太阴阁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土皇帝当了这么多年。 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收心养性,做起好人,然后允许自己头上出现这么一个太上皇。 退一万步说,即便高层们愿意,也约束不住手下的人,金沙帮当初为了快速在南泽打开局面,战线拉得太长了,整个南泽大小郡县遍布驻点,什么鸟人都往里面揽,当你揽了一两个的时候,可能会影响整个金沙帮的管理。 但如果几乎整个帮里都是这么一群人的时候,那就好管多了,鸟人会有更鸟的人来管制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于上层来说,反而更轻松,能者上,庸者下,手下杂鱼喽啰只会越来越对帮里充满敬畏。 而管理者,只需要提升实力,这就够了。 但弊端也很明显,高层清楚的知道,血筋门入驻之后,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跪下臣服,要么让血筋门跪下臣服,他们没有让血筋门跪下臣服的能力,折中一下,第三个办法出现了,掀桌子,不玩了。 赶在血筋门到来之前,能打杀抢掠的统统搞一遍,有了足够的资源,剩下的路就好走了,要么改行,要么走人,留下一堆不值钱的杂鱼给血筋门立威。 孙家的商路就是他们预备的改行出路之一。 夜色里,数十里的浅水湾反射着暗色调冷光,一艘小船破浪而来,身后两名杂鱼用担架抬着孙知鱼。 看看,这就是威慑力,这些杂碎,随便一个放到县城或者村镇里,都是那种混不吝的混子,十足十的恶人,但就因为一句,这娘们是少帮主点名要的,他们连碰都不敢碰,用了担架给人抬过来。 点头哈腰:“供奉大人!这位姑娘带过来了。” “放到船上去吧,回去告诉你家执事,我先走了,到了少帮主身边,会帮他美言几句的,这份功劳,谁也抢不走。” “是,是!供奉大人的话一定带到。” 乌篷船靠近后,两人快速抬着孙知鱼上了船,恭敬的战到水寨的一边,直到藏土上了船,乌篷船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这才长舒了口气,挺直了腰板。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水寨上方闲聊吹牛,拿着快有筷子粗细的芦苇薪在嘴巴里捅咕着,一脸的回味和应当。 “真不愧是大家族里的女人,就是个婢女都比春香楼里的姑娘润多了,那皮肤,那声音,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还是觉得孙大龙的老婆更好一些,这个在县城里那些老爷们的口中叫什么来着,叫什么刺激感?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两人谈论间,远处一艘乌篷船穿过芦苇荡,两人猛地起身,脸色微变:“这供奉大人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几把是瞎了吗?那根本就不是同一条船,是老狗他们,盯梢的,估计是发现了什么,我在这里接应,你快回去通报执事。”精瘦汉子的眼睛在夜光下冒着光,他的视力明显比身边那个傻大个好多了。 在这晦暗不明的夜色里,相隔了那么远,还能看出两条乌篷船之间的区别。 果不其然,在乌篷船靠近之后,老狗他们从船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瘦精干巴、贼眉鼠眼的家伙,双手被反缚在背,嘴巴里塞着一大团黑漆漆的布,也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这家伙一看就营养不良。 跟自己的精瘦完全不一样,自己瘦则瘦,却可以轻松虐七八个这种货色。 “这是谁?” “不知道,鬼鬼祟祟跟在你们后面,估摸着是来打探消息的,胆子也是真的大,直接就敢在家门口睡了,没费什么力气,就绑过来了。”老狗如实说着,确实没费什么力气,他们进去的时候,这孙子已经睡着了。 还睡得挺香,直接就捆了。 狗剩从来没想到这样的结果,他当时的打算就是在庙里睡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回县城里,他不觉得金沙帮这些老大们在灭了孙家满门之后,第二天又杀回去,反正威风一天是一天。 甚至在睡着之前,已经开始幻像自己冲进小裁缝的家里,当着他的面,扑向自己心仪已久的小裁缝媳妇了,该说不说,小裁缝差是差了点,但他的媳妇是绝对的平民群中的绝色,谁敢拦我? 一拦就是老子金沙帮的,你也想被灭门吗? 正美梦呢,一阵剧痛传来,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瞬间就梦回被打出孙府的时候,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捆住了,嘴巴里塞上了恶臭的麻布,被人粗暴的丢上乌篷船,穿过芦苇荡。 当他借着月色看清面前这个精瘦的人的时候,一股恐惧感在心头炸开,不受控制的尿了出来,身体生理性颤抖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嘴巴里的呜呜也不敢发出来了,他在旁边商铺的门缝里看到过。 就是面前这个精瘦汉子,一杆子插死了一个孙家人。 汉子嫌弃的退了两步,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老狗,你们可能绑错人了,就这种货色,你觉得会是来打探消息的?” 老狗皱了皱眉,“这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了,人已经带到了,怎么做就交给你们了,那边还要有人守着,我们先走了。” 说完,没给精瘦汉子反应的时间,跳上船直接就离开了。 不大一会,通报的汉子也回来了:“你在这守着,人我带走了,执事要看看。” 胡勇还是有些心虚的,县城里,灭了孙家一门,但这盘根错节的关系下,还是有几个实力不错的其他家族的,今天一天的动静太大,保不齐真有什么人重新盯上了他们,现在那供奉藏土又不在。 水寨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大厅内,火光通明,胡勇来回走动着,当他看到被提溜着进来,摁在地上的狗剩后,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之色。 ‘就这?’ “执事大人,这就是暗哨那边抓的探子。” 胡勇一把扯掉了黑布,连着带出了两颗牙,血顺着嘴巴溢出。 “你是什么人?” 第六十章 胡勇的打算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老,老大,我叫狗剩,东岭县的。”说话哆哆嗦嗦,全然没了在东岭县时候的骨气,他知道这里的人会真的杀了他。 “鬼鬼祟祟在河神庙做什么?谁让你过来打探消息的?说!!” 看着他这般模样,胡勇心中就已经有底了,这等货色绝不是什么探子,但还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质询两句,不管如何,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我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老大们,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来,脑子一片空白,越紧张越说不出话来。 胡勇懒得浪费时间,朝着边上的手下努了努嘴,那意思在明确不过:处理了吧,没什么价值。 一直钢爪一般的大手嵌入自己肩头的时候,狗剩急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不,不,不,老大,我想加入金沙帮!” “我过来就是为了加入金沙帮的!” 胡勇冷笑一声,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等一下!” 狗剩意识到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本已经尿湿了的裤子,又更湿了:“老大,我想加入金沙帮,我做梦都想。” “真的吗?” “真的,老大!” 胡勇点点头,“不用叫我老大,叫我胡执事,你真的很想加入金沙帮吗?” 狗剩一听,看到了希望,忙不迭的点头。 “去做一件事,你要是做成了,我就做主让你加入金沙帮,如何?” “多谢胡老大,多谢胡老大。”狗剩砰砰磕着头。 这一刻,狗剩的心情,从谷底重新飘回云端,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有机会进入金沙帮,原本只是想着在浅水湾附近溜达一圈,再回东岭县,没想阴差阳错之下,竟然真的喜从天降。 看着下首砰砰磕头的垃圾,胡勇知道,这是已经被驯服了,在短期内,如果没有别的更强大的力量介入,这会是一条好狗,也会是一只好眼睛。 “你靠过来一点!” 闻言,狗剩跪着朝前爬了几步,胡勇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脸上一喜,还以为会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回去东岭县打探消息,盯着王家的动向。 “是,是!胡老大,狗剩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胡勇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带他离开吧。” 让手下人送走了那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丧门星回到大厅:“大哥,这种货色让他加入到咱们金沙帮有什么用?” “我说了让他加入了吗?” “啊?那你刚刚?” “只是给个机会,又没说让他加入。” 丧门星眼前一亮,但很快皱起眉头,他看不透大哥这一步棋的意义何在,但他知道大哥一定会解释的,在水寨里,只有执事一个人是‘官’,其他的都是杂鱼,但执事的亲信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两人同村,丧门星本名杨二勇,出生不久后,爹妈就死了,奶奶一人将其养活到了八岁,随着家中最后一个亲人死去,自此就有了丧门星的恶称。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胡勇就开口道:“老二,金沙帮不能久待了。” 丧门星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什么人,他脸色一沉,靠上前去,胡勇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往往就是在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 “大哥,发生了什么?” “咱们进入金沙帮也有几年了吧?你什么时候见过金沙帮像这段时间一样,疯狂?” “疯狂?” 丧门星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用疯狂这个词来形容很贴切,以前的金沙帮虽然倒卖星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这些恶事都干,但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钱财,说到底,不会干得太过分。 至少不会把下蛋鸡杀了,但最近来看,好像并不是这样。 “大哥,你的意思是?” “还不明白吗?金沙帮里那些老东西吃饱了,要砸碗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变故,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我们这些都是被他们放弃掉的,不然不可能让我们干那么多的脏活,还不透露一点消息。” “大哥,你就说吧,要怎么干?” “既然他们要砸碗了,那就砸得碎一点,咱们也捞一把,直接走人,东岭县是咱们的地盘,少了一个孙家,不是还有另外几家吗?够咱们兄弟东山再起了,干完这一票直接离开幻月泽,去别的绿洲,重操旧业!” “明白了,大哥,我亲自去岸边盯着,一旦确定王家的那个护院头目离开,我们就……”说着,杨二勇手掌横在脖颈上,比划了一下。 “嗯,去吧,这件事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聪明,金沙帮砸锅砸碗的举动,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出来了,但这也是金沙帮高层想要看到的,整个南泽都乱起来了,那才正好能够称量称量这新来的血筋门的本事。 如果他们连这些杂鱼都处理不了,那也就没有挪屁股的必要了,两手准备,既是为了跑路做准备,同时也是逼得下面的聪明人跳出来,他们也好观望衡量。 整个金沙帮,像胡勇一样的聪明人不少,总部撑腰,给小崽子们打了个样,这些尝过鲜血味道的野兽们,便理所应当的走上了总部那边为他们预定的路子上。 胡勇一人走上水寨视野最好的房间,借着昏暗的夜色,看向四下。 心下有些伤感,他跟这些杂鱼不一样,他是正经进过宗门的,只可惜被淘汰出来了,他见过真正的修行应该是什么样,但他的路断了,走不通,跟勤奋与否没有任何关系,是老天爷断了他的修行路。 只能跟下面这些杂鱼一样,非要做一个比喻,那就是,下面的都是一群从来没有抬头看过井口天光的杂鱼,而他是那只看过,并且尝试着想要跳出井口,却被巨大落差无情打回的杂鱼。 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这样。 “金沙帮?秋后的蚂蚱罢了,还想着观望……” 第六十一章 叫我狗剩老爷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狗剩回到河神庙旁,这才想起来,满脑子都是小裁缝那媳妇的大桃子,与之前那种远远看一眼,然后再回县城里撒谎骗人不同,这次,他可是真正走进了水寨,见到了白天那个领队的胡老大。 还从他口中讨了个承诺,一想到白天金沙帮的威风,心底就压抑不住的百爪挠心,直痒痒,暗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害怕金沙帮,要是自己早些进了金沙帮,白天的事情自己就能加入了。 他迫切的想要孙家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婢女、贵女们,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只可惜,事情已经过了,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不过现在也不晚,还有一个王家,王家跟孙家也是一样的,就把王家的女人当孙家的一样惩罚,反正都是些高高在上,白白嫩嫩的贵女。”想着这些的狗剩,身体也出现了些反应,更加迫切的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渐渐散去,他眼中呈现出东岭县的轮廓。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只短暂的睡了一会,沿途走着回来,冷风一吹,人冷静了不少,疲惫感油然而生。 只感觉两只眼睛下方,像是有烟一样,熏得泪花直流,只想找个地方睡个天昏地暗,这城外他倒是不敢想,至少要有个遮挡的地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临近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两人正站在城门下,四处张望着。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正是东岭县西坊市里的小裁缝李二娃和包子铺李大流两人,看到这两人,狗剩心中一突,转身就想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夜里提刀追出来的就是李大流,这是真的想要自己命的。 小裁缝他也怕,别看小裁缝个子矮小,但身材匀称,打起来自己还真未必是人对手。 脚下刚刚挪动,忽的想到自己现在几乎已经是金沙帮的人,那还怕他们做什么?应该是他们怕自己才对,想到此处,狗剩瑟缩的脑袋伸了出来,挺起胸脯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 “沟槽的,你还真敢回来啊。”李大流一声怒喝,大步流星,一手如钢爪一样,掐住狗剩的后脖颈子。 “哎哎哎,放手,放手,老子现在是金沙帮的人了,你还敢对我动手?你就不怕金沙帮的人吗?”狗剩怒喝道,但这语气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看到李大流的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杀猪刀。 这种杀猪刀普遍都是类似长匕首一样,约莫一尺两寸,二指宽,两侧的刀身向内微微卷曲,形成一个血槽,便于放血,刀刃部分只有六七寸长,不算锋利,但刀尖却相当锐利,被这玩意捅一刀,他狗剩就算是金沙帮骨干也得死。 “就你?你这样的货色也能成为金沙帮的人?真以为你在浅水湾躺了一晚上,就能回来糊弄咱们了?你今天必死。” 李大流说着,擒着狗剩的脖颈子就往城内押,李二娃站在一边,神色有些紧张,但却没有说话,这孙子每次看自家媳妇时候的那种目光,都让他心底冒火。 跟李大流不一样,他天生矮小,也怕事,这媳妇还是家中老人尚在的时候给他定下的,如果没有家里的老人,恐怕这辈子也娶不上媳妇,更不可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 今天要不是李大流拉着他,他也不敢来这里堵狗剩,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杀了狗剩,他不敢杀,杀不了,那就意味着无穷的麻烦,碰上狗剩这种狗皮膏药,要么你就是比他更恶,让他真正怕了你。 要么你就直接杀了他,否则就要面临无穷的麻烦。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李大流走在前面,押着狗剩,杀猪刀的尖刃就这么抵在狗剩的背后,不管他怎么叫唤,李大流都不为所动,他太了解这个狗东西的秉性的,别说去拜什么金沙帮,就是远远看到金沙帮,都恨自己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只想着远远逃开的东西,真有那胆量去拜什么金沙帮的码头,也就不用在城内活成那个样子了。 一行人没做停留,押着狗剩直接来到西坊市,拐进一个巷口,面前出现了一座祠堂,狗剩一眼就看到了原本上了锁的祠堂大门,此刻却已经打开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想到了这些人要干嘛。 他想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脖子一扭,直接就挣脱了李大流的控制,只是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作,背部就传来了一阵刺痛,使得他再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你敢动,我就敢直接给你捅死在这里,根本不用进祠堂,也无需族老们的公断,你可以试试。” 狗剩两腿战战,现在他开始后悔了,当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跟胡老大要下一个信物,以至于现在的自己,就算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别人也不相信自己。 走进次祠堂,正厅两侧,左右各坐着四名老者,院内则是那些平日里的街坊,人不全,但也有十几个,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面对这样的场景,狗剩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恐惧侵蚀着自己的内心。 连挪动步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被李大流推着走上前去,一脚踹下,当即跪了下来。 “族老,人已经带到了!” “好,大流退到边上吧,人已经带到了,那就开始吧。” 就在这时候,一条人影从祠堂外跑了进来,径直跑到族老面前,低头附耳说了什么,只见原本一脸威严的族老忽的将目光投向下方已经完全恐惧到说不出话来的狗剩身上。 “你当真去了金沙帮水寨?” “啊?” “站起来回话吧,老夫问你,你当真进了金沙帮水寨?” 随着上首族老的这句话问出,整个祠堂内立马喧闹了起来。 “不是吧,狗剩进了金沙帮的水寨还能活着出来?” “这,什么意思?他真的是金沙帮的人?” “不可能,他这种货色要是都能成为金沙帮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老子也可以?” “肃静!” 族老一声清喝,喧闹的声音为之一滞,安静了下来,狗剩意识到事情出现了转机,脸色立马就变了,站起身:“那是自然,他看到了是吧?我不仅上了水寨,还是金沙帮的弟兄们将我送出来的。” “早就跟你们说了,老子是金沙帮的人,你们不相信,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说着,狗剩转过身,一脚踹在李大流身上,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面前的李大流了,因为就算是给李大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动手了,现在。 李大流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抬起头,看着上方正厅内的老人:“族老!” “李狗剩确实是从金沙帮的船上下来的,我们有人看到了。” 狗剩笑着,越发张扬:“听到了没?老子说了,老子就是金沙帮的人,不信?现在相信了吗?李大流,你给老子等着,今天的事情,咱们没完,还有昨天晚上提刀追我的就是你吧,你等着,咱们的帐,慢慢算。” 说完,狗剩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族老:“老家伙,算你识相,怎么?今天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干什么?” 族老看着他,跟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很清楚,这狗东西昨夜之前绝对不是什么金沙帮的人,就算现在,是不是金沙帮的人,也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真的是从金沙帮的船上下来的。 是金沙帮的人送他出来的,在没有摸清楚他跟金沙帮什么关系之前,这个公审是进行不下去了:“今天的事情还有些误会在里面,你们都暂时散去吧,狗剩,金沙帮的老大们,跟你说了什么?” 狗剩脑袋一扬:“你个老不死的也想打听我们金沙帮的机密不成?” 族老被当众拂了面子,却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这个倒是不敢,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 “算你识相,老子肚子饿了,今天要去裁缝家里吃饭困觉,就这样了,三寸丁!带路吧。” 狗剩言语张狂,但很清楚,今天形势逼人,再闹下去,他不可能讨得什么好处,现在就是最好的局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用裁缝的媳妇了,反正日后,只要金沙帮一日不倒,这些人也不可能敢去跟金沙帮对质什么。 自己就一直都是安全的。 小裁缝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族老!大流哥!” 李大流将头撇向一边,尽管他现在恨不能一刀捅死面前的李狗剩,但他不敢,他家里还有老人孩子,金沙帮的余威尚在,他不敢赌。 不仅是他,族老也不敢,今日在祠堂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人敢赌。 狗剩满意的看着周围人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巴掌打在小裁缝的脸上:“你踏马磨磨蹭蹭干嘛呢?没听到你狗剩老爷跟你说的话了吗?快点的,坏了你狗剩老爷的事情,老子剁了你全家!!” 裁缝看着周围人的表现,意识到不会有人帮自己了,神色戚戚的走出祠堂,失魂落魄的带着狗剩往家里走…… 第六十二章 懦弱的李二娃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让你媳妇给狗剩老爷我好好做几道菜,听到没?三寸丁。” 离开了人群,走出祠堂,狗剩愈发猖狂,只觉得这些年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和不公,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通透过,原来人只要恶起来,靠近的恶的那一边,生活就能变个样。 李二娃什么也不敢说,嘴里嗯嗯着,两手在前方抱一起垂着,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裁缝店,今早上门店铺的门已经开了,贤惠能干的媳妇巧云已经将店铺里收拾干净,取出一边的针线包开始缝了起来。 小裁缝杨二娃的手艺不比她差,夫妻两个分工明确,也配合默契,出自小裁缝店里的衣服不仅合身得体,也好看,就连东坊市都有不少主顾,缝着缝着,巧云看着手中的布匹有些发呆。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莫名的有些失神,经自己的手的衣服没有上千件,也有几百件了,可这等布料的衣服,她却还一件都没有穿过,身上还是前些年自己缝的那一件麻衣,粗糙的布料搭在身上,有时候会磨得身子有些发痒。 在夏天就算了,冬天还冷,不保暖不说,也御不了寒。 女人的思绪有些跳脱,她很快又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脸上泛起了母爱的光辉,想到做出这一件衣裳可以得到的手工费,到时候就能给将来生下来的孩儿多置点东西,这些委屈一时间就不算什么了。 小裁缝今早上出去了,但没跟自己说是去做什么,坊市里好多人都去了,她也没问,妇道人家不太好过问男人的事情,家里的男人懦弱了些,但勤劳肯干,日子还算不错,也是个好人,她是相信自家男人的。 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巧云听到了坊市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偏过头,看了过去,只见杨二娃正垂头丧气的走回来,在他身后,跟着那条自己无比憎恨的癞皮狗,巧云本能的拿起剪刀,站在门口。 “狗剩?你跟着我家二娃做什么?” 狗剩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两眼放光,如果不是惦记着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而且也不着急,这女人今天绝对逃不出他的手心。 一脚踹在李二娃的背上,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二娃,你媳妇问你,你家狗剩老爷来干什么呢?告诉他。” 李二娃不敢反抗,狼狈的站起身:“巧云,去做碗面来,狗剩老爷今天来我家吃饭。” 巧云心中的怒火大盛,捏着剪刀就要冲上前去,被李二娃拦了下来,一个劲的使着眼色:“快去,快去!别多话,做完以后,你快去大流哥家的猪肉摊上避一避,除非我叫你,否则千万别回来。” 李二娃小声在媳妇巧云耳边说着,见他说的郑重,巧云也不再耽搁。 巧云恶狠狠的瞪了狗剩一眼,转身回了后院厨房,后者则是毫不在意,目光在她的胸口和下方来回的游走。 要说这狗剩被从孙府赶出来后,整个西坊市谁对他最好,那必然是李二娃,李二娃人懦弱,却又善良,生前娘亲多次教诲的就是让他多做好事,多积阴德,家里现有的一切,都是老两口多年行善,积德换来的。 李二娃深以为然,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是不可能娶到巧云这样的媳妇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感恩,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被接济的狗剩非但没有感恩,甚至一到饭点,就过来打秋风,还总是用那种目光盯着自己的媳妇,其心思昭然若揭。 有一次,李二娃去送成衣,回来就听到店铺里传来了媳妇巧云的骂声,冲进院子,就看到狗剩正在拉扯着自家媳妇,向来懦弱的李二娃,在这一刻怒上心头,抄起了边上的扁担,将狗剩赶了出去。 也是从那以后,才狠下心来断了狗剩的接济。 狗剩跟着踏进裁缝店,转身关上了裁缝店的门,李二娃猛地回头:“狗剩!” “叫老子狗剩老爷。” “狗剩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告诉你,让你招待你狗剩老爷我,是你的荣幸,今天,你这破店里最尊贵的客人就只有你狗剩老爷我一个,还开着店门做什么?” 说着,狗剩一指凳子,“把那个桌子挪过来,你狗剩老爷我今天就在这里吃饭了。” 李二娃看着他指着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好挡住了店铺的门,堵住了巧云离开的路。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狗剩老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把你狗剩老爷我伺候好了,下一次,我们金沙帮的人再来的时候,我还能帮你说上两句话,留你一条狗命,你要是不配合,那就别怪老子直接杀你全家。” 李二娃站在一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屋外,已经断断续续听到了不少的脚步声,这意味着祠堂里的人已经开始回到坊市了,想着门外那么多人,他狗剩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大胆。 心下也安定了不少,打不一会后,巧云捧着一碗素面走过来,砸在桌面上,扬起的汤水洒落在桌面上,但狗剩却一点都不在意,身子前倾,揽过大碗,似笑非笑的看着巧云。 “你家男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老子现在是金沙帮的人了,整个坊市就算是族里那些老不死都得看老子的脸色行事,你最好给老子安分一些,不然,你狗剩老爷我只要在金沙帮面前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不仅是你这个破店,就是你们两个的小命,都要不保。” 巧云愣了一下,随即在背后攥紧了手中的剪刀,自打狗剩踏进店铺后,她手中的剪刀就没有放下过,她不能将希望放到懦弱的李二娃身上,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更是绝望,她已经见识过了金沙帮的行事。 而今天,狗剩的心思和目的更不用说。 狗剩不管这些,目光死死的盯着巧云,一大碗面,也顾不得烫,六七口直接吞完,放下筷子,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嘴巴,笑着走向巧云,李二娃上前,挡在狗剩面前。 “狗剩老爷,您要干什么?” “老子要G你P娘啊,要干什么?你瞎了不会看啊。” 李二娃死死的站在狗剩面前,推着他,“不行,您不能这么做,狗剩老爷,您忘了吗,以前还是我们给您的面,您才没有饿死,求求您,看在以前的份上,不要伤害巧云。” 李狗剩狠狠推开二娃,脸上浮现出怒色:“你要是不提这个,老子还想不起来了,之前给,后来为什么不给了?拿着老子的面钱攒私房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你婆娘,老子要定了,再敢多说一句,多做点别的什么事情,老子杀你全家。” 说着,狗剩还略微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外面的店铺周围,现在大多数人都回来了,他还真怕事情闹大了,被这些一拥而入的村名打死。 说着一指前方的巧云:“你也一样,今天,你要是没让你狗剩老爷爽到,不好好伺候你狗剩老爷,你男人就等着死吧,这整个西坊市的村民也等着死吧。” “身后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巧云死死攥着剪刀,一步步后退,脸色苍白。 “我叫你拿出来!!” 李狗剩一喊,巧云心下一紧,手中的剪刀掉落地上,狗剩笑着直接扑了上去,伴随着巧云的一声惊呼,直接被狗剩扑倒在地,这一刻,狗剩哪里还在意什么,眼里尽是这个女人,一张臭哄的嘴巴使劲在巧云伸尚拱着。 巧云一面惨叫一面挣扎着,慌乱之间,倒是还没有真正得逞,但这是迟早的事情,李二娃说组无措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充血,整个人的脑袋颤抖着,隐隐左右摇摆,下一瞬,他四处张望,看到了那把巧云摆在桌面上的刀。 这刀是用来裁布的,锋利异常,李二娃脑子一片空白,冲上前去,一把抄起桌面上的刀。 “啊!!!畜生!老子踏马杀了你!!” 双手死死的握着刀,一刀砍在狗剩的背上,锋利的刀刃划开衣服,剁进血肉里,让原本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狗剩猛地惊醒,在第二刀落下之前,直接滚了出去,这一刀落空了,狗剩没感觉背上疼。 但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已经站不起来了,双手撑着地面,一步步朝后退去,面色惊恐。 “不要,不要杀我,我是金沙帮的人,三寸丁,李二娃,不不,李二爷,你别杀我,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动你婆娘了,我不是人,我错了!” “求求您,放过我!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我这就离开!” 然而,这样的求饶并没用,李二娃猩红着眼睛,几步冲上前来,疯了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刀,鲜血四溅,狗剩本能的用手臂阻挡,手指直接在刀光中被砍掉。 这一刻,他真的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他之所以敢盯上李二娃,就是因为李二娃的懦弱。 他有恃无恐,觉得扯着金沙帮的大旗,整个西坊市没人敢对自己动手。 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第六十三章 直奔王家大院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巧云的尖叫声使得已经陷入魔怔的李二娃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一幕,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那把锋利的裁布刀也随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地上,狗剩被砍成了人彘,两只手臂,因为他一直用来格挡的缘故,到处都是伤口,十指早就被剁碎了,两脚也只剩下膝盖的位置上一点筋肉相连着,鲜血撒了一地,巨大的恐慌和精神上的一片清凉,支撑着他还清醒着,没有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的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有的只是恐惧,他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演变为现在这样。 裁缝店外,不少的街坊早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先是巧云的惨叫,而后是狗剩的声音,他们早就从早上的祠堂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看着大门紧闭的裁缝店,即便是心中有别的想法,也不敢踏进去。 金沙帮灭孙家满门的事情尚在眼前,那一堆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去清理的黑色废墟,就是最大的威慑。 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只希望不要牵涉到自己身上,屠夫李大流想要行动,却被自己的妻子拉住了衣角,看着妻和身后两个孩子,他沉默了,低下头,装作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他们其实都清楚,这里面会发生什么。 “留,留,留我一命,我什么都不会说,救救我,我不想死。” 巧云一袖子抹干眼泪,快速爬到自家男人身边,她第一次觉得自家男人如此有魄力,其实他一点都不懦弱,这个平日里,连杀鸡都不忍心看的男人,在今天,展现出了可怕的一面,让巧云找到了安心的感觉。 她不哭也不喊了:“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看着面前自己的杰作,李二娃很快平静了下来,心境出奇的平静:“他不能留了!” 说着,捡起了地上的裁布刀,如果说之前,李二娃是在盛怒之下,被冲昏了头脑,仗着恐惧和盛怒,展现出了男人的一面,那么现在的他却是清醒而冷静的,抄起刀,摁住狗剩的脖子,一刀剁断了狗剩的生机。 “去,拿木盆过来!” “啊?” “拿木盆过来!” “哦哦!” 巧云不再害怕,她看着李二娃,莫名的就心安了下来,抬着木盆来到旁边,李二娃开始将这些碎肉一块块捡到木盆里,院子里死了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将这些碎肉捡完了之后,把木盆放到了另一边。 从院子里拿来草席,把狗剩的尸体卷了进去,扛到肩上,又在两端塞了两大把草叶。 “我出去一趟,把这东西处理了,你用水把地上的血迹冲掉。” 巧云点头,“我知道了,当家的。” 事到如今,她也不怕了,哪怕就是死,也值当了,她别的不懂,只知道自家男人刚刚是为了救自己。 吱呀一声,裁缝店的门开了,在街坊的目光中,走出来的并不是狗剩,而是扛着一个巨大草席子的裁缝李二娃,尽管从刚刚的惨叫声中,他们就已经猜到了结局,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大为震动。 这还是那个懦弱的裁缝吗? 李二勇环顾四周,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做着他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压根就不用出城,背着尸身的李二娃来到臭水渠,这里是城内平民活动的边缘,城中的污水最后流向的就是这里。 下方还堆叠着大量的垃圾脏物,草席子直接扔了下去,完美融入肮脏的环境中,一点都不显得突兀,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被人发现一部分尸体,大多都是被饿死的贫民,冬日里更多。 相形之下,李二娃夫妻二人的生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李二娃跑了两趟,将狗剩处理完了以后,回到家中,院子里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外,已经看不到血迹了,巧云确实贤惠。 李二娃拉开凳子,坐在沟槽边,整个人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了出来,巧云给他接了杯水,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李二娃病了,额头滚烫得像炭火一样,吐过之后就昏死过去了,紧接着就是发烧,今天的一切,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他平日里连杀鸡都不太敢,更不要说是杀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之后,剩下的就只有麻木了。 巧云找了郎中,配了副药…… 西坊市,没有人主动提起狗剩的事情,大家都像是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一样,该生活照样生活,打开门店做生意,就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巧云,你家男人还没有醒吗?” “还没有,大流嫂。” “哎,你说,二娃这孩子,一直以来身体都挺好的,这一病就倒下了,你过来,把这块肉拿回去,熬个汤给二娃补补身子。” 巧云本想拒绝,但看到大流嫂诚挚的目光后,还是走上前,提溜着那猪肋骨,道了声谢回了家中。 西坊市里,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裁缝李二娃昏迷了三天后醒了,打开门店重新做起来生意,对任何人都是笑呵呵的,之前那个懦弱的李二娃又回来了,只是那双眼睛顾盼之间,隐隐有了些凌厉的感觉。 浑然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一开始,西坊市不少人还在担心金沙帮的复仇,可等了几日过去,都没有看到金沙帮的人出现,这个时候,西坊市不少人才回过味来,狗剩和金沙帮压根就没有多少干系。 就算是有些关联,但也并不紧要,人家根本不会为了这点破事再来一次。 直到这一天,这是小裁缝醒来之后的第二日,西坊市依旧像以往一样热闹,直到一个男人仓皇的跑进西坊市,一边跑,一边大喊:“金沙帮来人了,金沙帮来人了!” 砰,砰!砰! 一个个店家快速收摊,关门,躲进了家中,有些来不及收拾的,也不管货物就堆放在了自家的门口,小命要紧。 要说这些人中,最害怕的就是李二娃两口子。 他们瑟缩着身子,蹲在屋内。 “当家的,金沙帮的人是来找咱们吗?” “不用担心,一会如果他们真的过来了,是来找我们的话,你自己在我告诉你的地方躲好,照顾好咱们的孩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狗剩那个畜生是我杀的,让他们要杀就杀我好了。” “不!” “听话,以前你男人懦弱了大半辈子,让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以后不会了,咱们不可能跟人家金沙帮硬碰硬,他们都是武夫,是真正的武夫,不是狗剩那种杂碎,你躲好,我就不会白死。” 巧云不再说话,眼眸中满是泪花,死死的抱着自家男人。 然而等了许久,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却仍未见到金沙帮的人来西坊市,这时候,有几个胆大的已经打开了窗户,探出头去查看,只见清冷的街道上,别说是金沙帮的人了,就是狗都看不到一只。 按理说,如果金沙帮的目的是西坊市,那么一刻钟时间,怎么说也该来到了,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压根就不是冲着西坊市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丧门星亲自上岸盯,压根就不关注狗剩的事情,今天一大早,他亲眼看着王家的护院头子离开了东岭县,急忙将信息传回了水寨,等候已久的胡勇直接带着人马杀向东岭县,直奔王家大院。 论其派头和规模,王家差了孙家不是一星半点,但抄了孙家的时候,水寨可是一分好处没有捞到,哦,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些水寨的汉子们爽了,财物则都是被供奉藏土带走了,而这一次,王家,只要有东西,那就都是属于他们的。 水寨三十六人,一个都没有留下,全员出动,马匹都出动了四匹,他们也只有四匹,毕竟马匹的价格不低,小小水寨之中能养得起四匹马,已经很不错了。 大队人马直奔王家大院,门房上前还没等开口,迎面就是一道冷光,冲击力将其带出了一段距离,咋落地面,鲜血撒了一路,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刀下来,半边脖子都被砍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反应稍慢的门房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上前,屁滚尿流往后爬,半截身子都已经爬进了门槛,被一根破空而来的长矛洞穿了身体,仍坚持朝着门内爬去。 似乎只要爬进去就能活下来一样,大门没有来得及关上,这三十六人直接就冲了进去,没有任何废话,见人就杀,他们没有在这个时候抢东西,在来之前,胡勇就已经再三申明过,先灭门!! 大队人马聚在一起,碰到男人直接砍杀,碰上女人则是将其踹倒在一边,大门口的位置,已经有两个汉子关上了门,堵住了出去的路。 一时间惨叫声在王家大院内想起,天空中大日横空,将一切罪恶照得通明。 凌乱的脚步声像是嘈杂的鼓点,有人逃跑、有人在聚集,有人在通报…… 第六十四章 横生变故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数日前,孙家灭门惨案让王远河彻底看清了金沙帮的面目,金沙帮以前做事还算规矩,不管是年供月供,只要按例交出,就不会影响到几家的生意。 在一定范围内,金沙帮还能给与庇护,他们的通行和庇护甚至比远在北泽的太阴阁更管用。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还算安静的金沙帮突然灭了孙家满门,在那之前,他就听闻金沙帮觊觎过孙家的商路。 其实不只是金沙帮,整个南泽,只要有些实力的,没有一家不曾觊觎过孙家的商路,得到商路就意味着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 “什么金沙帮、银沙帮,这些帮派都没一个有远见的,都是些目光狭隘的东西。”王远河站在主院,骂了两声,护院头子铁拳郑阳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告诉王远河,以自己的实力,护不住王家。 唯有去青竹道场请来师尊,才有把握护下王家。 郑阳离开后,王远河一直有股子心悸的感觉萦绕在前,挥之不去,按理说,金沙帮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应该暂时不会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况且郑阳也说了,这一去一来也只需要一日夜的功夫。 很快就能回来,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的听得外面有些吵闹,十几名护院冲进院内,手中皆带着兵刃:“东家,金沙帮的人杀进来了!” 听得此言,王远河犹如遭遇晴天霹雳,整个人身形差点站不稳,目光落在护院们身上,在这短短时间内,护院已经将王家的重要人物都护在了其中,小儿子王孙、结发妻郑月。 “来了几个人?他们打到哪里了?”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王远河很快稳住了心神,开口问道。 “回主家,一共三十多人,具体还不知道,但上次灭了孙家满门的那个高手没在里面,这一次来的人好像都是浅水湾的那群金沙帮帮众。”回话的是王家护院当中,除了郑阳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人,二境锁窍张开来,擅使大刀。 上次孙家的事情之后,王远河就加强了王家的力量,通过自己的人脉和关系,补入了六个护院,如今,不大的王家内,却住着将近四十名护院,这规模可比之前的孙家大多了,就是质量上稍微差了些。 “开来,你组织一下人手,跟我一道出去看看。” “爹,我也和你一起去。”王孙十二岁,这个儿子,是王远河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尽管只有十二岁,但实力已经达到了一境雷音,眉宇之间虽然也有王远河的影子,但整体看起来,要比王远河清俊多了。 初生牛犊不畏虎,眼底燃烧着愤恨的光芒,紧紧攥着手中剑。 “都一起去吧,金沙帮既然来了,后路定然已经被堵住了,要么就从正面将金沙帮这群畜生碾碎,要么就只能被逐个击破,他们的那位高手没有在场,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要么都活、要么都死!”王远河的声音传开。 一众护院面色凝重。 …… “住手!”王远河一声断喝,但那名金沙帮帮众显然没有将王远河的话放在心上,一刀隔断了那名仆从的喉管,戏谑的上下打量着前方的王远河。 胡勇排开人群,走上前来,他的那身袍子上,早就沾满了鲜血,就连脸上都是,目露凶光,平添几分狰狞之感,金沙帮众从各个角落里缓缓聚集,三十四人,还有几个身上带着伤,他们在刚刚的争执和杀戮中,有了点损失。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你都打算要了别人的命,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只会仓皇逃窜,然后被你斩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奋起搏杀,拼死换命。 “哟,王员外,速度不慢嘛,怎么?王员外是打算依靠你面前的这些土鸡瓦狗来对付我们吗?想要与金沙帮一决雌雄?”胡勇笑着,手中把玩着鲜血淋漓的长刀。 在灭门孙家之前,金沙帮众还大多都是拿着长矛棍子的,而现在,几乎一半以上的金沙帮众都换上了精钢所制的武器,这些武器,都是从孙家搜刮出来的。 王远河看着那些死去的家仆,目眦欲裂,这些人的下场,如果自己不反抗,那么很快就会是自己的下场,当下没有跟胡勇废话。 “杀了他们!要么我们活,要么他们活!” 说完,他率先一人抽出手中剑,迎上前去,他的目标正是那个当着他的面,杀了自家家仆的金沙帮众。 胡勇面色微变,玩脱了,事情有点超乎了自己的预期,连孙家那样的大族,都只有不到二十人的护院力量,王家这里,却已经跟自己差不多了,自己在人数上的优势被平了,王远河把人组织得太快了。 使得金沙帮众只能提前面对正面的冲突,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这一战,就算是赢了,也会损失惨重,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是在东岭县内,他有些担心自己损失惨重之后,被其他人渔翁得利。 但显然,已经被逼到这份上的王远河不会给他对话的机会,两方交火,心气、血性、胆魄都很重要,而且这些东西是最见不得冷静的,一旦冷静下来,看到了希望,即便是那种近乎不太可能的希望。 也会让人生出侥幸之心,不敢拼命。 胡勇看准了王远河袭杀的方向,身形移动,想要挡住他,没成想,张开来也盯住了他,速度不慢,将其拦了下来。 那边,王远河两剑将这名金沙帮众当场击杀,双臂一振:“杀一名金沙帮畜生,我王远河赏他十两银子,死了的人,王家给五十两补偿!” 王远河近乎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听到这话的王家护院们目露凶光,想要成为护院,那至少也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就算是没有入境,其自身的战力也不俗,与金沙帮这些人不相上下。 没有那种绝对碾压局面的高手坐镇,胡勇的算盘落空了,他眼睁睁看着这些金沙帮弟兄们一个个倒下,逐渐的生出了逃跑的心思,自己这边又被张开来死死咬着,根本无法抽身震慑其他人。 眨眼之间,双方的拼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地上躺着二十多具尸体,这里面有金沙帮的,也有王家护院们的,从人数上来看,金沙帮的人死得还要更多一些。 就在这时,丧门星一刀磕飞王孙的手中剑,欺身上前,冰冷的刀刃横在他脖颈处。 “都给老子停下来!” 砰!! 胡勇与张开来一记拼杀,双双后退,看向那边的丧门星,脸上露出了笑容:“停!王员外,你也不想你儿子死吧?” 杀红了眼的王远河见到眼前一幕,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停手,停手,都给我退回来!” 王家护院们退开,很快,双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丧门星狞笑着,控制着王孙,胡勇手中大刀也顶在王孙胸膛,他的右手缓缓用力,王孙的脸憋得通红,紧咬牙关,愣了没有发出一声。 鲜血顺着刀尖溢出:“阿爹,不用管我,杀了这群畜生!” 胡勇现在是一点都不急了:“倒是有些血性的,只不过,这里,还轮不到你这小杂种说话。” 说着,胡勇一巴掌打在王孙小脸上,后者的脸立马肿了起来,一口鲜血吐出,混杂着两颗被打掉的牙齿。 王远河目光幽冷,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局面在这一刻逆转,“你想要什么?划下道来吧。若是王家能够做到,定不推诿,只求胡老大你不要伤害我儿,他年纪尚小,不懂事!” 胡勇嘿嘿一笑:“年纪小不懂事,却已经是一境雷音的武夫了,刚刚还杀了我三个兄弟,这要是年纪大了,开始懂事了那还得了!” 王远河心中一突,听到胡勇的这句话,他就知道了自家儿子的结局了,胡勇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王家,更不可能放过王孙的,现在所做的无非就是投鼠忌器,利用自己的儿子,在为金沙帮争取一个更有利的局面而已。 而自己,在儿子王孙没有死亡之前,很大可能都会满足他。 “当然,金沙帮打算离开东岭县了,你这小少爷未来是否了得,多半跟我们没什么干系了,我们不过是想在临走之前,带点东岭县的特产离开,毕竟我们也守护了东岭县这么多年,有了感情的嘛。” 有你吗的感情。 王远河心中在咆哮,但势比人强,没有他讲价的资格:“不知道胡老大想要什么?” “王家的一切财物,金银玉石、珍宝、血晶,这些,我们金沙帮通通要了,毕竟没有人比王员外你们更了解自己的家,所以这些东西还得麻烦王员外你拿出来,放到我们面前。” 说着,胡勇朝着一边的金沙帮汉子努了努嘴,后者取来一炷香点燃插在地面上。 “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之后,东西还没有拿出来,或者拿出来的东西,没有达到胡某的预期,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令郎是否完整的了。” 王孙双目通红,想说什么,但此刻已经被丧门星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金沙帮众朝着胡勇汇合,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将他从丧门星手中夺回来了。 王远河看着他们,目光深沉:“好,我答应你们……” 第六十五章 血筋门弟子到来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去,带人去把胡老大要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 王远河对自己身边的结发妻子郑月说道,郑月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当年夫妻二人运送货物,被沿途盗匪围在其中,九死一生她也没有惧怕过,但现如今,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金沙帮这群畜生控制着。 一股没由来的揪心之痛萦绕在身上,面色苍白,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茫然的转身,带着身后一众护院走进了大院内。 王远河极力压制着怒火,他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骂护院的保护不力吗?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取死,王家想要存在,想要活下来,就必须依靠他们,现在得罪了这些人,就是将王家往火坑上推。 更何况,王孙自己也是一境雷音的武夫,战力甚至比一般的护院还要强。骂自己的儿子王孙?现在显然时机不对,大敌当前,其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因为战斗经历的不足,而被别人控制住。 他甚至情愿自己的儿子刚刚就被那金沙帮帮众直接杀死,而不是全须全尾的被控制着。 …… “陆老大,两位师兄,老陈,前面就是东岭县县城了,金沙帮其实势力不小的,绝对不是寻常帮派那么简单,他们主要以走私星沙为生,这星沙在以前是属于太阴阁严格管控的修行资源,不允许他人染指。” “但后来,太阴阁对南泽的威慑严重不足,使得金沙帮从一个小帮派靠着走私星沙,快速崛起,遍布整个南泽。” 沈墨林若有所思:“东岭县也有金沙帮吗?” “有,就在距离东岭县不远处的浅水湾里,金沙帮在里面建立了水寨,这些年过来,倒是没有出现入城劫掠的事情,不过东岭县城内,三家每年都要给浅水湾的金沙帮众上供,如此才能安抚他们。” “这几年,他们要的年供一年比一年多,几大家族都颇有怨言,但却没有办法,一个小小的金沙帮分部成不了气候,可城内的这点力量,却无法与整个金沙帮抗衡,但凡金沙帮内有高手下来,东岭县凝聚的这点力量都会瞬间被摧毁。” 孙富贵说着,摇摇头,如果血筋门没有遭遇之前的事情,以自己现在外门弟子的身份,说不得还能震慑住金沙帮,但现在,整个血筋门包括门主在内,也只有十一人,他心中还真有些没底。 “不说这个,先去我家,爹娘他们知道各位师兄们到家里做客,该很高兴的。” 沈墨林嗯了一声,看了看边上的陶谦,这人从进城之后就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无伤则打量着周围,面色之间有一股很淡的新奇之意。 临近家门口,孙富贵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前些天才从家里离开,没想到这短短几天,又能回来了,不知道大姐的婚事如何了,走之前,孙父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据说打算跟另一家有些交易来往的家族联姻。 那家伙自己见过,只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感觉还不错,为人谦逊、修行天赋也比自己强多了,据说是一个已经入了境的武夫。 上次离开的时候,娘亲还说如果自己在血筋门中确实没什么成就的话,不妨回来,到时候回给自己说一门亲事,将来自己继承了孙家的商路,也能在俗世里过得滋润,倒不用真的挺父亲的话。 说什么在血筋门站稳了脚跟,能够给家族的产业带来助力,有些事情是看天赋的,强求不得。 “这里是西坊市,我家就在尽头处,这两边都是经营各式各样生意的商贩,有些有自己的铺面,有些只是摆着小摊。” 孙富贵介绍着周围的一切,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之处,自己之前上了血筋门,这些商贩很多都不认识自己,但上一次自己回来之后,在周围走动过,有些可能已经记住了自己的脸,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 绝不是那种尊敬或者友好,又或是敌对的目光,而是一种他不明所以的怜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正在往回走的小裁缝李二娃。 “小裁缝!” 金沙帮的人来了,小裁缝夫妇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没想到,金沙帮的人并没有到西坊市,小裁缝刚刚就是出坊市去看了一眼,确认金沙帮的人有没有过来的,突然被人叫住身形,本能的吓了一跳。 待看到面前之人的容貌后,整个人瞳孔变大,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结巴:“大,大,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孙富贵面色凝重,他两手抓住小裁缝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是不是孙家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陆无伤他们也看出了孙富贵情绪不对,意识到可能出了事,尽管孙富贵还没有看到孙家的情形,但却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 “大少爷,孙家,孙家没了!” 轰!! 孙富贵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这一刻,所有的喜悦化为泡影,消散无踪。 “你说什么?” “六天前,金沙帮带人围了孙家,孙家大院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老爷、夫人还有大小姐都被抓走了,那群畜生,在孙家大院里奸Y掳掠,从白天到晚上,整个院内所有人,除了老爷他们之外,都被杀了。”小裁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孙家覆灭了,眼下只剩下一片废墟,孙富贵不敢相信。 怒目圆瞪:“怎么可能,孙家的护院呢?金沙帮胡勇才二境锁窍修为,如何能跟几个护院教习相提并论。” “金沙帮来了高手!护院们直接在他一人杀光了,剩下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陆无伤站在原地,看看身边的陶谦和沈墨林,从两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样凝重的脸色,他们这几人,连二境锁窍都没有达到,而这一次,按照门中长老的意思,他们需要铲除金沙帮的势力。 以绝对碾压的姿态,横过南泽,直达大龙璧,如果金沙帮里出现了超过三境的武夫,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道几乎不可能逾越的阻碍。 孙富贵一把推开小裁缝,直奔孙府,陆无伤:“跟上去!” 凡昊一安排的时候,直接点了自己的名字,也就意味着,这一队以自己为主,事实上,凡昊一不说,以几人的情形来看,也必然是以自己为主导的。 这里没有人比自己合适,别看陶谦跟沈墨林明面上是自己的师兄,可两人自从上次的外门大比之后,就已经清晰认识到了和自己的差距。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以自己的意志为主了。 众人来到孙府前,只见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孙府,有的只是一片被烧黑的焦炭,废墟,有些地方甚至炭火都还没有完全熄灭,偌大孙府,已经只剩下一片焦土。 孙富贵双目血红:“金沙帮!!我c你娘!” 跪坐在地上的孙富贵猛地起身,抄起长刀,就要跑出去,却被陆无伤一把抓住了后颈,单手拎了回来。 “陆老大,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家人,我要杀了他们。” “救人也要从长计议,而不是莽撞行事,你现在赶过去,你是觉得你自己的实力足够应付二境锁窍的武夫,还是能够应付三境武夫?” 孙富贵脑袋一垂,“我……” 别说是二境锁窍的武夫了,他就是连一境雷音的武夫也对付不了,随便一个一境的武夫都能将其弄死,更别说能够轻易灭了孙家护院的高手。 小裁缝瑟缩着脑袋:“大少爷,其实,其实金沙帮的人现在就在县城内。” 陆无伤微眯着眼,他总觉得这个被叫做小裁缝的人,好像在热心之中,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孙富贵从陆无伤手中挣脱:“你是说这群畜生还在东岭县?他们在哪里?” “在东坊市,其实就在你们到来之前一点,他们冲进了东坊市,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们现在还没有离开,我刚刚出去打听了,据说是冲着王家那边去了,怕是打算对王家动手。” 孙富贵猛地抬头看向陆无伤:“陆老大,让我去看看吧,我现在已经足够冷静了,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更不会给宗门带来麻烦,真要是被发现,出了问题,我就是我,是孙家孙富贵,不是血筋门外门0弟子。” 陆无伤拍拍他的肩头:“你误会了,门主说过,自今以后,血筋门众当相扶相持,共御艰难,你的事情,师兄不会置之不理,只是不让你做无意义的牺牲,一起去看看,视情动手,记住,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动手!” “明白了吗?” 孙富贵重重点头,这个时候的他,其实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件事,杀了金沙帮的人,救出自己的亲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陆无伤的要求:是,陆老大,我保证一定听您的…… 第六十六章 打破平衡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陆无伤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说多少,孙富贵都未必听得进去。 但正如他告诉孙富贵的一样,他不会不管,更不可能置之不理,血筋门想在幻月南泽长久立足,就必须维护好南泽凡俗这一片根基,宗门势力只是建立在凡俗这片根基之上的一个平台,而不是完全超脱于凡俗世界。 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依赖于凡俗世界,否则,修行资源谁去获取?宗门弟子从何而来?如果连保障宗门弟子修行的几枚基础性丹药,都要靠着炼丹师自己漫山遍野的采摘药材的话,谁还有精力去修行? 即便抛开这些,为了完成凡昊一临走之前的发布的任务考核,他们也不能避开东岭县的金沙帮。 他对沈墨林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点孙富贵。 “走,去东坊市看看。” 东岭县城并不大,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四方城,长宽约莫十里左右,容纳了万余人口,实际开市之后,城内的人口会增加一些,但也不会超过万人,对于真正的百姓而言,他们没有那么频繁的交易需求。 东西两坊间隔不足四里,且有大道直达,一行人速度不慢,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来到了东坊市,相对于渐渐热闹起来的西坊市,东坊市闭门锁户,几乎看不到人影,陆无伤能够感应出两侧店铺之内不同呼吸和心跳。 知晓这里并不是没有人,而是人群都躲进了坊市店铺内,行至尽头,映入眼帘的就是王家破碎的大门,以及横在大门前的门房尸体。 日头正烈,死去的尸体上方,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几只苍蝇附着。 陶谦皱了皱眉:“怎么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陆无伤看了看周围的建筑,一眼落在了屋顶,“上去看看,尽量不要靠的太近,现在我们所获得信息都是残缺的,轻易暴露对我们有害无利,见机行事!” “明白!” “明白!”X3。 陆无伤收好水火棍,双膝微曲,轻轻一跃上了屋顶,沿着屋脊在另一侧潜行,他没有修行过轻身功法,速度不快,这个时候,没有修炼过轻功的弊端就出现了,一个是速度,再一个,就是根本无法很好的敛迹。 好在前进一小段距离,越过四间房屋的屋脊,就看到了对峙中的王家人和金沙帮众。 陆无伤示意众人停下,沈墨林直接来到了孙富贵身边,单手将其摁在屋脊上,趴在一侧,探出脑袋,看向前方。 这里距离对峙中的双方还有十几丈的距离,双方都被受控的王孙以及王家抬出来的财货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察觉到这边屋脊上的情形,再一个,胡勇确实没有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其他势力介入。 按理说,这个时候,无论是王家还是金沙帮,损失都不算很大,无论是哪一方有其他心思,现在都不是一个很好的介入机会。 陶谦:“陆师弟,好像没有超过二境锁窍的武夫,现场来看,最强的也就只有两个二境的武夫,其他的都是要么一境雷音,要么就是还没入境的。” 孙富贵自然知道陆无伤让沈墨林在自己身边是出于什么安排,但心中并没有什么怨言,目光死死的盯着下方的人群,钢牙紧咬:“我知道,两个二境锁窍的武夫中,靠近我们这边的就是金沙帮在浅水湾水寨的执事胡勇。” “也是这一处金沙帮驻点的领头,另外一个二境武夫,是王家的护院张开来,那被控制了的少年是王家独子,王孙。陆老大!!” 说完,孙富贵将目光转向陆无伤,虎目圆瞪,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清晰,这个节骨眼上,正是最好的打破僵局的机会,也是他孙富贵救出父母的最佳时机。 他们这一条线上,所有血筋门徒加起来也只有五个,三个一境雷音,两个尚未入境,这力量跟金沙帮任何一个势力点正面爆发冲突都不可能有好结果,但现在不一样了,王家的力量也在,他们的加入会让整个局势逆转。 孙富贵能够想到的,陆无伤也想到了,他打量着下方的环境,确定周围确实没有超过二境的武夫后,猛地转身 :“六师兄,交给你了!” 陶谦瞳孔一缩:“你打算让我解决掉那个控制着王孙的金沙帮人?” 在得到陆无伤肯定的点头后,陶谦面色一沉:“你怎么知道?” 陆无伤没看陶谦,语气冷静而坚定的说道:“你的右手食指、中指与无名指的第一指节有三道横向的硬茧,指腹微微凹陷,指节粗大,左手虎口至掌心边缘有一片马蹄形的厚茧,这些特征无一不在说明你会使弓。” “而且在上面侵淫了不少年头,甚至有可能在弓箭上的造诣远比你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武技更强,只有更强的才有隐藏的必要。” 听着陆无伤的话,沈墨林这才观察起了陶谦,眼底略微有些震撼。 “小师弟,你这也太细了。” 陆无伤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我并不细。” 没有理会陆无伤和沈墨林的对话,陶谦已经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了被拆分的长弓进行组装,这弓与陆无伤等人寻常所见的有些不一样,多了些齿轮组和弓弦,而且可拆分,看着造型有些奇特。 不过三息时间,一把四尺多的弓就已经出现在陶谦的手中,弯弓搭箭,手握长弓的陶谦,周身的气息都发生了改变,整个人的气度也随之转变,在这一刻,陆无伤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掌握水火棍时候的感觉。 果然,自己并没有猜错,他真正善使的是弓箭。 “此为千钧一发之际,双方都因为王孙的存在,而被维系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的当中,这个时候,不管你这一箭是否奏效,都会打破这个平衡,直接引爆双方的战斗,只要你这一箭不是直接射死了王孙,那么一切都会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倾斜。” “所以,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其他人,准备动手!” 陶谦面色肃穆,仿佛手中的并不是什么杀人的利器,而是信仰,也不知他听没听到陆无伤的话,在某一个瞬间,陆无伤等人清晰的察觉到,他们听不到陶谦的呼吸声了,伴随着一声呼啸。 箭矢破空而出,足有差不多两指粗细的箭矢,在破空的这一刻,其杀力有了最真切的展现…… 第六十七章 天降奇兵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弓臂震颤的嗡鸣尚未荡开,箭镞已化作一点寒星撕开暮色,箭杆上漆纹在极速中熔成猩红残影,恍若一条暴起的赤链蛇凌空抖直了脊骨。所过之处,气流如帛裂,卷起螺旋状的苍白涡痕。 尾羽搅碎尘埃在夕阳下迸出细小金芒,平静的区域内,突兀的响起冰层绽裂的脆响,碎屑如骨渣般喷溅,鲜血泼溅,箭杆已贯穿丧门星的咽喉,箭尾犹自高频震颤,抖落几滴未干的血珠,像猛兽餍足后舔齿的余韵。 当啷一声,丧门星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王孙失去了控制,本能的一个翻滚,朝着王家人那边翻了过去,这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太快,胡勇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第三方的势力介入。 “杀!” 仓促间,王远河来不及多想,一声喝令,身形横在前方,将儿子王孙挡在身后,王家护院刀刃破风的尖啸混着怒喝声,胡勇身形暴起,想将王孙重新控制下来,但平衡一旦打破,想要重新形成谈何容易。 血武式——破冰! 炎炎烈日之下,冰渣在胡勇手中刃口所过空间中出现,冰碴溅射,每一道冰碴都混杂着乱箭齐射般的威力,如雨点般的射向王远河。 就在这时候,王家护院张开来赶了回来,一声怪叫,肉身砸在王远河之前,身上泛起了淡黄色的金色辉光,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屋脊这边,陆无伤眸子冷冽:玄碑坠——撼山十二式! 袖袍无风而动,大袖翻滚之间,血色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汹涌而去,一块血色巨碑在胡勇上方当空砸下。 轰!! 血肉飞溅,尘埃落定之后,地面上的胡勇的肉身被砸烂,那血碑是当头砸落,以至于胡勇的身体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直接化为一摊烂肉,死的不能再死。 陆无伤当先一人,水火棍握在手中,从屋脊上一跃而下。 “金沙帮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留!” 沈墨林松开了孙富贵,这个时候,最大的威胁已经被解除,不再需要压着孙富贵了,现在是复仇时刻,血筋门一众弟子紧随其后,如狼入羊群,展开杀戮,前方,王家护院们被这天降奇兵短暂的惊住了片刻。 当意识到这些是援兵的时候,眼中迸射出更加强烈的战意,胡勇被直接砸死,这血腥的一幕,让金沙帮众心底生出畏战之心,想要逃跑,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血筋门弟子在后,王家护院在前。 哪里还有他们逃亡的生路,在数日之前,他们也曾这么对待孙家之人,如今,角色互换了,逃窜惨叫的成了他们,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了恐惧,跪在地上想要讨饶,但回应他们的只有屠刀。 他们并不是后悔了,仅仅只是害怕了,在场的金沙帮众里,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身上少说也有七八条人命在身,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些年跟着胡勇打家劫舍,逡巡于东岭县城之外,多少零散居住的普通人家因他们而破灭。 就连孩童都没有放过,县城他们还有所顾忌,县城之外,那些百姓们的生死根本没人在意,这些畜生把他们杀了也就杀了,半分心理负担都没有。 以至于水寨建立的一年之后,整个东岭县城外,再无零散居住的村民,还能活下来的,都是抱团形成了村寨,有些富裕些的村落甚至建立了地堡,为的就是抵挡金沙帮的劫掠和杀戮。 杀得最狠的就是孙富贵,沿着屋脊前行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王家之人死亡的残像,不用看到孙家废墟上原本的样子,他也能想象得到这些畜生在孙家到底干了些什么。 自己的娘亲、姐姐,还有那些从小照顾着自己的孙家女婢,那些虽是下人,可与他而言却如亲人一般,只要想到她们的遭遇,他就控制不住的要将面前这些金沙帮之人剔骨抽筋,生食其肉,也无法缓解胸腔内肆意燃烧的怒火。 啊!! “我杀了你们,剁了你们,剁碎你们这些畜生!!” 盏茶功夫之后,金沙帮众悉数毙命,无一人生还,孙富贵依旧在尸体堆中,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拿那些金沙帮众的尸身泄愤,一旁的沈墨林想要上去阻止孙富贵,却被陆无伤拦下。 “随他去吧,等他自己缓过来,你看着点他。” “好!” 这时候,王远河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多谢诸位刚刚出手相助,否则,我王家必将落得跟孙家一个下场,大恩不言谢,还望几位告知名讳,我王家这便备上薄礼。” 陆无伤几人还了一礼。 陆无伤:“我们乃是血筋门弟子,本门不日将迁宗门至南泽大龙璧,听闻南泽金沙帮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使得民不聊生,我等不过是奉了师门之命,一路清缴金沙帮匪患,还南泽万民一个公道。” 王远河面色微变:“血筋门?可是孙家嫡子所拜的那个海外宗门?” 沈墨林笑着应道:“正是!” 听了这话,王远河脸上的神情瞬间轻松了起来,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好啊,好啊!之前王某尚有些担忧得罪了金沙帮后,下一步该如何自处,如今盼来了上宗,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有了上宗的压制,谅他金沙帮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说完,王远河面色尴尬的看了看周围:“今日……” 陆无伤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我们还有师命在身,只待我那边的师弟清醒过来,我们就走,今日贵府想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 王远河神色一松,看起来依旧有些愧疚:“今日如果不是有诸位上宗弟子帮忙,王家还不知道将发生什么,只需一日,一日时间,待王家收拾好一切,明日王某亲自登门请诸位上宗弟子在旭阳楼一聚。” “王员外无需客气,我等师命在身,待事情办完再说吧。” 王远河忙点头:“明白,明白,师门任务紧要,师门任务紧要。” 此时,孙富贵已经从杀红眼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颓然跪坐在地上,眼底的仇恨光芒却没有丝毫减弱,陆无伤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抱住了陆无伤的双腿,哽咽出声。 “陆老大!” 陆无伤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了,我们先去水寨,令尊令堂他们未必有事……” 第六十八章 水寨活人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孙富贵的眸子马上有了光:“对,对,他们应该都在水寨,金沙帮的人抓了他们,必然有所图谋,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不会对他们动手的,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走,我们现在就去金沙帮水寨。” 沈墨林将几人送了出来的王远河微微点头,跟上了队伍。 王孙从护院的包围中走出来,小脸依旧煞白,在这个尚武的世界里,十二岁,在平民当中,哪怕是相对安稳一些的区域,也已经见过了生死,王孙不是因为杀了人而畏惧害怕,他后怕是因为自己险些死在别人手上。 一把拉着王远河的裤腿:“阿爹,他们就是血筋门的弟子吗?” “是啊,以血筋门的力量,这金沙帮猖狂不了多久了。” 王远河这么说,但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轻松之感,说着,王远河挥退了左右护院,清理院中的战场。 王孙疑惑:“阿爹,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你好像忧心忡忡的?” “就怕赶走了恶人,又来了个更恶的,儿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不要把希望和信任完全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上,有实力才有谈论善恶的资本,你是王家最有希望冲击武道六境的种子,家族的兴衰未来可能都要看你了。” 王远河心中的担忧不仅于此,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这话,若是说出口,除了打击到王孙的信心和锐气,没有任何意义:若是以前的金沙帮,王家能从这次的变故中活下来,以王孙的天赋尚有超越的可能。 甚至可以凌驾于金沙帮之上,但血筋门,王孙几乎没有希望,只看这些后辈便能窥一管而知全豹,同为一境雷音的实力,其杀力却根本不是金沙帮这种散兵游勇可以比拟的。 而血筋门,除了这些弟子外,真正的威慑是那些宗门里的老家伙,若干年后,这些年轻一辈,也会成为威慑之一。 宗门从一域之中选‘苗’,而家族只能从一家之中选,这就是差距,当人口基数足够庞大的时候,宗门可以确保每一代都有天资卓绝的骄子,这是家族所不能比拟的。 王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涌现出一种坚毅的神色:“我明白了阿爹,自我之上,求人人平等,自我之下,必等级森严。阿爹,我想拜入血筋门!!” 王远河瞪大了眸子,这话出自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口中,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恐惧,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心中的那份恐惧荡然无存。 以他的阅历自然知晓这句话里的矛盾,因为但凡强者,大多也都是这个心态,你可以求一个自你之下,等级森严,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但你却求不来,自你之上,人人平等。 可这也难掩他内心对儿子的满意,笑着摸了摸王孙的脑袋:“我儿有一方霸主之资了。” “好!既然儿子你想拜入血筋门,那就等血筋门和金沙帮的纷争结束之后,为父亲自送你去大龙璧,以你的天赋,入门定没有问题。” …… 浅水湾,金沙帮倾巢而出,水寨之内已经空无一人了,胡勇当时打算的是劫掠完了王家,就带着水寨众人离开,孙家的商路他也不打算交给总部,这也算是给自己将来留一条后路。 没想到血筋门半路杀出,彻底破灭了胡勇的打算不说,更是直接将金沙帮水寨之人尽数灭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陆无伤几人利用靠岸的乌篷船登上水寨,在陆无伤的授意下,散入水寨,寻找孙家人。 刚刚跳上水寨,孙富贵的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陈锤伸出手,却没能拦住孙富贵,只能喊了一句,但孙富贵的身影已经跑进了水寨内。 “富贵!” 陆无伤微微皱眉,金沙帮水寨倾巢而出,但他们不知道:“陈锤,你跟上他,相互照应着点。” “哎!”陈锤追了出去。 陶谦三人随后也跳上水寨:“小师弟,需要我去高处照应吗?” 他清楚自己的强项在什么地方,之前没有暴露的时候也就算了,但现在小队里的人都知道了,再瞒着也没有意义了。 “金沙帮出动了那么多人,这里防守松懈,我们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大概率不会留什么人,即便留下了,也没有几个,水寨不大,搜过去吧,我现在担心的是金沙帮的那个高手。” 沈墨林点头赞同陆无伤的意见:“对,搜人要紧,那高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大概率已经不在水寨了。” “那行,我去那边,对了,如果碰上人要不要留活口,小师弟?” “尽量留吧,不知道这里还能不能搜到孙家人,如果人不在这里,留个活口也能多一条线索。” 沈墨林指向左侧的建筑:“我去那边!” 水寨并不大,金沙帮的人将圆木栽入水底,搭建出平台,水寨就是在平台上建立的,通体以木板铺就,在上面搭建出房屋,还要考虑到木板的承重,以至于这里的建筑都只保留了其最基本的功用。 没有多余的设置,几人给陆无伤留了其中一个方向,他径直走了出去,横过三十多丈之后,就走到了尽头,但这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一个活人,一如他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整个水寨,几乎已经没有人留守了。 “小师弟!快过来,我这边有情况!” 声音是从沈墨林那边传来了的,陆无伤跃上屋顶,从水寨上方直奔沈墨林的方向,这个时候,其他几个方向的人也已经探查完了,听到声音后相继朝着这边移动,其中最快的就属孙富贵和陈锤。 陆无伤落地时,沈墨林身边已经躺着一个浑身被水浸透了的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但人却并没有死去。 “这里是?” 沈墨林:“应当是水寨里提审关押的所在,你看着满墙的刑具,这些畜生比江湖中大多以狠辣著称的魔门也不遑多让,这人也不知道在这之前遭受了多少罪。” 陆无伤看着地上的男人,只能从他依旧起伏的胸膛,才能看出来他尚且活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宛如被人生生剥下了皮一般,但这并不是剥皮之刑,而是被打烂的,周身的皮肤被鞭子、板子、棍子之类的刑具打烂了。 “阿爹……” 第六十九章 与本地人合作 - 神碑武祖 - 柴玉关 孙富贵在看到那人后,就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他连滚带爬来到男人面前,跪坐在地上,两手颤颤巍巍的捧起中年男人的面颊。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原先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阿爹!!” 孙大龙昏迷着,没有回应,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经历了这一生最大的变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前半生所有的付出和心血尽数付之一炬,一切都毁了,如果不是心中尚挂着孙富贵的话,怕是早就挺不住了。 他的心早在妻子受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一口气吊着仅仅只是因为儿子孙富贵。 “暂时没事,只是伤势过重,服用血煞回元丹后,应该能在七日之内恢复过来,只是他现在的伤势,使用血煞回元丹可能会折损约莫五年的寿命,用于不用在于你。”沈墨林看着孙富贵,开口道。 孙富贵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沈师兄,如果不使用血煞回元丹,我阿爹的伤势能不能恢复过来?” “可以通过正常治疗手段进行恢复,但这其中有个问题,你父亲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身体的伤势上,而在于他的内心,正常手段,即便痊愈也要看他能否从中苏醒过来,是否愿意苏醒。” 听完,孙富贵沉默着点头,看着其父那伤痕累累的面盘:“我决定了,使用血煞回元丹,陆老大,你手里……” 陆无伤摇摇头,他手里确实没有血煞回元丹了,但沈墨林之前是宗门外门弟子,所得资源要比自己和孙富贵他们这些饲养员要多很多,于是他看向沈墨林。 “四师兄?” 沈墨林起身,探入怀中,将一枚血煞回元丹。“正好,我这里确有此物,给你,孙师弟。” 孙富贵哽咽着,双手接过血煞回元丹,喂给了孙大龙。 “我刚刚在后方,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应该是主动求死的,你,要去看看吗?”沈墨林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白,但这个时候,还在水寨之中的人,即便不明说,也八九不离十了,孙富贵猜到了。 顾不得自己那刚刚喂了血煞回元丹的父亲,冲进了房间内,只见一具妇人尸身飘荡在水寨木屋的横梁上,身上不着寸缕,唯一吊死自己的,大约是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袍子,她是用了身上的袍子撕开,结成了这死亡的红菱。 陆无伤无奈的看了一眼一墙之隔的方向,没有说话,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劝解也没有意义,这需要孙富贵自己化解,那毕竟是他的生母,这世上,再无能、再懦弱的男子,在这样的冲击下,也该血性一次。 何况是他孙富贵。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发出,陆无伤勉强能听出来,里面的孙富贵将妇人尸身放了下来,摘下身上的袍子,盖在她的遗体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唯有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多时,孙富贵怀抱着妇人尸身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只有冰冷的平静:“沈师兄,您还看到过其他女子吗?” “没有!”沈墨林如实回应。 “嗯!多谢!” 金沙帮水寨之人倾巢而出,自然其他方向的探索也就无功而返,沈墨林帮孙富贵背了昏死过去的孙大龙,一行人回了东岭县,按照孙家的习俗,孙富贵只在府中的废墟上火化了其母,并未安排下葬。 一行人住在悦来客栈,孙富贵与其父一个房间,气氛有些压抑,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各自回了房间。 咚咚咚。 “进来!” “小师弟!” “六师兄,有事吗?请坐!”房间内,陆无伤在回廊上让开了一个座位,面前摆着一壶茶,给陶谦倒了一杯。 “倒是没什么紧要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只不过终归没到我们身上,便是发生在近前,也因为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陌生,并没有多少感受,但眼下,也不知道是门主的那番话唤醒了我们本能的善,还是因为他与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让我们有了些共情,就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却又说不上来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要去劝劝他?” 陆无伤摇摇头,“这种事情需要他自行化解,外人帮不了什么,易地而处,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需要的不是谁的安慰和开解。” 两人均不在说话,沉默着,其实大家都很清楚,生存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类似的事情真的7、 就是每日都在发生,只不过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无感而已,金沙帮难道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吗? 不,自从金沙帮存在以来,就一直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县城外围那些消失的零散居民就是最好的明证。 非一家一户之遭遇! “这金沙帮之人确实该杀,一个不能留!”沉默了良久,陶谦愤愤的说了一句。 …… 一夜无事,第二日几人从客栈中醒来,孙大龙依旧没有苏醒过来,众人聚在院内,原本就只有五个人,一张石桌周边就能围下五人,孙富贵没有来,陆无伤让客栈小二给房间里送了食物。 “小师弟,我们什么时候启程继续东进?”沈墨林开口问道。 陆无伤略作沉吟,“再等等吧,那日在王家府上杀得太狠了些,以至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孙师弟的姐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凡师叔让我们一路东进,解决金沙帮这祸根,但却并没有时间的限制。” “我打算继续沿着东岭县的线索再查一查,金沙帮扎根了这么久,漏网之鱼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有所发现,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东西。” 陶谦若有所思:“确实,我们如果这样就走的话,不管是对孙师弟还是对东岭县的百姓来说,都不太厚道,我赞同小师弟的意见。分配一下任务吧。” 沈墨林看了看桌边的几人:“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少分配的意义,我看,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作为外来者,反而不好办,不如与东岭县的本地人合作!” 陆无伤意识到他说的合作人是谁了,看来这一顿宴,理当去!! 就在这时候,客栈门口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人:“几位大人!!有金沙帮的消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