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1) 我人生的前十五年是在南疆蒙舍诏大将军府度过的。(1) 大将军府威严,肃穆,什么都是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可是,每一个春天,当府里千树万树的桃花开成一片香雪海,连天地都似被氤氲成胭脂的颜色时,那端的是风景如画。我未曾见过姑苏,但总觉得,春天的大将军府,浪漫瑰丽更胜姑苏。 是的,即使是二十年后我走遍中土西域,还是觉得,天下最美的景色,莫过于少时,每一年那催开春天的桃花雨。 我自小被送上山学艺,从我有记忆起,抚养我长大的就是我的师父,蒙舍诏的大将军段青崖。师父能征善战,是蒙舍的国之柱石,却长了一张比桃花更明艳,比女子更柔美的脸。所以,人们常拿他和北齐高长恭作比。但我深刻地相信,说这话的人绝对没有见过这位蒙舍诏的武官之和他那张脸极为相称的一面。 比如,现在。 白衣的美人师父翘着腿坐在一棵桃树的树枝上吟着《桃夭》,长袖舞动带动翩飞的衣角如蝴蝶翩跹,十指灵动牵出丝丝银彩如姑苏绣娘手中温柔的绣线。他就是这么悠闲地,自如地,温柔地,懒散地,毫不在意地化解着我十成内力催动的可以用来杀人的飞花流。末了,还夹住最后一朵簪在鬓边,“好徒儿,多谢。 ” 声线柔和低缓,明明语气平淡,却似花底滑过的莺语,平白地勾起些许浮华与荡漾。似乎,还拖着几许迷离浅笑的尾音。 都说白衣让人显得清越孤高,为何在我师父身上就反而显得妩媚又妖娆呢? 可是,树上那人直接无视了我的怒视与叹息,纤长的手指抚了抚鬓角:“姿势倒是有为师三分的优美了,只可惜,内力还有七分的不足呀,呵呵。?好徒儿,你的第十一次挑战又要失败了么?哎,可惜可惜,为师的爱物要何时才能送出去呀?它可等得花儿都要谢了呢。”说完,抬头看了眼挂在更高树枝上的水杉匣子,幽怨地叹息了一声。 “老头,是第十次。”我没好气地嚷着。他听到那句老头,撇了撇嘴想要反唇相讥,我却及时地堵住了他的话,“而且。。。。。。” 忽地我双臂展开原地一转,满地桃花平地而起,如同无数珠玉碎溅直袭向树上那人。 “谁说我要输了?” 师父却皱了皱眉:“这次怎么连准头都。。。”话没说完,因为这时他坐着的树枝无声而断。那根树枝早在前几轮看似莽撞的进攻中就已被我不着痕迹地伤得千疮百孔。任是师父武功再了得,他聚气时身体也会加重,成为压断树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以他的骄傲,飞花不到最近是,他绝不会出手化解。所以现在树枝一断,他人在半空,注足内力的花瓣已近在咫尺,刚刚还有失准的的攻击,已然精准地罩向他天灵,面门,心口以及周身大穴。师父并不是不能化解,只是。。。。。。 系住水杉匣子的绳被花瓣切断,我轻轻巧巧将那匣子抱了个满怀。 匣子里装的是大将军府的至宝。师父与我约定,我若能脚不离地,单凭飞花摘叶从他手中夺得,那就归我了。看着水杉轻盈的纹路,我心情大好。 “哎呦你个臭丫头。为了个破盒子不择手段,竟然。。。。。。”师父浅笑着走过来,白衣还是那样纤尘不染,鬓边的桃花也依旧盛放。只是无论他如何婷婷袅袅,都绝无半点脂粉气,即使簪着花,也只让人觉得优雅又秀气。 我又堵住他:“师父师父,这叫兵不厌诈嘛。??再说您老也别嚣张,改天妖姬要是知道您把《桃夭》唱那么难听,保不准给您送点糖果让您突然就人老珠黄。” “司马那丫头可没那胆子,只有你,我的好徒儿,你才是真真的好心肠,都谋杀起师父来了。”说着就抬手瞧我脑门,我左躲右躲,愣是没躲过去。 哎,果然是,功高一成压死人呐。 我嘴里讨好着:“师父啊,这世上谁能杀得了您哪,别人不求着您别去伤他们已经是胆大的了。师父您说是不是?”手上也不闲着,三下两下便打开了千机锁,可是,我左看右看,这匣子里也就那么一副半透明的手套。 “喂,怎么回事?” “哟,已经开啦。好徒儿啊,你怎么什么本事都没学好,就这撬锁撬得得心应手呢?”师父又妩媚地笑起来,完全无视我的质问。 “不是三至宝么?怎么只有一件?” “我只说了是至宝吧,有说三件一起给你么?”美人师父的脸上洋溢起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好徒儿,刚才是谁说的来着?兵不厌诈?” 我气憋,但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看着这落英缤纷的世界轻轻吟道:“嬛嬛饮香浮,袅袅当空舞。”我心情很好,不仅是为了这个至宝,更重要的是。。。。。。 “段兄,别来无恙。”一个宏厚稳重,金震玉聩般的声音出现。随即,一个身着紫衣的华贵中年进入我的视线。 “爹。”我甜甜地叫着,拖着浓浓的尾音,扑入爹的怀抱。 “我家锦鳞出落得越是个大美人了,锦鳞乖不乖,有没有想爹啊?” “那是,爹娘长得好,锦鳞自然长得好啦。”我嘻嘻笑着,仰头看着爹。爹是个眉目英挺的男子,周身散着华贵的气息。他的华贵并不是那种公子哥的贵气,而是一种居上位者的威严和贵族的优雅。即使是如今这般年纪,爹仍是非常英俊。 “锦鳞这丫头淘气,总给你添麻烦。也就是青崖你好脾气。”娘亲缓缓过来拉起我的手,又关切地问了我的生活。每次看到娘亲,我都会想起那句师父常说的至理名言:对于真正的美而言,岁月的增长只会增添它的价值。对于娘来说,眼角的细纹只是为她增添了一份成熟风韵,一分一毫都未伤及她那倾城的容颜。以至于每次师父见到她都会说:“阿云,你真是越来越美了。”说这话时,难得的笑得很清浅。 不错,每当南疆的桃花开得最盛时,爹娘便会上山来看我。 入夜,我看着比以往更密集的巡逻人流,欣喜中仍有些不满。大将军府说是府邸,其实是一处庄子。本来是摆满各种机关阵的,自不必太多人巡夜。爹娘一来,机关自得关闭,可是机关阵太繁复,开关耗时耗力,爹娘来一趟又住不上一旬,便总是等他们回去之后才重新打开机关阵的。夜间便需要人力来巡视。我又看了眼那灯火通明的前殿,没来由的一阵好气。爹娘上山的第一夜,必然要和师父畅饮叙旧,不醉不归的,总是冷落了盼望一年的我。不过。。。。。。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好习惯啊。我卷起包袱,运足轻功,飞也似地窜出了大将军府。 十二岁起,我就想着要去中原。那时试探过师父,可惜他根本不同意。这些年又正值隋末暴政,民不聊生,各路反王并起作乱。而那时我武功未成,心里也没底,便将这事压下了。更何况,我从小似乎就不适宜做坏事。记得小时贪吃,便去蒙舍诏的御膳房偷糕点。结果第一次就被一个叫琉璃的小宫女给现了。但不知道是因为师父的大名还是那丫头真的人好,琉璃不但没吱声,每隔几天还会特意给我做几样新鲜出炉的解馋。后来过了贪吃的年龄,改行偷酒了。结果第一次去御酒窖,就被管酒窖的夏老公公给抓了个正着。但同样的,不知道是因为师父的大名还是那公公真的人好,他还就真的睁只眼闭只眼了。 只不过,有一点我是能肯定的。我师父段青崖,既不是小宫女也不是老公公。一旦出逃被抓,额,师父那艳丽的微笑真让我胆寒。所以才趁着机关阵关闭,师父宴饮的最好机会出逃。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第二日中午,当我来到城门口时,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城门口已站着一队队的士兵,看那排查的严格劲,简直就是在抓通缉犯嘛。就在我调转马头想先隐蔽起来时,马缰被人扯了一下。一张秀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轻声唤道:“锦姑娘,我家小姐有东西给你。” 我认出那是妖姬身边的丫鬟隐儿,顿时如见救星。几乎是抢过她手上的包袱手忙脚乱地打开。里面是一路出南疆的通关文牒和人皮面具,最绝的是一卷锦帛,满满的都是妖姬那丑字,如我所料,第一页还是对我落荒而逃的嘲笑和对她自己两肋插刀慷慨相助的自我褒奖。不过锦帛的内容却是这些年中原的情况。意识到她还有最重要的一样没准备,我问道:“她还说什么?” “锦姑娘,小姐说,您要是连逃出南疆的银子都没备齐,她就任你被抓回去。至于到了中原,”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半旧不新的琉璃佩,杏黄穗子已显陈旧,“小姐说,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到任何一家进财赌坊拿钱。” 司马大小姐果然大手笔。 我接过那琉璃佩,见是妖姬日常从不离身的那块,便也学着她的样子系在腰间。 “隐儿,替我转告你家小姐,就说,哪天要是她被通缉了,本姑娘一定窝藏她以偿前情。”说着轻纵马缰,朗声笑着扬长而去。 注:(1)当时的南疆分为六个诏,可以理解为六个部落。 第二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2) 根据妖姬那卷锦帛的记载,如今是隋朝大业十一年,由于隋帝杨广穷兵黩武,穷奢极欲,中原早已民不聊生。?¤?三征高丽的失败让国库难荷重负,偏偏他又在这时修建大运河,生生逼反了各地百姓。如今的中原,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到处都是揭竿而起的反隋势力,境况比四年前更糟了。 看着妖姬那特有的或嘲笑或挖苦的批注,不得不佩服她的行动力。我的出逃事出突然,而她却在**个时辰里,就准备好了一路的通关文牒和这份言简意赅却又重点批注的中原概况,怎么说也是花足了心思,对我也是没得挑的义气了。于是我最终决定原谅她那具不怀好意的布着三四条黑疤的丑面具。 我从小容貌出众,不说美若天仙吧,那也是看多了惊羡的目光,如何能忍受自己突然变成无盐女?故而,一出南疆,我一路东行北上去往江都,便再没戴上那具可怕的面具。 当今的天下哪儿都不太平,但由于洛阳的王世充还没反,江都又是当朝丞相宇文化及家族的势力范围,虽然南方江湖帮派复杂了些,但相对于秦川地界的政治割据,那是安宁多了的。我想过了,出来混,总得一步步来,先跑去最惊险的地方,见了沧海以后还怎么看水啊。 这一日到了江都,先在城内客栈投宿。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旋即便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我倒也不以为忤,继续吃我的,只是不多久,便有个锦衣少年笑嘻嘻地坐了过来。“姑娘,这都没位置了,介意一起么?”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容貌秀气,身子骨还没长开,总感觉比我小些,但这一副纨绔子弟搭讪美女的腔调倒是熟练的很,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了。◎?№ №№? 我突然起了捉弄之心,便道:“请便。” 他坐到我对面,点了几样酒菜,对我一礼:“在下李元吉,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 李元吉?这名字有点熟,看来是哪家人家的公子哥了。我玩心更盛:“红尘道上过路人,相逢即有缘,需要知道姓甚名谁么?” 他听我如是说,眼里亮了亮,似乎觉得自己有戏了,之后更是殷勤。 “姑娘,你看这道玫瑰鼓油鸡如何?” “嗯,和某人的嘴一样油。” “姑娘,你看这道黑曜木耳汤如何?” “嗯,和某人的心一样黑。” “姑娘,你看这道黄金炸蟹如何?” “嗯,和某人一样华而不实。” 。 ??。。。。。 那李元吉毕竟还是个孩子,没几句脸便黑了下来。 “李公子,怎么不吃了?”我一脸无辜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他斟酒。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摸啊摸。 哟,你小子这是在吃我豆腐呐,不过,我的豆腐是可以随便吃的么? “啊呀。”来上菜的小二忽然一个踉跄,整盘的菜便向李元吉倒了下去。那李元吉反应也快,腾地站起来就想闪。只是,他身上忽地“刺啦”一声,让他不得不一顿。就在这一顿之间,整盘的菜色便已劈头盖脸浇了他一个正着。 边上一桌一个彪形大汉见状,拿刀往桌子上一插:“想活命的都给老子滚出去。”立时,大堂里只剩了十来个人,不但身形彪悍,还都是练家子,看来是李元吉的保镖了。暗道这家伙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哥,这么大手笔。 此时那吼话的大汉已三步两步过来,抓小鸡般拎起那个早吓得跪地求饶的小二。我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个清冽的声音:“跟他没关系,是这个臭丫头。”说话的竟是那个李元吉。 我有些讶异,不由得仔细打量了这个孩子。两弯远山般英秀的长眉,衬着一双明艳的桃花眼。几分明媚几分浪荡的气质,却又似夜明珠隐不住的光华。虽则浇成了个大花脸,但此等贵介风华又岂是一盘菜可掩住的。 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再一次对他身后的那户人家产生了好奇心。这样的孩子,虽说顽劣,却并不拿无辜弱小撒气,而且,端的是聪明啊。 不错,方才正是我事先将他的衣袍钉在椅子上,那小二过来时,我屈指一弹,才造成了如今他的窘态。 那大汉果然放下了店小二,一步跨到他主子身后,指着我骂道:“你这丫头好不识抬举,我家公子看得上你是你几世里修来的福气。还不快给公子磕头赔罪好生伺候着公子,说不得公子还能对你既往不咎。” 我带着审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元吉。真是好知分寸的下人。 可那李元吉却一声不吭,明媚的桃花眼里闪烁着阴森的戾气,冷然半响,才淡淡道:“拿下她。” 十几条大汉一齐向我扑来。 不过也就十几条大汉一齐向我扑来罢了。 指尖拈花,最温柔的一拈,最前面的那人便飞了出去。旋即双臂轻展,原地一舞,侧后方五人便如春花被和风拂了开去。双掌一错,正面袭来的三柄朴刀雪花般片片粉碎。长袖似慢实快地一挥,三人便也风吹雪花般地被吹出老远。双手收于身后,足下轻点。剩下左右方的两人被我真力一牵,还未及反应便已撞在一处,而我,只一闪便到了原来的椅子上继续喝酒吃菜。 四下很安静。我和李元吉一坐一站,皆是无言。而那十一大汉被我点了穴,也没法有言。 还是李元吉先忍不住了:“姑娘打架时更漂亮些。” 我笑道:“按照一般传奇话本里的路子,这时不该是贪花**的公子哥大呼侠女饶命么?” 他取出汗巾抹了抹脸,收起眼中厉色,又是一脸嬉笑的样子:“连这几个下人,姑娘都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那又怎么会杀我唐公三公子呢?” 是了,李元吉,唐公李渊的三公子。可是,李渊不是在并州么?他怎么跑江都来了? 那李元吉却兀自在那儿感叹起来:“没想到江南的姑娘打打杀杀的都那么好看,嘻嘻,在江都还可以顺便找找宇文成龙那小子的麻烦。这次可真是来对了。” 我想,我对他的无奈该是已经写在脸上了。不过他这话怎么好像不太对啊。妖姬说李渊是披着羊皮的狼,野心大着呢,怎么会放任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沾花惹草?况且李元吉公子,那宇文成龙是您老爹的政敌宇文化及的小儿子吧,您老爹怎么就会放你到人家地盘上去惹人家呢?不怕你被抓? 只不过,政治军事上的争锋我却懒得搭理,故而也不愿细究这些疑点。吃得差不多了,我便甩下筷子:“李公子,多谢你的招待。谢谢,再见,不送,慢走。”说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 第三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3) 江都的大街小巷依旧热闹繁华,毫不知这狼烟正起,天下将倾,山雨欲来。、 听着路边各色小贩的吆喝声,我缓步前行。 不是人群拥挤,也不是我流连街市,而是。。。。。。 有人尾随。 我袖中紧紧攥着关雎剑,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每一步都各为其营。以我的武功竟然没甩掉那人,虽然我并未感受到他有杀气,可是初出南疆,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我心里别提有多紧张。 “哈哈哈,**皮肤真好,来,爷香一个。”忽地,大街当中传来不和谐的声音。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满脸醉意地抱着一个卖胭脂的小姑娘又搂又亲。那小姑娘大声呼救却没人搭理,眼泪直流。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却无人仗义出手。 先不管那个跟踪的人,我正待出手,少年却将那小姑娘抱上了马,大笑着在街上疾驰起来,一路撞翻了不知多少摊位。更恶劣的是,路中间正有一个白老头不及离开。 而那个人竟对其视而不见。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那老人家。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却无人仗义出手,光天化日草菅人命却毫不以为意。 ? 呵呵,这世道真好。 袖中关雎剑晦暗晶芒一闪即藏,那马的前蹄却已然被击伤,马匹吃痛侧向倒下,马上少年反应不及也跟着摔下,他一条腿被马匹压倒,于是满大街的人当场便听到了骨骼碎裂之声和杀猪般的嚎叫。 而那姑娘早在马匹倾斜时被我一阵掌风送了出去。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宇文阀的地头伤本公子?” 哟,宇文阀,你还真是有靠山好狐假虎威啊。 不过,有人伤你么?是你的马自个儿跌倒的吧。 “宇文成龙,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意图草菅人命,本公子就是要替黎民百姓好好教训你。”身侧客栈里走出一人,李元吉。 我抬头看看,不知不觉中竟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里,我可真是路盲啊。 话说那李元吉此时已换了套青色儒袍,苍翠挺拔如竹之清华,还颇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意思,俨然忘了刚才是不是也有某人意图强抢民女。 不过,你倒是践行承诺要找宇文成龙的麻烦啊。 “李元吉,你小子。。。。。。哎呦。” “宇文成龙,你给我长点记性,下次若再给本公子看到你做这些龌龊事,那么,哼哼。” “你少得意,你断我一条腿,我爹会要你全家断腿。哎哟。” “你再说一句,小爷马上叫你另一条腿也断下来。” “你敢。。。。。。” “四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欺负别人了?”一个温和稚嫩的声音出现,我回头,寻觅着声音的主人,却被李元吉一把拉着逃离了现场。 “喂你干吗?”我生平第一次听男人当街对骂,正在兴头上,却被这小子拉走,自然没好气。 “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喜欢管闲事啊,有意思,果然和一般女人不同。”李元吉倒是心情甚佳。 看在他方才主动顶下黑锅的份上,我对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观:“你不也爱管闲事,没来由的给你爹找麻烦么?” 他似乎还挺得意:“我倒不是爱管闲事,不过是这样的世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已经少得可怜了,总不能让这样的稀世珍宝再少一个吧。我说你,也太轻率了些,宇文阀的麻烦,你找的起么?” 我真是惊异一个纨绔子弟能有这般言论。 他却又笑道:“你也真够厉害的,敢对着我一口一个你爹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真有意思。喂,你叫什么?” 不得不承认,除了贪花**这一点,李元吉并不让人讨厌,我也不准备隐瞒姓名,只是,在我的记忆里,娘叫爹老爷,一干仆役也具叫老爷,师父则直接称他为“喂”,爹也只说过他是京城富户,我竟从来不知自己姓什么。 于是乎,我淡淡笑道:“段锦鳞。” “美丽的游鱼,当真是好名字。”一个醇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低哑的性感的嗓音。 蓦然回,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利落的轮廓,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恰到好处地印刻在脸上,霸道而英气。明明是逆光的方向,他的五官却不知为何分外清晰,似乎他自身便闪耀着那万里穹庐下朗日当空灿然灼热的光辉,以至于这天地间一切的光,都被他压成了暗淡的颜色。 “二哥,你怎么来了?”李元吉欢快笑着迎上前去。我一愣,才缓缓松了手中关雎,转过未敢完全转过的身子,这才现,我竟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而我,非但毫无察觉,还在一开始就将背后空门露给了这样的高手。 刚才一路跟踪我的就是他吧,他这算是要干什么?是早看到了我跟李元吉在客栈里的事,于是做哥哥的要替弟弟出手? “锦鳞,这是我二哥。”还未等我想个明白,李元吉却招呼我过去,“二哥,这是段姑娘,我的好兄弟。” 那少年风度翩翩地作揖:“在下李世民,看来这段时间三弟是承蒙段姑娘关照了。” 你们兄弟说话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啊,我心里不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温良恭俭让地敛衽为礼:“哪里,是小女子承蒙三公子照顾了。初次会面,以后还要请二公子多多指教。”之后我俩便是一阵相顾无言,我总觉得李世民笑得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过,我自己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一边的元吉似乎已嗅到了这股诡异的味道,机灵地跳出来打散了这怪异的氛围:“二哥,宇文成璧她?” 李世民正色道:“你啊你,怎么就光顾着问宇文姑娘,倒不问问宇文成龙?你知道你闯多大祸了么?”说完还瞟了眼一脸无辜的我。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哥哥总还是护着弟弟的,没说两句便叫元吉先到姑苏的别业去避避,这件事他来处理。至于我,他说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去。我倒是真的没有想避开这茬事的打算。只是一来耐不住元吉的盛情邀请,二来我自己也想看看那所谓春花飞絮杨柳细裁的姑苏城,反正打伤宇文成龙这件事他李三公子都已经当众认下了,李世民再怎么翻也不可能翻到我这个无辜路人的身上,我便也应下元吉同去姑苏。 第四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4) 几日后,我们一行抵达姑苏。姑苏城的春日果然繁花似锦,暖风熏开花千树,落英飞雪醉广寒;琴羽张兮箫鼓陈,燕歌赵舞笑美人;珠与玉兮共艳,罗与绮兮同娇;琼佩晨照,金炉夕香;红采流离,翠气冤延。姑苏的风花雪月,较之江都,多了一份纸醉金迷的浮华,在这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不知为何,似乎人人都镶金玉披锦衣,沉醉在没有明天的狂欢中。 而李元吉,到了这个奢靡之风盛行的地方,简直如鱼得水,将他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本性展露无遗。前脚踏上姑苏城的地砖,后脚就一拍我肩膀,说要带好兄弟好好吃喝嫖赌一番。 `于是乎,才到姑苏没几天,我们便吃了楼外楼的山珍海味,喝了枫桥的红叶酿,闻了铜雀阁的脂粉女人香,今天一大早,这孩子便拉着我去赌坊转悠了。 “大,赌大。”李元吉两眼冒光地挤在一堆一身酒气眼泛红的赌徒之间赌大小。我无聊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满眼都是对他的鄙夷。这赌坊里那么多的游戏,您老怎么老盯着这最没档次的赌大小呢,您老还是不是高端霸气上档次的唐公三公子了? “这位小兄弟,您的那位朋友是第一次来吧,您怎么冷落了人家呢,这不对啊。”庄家指指我,对李元吉笑道。不得不说,干这行的倒真是好眼色。 李元吉从善如流,立刻拉我过去:“锦鳞你也玩玩么,很简单很好玩的啊。”说着,还特够意思地帮我挤出了个好位置。 我嫌这里乌烟瘴气一股酒臭,对他皱眉:“哎呀,赌钱不好。”登时,周围的一圈人都笑出声了。嘈杂中有人道:“小兄弟此言差矣,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嘛。” 为了方便,我这些天都改穿了男装,又对五官肤色略加调整,看上去便是个十足的小子了。于是乎,现在和李元吉一道,还颇有几分纨绔损友带坏好人家小公子的感觉。 一片嬉笑声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们还好意思来收租,知道大爷背后的人是谁么?还敢来这儿撒野。” 四周似乎静了静,人们探出脑袋去看了看,各桌的庄家却都好笑地撇撇嘴,说着没事没事,继续招呼客人。 叉手怒骂的是一个满身肥油的中年人,身后站了一排面容不善的黑衣人,而几个短打装扮的人却被打翻在地。 “怎么回事啊?”我悄声问元吉,他也摇摇头。身边一个大叔却听到了我的话,轻声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咱姑苏城有个江湖帮派叫青冥教,二十年前称霸河东**,不知是不是强卖强买,总之和这赌坊有租赁合约,这里每月都会孝敬一大笔,如今那门派式微,江都黑龙帮兴起,这里便依附了那边,这不,那黑龙帮便去青冥教抢了合约,又派了人手在这里,青冥教碍于武林规矩不好打杀老百姓,上门讨债被打出去的已经不知多少次了。” 边上又有人附和:“想那二十年前老教主在时,青冥教何等的威风,如今,哎,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正当众人准备再看一次青冥教教徒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情景时,那赌坊老板又怪声喊道:“侯君集,你怎么还好意思来,也想被打出去么?” 第五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5) 那少年方及弱冠的模样,步履间透着习武之人的英武,却丝毫没有莽夫的粗鲁。?他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普通布衫,却并不显得寒酸,反而给人一种清爽淡定的感觉。他一进赌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冲那跋扈的老板一揖,淡淡道:“教里的伙伴打扰了老板,是咱们的不是,不过在下却是来此游戏的,不知李老板欢迎否?” 李老板听了前半句,嚣张地一哼,后半句却又让他跳了起来:“不欢迎,你给大爷我滚出去。” 侯君集也不生气,只是面带惋惜的拿出一张地契:“哎呀,那就可惜了,在下知道李老板看中城中心的一处宅子,特意还把地契带来了,谁知人家不欢迎呐。” 心中暗赞这侯君集,腔调拿捏倒是可以。 他见那李老板心动,便又道:“在下知李老板赌技无双,堪为赌王,在下抑制不住小小好奇,不自量力想来挑战,不知李老板可愿赏光?” 那李老板听他这么一说,鼠目里眼珠一转,奸笑一声便应了。 侯君集却道:“若李老板赢了,这地契自是归您,只是,若是在下赢了,您同我青冥教的租赁合约可得一切如前啊。” “好说好说。”李老板笑得浑身的肉都在抖,“侯公子,里面请,里面请。”说着,便将侯君集让进了一个独立的房间,关了门。 这下,整个赌坊都停止了下注,人们三两成群地议论起这场豪赌。我的好奇心自然也作祟起来,凝足耳力,听着那扇门背后的声音。里面有人低语几声,我听见庄家说话声,然后似乎是一个转盘转动的声音,紧跟着,双方都报了一个数。然后,那转盘越转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只是,那转盘停下的声音不太对啊。 之后,传出了侯君集浅笑的声音:“李老板,承让了。” 李老板暴跳而起,却没出声,过了会儿,他压低声音道:“谁说我输了?来人。” 哼,以为没人知道就想不认输?也太不要脸了吧。 此时,却传来“啪啪”拍手声,然后,是纸撕破的声音。我讶异着出去一看,顿时又对那个侯君集赞叹不已。原来那间房间临着后院的墙早被拆除,只是用涂了色的纸糊了起来,而此时,那里已聚集了成群的赌徒,看样子,他们是亲耳听到了整个过程。于是乎,其中立刻有人高呼:“愿赌服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就只会耍手段坑害良民,知不知道什么是信誉什么是廉耻?” 还有更狠的:“看来咱们输掉的银子都是给你们耍手段骗去的。”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啊,那李老板顿时被千夫所指。侯君集却依旧是那般模样,只是等骂声稍停,淡淡道:“李老板,咱们签合约吧。” 过过了瘾,李元吉对赌大小也失去了兴趣,便和我一起出了赌坊。 “锦鳞,你说你,这么好玩的地方你一点都没碰,真是没意思,我看你也不像那么正经的人啊,怎么这个碰都不愿碰?喏,大家都说了,小赌怡情,是好事儿。你看。。。。。。哎哟。”元吉正说着话,却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住。”那人回头道了声前歉,便又急冲冲地走了。 “什么人啊真是。”元吉却没有追究的意思,“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我却眼尖,刚才那人偷走了元吉怀中的玉佩,正欲追上去,却听见旁边有人喊道:“公子,他偷你东西。”那人听见这一声喊,逃得飞快,我同元吉转身就追。任他度再快,也难是我们两个习武之人的对手,他倒也机灵,眼看着要被追上,便将玉佩向后一抛,我们要接那玉佩,自然让他脱身了。 元吉捧着那玉佩,一阵惊魂未定,兀自喃喃道:“倒要好生谢谢那个叫破的人了。”然后珍重地将玉佩放回怀里。 我却没法等他定下他的惊魂,拉起他就走:“跟上那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阴暗的巷子里,几个大汉正踢打着一个白老人:“老东西,敢当老子财路,信不信老子要你的命。”那老人缩在地上求饶不迭,那几个大汉脚下力气却不见减轻,嘴里骂的越难听。 不过,这回不用我拔刀相助了,自有人忍不住。我在巷口安静地等着,没过多久,那些人便鼻青眼肿地逃了出来,看来元吉那小子武功也不错啊。 “公子啊,老头子多谢你那日江都救命之恩,这点小伤何足挂齿,公子万万不要过意不去。这回还不是公子又救了老头子嘛。”巷子里,那老人头散乱衣衫破损,身上多出流血,却拉着元吉涕泪横流。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在江都差点被宇文成龙骑马踏死的白老人。 倒还真是善有善报啊。 元吉看见我这个被人冒顶功德的正主来了,得意地嘻嘻一笑,倒是对那老人更关心起来。好在我们来得及时,他受的只是些拳脚轻伤,只是一条腿被踢的不是地方,如今走不得路。元吉着人买了些好药,又雇了轿子,要送他回去。那老人说,他住在城外虎丘山下,元吉便重新雇了马车,我们一行遂出城去了。 第六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6) 直到申时,夕阳西下,我们才到了虎丘山。虎丘山是佛教名山,自六朝来,又因其风景秀丽,而成为贵族富户们的游览胜地。山脚下,却有个不大不小的村落,落日余晖下,炊烟袅袅升起,竟是我这几天来在姑苏浮华锦幕下找到的第一处朴素安宁地。 那老人探出身来:“两位公子,老头子家就在这儿了,公子若不嫌弃。。。。。。”愣是因为我们过于严肃的表情而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为什么,有刀剑声? 我们避入暗处,不多久,便有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来到村落前。 “太湖水帮帮主,崆峒派掌门在此,小小青冥教,竟只派这些村夫来此,还懂不懂礼数?”一人尖声喊道。 我和元吉同时回头,看向那个老人,他立刻红了脸,嗫喏道:“老头子一家住的这村子,是专门给山里青冥教采办东西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不是老头子故意隐瞒,只因二十年前人人视青冥教如洪水猛兽,如今其式微又人人喊打,所以,老头子不敢说呐。” 我叹气,又道这青冥教虽被列为**,倒也不是走完全淫邪的路子,看样子这村子被骚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竟还有那么多人家愿意留下来为它效力。?◎?§ 就在我兀自思忖之时,情局又起变化,那些帮派武人竟冲入民宅,将村民们不由分说全给拖了出来,不多久,村子的空地上已站满了人。沾着泥巴刚刚还在田里的农夫,系着围裙正在做饭的村妇,上至黄耄耋,下至垂髫小儿,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的。 不是说位列**的青冥教遵守武林规矩,江湖恩怨绝不伤及平民么? 怎么这些堂堂武林正道却一上来就对村人下手? 这世道,还真是黑白颠倒啊。 刚才那个尖声叫唤的又道:“青冥教乃武林邪教之,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如今水帮崆峒两大门派前来为民除害。尔等为恶人效力,本也大罪。但两位大人仁心仁德,念你们是为人蛊惑,只要你们说出邪教入口或是交出接头的人,便既往不咎。” 真是好生恶心又好生愚蠢。?? ? `入口?哼,若是这些村民知道,你们会不知道? 果不其然,那些村人嗫嚅着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那些精壮武人见状,都得意地大笑起来,三两成群放肆地讨论着某家某户的姑娘。 云英未嫁的姑娘们哪会见过这阵仗,一个个羞红了脸往父兄身后钻,胆子小些的,都哭了出来。 “不许你们对我姐姐指指点点。”人群中亮出一个稚嫩的声音。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挣脱母亲的怀抱冲向站在最前的那个话人。 “臭小子。”那人呼呼地甩出几个鞭花,啪地一声就招呼在那孩子的脸上,顿时,粉嫩的脸上便生出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一个大男人竟然打小孩子。我实在看不下去,轻哼一声便欲起身。元吉却伸手拉住我:“别急,熟人来了,再看看。” 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行十数人从树林阴翳中走来。为的,是一个身着朴素布衫,却将长梳束得一丝不苟的少年。他缓缓走到村民前方,向那些武人簇拥之处有礼地作揖,朗声道:“青冥教漆雨部侯君集,问岳掌门,薛帮主好。” 那个阴阳怪气打小孩的男人又跳了起来:“你小小邪教的无名小卒也配给两位大人问好?” 侯君集笑道:“护法大人常常管教大家,不要理会在门外乱吠的野狗,那样只会降低了我们的身段,领旗主们不敢违背。但在下素知护法大人喜爱清静,故而来看看,别有什么扰了他老人家。再说了,我们青冥教虽然一直被某些人一口一个叫着邪教,却也略知些为人之道,以大欺小之事是做不来的,今日见岳兄弟手法高,着实心声敬慕,想要好生讨教,不知岳兄弟赏不赏这个光。” 那人被他说得脸上登时就绿了,却又阴测测一笑,随即拿话驳了回去。侯君集依旧浅笑,两人唇枪舌剑大战三百回合,仍然是他稳占上风。 “都闭嘴,别给老子再耍嘴皮子。”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文斗,“小岳,一个小小邪教你跟他叫唤什么,兄弟们,给我砍了他们。”人群冲上去一半,侯君集一挥手,他身后的十多人迅结阵,有条不紊地抵御着攻击。那些个帮派武人人数虽多,却一时半会儿进不得半步。 此时,又有几队小股人马绕过战阵冲向村人,在村民呼天抢地的慌乱中,青冥教教众有所顾忌,阵型立时大乱,形势开始一边倒。 “公子,公子,是不是打起来了?”那老人早已被锁在车里,此时虽然看不见村中情况,但兵戈声呼救声已足够让他知道生了什么,“两位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啊,哎哟他们都是好人,都是无辜的。公子,求求你们了。” 听着车厢里传来砰砰的磕头声,早想出手的我更是坐不住。“老伯,放心。”说着,我便站起。 “坐下。”元吉却一把将我拉了回去,“锦鳞,这趟浑水,不要趟。” 我不服,狠狠滴鄙视着他:“你怕什么,水帮崆峒,不过是二流帮派,全灭了还能帮你立威。再说了,这般不要脸的手段,哼,宇文阀该整顿,这种混子就不该整顿了?” “锦鳞你不懂,这件事涉及**,**上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帮你。” 我转头看李元吉,自打我们认识以来,他一直都是嬉笑的,不正经的,此时却难得的严肃,光华暗蕴,五官分明。我淡淡地一笑,取出水壶抬脸浇下。 易容背后原本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下,我笑道:“元吉,你不会被扯进来。”然后, 振衣而起。 第七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1) 不大的村落中,双方人马激战正酣。血色洇开,在青山绿水安宁平淡之间开出一朵暗红的花,如同一件鬼魅的斗篷幽幽罩落。惊叫声,惨呼声,呼喝声,兵戈相击声,此起彼伏,在这样的场合,却传来了极其不相称的丝竹曲调。 明明悠扬浅淡,却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听见。不多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注目于坐在村子最高屋顶上的白衣人。 碧玉色的树叶离开唇侧,乐声骤停。我缓缓抬起头,笑看眼下时局。 水帮和崆峒的人损伤不少,侯君集那边却只剩了三人。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这位姑娘,有何贵干?”有人先沉不住了,尖声尖气的弄得我耳朵生刺。 不过,我仍旧笑着答道:“看戏。看一出江湖好汉以多欺少,武林正道追打平民,大人出手打小孩的好戏。” 那人的脸又绿了绿:“这是武林正道铲除邪。教的大事,姑娘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却有人比邪教更邪啊。”话音未落,一支黑色铁箭破空而来,直指我眉心。我微笑不语,指尖一送,一道碧色流光电射而出,从头至尾将那铁箭劈成两半,穿过重重人群,精准地在那人脸上带出一条血痕。 只是方才用来吹奏的树叶。 “你,你。”那家伙捂着脸,向后方望了一眼,却终究没说什么,只一味地气急。 我悠悠地从屋顶飘落,顺手将几片树叶扣在掌心。穿过那一片血色,我走到村民前方,站在侯君集身边。斜眼看他,仍是那样谦虚有礼的样子,经历了一番血战,他旧布衫上的血渍显得格外新鲜。他转头看我,依然处变不惊地笑着。 不过,见过了赌坊那一幕,我可不会相信他侯君集会拼死保护这些村民。后面一定有大部队吧。那么,现在我要做的。。。。。。 抬眼看前方人群簇拥之处,黄花梨交椅上的那两人,一个是虎背熊腰的中年,明显的武人;另一个却是鬓灰白身材瘦削的老人,面貌和那总是尖声叫唤的人颇为相似,看来是父子。 好,既然是父子,那就不怕你不动手了。 “小男子汉,过来。”我回头招呼方才被抽的男孩,看着他脸上那道鲜明的血痕,我道,“他刚才抽你一鞭子,你去抽回他一巴掌。”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消化,掌风一送,便将那男孩送到那人面前。那家伙为人是阴阳怪气了些,反应却不慢,抬手便向那孩子天灵盖劈去。 好生恶毒。 我冷冷一笑,掌中树叶追电而去,直袭那人尺关穴。他立刻收手要撤,我却怎肯让他逃去,摘叶飞出截断他所有退路,叫他一连变换三种身法依然无处可脱身,硬生生挨了那孩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让整个村子都静了静。我随即将那孩子拉回护在身后,不知好歹地笑着等待那什么岳掌门作。 “竟敢当中羞辱本座的儿子。”那老头子果然被气得拍案而起,“来人。” “哎哎哎,我说,你们武林正道不是最讲究江湖道义么?怎么,本姑娘一人一剑站在这里,江湖好汉们,你们想群起而攻之么?”这些家伙伪君子真小人,虽然不可能真的光明磊落,但被人摆上台面的正道,却是他们最为看重,并且不得不遵守的。 果不其然,老头子铁青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又不甘心放弃那么大的人数优势,愣是好生尴尬地站在那里恨恨地抖。倒是他身边的薛帮主朗声道:“岳兄,贤侄受辱,便让小弟来替他出这口恶气。”说着,接过手下递上的一对分水峨嵋刺,直向我双眼刺来。 我浅笑,袖中关雎剑豁然出手。短剑轻拍,拂开峨眉双刺。掌中荧白光华分合之间,靡兰蕙,拂羽盖,错翡翠之葳蕤,晶芒明灭,荡漾出一泓春水的**。剑势起,身法动,温柔如芙蓉初绽的静好,将猛烈的进攻尽皆化为素雪飘零落于碧玉清波的涟漪。那个薛帮主看似步步紧逼,不过二十招,便已经被我锁住所有进攻点,天灵,咽喉,肩胛,心口,曲池,气海,尺关等要害也均已落入我的剑华罗网之下。 就在此时,身后掌风忽至。 岳掌门,等你很久了。 我头也不回,左手成钩,狠狠啄向他掌心芳宫穴。他却立刻变掌为爪,不退反进抓我脉门。我冷笑,双袖一卷,平平而起。身姿如柳絮,如飘云,如惊鸿翩然翔空;雪白长袖伸展,凭空一舞,萌动着微风卷上晚霞的金边,飘渺仿佛之间,关雎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滑出,生生逼退了那个偷袭的岳掌门。 “关雎剑法,你是剑王诗仙的什么人?”岳掌门皱眉问道。 我一愣,他竟然认得我的武功,不过,什么剑王诗仙,我可真的不认识。于是我答道:“陌生人。” 全场却都静了一下。我有些狐疑,却仍道:“你们,要不一起上?” 那两人对视一眼,竟分别提气运功,一左一右全力夹击。与此同时,那些帮派武人也又一次冲向了手无寸铁的村民。 我叹气。果然,所谓正道的,还是无耻的不得了。不过,你们凭什么以为这些村民会让我有所顾忌? 掌中关雎剑光华暴涨,霎时,银光倾泻,无限银彩飞流直落,斑斓了夕阳的色彩。 而那两方夹击的两位,已然被我毁伤关节,痛呼着倒地。 “还要打么?”不响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还不滚么?” 这回倒是那位尖声尖气的岳少掌门反应快了:“还不快带着两位大人撤,都愣着干吗?”我倒是不会拦着他们狼狈而逃,不过,那侯君集却令我意外地没有任何动作,浅笑依旧地目送他们离开。 “多谢姑娘仗义出手。”他只是笑着如是说,“不过,还请姑娘留步。” 为什么要留步?虽说是仗义出手,但元吉说的不错,和**还是少扯上关系为妙。 侯君集却特别聪明,早我一步说:“这个姑娘一会儿就知道了,但请姑娘相信,姑娘为青冥教解围,在下绝对没有恶意。” 行啊侯君集,这么一说我还真的不愿意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中年男子带着近百人马出现在我眼前。我却愣住,这这这不是,不是师父身边的戚正叔叔么? 戚正却一本正经地走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然后一本正经地单膝跪地:“属下青冥教左护法戚正,拜见教主。” 瞬间,近百青冥教众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戚正叔叔,怪不得你每三四个月才出现一次,怪不得那个白老爷爷每次都出现的那么巧。看来我又是被师父算计了是吧。 心中不爽着,我面上却得故作惊讶:“这,戚护法,怎么,怎么回事啊?” 于是乎,这位一本正经的戚叔叔再次一本正经地说:“姑娘既是老教主剑王诗仙的弟子,又在危急关头为青冥教解围,那自然是我们的新教主。” 原来,如此啊。 第八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2)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看教中的各种账册,熟悉教中各项事宜。??那天看到戚叔叔,我自然就确定了这个青冥教的确是师父的产业,便半推半就接下了这个教主之位。待进的青冥教隐在虎丘山中的总坛,我便看到了师父让戚叔叔带给我的信。 龙飞凤舞,毫无拘束似要破纸而出的墨迹,开篇全是对我罔顾师父担心,不知好歹跑到中原来的诟病,末尾才道,看我身无分文如此可怜,便让我替他好生收拾他剑王诗仙的烂摊子,真真是让我看不懂他老人家到底是在同情我还是在惩罚我。不过,这剑王诗仙的名号,还真是只有他这么个酷爱一边练剑一边吟诗的自恋狂才起的出来啊。 哎,不过现在,手上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办。那天我与水帮,崆峒交锋时,戚叔叔已经带人在外围列阵设伏,最终一个没落地把人都抓了回来,当然包括那两位帮主掌门。现在人都抓了,总要考虑怎么处理吧。只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头疼的事。 这些年,青冥教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经济状况也差得可以,这个教的真真实力都叫我不敢去想,师父啊师父,你可真是丢给我了个烂摊子。 青冥教的编制,教主下左右护法,如今只有左护法戚正叔叔。护法下设惊雷,听风,涂云,漆雨四部。惊雷部是教中主要战力,听风部负责探听情报,涂云部专管外交以及获取资金,漆雨部则负责暗杀**和兵器研制。四部领倒是齐全。四部下又各设若干旗,旗下设队。 我合上账册,看了眼下的戚叔叔和四位领,深深地叹了口气。 用两天的时间想些对策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可是,眼前这些人的执行力真的可以依靠么?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试试。 “莫领,你们惊雷部是青冥教最主要的战力,可是昨天我去看了你们的演习,战斗力并不出众啊。”对于武林帮派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火拼的时候能不能赢,于是,我便先问惊雷部的领莫哲。 莫哲是个不惑之年的大叔,一眼看去便是一个心思坦荡的实诚人,交给这种人带兵最为放心。听我这么一说,莫大叔老脸一红,支吾道:“额,教主说的是,说的是。” 倒是一边的刘一成抢道:“那,请问教主有什么高见啊?” 我看向那个翘着腿的刘一成,并不接他的话,转向莫哲:“莫领,我们青冥教的教众只学过简单的武功吧。这样,师父的心法秘功,我选些修易练的,你来负责教习惊雷部的五百教众,另外,行兵作战讲究所有人的配合,师父的阵法,我也会拿出合适的让你们操练。至于如何训练,提高我们的战力,莫领,这就要看你的了。” 然后,我看向刘一成:“惊雷部教众的武功提高后,就可以配备更多装备了。刘领,你们漆雨部可要加紧。今天早上,我去看过你们的配备,暗杀器械都不够小,不够毒辣。§ ? 、暗杀不比正儿八经的作战,刁钻阴狠才是正道。比如,这样。” 我小指一动,银线破空,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已经掠过十步距离,无声无息缠上了刘一成的脖子。 “教主。”莫哲叫出声,其他两位领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却不管不顾,小指一弹,将带着机关的指环扔给刘一成:“这丝线隐蔽,暗色里根本看不出。线虽然细,但韧度很好,在扯掉对手脖子之前不会断。怎么样,本姑娘的手艺还入得了刘领的眼吧?对了,也该给惊雷部的兄弟们加点料,反正咱们都被叫了那么多年**邪教了,不够毒辣阴险,怎么对得起那些江湖正道们呢?刘领,你说对吧?” 刘一成扯着那丝线,细细看着,却突然乐了,眼里闪过狼的诡诈:“真没想到教主跟我是一丘之貉啊,很好,我最讨厌那些装腔作势自命清高的什么大家闺秀了,就喜欢教主这样的。我看,这丝线上若装上倒刺,效果会更好。教主啊,这样,隔天我约上漆雨里的能工巧匠,和教主好好切磋一番,可好?” “自然。”我看着他那满脸兴奋的红光,感激地朝戚叔叔颔。要不是戚叔叔,我怎么能那么快把握住每个人的性格喜好呢? “马领,听风部一向做的很好。”我又看向听风部的领马骐骥,“只是,如今我们俘虏水帮崆峒,已经人尽皆知。树大招风,以后免不了各帮派之间的斗争了。马领可考虑培养斥候?” 马骐骥是个爽朗汉子,当即笑道:“教主所言甚是,属下立刻去准备。” 最后,我笑眯眯地转向涂云部的领白卓:“白领,涂云部是专门为教里搞钱的。如今,咱们式微,和那些达官显贵的关系是完全断了,请问白领,这些年都是怎么搞钱的啊?” 白卓本来已经挺尴尬的,被我这么一说,脸刷地红了,讪讪道:“和其他**一样,在。。。。。。在地盘上收保护费。”越说越轻。 我叹了口气,看账目就知道是这样了:“白领,这么收保护费,能赚到多少钱?还会让百姓视我们如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置办实业呢?” 场中的几人双眼都亮了。 我继续说:“楼外楼,铜雀阁,还有姑苏城大大小小的赌坊,这些销金窟食人洞,若是我们能接盘来做,我们的资金会阔绰许多。” 白卓沉默,然后有些无奈地笑道:“教主,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钱来做实业。” 我又笑:“这个简单,咱么不是抓了个掌门抓了个帮主么?写信过去,让他们重金来赎他们的老大。” 这下,不用白卓说什么了,刘一成率先叫了起来:“好啊老大,有你的。” “不过白领,这个竹杠要敲得合理些,要是他们完全拿不出,重立老大了,那可就不好玩了。”我继续巧笑倩兮,“还有,以前我们是小国无外交,现在可不一样了。这样,涂云部再开一旗,专门负责实业,我自己先来做。” 出乎我的意料,青冥教这些领的能干简直到了令人指的境界。短短四个月内,惊雷部的战力简直更胜军队,加上漆雨部研制的妖邪兵器,虽然只有五百人,但也足称虎狼之师。听风部的斥候已然训练有素,而楼外楼,铜雀阁早已被我们盘下,在我的调整下生意越兴旺。而这四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真的是多姿多彩。 先,在那次会后,我便将侯君集从漆雨部调了出来做我的左右手。这小子,不缺手段又有责任心,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如今,我们旗下的三间赌坊完全交给他打理,生意也是风生水起。 然后,妖姬通过师父把隐儿送了来。隐儿慎密,总是把细节处理的很好。有隐儿的日子,我过的舒心多了。可是,想到妖姬,我却不得不担忧起来。妖姬心志极高,又遇上了个容不得人的师傅,我总劝说她安于现状也不错,可她就是听不进,宁愿步步惊心在夹缝里生存。像隐儿这样的伶俐丫头,培养出一个很是难得,虽说妖姬身边还有一个未明,但她的情况,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便多了一份危险。况且,隐儿悄悄告诉我,妖姬还拨了二十人的私军给我。司马氏私军有多强我是有深刻体会的,虽然只有二十个人,但足够在千军万马中护我周全。只是,妖姬一向被她师父打压得紧,根本无法展个人势力。以她的才智,总共也就培养了一百多人的私军,如今直接少了那么多,她若还要再有动作,情势便堪忧了。 隐儿却总说:“姑娘不收着,小姐也担心。” 当然,青冥教重新振作,不可能那么安静。 第九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3) 先是姑苏城的各处**势力上门挑衅生事,我便借机将他们灭掉,可用之人收编门下。◎◎ 之后,我一鼓作气进军金陵,一番合纵连横挑拨弹压之下,亦将金陵收入势力范围。 正当教中子弟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进军江都大闹一场好好教训教训黑龙帮之时,我却偃旗息鼓,闭门研究我的琴棋书画了。 “莫领,教主难得与南方名家手谈,您晚些再来吧。”外间隐儿又用着奇奇怪怪的理由打走了不知多少次前来请战的莫哲。我早已见怪不怪,好整以暇地窝在美人靠里翻动着一本《文心雕龙》。 “南方名家”隐儿施施然走进来,气愤道:“锦姑娘真是好生过分,说是和我下棋,竟然自顾自地看书。” “这是谁让我教下棋的呀,又是谁太弱了一招棋想个半天让我闷得慌?”我眼都不抬,刷地又翻过一页。 “我却也不明白了,某位教主大人现在正应该好好盘算正事,怎么就那么有闲心思教奴婢下棋呢?看看属下都来过多少次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不知道那位被唤作太监的莫哲大叔现在有没有狂打喷嚏,我却放下了书,淡然道:“听风部的消息,黑龙帮在江都已经四下警戒了,对江都的三教九流都约束得越紧了。我们现在去,讨得到便宜么。再说了,你以为宇文阀是干什么的,若真是一个不听话的黑帮硬势力,他们会摆不平?黑龙帮有今天地位,必是宇文阀的扶助,此时若我们急躁冒进开罪了宇文阀,那才叫不值。除非我们背后也有军阀靠山,不然跟黑龙帮过不去就是典型的匹夫之勇。” 隐儿听了,脸白了白,我却也不由走神。 军阀。。。靠山么。。。我又低头看向书册。 指间纸条上一行小楷苍劲如松柏之姿: 子夜钟楼,邀君共酌红叶酿。李世民上。 夜半钟声响起的时候,我正静静地跪在蒲团上,面前烟香袅袅,和着钟声,全身气息霎时沉静。 红叶酿乃枫桥名酒,而在枫桥夜半三更是敲响钟声的,便是寒山寺。§§№ “青冥教以天为信仰,怎么,教主大人是信仰佛祖的?”李世民特有的低醇嗓音在身后响起,似暗夜月色下,精致夜光杯中葡萄美酒的醇香。 我微勾嘴角,长身而起:“李二公子,看来最近过的很不错。” “段姑娘才是风生水起,坐拥姑苏金陵的青冥教教主,现也是江南一等一的富商了吧。”李世民黑曜石般的眸子始终深深看着我的眼睛。月色朦胧,明明他也隐在暗色里,却让人始终感觉他是那么光明耀眼的存在。“黑。道置办实业,当真是好主意。只是段姑娘,你当真就只想做一个富商那么简单?就算段姑娘不觉得做个富商委屈了姑娘的才智,在下也对青冥教的能力,剑王诗仙老前辈的苦心经营感到扼腕痛惜。” 这还搬出我师父来了,我笑道:“哦,那请问李公子,依公子高见,我青冥教的能力该是什么呢?” 李世民依然淡淡地笑着,笑容极淡,笑意却如同绝世名剑,光亮,锐利:“老前辈是剑王,青冥教,自然是黑。道王。” 我心中一跳,面上却隐了表情。黑。道王,此等**对初入江湖的我来说,无法拒绝。更何况,后来,这个黑。道王对我一生的影响难以计数,当然这是后话。 见我不答,李世民又接着说:“以青冥教现在的实力,一统江淮黑。道不在话下,段教主迟迟不下手,只是忌惮军阀吧。可若青冥教身后也有军阀支持,那教主便不必再犹豫了。日后青冥教一统天下黑。道,盛世太平,即使黑。道也各有营生造福万民,想必也是段教主希望见到的。当然,以段教主之能,做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无需别人插手的。” 该说的都说了,他李世民扶我做黑。道王,我负责把天下**弄熨帖了不给他生事,必要的时候供他驱策驱策。当然,我为表诚意和实力,先要把宇文阀手下的黑龙帮灭给他看。 “并且,段教主,你也注意到了吧,青冥教和某军阀已经有些扯不开的关系了.” 好,很好。 接盘楼外楼的那天元吉送来的匾额,以及几间赌坊里元吉时不时带着一群五陵少年的捧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料。而且我之所以在姑苏城那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早看出了李家在姑苏挺有些根底,宇文阀的触角却伸不到这里。想必宇文阀也早已容不下青冥教的野心了吧。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痛陈利弊,最后无限善意地提醒,您老的后路似乎不是那么牢靠啊。 一个十六岁的二公子便这般厉害,难怪妖姬给唐公的评价是:乱世奸雄,可堪问鼎,锦鳞啊,想要出人头地这是条好大腿,能抱就好好抱着吧。 况且根据那卷锦帛的情报,李家素有容人之度,而江湖在乱世的确有几分用处,在太平治世却是无用亦无害,就算日后要鸟尽弓藏找人开荤,我也轮不到这个资格。 一切都相当满意,可是我,却真真无论如何都不想当军阀的走狗。我向来是个任性的人,过惯了任性的日子,也喜欢任性地生活。于是,我淡淡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这**中明明有太多的人更适合,公子为何选中了青冥教和我?” 李世民似是一愣,然后嘴角笑容微妙地荡开,眼睛好似漆黑天幕里被遮住的明星突然云开雾散荧荧亮起,刹那间仿佛日光乍现,金黄色的墨彩当头泼下:“段姑娘虞姬之貌吕后之才,虽未深交,世民却对姑娘倾慕已极。” 第十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4) 回到虎丘山青冥教总坛的时候,天色正酣。我走到自己的住处,却看到有人似乎在等我。 半旧不新的布衫,一丝不苟的冠髻,温和却淡漠的颀长身形。 侯君集。 “教主,属下刚刚核帐完毕,兴奋不已。教主的主意甚好,铜雀阁扩建两个月,我们建在周围的布庄饰脂粉店,已经是这姑苏城甚至江南的名家了。我们青冥教,以后用不上火拼了,直接买断帮派就行。”他嘴里说着兴奋,可是语气淡淡的,笑容也淡淡的。 铜雀阁扩张大赚一笔的事,我并不惊讶。铜雀阁的花魁地位不比寻常风尘女子,她们是江南上流社会大佬们的掌中宝,虽为名媛贵妇们所不齿,可她们的穿衣打扮依旧是江南风尚,令千金小姐阔太太们趋之若鹜,唯恐学慢了被人取笑。因此,在铜雀阁边开设店铺,近水楼台先得月,既是为铜雀阁花魁们定制衣裳饰的地方,自然也是最早推出产品的店家,想不大赚一笔都难。 只是,刚才侯君集的那一番话,似乎另有深意。我却懒得和他说那么多:“很好,等再过些日子稳定些,再想办法开设饭馆和赌坊,食物用具要精致,装潢要豪华。” 侯君集温和地笑了笑:“教主的主意总是锦囊妙计,教主今夜彻夜未归,想必是谈大买卖去了吧。教主为青冥教劳心劳力,也要注意身体。” 我听着,胡乱地点点头,正要进屋,侯君集却似有意似无意地感叹道:“在这个乱世里,想要好好活着就得不停地往上爬,爬的高了别人便没法踩你。真是好久没见到教里的兄弟活的如今这般恣意快活了,能跟着教主,真是我们的福气。” 我忽然停住。 许久,我才缓过神来,然后现门框已被我不知不觉间抓出了五条指印。 “君集,”我未回头,语气不带喜怒,“替我办件事。”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午后。 隐儿服侍着我穿衣梳,我却只愣愣地看着窗外远处的浓烟争先恐后地升上天际。 “今早千刀会姑苏的分舵走水了,好大一场火呢,烧了很久,这也才刚刚扑灭。”隐儿取过一条墨玉带,相当隆重的那种,仔细为我束上。 “睡得晚就是会误事,还不快备马,我得去趟千刀会。”我走到铜镜前一边略整衣冠一边吩咐隐儿。 青冥教教主段锦鳞向来男装示人,却并不隐藏女子身份。铜镜里的人,男子的装束女子的容颜,英姿飒爽却也极尽妩媚。我看着镜中的那个人,兴奋,紧张,却不知为何有一份怅然若失。 千刀会并没有人员伤亡,也没什么实质损失,被烧掉的不过是舵主的书房,以及里面的一些文案。作为姑苏城俨然的黑帮老大,我段锦鳞依然早早赶到千刀会,诚挚地慰问了相关人员并施与援手。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一场不痛不痒的走水之后,千刀会的分舵竟然撤出了江南,之后的四五天里,66续续好几家**的分舵也相继离开。 离开的都是与李世民勾勾搭搭的帮派。 而这场火便是我对李世民的表态。我同意与你合作,那我的地盘上就不许你还备有后着。 选我,就只能有我。从此你我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扔下谁。 第十一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5) 一个月后,楼外楼顶层,我盛情邀请元吉来品尝最新的菜式。 推开顶层的房门,灿亮光芒流水一般地泻出,像黎明一刻天光乍现,将无尽的富丽堂皇洒向人间。锦缎包壁,一色的水晶餐具,千重兽皮地毯,狐狸皮的座椅。。。。。。更绝的是此间却是一个姹紫嫣红的花园。扬翠叶,扤紫茎,红华,垂朱荣,煌煌扈扈,照曜钜野。沙棠栎槠,华枫枰栌,欃檀木兰,豫章女贞,夸条直畅,实叶葰楙,攒立丛倚,连卷欐佹,崔错癹骫,坑衡閜砢,垂条扶疏,落英幡纚。。。各色花木千姿百态,婷婷袅袅,正是上林赋所述景象。而这些也并非真正的花草,恰是由珠玉宝石打造。玫瑰碧琳,珊瑚丛生,琘玉旁唐,玢豳文鳞。任何一枝花木都是价值连城。满室的华贵琳琅,却因打磨的细致,非但不显庸俗,反而栩栩如生,**赋妖娆。 难得元吉这样的五陵少年富家子也瞬间呆住,然后满脸都是惊喜之色:“锦鳞,你这里真真是个好地方。” 我满意地笑道:“李三公子,之后还有你奇的呢。” 菜色一一端上。先是一道“飞燕舞袖”。提炼了近十种名贵花汁,作为汤底熬出白菜汤。§ ? 、未及品尝,芬芳清华已扑面而来,看元吉那样,似乎心里都开出了花。 再是一道“西施乳”,雄斑鱼精白与新剥的蟹粉同时入羹,柔滑香醇,美味绝伦。 随后又是一道“霸王别姬”。鸡和鳖共蒸,肉质酥嫩,汤鲜醇厚。 再来一个“褒姒一笑”热锅吧浇玉兰番茄汁,嗤的一声烟气腾腾。 席间美酒亦是西域珍品“广寒光”,赤色的葡萄美酒配上上品夜光杯,顿时流光溢彩摄人心目。 极尽华贵的格调,新颖独特的珍馐,各朝美女的名号,另配上被微风拂动清脆婉转的珍珠水晶帘,帘外美人最是动听的箜篌曲调,没有哪一个贵族公子不会对这里心驰神往的。 “锦鳞,看来你最近过的那是极好的。黑龙帮大敌当前居然内讧,生生给你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你青冥教无亡矢遗镞之费,却已经是确确实实的江南**之。”元吉把玩着手里的夜光杯,猩红的酒映着他的一对桃花眼,金堂玉马一身锦绣,他随意地翘着腿,那纨绔**却不失优雅的气度,不愧为那一批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五陵少年之。??? 根据锦鳞的情报,尽管整个并州都知道他李三公子阴晴不定乖戾无常,但依然有不少豆蔻少女视他为春闺梦里人。而此刻,李三公子明媚的桃花眼中恰透这一丝戾气,他举杯,“敬敬我们的**王。” 我笑着将一杯血色酒液慢慢饮尽。回想着这一个月来的各种趣闻。道上的人都知道黑龙帮是宇文阀的爪牙,可是差不多一个月前的某一天,宇文阀的公子宇文成龙忽地气势汹汹地冲进黑龙帮总坛,瞧见院子里正在烤肉的两个帮众,气的差点没昏过去,当即令随从侍卫将那两个帮众活活打死。这打的也不巧,这两名帮众却是两个来总坛议事的分坛坛主,又是黑龙帮主刘长兴的心腹。刘长兴突然损失两名爱将不说,这莫名其妙地惹恼了宇文公子,本来说好的供给装备都给跌了档次。黑龙帮正直大敌当前,对刘长兴来说少了高档的装备就已经够头疼了,偏偏这时帮里一位李长老的下属们装备忽然焕然一新,传闻最近宇文成龙的手下与这位李长老也是接触甚密。李长老与帮主本就不那么对盘,如今这般情势,两派人马又时有摩擦,黑龙帮里顿时人心浮动。于是乎,七日前的夜里,黑龙帮江都总坛一把大火烧红了漆黑天际,刘帮主与李长老的一场火并,声势浩大却最终两败俱伤。李长老死,吴帮主全家老小通通毙命,黑龙帮中的高阶干部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几乎废了。天赐良机,我青冥教顺势而出,不费吹灰之力接盘了已无任何还击之力的黑龙帮以及周边仍在观望的些许门派。当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是。”我毫不掩饰笑意,“坐拥江南的**王最近得了件好东西,自忖略合三公子心意,还望公子笑纳。”说着一个响指,便有人抬了个用黑布遮住的笼子上来。我亲自掀开黑布,笼子里躺着一只毛色纯黑的藏獒,却是昏睡过去的。 “好东西好东西。”元吉两眼亮直搓手,忽地一愣,“哎这不是宇文成龙那小子的爱物追风嘛。” “不是吧。我可是听说当初宇文成龙最初去找黑龙帮麻烦就是因为他的爱犬藏獒失踪,有人说在黑龙帮有看见。之后他在黑龙帮看见两个人在烤狗肉,这才的飚。而那只藏獒也的确百寻不得,宇文成龙才从此记恨刘长兴。” “哦?那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元吉看我的眼神似笑非笑。 这才是你此行真正要问的吧,问我到底是如何挑起黑龙帮内讧坐收渔利的。 不过,我却毫不在意地回答:“除此之外啊,我真的一无所知呢。” 如果一定要说知道什么的话,那便是,这天下最厉害的武器,叫做谣言。 这时,一声敲门声打破了琳琅满室里僵硬的气氛,元吉眼里的阴戾之色一收,我淡淡道:“进来。” “教主,”推门而入的却是戚正叔叔,他仔细地关好门,匆匆走上台阶,迟疑地看了眼元吉,见我同意,便道,“教主,宇文化及正在来江都的路上,已经过了洛阳了。” “这么快?”我皱眉。不应该啊,为了在宇文化及到江南之前彻底稳定江南**尽可能扎稳青冥教江南**王的根基,这整个一件事,我都很仔细地封锁了黑龙帮可能传出消息的渠道,宇文成龙想对黑龙帮胡作非为,必然不可能让这消息从他府里传给宇文化及。若是按一般小道消息的度,断断不可能在这么几天里就让远在长安的宇文化及知道并且还赶了那么多路。 “嘻嘻,锦鳞,宇文化及那老匹夫居然就这么扔下长安巴巴地跑来了,你真是有面子啊。”此时的元吉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公子哥形象,“锦鳞,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李三公子。”我没心情听他的瞎扯,不止因为宇文化及的突然南下,更是因为我意识到了戚正叔叔还有事情没说。 果然,戚叔叔吸了口气,又道:“**盟主,偃月狂魔关不狂病逝了。” 第十二章 青锋伴我登青云(6) 关不狂的灵堂里白幡肃静,虽然听不见过分悲戚的哀恸,但每个人的庄严肃穆昭示着对关不狂这位逝者的极度尊敬。?因为关不狂向来有气喘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因为病而险象环生已经好几次了,所以那天关不狂突然死于气喘病,没有人觉得奇怪。 偃月山庄的庄主,人称偃月狂魔关不狂,在八年前那十年一次的**盟主大比中获胜当选盟主。我从未见过这位一把大刀闻名江湖,自称关公子孙的武痴盟主,但这八年里的江湖,是没有邪气**的剑王诗仙,没有矜贵冷艳的紫圣姑,也没有狂傲不可一世的独孤求败的江湖。这八年里的江湖比之二十年前那三位人杰三足鼎立时,萧条又动乱,这位**盟主能够以一把偃月长刀狂霸**,修身齐帮,并且维持整个**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已是不易。 我一身素色未着脂粉,恭敬地为关盟主上香鞠躬,表达我作为后辈的敬意。身后的隐儿满脸忧色。我知道,我此刻一定是面色如纸,满眼血丝。 **盟主的葬礼不能不去,而江南这边宇文化及也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乎,我在三天里竭尽全力调动平衡安抚,又为之后事态展筹谋良多,三天三夜,几乎不曾合眼,在心力与体力的同时耗损下,再好的武功底子都扛不住啊。即使是现在,我将青冥教甩给戚叔叔,心里也依旧时时担心着。¤ ? ? 关不狂的棺木两侧站着两排黑色劲装的人,那是他的亲卫。他们个个铁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其中一人尤为特别,温和的五官和煦的目光,却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侯君集。 自从那日火烧千刀会之后,我便让他离开江南投往山东的偃月山庄。凭着他自身的能力武功以及我青冥教的暗中帮助,仅仅一个月他便已是庄主关不狂的亲卫。本是让他在那里呆着等青冥教站稳脚跟北进之时以图后算的,不想,他居然那么早就下手了。我心中暗恨,面上却不肯露出声色,也不看他。当初将侯君集派往偃月山庄,一是因为关不狂并非傻子,想在他的亲卫队中长久混下来,并非寻常人可以做到。二则是侯君集曾管着江南那么多家秦楼楚馆赌坊,其中好处多少他自己心里清楚,关不狂根本不可能收买的了他。如今,他倒是没有叛变,却天高皇帝远的自作主张了起来。我暗自冷笑,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他刺杀没有失手,不然今日就不是我段锦鳞北赴山东,该是**各派杀上虎丘山了。 而另一边,我又看到了熟人。 李世民依旧是一身低调华贵的黑色锦袍,而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阳光般的闪耀锐利,一身暗色黑衣永远都掩不住他由内而外散的光芒。 §§◎ 上次元吉说过他们不想趟**的浑水,我正狐疑于为什么李世民为什么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盟主的葬礼上。当然,要是我知道多年以后他会正大光明地去与反贼瓦岗寨义结金兰,我现在也不会疑惑吃惊了。 李世民微笑着环顾所有人,不喜不悲的神色恰到好处地彰显着他唐公公子该有的礼数。我瞥见他看过我时,眼里毫不掩藏的笑意,心里越翻腾,看来这事是没那么简单了。 礼毕,我与灵堂里的偃月山庄的人以及前来祭拜关不狂的**人物们一一寒暄了几句,大家一起满脸唏嘘地歌颂着这位**盟主,场面好不滑稽。又因着我是女子,便又好好安慰了关不狂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几房夫人家眷。看着那些哭得稀里哗啦却依然妆容不花,因着柔弱更加好看的女人,我摸了摸自己因为过度疲惫而惨淡的容颜,想着她们心里该是在狠狠嘲笑我的吧。 “段教主,”走上前来的是侯君集,“在下乃庄主的亲卫关旭。段教主若不嫌弃,请先在敝庄休息吧,已为教主准备好了厢房,段教主请。”说着,彬彬有礼地引导着。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也爽快道:“请。” 待进得厢房,侯君集小心滴关上门,确认隔墙无耳后,才垂手而立,低低叫了声:“教主。” “教主?”我放下茶盏冷冷笑道,“我没听错吧,你和李世民勾结,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我这个教主呢。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大的过我青冥教能给你的么?” 侯君集闻言并未惊讶却也并不否认,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地说道:“教主,属下的确与李世民合作,但并不是勾结。教主有未想过,若真的一步步北进,虽然实力能够稳妥壮大,但也会让各门各派越来越防备,不说**各派,甚至会成为白道和各路政权的众矢之的,到时候就算教主想在两年后的**大比中凭实力取胜,也一定会有众多制肘,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等我们青冥教一夜之间上位夺权,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凭我们在江南的财力,同时兼顾南北并不是不可能,安定黑龙帮护法大人绝对手到擒来,教主现在只需顾着一统**便是。属下是这么想的才接受了李世民联手的提议。教主在这件事上过于求稳反而不好,便由属下为教主快刀斩乱麻,教主,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属下不敢背叛教主和青冥,属下擅作主张都是为了。。。” “侯君集。”我打断他,冷冷道,“擅作主张还敢说没有背叛我,哼,好一个快刀斩乱麻,你可知道,就在现在宇文化及已经到了江都了。你的满心好意令我们青冥教不得不腹背受敌。” 这回他终于一怔,然后深深吸气:“没有料到宇文化及突然南下,令青冥教遇险,是属下的思虑不周。属下擅作主张,不敢求教主饶恕。”话音刚落,我已欺近他身前,看着他毫无惧色的脸,霍霍掌风最终还是在他胸前停了下来。 侯君集似乎有些惊讶,但我宁愿相信他是惊讶于我收放自如的内力控制,也不会相信他是惊讶于我没有伤他,他淡淡道:“教主好武功,多谢教主。” 我不看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我的茶盏:“好自为之,下不为例。”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是的,侯君集,还很有用。 “段教主请好好休息,午膳过后请段教主前往山庄正殿议事。关旭告退。”他高声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自是气结,但现在还不是作的时候。其实侯君集说的也不错,一鼓作气动如雷霆,确实更容易让我登上**盟主之位,但是,这样难道不是太便宜了李世民了么?只有拖长战线才能从他手里压榨出更多的利润。李世民岂是善类,等青冥教人困马乏之时,便一定会被他一锅端走。我段锦鳞怎会做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只可惜侯君集不明就里,这次才给了李世民可乘之机,我必得断了侯君集这可恨的性子。 至于这个李世民,得先给他来点小小的惩罚。 第十三章 薄暮暝暝潜谜踪(1) “隐儿,”我唤道,“将《战国策》拿来,再给我拿点点心。◎?№ №№? ”于是乎,我便歪在美人靠上认真地看起了书。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我打着哈欠,缓缓道:“李二公子,你还想在房梁上待多久,下来吧。”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掠下,我满意地看到李世民落地时双腿的抽搐以及袍脚的灰。其实刚进这屋时我就注意到了李世民的存在,他也许当真以为我可能现不了,竟缩在最为狭小的一个角落,想要缩进那个旮旯里,必须用极其不舒服的姿势,而我不点破他的存在,却不经意地让所有的出路落在我的视野里,以他的骄傲,如果不能偷偷溜走便必然要等我叫破他的存在,哪能自己跳出来呢?于是乎我偏偏不叫破,让他平白多待了一个时辰,这下他都双腿应该都是酥麻的吧。?◎?§ “锦鳞,何必那么小女儿心性呢,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李世民大马金刀地找了地方坐下,并不理会那饱经摧残的双腿,依然风度翩翩,除了沾灰褶皱的袍脚,其余一点没有狼狈的样子,“那么喜欢《战国策》啊,都在读什么?”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我是在向先贤学习如何应对背叛的盟友。?¤?” 李世民笑容更深,右颊上居然有一个漂亮的酒窝,我忽然觉得自己眼花,好像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流淌着浓浓的笑意:“都说了,锦鳞,别那么小女儿心性。我有没有叛变,侯君集有没有叛变,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的啊。” 不错,从关不狂死到现在,没有人做试图给我递情报之类的瓜田李下的事情,单凭这个就知道,侯君集没有叛变,他李世民也没有敌意。 见我不答,李世民朗然笑道:“锦鳞,你我是盟友。青冥教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涉的,但是你在江南的表现太精彩了,我忍不住就想看你称霸整个**了。” 这下,我算是明白他的画外音了,看来是唐公要有所行动了,他李世民才急着要扶持自己的亲信夺权上位更好地襄助于他了。 看着我了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锦鳞,不要怪我算计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心中微恸,想到我也曾为着一己私欲屠戮刘长兴一家老小斩草除根,比起这个,李世民对我做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于是只能淡淡道:“那之后的事情,你可有安排?” “待你们定下**大比的日子,我再和你仔细商量。我得走了,父亲催着我回并州。不过到了**大比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说罢他长身而起,迎着午时明朗的日光,整个人灿然若朗日,不由得人不肃然起敬。 “好。”我点头,偏过头去不看他,“希望李二公子不要忘了,今日你帮了我,明日青冥教才能相助于你。” “如君所愿。”看不见李世民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那惯常的自信豪爽的笑,之后便掠了出去。 第十四章 薄暮暝暝潜迷踪(2) 之后在偃月山庄的正殿所谓议事,也不过是**不可一日无主,大家商议一个**大比的日子。显然所有人都是准备不足,巴不得推迟大比的日子,虽然我很希望战决,但也不好过于明显瓜田李下。最后介于现在已是冬天,等过完关不狂的七七,便已近腊月年关,于是乎便定了来年开春,泰山大比。这样,便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可以做很多事了。而现在我已经急不可耐地赶回了江都梅花岭了。 这一路在山东我都是魂不守舍的,在回来的路上居然还收到了线报说戚叔叔遇袭受伤,不禁更加火急火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戚叔叔,”从进的总坛开始,四位领便不停向我汇报着这些天的种种,也在他们的伴随下我冲进戚叔叔的屋子。他见着我欲起,我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按了回去,“戚叔叔,你的事情我已经都听说了。你也真是不小心,快点好好养伤。”看着戚叔叔头上手上缠着的纱布,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这些天,戚叔叔一直都守着这梅花岭——黑龙帮的旧址,现今青冥教的分坛与宇文阀斗智斗勇,明明我从离开江南到回来只有短短一旬,戚叔叔却已受此伤害。 据马骐骥说,戚叔叔只是在出去巡视时喝了点酒,突然就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已是在阴暗巷尾被打的重伤然后被恰好赶到的惊雷部巡逻教众救下才捡回一命。而且,据说自宇文化及回到江都,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实则已经出过好几次针对青冥教的事情。什么走水了,教众遇袭,甚至在江南一带我们接手的产业都有好几家被逼得几近破产。 “教主,属下听风部在所有这些场合都看到了一个人,已经做了画像。”他将两卷卷轴递给我,“虽然此人使用了面具变装,但根据他的身形步伐,我们能断定那肯定是一人,”随即又有些踟蹰,“但是,但是属下无能,此人似乎武功甚高,为人谨慎又善变装,听风部还未能将他抓住。” 我接过画卷展开,见两幅画中人皆是尖嘴猴腮鼠目,真是标准的奸诈之徒。我恨声道:“知道办事不力以后就多长点心眼,这些针对咱们的事情肯定还没停呢。” 正说着,一人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到了我面前便跪:“教主,领,外面出大事了。??? ◎№ ?” 看着他刷白的脸色,我心中早已有了不祥的预感,看来这次没那么容易应付了。但面上却依旧平和:“深呼吸,镇定下来仔细说。” 他深呼吸一口,顿了顿,似乎理清了思路,继续道:“官府知府大人要来抓人了。原因有二,一个是江都有名的豆腐西施泣血指认惊雷部的小队长王铁大哥昨夜里强了她,二是昨夜里梅花岭附近北城门口的十余家店铺遭到洗劫砸打,店家都指认抢匪穿的是我青冥教的衣服。” 屋里众人都不禁深吸一口气,一番小打小闹之后,宇文化及终于上狠招了,这是陷害啊。若是坐实了这两件事,以后青冥教再难在江湖立足。 “不可能,我青冥教的教众向来信仰苍天严于律己,怎么可能干出夜半抢劫的勾当。王铁他尤其老实,更不可能干出这种**不如的事情。”莫哲已经涨红了脸。 的确,对于第二件事,青冥教内部有非常严格的监察制度,任何人想要那么大规模打劫还不被现是不可能的。而对于第一件事,虽然惊雷部的小队长王铁是出了名的老实,但。。。我厉声道:“把王铁给我叫来,快。” “教主,我我,我不是。。。没有。。。”那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跪在我面前,他眼里似乎已无光彩。 我一挥手,他两膝前的大理石地面随着风声炸开,王铁吓了一跳,跳起来又往后跪了些。 “给我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你自己冷静了才能救你自己,不然过不了半个时辰我保证你就和这地面一个样。”在唤王铁来的时间里,我已经打听过了,昨晚王铁正轮到在分坛内部巡逻当值。而根据前去偷看官府那两份状子的听风部教众回报,豆腐西施所说的案时间,王铁确确实实在分坛内部,人证物证俱在。只不过,我们青冥教内部的人证物证都是做不了数的,我需要别的证据。 “喜儿。。。住在梅花岭外。。。两个多月前教主派我们驻扎江都郊外时认识的。她。。。很喜欢我,要我娶她。”王铁越说声音越轻。被心爱的女子狠狠反咬一口,看来的确伤的不轻,“我们一向守礼,她居然。。。为什么。。。” 我冷着脸:“把衣服脱了。” 众人皆是一愣,王铁的脸更是成了猪肝。 我装作什么也没现:“脱下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胎记什么的会被指认。” 王铁虽然无措,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一边麻利地脱了衣服一边缓缓道:“并没有胎记,而且她。。。她一点也没看过我的。。。哦,她曾经在我肩上用金钗刺过。”随即,他又黯然:“那是两天前我看她很中意一支金钗,便买了给她,她说要我去她家提亲,我要不去,她就杀了我然后自杀,便作势用金钗在我肩上刺了一下。” 我看到他身上的确没什么印记伤痕,只左肩上一点红色。见他已经冷静下来,我略一思忖,便道:“王铁,事已至此只能这般了,你莫怪我。”话音未落,我袖中暗色光芒一闪,关雎剑已经刺入王铁的胸口。 我与四位领一干教众一起从正门出来的时候,便现整个黑压压的一片,水泄不通不说,各种议论哭喊之声嘈杂不已。知府带着大队的官兵警惕地看着我们。我看看他们身后的数不清的人潮,暗笑:宇文化及,你想找整个江都城来看我的好戏,看看最后演的到底是谁的好戏。 第十五章 薄暮暝暝潜迷踪(3) 那知府见我出来,便气势汹汹地吼道:“段锦鳞,看看你这歪魔邪道做的好事。 ? 纵容手下强暴民女,抢砸商铺。王法岂能容你。给我拿下她。” “知府大人,你是要抓小女子么?”我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些官兵知我威名,本就踌躇,又见我这般阴阳怪气欲要大开杀戒的摸样,更是不敢动了,我随即冷下脸,“知府大人,你毫无证据就上门来抓人,你倒说说,你这是什么王法?” “人证物证俱在,你逃得了么?还不快点交出要犯。”知府显得很有底气么。 我并不搭理他,踱步到他身后那个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女子身前:“就是你说我们青冥教的人强迫了你?” “啊。”她低低尖叫一声,又吓着后退了一些,一副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样子,复又坚定地抬起头,“是。” 真是好一个外表柔弱的贞洁烈女,我心中冷笑,又道:“他可在这里?” 这女子看了眼我身后,忽地咬牙一指:“就是他,王铁。” 我回头看王铁,他看着这女子眼中的狠戾神色,脸色忽地刷白。到底是被心爱之人狠狠背叛了啊。 “你知道他的名字?”我回过头,继续问。?¤◎?◎ “对,两个月里他经常出没在我家附近,对我言语轻佻有时还动手动脚,若无父兄,怕我早不知道被。。。多少次了。。。”她说着又是泫然欲泣,“昨晚父兄回得晚,结果他就把我。。。”她低低地哭着,她身边扶着他的兄长紧捏着拳狠狠看向我和青冥教众人,而他的老父更是拉着知府的袍脚:“大人啊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啊,她才十五啊,才刚及笄啊。”周遭众人的议论声也更大了。 我心中厌烦,冷笑道:“好了,你说王铁他强了你,你可有证据?” “你也是女子,怎说的出这样的话,你。”她身边的兄长先急了,站起来欲来抓我,却在我一个冷然的眼风下顿住了脚。跪在地上的女子却依然镇静:“我自是抵死不从的,当时拔下金钗刺在他的左肩上。他左肩的伤痕就是证据。” 我露出一个微惊的神色,身后王铁亦是惊讶中带着哀恸。那女子见此,眼中闪过一抹得色,随即又掩了去。 “你确定是刺在左肩上不是别的地方?” “我确定。此等羞辱终身难忘,我岂会记错。”她低着头咬牙切齿,怕是已经藏不住得意的神情故而只能低头来做掩饰了。 我退后两步,不语。 知府以为我无言以对,更是嚣张:“段锦鳞,你还有什么好说?来人,将那要犯的衣服剥了来验。” 王铁自是任他们剥了衣服,只是这之后的声音,却是满场的吸气声夹杂着一些刺耳的尖叫。 那喜儿惊讶抬头,却仍然忍不住“啊”地尖叫了起来。 因为王铁胸前,有一条蜈蚣一样的狰狞的疤。那条疤似愈未愈,亦没完全结痂,对大姑娘小媳妇们来说视觉冲击的确太大。 “这是王铁五日前训练受的伤。”这句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然后我转向喜儿,“你现在看到了都会尖叫,这么恐怖的伤你当时看到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喜儿脸色一白,“当时屋内昏暗,我看不清。” “看不清?看不清你怎么知道你的金钗刺在他的左肩上而不是刺到了别的地方?还那么确定是左肩?”我肃着脸厉声道。 “我,我。。。”喜儿自是说不出话来了。 我却还要乘胜追击:“是你**了他,他却守礼没有碰你。金钗是你们在嬉笑时你刺的,好在今天陷害他。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的,我,我。。。”喜儿尖叫着,却依然无言以对。 “这女人真不要脸。” “就是,居然拿这种事出来陷害人,恬不知耻。” “那是,**里的姑娘可都要比她善良美丽得多了。” 围观的百姓里的议论立刻开始一边倒。我看着其中的几个听风部教众,心下满意一笑。看着喜儿颓然地倒在地上,我并不理她,反而走向知府,“知府大人,你怎么看?” 江都的知府自是宇文化及的死忠下属了,此刻虽无法反驳,但他也不会轻易饶过我:“段锦鳞,那抢砸商铺的事你又怎么交代?十余家店家看见你青冥教的人入店抢劫,难道他们联合起来陷害你?” “我青冥教的人入店抢劫?你有什么证据?难道穿着我青冥教的衣服就是我青冥教的人了?不然你问问他们,能指认出个谁来?”经过前面一桩事,这些人精的店家都懂了,这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在斗法呢,他们明哲保身还是少搀和的好。更何况根据听风部的情报,这抢砸商铺的案子根本没什么证供,纯属建立在我青冥教被搞臭的情况下再补一刀。 看着身后本来气势汹汹的店主们这时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知府心急:“那你倒说说是谁跟你那么深仇大恨要陷害于你?” “哈,找出谁陷害青冥教难道不是你知府大人该做的事情么?我们被人陷害,还望父母官大人主持公道呢。”面对这样的知府,我甚至不怒反笑了,“啊对了,这十余家商铺无辜,还望知府大人好好补偿他们呢。” “你,你。。。”那些店主一听此语,立刻把目光都锁在知府身上了,让他后襟好生凉。 不过,我轻轻一笑:“各位店家,但既然事情生在我青冥教分坛附近,本教主愿意帮助大家。白领,立刻去估算一下各商铺目前的市值,我们出两倍价钱,问问各位店主愿不愿意卖?哦当然,出售商铺后各位仍是掌柜,我们分成合作,详细再谈。” 我回看这红梅白梅竞相盛开的梅花岭,当真是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既然黑龙帮的原址集中在梅花岭后山,我们也没必要再兴土木,那不如就把前山开放出来,这般美景必然会是赏景名胜啊。而这次被抢的商铺又都是梅花岭周边的,他们多是做食品和小物件的,那正好买了来,做些精巧的食物糕点,以及风花雪月的小东西,多余的人手做梅花岭的向导。还可以在山上开些曲水流觞之类的风雅玩意,这必定又是大赚一笔啊。 见各个店家皆是喜上眉梢,我回头给白卓使了个眼色,让他战决,毕竟现在这些店家的市值即使加十倍都是远不及被抢之前的,可不能等他们回过神来不乐意啊。 这时,人群中听风部的教众有了异动,我知道目标出现了。 第十六章 薄暮暝暝潜迷踪(4) 这件陷害事件自是圆满解决了,我青冥教不但没有损失,还立了威望收买了土地和人心。№回到总坛大殿,我皱着眉对王铁道:“那条疤怕是褪不掉了。” 我捅他一剑,伤口不深,又立即用上了极品的外伤药,伤口立刻开始结痂,但戚叔叔又用了许多古怪药材修饰了伤口,硬是将其做成了治疗了五六天的狰狞刀伤。 他却毫不介意地笑笑:“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褪不掉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这也是给我的一个教训。倒是多谢教主挂念了。”黑红的笑脸依然朴实醇厚,但我知道,这个少年经此一事已然长大数岁,再也回不到当年了。方才正门关闭的时候,我看见他深深地看着喜儿,似是要将她的一切牢牢地印进脑海,亦像是逼迫他自己将那个女人从此忘却。、 我不想去理会他对喜儿的看法和喜儿之后的结局,只不置可否地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休息,希望他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对女人心生厌恶。 “教主,”马骐骥上前,“属下等办事不力,又让那人给跑了。” “这么能跑啊。”我嘴角毫不掩饰地滑过一丝冷笑,看到马骐骥脸色一颤,继续道,“既然守株待兔都不行,那便请君入瓮吧。马领,你去给所有分坛的坛主请帖,请他们下月初三,姑苏楼外楼一聚。” 楼外楼是四层建筑。 ? 第一层是普通厅堂,连通的第二层是包厢雅座。而第三层却是与楼下两层隔开,是更为高级宽敞的包厢。不仅可以做宴请,会客,休息之用,装潢也更为华美,并且每一间都有不同风格特点。第三层的中心空地培植着各色名花异草,围拱着一块中心舞台。舞台上每天会有三场演出,或是琴曲,或是歌舞,或是杂技,甚至西域的戏法。客人若喜欢,便可卷起丝帘观赏,若是不喜,亦可放下软木卷帘,隔音效果也是甚好的。而顶楼则是一间大包厢,便是我上次招待元吉的那如真似幻的人间仙境。这次宴请各位分坛坛主的地方,自是顶层不提。 而现在,我身着一套浅碧舞裙,梳着妩媚的髻,戴着朦胧的面纱,一身舞娘的打扮正站在三层的中心舞台上。楼外楼里里外外皆是我青冥教的人,如同一张天罗地网整个地围住了楼外楼。而根据线报,目标任务正在三层的厢房里,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锦衣公子,以及四护卫。这一次,这家伙插翅难逃了。 身后古琴声起,上古珍品绿绮的音色如此的纯净美好,于这乐声之中,我杨柳细腰,转折起舞。俯、仰、转、折、掠、抬眉、勾足、拂袖,每个动作都精细入微,每个动作都巧妙从容。辗转腾挪临空蹈虚之间,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柔美而不失旖旎。一舞作罢,我相信这一支折腰舞已让在座所有人为之折腰。 因为不想让人现这个舞娘有武功,整支舞蹈我都未曾调动内息,如今不由得气喘吁吁。楼外楼负责三层的掌柜上前轻轻道:“姑娘,这四间厢房里的客人都请你前去一会呢。”他亦是我青冥教的人,自知我身份与这次行动,但为以防万一,仍是不敢称我教主,如今他的表情尤为怪异。我望了望四周,倒都是些大人物啊,虽想我进去作陪,但也自矜身份,甚至没有人打起丝帘看我跳舞的。于是我道:“那便请掌柜的去拿几罐我们楼外楼特制的消食茶叶来,容我赠与各位大人赔礼吧。”这般状况,于情于理舞娘自然是哪家也不陪的。 于是乎,我拿着精巧的竹筒一家家的见过,特意将目标人物的厢房放在最后一个。我婷婷袅袅地走到那件厢房门口,略略施礼,柔声道:“小女子今日不便与公子一聚,还望公子海涵。承蒙公子厚爱,特有薄礼以表歉意,还望公子笑纳。” “无妨,多谢姑娘。”里面有人回应着便向丝帘这边走来,我凝足目力,现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暗自紧了紧袖中的关雎剑。待得他揭起丝帘的一瞬间。 我身形骤起。 第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 关雎剑出,一线空明流光直击他肋下。 ? 那人却反应奇快,不可思议地一退。 只是他退得再快又怎么及得上关雎剑的度。剑未到,剑气已然破开他的衣物,眼见着血色溅出。 千钧一之际,忽然一副紫色衣袖隔空而来,一拂之间,便觉罡气迎面袭来。我下意识一避,关雎剑气便是一滞。随即,那人右手食指中指并起,点向我颈间。 好一个围魏救赵。 我暗惊他实力雄厚以及电光火石之间定计的智谋,却并不慌乱,不退反进左手出爪,抓向他手肘关节便要卸掉他的手臂。不料抓住的一瞬间,却是刺啦一声,我被一股力向后弹去,好在我武功亦是不弱,退了两步便已站定,我见他也向后退去脚跟未稳,不给他喘息之机,我又揉身扑上。关雎剑上毫不保留地聚足内力直袭而去。 莹白微金浅碧之色,一时间流光溢彩璀璨光华。如一道流星破空而来涤荡了宇宙洪荒里无限尘埃。眼见着必然得手,却听得。 头顶一声浅笑。 随即,关雎短剑居然停住了,不能再进一分一厘。 一把紫檀木为骨的折扇,稳稳夹住了我的关雎。 “指若削葱根,这么漂亮的手,应该是要拈着绣花针的。◎◎ ” 忽然,整个世界静了静,头顶的声音倾泻而下如同一眼甘泉滋润着极渴之人的身心,每个毛孔都倍感舒适;却又如一片羽毛悠悠拂过我心,痒痒的,有一种不鲜明的感觉。 我仰起脸,那紫衣人松开折扇,让我看清了他的容颜。 紫衣金冠,贵介**,却丝毫不掩那儒雅温柔的风度。 那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 两弯含烟的远山眉下,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清澈明亮而温润暖心,却同时精芒内敛光华暗蕴。只一眼,便仿佛能看进我心底最深处,于是乎温暖就好似夏日的爬山虎,繁密而快地爬满了心脏。 甚至连他脸的轮廓,五官的形状都是温柔的,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温柔了这周遭的金鼎犀香宝光琉璃,温柔了这天地人间,温柔了岁月。 “大哥,我来了。哎?”一个熟悉的明快的声音冲入厢房。 一贯恣肆快意的李元吉,正呆呆地看着我,好一会才缓过来:“锦鳞你,你怎么也在这。。。” 我摸了摸脸,面纱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落下。§ ?? 难怪了,我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信,从未做过这般美艳的妆扮,想来元吉这小子是看傻了。 “段姑娘,在下李建成,是元吉的长兄。对姑娘芳名早有耳闻,今日幸会了。”紫衣人不管元吉,却先风度翩翩地对我一揖。随即,他微微抬脸,对我优雅地一笑。 入主青冥教这大半年来几乎不曾有人唤过我一声姑娘,所有的称呼都是冷冷的段教主。而如今,这位与我立场并不算紧密,刚刚还和我交过手的唐公长子居然就那么轻轻唤了一句段姑娘,而且那么随意,似乎本就是顺理成章,他自己也并不说是唐公的儿子,只说是元吉的兄长,这感觉。。。 一瞬间,我心中仿佛春风杨柳花满堤,天光都明亮了起来。 我却不敢露出心思,赶紧裣衽为礼:“久闻大公子英名,锦鳞甚是仰慕,真是幸会幸会。”我深呼吸一口,镇静了心思,立刻又换成了严肃的脸,心下心思急转,李建成的人,为何要处处与我青冥教作对?现今兵刀都亮了,他肯定是知道我知道了那个人的事,再拐弯抹角也没意思,我便道:“锦鳞想请教大公子,关于这位兄弟的事。” 没想到李建成居然一愣,随即忽然笑出了声:“哦这是我的爱将薛万彻。段姑娘可是以为万彻是宇文阀的人,这段时间对贵教的袭击都是他所为?”见我皱着眉头不答,他又道:“姑娘误会了,万彻是我派去跟进宇文化及动向的人,故而他每次都在案现场。当然,李阀没有义务为贵教通风报信,还望姑娘包含。还有,贵教的戚护法当日遇袭,还是万彻故意引来了巡逻的教众才解救了他。”他倒也直接,丝毫不掩饰李阀和宇文阀之间的积怨和矛盾。 我不由得大跌眼镜,事实居然是这样么?但戚叔叔那件事他应该的确没有说谎。因为那天解救了戚叔叔的教众说,他们也是先看到了可疑人影,在一路追踪的过程中路过了那条巷子听见钝器入肉的声音才进去看的,这才解救了戚叔叔。当时便怀疑暗中有人搭救,不想却是这样。仔细想想,便觉得李阀至多是想看我在宇文阀的地盘打击宇文化及,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存着打击青冥教的心思。况且李建成已知我与元吉交好,必然有心想要收服我的,不可能一上来便存心刁难。更何况,我在这里要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想到此处,我便诚恳地笑道:“原来如此,误会大公子了。薛兄弟,抱歉。” 薛万彻憨憨地抓了抓脑门,李建成却依然从容地微笑着:“段姑娘,宇文阀的人可进了楼外楼?” 我忽起捉弄之心:“青冥教也没有义务为李阀提供情报吧。” 李建成却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这么说,眼里尽是一副了然的笑意,然后似乎文不对题地继续问道:“那段姑娘认为宇文化及最希望姑娘你怎么做?” 我装出一副烦恼的样子:“这我还真不知道,还望大公子赐教。” 他眼中笑意更深,看着便觉得有了温度。 “鸿门宴。” “鸿门宴。” “兄弟们,今天大家能齐聚一堂,我真高兴。虽然大家以前来自不同的教派,可能都有一些摩擦。但我相信,冤家宜解不宜结,喝下这杯酒,希望大家便都一笑泯恩仇,以后我们携手并进,是最好的兄弟,共同打造我们的一片天。”我又换回白色男装,立在楼外楼顶层豪华厢房的最高点,俯瞰下手十多张八仙桌,带着最温柔最美好的笑容举杯,“锦鳞先干为敬。” 下面又是一片教主英明之类的赞颂声。然后,盛装的美人鱼贯而入,婷婷袅袅地送上一道道珍馐佳肴。贡品佳肴如流水,极品珠玉如泥土,更有笙歌曼舞彩袖殷勤,这些新任的分坛坛主们个个都看的呆呆傻傻,对我这个教主也更是敬服。于是觥筹交盏之间,主宾言欢,满室的其乐融融。 可忽然。。。 “啪。”玉盏落地破碎之声撕裂了整个美好的氛围。 “你你你。。。段锦鳞。”只见梅花岭分坛的坛主柏如松捏着脖子,脸色铁青,嘴角汨汨流出黑血,“你仍然。。。容不得。。。”随后便倒了下去。 “柏坛主你。。。”我惊的直从座上弹了起来,可是。。。 惨叫之声漫延开来,伴随着的皆是对我段锦鳞对青冥教的咒骂,更有人操着家伙跑过来欲要砍我,可还没跑出两步便倒地了。弹指一挥间,珠光宝气的人间天堂霎时变为遍地横尸的人间地狱。果然,天堂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啪。”最后一个玉盏从我手中滑落,宝座之上的我,想必已经面无人色。 第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不到半个时辰,官兵包围了楼外楼。 知府黑着一张脸:“楼外楼里涉嫌重案,先来查封。” 知府身边一个青衣小二装扮的人咋呼道:“命案呐大人,青冥教教主段锦鳞卸磨杀驴杀光了所有分坛主呢太吓人了。”这一句咋呼,不由得引来周围群众的议论纷纷。 “还未定案,都给我肃静。”姑苏城的知府与我交好,想把事情尽量压一压,无奈,这报案人一路吵吵嚷嚷惹足了视线,这才被逼到楼外楼下。 官兵正要奉命进楼外楼,却听得一声雷吼:“谁说老子死了?” 来人正是柏如松。 这柏如松本就有熊一样的身材,如今气势汹汹,我真是心疼我的楼梯要被他踩坏了。 只见柏如松眼瞪如铜铃,满脸怒气地走到知府面前:“谁说老子死了?” 知府冷冷看向那个青衣小二,这小二还来不及哆嗦,已经被柏如松抓小鸡般一把拎起:“你小子敢咒老子死?你先去死吧。”说着,一拳击在那小二脸上,别说脸肿的有多高了,牙带着红色的牙肉都飞了几尺远。 “小弟也想给他一拳呢,没想到被柏兄抢先了。” “敢咒我们兄弟死,给他几拳都不够。” 一群人又从楼梯上缓步下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正是我青冥教的分坛坛主们,一个都不少。 谣言不攻自破。 那个青衣小二铁青着脸,咬牙什么都没说。? “段教主,叨唠了,什么事都没有。”知府看见了楼梯转角处的我,笑着打招呼。 “知府大人没事就带兄弟们过来坐坐,有什么叨唠不叨唠的。”我笑如往常,边下楼边缓缓道,“这人本不是我楼外楼的,想必是因着今日我宴请各位坛主特地混了进来下毒。他用的毒我们已经找到了。最是阴毒无解的三步逍遥散。至于他背后何人要这般置我青冥教于万劫不复之地,还请知府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他背后的人是谁段教主何必明知故问。”那知府也笑了,“不过,我会让他说出点好货的。” 听到这句话,那趴在一边的小二浑身一抖,随即他喷出一口血来便倒地了。竟是咬舌自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知府指挥人收拾,待知府带人走后,人群散去,身后柏如松抱拳道:“教主真是好英明,将计就计欲擒故纵,当真漂亮。” 我谦虚地笑笑,从地上捡起刚才那人被柏如松拍下的牙。那牙是镂空的,里面一粒药丸闪着诡异的绿色的光。正是早现了他这颗牙里的玄机,才叫柏如松给打下来的。我将这牙递给刘一成:“找个漂亮的匣子装了,找个人送到宇文化及书案上去。”我要告诉宇文化及,我完全可以拦住那个人的自杀将他宇文化及的丑事公诸天下,但是,我不想与他宇文阀为敌。 至少,现在还不想。 我缓步回到三楼李建成的包厢,他见我进来,冲我微微一笑;“看来宇文化及很快就要离开江都了。段姑娘的手段,当真漂亮。” “那还用说,大哥你也不问问她是谁的兄弟。”元吉坐在一边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只微微地笑了,对李建成道:“不知道大公子此行江南有何要事,此后又有何打算?” “哦,在下此次前来江南是因为家父喜爱江南美女,特命在下来江南选美女的。”说着这搞笑的理由,李建成却仍是一副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模样:“之后,当然要去江都给宇文丞相送行了。” 我无心去管这些军阀间的事情,李建成抛出了个如此蹩脚的理由我也并无心思细想,但着实觉得去给宇文化及送行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当下便笑道:“江都分坛仍需打理,我也正要去江都,不知大公子是否介意同行?” 五日后,宇文化及离开江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宇文化及的真人。刀削一般的瘦削身材,鹫一般矍铄的眸子,不惑之年的当朝丞相有着不一样的深沉和阴郁,整个人宛然是一把凌厉的刀锋。他并不坐马车,一身重锦昂然于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不怒而自威。在青冥教这里吃的一肚子憋似乎并未影响到他什么,可仅仅是一副不喜不悲面无表情的样子,宇文化及的气势就足够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阵阵的恐惧。 心中不禁暗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贵人行止。喜怒不形于色,将所有的情绪都握于掌心,戴在脸上的,永远都只是一张静水深流亘古不变的脸谱。 而且这般气势,所谓锦衣怒马的五陵少年,在他面前也只能是自惭形秽。 而我,一介江湖人,又算是什么。 我和李建成坐在一家靠近城门的高楼屋顶,冬天的风吹的我的脸生疼。 李建成见我面色有些僵硬,转而向我道:“怎么了?没看到宇文化及狼狈的样子所以失望?” 我木讷地摇摇头:“不,完全没想过他会狼狈,只是,觉得自己和这些大人物果真相差太远,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李建成带着安慰的笑,柔声道:“他是当朝丞相,又是四世三公的门阀,在大兴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才有的今日风骨。你那么小,比不上他又何必介怀。”说着长身而起,紫衣金冠,贵介**,“屋顶太冷,我们下去吧。”然后竟向我伸出了手。 手指纤长,莹白如玉,只是一个伸手的简单动作,却也美得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我心中一动,却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礼教大防,虽然李建成和我都不是中原人,对这一点并不多在意,可是,我终究犹豫。 犹豫了片刻,我仍然还是伸出手去,没想到,他居然抓住我的袖口施巧劲将我拉了起来,甚至不曾握到我的手腕。 我抬眼看到李建成眼中那一抹戏弄得逞的笑意,不由得脸红了红,不仅为这个如玉君子难得这般的好看容颜,更是因为,刚才我心中居然有期待。 于是乎,虽然李建成提议在江都集市逛一逛,但一路上我都是讪讪的心不在焉。 “怎么?不舒服吗?”李建成很快就现了我的异样。 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地确认了他不是又在戏弄我,才淡淡道:“不,没什么。对了李大公子,看你对江都城不是很熟呢,第一次来江南吗?”顺便岔开了话题。 “以前也有来江南办事,但那都是来去匆匆。像这样悠游,还是第一次。”他看着四周的车水马龙,淡淡道,“都说江南风物最是婉约细致,一群舞刀弄枪的大男人总是不合景的。”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喜悦。“你等我一下啊。”说着我跑了开去在一家路边小摊买了两个馒头回来,“你看。”只是一张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纸,包着两个小馒头,可那馒头却是做成小猪的样子,滚圆可爱而且栩栩如生,连表情都细致地刻画了出来,而卷卷的尾巴更是点睛之笔。 “这是。。。馒头。”李建成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馒头,一时有些呆。 “恩,馒头。在江南,大到雕栏画栋,小到一个街边馒头铺的馒头,任何东西都被保存在它最美的样子。若是大公子始终一心为了公务而无暇看顾周围的风景,实在太可惜也太单调了。呐呐,虽然只是路边的食物,但绝对是很干净的啊,大公子不要介意。”说着,我自顾自地拿起其中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嗯哼。”李建成却一声闷笑。我蹙眉,见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馒头上,便反转过来看。原来是小猪馒头被我从后面一咬,整个脸都变形了,却变成了另一种鼓着嘴的可爱表情,“果然江南的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美丽的。”我听闻,赌气一般地转过身去将馒头吞了。回过头来的时候,李建成也正在吃小猪馒头。仅仅是一个馒头,他却优雅如同用膳,到底是唐公长子啊。 心下有一丝不服气,好歹我也是蒙舍诏大将军府的闺秀,堪说是整个南疆的贵族,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输了优雅。于是我不怀好意道:“大公子,江南风物还不错的吧。要是以后想要悠游街市又觉得一群大男人很奇怪,那就请去铜雀阁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吧。” 满心期待看他尴尬的表情,谁知他却微笑道:“铜雀台,锁二乔,在我看来却未必不是庸脂俗粉。”姑苏铜雀阁,齐聚江南花魁,各府老爷们趋之若鹜。李建成这话,无异于挑衅,可他说来,却有种不明的意味,让我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正在思索着他的话中之意,李建成却突然道:“段姑娘,听说你和元吉初遇是在江都的乐来酒楼。” 看着时辰已近中午,我便先放下了心中疑惑,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是啊,乐来酒楼也已入我旗下,大公子若不嫌弃,中午在那里用膳可好?” 第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3) “都给我看着他,不许走,等官府来了,哼,让你进去蹲个几年。”我和李建成一进乐来酒楼,就听见刘掌柜的这般吆喝,十来个青冥教的教众围着一个西域打扮的年轻人剑拔弩张,而那家伙却依然悠然自在地喝酒吃菜。 “怎么回事?”一看这场面我瞬间冷下脸。这刘掌柜好不知轻重,在大堂里闹丢人不说,更是要吓坏了客人。 “教主,您来了正好。”刘掌柜见是我来了,忙迎上来讲了事情始末。原来这个年轻人自称图格,是突厥人,因为擅弹古琴所以游历四方以琴会友。方才来到店里和掌柜商量,希望能做乐来酒楼的琴师,弹琴帮着招揽客人以换美食美酒。刘掌柜本觉好笑,没想到他的琴技之高简直令人如听仙乐,酒楼里寻常的那些乐曲一经对比,便是呕哑噪杂难为听了。街市上的人群更是大量聚集了过来,给酒楼添了好些生意。于是刘掌柜便立刻请他好好吃了一顿,没想到这个图格居然借机偷了酒楼窖藏的名酒“南柯一梦”。等刘掌柜现的时候,大半壶已经下肚。 “南柯一梦”是前陈宫廷御用,陈叔宝与张丽华的最爱,建康城破时一共才现了不到十壶。这一壶是我在梅花岭搜到的,估计还是宇文化及赏给黑龙帮以示恩宠的。 对比刘掌柜那又气又悔又怕的样子,那个图格却是毫不在意。黑色大氅,黄金耳饰,虽然他的身形并不像我想象中草原人该有的虎背熊腰,但是英俊的脸上那属于草原的豪迈与爽朗锋芒毕露。印象中的音乐家应该都是忧郁柔弱的,不想这样的人居然也是精通音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偷喝了我的酒。”我淡淡向他道。 图格经刚才我和刘掌柜的对话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笑答:“是。这里的菜还算可以,酒,哎那就难以下咽了。在下不得不去找些好货,没想到真看到了南柯一梦。酒就是要给人喝的,何必藏着掖着。在下游戏人生惯了,看到名酒当时就没把持住。对不住段教主了,等官府人来了,图格任由处置便是。” 他倒是爽快承认了,只不过这小子也精明。任官府处置,但绝不任我处置。 我却无所谓地一笑:“刘掌柜,不用报官了,这酒,算我请图格公子了。?”四下里的人皆是一愣,我却继续对图格道:“刘掌柜也是江南一带的古琴名家,能被他称作仙乐的琴曲,当真不多。仙乐无价,我不想为了这么点身外之物为难你。图格公子,请便吧。不过在这之前,能否让我也聆听一番仙乐?” 图格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说着便取出了他的琴。 “蔡文姬的焦尾琴。”我瞠目结舌,惊的直接喊了出来,随即给刘掌柜使了个眼色。图格却只一笑,略作调音,便拨弦起韵。 这一听,我更是一惊。 明明只是听觉上的音乐,却如同真实场景跃然眼前。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时而铮铮淙淙,清清泠泠,如幽涧之寒流;时而飘飘忽忽,若隐若现,如云雾缭绕高山之巅。又而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像,如危舟于群山中奔赴,令人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忽而音势大减,势就徜徉仿佛轻舟已过,云开日现。 我正惊异于这一曲高山流水的美妙,刘掌柜已经为我抱来了琵琶。我吸气坐定,微微调弦试音,便和着古琴曲调加入了进去。琵琶声清越,我轮指拨弦,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昆山玉碎的空灵;又似花底滑过的莺语,娇娆浅唱,旋律如歌。琵琶的纤巧秀美,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古琴的浑厚深沉,赋予了这高山流水灵动的生机。只此一曲,便是碧水青山,钟灵毓秀。 一曲作罢,宾客盈门。 图格微笑道:“曲高和寡,妙技难工。不想段教主琵琶造诣居然如此之高,能和上在下高山流水的,生平所见,教主乃第一人。哦这琵琶,可是赵飞燕的金舞鸾?” “公子谬赞了。在下琴技怕是当不起这金舞鸾啊。”我看图格桌上只有几个冷菜,想必还未怎么吃过,与李建成对了一个眼神,便道:“图格公子看来还未用膳,不知可否赏光?” 能认得南柯一梦的已非常人,如今又有焦尾琴。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有的东西。我这金舞鸾还是元吉费了好大的劲才替我搞到的。这个图格,不简单。 “那就多谢段教主了。◎◎ ”图格也不客气,抱了抱拳,又转向李建成道,“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李丕,是京城的商人,这回来江南做些买卖,不仅结识了段教主,还听到了图格公子的仙乐,真是荣幸。”李建成保持着他那千年不变的微笑,客气有礼地回礼。 图格也回以一个爽朗的笑:“原来是李公子,失敬失敬。” 我有些错愕,唐公的三个儿子四处结识仁人志士,这次为什么要隐藏姓名?是忌惮这个图格的势力?不会啊,他们李家三个公子到处晃悠从未怕过谁,怎么会在我的地盘上怕一个突厥人?这么想着,便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是特别清楚,忽然一阵环佩叮当之声惊破了我的恍恍惚惚。 一个清秀隽丽的豆蔻少女走进来,环顾四周后,直直对我道:“段教主,听说元吉在这里,我要见他。” 这少女身量未足,眉目还没长开,明显还很小,但这架势。。。真的不是当街追情郎么? 再看她的一身打扮,我即便不认得她也认得她身上的浮光锦雪狐裘,头上大大小小的珠花皆是成色极好的。江都虽然富裕,但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行头的。。。更何况我看到她袍脚的灰泥,大小姐,这么贵重的衣裙你还一点都不爱惜呢。 宇文化及最小的女儿,宇文成璧。 想到当日乐来酒楼门口,元吉只闻其声便望风而逃,之后我每每拿这件事取笑他时他便说以后等我见着宇文成璧了我就明白了。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当真如此强势。 心下好笑,我和刘掌柜交换了个眼色,原来元吉这小子果真又来骗吃骗喝了,宇文小丫头的消息倒是灵通。 若是碰上别人,我倒是非常喜闻乐见这一出丞相千金拔足倒追的好戏,但是介于男主角是元吉,还是帮他挡回去吧,于是我道:“刘掌柜,李三公子来了?” 那刘掌柜这回却是放聪明了:“李三公子今日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我转向宇文成璧笑道:“宇文小姐,李三公子不在这呢。”心下又叹一口气,宇文成璧不认得李建成,看来他当真每次来江南都只是急急地办公,这个世子,未免也做的太可怜了些。 “不可能,”宇文成璧却忽然转怒,满头的珠翠叮当乱响,“段锦鳞你休要给我装,元吉他就在这里,没出来。” 看来是找人窥伺着了,不过就这种级别的埋伏,我还不放在眼里:“宇文小姐,你派人窥伺我的酒楼?” “谁窥伺你的破楼了,我不过是找人跟着元吉。”她气呼呼地说完,看到我脸上嘲讽的笑意,也自觉说坏了话,恨恨地闭了嘴,见我不再追问,却转身找地方坐了:“本小姐就在这里守着,我就不信他能在楼上躲一辈子不成?”说着山大王一般的话,坐姿却是大家闺秀的坐姿,不由得惹的人忍俊不禁。 不过,以为我会怕你挡着我的生意?好笑,日进万金的青冥教还真不稀罕这个乐来酒楼了。 我瞅准了宇文成璧不认得李建成,抱着看戏的好心情,便要请李建成和图格就在大堂用膳,一时间燕翅驼峰鹗炙狸唇罗列琳琅,觥筹交盏之间,宇文成璧始终冷着一张脸。 而菜色里却也诡异地多出了几张字条,分明是元吉那小子的字迹,叫我快点把宇文成璧给赶走,语气里也甚是焦急。我自然一笑置之,象牙筷子一错间纸条已成齑粉。 小孩子而已,能忍多久。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宇文成璧便跳了起来:“段锦鳞你快把元吉给我叫出来。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 我却眼睛都不抬:“宇文小姐喜欢什么茶?” “松溪白茶。” “几滚水?” “二滚水。”她忽地觉得不对,“你问这个干吗?把元吉叫出来。” 我并不搭理她,给李建成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继续吃我的。不多久,刘掌柜便将上好白瓷装的茶送到了宇文成璧面前。 宇文成璧作势要砸,但这个季节能有松溪白茶极为不易,又是那么好的茶盏,她终究还是细细品了一口,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宇文小姐,你要等就等好了,我这的生意不怕你妨碍,但你可要和所有人都交代清楚,是你为了见李三公子自己赖着不走,别让丞相大人以为是我扣着你了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我可当不起啊。” “你。。。你。。。”显然她是知道不能招惹我的,可是小小年纪实心眼,根本想不到法子再与我周旋下去。 虽然骄纵了些,但也是个懂事又干净的孩子啊。 突然恼怒元吉为什么这么对人家了。 “这位小姐,追男人呢不应该是这么追的。”说话的居然是图格。他端着酒杯,非常斯文的样子,“男人嘛,都喜欢温柔贤惠小鸟依人的姑娘,你这般架势自以为诚心诚意,会把男人吓跑的。” “你不如回家去,绣绣女红,送给人家,然后让你的父兄替你请来那位公子,你们一起探讨琴棋书画诗词曲赋。” “呐还有,要吊住一个男人呢,就要先吊住他的胃嘛,你再好好学学厨艺,那就差不多啦。” 宇文成璧被图格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你说的真的?” “那当然,男人嘛,都是这样的。不信你问问这位兄弟。”他一指李建成,“问他觉得对不对?” 我面色一凝,他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让宇文成璧仔细看李建成的? 李建成却波澜不惊,温柔带着些腼腆,春风般的笑意:“自然。” 看宇文成璧一脸迷迷糊糊若有所悟的样子,图格又加上一句:“你看就是这样的嘛,再加上小姐你的美貌,什么样的男人不是手到擒来?”终于,宇文成璧恍然大悟,朝楼梯看了一眼,狠狠握了握拳,对图格轻轻道了声多谢,头也不回地便出了乐来酒楼。 我转头看图格一脸得色地又灌了一大口酒,心中微笑,这还真是个妙人啊。 第二十章 且问颦颦深几许(1) 我坐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读着《玉台新咏》,阳光透过斑驳的枝柯,在浅黄的书页上洒下碎媚的光影。¤ ?多亏了江南的气候,即使是将近年关的冬天,树叶也不至于完全掉光,更有常青木依旧葱茏,虽然我从未见过雪,却觉得这般五颜六色的冬天是极美的。 果然啊,在江南,所有东西在任何时刻都是最美的。 我想起李建成的话,心里有甜甜的笑意。 “教主?”却是隐儿凑了过来,“怎么啊,又在想李大公子?” “想他?我为什么要想他?没看见我正认真地看书么别打扰我。” “不想他?不想他那这是什么?”隐儿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几天前就看你在厨房鬼鬼祟祟的了。果然啊。” “喂你,”我伸手去抢那食盒。因为心虚,没有用上武功,居然一时没能得手,于是只好道,“你再说,再说我撕烂你的嘴然后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隐儿无趣地把食盒还给我,嘴上却道:“谁稀罕你了段教主,在小姐那儿我过的日子那可是一般富户千金们望眼欲穿都等不到的。” “喂你。”我肃起脸来瞪她。 “放心,早看过没人了。”隐儿毫不在意地道,“不过你看看你,这幅小女儿心性下厨房的欢喜样子,你是威震江南的段教主么?你是风光蒙舍的锦姑娘么?” 我不搭理她,继续心不在焉地看我的书,这下厨房还不是因为李建成那日一句“自然”,说的,好像真的很期待的样子。 话说那日乐来酒楼一聚后,那个图格居然死皮赖脸地赖上我了。讨饶着让我带他去看江都名胜,甩都甩不掉。一来我和李建成都必是要查他底细的,二来这家伙也确是个妙人,于是这重游江都之旅是怎么都省不掉的了。不过通常情况下,我也只是带他去游览名胜,或是寻访讨论些琴技和保养琴的法子,大多数时候,还是李建成与他一起赛马射猎。江都的冬天猎物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正加大了射猎的难度和趣味,看来这甚合他俩的口味。??不过骑射之类的我向来不感兴趣,于是每次只是在原地等他们,考虑到那日图格说的话和李建成的反应,我便苦心钻研一些可口的点心做给李建成,顺便舍几块给图格。少时贪吃,在蒙舍诏的御厨房吃过不少不错的点心,于是努力地想要还原出来,不过效果嘛,呵呵。 话说回来,图格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每每比赛骑射,他与李建成都是不相上下。虽说图格出身马背上的民族,但李建成亦有鲜卑人血统,而且作为唐公大公子从小浸淫军中,这千军万马里的骑射,能与之抗衡的,想必也是军人。 但这可不关我的事,目前的我只想好好收着我的江南,即使是要一统北方的黑。道,那也由着李世民牵着我走,真要在军阀里上蹿下跳,我可没那个兴趣。 “段姑娘,每次总觉得闷着你了。”李建成先回来了,拎着猎物从后面走来。 我莞尔,递过食盒给他,转身用炉子煮水烹茶。我从未告诉过他这些点心是我亲自做的,但是那别出心裁的样式口味,一次比一次精进的手艺,李建成他,该是知道的。 精致食盒被分成四格,每次的四色点心从未重样,不知道是否和他心意。我抬头想观察他的表情。 却现,他并未动那点心,只是低头笑看着我。 一瞬间的羞涩和尴尬,我急忙低下头去继续煮水,李建成却蹲了下来:“你不喜欢甜食,却喜欢花果茶香,尤其是清淡的花香。”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我还未及回答,一块梅花酥就送到了我嘴边。 面粉是用梅花花汁浸过的,样子也做成梅花的形状,很是费了我一番心思,自己也着实喜欢。我伸手去接,李建成却让了开去。然后依然浅笑着递到我嘴边。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脸一红,却不理他,只是低头烹茶。 李建成依然不放松,但过了一会见我还不搭理,只好讨饶道:“大小姐,我的手很酸的,你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我难得听到李建成这般委屈的语气,忍不住扑哧一笑,抬眼看到他英俊又温柔的容颜,男子特有的杜若香气在这极尽的距离清晰好闻,那一双玉一般温润的眸子更是让我的心跟着动了动。? § ◎ 最终,我还是就着他的手吃下了梅花酥,感觉自己糖放太多了,真的好甜。 李建成倒是当真正人君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见我在读《玉台新咏》,便和我讨论了一会诗词曲赋,不多久图格也回来了,我看他手里的猎物,这回又是不相上下了。 于是他们两个自是将猎物开膛洗肚,我看着觉得恶心,但那俩家伙都觉得下人的手艺没自己好,以至于架火烤炙也是他们亲自动手。李建成的手艺甚是不错,这回也照例先烤了一只山鸡给我。我毫不客气地接了便开动。 这时听图格对李建成道:“李兄,咱们总这么分不出个胜负也不算个事,要不我们换个法子比比?” “怎么比?”李建成翻着第二只山鸡,饶有兴趣地听着。 “下次,换成晚上射猎如何?” 晚上?黑灯瞎火的玩射猎? “晚上?”李建成居然眼睛亮了亮,“我从未在晚上打猎过,图格兄这个提议,甚妙。” 之后他们从各自打猎的所见谈到各种政治商贸的话题,我安静地坐在一边捧一杯香茗,看着李建成眼里由内而外的温煦,感觉好高兴。 算算日子已近年关,等到了真正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格外的忙,因此不过几天,李建成府上的人便来邀请,说是图格送来了邀约。 彼时白卓正在向我汇报各项财政事宜,说到河东的一些帮派纷纷有示好之意,原因是他们的家业被人买断弄垮,如今资金断了又不肯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收保护费惹来官府,所能想到的便是来仰仗富甲一方的青冥教了。 “白领,你好好去查查是谁。就算人家是阴差阳错下帮了我,我也要知道这个人情该还给谁。”说罢我挥退众人,进的内室后便开始打坐练功。等过完年开春,马上便是黑。道大比,提升功力怠慢不得。 关雎剑法是一门艺术,讲求的不仅是剑招的绚丽华美,更是是以气御剑的雄厚实力和灵动思维,练功时感悟天地万物的气息,以修养自身的气场气质,终而达到人剑合一。故而关雎剑法飞花摘叶皆可为剑,天地间万物都可被足够强大的气所御使。而最高境界则是心中有剑,聚气成剑,以无处不在的空气为无处不在的剑,然而手中却是无剑。 气行周天后,天色已经日落西山,于是我又进的厨房,开始研究这一次的菜式。 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在这天傍晚准备好了像样的四色点心。隐儿进来为我收拾行装,我看着一身艳丽裙装的隐儿,心中微动,想到初见李建成时连元吉都惊艳到说不出话的装扮,不由道:“隐儿,让我看看女装。” “什么?”隐儿一愣,随即道:“姑娘,您老人家是去打猎,干吗穿裙装,再说这都是大晚上的了,行动不便。” “什么打猎,我又不去打猎。再说了,以本教主的武功,穿裙装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主意已定,自然没那么容易回心转意,隐儿只得打开衣橱陪我挑选。 最终选定了一套金银线百蝶穿花暗纹云锦裙,配白色大氅,鬓边簪一支七宝金步摇。 我看着镜中窈窕淑女,连自己都讶异了。 隐儿收拾着妆台,欣喜道:“教主男装已是绝艳,稍作打扮自然倾国倾城。” 我自是含笑不语,特意叫了马车,前去城南的阳山山麓先与李建成会和。 当车马停下,伴随着裙裾拂过地面的细碎之声,我拂开车帘款款落地,在火把掩映下我看见所有人朦胧却深深的讶异。 包括李建成。 不过只一瞬间,他的目色又转回了往日深沉而温柔的笑意。 我们把大队护卫留在山脚,只喊了少数护卫跟随上山。一路上由于太久没穿女装我深深感受到了行动不便,不过,李建成似乎对我更加地照顾了些。 果然,以后就应该穿女装。 “图格看到你这般打扮,一定认不出来。”李建成先开口了。 “无妨,认不出来罚他一顿酒肉便是了。”我提着裙裾,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说,他会以为你是谁呢?我的夫人?” 我豁然抬眼,却因为光线太暗完全看不出他的眼色,月色朦胧里,只能看到他温柔的轮廓,边界模糊得似要融进这溶溶月色,化作一眼涡卷方圆的魔井将我蛊惑。他的声音穿过空气的构筑,抵达耳鼓的一瞬间似乎周围空气凝滞,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却莞尔轻笑:“夫人?这个时候带出来的,自然是在铜雀阁包下的姑娘吧。” 李建成似乎嘴角微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我看见他寒玉般的眼里氤氲着的雾气,悄悄堙没进去,有什么慢慢消失不见。 于是之后的山路我们都沉默以对,李建成亦从并行的呵护的姿势走到了我前面。然而他依旧细心地替我讲前方的路尽可能地踩平,避免了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辛苦。 我默默注视他的背影,紫衣金冠,贵介**。 突然,脚下泥地感觉不对,电光火石之间一念闪过。 “小心。” “小心。” 我和李建成齐齐向对方拍出一掌,自身也因势向后急退。 却终究不及地面冲出的钢板快。 我们中了机关,两个人被地面上冲出的四块钢板困在了一个塔形的结构内。我摸了摸,是玄铁。 而那钢板上却又有无数洞口,从洞口里我看见近百黑衣人举着长矛刀剑分前后两批向这边冲来,一瞬间便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 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杀。” 第二十一章 且问颦颦深几许(2) 各种兵器从那些洞口刺入的一瞬间,并没有利器入肉的声音或者惨叫声,随即,玄铁塔的两侧出现裂纹,咔的一声一阵罡风带着碎裂的玄铁块劈头盖脸地撞向那群黑衣人。????? ¤一来他们并没穿什么护甲,二来他们毫无防备,被这般一撞,已经死伤近半。 只剩两面的玄铁塔里,李建成长身而立,颀长身形在月光下犹如芝兰玉树,风姿更为卓越。 我蹲在地上略略调息,随即亦浅笑着站起身。 多亏了江南的冬天温度不算太低,地上还长着草啊。 方才刀光剑影刺入,我向地上的枯草注入真气,委顿的枯草立即削铁如泥,在同一时刻万箭齐,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所有刀兵。 而趁黑衣人感觉手中失重,诧异的一瞬间,李建成双手扶上两面玄铁,坚不可摧的玄铁立刻绽开裂痕,然后登时破碎,被他罡气带出反变成了我们坚利的武器。 寸劲,果然比想象中的更恐怖啊。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我和李建成带上山的护卫都已无声无息被杀,我皱了皱眉,看来这帮人武功不能小觑,方才是出其不意才能得手,如今却免不了一场硬仗。我细细环顾四周,没有隐儿,这丫头因为要拿东西掉到了队伍最后,一定是现前面不对,早早下山搬救兵了。 我松了口气,希望她能平安,也希望她能尽快把山下护卫带上来。 图格邀我们汇合的地方居然有那么强的伏兵,我暗自咬牙,却又听得刚才号施令的人又一句命令:“杀。” “刚才你是不是耗损太多了?”大敌当前,李建成却依然风度翩翩,他下意识地抓过我的手腕挡在我身前。 我却抽离了手,独自面对另一个方向:“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浅笑不语,我亦回头迎上扑面而来的刀兵。袖中明光一泓,华彩荧光照亮漆黑天际。 关雎剑出。 掌中莹白光华回转之间剑光如秋水,长河泻落,仿若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静影中氤氲出最是**旖旎的晴岚。随着我身法变化,剑光盈盈犹如飞燕长袖悠然而舞,承载着溶溶月色,舞出一曲离殇惊鸿。 却是死别之殇。 刀光剑影触及这莹白剑气皆是散落飘零如南疆的春日里那雪海一片桃花雨,即使偶从一旁冷然射出的机关暗器,亦只如素雪零落于湖泊波澜不惊。 我看见那些黑衣人颈间绽开红色的花,点缀着子夜魅色妖娆,唯美如画。 毕竟我们方才玄铁塔里的一击拼尽全力,真力瞬间损耗过度,现在一点也不敢怠慢,李建成亦拿出了他的那把扇子,只是点,刺,拍之间依旧风度翩翩,不惹半点尘埃的紫色衣袍融进夜色的黑,他的笑脸从容而神秘莫测。 看着黑衣人在他手下莫名倒地,我一点也不担心他。 初见时他一把木扇夹住我关雎剑时我便怀疑,这回一掌碎开玄铁更让我确定。 那是寸劲,他是紫圣姑的弟子。 正在此时,呼啦一声头顶一张刺网罩落,我轻蔑地挥剑就要劈碎它,却突然,真气一滞。 果然方才御草为剑太过勉强。? 一计不成我抬腿便要跳出那网范围,脚下却一重。刚才一个黑衣人没有死透,死命压住了我的裙摆。 再不能犹豫,我劈剑斩断裙摆。 但是,那罩落之势已然避无可避。 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一根根粗刺,蓝幽幽的光,似乎还有毒。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威胁,我一片空白呆立于此,连害怕都不记得了。 刺网罩落。 我却没有感觉到痛。因为罩落的一瞬间,李建成抱住了我。 “鳞儿。”他喃喃道,声音有些恍惚。 我目色一凝,如梦初醒。抬头,我整个人都被李建成摁在怀里,他背上无数利刺无情刺入,肋间一条刀伤鲜血淋漓,显然是刚才扑过来是被人所趁。 那些毒刺有多长有多粗我是看到的,而且密密麻麻完全有可能直接刺入他的后心。 他面色苍白,却依然,含着温柔的笑。 李建成似乎也知道那刺网里喂了毒,他一把扯下那网,淡淡笑道:“没事了。” 心脏似乎被温热的泉水淹没。 建成。。。 你对我好,我一直都很清楚。 初见时的温柔,江都相伴时的忍让,烤肉时一次比一次精进的手艺和越来越合我口味的味道。你那么细腻地观察着我,于是我的餐具已经都换成了我钟爱的的上品白瓷。你那么周到地呵护着我,于是我始终没有被牵扯进军阀混战里。你暗中动作一掷千金让河东的几家**破产不得不投靠于我,你方才始终在我身侧,招呼我的刀光剑影,都要先从你身上经过。。。。。。 而现在,你又用那么绝烈的方式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远远重于你自己。千钧一之际谁都来不及思考,所作所为皆是本能。 爱着我护着我,就是你的本能? 建成。。。。。。 哪怕是现在你面色如霜,却依然努力地把最温柔的微笑雕刻进我的记忆。 一直以来,你都是如此。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扶着建成慢慢坐到地上,喂给他一颗元丹护住心脉。 黑衣人从四周合围慢慢靠拢,我不紧不慢地抬头看清目前形势。 合围的有十二人,另外不远的林子里还埋伏了大约十人,这批攻击不成必然还有第二次合围。 所以,这一次必须一招制敌,若是不能让这十二人同时毙命,那么第二次二十人的合围我更没有把握。 再强大的人都躲不过短距离间同时从不同方位刺向自己各个要害的杀招。 我紧紧捏着伤了建成的刺网,感觉手都在颤抖。 包围越缩越小,我平静无波毫无动作。 就在这时,建成捏了捏我的手。 没什么力气,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我知道,你在说,你信我。 我扶了扶在打斗中歪斜的髻,金步摇还在,出清脆而华贵的声响。 金铁破开空气霍霍之声刺痛了我的耳鼓,那十二人默契地同时运足全力向我天灵双目咽喉前心后心以及周身要穴劈杀而来。 我一笑莞尔。 手起,一朵蓝芒悬于半空,随即迅地绽放成千万丝瓣,蓝色尾羽携着子夜魅色精准地直直没入那十二人的各处要害。 仿若一朵盛开在黄泉彼岸的荼蘼,在鬼火的跃动中摇曳生姿。华丽如幻,妖冶如舞,可是每一次绽放都是在收割生命。 却只是方才的那张刺网。我将它握在手里,一边灌入真力一边用关雎剑将它分割成丝丝缕缕。然后在那十二人全力奔袭而来的一瞬间提气运功让这些毒刺射入他们的各处要害,他们在全力向前的过程中无法收力,只需要精准的计算便能让他们避无可避。 再强大的人都躲不过短距离间同时从不同方位刺向自己各个要害的杀招。 然而由于毕竟有些距离,埋伏着的那批人并未看清这里的情况就见那十二人无声无息倒了下去,犹犹豫豫战战兢兢间,竟然迟迟没有动第二次合围。 不合围,更好。 就在这时,一簇簇火光照亮夜色山林,是隐儿带着李府的护卫找到了我们。真正的军队果然训练有素,立即展开了围捕。 “大公子你。。。”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急急赶了过来,然而看见李建成的一个手势,立即停住了脚步,转身开始指挥围捕。 的确,后面还有好戏。 第二十二章 且问颦颦深几许(3) 渐渐地,随着围捕的进行,我和建成周围的护卫慢慢变少,不久便出现了空隙。 ? 身后树丛中一人暴起:“李建成你受死吧。” 正是图格。 然而当他携着万钧之力奔袭而来,看到的却是重伤的建成时,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停手。 我却毫不客气,关雎剑晶芒一现,已经架在了他颈侧。 我冷笑道:“突利王子,怎么,伏击我们不成,你要亲自动手了?” 图格沉着脸不答,突然一拳振开关雎剑对我就是一掌。 我自是出掌与他对掌,却在接掌的一瞬间借力向后跃去。 这一跃合我二人之力,度极快,以至于躲在树丛中的那人毫无反应就被我点了穴道扔了出来顺手卸了他的下巴。 建成手下的人立刻上前来为他做急救处理。 妖姬的锦帛上有记载唐公和突厥的关系。虽然突厥屡犯边陲,但是唐公有问鼎中原的野心必然要和突厥买战马,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差。那么突利王子怎么可能派人伏杀建成呢?此中必是有人作乱。 我看着图格,他也受了些伤,似乎还折了一条手臂。 他自然也是深知伏击之人不可能是李建成,也现了有人跟随,却因为受伤不敢轻易出手打草惊蛇,才来和我们演了这一出好戏。 图格毫不讶异我叫破他的身份,难得正经地抱了抱拳:“李大公子,段教主,我被十来个人伏击,放倒他们后又被人引到了这儿来。看着样子,你们这边的情况似乎更重啊。” 的确,重头该是在我们这边。 图格又接着道:“是谁?有眉目了么?” 我跟着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要有了。”说着,我将关雎剑提在手里,媚笑着向地上那人靠近。 被我们逮到的家伙是个魁梧的汉子,看见我的笑容却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我想火把映照下我现在的笑脸一定是极度扭曲的。 “知道该说什么的吧,说吧。”微一停顿,我又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哟。” 一边图格失笑:“你把他舌头割了他还怎么说啊?” 我作出一副烦恼的样子:“也是哦。那不如这样吧。”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冷笑:“师傅最爱用人皮作画,我便剥了你的皮孝敬她老人家。” 说着我毫不迟疑,关雎剑尖贴着他的颈动脉就开始剥皮。他被我点了穴,动弹不得,但从狰狞的表情和暴起的青筋就可以看出,关雎剑冰凉的触感和皮肉相离的剧痛足够他欲仙欲死了。 不过一句都没有叫出来,倒是个真汉子。 突然,图格冷笑道:“那要是剥完皮还不说呢?” 我豁然松手,满意地看到地上那人瞳孔一松。然后也不看他,只对图格道:“王子你知道吃形补形吗?人身上好东西多了去了,若是剥了皮他还不说,那我。。。”我笑着一舔刀身,“慢慢挖他便是了。” 这回那家伙倒显得平静。于是我缓缓站起身,目光放肆地扫遍他全身,然后毫不羞涩地注视着他的某处,还不耐烦地踢开他的腿。 这下这家伙不得不有反应了。 我却并不在意,继续巧笑嫣然对图格道:“魔道里有个偏方,帮助女子美白皮肤,长春不老。这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男子的。。。呵呵。我为了我的容貌,十二岁起便采阳补阴服食此药,一日两盅从未间断。”我摸了摸脸,继续盯着地上呈大字型某人的某处,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道:“你看起来魁梧,想必你的小弟也是极其不错的,好了反正你也是不肯说的,你就先孝敬了我再孝敬我师父吧。” 话音刚落我完全不给他时间反应消化,执剑就往那里劈去。 那汉子经过几次的惊恐放松又惊恐又放松哪还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男人终极恐怖,脸色抽搐地大吼道:“啊~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而之后,却也没有什么惨叫声。 那人没有感觉到痛,试探地微微睁开眼,于是看见了已经恢复了面沉如水的我和死命憋笑的图格。 “别憋了。”我把头扭到一边,却率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会憋出病来的。”图格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狠狠滴捂着肚子跺着脚,眼泪都飙了出来。 建成伤成这样,我本是根本没心情笑的,但刚才将地上那人的各种表情尽收眼底,实在是。。。 我自然是收住了力没有劈下去,而那人也在没有感觉到疼痛后明白了他的失言。 ? 我再不看那人,由建成的人将他拖走了。 至于他所说的娘娘是谁,建成,图格与我三人相视一笑。 视突厥和李阀为眼中钉,即便不能顺利伏杀建成和突利,也要让年轻人在冲动之下怀疑对方自相残杀,再不济,唐公和突厥也会因此时互生芥蒂,尽管明明知道不会是对方干的,但心中的一根刺从此种下。同时,事情生在江都,宇文化及的地盘,这两家必然对宇文阀欲先杀之而后快。 一石三鸟之计。 大兴宫里的那群被称之为娘娘的女人里,能有此谋略有此实力还愿意这么做的,只有一个。 萧后。 我无声叹息,看来真是前方长路漫漫啊。 “既然如此,突利便要尽快赶回突厥了。”图格站起来抱了抱拳,“之前隐瞒姓名实属无奈,希望两位谅解,大公子,段教主,后会有期。” 建成虚弱地笑笑:“我亦隐瞒姓名,图格兄,望你能谅解。后会有期。” 图格愣了愣,转而又豪迈地长笑一声:“好个图格兄。李兄,以后希望能邀请你到我们草原上来骑马打猎,那才叫痛快。” “图格公子,一路顺风。”我同样微微笑着与他道别。 图格深深看了我一眼:“段教主,保重。”转身亦随着跟来的下属回去了。之后建成亦被送回府中好好疗伤。那晚,我在李府守了建成一夜,天色将明时金黄色的光照在建成脸上,渐渐柔和,模糊的光晕荡了开去,将世界变得温柔而和暖。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去看他。建成的伤有几处靠近后心刺入又深甚是凶险,开始的几天只能卧在床上,我便抱了金舞鸾去弹给他听,常常一弹便是一个下午。 随着建成慢慢好起来,我学会了熬粥,研究出了更多的点心。那些天,我会和他一起品评诗赋,和他对弈,或是和他在院子里安静地钓鱼安静地看风景。 每一天都是松散的,明媚的日子。 因建成病着,我总是穿些鲜艳的喜庆的颜色去,但是再未穿过女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便到了春节。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里贴上大红色的福字,大殿里灯火通明山珍海味觥筹交错直到子时,便算是过了这个年节。宴会后我敷衍了众人便去睡了,年初一的一早还要接受各分坛的拜谒。 于是没睡到三个时辰便被隐儿拖了起来,一番梳妆打扮之后便在正殿里坐定,等着一轮又一轮的礼来礼往。新年拜谒一切顺利,不过是微笑着听听差不太多的恭维歌颂的话,然后在礼尚往来间始终保持着教主的威仪慈悲以及淡漠。 呆坐了一个上午,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和隐儿用了一顿清淡的午膳,我独自来到庭院里赏梅。当时改建前山,还是把最好的一块景致划入了青冥教的庭院,私存了给自己。如今看来,红梅白梅红装素裹,缭乱别致的排布间馥郁着淡雅香韵,自有一种阳春白雪的雅致。我呼吸着芬芳的空气,缩在软榻里渐渐睡去。 恍惚间感觉有人靠近,我悠悠醒转,抬眼,紫衣金冠的颀长身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高贵神圣犹如神裔。 建成。。。 “吵到你睡觉了?”他见我醒了,慢慢走来在榻边坐下,“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我惊觉身上一件黑色大氅,怒道:“你才是,身体才刚刚大好,这下又该病了。”说着立刻又给他披了回去。 我给他系好颈间带子的时候,他正深深看着我,笑道:“我刚刚过来时见着你,差点以为是梅花仙子。” 因为今天是年初一,隐儿硬说要打扮的喜庆些,便给我穿了大红百褶凤尾裙,外套雪狐大氅,稳重妩媚的流云髻边玛瑙华盛映的肤色更加白皙透光吹弹可破。 我却低下头黯然道:“那晚,都怪我穿了女装。。。” 建成愣了愣,一会儿便了然,他宠溺地笑了笑,正色道:“可是你女装的样子,真的好美。” 我抬头看他,狭长的凤目里神韵如水,粼粼波光柔柔地荡漾进我心底。 他似乎被我盯的有些不好意思,长长的睫毛扑闪间立刻转换了话题:“段姑娘,今日各分坛谒见还顺利吗?” 我文不对题却巧笑倩兮:“段姑娘?那日夜里你都叫过我的名字了。” 他呆愣一下,忽然眼里一份狂喜一丝动容,却在最后又化成深邃眼色里温柔的低喃:“鳞儿。” 我心中有一股甜味,却并未动作,只坐在榻上保持者仰头看他的姿势,但它这么盯着我看始终有些怕怕的,便岔开话题:“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为什么化名叫李丕?” “因为,我的小名叫毗沙门。”他总算是放松了眼神。 “毗沙门。。。是天王的名字。”我直视着他,“可是我还是觉得叫你建成更好听些。”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轻轻揽过我的肩,额头相抵,交换着彼此的温暖。 男子特有的杜若香气,将我包围。 我们安静相拥彼此无话,仿佛红梅白梅消失,军阀混战不见,世界里只有我二人,只有彼此的心意。 良久,他缓缓道:“鳞儿,我准备禀告父亲,把河东交给二弟,我南下以姑苏金陵为据点,在江南遏制宇文化及。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了。”他仍是闭着眼,手却紧了紧,“春天的时候,我们去赏姑苏的桃花雨,夏天在太湖上泛舟采莲乘凉,秋天就在枫桥看漫山红叶品红叶酿,冬天来这里一起做梅花酥。你说,可好?” 你说。。。可好? “建成,我说,”我睁开眼,没有抬头,“我想跟着你北上。等我在泰山**大比结束以后,你要去并州,去京城,我都随着你。” 他有些诧异:“那你在江南的青冥教呢?你师傅和你的心血怎么办?” 我看着他有些失笑:“谁说要就跟着你做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人了?**大比结束之后,无论成败我青冥教都会借机挺进北方。我师傅惊才绝艳天下无人不服,青冥教自然也不会只龟缩在江南。” 建成眼里厉色骤浓:“北方政局动荡,远远出你想象。” “所以我才要随着你,刀山火海,朝廷诡谲,我都随着你。”我毫不退缩,深深看进他眼里,“建成,新的一年,我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你一个女孩子,安分点坐拥江南又富足又安全。” “建成,我知道你不想把我牵扯进军阀混战里。”我傲然,“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我是江南黑。道之王段锦鳞,我有本事保护好我自己。建成,我想和你比肩而行,携手看云起云落。我想和你死生契阔,然后再白偕老。” 他见我如此坚定,眸中厉色终究渐渐淡了软了:“死生契阔,与子相说。。。罢了罢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鳞儿,我只想你知道,无论今后生什么,我的心,始终和你在一起。” 他正色看我,眼底的深邃灼热侵掠如火。我只感觉一阵暖风熏醉黄泉碧落,刹那间草木扶苏,绿了江南。 建成,我知道,你愿我一生富贵安宁。但我若选择勇往直前,你亦会为我遮风挡雨,与我携手直面命运降临。 我反握住他的手:“建成,我的心,也与你同在。” 第二十三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1) 开春后,我和建成一同北上前往河东。¤ ? ? 我特意提前了日子出,好在路上良辰美景消遣一番。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真的没干什么。不过是灭了惹过我还不知收敛乱收渡费严重影响人家做生意的太湖水帮,在楚州挑了有名的欺男霸女的绿林十八寨劫富济贫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善名,还有就是路过海州时把当地富朱半城从妓楼里拖出来当街打的满地找牙。你知道你在别人必经之路上开了一串黑店害死多少人吗?你知道你勾结官府吞了建设饷银有多对不起百姓吗?你知道你和你的手下当街抢姑娘害的人家要么搬家要么不敢出门严重影响当地阴阳调和和经济展吗?最重要的你居然仗着海州的翡翠矿妄想南下抢我段锦鳞的生意你说我还能不能忍啊。 而当地的两个平日里总仗着朱半城耀武扬威的**帮派闻讯出来帮忙,一看是我的人,二话不说当即拍拍屁股原路返回。 要的就是这效果。 最让我高兴的自然是这一路都与建成相伴。虽然我逼他戴人皮面具弄得他不太高兴,但我们都知道,李阀过早地掺合进**里拉帮结派,对我对他都不好。` 这一日痛痛快快地到了泰山脚下,我住进客栈而建成自去了他在河东的宅子。刚收拾好行装看了最近的各项报告准备去采办物资,建成又出现了:“一路上陪你绕了那么多弯路,现在陪我去个地方。”并且还要求我换上女装。 马车停在城郊一间破旧的草庐门口。我悄悄掀起帘子,看见建成对一名麻衣粗布正在砍柴的中年男子客气滴行礼。 那男人却似乎习以为常,不卑不亢地放下柴刀,将建成迎了进去。 我心中略有不忿,唐公长子来找你你就这副样子,你当你是哪根葱啊? 不过那人威武精壮,目光澄明,倒却有几分资本的样子。 我问马车边的薛万彻:“薛兄弟,这是个什么意思?” 当时江都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因着我和建成的交好,与薛万彻也渐渐相熟,他自是笑着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汉子叫谢叔方,本是个小小的城门驻守,为人却正直,又很有几分武功。§§№ 他很知足常乐,就想安宁地过日子,可他因着太过耿直,一直受同僚排挤不得志,他妻子也得病得不到好的救治而过世了,之后便灰心丧气回乡与老母幼女结庐隐居,哎他老母的身体也不大好。大公子先前就很看重他,后来因着一直忙也就耽搁了,再想起他是现他已辞官了,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于是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人家还心灰意冷一直不领这个情呢。” 我暗自摇头,侯君集说的很对,在当今乱世里哪有什么清闲安宁,只要不够强大就只有被别人践踏的份。这个谢叔方,经历了妻子病故的事情怎么还不明白。 “嘶~~哎呦。”院子里传来呼痛的声音,原是一个白老妇弯着腰摘菜太久,一时腰病犯了直不起来。 我更是暗骂那谢叔方,只知道自私地逃避,让母亲过这么清贫辛苦的生活当真不孝。 于是下了马车走过去:“老夫人,我帮您。”说着便坐在她身边的板凳上替她揉腰,我手中带着真力按揉她腰间穴道助她活血,不一会便好了。 我洗了洗手,撸起宽大的袖子弯腰替她摘菜:“老夫人,您休息一会,我帮您。”给建成做点心久了,这些家务事我自是熟稔。 “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老人家慈祥地笑着,良久方道,“姑娘是江湖上的人?” “老夫人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于她的敏锐。 “姑娘虽然长的像个世家小姐,穿着也甚是华贵,但有哪个世家小姐不留指甲,干家务活还干的那么好哇?姑娘你也不嫌弃我们这里脏,来就来了,坐就坐了,还帮着老太婆摘菜,况且姑娘刚才帮我按的那几手,是有武功的吧。”老人家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了,“要老太婆我说啊,大公子自是极好的没话说,但他能遇上姑娘你,也是他的福气。” 我感觉脸红了一红,忙道:“老夫人真是厉害,我确是大公子在江湖上的朋友。”随即又扯开话题,“对了,老夫人可知,谢兄弟不肯出山是为何?” 说到此处,老人家便皱眉叹气了:“哎,我也跟他说了好多次,别再荒废光阴了,年轻人就该出去闯荡闯荡,如今难得大公子看重,更是别再赖在家里了。没想到这臭小子就说要陪着我和他女儿,哎,真是胸无大志,没出息啊。还跟我说什么一家人太太平平地也很好,哎我自然觉得好,但做娘的更希望他不要一生荒废啊。”我暗暗叹气,不由得劝慰了老人家几句。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谢叔方送建成出来,我赶紧把袖子撸了回去。 建成看见我在帮老夫人摘菜,有些诧异,却仍然淡淡笑了。我自拜别了老人家,没看谢叔方,便随建成离开了。 上的马车,我对他说:“怎么?又失败了?” “恩。那家伙确是个人才,只可惜怎样都说不通。”建成抱歉地笑看着我,“抱歉,我本来觉得有你在身边这次肯定能行的,不想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建成,你怎么那么幼稚啊。”我有些失笑,“再说了怎么会是你没用呢,是他自己太冥顽不灵了。好啦好啦,收拾下心情明天还要陪我上泰山。至于那个谢叔方,哼交给我吧。” 第二日,我自是大摇大摆地率青冥教众人一同上了泰山。建成戴了面具,只说是我的友人呆在队伍里陪着我,当然我是死活不肯委屈他装成我的手下教众的。我本来真没想着要他陪我去**大比,真的没有。建成来河东也是为了公务,我怎好意思如此任性。可没想到他随口敷衍了我的各种劝告后今天一早我下楼,便看见建成正优雅地用着早膳。 我回头看那张陌生的普通的脸,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第二十四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2) “青冥教教主段锦鳞到。 ??” 待上得泰山顶偃月山庄搭建的比武之地,我谦虚有礼地一一见过各位武林前辈。如今青冥教称霸江南富甲一方,一路北上又风头正盛,自是引人侧目。在各种谦虚有客气的寒暄中,我心中暗暗低笑。 “段教主,欢迎大驾。”迎上来的是偃月山庄的新任庄主,关不狂的亲弟关不傲。 我赶紧道:“晚辈青冥教段锦鳞见过关庄主。锦鳞初出江湖不懂事,以后还望关庄主多多指教。” “恩,后生晚辈就该像你这么懂事,多看多学,别老是强出头的。”他冷笑一声,“啊当然段教主也不必过谦,教主年纪轻轻侠义表率,确是武林之福。” 我不明白这个微胖壮硕的大叔为何如此冷嘲热讽,难道真是我太锋芒毕露引得前辈们不爽了?当下却也并不多想,只是微笑应对。 ??回头往自己座上去,同行的刘一成立即道:“教主别往心里去,咱阴险恶毒厉害得很,那个一把年纪还默默无闻的没气量老头子嫉妒了呗。” 没想到向来毒蛇的刘一成还会安慰人,我感激地冲他一笑,不过我却没有那么脆弱又小肚鸡肠。 “唐公二公子李世民到。” 我站住脚,回头,那黑色锦袍的李二公子缓步而来,每一步都是从足底便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这几天没有收到他的联络,怕是因为周围人太多,怕被哪家的探子看了去,但我知道,这家伙虽然看上去最是光明正大,却十足是个夜行动物,暗地里肯定已有动作,剩下的,就要我自己配合解决了。 众人见李二公子来了,有的丝毫不以为意,有的却立刻围拱上来一阵寒暄。 “哎呀哎呀,李二公子前来观战,关某真实太荣幸了。”关不傲笑呵呵地抱拳为礼。 “哪里哪里,一来世民也是个武人,高手云集的**大比怎能错过。二来,哈也不怕大家笑话,家中小妹总有几条刀剑疤痕去不掉,连被称为神农的太医院院判何大人也束手无策,世民想着众位皆是一方高手,必会有不下神农的药方,特趁此机会拜会求教。”李世民始终笑得真挚明朗,自信而坦率的气质当真如同阳光普照。他目光转向我这边,却是一愣,立即又遮掩了投入新一轮的寒暄之中。 真是敏锐啊,已经现建成了么。 我并未上前,只回身入座,一个熟悉的劲装男子便端茶到我面前。 “关旭,是你啊。” 侯君集温和地笑着:“没想到段教主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一边在给小几上的香炉点火。 我看每位掌门的小几上都有这么个香炉,香烟袅袅,倒很别致。 “这是什么香?” “哦,这叫沁心,最是芬芳醒神,是我们庄主的最爱。哎,怎么点不上?”侯君集轻敲了几下香炉,再点,火苗蹭地跳了起来,“段教主请慢用。”说着退下。 我笑容依旧地点头算是道歉,心下却已冷然。 一长两短的敲击,是我青冥教的示警信号。 香,有毒。 然而我环顾四周,想起李世民方才的话,不错,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能叫破。 我知道建成有避毒珠不必担心,但我自己。。。 不自觉地瞳孔一缩。 “匡”一声锣鼓声将我震醒。 “今日天下**齐聚泰山大比,实乃**盛世。我们**一向实力为尊,以绝对的实力让天下畏惧的人才能成为黑。道之王。呐按祖宗定下的规矩,今日黑。道大比擂台上胜出者即是黑。道盟主,任期十年,一令既出,天下黑。道莫敢不从。废话不多说了,不才关不傲,谨代表上届黑。道盟主,家兄关不狂,宣布黑。道大比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惊起如鸿,起落间已点上擂台。 掀袍,揽袖,潇洒一礼:“青冥教段锦鳞,愿请诸位前辈指教。” 第二十五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3) 跳上擂台并非是我真想找茬打架什么的,因为。。。 我是来避难的。 每张桌子上都有香炉,无论到哪里都会被毒熏到。但是,因为怕擂台比武时有人在场下偷袭,所以有不成文的规定,即使最近的座次距离擂台也至少五丈远。 今日,没什么风,所以只有擂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关不傲并没有理由要毒杀在场所有**,那香里的毒,基本也就是限制内力或者行动力,那么我自小浸淫在师傅的各种药啊毒啊里,在这擂台上不说能完全扛住这香,至少能做到不太受影响。 至于打擂台,真正厉害的前辈们自矜身份,必然不会在一开始就上场,这里所有人的情报我都非常详尽地研究过,在“好戏”开场之前,应该不会有问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四周没安静多少时间,一条藏青色的人影飙上了擂台。 “在下灵狐宫宫主孟冲,请段教主赐教。”说完便揉身扑上。 灵狐宫素以轻功闻名,相传可凭空一纵三丈,履绝壁如平地,敏捷若灵狐。而这孟冲作为灵狐宫宫主,轻功自然更是登峰造极。如今不见他人影,只见一条藏青色弧光围着我流转不止。我自是对那霍霍风声听而不闻,只是注意着隐在藏青色下的晦暗光芒。 那是孟冲的武器:藏在腕侧的羽刃。 几次金铁交击过后,我已习惯了他的步法度,冷笑间削葱般的手指似慢实快地出击,穿花拂柳一般触上藏青弧光。?- 人影立定。 我点住了他的气海。 “孟兄,承让了。”我退后几步让所有人看清擂台上的结果,再次上前为他解开穴道。孟冲冲我抱了抱拳,转身下台。 这时,一个冷面青年执弯刀而上:“在下金刀会唐磊,请段教主赐教。”唐磊沉稳,执刀之态自由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我两人僵持片刻,忽地,唐磊动如雷霆,兔起鹘落间已至我身前。他的刀法虽然简单,却是又快又狠,每次用关雎相抗,我都能感到手臂酥麻。这样持久下去对我不利,况且,他手中金错刀亦是不得了的兵器,多撞几下我还心疼关雎剑呢。主意已定,趁着这一次刀剑相错,我借力向后跳开,然而甫一着地,便又扑上。 关雎剑明光如碧水,流畅的剑光里浅碧微金之色刺破时空留下瑰丽尾羽。唐磊默默地看着,提刀,刀上亦蕴着厚重的真气。 只是真气仍在聚集时,“啪嗒”,金错刀落地。随后,我关雎剑上光芒渐掩,平和地架上唐磊颈间。 众人正疑惑不解,唐磊看了看虎口的伤,低头,金错刀边散落了几片花瓣。他了然地点点头,说句承让便下去了。 方才灌注内力的关雎剑不过是引人注意,真正的杀手,却是我手中飞出的花瓣。 “小妹妹,你很有意思嘛。咯咯咯。”一个十一二岁模样却穿着一身老气黑衣的小女孩娇笑着走上擂台。? 是千丝门的掌门吕小缕,据说是她少时练功走火入魔,故永远都只能保持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真实的年龄已近四十。 “吕掌门,请赐教。”我淡淡笑着说。 “咯咯咯,小妹妹真漂亮。”她可爱滴探头看了看我,掩嘴笑着,突然,眼里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兴奋和残忍,“那就让姐姐我来抓花你的脸吧。”言毕,身形骤起,却并不碰到我,只是在我周围跳来跳去。 千丝门的武器,是坚韧的银丝,而现在,她便是将银丝绑在擂台周围的旗杆上,以此限制我的行动。 我作出一脸迷茫的样子,不过虽说看不到银丝,但就看你跳来跳去的样子,我也能知道银丝的大概位置。于是乎心中布局,大致清楚了周围银丝的分布,并且思索出对策。果然,已经被封锁去路了呢。 “哈哈,胜负已分。”吕小缕高高跳起。 说实在的,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你对战的确甚是棘手,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往前一洒,红色颜料染色下,银丝看的格外分明。 我手指疾穿,迅地将面前银丝打络成结。 “看我抓花你的脸。”吕小缕已经俯冲而下。 “咚。” 我自是毫无伤,漫不经心地躺在地上手指直指吕小缕双目,而她保持着俯姿,戳向我脸的尖长指甲却还离我脸还有三寸距离便再不能往下。 被银丝兜住了。 “前辈,胜负已分。”我依旧淡淡笑道。 待清理了台上银丝,我没休息多久,下一场擂台又开始了。 “这位公子,妾身有礼了。”一个浑身脂粉香,穿着绘百花服饰的盛妆丽人走上擂台,婷婷袅袅地向我行了个女礼。 我看到他喉咙凸起处动了动。。。 等等,这这这。。。是个男人吧。 肤白如雪,目似秋波。 正是百媚宫的宫主,赛貂蝉。 “妾身今天装扮,不知公子是否已经心猿意马。”说着居然还原地转了个圈。 可还没等我恶心,那人已经伸出锋利的护甲揉身扑上了。我玩心一起,趁他冲过来的机会一手扣住他右手手腕,一手搂住他腰就势一俯:“姑娘,那么急的投怀送抱呀。” 他似没料到我会这般,稍稍一愣,又媚笑道:“公子好讨厌啊。”说着,左手五根护甲就往我后颈招呼。 我霍地将他甩了出去。 “公子真是不知怜香惜玉。”他稳稳站定,掩面委屈道。 百媚宫以毒和暗器成名,我不敢怠慢,身形骤动。果不其然,一阵针雨射向我原先站的地方。 再不能怠慢,剑光明灭间始终逼得他两手皆不得闲,以免从哪里又跑出一阵暗器。好在关雎剑法向来讲究华丽优美,出剑时衣袂沉浮皆是悠然若舞。这似乎并未扫他雅兴,一直以来都对我烟视媚行。 不过,我已经觉得足够恶心了。 于是在这一次他护甲撞上我关雎剑时,银光一闪,五根护甲齐根斩落。 “呀,你讨厌。”他不退反进,左手五根护甲突然长长一倍直袭而来。 我却只轻轻一偏,关雎弹出一道剑气轻巧避过,伸手摘下他鬓边金钗交到他手里:“姑娘,你的金钗掉了。” 金钗的钗尖对着我,他却突然停住了。然后变得正色:“我输了。段教主真是厉害,一眼看穿了这金钗上的机关。” 我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是刘一成前天夜里亲自潜入赛貂蝉的客栈厢房盗取他所有饰物的机关信息,我才知道这钗珠花部分能喷射出毒液,而现在虽将金钗交到他手里,我手按的地方才是机簧,若是刚才按下去,赛貂蝉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百媚宫的人上擂台回收了各种暗器银丝之后,一人豁然跳出:“我来会会段教主。”他的座次离擂台最近,五丈远,于是便想一口气直接跃上台,没想到。。。 半途竟然摔了下去。 众人先是一愣,没想到一派掌门居然会那么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多久,场中慢慢安静下来,安静中又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动不了了,怎么回事?” 第二十六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4) 众人先是一愣,没想到一派掌门居然会那么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多久,场中慢慢安静下来,安静中又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动不了了,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啊。” “报~”偃月山庄的一个家将此时跑上山顶,“庄主不好了,山下有三千官兵围剿,说咱们。。。说咱们谋反啊。” 众人哗然。 这泰山顶上各门各派的人加起来也就几百,虽说各位掌门武功高强,但三千训练有素的官兵剿杀几百武人那也是一边倒的,更别提如今众人都被锁住无法动弹了。 再不想理会这些吵嚷,一片树叶从手中流电而出,击碎了我那小几上的香炉灭了火苗。我走下擂台往下山的阶梯走去,一路上噼噼啪啪地用树叶击碎了各家小几上的香炉。 于是乎,嘈杂声渐渐隐去,周围安静了。 “好像现在这里只有我能动啊,那锦鳞就先替前辈们看看去。”我有礼地抱拳,转身一人一剑立在上山顶唯一的一条阶梯上等待官兵到来。 官兵很多,阶梯很窄,必须先占据有利地形不能让他们上到平坦开阔的山顶。 也许偃月山庄的弟子听说谋反也怕了,很快官兵便包围了上来,黑压压地挤满了并不宽敞的阶梯,看上去并未受什么阻拦。 ` “你,还不快退到一边束手就擒,挡在路中间找看吗?”一个先锋小将拔出军刀向我一指。 我之淡淡道:“找你们头领出来说话。” “兀那小子叫嚣什么,将军也是你配见的?” 我冷着脸重复了一遍:“找你们头领出来说话。” “你找砍是吧。”那人说着便有恃无恐地提刀向前,似乎挺自恃着有几分功夫的。 不过是有几分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随手捡了颗石子就往他面前地上一砸,“轰”的一声,尘埃飞溅里那家伙脚尖前就是一个大窟窿。 “找你们头领出来说话。” 不多时,一个精干将领骑马出了队伍:“在下河东虎威郎将周平川。” “周将军,带那么多人围观黑.道大比,有何贵干?”我亦是一揖,礼貌地问。 “有人举报这里涉及造反。自然是要请你们走一趟的。” “有人?有人是谁?是宇文丞相吧。 ? ” 周平川眼眸一缩,随即平淡道:“是谁有什么关系。” 我满意地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李世民一来就说太医院的神农,尝百草的神农氏不就姓宇文么,言下之意便是要告诉我,他把宇文阀招了来。那么,摆平宇文阀这件只有我能做到的事自然是足以让我立威服人的,这种好事我怎肯放弃。 “怎么,说出了将军的幕后主使,心虚了?”我依旧巧笑倩兮,“不过造反这理由实在太差劲了,我们武林同道切磋武艺就是谋反了?只怕是宇文阀有私心,随便找个理由拿将军当枪使将军还不自知吧。” 周平川被我奚落自是恼怒:“段锦鳞,你休要张狂,待本将军将你们拿下看你还嘴硬。” “拿下?将军你是在开玩笑嘛?” “哼,我知你武功高,但你想凭一己之力杀光这里的三千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一副笑得不知好歹的样子。 周平川脸色铁青,被我找茬找的终于忍无可忍,一挥手:“放箭。” 我无声地扬起嘴角,铁箭破空而来霍霍之声甚是凌厉。 只可惜还不在我眼里。 广袖一扬,身体凭空而起,袍脚微动,一个起落间翩若惊鸿,下一瞬已站上周平川的马头。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虎威郎将,对战反应已成本能,他迅抽刀,我袖中一线明光乍现,那刀已被劈成两半,一半被打飞直戳在擂台上,还在刀鞘里的那一半连着刀鞘片片粉碎。 而我的左手手指已点住周平川的眉心。 四周都停手了。 “全都退下,退到你们将军身后十丈。”我大声喝道。这般情状我自不能被包围,况且,我还有些话要单独和周平川说。 “要杀要剐动作快点,怕死的不姓周。”他倒是狠。 我呵呵笑着压低声音:“周将军,知道么,唐公的二公子在山顶上。” 瞬间,他如同触电,面色灰白。 我心中暗笑,周平川和宇文阀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今日这般不过奉命行事,现在他听说李世民在山顶,立刻曲解了宇文化及的意思,还真是拿他当枪使了。 我又补上一刀:“将军觉得,唐公要你死你会死的比较快呢还是宇文丞相要你死更快些?或者,我现在就了结了你。”说完重重一戳他眉心。 周平川立刻一个寒噤。他在河东,不说并州比起江南对他更成威胁,河东还是李建成的常年驻扎地后花园,在这里得罪李阀,那后果。。。 “你想怎么样?”他仍然很镇定。 “我只想和将军做一笔生意。”我知道他的家族在河东也是经商的,便拉拢道,“素闻河东盛产海味,从今往后我青冥教名下酒楼的海参鲍肚,全向将军购买,合约五年一签,如何?” 看着周平川暗淡的眼眸里顿时生光,不由得感叹银子真是一样好东西。我名下酒楼光是楼外楼,一天之内需要多少海味,承包下来有多少利润,这个长于商贾之家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丞相会杀了我的。” 好,这是同意了。 我奸诈地笑道:“放心,将军尽力了,要怪就都怪丞相的另一位盟友太不成气候。”说罢我放开他,示意他可以退兵了。 “退兵。”周平川装的倒也像,黑着脸吼着。 我却施展轻功纵上擂台,拔出那把断刀:“喂老兄,你的刀还要不要啊?”说着不等任何人反应,看也不看反手便将那断刀向后掷出,直指关不傲而去。虽然是我全力掷出,但距离终究稍远,关不傲完全可以接住。 只不过毕竟是我全力掷出,虽能接住,但根本没有时间容他思考。 他接住了,出于本能。 但他忘了此刻他应该是不能动弹的。 我转身,冷然道:“关庄主,监守自盗,是为何意?” 第二十七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5) 关不傲还未有些反应,周平川先走了上来,对李世民深深一揖:“末将河东虎威郎将周平川,不知将军在这里,失敬失敬,还望将军恕罪。??? ◎№ ?” 是了,李世民常年对战突厥,是隋帝钦封的将军。 周平川说完,狠狠一扫高处的关不傲,立刻走人撤兵。 真是个聪明人,这是在向李阀示好了,有没有得罪宇文化及。 “周平川,你,你敢背叛丞相。?¤◎?◎ ”关不傲受不了周平川的临阵撒手,更气他这一个白眼,立马跳了起来,跳起来才现自己的失言。 “关不傲,你勾结宇文阀来害我们。” “你真是够卑鄙。” “引狼入室暗害同僚你算什么意思,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地打。” 本来周平川的那横眉一扫已经够在场的人读懂很多事了,如今关不傲的不打自招更是让谩骂声顿时此起彼伏。¤ ? 黑.道虽然一直以来遭人鄙夷,但黑.道也只不过是武功偏于阴邪,这里的很多人,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谓正人君子,绝对是更正气的。虽说黑。道是令人畏惧的存在,但所谓黑。道肆虐武林,也不过是个别行径,比如宇文化及培植的黑。道帮派,个个狐假虎威为非作歹惯了,也是尤其招黑。道之人厌恶的。如今关不傲不打自招勾结宇文化及暗害黑。道同僚,自是要激起民愤的。 关不傲受不住,暴躁本性瞬间暴露无余:“哼,你们这群有勇无谋的草莽匹夫,嘴里说的厉害,还不是动都不能动任我宰割。给我放什么狠话。” “你动他们一个试试。”话音未落就被我截断了。不是我喜好暴力,但对于这种有勇无谋的草莽匹夫,实在不想多动口舌。 他转身看向我,眼睛都因愤怒而变红:“还有你,段锦鳞,二十年前你师傅肆虐黑。道,现在又换成你这小丫头片子在这里撒野。哼,黑。道是要让所有人畏惧的,你师父不男不女,你小丫头乳臭味干,呸,简直有辱黑。道门楣。凭什么黑。道全都得由着你们这对狂妄古怪的师徒翻来覆去,我关不傲就不能有出头之日了?” “你想有出头之日你自己去争啊。引狼入室残害同僚伤及无辜就算本事了?你以为就你那点卑劣不入流的手段就能逼得这里的人心悦诚服?哈?你把黑。道当什么了?”毫无逻辑的想法让我简直觉得恶心,戚叔叔说过在中原不比蒙舍,无论对谁有多不爽也不能任我恣意恩仇,但事到如今对关不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以为你残酷镇压同僚就可以稳坐盟主之位了么?你以为你从今以后能够摆脱门阀的控制么?你与虎谋皮的结果就是给整个黑。道带来杀戮和迫害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哼,黑。道是让人畏惧的存在,不是让人不齿的存在。就凭你,连梦到盟主之位都不配。” “臭丫头,还轮不到你来和老子说教。”关不傲彻底被激怒了,“老子还不信今天还教训不了你个小丫头。”说着,拎起青龙偃月刀直冲擂台上的我而来。 第二十八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6) 我冷笑着侧身躲过劈头盖脸的刀风。 好重的杀气。 不得不说,关不傲脑子不怎么样,武功还是不能小觑的,刀法凌厉,快准稳狠,每次我都不得不拼足内力执剑相抗才能挡住他的进攻,然而沉重凌厉的刀法所带起的罡风又恰到好处地为关不狂做好了足够的防御,寻常剑气根本突破不了,而贸然提剑进攻又太过冒险,毕竟青龙偃月刀要比我的关雎剑长很多,而那把刀也着实恐怖。 “当”的一声青龙偃月刀又劈上关雎剑,这次却格外沉重,我剑几欲脱手,自然无力再隔开他。 “哼,去死吧。” 听得此言我本能地身体一偏向后跃出并且调动全部内息护住身体。 “啊”一声闷哼我半跪停在擂台最边缘,左手捂住右胸腔,那里一道深重的血红已经洇开雪白锦缎。 伤口很深,呼吸时感觉肺叶都能呼吸到外界春寒料峭冰冷的风。若不是方才本能的躲避,如今怕是心脏就要被击穿了。 以互相格挡的金属兵器为媒介,隔空破力的招数。。。 “云长刀。。。偃月山庄庄主才能学的绝学。。。”我粗喘着气赶紧调动内息回复,“你才继任庄主多久啊就这么熟练。” 难道。。。当时谋害关不狂的事也有他一份?此时局势紧张,我不敢分神去看李世民眼色,但从关不傲越危险的眸色里也知道了个**分。 “臭丫头,现在知道什么是力量了吧。”关不傲提刀指着我,“在这个力量至上的江湖里,你以为借着你师傅的名号就可以狂妄?哼,别狗眼看人低了。” “所以你就蠢得出奇地妄想跟外人借到力量?哼,整个中原的智力都被你拉低了。”我一语双关地反唇相讥,满意地看到他眼里燃起的熊熊大火,“人渣,你就不明白么?无论有没有力量,人渣都是人渣。”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刀风直冲我面门而来,我提剑一挡,手臂酥麻。看来关不傲还是有点理智的。 “臭丫头你。”他连续劈出数条锋利刀风,见我内力耗损的差不多了,才提刀跳起往我天灵盖狠狠劈下,“去死吧。” 我无所谓地笑笑,无声制止了已经提气要冲上来的建成。 “当”关雎剑再次架住青龙偃月刀。 “真是不学乖啊。”关不傲狞笑道。 只是话音刚落, “啊。” 他自己却被狠狠震了出去,右胸一道狰狞血红居然还在夸张地冒着泡泡。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再看我时,我周身光华流动,淡淡地氤氲出一层浅碧色的雾气。 我看向光泽徜徉无声闪烁的双手,无奈地笑笑。 还是修为不够啊,借助了幻焰羽衣的力量居然还只能逼出这么薄的一层剑气,除了借力打力什么都做不了。 幻焰羽衣名为衣,实际上是一副由天下灵物抽丝剥茧浸润掺杂而制成的手套,戴上它有提升功力的效用,这正是师傅三件至宝中的第一件。 我抬眼看向再次勉强站起的关不傲,给整个黑。道带来灾难已是罪不可恕,如今又几次三番要取我性命实在歹毒,我冷下脸,真力与剑气融为一体于周身顺畅流淌。 不是说,黑。道是要让人畏惧的么。。。 那你就好好畏惧一下好了。 运气,提剑,动如脱兔,关雎剑于空中划出一道银色长河,河水倒灌浸润人间,所经之处一连开出十七朵剑花,盛开之姿,欣欣之貌,光辉绮丽闪的人睁不开眼。 待众人缓过神来,我已停手。 “啊~~”一声惨叫,关不傲身上十七处伤口依次涌出鲜血,琵琶骨断,手筋断,脚筋断,剩余十二处伤皆是人体痛感最敏锐的部位,足够他喝上一壶却又偏偏不致命。 我踹上他膝窝把他一脚踢下擂台。 “勾结外**乱黑。道,不惜血洗黑。道甚至给江湖带来杀虐屠戮腥风血雨,这是你该得的报应。”我抬眼冷冷扫向四周,“黑。道,固然是令人畏惧的黑。道,但也一样是英雄的黑。道,谁若干出关不傲这类的事来,我段锦鳞第一个不饶。” 第二十九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7) 满座俱静。 那迷香并不是特别厉害,不需要解药,现在众人也已经七七八八能动了,我冷冷示意偃月山庄的人把关不傲抬下去治疗,看见他们路过我面前时惊恐的样子,心下满意。待我上好外敷的伤药,简易处理了伤口后再次上得擂台,已换上了往日里温柔的笑颜。 “方才被一些不愉快打断,锦鳞恭请各位前辈继续赐教。”掀袍,潇洒一礼。 想想觉得自己不道德,众人虽是现在能动了,但功力一时也回不来,中流的人被我方才的暴力手段震慑,必然不敢贸然出手,真正的高手前辈自矜身份,想来也必不可能提出功力未复需要休息之类的事。 我看向最高处空着的盟主宝座和令牌,窃喜地微笑。 只是,虎虎风声打破了我的遐想。 “剑王诗仙的徒弟,也让老夫来会会。”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御风而来,稳稳落于擂台之上。灰白的头灰白的胡须,外加一身笔挺的黑袍,来者却是一个桀骜的老人。 “独孤求败,是独孤求败。”已经有人叫出了他的身份,那音调都因为惊讶而变了调。 我忍不住紧了紧关雎剑,这都是什么事啊,也太突然了吧,独孤求败,那可是二十年前和师傅齐名的人物,因为在一次打赌中输给师傅,之后退隐江湖再未掀起过什么风浪,如今,他要来和我争夺黑。◎?№ №№? 道王之位? 我瞥了眼李世民,现独孤求败的到来令他也很意外。 不过那老爷子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不屑道:“哼,别以为老夫要什么黑。道盟主之位,那种垃圾老夫不稀罕,说白了这些年一直想跟你师父再打一架,只可惜到处都没找到,看来也只能先委屈我跟你打几下解个馋了。”他又定眼看了看我,嗅了嗅周围空气,“受伤了?恩用的外伤药倒是好东西。老夫不欺负你,拿着。”随手甩给我一颗药丸。 老头子鼻子倒灵,我所用的外伤药是师父的宝贝,蒙舍诏王室御用的玉莲散,天山千年玉雪莲的味道,倒是让他给闻出来了。至于他给我的药丸,我道了声谢便吞了。独孤求败出了名的骄傲,怎么可能用这种小伎俩给我下毒,果不其然,丹田一股热力升起,当真好药。 “好了丫头,跟老夫打一架吧,老夫不欺负你,你先来。” 这还不叫以大欺小?有什么事你冲段青崖去啊你刁难我干嘛?不过事到如今也不能避了,看他那样也是知道我必然出席黑。道大比而有备而来,不打就等着被他直接打死吧。 “锦鳞不自量力,请独孤前辈赐教。”言毕,揉身扑上。关雎剑明光乍现,试探性地扫出一道弯月弧光。 独孤求败眉毛都没动一下,抬手一挥,罡风虎虎而来,我赶紧提剑护住自己拼足内力抵挡,还是被迫退了好多步。 还好方才早有准备。 “就这么点本事?”独孤求败极度不满意,横袖又向我扫来。 赶紧横剑于胸前挡住,欧这感觉,好像是霹雳雷火弹在我剑上爆炸了一样。而独孤求败并不准备放过我,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挥袖,袖间罡风疯狂又霸道,明明只是看似不经意的一挥,威力堪比巨木砸开城门,毫不留情。在一次次勉强格挡之间,即使我一步步后退,与他的距离却也在不停缩短。 平白无故地耗损大量内力,又完全找不到机会攻击,即使有幻焰羽衣的帮助,也终究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可是要被打死的啊。 一道罡风迎面袭来,这回我直接被打倒在地上。 眼前阴影逼近,独孤求败却仍然面无表情,遵循着之前的节奏又举起了袖子。 距离,够近了。 我撑在地上的左手碧光一现,地上沙石如墙般平地而起,直扑上独孤求败的面门。在之前的几次罡风袭击中擂台地面早就被他打的不成样子,平整的石擂台满是细碎的沙石,这些冲到他眼睛里,呵呵。。。。。。 独孤求败的另一只袖子立刻拂去沙石,原来的袖子依然袭我而来。 只是,袭向我的罡风仍然微滞。 仅仅在这微微停滞的一瞬间,关雎剑光芒暴涨。 银鸿惊起,夭矫如龙,刹那间月冰风疾直往独孤求败袭去。 “哼。”头顶一声,我心中大叫不好,随即立刻被罡风摔了出去,砸在地上激起满地的灰。 独孤求败左手漆黑袖子里沿着手缓缓流下红色血迹,刚才他居然没有收手回防,毫不犹豫地又给了我一袖子。 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攻击。。。么。。。 独孤求败看了眼受伤的手,有点生气地又哼了一声,感觉他的灰白头灰白胡子都抖了抖。然后,还没等我站起来,又挨了他一袖罡风。 他一步步走近,每当我挣扎着要起来,便是一道罡风简单粗暴地把我打了回去。这一次的罡风和先前不一样,着重于把我往地上压,于是当他走到近前时,我倒下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大坑了。 巨大阴影当头照下,似乎独孤求败的黑色靴尖已经进入了我的视线。 “臭丫头,你要认输么?认输带老夫去找你师傅。” 我擦掉嘴角血迹,又挣扎着要起来,绝对不能认输,在这里认输虽然仍是**盟主,但被打的这么惨,以后怕是难以真正服众,那么李世民必然舍弃青冥教另寻高明为他所用,到时会怎么对付青冥教怎么对付我真是用脚趾头想都明白。 现在,怎么办? 奇怪的是如今我毫无反抗之力,心下却一点都不害怕。 独孤求败抬起袖子,默然挥下。 却突然一滞。 一道紫色身影挡在我身前,一把紫檀木的折扇点上独孤求败的黑色袖子,看似简单的一点,却逼得他向后一退。 紫衣人回过身,一张陌生的普通的脸。 建成。。。 “鳞儿,气沉丹田。”他蹲下扶起我,迅给我喂下一粒丹药,一手已按住我我后心,一股热力涌入。 我看着他的眼,他立刻避开,可是我依然看到他的眼色里满是心疼。 他低声道:“太乱来了,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第三十章 长歌笑傲东岳顶(8) 瞥了一眼李世民,那家伙正在喝茶,被茶盏挡住的脸看不出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搭上建成背叛他了。 独孤求败的脸色有点怪,有点不爽又有点兴奋:“小子,那是寸劲,你是阿紫的什么人?” 建成没有起身,仍是向我后心灌注真力:“前辈恕罪,在下正是紫圣姑的弟子。” 全场一片唏嘘。 建成担忧地看了看我,似是询问我的意思,我了然他的想法,微笑着点头,于是建成又向独孤求败道:“前辈,有句话恕在下直言。虽然段教主武功不弱,但前辈毕竟是鼎鼎大名的前辈,和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比试,着实降了前辈身份,在下虽不才,但前辈若有兴致,不如让我二人一同来做前辈的对手吧。” 这话说得漂亮,独孤求败想都没想道:“好,好,剑王诗仙的徒弟和紫圣姑的徒弟,恩,加起来确实配陪老夫打架解闷了。” 一声狂笑里,独孤求败的衣袍剧烈抖动了起来,仿若站在飓风中心,甚至都能听到风击上衣衫的啪啪声。 可是,明明没有风。 ? 。。 建成扶我站起,对独孤求败恭敬一揖:“前辈,请赐教。”说罢,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次独孤求败不再简单粗暴地扫袖了,他长袖一卷,一道飓风直冲建成面门而来。而建成,折扇向前一点,便化解了那霸气凌厉的攻击。他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缓步向前,从容潇洒真像是游园信步。 但我却知道,那看似轻巧的应对化解,建成却也是拼尽全力,每挡一次,他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建成。。。我心里紧紧揪着。再近一点就好。 建成和独孤求败之间只差九步。 八步,七步。。。建成嘴角沁出血丝。 六步,五步。。。独孤求败抬袖的一瞬间,建成向边上一闪。 明光乍现。 瑰丽银汉直落九天,璀璨流星飞掠苍穹,黑色长袖还未完全卷起,锦幕般的凛冽剑气已经逼得它再次垂落。 在方才的对战中我现,独孤求败的罡风虽然厉害,但每次都需要一个停顿来提气,对习武之人来说,仅仅是一个瞬间,只要抓住了就够做很多事了。◎◎ 我欺身逼上独孤求败,关雎剑光华明灭间不给他任何机会远离我。剑气纵横,光华流动。日之沉彩,月之飞光,尽皆如玉绥缪绕,华丽剑光连绵闪烁,编织成天罗地网稳稳罩住独孤求败,而罗网之下,冰冷剑气融合真气腾出浅碧色的雾,湮没进去,又氤氲出一阵刺骨寒意,于明媚**里不协调的一阵流风回雪,风雨凄凄。 抬臂,勾足,折腰,衣袖飘摇,仿佛间真是一出倾城的舞,关雎短剑总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而因为剑气与我真力融为一体自如流转,每一次的出剑都必然带动剑气外溢,足够在近身距离造成多方位的复数攻击。紫圣姑的寸劲是厉害,但说白了也只是简单的一点突破,独孤求败的罡风虽说是面上的攻击,但动之前需要短暂的蓄力。然而对关雎剑法来说,本身便要求人剑合一,只要不是刻意地一次性劈出大量剑气,一次运气够拼很长时间。同时绝妙的剑法足够制住独孤求败双手阻断他运气,自然外溢的剑气也逼得他得不空进攻。 近身战,关雎剑法是无敌的。 转眼间,我已与独孤求败缠斗近五十个回合。 “噗”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独孤求败居然抬起手臂以血肉之躯格挡住了关雎剑的进攻。我暗道不好,拔剑运足内力往后跳起,然而方才关雎剑的一阻,已经足够他给我一袖子了。 斜刺里建成再次杀出,替我挡住了这次困兽之斗的狠厉进攻。看着建成于独孤求败斗至一处,我还未站稳便再次揉身扑上。不得不说我和建成有出乎意料的心有灵犀,在我们的默契配合下很快便与独孤求败战成平手。 寸劲的简练,关雎剑法的华美,罡风的狂霸,很多年以后,当在场亲眼目睹这场比武的人们再回忆起此事,依然会觉得终身难忘三生有幸。 而此时,独孤求败再次一道罡风逼退我们,随即长袖展开如鹰般扑杀而来。 我一手撑地,满地沙石再次竖起壁障三面围住他。 “雕虫小技,哼,你以为用第二次还会有用么?”独孤求败不屑地将其一掌劈碎,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指便点上了我的眉心。 只是建成的折扇也已搭在他颈脉上。 平局。 刚才的沙石也只不过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建成顺利绕到他侧面。 我半蹲在地上仰脸看建成温柔的笑意,和他并肩作战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一时间春风拂槛,露华正浓。 建成恭谨道:“前辈,承让了。” “哈哈哈哈哈哈。”独孤求败却一阵狂笑,“小子,你也太狂妄了吧,你以为凭你们也可以跟我打平?”大笑声中雷霆乍惊,不可思议地,在他身体完全未动的情况下猛烈罡风从他周身出把我和建成狠狠滴摔了出去。 痛。。。我直接咳出血来,这次的罡风尤为猛烈,我明显地知道肋骨已经至少断了两根。太大意了,之前独孤求败的衣袖能够无风自动,便该料到他能使出这招了。 我倒在地上难以动弹,忧心地看向同样将擂台砸出一个大坑的建成。然而此时,巨大阴影当头罩下。“老实说吧,你师父在哪里?”独孤求败理理袖子,不耐烦地问我,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准备听我回答,因为,他的黑色长袖已经再次举起。 “独孤求败。”威严的声音犹如金震玉馈,我知道建成伤的比我更重,因为在独孤求败罡气出的一瞬间,建成已经反应过来,一道掌风送出避免了我直接用肉身接触罡气,但他自己。。。他仍然勉强撑起身体,“你敢动她一下,我绝对饶不了你。” 第三十一章 关关雎鸠在河洲(1) 建成从来都是温柔仁德的,从未有过咄咄逼人之态,但现在,正色的眸子里布满了杀气。 在场的人大多有些失笑,但若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紫衣青年正是唐公大公子,当朝兵部侍郎李建成,就不会是这个反应了。 倾李阀之力,灭了你。 “哼,小子你也别急,一会老夫也会让你乖乖说出阿紫的下落的。”独孤求败再不看他,冷笑地看着我,长袖再次举起。 怎么办。。。怎么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正在此时,怪异的吟哦之声传来,明明只是一个声音,却让人感觉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而那声音,粗听来并不算琳琅,但那种语调气韵,却又偏偏华美而旖旎,自然地带着盛世浮华里的妖娆缱绻,让人只觉的心驰神往。 如此美妙的声音。 那人接着又道,“英雄救美,真是妙极。不过,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毛头小子来做。” 正当众人狐疑不解之际,独孤求败却再不理我,转身大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呵呵。”那人一声轻笑,碎媚之声不辨男女。上山的台阶上缓缓步出一人,一身白衣,高雅素净,然而步履间的潇洒翩然,华贵而从容的气息,只让人自然而然地觉得他背后平白无故地生出一幅纸醉金迷笙歌曼舞的背景,醺人欲醉。 而仔细看他的脸,却更是惊人。明明已经上了年纪,脸上好几处都有细细的皱纹,然而那轻笑间的风情,比桃花更明艳。明艳容颜下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带着看尽沧海桑田后君临天下的慈悲而无情。那是一种越年龄和性别的美,恍若六朝烟雨里最华美的骈文,仿佛间又带着秦汉明月的铮铮铁骨。 `美得如此不真实。 却端的倾城。 连漫山的**都暗了暗,因他的到来而自惭形秽。 他理了理袖子,又缓缓对独孤求败道:“老兄,我的伊人太不乖,麻烦你帮我好好教训她了。” 瞬间我忘记了所有的疼痛,脊椎骨嗖嗖的凉。 师傅来找我索命了。。。 “哼哼,你徒弟初出江湖就搅和黑。道大比,你怎么可能放心的下嘛,我就知道,把她打个半死,你肯定就会现身。”独孤求败得意道,“不过真是没想到,臭美男,过了二十年,还是自恋的很嘛。” “谁像你啊,二十年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白衣的美人师父永远都是毒蛇。 “臭美男。” “糟老头。” “臭美男。” “糟老头。” 我无声叹气:你们感情原来那么好。那你个糟老头子还死命地打我。真是一群毫无逻辑可言的怪人。 “是剑王诗仙,剑王诗仙也上泰山顶了。”后知后觉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人群又是一片骚动,而师父自然是很合他性格地向四周微笑致意。 师父,臭美男这个称号,的确适合您。恩。 我自知安全了,勉强起来扶起建成下了擂台。 ? 果然,他被罡风击伤了腿,不然刚才他早就冲过来了。 我担忧地看向他,然而建成却微笑着抚了抚我在打斗中纷乱的,轻轻道:“抱歉。” 抱歉,让你受伤了。 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擂台之上再生变化。 独孤求败淡淡道:“你躲了二十年,也是时候陪我再打一架了。” “是啊,懒了二十年,也该动动筋骨锻炼锻炼了。”师傅依旧站在上山的台阶上,微云暖阳中,霞光的明媚不及他明媚。 然而擂台上的独孤求败却突然振衣长笑而起。 如同一把黑色的锋利长刀动如雷霆,直直往师傅扑去。一路上两边凉棚碎,桌椅碎,衣帛破裂声,内力稍弱者受伤惨呼声,此起彼伏,明明都在五丈开外的距离,所经之处,一片齑粉。 绝世利器,无人可撄其锋芒。 正在此时,一声轻笑涤荡浓重杀机,白色人影广袖伸展,翩若流云。却恍若有千万群星奔流汇聚,一瞬间于素色白云上开出百花成锦。 若蓝晴空下,白衣人转折起舞。每一个动作都精美细腻,每一个动作都巧妙从容。举手,是采明珠是拂翠羽;投足,是履薄冰是步轻云。好似阳春三月里缤纷英华竞相绽放,又似乎宁静秋水里芙蕖生于碧波。 日月蔽亏,众色炫耀,然而那婉转飘洒间的风情,比春风更温柔,比春水更荡漾,暗香浮动里间关莺语滑过花底,滑上人心最温软的地方。 真正的,惊世绝伦的关雎剑。 虽说我的关雎剑法已被赞誉为杀人艺术,但面对强敌时却顾不得优雅从容,杀机锋芒毕露时,虽说仍然不失华美,但终究少了诗经应有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再看师傅周身馥郁着的厚重剑气犹如重锦,转身拂袖间光华明灭,正是真正的御气成剑,人剑合一。再凌厉的罡风遇上那片光华,便如同素雪飘零于早春冰湖,涟漪过后只余波澜不惊。但同样的,师傅手里的那一片片剑花只近的独孤求败尺前便注定被辣手摧残消失不见。 长空之中黑白两条人影交错离合,百余回合里,终究不分伯仲。两人渐渐斗至擂台上,黑白衣袖相击,是在硬碰硬比试内力了。 擂台上笼罩着晦暗光芒,周围气息凝滞封堵,即使是我也感觉咽喉被扼住。然而擂台之上的那两人仍然出掌相抵,双掌之间一团混沌正在扩大,正是内家高手比试的极致了,此时若是有人阻拦,不仅那两人必然重伤,阻拦之人也自身难保。不愧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剑王诗仙和独孤求败,光是内劲的气场便牢牢压迫住了在场的每个人,内力相拼时更是制造出狂风,衣袖无风而猎猎有声,连天色都为之昏黄。 因为是当世两大高手的比试,几乎所有人都涌到了擂台下近距离观看,然而此时,两人掌间混沌的能量越来越大,劲气如潮水般波及开来。逃的快的,受血肉模糊的伤,逃得慢的,立刻被潮水吞没,无声倒下七窍流血。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各自向后一退,中间那团混沌爆炸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待再看清楚时,宽广的巨石擂台已被夷为平地。而那黑白两人各自站在一边。 看来他们各自都知道这场比试是难分胜负才停手的,不然,他们的比斗可能殃及在场所有人丧命。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独孤求败大笑道,“臭美男,不愧是唯一一个胜过老夫的人,是有几分本事,但若要明着来,你是永远都赢不了老夫的。” “哼,是我不想陪着你这个疯子死好么。”师傅依旧白衣翩翩,保持着他温柔如春的笑意。 “不管怎么说,老夫今日很是高兴,那,臭美男,我先就此别过了,以后无聊了再来找你打架,你可别死太早啊。” “会活的比你久的。”师傅分毫不让。 独孤求败没有像来时那样腾空而起,而是大步走向阶梯下山,经过青冥教前的时候突然停住,想了想,他看着建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还是斟酌着开口:“小子,你师父她。。。她,还好吗?” 建成眉间一动,站起身来恭敬行礼:“承蒙前辈挂念,师傅已经去世了。” 独孤求败眼睛一跳,若有所思,似乎还有些寂寥。然而他再次抬眼看我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那招牌的狂傲霸气,他盯着我,却对师傅说:“臭美男,你这徒弟,倒真是不错啊。”说罢也不等我反应,又是一袖子向我扫来。 我心中大呼不好,可是那罡风撞上我,却完全不疼,我放松身体,由着它一带,居然横飘起来直直摔在了高处黑。道盟主的宝座上。 正当我诧异之时,独孤求败却朗声道:“这丫头的本事,想必你们也都认可了,况且她方才也算从官军手里救了在座各位一条命,老夫觉得她很不错,你们就奉她做盟主吧。” 哈?我心中暗惊,还有这样的? 然而场下却多得是识相的人,青冥教自不必说,几个顺从我的帮派立刻跪下高呼盟主,剩下的门派也很快被带了去。 我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众生的拜服。我很多次想过登上**盟主宝座时的情景,但绝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我抚摸着座边的盟主金令,只觉得这宝座魅惑,又冰凉。 第三十二章 关关雎鸠在河洲(2) 肋骨断了两根,靠近肺部一条两寸长半寸多深的刀伤,另有几处不甚要紧的皮外伤。然而这次所受的内伤却不容小觑,也许已经伤及心脉了也不一定。 那建成。。。不知道建成怎么样了。 隐儿替我各种包扎好后我便出了内间,看到师父正优雅地品着我那珍贵的雾翠龙井。 白衣的美人仔细地赏玩着那极品的白瓷小盏,指若削葱,莹白如玉。 “这白瓷茶具很不错,好徒儿你有眼光。为师不介意你用过,待会给为师包起来。” 他手里端着茶盏,慢慢在我房间里踱步。 “恩,这白瓷屏风很好,不仅质地细腻,而且不绘花鸟而绘塞外风景,很是别致,也给包起来。” “恩,这套白瓷酒器尤其精致嘛,包起来。” “哦,这白瓷灯笼很少见啊,能透光么真是个稀罕玩意,给包起来。” “包起来。” “包起来。” “包起来。” 最后,他又细细品了一口茶:“这茶也好,好徒儿,给为师包个四五斤吧。¤ ?” 我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应了,由着他把我房中一应白瓷器件全都搬空,心中却疼的流血,这可是建成送我的极品白瓷啊,每一件都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东西。这可恶的师傅正是因为知道我钟爱白瓷才故意这么干的。啊还有那雾翠龙井,那是皇宫贡品,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二两,上哪给你弄四五斤去? 然而我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我知道,师傅现在,非常生气。 况且我担心建成伤势想尽快去看看,不想在师傅这里又横生枝节。 师傅自顾自地又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才慢慢道:“好了,就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嘛?我的伊人?” 我浑身一抖,慢慢地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他面前。是建成给的元丹,师傅和独孤求败这一番比试,不可能完全没事。 “唐国公府的东西?”他瞥了一眼收入袖中,缓缓叹了口气便拉我过来替我把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这样的乱世你都去搅和,仔细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你这么点道行还玩黑。道大比,要不是官军闹了那一出,你以为你就一定能撑到最后?” “哼,如今给你这个黑。道王的位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稳多久?” 我被训的一声也不敢出,师傅说的很对,之后的路还长的很。 我看着窗外风卷帘花满庭的精致,心想离开蒙舍时也正是这样的季节,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只淡淡吟道:“风透春暖铺锦梯,送我上青云。” 师傅正写着药方,嘲弄道:“你还想着青云不青云?我看你别折腾折腾着就折腾到阎王那去了。你至少好生休养两个月,不要过于操劳,也尽量不要动武。忌口和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药方里了。” 我听闻后甚是惊讶:“两个月?师傅,如果你指肺部的刀伤和两根肋骨的话,有充足的玉莲散和明月丹,再加上我们关雎心法,一个月必然痊愈的。” 他横我一眼:“所以说你不学无术还呆头呆脑,你以为幻焰羽衣是能随便用的?平白无故提升功力,哼,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我告诉你,损伤你自己的内腑不说,你的功力,怕是已经减了两成了。再加上你这次被独孤求败打出的内伤,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早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了,却不想这种不自然提升内力的方法伤害那么大。我不高兴地撇撇嘴,忽然看到房间里多了个水杉箱子:“师傅,你来给我送第二件宝贝了?” “到现在才现。”白衣美人妩媚地支着头,见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便道,“这可真是个宝贝,天潢贵胄的独孤家的传家宝,所以我提醒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合上箱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脸色白了白,原来当年独孤求败输给师傅的就是传说中的。。。。。。怪不得师傅那么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到手。 抚摸着水杉温和的纹路,恍然间又想起了四季如春的南疆,不自禁地便问道:“师傅,妖姬还好嘛?” “司马妖姬?哼,那丫头自然是好的。”忽然又道,“没良心的丫头,怎么就不问你师傅好不好?” 我心中却感觉到不对,师傅向来知道妖姬是我在南疆唯一的朋友,我问她好不好,师傅应该和我多说一些细节,没必要这么寻我开心。所以他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难道是因为。。。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去年离开南疆时隐儿的话。 “小姐说,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到任何一家进财赌坊拿钱。” 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想,妖姬一向被她师傅大祭司打压的紧,怎么可能在南疆之外顺理成章地开出那么大一片经营。果然,这个进财赌坊大有问题。 而师傅,现在想来也奇怪,居然就真的只为了我的黑。道大比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到河东来了?虽说师傅在蒙舍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由不得他擅离职守,他来中原,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可是蒙舍诏有专门的督查司,妖姬正是督查司的副都统。那么不能让督查司做,又足以让师傅这个武官之大将军亲自出马的事情,难道。。。 我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而师傅见我久不回答一动不动,亦自知失言,他自顾自地斟茶慢慢品了,抚了抚鬓角,淡淡道:“终究还不算太笨嘛。” 我想起那个喜爱艳色衣装的少女,那即使在穷途末路时也从未放弃的优雅而妩媚的笑容;以及,初遇时河边满身是血失魂落魄,那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疼痛欲死的表情。。。那是我的小,司马妖姬。 “师傅,”我悠悠开口,“妖姬她。。。若是她。。。只要不威胁到你不威胁到蒙舍诏,你便网开一面可好?妖姬心志过高,但即使她用了什么过激的手段她本心还是很好的,师傅,我求你。” 师傅毫不意外我会开口,我说完他便自然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女儿都这么说了,我便应了,也是为了你好。” 我当下高兴,也不去纠结那句为了我好是什么意思,还有师傅的表情为何略带嘲讽,只一个劲的谢他,然后心思便又往建成那儿转了。 建成受伤不轻。。。 师傅终究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着牵牵嘴角:“去吧去吧。你也够厉害的,这么点时间就搭上了唐国公的两个儿子。” 师傅不愧是师傅,居然连我和李世民的密谋都知道,不过我也懒得多想,瞬间便滑出了房门,出门时只听得师傅淡淡叹气道:“是命,躲不过啊。”语气难得的萧瑟。 第三十三章 关关雎鸠在河洲(3) 很快到了建成的厢房,两个小厮正在替他包扎,一边的几盆血水仍是触目惊心。§§№ 我心中不是滋味,见他们也弄得差不多了,只差腿上的伤,便挥退了那两人。 即使是伤得面无血色,建成依旧有一种让人由内而外感到温暖的力量:“你师父说的很对,你太不乖,受了重伤还到处乱跑。” 我不理他,径自为他包扎腿上的伤:“都叫你不要跟来的,你看,现在伤成这样该如何是好。等会儿我请我师傅来给你瞧瞧吧。” “怎么能麻烦你师傅呢鳞儿,我没事,方才那两个小厮里就有一个很通医理的,这几年都是他跟我在河东一直替我看伤,说了没事的,这腿上也没伤到骨头。” 我可不相信你肋骨没有断,深深叹了口气:“元吉说的很对,你们,本不该趟黑。道这趟浑水。。。如今害得你。。。” “我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碍事。”建成明白我心底的了然,依旧温柔地笑着,“不过我明天就要回并州了,父亲催我和二弟回去。” “明天就回去?那你的伤?” “怎么,怕让父亲看到你把我害得那么重的伤不允许我娶你?” 我一愣,看着建成晶莹闪烁的眼眸,那一笑,笑意便从眼睛里盈了出来,温柔清澈的光,像是一轮明月洋洋洒洒地送入我怀中。????? ¤我感觉到脸已经要烧起来了。 于是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包好了。” “真丑,像粽子一样。”建成似乎有些嫌恶。 “你,你有没有审美呀,我觉得很好看。” “好好,”他宠溺地笑着,“你说好看就是好看了,我的伊人。”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的伊人。。。 回音在脑海中肆意游荡,只觉得暖玉生出飘渺灼热的烟将心慢慢融化。 恍惚中觉着腕上有些痛,建成正将一只镯子套上我的左腕:“黑。道王,恭喜你。” 玉镯雕刻成一尾锦鲤,每一片鳞片上都是极其细致的雕工。天青色的玉石上氤氲着红色血丝,极其生动而美丽。 正是名贵的昆山凤血玉。 锦鳞,所有的心意不必言明。 他却又开口了:“你在这里好好把伤养好,虽说新当盟主必然有很多事,这次各门各派都有死伤,麻烦也会更多些。 但你千万别太辛苦了,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恩,我自己省的。”我点点头,在他身边寻了地方坐,伏上他躺椅的扶手,“就只怕有些日子不能见着你了。” 头顶上方始终没有什么响动,过了许久,直到我想要起身时,一只温暖的手掌却覆上了我的满头青丝。 一股热力直透四肢百骸,我静静闭上眼,兀自沉醉。 师傅说的一点没错,这一次的内伤,真是足够我缠绵病榻许久了。我歪在榻上,仔细地批注着各门派上交的报告。 威信什么的不用担心了,师傅说了,能和独孤求败战上二十个回合的已是少数,更何况与他缠斗四十多个回合的我。再说,我还算是从官军手里救了在座所有人的命。 门外有响动声,侯君集来了。如今的他又换回了以往的粗布衣裳,波澜不惊的眼里有着没有温度的暖意。 “教主,这是您要的资料。” “君集的效率还是那么高。”我随手一翻,便自内心地称赞。我想要开辟北方市场,动用黑.道的各种渠道让各门各派都能够从实业致富,便让侯君集替我收集河东及北地的商贸情况,不想他如此快便整理妥当,并且做的直观易看,“你先下去吧,我仔细看过之后再给你具体任务,主要是先拿下河东。” 侯君集愣了一下,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冷冷瞥他一眼,有之前的自作主张前车之鉴,我自然不敢把他外放出去做事,必要将他困在身边好好改了他这性子。 我细细看了侯君集的报告,又和前几日已经叫来的白卓商讨了一番,对之后打通南北商道大干一场的宏图稍微有了点谱。此时脑子却是一晕,不得不暂时停下思索。 我搁下笔,果然是内伤太重。 侍立一边的隐儿见状,忙上前沾了药膏替我揉太阳穴,又喊了小丫头温了参汤给我端上来:“教主,先歇歇吧。身子要紧。” 我点头喝了参汤便就着软榻躺下小憩。隐儿替我掖好锦衾,又点上安息香。 这些日子,一天里的大半时间都是在颓着调养身体,我自是觉得无聊的,可想想我新任盟主事务正是繁多之时,又因着师傅和独孤求败比斗时伤了人命,如今各种安抚更是繁琐,也只有在能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调养,才能尽快养好身子并初步稳定黑.道局势,然后北上一边视察北方一边顺路去找建成。 想想和建成也有快一个月没见着了呢。 我心中一动,便问隐儿:“隐儿,听说你很会刺绣?” 这丫头一听刺绣便来劲了:“锦姑娘,你是在挑衅我吗?在蒙舍诏论起刺绣,本姑娘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我高兴道:“那便好,你教我。” “哦~”这丫头反应也快,立刻就满脸嘲笑,“奴婢懂了,一定尽力。不过锦姑娘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情要为你的大公子做呢?” 她倒是提醒我了,谢叔方那家伙,我一定要替建成搞到手。 但是,连建成亲自去请都连吃闭门羹,我该要怎么做呢?又是一件烦心事啊。 隐儿见我眉头紧锁,便道:“教主日理万机太过操劳,如今又要好好养伤,这件事便交给奴婢去办吧。” “你?”我有些惊讶。 “请教主放心,奴婢有信心。”隐儿却看上去格外自信。也罢,我素知这丫头慎密,至少不会把事情办坏,便答应了由她去折腾。 一个月后,我在河东典狱见到了谢叔方。 “谢叔方?你怎么被关在这了?” 他倒一眼认出了男装的我:“你是。。。那日帮我娘摘菜的姑娘。。。白衣的男装丽人,原来你是段锦鳞。”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倒聪明,典狱里人多口杂,没点出我和建成的交情。 “你不像是会犯事的,有什么冤屈?” 第三十四章 关关雎鸠在河洲(4) 他一脸怒色,简明扼要地讲了事情始末。 其实我也早就了解了,便是河东郡守的儿子看上他女儿了,便趁他不在家强行霸了回去。谢叔方知道后当然冲冠一怒,但毕竟双拳难敌四腿,纵使他武功再高,也不是几百训练有素的官军的对手,于是便被直接捉住下狱了。 “隐儿,去找典狱长先把谢大侠给保出来。” “段盟主,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谢叔方却正色道,“但在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这些手段。” “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我真是笑得肚子痛,“这个世道里从来就没有正邪,只有强弱。好了,我去把你女儿弄出来,你等我会。” 我亲自去拜访了河东郡守,正如传言所言,他倒是个极为耿直的人,问明了情况就把儿子拉出来狠狠训了一顿命他把人还回去。 “我害你丢了美人,你看赔给你多少合适?”我悄悄问那郡守的儿子。 他虽说纨绔,但也是个聪明人:“段盟主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没把我编撰案底私自拿人下狱的事情抖给我爹听,我谢你还来不及,哪敢再收你的钱?只是那谢叔方要保出来,还必是要走正常保释的。?¤◎?◎ ” 我就知道。。。 派了隐儿去安抚那受伤的女孩,我亲自去迎谢叔方出来。还好那郡守的儿子自幼金尊玉贵没有强迫女子的习惯,只是将谢小姐软禁起来并未碰过她,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收场了。 “盟主,是盟主,盟主救救我们。”忽然听见其它牢房里有人喊我。 我回头,想起昨日的报告:“你们就是七星寨里那几个酒后闹事的?” “是是,劳盟主记挂了,盟主请救救我们。” 闯祸了还想不受惩罚。。。我冷然道:“既然做错事就要受惩罚,天经地义。我会给典狱长打招呼让你们好过些,不过你们就先在这里呆着好好思过吧。”说完示意谢叔方快走。 “段盟主,只是你为何会在这里?” 来了来了,果然问了,只不过对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你知道穿云枪白穿云前辈吗?这位退隐江湖多年的老前辈真是这里的典狱长。我是来拜访前辈的。” “白穿云是魔门的人,居然能被启用为典狱长?” “所以啊,这世道是没有正邪的,只有强弱。现在的黑。道不也因为是较白道来说弱了点而被打成旁门左道的么?”见他不语,我又补一刀,“不过想来白前辈退隐之后的日子也是大不比往昔的,不然也不至于金盆洗手了还来干这辛苦营生。” 一时无话,待出的监狱,我亲自拿扫把替他扫了晦气烧掉。三四天不见,父女相见的场景自是惹人唏嘘,我亦不多言,隐儿早雇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原来如此,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如果没有雪,就人为地造一场大雪。不愧是妖姬的丫头,很得真传。”回程的路上,我对隐儿道,“不过要是那小子真的霸了谢叔方的女儿,这事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教主放心,奴婢也是调查过那小子秉性才这么办的,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伤害无辜女孩。不过教主,光下一场雪怎么够,好戏还没结束呢?” “哦?” “教主忘了么,薛万彻说过,谢叔方的母亲素来有疾,听说了孙女被霸儿子被抓,心急之下旧疾来势汹汹,这三四天的又都只靠着邻居做口粥吃,现下,怕是已经快不行了了吧。”隐儿洋洋得意道,“教主回去之后,就等着谢叔方上门来求名贵药材吧。这一次,定要让那顽固不化的家伙知道,贫贱就只能受罪,根本不可能获得安定。” 我有些惊异于隐儿的计谋,环环相扣,正中红心,不愧是妖姬亲手**出的得意丫头。但转念一想,一个丫头都有这般智谋,那妖姬。。。若是想凭借自身聪明就这么急急上位,可是太危险了。 暗恨自己不在蒙舍,不然定要好好看着她外加洗脑,这丫头,就是不肯安安分分过日子。 不出隐儿所料,回到暂住的客栈才几个时辰,谢叔方便找上门来了。 我让行家立刻去最好的药店买了千年老参送去谢叔方家中。他深深看着我:“段盟主,大恩不言谢。” 三日后,谢叔方又来找我。 “谢大侠,伯母身体如何了?”我搁下笔,淡淡微笑。 “承蒙盟主关心,家母病情已经稳定。”他正色道,随后站起身来,对我恭敬一揖,“在下这次前来,是希望加入青冥教,求教主收我在麾下做事。” 他见我微惊,又道:“经过这几天的事,在下已经意识到了,就因为我的一念懦弱求安,差点害了全家性命。现在我才知道,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获得应有的正义,才能保护家人安定。所以我再也不会逃避,我决定重新入世。之所以想入青冥教,一是为报答段教主前情,二是那日在牢中亲见教主治下严明甚是感佩,三,则是我的个人私心,想借青冥教欣欣向荣之势助我早日出人头地。教主是在下的恩人,在下不想隐瞒,虽然颇有利用之意,但希望教主谅解。” 倒真是。。。直汉子,怪不得建成看重。 我浅浅笑道:“谢大侠有入世的决心自然是好事,但我这里,终究只不过是江湖小池,只怕亏待了你这条大鱼。”见他一愣,我继续道,“谢大侠是有大能之人,我为你引荐给一人,必当能让你在这乱世里一展长才。” 他想了想,道:“可是大公子?可是我之前多次拒绝了大公子,只怕。。。” “哎,大公子求贤若渴,而且,他是真的看重你的。再说了,有我的引荐,谢大侠你就放心吧。”然后微微笑道,“只是你既说我是你的恩人,那日后富贵了,可不要相忘于我啊。” 谢叔方道谢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越坚定伟岸。建成,我相信,这个人一定会助你开天辟地,一路凯歌,而我,也会一路相伴于你,无论有无终点,无论终点在哪里。 第三十五章 长安肇鼓动地来(1) 夏天的时候,我终于稳定了**各方势力,北上的产业也已经步入正轨,我调来莫哲负责在河东继续新建分坛,自己带了隐儿北上并州做新一轮的展。 当然,先要去晋阳唐国公府拜访一下李家那三位公子嘛。 想着有四个月没见到建成了,心下有些急不可耐,于是这一日刚在晋阳落脚,便扔下隐儿帮我各种打点,自己急冲冲地前往唐国公府。 “干什么的?”很自然的,被门卫拦了下来。 “啊恩,我找。。。”腕上凤血玉镯子在阳光下拥有好看的光泽,心想要给建成一个惊喜,于是道,“我找三公子,请帮我通传一声。” 门口的两个守卫却诡异地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便道:“三公子正忙,不会见你的,姑娘请回吧。” 我要是看不出他们的敷衍,我就不是黑。道王段锦鳞了,想着初来乍到要给唐国公府上上下下留个好印象,要做一个谦虚有礼的好孩子,于是继续微笑道:“两位大哥,请帮我向三公子通传一下。”并给他们塞了点银子。 “哟,**出手挺阔绰的嘛。”另一个满脸肥油的大汉掂了掂银子,突然莫名其妙地淫笑了起来,“恩,你是够漂亮,也算与众不同的,三公子的女人众多,闹上门来的你是第一个,恩,女扮男装,三公子好这口?”说着居然走上前来手就往我脸上伸。 我退后一步,冷下脸来。 那人便不爽了:“哟哟哟,臭.婊.子给爷摆脸色了,爬上三公子的床就自以为是凤凰了,老子告诉你,就算今天你攀上了国公爷你还是只野鸡。” 野鸡? 大将军府的锦姑娘,从小便是金尊玉贵,就是蒙舍诏王宫里最得宠的公主都不敢对我有一句重话。今天不仅被污言秽语,还被无缘无故骂了野鸡。 我反而无声地笑了。 那胖汉子被我激怒,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抓住我把我往地上摜。我却哪里会被他抓到。 衣袖如清风一般滑开,随后指间拈花,最是温柔的一拈,指尖仅仅在他手心一点,噼噼啪啪的骨骼碎裂之声便从他身上阵阵传来,很快,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嚎之声,那胖汉子便只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我方才碰到的他那只手,更是只剩下了折断的白骨,我嫌脏,把皮肉一起剃了。 唐国公是并州的无冕之王,如今我在门前这般闹事,门前护卫都一个个吓傻了。 “快,快去通知三公子。”于是乎一大波人先将我团团围住,但尽管他们对我刀剑相向,没一个敢出手的。 不多久,元吉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他似乎听人描述早知是我,看到我时满脸欣喜却并没有太惊讶,只是问道:“怎么回事?” 我撇撇嘴:“他骂我野。鸡。” 元吉那艳丽的桃花眼中狠厉之色一凝,狠狠瞪了一眼一边通报的护卫,那家伙浑身一抖便惶恐地跪下,很明显是他方才火上浇油没说真话。元吉漫步到那滩烂泥旁,戾气毕现:“你倒是命好,锦鳞这一手让你骨骼寸断却没要你的命。那既然锦鳞慈悲饶你,你必然不能辜负她的好意。来人,把他抬回自家去,告诉他家里人,他要是死了,我要他们全家一起死。还有,通知所有护卫,谁敢给他一文抚恤金,就是跟我李元吉过不去。” 别说这帮护卫了,我都觉得后颈凉,这孩子,只有十四岁,居然这么残忍。那帮护卫听得元吉叫我锦鳞,十有**也猜到了我的身份,现在一个个都是直哆嗦。 元吉带着嗜血的笑意又看向那去给他通报的护卫:“都学会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了,嘴皮子太灵了,来人,押下去给我把他舌头拔了再把嘴皮子缝起来。” 没想到元吉居然是这般心狠的,虽说是为了我,不过这也太过了些,那两个家伙虽是可恶,但至少去给他通报的那个,罪不至此啊。 元吉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一脸春和景明,容光焕的只让人觉得他是自心底的高兴:“锦鳞,快进去吧,我常常和父亲说起你,他一直很想见你呢。你来了并州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一定十里红毯相迎,也不会让你平白受到辱骂。”说着又横眼扫了那些护卫,虽然还是一脸明艳的笑容,两个酒窝尤其可爱,但眸子里狠厉之色又在慢慢涌现。 我不想在看他造出残忍杀孽,忙道:“我的袖子脏了,手也脏了,怎么办?” 元吉笑道:“这个容易,衣服我给你重做,既然来了并州,便用并州进贡用的雪缎吧。至于洗手,你想用广寒光还是牦牛初乳都可以。啊对了对了,作为一个女人啊,保养很重要的啊,锦鳞,特别是你这种舞刀弄枪的女人,喏,天山的雪莲,琼州的珍珠粉还有外番来的血燕,我都给你弄了好多,你这次来了都带回去一直用着啊。” 这小子一路语重心长地拉着我说这个说那个,很快便到了国公府的深处:“既然来了,便在这里住几天吧。隐儿跟你一起来了吧,我派人去把她也接来。” 我却甩开他:“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元吉依旧笑如春风明媚:“锦鳞,你是黑。道,不投靠我们也迟早要投靠别的军阀的。你若只想着在乱世里独善其身,不说各地军阀容不下你们的力量,你下属的各处帮派也会心有戚戚而变成一盘散沙。” 倒是和李世民说的如出一辙。 他见我不语,便道:“好了你等一下,我去禀告父亲,稍微等我一下下啊。” 我暗自叹气,看来也不得不跨出这一步了。哎,李阀就李阀吧,反正早上了李世民的贼船,妖姬也说了傍着李阀最有好处,何况,这里还有近水楼台的建成。 只不过,想想以后黑。道王是李阀的**王而不是李世民的了,不知道这家伙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我。。。过河拆桥呢? 第三十六章 长安肇鼔动地来(2) 不容我想太多,元吉已经探出头来叫我了。§ ? 、 唐国公府雕栏画栋,无论是建筑的格调质地还是多宝阁里的装饰,都是极其华贵而符合一个国公本分。 转过两重门,一个朱红身影于满屋贵重而威仪的紫檀家具的书房里抬起头,略有些灰白的胡子衬托着慈善的眉目,然而和李世民如出一辙的剑眉星目里的矍铄精芒却不是这些温和的气质能轻易掩藏住的。 唐公李渊。 我细细看着这位唐国公,英挺的五官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感觉有些像我爹,莫名其妙地,一股亲切的感情油然而生。恩,也许是因为他是建成的父亲吧。 “父亲,这位就是我经常跟您说起的,称霸黑。道富甲江南的青冥教教主,最重要的呢,是我的好兄弟,段锦鳞。”元吉说着拍了拍我的肩。 “晚辈段锦鳞拜见唐公。”我恭敬一礼,保持着谦逊的微笑。 “段教主来了啊,来来,别拘着。”唐公客气地迎过我,“犬子在南方的时候有劳段教主照顾了,既然来了,便在国公府住吧,也好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啊啊,方才门口护卫有眼不识泰山,对段教主多有得罪,是老夫约束下人不严厉,还望段教主见谅。§§№ ” 面对那么客气的唐国公大人,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啊啊,一路上都是我承蒙国公的公子照顾了,还有方才门口那事,根本就不算个事,国公这么说让我怎么担的起啊。” “段教主宅心仁厚,还从我这不成器的三儿子手里救下了那些下人的命,也帮我唐国公府免了个草菅人命的恶名。啊,这雪缎,广寒光,牦牛初乳,雪莲,珍珠,血燕,段教主尽管拿了用便是。” 我心中恶寒,国公爷您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有的没的聊了几句,便从李渊的书房出来了。元吉依旧拉着我没个底的说着种种,我瞥见一旁回廊里的黑影,便对元吉道:“这次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哎呀锦鳞你怎么那么客气,我俩谁和谁啊?”元吉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两只手却急切又期盼地抓着衣角。 “听说李三公子在来江南前一直恋慕着河东郡燕子楼的头牌紫烟姑娘,却又怕父亲大人骂你玩物丧志不敢为美人一掷千金。”我嘚瑟道,“那如今呢,这位紫烟姑娘已经在我的客栈里等着为李三公子予取予求了。” 这小子立即两眼放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消失了。 ` 哇,你轻功那么好,你爹知不知道啊。 无声地笑了笑,便兀自向回廊走去。茂密的碧色树荫洒下一地晶莹,黑色锦衣的少年笼着一身天地间最神圣的金黄,高贵闪耀刺痛了我的双眼。 “二公子,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他亦笑笑:“泰山大比我被父亲急急叫回,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啊,段盟主。” “也要感谢你啊二公子,不然恐怕没有那么顺利。”我从怀中拿出一封提货单给他。我难得得了几张漠河玄狐皮,皆是射中狐狸眼睛的,整张狐皮剥下来毫无瑕疵,送到我在江都最好的裁缝店云裳坊里请最好的师傅做了大氅,因着我从南方出去河东的时候还没做好,便拿了提货单让李世民以后自己去拿。 提货单上只写了漠河玄狐大氅,但李世民收着自知是极品的好东西。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默契,就如我们都没说起独孤求败和关不傲的事,因为我知道这也出乎他的意料,他亦知道我知。 “锦鳞,终于想通了要北上展了。”李世民话锋一转,“这次,是来正大光明地投靠李阀的?” 我不管他淋漓分明的剑眉星目,依旧温柔地笑道:“青冥教是黑。道,总要依附军阀的。和南方的宇文阀实在不能同流合污,在北方,最强大的便是李家和拓跋家,依附谁都是依附。” 李世民苦笑道:“看来我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至少我是不会沦落为军阀的走狗的。”我抬起下巴,“再说二公子既然有实力扶我做黑。道王,你觉得现在我敢过河拆桥?” 闻言,李世民才自内心地牵起嘴角,两个酒窝甚是明媚。他的笑亦是很好看的,虽然不同于建成笑如春风和暖,他的笑容,却有一种让世界都明亮的神奇力量:“锦鳞,你。。。” “鳞儿~”熟悉的,春风般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一身华贵紫衣的青年信步而来,丰神玉朗的气质将盛夏炙热的阳光晕开成柔和的颜色,四周闷热的空气顿时风轻云淡。 “你们认识?” “恩,我初到江都时便认识二公子了,之后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我细细看着建成,瘦了没?黑了没?碧玉色的树叶将他隐在荫翳里,一如那只凤血玉镯子的清澈美丽,我也多少泛起了些碧玉色的心事。 李世民很识趣:“既如此,不打扰大哥了。”说罢匆匆离去。 “鳞儿,你瘦了。果然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能够早些见到你,便不觉得辛苦了。”我看着他的眼,在他眼中看见我的身影,“你的伤?” 他抓着我的手搭上他的腕脉,让我用最直接的方式确定他的安好,然后道:“都怨我实在抽不开身,不然常去河东看你,你也可以慢慢来,不至于那么紧赶慢赶的辛苦。” “恩,我是很辛苦的啊,所以你怎么补偿我?”我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弓起身子,“呐,补品什么的唐公和元吉都已经许给我很多了,你该给些别的。” 建成失笑,随即优雅地行礼:“公主殿下,建成愿予取予求以偿殿下旧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我脸上骤红,作势生气转过身去。 他却怎么肯放过我,立刻又转到我身前。 只不过在他说什么之前,我堵住了他:“建成,我给你带礼物了。是你三顾茅庐而不得的哦。” 他眼睛亮了亮:“谢叔方?他愿意入我麾下了?” 我点点头:“现在他就在客栈,好了好了快点去纳贤吧别耽搁了。”我立刻把他推走,建成笑着回头道:“那明天来我别院,我得好好犒劳一下立下大功的公主殿下。” 我自然笑着点头,建成看来这几个月甚是繁忙,我想,我是很希望看到他笑的。 第三十七章 长安肇鼔动地来(3)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建成的别院。 ` 我依旧白衣胜雪,却换上了女装,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白色马蹄莲。 建成亲自出门相迎,看到我的第一眼,却是一惊,然后他柔和了眉目,淡淡道:“鳞儿,你真像是仙女下凡,本应天上才有的人。” “天上才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 建成对我的言论没有任何评价:“那么漂亮的马蹄莲,送给我?” “恩恩~”我摇头,“昨天拜访了你的父亲,今天我是来问候你母亲的。唐公的大公子建成时出了名的孝子,你的别院里一定有你母亲的画像吧。” 他没想到我这般说,似乎有些触动,我看到他笑如朗月入怀,月下一朵纯白的睡莲与宁静碧水中缓缓绽开,馥郁着似水流年,岁月静好。 我心中一动。 呆呆愣愣间已随着他来到偏厅,宽大的厅堂里当面便是巨幅画像。 画中女子一身紫衣,优雅而从容。??? ◎№ ?再细看她的容貌,眉如远山,唇若花瓣,一双凤目温柔而晶莹,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和建成极其肖似。然而颊上可爱的酒窝倒是和李世民的如出一辙。虽说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但是成熟风韵里依然存着几分元吉那般比春日桃花更明亮的气息。 梨涡浅笑,美若天人。 “建成,你的母亲好美。”我将马蹄莲放在画像前,看的也不禁一呆,本以为中年女子的美丽娘亲已是极致,如今却遇到了难分轩轾的人物。娘亲的美,优雅中自有一种华贵雍容,而建成的母亲,却是温柔婉约的极致。难以想象,这般温柔如水的人居然会是。。。 “鳞儿,娘一定很高兴的。你怎么知道她最爱马蹄莲?” “昨日在唐公书房看到有一瓶马蹄莲,都说唐公伉俪情深,我想男人哪会爱花花草草,一定是唐公夫人爱这马蹄莲了。” 建成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依旧含笑盯着我。 “好好,我招了。”我被他盯了一会,实在受不住,乖乖举起手,“我一早就怀疑唐公夫人就是紫圣姑了,特别是得知唐公夫人和紫圣姑都过世的时候。师傅说紫圣姑最爱白色马蹄莲,昨天在唐公书房看到的时候就确定了。” “这才乖。”建成的笑容松了松,表示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不过你就这样前来拜访唐公夫人紫圣姑前辈也太没礼貌了,下次,我带你去祠堂。” 去祠堂拜祭你娘。。。那不是。。。 我明显感到脸刷的红了。 建成似乎很喜欢看到我脸红的样子,这次笑的非常满意:“走了,午膳我可是特意准备了松鼠桂鱼。” 我跟着他走出偏厅的时候,正巧一名青衣小厮急急奔来。 “大公子,国公爷让您立刻前去书房议事。” 他看了我一眼。 “国公爷还说了,要是段教主和您在一起,便请段教主一起过去。” 第三十八章 长安肇鼔动地来(4) 来不及换下女装,便随建成急急赶到了唐公的书房。??? 李世民与元吉已经到了,看到一身白裙的我亦是微微一愣。尤其是元吉,撇撇嘴道:“锦鳞,你真是。。。真是漂亮的恩。。。恩。。。漂亮的惨绝人寰啊。”各中结巴。 “这个漂亮姐姐真漂亮嘻嘻。”一个肥头圆脑的小孩子抓了抓脑袋,忽然意识到我是同建成一起进来的,两眼放光道,“姐姐你是大嫂吗?哇哦,大嫂真漂亮呢,恩,二哥娶了无忧嫂子,大哥也要娶锦鳞嫂子了,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元霸喜欢~”说着张开双臂跑过来一副要抱我的样子。 “喂喂喂,怪力娃,你离我们锦鳞远点。我兄弟是你碰的嘛?你碰坏了怎么办?你碰坏了别怪大哥和我跟你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元吉却挡在我身前一把撩开他,回头小声对我说,“喂,你真别让他碰,这小子天生神力,碰什么什么坏,不满周岁就踢碎了石狮子,真别让他碰啊。” 妖姬,你的情报也有不准的时候。你说唐公四子李元霸是个怪力呆子,可是这可怕的程度,和怪力已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了吧。 “好了。”唐公话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先向我道,“段教主,这次把你也请来,便是视你为我唐国公府的一份子,不想对你隐瞒什么,也应该向你介绍几个人,这两位是我唐国公府的重臣,裴寂和萧瑀。◎◎ 裴卿,萧卿,这位是黑。道盟主青冥教教主段锦鳞。” 角落里两个长者细细打量着我,总觉得目光里有些不分明,特别是那个萧瑀,他的打量里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唐公叹了口气,沉重道,“今早我接到圣旨,皇上要巡幸北方,命我建造晋阳宫,限期三个月。” “三个月?这怎么可能?”建成和李世民两个不动如山的人都瞬间惊呆了,元吉更是直接爆出了声,只有李元霸自顾自地在一边吃点心恍若未闻。 “是啊,”唐公恨恨道,“三个月建造符合仪制的行宫,再怎么不眠不休都是不可能的。” 我亦是心中焦急,这晋阳宫,建成也不是,建不成也不是。建不成自然是违抗圣旨株连九族;若在三个月内建成了不可能完成的晋阳宫,那必然是之前就建有宫殿,藐视皇权,意图谋反,同样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分明,是皇帝要灭李家满门啊。 一片沉静不知持续了许久,满室只余李元霸吃吃喝喝的声音,这时终于有人开口了。 李世民沉声道:“爹,杨广下这样的圣旨,分明是想致我们于死地,我们,反了吧。”他声音不响,但绝对有力,说到谋反时一点都不气弱,反而更加坚定,我看到他眼里目光如炬。 “好啊好啊有架打太棒了,爹,快帮我把这玄铁手环脚环给解了,你指哪我打哪,你指谁我杀谁。”李元霸却突然来了兴致,两眼目光炯炯,他兴奋地一捶桌子,紫檀木的桌子登时木屑洒落,裂开一条缝。 别,别说了,这种造反的事情我不想听下去。知道多了对我没好处。我想着赶紧走人,可是。。。 “爹,现在还不能反。”建成依旧笑如春和景明,“不说我们的军队粮饷还没有准备好,各方关系也没完全打通,但是这次出兵,便是师出无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此时造反,必败。” 是了,建成还在这里,无论生什么,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建成遇到危险。 “大公子所言极是,唐公,不可打无准备之仗啊。”裴寂在一边劝道。 萧瑀却不服气了,胡子一动:“哼,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我心中冷笑,妖姬一早就说了,唐公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两兄弟之间有些争锋是必然的,但我可没想到你们这些臣下已经那么泾渭分明了,今天的天下还不姓李呢。 唐公有些为难地问建成:“那建成可有对策?” 建成淡淡道:“若是已经有华丽的大宅,我们再做装潢扩建,要在三个月之内修建行宫也不是不可能的。” 唐公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晋阳城的富户,没有一个拥有如此规模的大宅啊。” 建成笑道:“爹素来不管江湖事,故而不知道。中原武林白道之游帮的总坛就在晋阳城郊外。而这游帮的帮主江无邪,不到二十岁就是打遍白道无敌手的白道盟主,他为人又高调奢侈,这游帮总坛也早已华丽的就差赶不上我们唐国公府了。” “恩,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个办法。”唐公又担忧道,“但这么狂傲的江湖人,和他买下总坛,已经不太可能,更何况我们的资财还要用在修缮上,必须得让他把总坛捐出来,建成,你有把握吗?” “没事,爹,他要不给,我去砸烂他的脑袋。”李元霸又在一边兴奋了。 唐公瞪他一眼,示意建成继续说下去。 “这就要靠二弟了。” “我?”李世民也有些惊讶。 建成却拍了拍他的肩,转而对唐公说:“江无邪酷爱棋道,而二弟是棋中神童,只要二弟与他打赌对弈,并且赢下棋局,我想,让他捐出游帮总坛也不是不可能。” 建成说话的态度谦逊,但谦逊之中又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自信,波澜不惊的笑容里仿佛有将一切看穿的力量,让人自然地安定,自然地相信他。 唐公想了想,郑重道:“好,建成,那你和世民且去找那江无邪,记得,务必要让他捐出游帮总坛。我李家的兴亡就交给你们了。” “是,爹,儿子一定不辱使命。” 元吉也在一边插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爹,大家都是李家的儿子,我也要去。” 李元霸那小子当然也不甘示弱:“爹,我也去我也去,那江无邪要是不识相,哼,我就砸烂他的脑袋。爹,快帮我把手环脚环解开。” “你们两个不要瞎凑热闹给兄长添乱。”唐公这也严父厉声喝斥,俩孩子一下就安静了,随即,他又笑对我道,“段教主,麻烦你陪犬子走一趟好吗?他们两个男孩子,难免粗枝大叶了些,怕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反而坏事。” 建成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说什么,却被唐公一个眼风狠狠滴压了下去,只能抱歉地看向我。 我无所谓地笑笑,反正我也担心建成,正想陪他一起去的。 第三十九章 长安肇鼔动地来(5) 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行三人来到游帮总坛。¤ ?气派的大门前乌木匾额上龙飞凤舞着龙飞凤舞却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游帮。 上善若水之意,逍遥游之名。秉天地正气,聚天下游侠。这就是白道之的游帮。 我已换回了白衣男装,心下暗忖要是被认出来该怎么办。 门口弟子拦下我们,李世民客气有礼地上前:“这位兄弟,请禀报江帮主,唐公大公子李建成来访。?” “哎,”建成却拦下他,“请禀报江帮主,就说是,并州第一棋手李世民希望与帮主手谈一局。” 不多久,那名弟子真的将我们迎了进去。一路穿花拂柳,不得不惊讶。不说这总坛占地面积极大,大到雕栏画栋金栏玉阶小到青石板上的花纹,都是极其考究,在阳光下淡淡泛着珠光。回廊曲折,辅导星空,皆是高低冥迷不知西东,然而每一个转角看出去的楼宇山水花木,和着各自的光线,都是一副或壮阔或婉约的绝世名画。? 那名弟子将我们带到了一座凉亭里,我细看周遭花木,虽说是秋天,但整个花园依旧姹紫嫣红仿若春日景色,绿菊紫菊等名贵品种也是琳琅满目多的好似极其普通根本不值钱一样。而亭中桌凳居然都是整块的紫水晶,色泽柔和,色调流畅,一看便是珍贵的上品。紫水晶桌面上交错划出棋局,两盒黑白子也都是成色极好的白玉墨玉,寻常人家偷个几颗去便足够丰衣足食一生。这些宝贝居然就都这么光明正大地放在室外,眼见是此间主人觉得哪天这些丢了坏了也并不可惜。如今我才总算认识了什么叫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奢靡。 正在我被周遭景象惊呆之时,一串华丽的笑声将我惊醒。 楼阁回转,银衣人款款而来,高低冥迷之间,恍若从流霞云端落足,银色羽翼一眨眼便已近前。炙热的烈焰下,宽大的银色袍服承载一片晶莹,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璀璨光华里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隽秀的眉目仿若惊鸿影过,曹子建一笔挥就的辞赋,浑然天成。 江无邪,当真无邪若谪仙。 他并未施礼,自顾自地掀袍而坐:“李二公子来找我下棋,哈,真是不亦乐乎。”他身边弟子立刻送上茶点,精致茶盏里热茶浇灌出雾气,翠雾龙井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果然大手笔。 李世民一阵寒暄过后,江无邪将手缩在袖子里遮住笑脸:“哎呀哎呀,李大公子真是疼爱弟弟呀,弟弟来下个棋都要亲自陪过来。” 建成笑而不语,李世民却道:“江公子,单单下棋多没劲,不如我们来个彩头吧。” “彩头?”江无邪似乎来了兴致,就此放过建成,“你想要什么?” “在下想要游帮的这座大宅。” 第四十章 长安肇鼔动地来(6) 江无邪一愣,随即轻声笑起来,两条腿搁上桌面,双手环保于胸前:“唐公的二公子,我这里有那么好吗,你要我这大宅干什么?” 李世民看了建成一眼,便将此行原因如实告知。 “啊,原来是要躲避灭族之祸。可以啊,我答应了。不过,要是我赢了的话,哼,”他仰起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依旧用遮盖住整只手的袖子挡住脸上笑容,“我要你李家祖传的龙泉宝剑,还有,这并州的独家贩盐权。??” 为了躲避灭族之灾,那就不得不冒这个险,不过这江无邪凛冽的语气和趁火打劫的毫无愧疚感着实让我心中一凌。再仔细看他,银色衣料在领口露出一抹白皙肌肤和漂亮锁骨,因为稍微后倾而使得披散着的长如同墨色瀑布迤逦而下光可鉴人,再加上那一双黑如夜,魅如夜的眼睛。。。终于明白,无邪之意,乃是无处不邪。怪不得江湖上都说白道盟主,根本难辨正邪。 李世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狮子大开口,着实一惊:“江公子,你。 ? 。。” “无妨,我答应了。”一双好看的手却按住了李世民的肩,建成依旧笑得波澜不惊,“江公子,也请你必要遵守诺言。” “有唐公大公子的这一句话便可,我是武林白道盟主,自然言出必行。”他终究放下双腿,袖子一展,露出嘴角诡魅的弧度,“李二公子,你先请吧。” 彩头的事告一段落,之后便是更为紧张的棋局。向来自负棋艺的我终究是见到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而两人也同样棋逢对手,李世民自然是始终不动如山,江无邪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直都大口吃着茶点,但眼里认真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不到两个时辰,终于分出胜负,江无邪终究赢了二目半,他笑意盎然道:“李二公子,承让了。”之后便又从一边弟子手里拿过一份茶点开始大口吃起来。 一片沉静中,我咬牙上前一步,想要以黑。道盟主的权利以及我所拥有的财富与他再寻谈判的可能:“江盟主,在下。。。”却被建成一把拉到后面去。 “江公子,我们愿赌服输,明天便会亲自将您想要的东西送来。先告辞了。”说着也不看我,转身就走,他的背影依旧纹丝不动,最后的希望破灭,还赔上那么大的代价,但他仍是看不出任何喜怒。 建成,我知道你不愿我为你做出任何牺牲,可事已至此,你又是何苦呢?更何况你爹让我跟你一起来,为的就是让我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处啊。 李世民亦站起身,我从未见过闪耀如太阳的李世民面色如此灰败。 我心中一急,来不及和江无邪再打招呼,就要急急先追上那兄弟两个。 “段盟主,请留步。” 第四十一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1) 果然被叫破了。。。我有些尴尬地转回身,但面对江无邪时已是完全的淡定从容,我优雅一礼:“在下段锦鳞,因着今日之事陪人前来,不想无谓涉及白道黑。道,亦不愿对江公子用假名,故而没有讲明身份,还请江公子海涵。”我刻意称他为公子而不是帮主盟主,心里还是虚的很,毕竟刚刚被人家师父打的惨成那个样子,实在丢人。 “啊,那方才是我唐突了,段姑娘。”他耸耸肩,嘴角挂一抹奇异的笑容和颜悦色地走过来,却最终停在我不远处的台阶上,两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的脸,眼眸慢慢缩小。? 我看着那邪气的笑容好不舒服,可他的目光,居然是认真的,有一种探寻之意。正在我不解之时,他突然直起身子:“段姑娘,你腰间琉璃佩可否借我一观?” 妖姬的琉璃佩?我想着也没什么不可的便解下来递给他。江无邪接过,慢慢地抚摸着那块琉璃和已经黄的杏穗,感觉似乎很珍重。我看到这个无处不邪的男子严肃了表情,灿若星辰的眼睛居然流淌出了寂寥。璀璨的华衣下,他整个人却沉静得仿佛要镂刻进时光里,好像这块琉璃佩是他多年的挚友,弥足珍贵的回忆时隔沧海桑田如今终于失而复得。 但那可是妖姬随身携带的爱物,怎能给了他?我微笑道:“看来江公子很喜欢这块琉璃佩,虽说这块琉璃并不名贵,但它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相赠的,请恕我不能赠与公子。” 江无邪听我说话立刻回过神来,但听到那句很重要的朋友相赠时,他明显的脸色一僵,神情变得怪怪的。 笑傲江湖游刃有余的江无邪,今天怎么失态至此?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笑容将琉璃佩还给我:“不过是觉得这块琉璃的色彩轨迹很新奇,居然是涡卷的。段姑娘,自作多情不是好事哦。”居然又用袖子掩住半张脸,并且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那眼里完全是轻蔑又好笑的神色。 “对了,段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心中虽然有些莫名的气,但觉着这个问题也是无关紧要的,现在独孤求败心愿已了,他也没必要套我师傅的住处,便如实回答了:“南疆。” “南疆。。。哼,是么。。。”江无邪轻声嘀咕了一句,兀自低下头沉默,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只过了那么短短一瞬他又抬起头,脸上笑意明媚春意盎然,“嘛,李大公子,我把这总坛捐给你。嘻嘻。” 我有些跟不上他的翻脸的度,看着他大大咧着嘴,眼睛都笑成了弯弯一道月牙,高兴又轻巧地仿佛在说今天我请你喝一杯吧。 同样的,建成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江无邪,突然脸色又阴邪了下来,嘴角一抹疯狂而危险的弧度:“不过这棋局还是你们输的,愿赌服输,明天把龙泉宝剑和并州的独家贩盐权送来。谢谢,走好,不送。”说着,优雅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第四十二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2) 于是乎李家最终莫名其妙地得了游帮的大宅。不过这大宅虽然华丽,但几乎不怎么符合皇帝行宫的仪制,需要大改。接下来的三个月,建成和李世民便开始忙里忙外,每天除了两个时辰的睡眠,其余时间都在忙活督造行宫。建成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为着这件事,我也利用着黑。道盟主的便利和青冥教的商路尽了自己的力,当然,也捐了不少饷银。和建成一起忙活让我心中有一种意外的甜蜜,然而更加意外的惊喜却是我现我居然和李世民相当合得来,合作相当有默契而且非常愉快。之前和李世民的合作都让我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次次千算万算胆战心惊,但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他们两兄弟也比我想象中关系好很多,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只有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他们两个,对对方都是自内心的珍惜和义气。所谓手足,莫过于如此吧,我竟然非常羡慕他们。 当然这三个月里也有别的有趣的事情。 江无邪捐出大宅,我心里是相当感激的,看他那天看琉璃佩的样子,似乎是极其喜爱琉璃,于是我便差人快马加鞭从青冥教虎丘山总坛把我珍藏的一架琉璃屏风给送来。那可是因为妖姬钟爱琉璃,我费了好一番功夫特意从波斯搞来要送给她的,那如今事急从权,便先便宜了这江无邪聊表我的谢意吧。 之后江无邪便隔三差五地找上我约我到各处游玩了。为了和这位正邪难辨的白道盟主大人搞好关系,我可没敢怎么拒绝。黑。道的实力本就弱于白道,黑。道大比上被师傅和独孤求败一闹,各门派的战力又各有损伤,如今和白道交好才是上策。因着我和江无邪友好的关系在江湖上传开,即使在并州这民风彪悍的地方都再没出现过黑白两道火并的事情。趁着江公子心情好,我也会和他谈些江湖上利益往来的事。?? ? `但让我惊讶又不解的是,无论我提什么,他居然都一口答应,即使有些我自己都觉得过分的准备好了要讨价还价,他都没有任何犹豫。 总感觉江无邪那浑然天成的恶魔般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肯定会给我暗中下套的吧。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每一次的旅程都太愉快了。江无邪带我吃遍并州所有的美食,带我去北国的草原上驰骋教我射猎,我也第一次体会了一番毡带佩双鞬,象弧插雕服。北国的风,冷而有力,吹在身上,自有一种振奋人心的感觉,似乎北风越是吹,身体里的血越是沸腾,似乎只有在北方,才会拥有真正的轻狂年少。 玩的爽了,麻烦事自然也就来了。这天,我打下了鸽子,想着建成他们兄弟这些天都够累了,便亲自做了鸽子汤让人送去给唐公、裴寂萧瑀和那几个公子爷。当然,建成那份必须是我自己送去的。 顺便一提,如今的我给建成做菜的时候可是清净多了,隐儿最近被李元霸那小子给缠上了,一口一个隐姐姐,叫的好生亲密。李元霸不笨,知道隐儿躲着他,便总是悄悄跟在我身边,闹得隐儿都不敢近我的身。 对于这种情况,我自是喜闻乐见的,由着李元霸天天去折腾隐儿。不过,若是我知道之后生一切,便未必会这么想了,当然,这是后话。 我找到建成的时候,他正在表一篇激动人心的动员。我站在树荫里静静地听他讲完,看着工人们各个眼冒红光热血沸腾格外卖力的样子,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 ◎ 他一定会是一个天下归心的仁主。 “建成。” 他回过头,冲我笑:“鳞儿,那么热的天,就不要跑出来了。” 我从饭匣中端出鸽子汤:“大热天的还那么累,我打了鸽子给你补补。还有啊,我做的绿豆冰你有没有好好吃,这么热的天,会中暑的。” “你做的我怎能不吃。”他接过鸽子汤,嘴角咧开的弧度已经大到隔着碗都能看到了,只喝了一口,便赞道,“这么鲜,真有你的鳞儿。哎。。。你说这是你自己打的?” “对啊,我今天自己打的自己做的,感动吧。” 出乎意料的,建成的脸色明显难看了。 他无声喝完了汤,把空碗递给我:“多谢,我现在很忙,太阳太大,你先回去。”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建成。。。”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完全摸不着道。却在这时,有人叫我。 “锦鳞,锦鳞。”李世民光着膀子出现在我身后,“想什么哪,叫你几遍都不应。” “没什么,你说吧,什么事。” “行宫西门的立柱,现在有几家大理石的报价报告,你能不能帮忙看下,你看这两家挺便宜的,但不知道质量好不好适合不适合雕花,现在人手太紧,所以想找你帮忙去看下,你看。。。你先看他们给的报告吧锦鳞。。。锦鳞?喂。”李世民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注意到,深吸一口气,我道:“抱歉,我走神了。” 他向后靠在树干上双手抱于胸前:“大哥的事。” 我漫无目的地点点头。 李世民却了然地笑了:“明白了,你和江无邪三天两头往外跑,大哥生气了。” “不可能。”我皱起眉头反驳他,“建成不可能。” “不可能?”李世民有些嘲笑地说,“锦鳞,男人可是很小气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也靠在树干上:“不知道,但建成,他不可能,他知道我不会的。” 李世民把手枕在脑袋下,慢慢调整直至换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瞟了我一眼,道:“好好好,不谈大哥的事,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吧锦鳞。你似乎跟父亲协商过,暂时不公开你投靠李阀。” “恩,那又怎样?” “这样真的好吗?黑。道之王,可是要让所有人心生畏惧的存在啊。你初出江湖不说,如今扔下整个江湖不闻不问,又是做生意的又是来给李家当帮工,还和游帮江无邪走的那么近。对了,就先说说江无邪,黑白两道从来是不两立,向来各地都火并严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和江无邪交好?” 我偏过头看他,没想到他居然会问我这些想法。方才被建成弄的魂不守舍,都没正眼瞧过李世民。此时见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汗珠晶莹闪烁,树叶荫翳里依然泛出闪亮的光,果然,李世民与生俱来就是太阳般闪耀的人物啊。“黑。道势弱,由我和江无邪交好来减少各地火并态势,本是上策。况且我并不觉得黑白两道要势不两立的。就像只有黑夜的存在才能让白天光明灿烂,也正因为白天的存在才让黑夜显得熠熠生辉。黑白两道本就是要平等的共同的存在的,如今的情状只是被人歪曲了而已。” “你这么想也罢,只要能控制住局面怎么都好。我也不想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已经为和白道的火并焦头烂额了。”李世民抬头看天,继续道,“那你自己呢,不能让人畏惧的黑。道王是镇不住黑。道的。我想,无论是这一年来你的所见所闻,还是那日黑。道大比上的众生相,都已经让你很清楚了吧。即便如此,还能这么潇洒地在这里混?” 我还是第一次现李世民的耀眼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让人感觉到安全,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用实力一味弹压一定不是良策,真正能够服人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畏惧。” 李世民肃了脸色,我看到他的眸色漆黑如夜,平静如夜,夜色里绽放出炫丽的焰火,突如其来的美丽出卖了内心的惊喜。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惊喜些什么。 “也罢,你原有这个心就好,来日方长,你自己好好摸索吧,黑。道王。” 少年长身而起,伟岸身影在前方落下一片阴影,可我却不知怎地总觉得,与这个人并肩,来日之路必将光明灿烂。 第四十三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3)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 在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努力之下,晋阳宫如期落成,这一日,皇帝巡幸。 我站在晋阳宫外民众所能及的最近距离,隐在人群里,担心着前去觐见皇帝的建成,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宫殿是用了游帮的大宅,虽说李渊、建成和李世民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心虚之下又逢皇帝和宇文化及存心刁难,万一露出破绽,李氏一族人头落地便是定局。 不过一切似乎进展地很顺利。几个时辰,李家父子三人便好好地出来了。仿佛心有灵犀,建成走出晋阳宫,第一眼便在茫茫人海里看见了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没事,太好了。§ ?? 心中一块大石头安然落地。 回到唐国公府后,我迫不及待地去大公子的别院找建成:“建成,看来今天一切顺利,和我说说情况吧。” 他也心情很好,一扫这段时间的阴霾疏离:“皇上很满意晋阳宫,但还是故意找茬,说这么华丽的宫殿不可能在三个月内造出来,肯定是旧有的,我李家有意僭越谋反。” “所以,是怎么证明晋阳宫是新建的呢?” “还好父亲有先见之明,让我们把所有铜钉都重新换成新的。皇上和宇文化及也是让人拔下铜钉检查,见的确是新的,便只能作罢。” 我吐吐舌:“唐公真是厉害,简直未卜先知。????? ¤”唐公心思到底厉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看着建成美好的容颜,心里满满的舒畅,也就不管那么多纷繁的东西了:“建成,你知道的,你安好,就好。” 建成有些羞涩地微笑,一笑间好似花影扶疏,朗月清风被我抱了满怀。清澈明亮的凤目里浅浅氤氲出涟漪,只觉得漫天的光都变得温柔。 不得不承认,我早已心猿意马了。 从袖中取出一方紫色锦缎,递与建成:“恭喜你,平安归来。” 恰是初见时建成被我扯下的那半幅衣袖,我一直都好好收着。前一阵子特意和隐儿学了女红,好不容易能绣给人看了,便在这半幅衣袖上绣了关雎,另有一行小字:伊人鳞儿敬上。 我想,飘逸古典的汉隶,建成一定喜欢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这半幅衣袖珍重握于掌心,然后抬眼看我。 四目相对,从来便胜过千言万语。 建成,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怨我和江无邪的交好,你所怨的不过是你自己不够强,不够成为我所有的依靠。细致入微从我亲自打鸽子都能知道是江无邪教我的你,又怎会不明白我对你的真心。而你的疏离,不过是害怕万一事败会牵连于我。 我的建成,你是那么温柔,你不愿将我搅进任何的浑水,亦不愿我劳心劳力有任何牺牲,哪怕,那是为你的事,甚至我自己的事。 你始终都在怨你自己不够强,不够让我一生安宁而坐拥天下。哪怕你知道我只愿陪在你身旁,你都希望,我能无忧无虑,压根不需要坚强。 建成。。。 他不解释,我也无需他的解释,千言万语的心意,我们彼此抱有灵犀。 就像是。。。 初见时,他说,这么漂亮的手,该是拈着绣花针的。 泰山顶共患难,他说,我的伊人。 我们始终都记得。 我向他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建成,今天的晚膳,我要亲自下厨。” 只可惜天意并不总是随人愿。 当我风风火火准备完一桌子菜时,已是日薄西山,我遣人去请建成,回报的却是唐公和大公子二公子被皇帝急召入晋阳宫。 第四十四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3) 我心里一个咯噔,轻轻安慰自己没事的。§§№ 我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等着建成回来开饭。天色渐暗,蜡烛的光芒晃得我心中越急躁。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生。 不会的。。。 我看着左腕上的镯子,想起建成那温柔美丽的笑颜,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热着菜。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着电闪雷鸣触目惊心。派去路口探看的家丁回报,亦是一次又一次的无果。?◎?§ 花厅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一排淋湿了的家丁个个目光焦急,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隐儿站在我身后,紧紧扶住我的肩。 想必我此时一定脸色极其难看,说不定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我心知建成有危险了,再不能等,虽然身边没有青冥教的高手,但妖姬拨给我的私兵可都带着,派他们去行宫秘密打探情况未尝不可一试。 主意已定,便去唤人。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花厅。 “锦鳞,有事要单独和你说。 ? ” 元吉依旧明亮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稳与果决。他走进来时脚步稳健,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喜怒。风。流的桃花眼里含着炯炯之光,天青色的长袍衬得他一身竹之清华,此时的元吉,气质上倒是和建成颇为相似。 他身后跟着的,还有一脸盛怒的李元霸。父兄都不在,小小年纪的元吉便自然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带着兄弟,营救父兄。 挥退了花厅的人,元吉认真道:“锦鳞,你也能猜到个**吧,我们的探子刚刚回报,皇上知道了晋阳宫是在游帮大宅的基础上改建的,欺君之罪,便直接将父亲和大哥二哥下狱了,明早就问斩,现在刑场都在连夜冒雨搭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怕是附近州郡的兵马都一伺机而动了。待到明天早上,便要拿下整个唐国公府。为今之计,只有劫狱救出父兄了。” 我很冷静地听完,道:“即使你现在劫狱成功,四处兵马围剿过来一样死罪难逃。” “大哥早就备好后着,明天清早,突厥便会进犯雁门关。”元吉目光闪烁,“锦鳞,我知道大哥一直都不想把你牵扯进我们李阀的事情里,但你与大哥。。。这次,他需要你去救他。” 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正好和唐国公府的力量联手,我郑重道:“那么元吉,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人已经查到父亲被关押的地方,只可惜那里守卫着的是御前精锐,少说也有五六千,我们没法下手。一会唐国公府的兵马会从正面佯攻,锦鳞,你另带府上武艺高强的供奉们从我们挖好的地道进入,营救父兄。” 我却摇摇头:“五六千的御前精锐,皇帝这次是势在必行,单单从正面攻击根本不可能乱了他们的部署。而且我对晋阳宫的布局不及你们熟悉,要去救人,也该是你们去。” 元吉似乎感觉到了我言下之意,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神色:“那你。。。” 我撇嘴道:“我去做唯一一件能削弱牢房守卫的事。” “行刺。” 第四十五张 犹恐相逢是梦中(1) “万万不可啊嫂子。?¤ ”李元霸立刻跳出来反对,甚至口不择言,“这么危险的事,你万一出事让我们怎么跟大哥交代。” 我缓和了笑意:“元霸,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我是武林黑。道盟主,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皇帝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至唐公于死地,那么也只有当他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撤回人手以求自保。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分散牢房的兵力打乱部署,这里我的武功最高,自然是我去最合适。” “可是。。。可是。。。” 不管李元霸那一副矛盾的表情,元吉却只深深看着我,然后道:“给你带些人去吧。” 我却道:“不必了,你府上那些供奉的武艺低我太多,跟去了只能拖后腿。” 沉默了一会,元吉方才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千万,别死了。”接着便站起一揖:“李元吉替唐国公府及父兄,谢过段盟主仗义相助。” 谢段教主仗义相助,却不谢段锦鳞为朋友出手,这个李元吉,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半个时辰后,我出现在晋阳宫前。 天依旧下着雨,夜色微凉,我看见金碧辉煌的行宫在淡漠的黑暗里变得有些恐怖,有些寂寥。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冰凉的触感里精细的纹路硌着我的手,意识格外清醒。 嘴角却噙一抹冷笑,今夜,非要好好热闹一场。? 我慢慢向宫门踱去,一身白衣,在黑夜里端的醒目。 很快,宫门前的两队护卫便现了我,宝剑出鞘拦住我去路:“喂,干什么的?滚回去,听见没。” 我微笑不语,只当未闻,待近得他们一丈远处时,忽然,两队护卫全都倒飞了出去。 而我的双手还拢在袖中。 手中蕴满真气,关雎剑上瑰丽光华如瀑倾泻,无声无息中,厚重宫门就这么被卸掉一半。 庭院里登时涌出大量护卫,对我执刀相向。 看来这次皇帝还真是有备而来了,人手众多啊。 我却还不放在心里,这么多人打是打不赢的,但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 忽然间四面八方传来诡异铃声。 众人四下侧目,我却不闻不问,依旧是微笑着前进。所经之处,没有人能近我身,离我还丈远,便或是倒地或是飞出,着实是怪异。 惨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士兵奔涌而来,在我四周结成紧密阵型将我团团包围。§ ? 、 很好,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次将妖姬给的私兵带了出来,就是他们负责在暗中夸张地击杀那些士兵。而元吉告诉我,皇帝为了警戒,在庭院的每棵树上都洗了铃铛示警,那我便利用这些铃铛搞得八方雷动。 潮水般的士兵如黑云压来,我却如一把尖刀不断破开缺口,然而身形淡漠,不动如山。 只有这种诡异夸张又霸气的手笔,才能让皇帝觉得危险,也只有让皇帝陷入危险,才能削弱牢房的防守。 此时的雨势已经很大,狂风暴雨浸透衣衫,让我觉得好不舒服。围攻的士兵越来越多,我负手前行,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地什么都没做就将人倒飞出去,轻松地贯穿了整个庭院,眼看就要登入宫室。 “来者何人?”这时,一道亮光晃了我的眼,我想也不想关雎剑挥出,“当”地一声架住了什么东西。 是一柄黄金镗。 执镗的黑甲少年见一击不成,旋身就是一个反踢。我仰面躲过,那一脚却虎虎生风,雨水被这罡风一带,便如同鞭子抽在我脸上,好是生疼。 随即,又是新一轮的攻击。镗出凌厉,每一击都攻我所必救,攻势里黄金色的影子罗网一般地罩下。 的确是个好手。 气运于剑,瑰丽银彩如同厚重胭脂凝于剑身,凝出夜色的暗紫。关雎剑现隐之间,雨水聚成箭,直直射向那人铁甲。 他反应不及,“卡卡”声响,黑甲碎裂。 柔弱如水也可锋利至此。 那少年一惊,却并无意后退,指挥着四周士兵重新结阵,重兵压境缩小着对我的包围,阵势竟然严密而镇定。 我冷冷看向四周,这样的雨天,这样黑压压的人群,真让人觉着不舒服。尤其是面前的晋阳宫,富丽堂皇的金玉其外粉饰不了内里的败絮腐朽。单单是为了屠戮功高震主的唐国公,便牺牲了多少黎明百姓的血汗膏脂,更别提那大运河和三征高丽的损耗了。 这样的君王,多好的锦绣河山都要给他败了。怨不得唐国公欲取而代之。 思及此处,又抬眼看那指挥若定的少年将领。不由得动了杀心。建成是迟早要逐鹿九鼎的,既然现在杀皇帝太不现实,又怕坏了唐公部署的大计,那便先拔了这颗好苗子吧,也算为建成平路。 建成。。。你一定要平安。 我紧了紧手中关雎,感觉到它渴望饮血的战栗。手上的凤血玉镯子在暗夜里也只余下血红色的纹路,触目惊心。看来今夜这雨下的好啊,隋帝暴虐,便让雨水用鲜血将这腐朽的晋阳行宫冲洗干净吧。 气沉丹田,我正欲振衣而起。 “皇上,危险啊,您不能出去。” 太监尖细的嗓音引得我抬头。视线撞上三层宫阙上,那个裹在明黄龙袍里的,从来都是隐在重重帷幕后的九五至尊,那个骄奢又暴虐,君临天下的皇帝。 不知是宫阙的灯火,还是那鲜亮明黄色上极品的夜明珠,让他的脸在黑夜里异常清晰。 眉目英挺的中年男子,周身散着华贵的气息。他的华贵并不是那种公子哥的贵气,而是一种居上位者的威严和贵族的优雅。即使是如今上了年纪,仍是非常英俊。 我却如遭电击。 只这愣神的一瞬间,黄金镗耀目的光线飞掠而至,直直击在我毫无防备空门毕露的肋下。 毫不意外地倒在倾盆大雨里,泥泞土地沾湿我一身白衣。我看见面纱飞起,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意识的空白。无数银亮刀剑架在我身上闪的我睁不开眼,而几个火把却立刻照亮了我的脸。 直至此时,我的意识才缓缓清醒过来。 我听到高台明月光里,一个宏厚稳重,金震玉聩般的声音出现: “慢着。” 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历史蓦然转身,乱世的帷幕砰然落下。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有些事,注定是我一生都无法逃出的,宿命。 第四十六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2) “咚咚。” 有人敲响了那扇镶珍珠雕百花的黄花梨大门:“殿下,请准备一下,陛下要亲自追击逃犯,请您同去。一刻钟后便出。” 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着绫罗绸缎华美的虚空。 当初看着这座用民脂民膏构建的金屋是如何一点点建起来的,而现在,我却成了这里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主人。 如今颓在这一直被我鄙夷讽刺的宫殿里享受着天下间最为纸醉金迷的一切,当真是人生如戏。 就像我从未想到过,我那京城富户的爹,竟然是当今天子。??那个一直以来都被我认为骄奢暴虐人人得而诛之,一心想帮建成讨伐的皇帝。 看着左腕上依旧澄澈漂亮的镯子,我想,其实从来都只是戏如人生罢了。 一刻钟后,我坐上马车,随军行动。 我静静闭目养神,休养昨晚受惊过度的身心。我知道李阀没那么好追击,也知道昨晚那个黑甲少将,宇文化及的儿子宇文成都颇有几分能耐,但我懒得管这些输输赢赢的纠葛,也理不清现在应该怎么做,反正妖姬的私军我都带在身边了,关键时刻护着父亲全身而退还并不算难事。 离开南疆来到中原,我慢慢明白,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 ? 每个人都只是努力在做对自己好的事,哪有什么黑白是非对错。现在才明白,或许真的是我太任性,一直以来都站在力量的制高点,很少有什么恩怨能将我纠缠其间。果然是,一直以来都被师傅保护的太好了。 想起梅花岭上芝兰玉树的建成,又想起南疆桃花雨里慈祥的父亲,我缩紧身体,感觉脑子乱乱的,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做什么才是对的。 “恢律律。” 马车急匆匆骤停。 我毫无防备间一个啷呛。 “殿下。”马车外的护卫悄声道,“是突厥。我们运气不好正好遇到突厥叩边了。殿下,陛下说无论生什么请您不要轻易露面,殿下请放心待在马车里,末将们会保护好您的。” 知道我身份的人就那么几个,此时马车外的护卫便是父亲的亲信了。不过,居然说保护我,哼,天下的黑。道之王段锦鳞,富甲江南的段锦鳞,何时需要别人保护,我若真的遇险,又有谁能保护的了我?就连建成也一样,一样没能保护我才让我落入“敌手”。之前私军来报,唐国公府的人已经暗中在晋阳宫搜查过了。看来建成他们呢已经安全,便开始寻找我了。忽然之间现,建成安全,我却不知该是喜还是悲了。 我晃晃脑袋,不由得开始嘲笑自己,至于么受那么大打击,尽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常思维都错乱了。说起现在的正事,其实并不用谁来向我禀报,马车外刀剑喊杀声是这一年来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了,我怎会分辨不出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不是真的运气不好遇上了突厥叩边。。。我好整以暇地靠回坐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你们很快就都清楚了。 天色渐晚的时候,皇帝亲军且战且退直至困守雁门。 本来要去征伐唐公的大军,居然被恰好来犯的突厥兵围困,想想就知道不是巧合。 我站在城楼上看城外烽火,两倍于我方的人数以及远远出皇帝亲军的战力,没想到建成在突厥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恍然间想到了那个嬉笑赖皮的壮硕男子,哼,是否在这里还会遇见故人呢? 第四十七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3) 被突厥精锐围困在孤城,我心里却并不慌张,想来也许是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想来也许是为了逃避什么。 第一夜,却是相安无事。 第二夜,在白天的一些叫阵之后,突厥并不出人意料地动了夜袭。无视窗外的悉悉索索,我知道稍稍靠近这边的便会被私军撂倒,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然而黑夜结束迎来白昼,突袭便转为了正大光明的攻防战。战鼓声、呐喊声、弓箭飞掠声、巨木撞城门声。。。。。。夹杂着刀剑拼杀入肉声、人们撕心裂肺的吼声。。。。。。我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厚重门窗紧闭的深闺里,真的像是谨遵世道与世隔绝的大家闺秀,安静地品我的茗练我的字,翠雾龙井氤氲出高贵的浅碧色雾气,印刻出徽墨湖笔淋漓鲜明,手里一本《玉台新咏》,依稀还是江南风景,旧时模样。 ? 虽说是兵临城下,但正主都不急,我急个什么劲。 只可惜,装出来的无所谓仍然没撑过多久,第三个黑夜降临的时候,烽火狼烟终究晃了我手中的绣花针,我放下手中绣的像花一样的鸳鸯,推开门去,暗笑自己真是没出息。 一路避开别人的视线来到城墙,远远的站在那里,听见苍白的嘶吼,看见因为失血因为被火光映照而显的脸色苍白的士兵仍在奋战着,城墙上头沸石铁水车水马龙,似乎漆黑夜空也被凝结成血色,让我莫名地不舒服。 就那么远远地站着,宇文成都却已经现了我。 不加声色地,他来到我面前,轻轻一跪:“参见殿下。” 我连忙扶住他:“天宝将军辛苦了,我就过来看看,这仗,是怎个情况,还请将军如实告诉我。” 他想了想道:“不瞒殿下,我方伤亡惨重,这般攻势,怕是最多只能再撑一日了。”他一直低着头,此刻说了这话,才悄悄抬眼看我反应,黑甲的少年浑身浴血,凌乱的髻显得脸色更为憔悴,可是,火光里那炯炯的双瞳却写满了诚挚。他见我锁眉不语,振声道:“请殿下放心,末将拼死也定会保护皇上和殿下的。”怎么听,都有些许安慰的意思。 又来了一个和我说保护的人。 我心中冷笑,却始终不好意思给那双诚挚的眼睛泼冷水,于是道:“靠山王的玄甲军不就在附近么,听说那支军队常年戍边,很是神勇,对付突厥也很有方法。可通知他们来救驾了?” 宇文成都摇摇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尽量守住城等待靠山王救援了。” 我自然听出话里意思,暗自叫苦,又道:“那。。。。。。父,父皇,他怎么说?”一时间,还很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宇文成都没忍住流露出了苦笑:“皇上,闭门不出,将战事全权交给家父和末将了。” 倒真是个败家的皇帝,都到这份上了,还躲在屋子里。 我真是气急,这个爹,相认之后没给过我半句解释不算,敌军都兵临城下了还不给个搭理,这算几个意思。 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无声沉默里,我看着城头飘摇的旌旗和如此一般粉饰太平的大隋帝国,心中一股莫名的无力。 天幕一亮,火光如瀑而来。 我本能地侧身急退,关雎剑顺势出鞘。面前却是一暗,宇文成都一夫当关,黄金镗横扫而过,黑衣黑甲在我前方挡住火箭飞光。 “殿下,城下突厥又有动作了,请殿下回去吧。末将会守住雁门的。” 收回短剑,我静静看着这个原来稍显霸气不足的天宝将军,隐在暗色里情不自禁里露出一个不留痕迹的微笑:“好,那便拜托将军了。” 第四十八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4) 回寝宫的路上,因为要避开人流视线而绕了点路,不知真是巧合还是我心中所想,不知怎的,便接近了爹的寝宫。 爹知道我心里别扭,故而并没有让我跟着他住,反倒是给我安排了偏远的寝殿。虽然这样做很不利于统一保护,但他似乎很清楚地知道,我身边战力不弱。我看着那做粗制木头堆砌成的屋宇,虽说是这边关孤城里最好的住处,但我怎么看都觉得异常简陋。 爹,他一定住不惯吧。 食物也。。。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 脚步不自觉地转了方向。 我可没有原谅他,我就去看一眼,偷偷瞄一眼,绝对不会和他说话的。 我也绝对没有担心他,半点都没有。 护卫皇帝的都是些不错的练家子,除了重剑铠甲结阵侍立在寝宫四周的,还有不少栖息在各处阴暗里。 看着这阵势不知为何有些宽心的感觉,我仔细辨别各处气息,小心避开岗哨贴近爹的寝宫。 “皇上,您看奴婢这样可好看?” “笑容要收敛一点,这样才是淑女。” “哎哟皇上哟,看看奴婢,这样好吗?” “这么雪白漂亮的柔荑,应该往前放一点,对,这样。” “轰” 面前的墙应声出现一个大窟窿。我一脸冷漠地漫步进去面对着围攻过来的百来护卫和各种看上去很厉害的武器。 上座的华衣金冠的中年男子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的生,温言细语地安慰着黏在他身边的四个粉黛美人,紫檀长几上铺开的宣纸笔墨显然方才是在为这些美人作画。????? ¤ 侍立在阶下的一名儒袍青年我却认得,正是追击唐公那日守在我马车外的人。他见是我,宽大的袖子一挥,那些士兵便如无声潮水般瞬间退去。 此时,那些个美人侍婢也早已不见,他也隐到了殿外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大殿里只剩我们父女二人,一时冷清无话,忽然觉得这看似破落的楼宇其实也是不小的。 爹优雅地端起茶盏品着香茗:“北国的秋天不比南疆,可是很冷的。看你这不懂事的孩子,居然打穿了墙。”他又指了指紫檀长几上一个水晶碗里的红色水果,“吃吗?” 我认得,那是海南来的贡品,名叫荔枝,本是极易腐烂的,但看这些荔枝新鲜水灵的样子。。。。。。哼,大军行进中还带着大量的冰么。 我真不敢相信这个极尽奢侈在兵临城下时还能莺歌燕舞的皇帝爹,在瞒了女儿十六年身世之后的第一句话,竟会是:你太不懂事。 到底是谁不懂事? 想来这些天不曾来看过我,并不是知道我心中别扭,而是太忙了没时间吧。 我依然冷着一张脸:“当年的晋王殿下若是看到今天这一幕,怕是要哭的吧。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你是要学陈叔宝嘛?父皇。”最后父皇二字咬的尤其重。 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他却依旧潇洒得很:“你少拿这些不相干的事来噎我,不就是怪我瞒你身世么。不就是怪我明知你行踪却完全没有要搭理你的意思么。”随即,又随意地向我招手:“过来。” 如同每一年在南疆的春日里,最慈祥的爹向我招手:“锦鳞,过来。”笑意从眉目里盈盈而出,浓浓的父爱镂刻进眼角的细纹里。 心里空落落的,似是有什么东西正中红心。终于,一年多不见的思念泛滥溃不成堤,我不能抵抗地走上前去,将手放进那双早已等候多时的温暖熟悉的宽厚掌心。? 比起曾经在南疆出现的英姿勃勃的爹,如今一身黄袍的他似乎更苍老了些,手心也更是粗糙。不知是国势越艰辛,还是这一身明黄色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心中默默叹气,还是很心疼爹的。 爹却只那么望着我,一双璀璨星目硬是笑成了弯弯月牙。都说是天家无情,这般慈爱的笑容,当真不像什么九五至尊的皇帝。 刚想问问娘亲的情况,爹却又开口了: “我的锦鳞真是长成了倾国倾城,难怪李建成那小子对你那般上心。” 心里“咯噔”一声,感觉爹的手指有意拂过我腕上的凤血玉镯子。 “李建成是人才出众,但他静水深流,心思难测,更何况。。。。。。你知道的,唐国公朕是早晚要灭门的,朕希望你和他就不要再打交道了。” 我脸一红,听他自称“朕”,便知这是极其严肃的事了。该来的总得来,我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问道:“唐公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为什么那么急着要灭呢?” “你知道朕诛李洪九族的事么。那时有长安童谣桃李子,得天下。朕又做梦梦见大水淹了长安。当时便知姓李的名中带水的会威胁到大隋江山。先是想到李洪,他是李广的后代。如今才现,也许这指的是李渊。”爹语气淡淡的,但我能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况且李渊在并州屯兵不少,北方军阀便是他与拓跋一族最大。即使是未雨绸缪也是应该。只是可惜这谶言不能再用了,一来便等于承认了错杀李洪,而来李洪的事也的确太失民心,如今要灭李渊,倒是要好好费一番功夫。” 我看着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心中却不以为然。你也知道失民心,那筑长城,修运河,三征高丽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我转回话题:“不说这个了,门外的突厥,怎么解决?” “你啊你,别太小看你爹啊。放心好了,这次确然比李渊棋差一招,但也不至于真被突厥困在这里。”爹品了口茶,看我仍然不明所以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你知道义成公主吗?她前往突厥和亲,现在是始毕可汗的妻子。朕已派人给她递了消息,现在城外突厥那边也该收到消息了。” 我皱了皱眉:“突厥王庭距此遥遥千里,就算使者成功突围,传递消息怎么可能。。。。。。”话未说完便已懂了,想必这位义成公主也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只要始毕可汗的军队往中原来,便会派使者远远尾随其后,万一大隋这边告急,使者便会立马赶赴军营给出回援的命令。 可是。。。。。。“这次围困雁门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若是突厥军队想快刀斩乱麻。。。。。。只要救驾军队不来,他们想必是不会撤走的。而玄甲军,玄甲军怕是来不及。” 爹依旧一派从容:“玄甲军是来不及,但是周围各州郡的军队一定来得及。即使这些军队也来不及,哼,还有李渊呢,他怎么会任由朕现在就死了。”说着那么尖锐的话,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他亲自研了墨,于素色宣纸上挥毫而下,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再说了,就算李渊全家都突然傻了不来救驾,那不还有你么。以你现在手上的人,送爹毫无伤地回到长安皇宫里,是易如反掌的吧。” 我心中更是一惊,建成的事情就算了,可是我手上究竟有多少实力兵力,这都被人知道了吗? 眼瞳不由一缩:“你,监视我?” 向来从容的爹居然一笑出声,连手中笔触都乱了。他大笑起来,金震玉馈的声音尤其好听,一边将那纸揉成团重写一幅,一边笑道:“监视你?监视,你?锦鳞,你也太自大了。朕不是监视你,是天下尽在朕的手中。懂了吗?” 爹头也没抬,但我能看到他眼里高贵而睿智的光。他明明很清楚,对什么都很清楚,甚至能轻易而精准地算计最难测的人心。可是,他又为什么看不透宇文化及,又为什么不明白他的大运河他的征高丽失尽民心?他真的是个昏庸无能骄奢淫逸的皇帝吗? 骄奢淫逸?也许是。但昏庸无能,肯定不是。 我低头静静看着这个早已算好一切退路,兵临城下却依旧能够避而不出从容练字的皇帝,觉得自己既愚蠢又天真。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仔细看去,那一幅字正是曹操的《对酒》,墨色连绵盘踞于纯白宣纸,笔墨雄浑,雄逸绝论。细看去,于转折细腻处,却又似金花细落,遍地玲珑。 爹,你正在小心地书写你那雄伟的梦想么?你一直都梦想着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国度么? “咚咚”一声叩门声打破了寂静。 “江供奉,请说。” “回禀皇上,救驾的军队来了,是唐国公二公子李世民。”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爹却一声不响,淡定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搁下笔:“你看,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吧。” 第四十九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5) 之后的几日里,李世民的军队浴血拼杀救驾,而周围各州郡的勤王军也6续赶到。突厥那边看一时半会攻不下,又接到了“北边有急”的通报,终于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撤走了。 这一日,爹亲自出城为一众将领接风嘉奖。听说在这次救驾行动中,李世民的部队尤为出色尤为惨烈。李世民为了拖住突厥,故意让士兵披黑甲,拉长队伍,扬起尘土,硬是将八百人的唐国公府兵装成了近万玄甲军。这一番虚张声势的确在一开始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为后续部队的救援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但是一旦被识破后就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压倒性的屠杀,如今这八百人的军队只余几十。 不过,谁知道这般惨烈不是李渊和李世民的计谋呢。如此兵力浩浩荡荡地埋骨雁门,唐公一门忠勇必然获天下人心。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古枯,他李渊是要夺天下的人,死个几百士兵在他尊贵的唐国公眼里还未必是个事儿。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默默冷笑,然后提起那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一步步走上城墙。 李世民和爹的交锋,我还是很想看的。§§№ 一上城垛,腥风尸臭迎面扑来。 红色,全都是红色。遍地粘稠的猩红液体似乎是禁锢着怨灵的挣扎,血流漂杵的暗色土地里隐隐可闻士兵死前最后的恐惧与咒怨将空气变得混沌滞人呼吸。断肢碎肉随处可见,各种死法的奇异尸体堆出山丘。有被铁水活活烫死皮肉焦灼不成人样的,有被滚石砸中脑袋爆开只余半张脸的,还有被砍后流出的粘腻的内脏和肠子流的遍地都是,似乎还能感觉到某个心脏哀鸣的震动或者某片肺叶鸣泣的悲凉。北国的深秋,凛冽大风里带着腥气血色,似哭,还似笑。 这,就是战场么? 不是没见过殊死拼杀,但是这般人间修罗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不敢去想那些士兵手指兵刀去征战时的内心,也不敢去想那些所谓的上位者以战争的形式去成全自己的帝王**是多么的残忍。 古来征战几人回。 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即使能全身而退,想必今后的人生也是充斥着腥臭的暗红色的吧。 突然,脖子上被人击了一下。 冰冷的触感和武人的警醒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此时的我却正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抓在心口似要将心脏生生揪出。之前什么也没觉得,此刻才现心口明显的被抓的疼痛,而那名贵的苏绣月华锦衫已被我蹂。躏皱褶得不能再穿。 “殿下,没事吧。”宇文成都也半跪在我身边,有些忧虑地看着我,“殿下是第一次看到战场吧,也是,这种地方不适合女孩子。” 猩红大地又浮现在我眼前,不能自已地干呕起来。 宇文成都是守礼的。就像方才他只用刀鞘轻击我后颈让我清醒过来一样,这会他也只看着我,什么也没做。 好在我的不适很快便缓和了。我微微敛衽为礼:“抱歉失态了。这些天,多谢将军了。” “末将尽责而已,不敢让殿下称谢。”他依旧老实本分地回禀,又道,“只是这样血腥之处恐脏污了殿下的眼睛,还请殿下早回吧。” 我却只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看城下情形。 爹仍旧面不改色,风度翩翩。我凝足耳力,听到他慷慨激昂地表彰了各路勤王军队,尤其是对李世民那边,感情充沛真挚动人,对唐国公一门的忠勇表达了无限的感动。 李世民则立刻跪下拍着胸脯表达忠心决意,为大隋上刀山下火海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志向,亦是眼神坚定气势轩昂。 好一对战场上模范的明君贤臣。 不知是谁的血将李世民的黑甲染红,仿佛早开的梅花潋滟斑驳。李世民依旧剑眉星目,光明灿烂,无论到哪里都是照亮一方黑暗的光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正直与磊落的象征。从一开始,他就有这种奇异的力量。 还记得江南时节李世民毫不掩饰的危险狠辣,于人却又是安全而正气凛然;还记得并州晋阳宫里他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朴素样子,却浑身都是朗朗乾坤下最灿然的光辉。而如今,城下这个髻凌乱面上带血的少年将军,俨然一代忠良肱骨,可底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他自己心里清楚。 就是有那么些人,为了成全一己贪欲,不惜生灵涂炭血流漂杵,硬是将天下人的太平夺去做他的活祭。 鬓边蝴蝶银步摇在风中出好听的声音,面纱蹭着脸,痒痒的。 突然清醒了些,不由得暗笑自己。之前我明知道他们要夺天下,但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物是人非境遇不同,所有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个能让岁月都为之温柔的男子。 初到并州时他一句戏言“公主殿下”,不想竟一语成谶。 我握紧腕上的凤血玉镯子,那个早已雕刻进我生命的容颜骤然浮现。建成,终有一日我会与你兵戎相见,是么? 突然感觉北方的深秋真的很冷,握在腕上的手都在抖。 我放开几欲碎掉的镯子,抬手紧了紧那翠纹织锦羽缎披风。我看见李世民的目光溜上了城墙。如今的我还不想被他认出来,于是便抽身从阴影中退去。 第五十章 白雪红梅掖庭色(1) 雁门救驾这一出让我重新认识了隋帝杨广,我的父亲。这般看来,李渊的胜算未必有我想的那么大。 一时半刻仍然找不到答案,不知前路何去何从,以至于当爹问我今后怎么打算的时候,我居然语塞。 于是,爹说:“锦鳞,那你先随朕回长安住段日子吧,你母后也很挂念你。放心,住腻了你便走好了,朕不会留你。” 我亦是无比思念娘亲的,觉得这个提议很是不错,于是给青冥教报了个信说我安好,但仍然有事在外,近期事宜交由戚正护法。我不敢去收青冥教近期的情况报书,怕被他们现我皇室帝女的身份。青冥教是师傅的基业也是我起初在中原的归宿,无论最后我决定如何,这支队伍,我都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结局的。但现在不仅我心中是天人交战,天下百姓对皇家的看法也不怎么的,我帝女的身份被抖出来,只会给我和青冥教之间竖起藩篱,于谁都不好,所以我还是先人间蒸一段时间,等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再行动为妙。 哦,顺便说一下,我的娘亲便是当今皇后萧氏。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李渊的时候会倍感亲切,那是因为他和爹是表兄弟,本就长得像。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瑀见到我时眼里饱含深意,那是因为他看出了我和他姐姐年轻时相似的容颜,我和萧瑀,是血亲。 与此同时,我安排了妖姬的私军为我遮掩行迹,特意嘱咐他们要慎密防住唐国公府的斥候,无论是李渊的建成的李世民的元吉的人,都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有关我的半点消息。 ? 而他们也真不愧是妖姬亲手带出来的人,在严防死守密不透风的同时,还得到了唐国公府的一些情况,建成的安好让我狠狠松了一口气,而我也得知了隐儿还留在唐国公府。其实这样也好,青冥教最近我不坐镇应该也不太稳定,隐儿回去没有好处。至于回蒙舍诏去帮妖姬?呵呵,我想把我跟丢了隐儿也没这个脸回去。想想建成和元吉的面子,还有李元霸那小子对隐儿很有一番好感,我想,她在唐国公府也该是能享享福过过小姐日子的吧。这样我倒也放心。 一路回到长安,我和爹并不多话,我也始终隐在暗处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为着爹,也为了我自己,“帝女是江湖黑。道盟主”这样的消息被传出去总是弊大于利的。于是当爹拿着掖庭的地图给我看问我要哪处的宫殿时,我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太液池彼岸小岛上的废宫。 那座岛处在太液池深处,本就偏僻,若要登岛还需岛上的人划船来接。在这人人都削尖了脑袋要往皇帝身边蹭的掖庭里,谁会在意这种地方。更何况那里本就是禁足废妃的冷宫,掖庭的娘娘们多嫌不吉利,避走还来不及。 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还清净。 不过,爹是不会让我就这么住进去的。?¤ 皇帝御驾还未回宫,废宫便已开始大修。我只在娘亲宫里住了几日,我的新宫殿便已安排妥当了。步上岛屿一抬头,我便看到正殿紫檀匾额上三个荆玉分辉的大字:舞袖宫。正是爹的亲笔。 我想到七岁那年,爹娘来南疆看我的时候,我兴高采烈地为他们表演了一支新学的舞蹈,爹当时便笑得合不拢嘴,狠狠滴夸奖了我。原来,那么久远的事情爹仍然记得,原来我在爹的心里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七岁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然而爹却不知道,我和建成的初见,亦是一幅舞袖,阑珊了彼此的天涯。 当然,现在的我,才不要想那么多,蜷缩在这个深宫的桃源里,能躲就躲。 恩,想来也真不符合我的作风。 我品了口翠雾龙井,捧着白瓷茶盏仔细赏玩。黑。道之王的我以前也能弄到一些贡品,自以为已是极好的东西,如今随爹入宫,才知道以前的我实在太坐井观天了。真正皇宫里的白瓷,轻薄如纸,洁白如霜,纹理细腻如同少女肌肤,怎么看都不是我在青冥教的那些东西可以望之项背的。而且居然在冬天还能喝到翠雾龙井。这茶叶不但没有因为存放时间太长而影响了滋味,反而因为皇宫里独特的贮存方法以及用梅花雪水冲泡而更有一番独特的风味。果然,帝王家就是不一样的。 而爹娘似要补偿这十六年来对我缺少的照顾一般,这次住进宫里,对我的极尽宠爱简直无以复加。不说雕栏画栋华美已极,宫内陈设更多的是稀世珍宝。各色苏绣蜀锦流水般地赏下,精美细腻的剪裁刺绣与千万珍珠明月珰相映生辉,既贵气又雅致,每一件都是很花了一番心力人力的。而那一箱箱步摇金钗耳挂手镯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所缀的碧玉羊脂翡翠珊瑚赤金璎珞成色之好绝对是没话说。而那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点着的正是汉宫赵飞燕所用的百蕴香,据传配方早已失传,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名贵之物,却也由得我没日没夜地挥霍。虽然他们为避人耳目不能来看我,但是,这舞袖宫里的宫女嬷嬷都是皇**里拨来,十分稳妥的。 放下茶盏,我又开始专心练习刺绣了。身边的宫女画屏细心指导着每一针每一线的走势。她是娘亲宫里女红最出色的的一个,不由分说便被我要了过来教我刺绣。 可是让我心酸的却是,我,黑。道之王的我,居然现小小刺绣是个体力活,还不到一个时辰,便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殿下,外面红梅开的正好,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赏赏梅吧。”画屏见此,在一边提议道。看我点头应允,便立刻点了金珐琅九桃手炉,准备好了一篮热好的点心,为我披上雪狐大氅便扶我出门了。不得不说,这丫头是很符合宫里的手脚麻利会看眼色,而且细心又热心肠,虽说不及隐儿知我心意,但我已经对她很满意了。 算算日子已近年关,北国连夜一场皑皑大雪,将这里变成了白雪红梅琉璃世界。一片纯白如同天机断下缟带如同月窟仙境翻起的银浪,而梅花颜色鲜艳未凋,好像美人红袖,沁出梅香可闻可嚼。当真是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对了,去年此时也是这般梅花艳丽,只可惜花依旧,人已不同,只余下一直镯子常常在寒冷深夜里硌疼我。 梅花岭上他唤我一声“鳞儿”,他说,每年冬天都要和我在梅花岭一起做梅花酥。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 建成啊,如今你于晋阳我在长安,各自远离相约之处,看着窗外同一片雪,你是否也想到了一年前我们的约定。 那时,我说:“我想跟着你北上。等我在泰山**大比结束以后,你要去并州,去京城,我都随着你。” 约定什么的,果然不过是一纸笑语。 一边的画屏看我触景生情的样子,轻轻道:“殿下别光站着呀,到处走走也赏赏别处景**。殿下想的,奴婢不懂,但奴婢只觉得这景色都很好看。殿下若喜欢,以后多出来走走散散心可好?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了。那样对身体也不好。” “你年纪轻轻的还真是啰嗦。”我笑道,却还是由着她扶我到处赏景。只可惜好兴致才刚起了个头,就听到几个中年妇女惊恐尖利的叫喊:“救命啊救命啊啊,殿下落水啦~” 第五十一章 白雪红梅掖庭色(2) 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赶了过去。?只见得太液池全都结了冰,让我这座小岛和掖庭连接了起来。而现在冰上一个大窟窿,冰面上粗细裂纹无数,而一众宫女仆妇慌乱地围在一起,又不敢太近那冰窟窿,只能干着急干叫。 “不想掉下去的别乱叫了,都趴下。”没工夫多搭理她们了,我气沉丹田,用声音镇住慌乱的众人,随即回头对赶来的画屏道,“立刻回去备热水备人参,找人出来抬那位,还有,传太医,并且禀报皇上。” 事不宜迟,我解下雪狐大氅便急急往下跳。 “殿下。”画屏却一把拉住我,“您的身份。。。。。。真的要传太医?”不愧是皇**里的人,惊变之时依然考虑周密。 “人命关天,去吧。”说完,我一脚踏上冰面。 本来这冰就是极薄的,被我灌注内力一踏,从这边到6地的冰面已碎了一半。?¤?也不知是什么人那么没脑子,居然敢就这么走过来了。 当然现在来不及让我细想,我直接钻进了水下。我不敢省着真气,源源不断地调动气息保证身体的温暖,一边凝足目力搜寻。忽然便看见一处金光闪动,游近过去,很幸运地抓到了一只小手。 当我把那个孩子拖出来的时候,舞袖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已拿着各色毛巾暖炉参丹热茶候在一边了。我由着他们将我裹起为我擦干头,自己也顾不上喝热茶,只毫不吝惜地将真气送进那孩子的后心。他也当真好命,原来我踏碎冰面之为了光线充足便于找寻。没想到他虽然一身金玉极重沉得更快,但正是这满身金银反射了太阳的光线,一大坨的闪光立刻便被我现。 回到舞袖宫里的时候,整个宫殿已被烧的火热。¤ ?被迅收拾出来的偏殿窗明几净,几个宫女将那孩子麻利地塞进几层锦裘被子里又喂下参汤。我却依旧守在他身边给他输真气。 这孩子鼻息已断,唯有心跳微弱,此时若不用真气为他护住心脉,等太医来了怕是要回天乏术了。 身边小太监也是个懂事的人,凑近我耳边悄悄道:“殿下,这是已故元德太子的第三子代王杨侑。现在画屏姐姐已亲自去了太医院,宋嬷嬷去回禀皇上。请殿下放心,她们都是皇后娘娘宫里有头脸的奴才,这事定能办妥。” 不多时,画屏引了太医进来,我自是回避,进内室洗沐更衣。想来太医已来便无大碍了,画屏也是个稳妥的人。我喝了参汤服下明月丹,感觉除了真气消耗略显虚弱之外身体并无大碍,便开始打坐练功回复。 想来我入中原之后虽然有了不少的实战经验,但是一直都懒怠练功,如今感知内息气蕴竟已不是那么熟练。这样下去内力不进反退,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人剑合一,御气成剑啊。 气行周天后,感觉身体舒畅了许多,便去偏殿瞧瞧杨侑。我过去时,他已经醒了,见到殿中侍婢对我的态度,便下床深深一揖:“救命之恩,杨侑谢过了。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我心中好笑,这小子,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门牙还缺了两颗,就这么老气横秋了。而且,他怕是怀疑我是他皇爷爷金屋藏娇的女人吧。 我大方地受了他这一礼,找了位置坐下,品上一口茶:“我啊,是你姑姑。” 他愣了一愣,歪着小小的脑袋:“恕孤王冒昧了,孤只知道有一位高阳姑姑,已下降宇文阀。而且,孤从未见过姑姑,姑姑既是公主,为何不居住在掖庭中心的宫殿里?” 我懒得和小孩子多啰嗦,敷衍道:“你要见过我才见鬼了。我喜欢清静,所以问父皇要了这岛上的舞袖宫。别的事,你想活命的就不要管。” 他被我说的一愣,我继续道:“对了,你怎么就没事来闯我舞袖宫了?” “说来惭愧,”杨侑这么说着,眼色却一点都不惭愧,“月前看这刀伤尘土飞扬的似是在大修宫室,孤就知道有些问题,便一直想来看看。无奈要上岛必要岛上人划船来载的,故而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天早上太液池完全结冰了,机不可失,便走过来了。不想,倒是闹了笑话。” 何止闹了笑话。你小子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过,这还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啊。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啊,尽管提。”我这么说着便离开了那间偏殿。正在此时,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第五十三章 白雪红梅掖庭色(3) 这回我才意识到爹对我究竟是不一样的了。 外面太监的声音未落,杨侑那小子已经一咕噜地从床上滚了下来,以自诩武功不差的我都看的眼酸的度迅整理好了衣容,在我仍然瞠目结舌的时候严肃地跪好迎接圣驾。从头到尾他始终都是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地正跪着,这哪里像是孙子,明明便是臣子。直到皇帝走出老远,他还一脸幸福地跪叩在地。 而我,一口一个爹,还一直与皇帝并排行走,不说没大没小,简直大逆不道。不过,爹他老人家似乎根本就不以为忤。 自打我入住舞袖宫,爹便没上过这小岛了。如今难得来一回,便陪着他在岛上走走。 “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隐居着,你倒好,这回都搬来太医了,你在这里也藏不了多久了。”皇帝背着手,转身对我道。一身明黄金光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尤为威武绚烂,九条金龙鳞爪飞扬惊风而起,似要将那人送上九霄云端。 不得不说,爹还像是传闻中的少年晋王。 我撇撇嘴:“人命关天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接下去怎么救场,爹娘自是其中高手,无需我瞎操心。??” “好好。”爹宠溺地笑笑,看向远方,“你既有这番心性,便也值得让你在外头长大了。朕总听到说锦鳞手握天下黑。道最是狠辣,想来。。。。。。罢了,你过的好便好。” 我随着爹的目光看向太液池对岸的大明宫。宫廷诡谲的传奇话本子看多听多了,便也觉得那边的天空不如这边清澈。似乎真的庆幸,自己能拥有一幅明亮的舞袖,而不是长在缭乱心惊的大明宫。 爹又话了:“富甲一方的段教主,怎样,朕这里的梅花还入的了你的眼吗?” 这话就略带笑虐了。我四顾眼前风景,道:“舞袖宫的梅花品种名贵,颜色香气都最是惊奇,白雪皑皑的景致,也是江南不能有的。但若要论这些梅花的剪裁排布,便比不上我那里的了。” “哈,这是在怪朕没有尽心了。好说,朕明儿个就差司艺局最好的花匠好生伺候着,不惜千金也要博朕的宝贝女儿一笑啊。”我抬眼与爹相视,不经意地便笑了。这样的爹,仿佛又是年复一年蒙舍诏大将军府里的爹,和皇室和李阀和江湖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单纯的,我的爹。、“不过你还没现吧,这里的梅花都是宫里的极品,不但色香是最是上等,味道也很有特点。改日,让你宫里的丫头采些给你做梅花酥尝尝,朕记得你母后。宫里有个叫。。。。。。叫兰什么的丫头,最善于做点心了,听说你母后也拨给你了。。。。。。” 爹的话没说完,我只听到那个“梅花酥”,心思便岔了开去。 “冬天我们就一起在这里做梅花酥。” 彼时额头相抵的温暖,已然被这皑皑白雪冻到麻木,再也感知不到了么? 我低头看着明亮清冷的凤血玉镯子,分明细腻的片片鱼鳞里一线血红,触目惊心。我冷冷打断了爹的兴致:“只有梅花岭的梅花才能做梅花酥。” 爹看我神情,便也大概知道了七七八八,他倒也不再多言,只转移了话题:“很快就是年节了,除夕守夜怕是不能和你一起了。年初一朕和你母后一起来看你吧,也算是我们一起过的年了。” 心中一股暖流迸开,爹竟然由我自己在他和建成之间选择。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低下头,看到濡湿的长长睫毛上凝结出一层霜。想到这将是我和爹娘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努力让自己高兴了起来,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爹看我的反应,倒似乎非常高兴的样子,我虽未抬头,却清晰地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如同厚重钟磬沉默前的尾音,华丽而悠远,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末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朕一会儿去告诉你母后,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默默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 再抬头时,我注意到爹身上的龙袍却是正式的朝服,有些尴尬道:“打扰爹了吗?爹不会是从朝堂上赶来的吧。。。。。。” “不,不过是在宣政殿议事,本来一肚子的火,被你叫来,倒反而轻松了一下。” “哦,什么事?”不由得好奇便问了。 “哼。”爹回想起来似乎真的非常生气,严肃了表情,连胡子似乎都抖了抖,“你知道窦建德吗?这家伙胆子不小,囤积武装,是铁了心是要反了。朕派人三次去召他都托病不来。好,朕这次就派人把他抬了来就是要办了他。刚刚在宣政殿召见他看他那样就知道肯定想跑,所以他前脚出殿门,朕后脚就让宇文成都去把他抓回来。不过,哼,结果居然让他逃出宫了。” 我眼瞳一缩:“威名赫赫的天宝将军居然追不回一个光杆司令的窦建德?” 爹恨声道:“是啊,宇文化及这个老匹夫,他也是早有心要反朕啊,这回是给自己埋一条伏线啊。这个老贼,等朕收拾了李渊,立刻就解决他。” 我心中一颤,爹并不是真的相信一种宇文化及,他心里很清楚的嘛。 爹看了我一眼,继续道:“那次在江南,还不是他害的你差点死在朕和你母后手里?要不是还要留着他先解决了李渊,要不是念他也是当年从龙功臣现在莫须有杀了他会让朕的臣子们寒心,哼,朕看他坟上都已经要长出树了。” 我皱了皱眉,看着那个双手握拳遥望远方的皇帝,他威武,高大,一直怀抱着理想。而且,他什么都很清楚,天下局势,帝王权术,如何利用每一个棋子,他隐忍,又很懂得人心,可是,这么精明的皇帝,为什么他还要开运河筑长城征高丽,自己散了民心,让大好江山兵荒马乱狼烟四起? 这些都太过矛盾,我不懂,真的不懂。也许,这也是没有在大明宫,这集中天下权力的地方生活过的我,所不会懂的,无法帮到他的地方。 第五十四章 白雪红梅掖庭色(4) 天色刚泛起鱼肚白,我便命人破了冰划船去往大明宫了。§§№ 皇宫就是皇宫,就是大手笔。昨夜除夕放了一晚的爆竹,如今道上皆是红色,踩上去出琳琅的声音,鲜艳华丽如同十里锦铺。 虽说爹说过要同娘亲一起来看我,但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来?不说我要掩人耳目,大年初一自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前去拜见。 想到难得的团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一路穿花拂柳,便来到了宣政殿。殿前的御前太监总管一身喜庆的大红,画屏上去说了两句,他便陪笑着手脚麻利地进去通报了。临去前,还吩咐一边的小太监给我搬把椅子歇歇。 看来我的面子还不小呢。 不多时,那位总管跑了出来,对我毕恭毕敬地一跪:“殿下请进去吧,皇上等着您呢。”又说了好些客套恭维的话。不愧为御前太监总管,口才就是比江湖武夫们好。 这回我倒不急了,来都来到宣政殿了,便好好观赏观赏皇宫的奢侈吧。整座宫殿恢弘大气自不必多言,然而格调却是奢华却低调的。不似游帮或是楼外楼的顶层那般珠光宝气的张扬锋芒,帝王的居所并没有夸张的炫耀,只是在极简之处也做到了极点。比如每一根立柱都泛出暗香,比如立柱上每一处勾勒都是精雕细琢而且从不同角度看去隐在颜料底下还有暗纹。比如每一处花木都是剪裁得宜相得益彰,比如栽培花木的花缸都是大家名品。。。。。。 帝王居所,自有一种霸气而简约的美。 待我一步步欣赏,一步步惊叹完,在殿门前却遇到了出来的杨侑。这小子依旧是雍容而符合一个亲王本分的穿着,那张老陈的稚嫩小脸对上我,默不作声地一躬身,便率人离开了。? 他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回也算是尽了应该的礼数,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我转身叩门进殿,也不去多理他了。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画屏立刻帮我脱去了外罩的袄子。我看着这鲸鱼脂燃起的长明灯将整座宫殿里上百件的珍稀古玩名刀宝剑名家书画。仔细看去,所谓的皇家贵气并不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铺张,而是一桌一椅一杯一盏都是大家之手价值连城的低调奢靡。 入这大明宫,果然长见识。 不过我细细看这殿内供暖系统,倒是又一次了解到了爹对我的宠爱。这宫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挂锦绣,以香桂为主,设火齐屏风,有鸿羽帐,地上铺着西域毛毯。另外围绕着整座宫殿在墙壁内都开凿管道,烧热水在管道内循环流动,以源源不断地为宫殿提供热源。而这烧水的炭也大有讲究,那是瑞炭,西凉国进贡的贡品,长尺余,青色,坚硬如铁,烧于炉中,无焰而有光,热气不可近人,然而毫无烟冒出。皇帝宫中的供暖真真是极其奢侈而暖和的。然而我的舞袖宫中供暖,也是同皇帝一模一样的。 我捏了捏因为各种珠宝而略显沉重的袖子,爹果然是把最好的都尽力给我了呀。 “看够了没?”上座华贵的声音打断了我的东张西望。 我笑着走上前去趴在龙案前面对爹,甜甜道:“爹,人家等不及你了就自己跑过来了呗。只多看了一会儿这华丽的宫殿嘛。” 爹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是个没见识的。”不过,看得出他真的是很高兴的,眉眼里都笑开了话。 “可是,我起的那么早居然都不是第一个来拜年的。” “是啊,侑儿来过了。”爹稍稍坐直了身子,又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朕的这些子子孙孙里,算他最是懂事了。他也可怜,朕的昭儿早逝,这个没爹的孩子自然要比别人懂事些。” 想来本事天潢贵胄的皇太子之子,一朝少年丧父,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在失了父亲庇护的情况下在这吃人的大明宫里活下去,不由得他不更会察言观色些。 我却不想让侑儿的事坏了爹大年初一的喜庆好心情,立刻笑道:“那各种恭维的话爹肯定也都听过了,女儿只说一句啊,爹,新年快乐。”说着一挥手,示意画屏让外面的小太监将我准备好的礼物搬进来。 我亲自揭开红色盖头,那是一幅绣工精致的江山社稷图,上面另插着一些彩色钉子,钉子上细致地刻着一些字,比如“李”“窦”。我对爹道:“这幅江山社稷图是我自己绣的,上面绣出了我大隋的各处关防天堑以及各处势力范围,上面这些彩色钉子代表各处军阀割据,每处的钉子数量不一代表了军阀的兵力。爹,女儿觉得这战略图十分好用,女儿祝爹马到功成,将这些乱臣贼子一一镇压。” 爹看来是没用过这么好用的东西,看的两眼都光,转而拍拍我的头大笑道:“哈哈,朕的锦鳞果然与众不同。来,朕也为你准备了礼物。”说着复又拉我走到龙案前,拿出一只锦盒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竟是一只白中透红的蟾蜍,立刻便惊道:“血蟾蜍。爹,这东西自该你自己留着才是。” “傻瓜,这是保命的东西。”爹却笑看着我。 我将那锦盒递了回去:“我当然知道血蟾蜍的药效几能生死人而肉白骨,正是因为是保命的东西,爹,更该你自己留着。”复又扬起头加了一句:“我可是名震天下的黑。道之王,这东西于我,没用的。” 爹却将那锦盒推回给我:“锦鳞,你知道的,你安全了,爹才能安心。” 我深深看着爹,无言中默默将那锦盒收好。 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瞥了一眼龙案上,一幅墨迹未干的字: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溪筑长城。 岂台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崖驿马上,乘空烽火。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方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通篇浑然大气,颇有魏武之风,正是爹西巡时所作的《饮马长城窟》。突破了百年陈梁的诗音靡靡,这般辉煌盛大的风骨实乃上佳之品。 爹觉了我的视线,笑道:“又是新的一年,朕总想图个好彩头。这些年朕的政事处处受挫,希望来年能有个好结果。”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征高丽的军饷没跟上只能撤退,本想着让辽东太平些,可现在看来短时间是没指望了。修长城做天堑抵御突厥,修运河必然展全国经济,奈何居然都缓缓难以实施,硬是拖慢了进程。还有,本想着科举吸收寒门遏制氏族门阀,哼,这倒是不怕那些重臣反对,没想到寒门也太不景气了些,几年了都没出过什么人才。这些明明都是利于万世的好事,怎么这些下层官员和百姓就那么不配合呢。”说着又是叹气,几分恼怒几分哀愁。 原来,如此。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淡淡地站在一边叹了口气。想起从南疆而来看到的那些在粉饰太平的繁华中最底层的受尽欺凌命如蝼蚁的人们。 这些,的确是累于当下而利于万世的壮举。但是,爹,你贵为天子,自然不知平民的苦痛。你不知你那些利于万世的美好憧憬太急于求成,重税和劳役让百姓们不堪其苦,更何况这中原刚经历了连年战乱,早已贫瘠不堪。你不知道你的运河在富饶全国之前会饿死多少百姓,你不知道你的征战在安宁辽东前会毁掉多少家庭。英明神武的你,只能看到国家的恢弘霸业你看不到路边的白骨鬼哭。 当然,我看到的民间疾苦也并不是很多,但是各种账册上的数字,已经足够让我得出这些结论了。 我默默地低下头,我知道这不能怪爹,但他的确错的离谱。 最后,我只能轻声道:“爹,有空的话,再出巡一次吧。其实。。。。。。我希望你能看到最底层的百姓。很多你不明白的,等你亲眼看到了,就会明白了。” 之后在娘亲宫里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便兴致恹恹地回到了小岛上的舞袖宫。 本以为爹做皇帝是昏庸的,没想到他非但不昏庸,甚至可以说是英明而有远见。他只是犯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错误,根本是无心,这让我如何怪他? 这让我如何选择? 双手捧着精致的白瓷茶盏,翠雾龙井特有的轻烟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见长长的睫毛兜住哀伤,然后头也不抬,手中茶盏已被弹上房梁。 却没有传来破碎的声音。 房梁上一串华丽而琳琅的笑声,那人戏谑道:“大美人,约吗?” 第五十五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1) 梁上银衣公子歪着脑袋笑意盎然地看着我,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两条腿还在夸张地晃来晃去。?“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倒是锦鳞失礼了。”江无邪果然厉害,居然先于青冥教将我找了出来。那建成那边。。。。。。当务之急也不是想这个,毕竟江无邪与我还没那么熟络,不至于看我不见了就恨不得将整个中原掘地三尺,他的为人又亦正亦邪,如今闯入舞袖宫逮我,是敌是友有何目的还说不清楚。于是找寻着稳妥的说法:“没想到这皇宫禁地也不算什么固若金汤嘛,我们江公子想进来便进来了。怎么?游帮大宅送给唐公又不舍得了,想想普天之下也只有这里的东西能勉强入的了江公子的眼了,所以跑来顺点东西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脏吗?”江无邪,招牌式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笑脸,灿亮的眼睛里却流淌出明媚的戏谑:“那你真是把我想的太。。。。。。复杂了。我不过是听闻这偏僻的舞袖宫里住着一位不受待见的丑八怪公主,想来开开眼见而已。要知道,漂亮都很相似,丑,却是千奇百怪的呀。”一边说,一边夸张地做着鬼脸比划来比划去。“扑哧。”实在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恩,丑八怪公主再丑,笑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我抬头,对上他温柔审视的眼眸,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连日来沉闷的心情都奇异地瞬间明媚了起来。江无邪依旧随意地翘着腿,一只手支着下巴。就那么一个简单随意的动作,他做来却是无限的潇洒**,银衣黑在白昼里依旧自带迷离星光,圣洁而又邪气。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似乎有些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道:“没想到丑八怪公主长得却着实漂亮啊,恩,你这女魔头的这般打扮倒是难得一见的风景。”为和着节日的气氛,我今天特地选了一件妃色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裙,外罩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高高梳起端雅的朝阳髻。裙上用细如胎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牡丹,于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配上明艳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当真说得上是皇家贵气。与江湖上段锦鳞简单的白衣男装倒真是各走极端的。?◎?§ 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岔开话题。江无邪见我根本不接他话茬,只那么微笑着注视着他,有些讪讪的。他倒也算是坦诚,从房梁上跳下来,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翡翠糕,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皇帝身边那个江供奉,你知道的吧,他是我们江家的家人。”皇帝身边的供奉护卫居然都是从游帮聘请的。。。。。。看来白道之的游帮不仅势力极大极广,和皇室和官府的交情也是相当稳固的。不禁暗自苦笑,在这位江无邪的眼里,我们这种**只怕就是一群呆头呆脑的莽夫了。再看眼前这由衷赞叹着翡翠糕,正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斟茶的贵公子,如此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居然有那么深的城府,不由得让人心中紧了紧。嘴上却是不想饶了他的,于是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掘地三尺地找我都冒着生命危险把地道挖到皇宫里来了呢。”水声骤停。江无邪轻轻地放下那青花缠枝的精致茶壶,端起茶盏悠闲地轻轻啜了一口才道:“是舍不得你啊。你看看笑傲江湖的白衣魔女,才短短几个月,就被这大兴宫的腐臭空气腐烂成庸脂俗粉了,怎能叫人舍得,你说,是也不是?”他眼睛里还带着懒散温暖的笑意,说话的语气却是冷的。我心下默然,是啊,曾经的那份潇洒快意早已消逝不见,大兴宫里的金玉织锦压出宿命的重量,如今的我,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再也回不到那段名叫段锦鳞的曾经。我放空眼睛看这宫殿里的富丽堂皇,血缘的王冠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我此生的繁华似锦,却也给了我必须要负起的责任和重量。我不能逃避,也无处可逃。就算从此注定要在这大兴宫里腐烂纠结,我也必须要努力地承受。只因,我是隋帝杨广的女儿,我是杨家天潢贵胄的公主。“什么嘛,原来你还没有想好啊。”江无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笑,“既然是这样,那出去看看如何?”“出去?”“是啊,既然被血缘压得喘不过气,就先到你喜欢的江湖里喘口气再想吧。这几个月你不问世事,江湖里的变化已经很大了,你要是再这么把自己囚禁在这个岛上,除了腐烂臭掉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喂,”我皱皱眉,“从这里出去?这不就是在逃避么?我是绝不会。。。。。。”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扣住,然后江无邪施展轻功,带着我一路凌波轻纵,直往宫外而去。“喂,喂,你放开我。”我一边喊着一边挣脱,可不知是他点穴手法着实精妙,还是我一时之间心烦气躁自己乱了,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挣脱不得,等我终于甩脱他的手时,回头现,我们已在宫门之外了。“你看,这不是出来了么?”江无邪难得地笑的很干净,一双眼睛看着我,明亮如同星辰灿烂,“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你的武功没弱于我多少,要是真的下定决心不想出来,早就挣开了。所以啊,面对自己的心吧,何必骗自己呢。你是个女孩子,不要因为之前人生顺利,就理所应当地逼自己逞强,有时候呢,没必要那么勇敢。”“还有啊,你就是一直都太简单粗暴了。其实绕点弯路也没什么不好,很多时候迂回一下才会看到结果嘛,直来直往地难道撞死?”不得不承认,江无邪说的很有道理。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迂回,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软弱。那么这一次,便试试不一样的方法吧,反正都在大兴宫里闷了好久了也没定下个主意。“不过,”我昂起头,“段教主的白衣不在身边,你让我怎么回去呀?”这回,江无邪居然轻轻滴“切”了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臭美表情,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个包袱,抖开,一件白衣便罩落在我身上。 第五十六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2) 半个时辰后,我带上包袱留书一封,悄悄离开了大兴宫。№想着那么长时间在青冥教的眼线下消失匿迹,便一定是要先去看看教里的事情的。恩,都好几个月了,还真是挺想戚正叔叔他们的。这么想着想着,脚步不由得急了起来。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不过,我要就真这么摔了,还当什么黑。道盟主,立刻退隐江湖好了。原地一个腾挪,便站稳了。“呀,你怎么还在这里?”看到懒散倚靠在树上的江无邪,我没好气地问。他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我眉宇之间,然后歪着脑袋以手扶额道:“哎,看你这面相,便是天生的劳碌命。你这是急匆匆地要赶到青冥教去吧。好了好了,算我可怜你,难得出来喘口气,哥哥就带你去些有意思的风景秀丽的所在见见世面吧。”我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江无邪,我和你之间不仅仅是男女授受不亲,身份也有不同,被人看到你跟我勾勾搭搭的那可是会闹得血流漂杵的。”“啊,这么严重啊。”这家伙夸张地张大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到我面前重重拍了拍我的肩,挺起胸膛道,“不过没事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千军万马也不会让你受伤。”笑容明亮又无邪,银色衣料衬着漂亮的锁骨,似乎泛出粼粼波光。我不禁失笑,并没有回答,只转身走开顺便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爪子。 §§◎ “喂。”身后江无邪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又变回了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琳琅而迷离的声线,“那有意思的风景秀丽的所在,你到底是去也不去?”我抬头看天,阳光很明媚,经历了这么久的沉闷,和他在一起也着实太开心了,于是乎,终于转过身对他微微笑道:“要是不够有意思,本女魔头就杀了你哦。”江无邪却早已料到一般微牵嘴角,顺手地接过我的包袱,便不再看我滴往前带路:“大年初一的别说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啊。”一路走走看看,华灯初上的时候,便正巧到了京畿集市。不同于江南的粉饰浮华纸醉金迷,也不如江南来的繁华热闹,但天子脚下,自有一种独特的隆重。路边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灯笼将整个街市点亮成一片火红,树上用锦缎扎成花团锦簇,仿佛寒冬腊月里百花争妍。因着是大年初一,时不时烟火窜上长空,漆黑天幕吹落星如雨。喧闹的集市里宝马雕车香满路,良辰美景赞颂着这个盛大的王朝。我看到路边一个小摊叫卖着走马灯,一时新奇便凑了过去,一盏盏一面面地看。“你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江无邪走到我身后一起抬头看,嘴角明显的嘲讽地弯起。我并不理他,之伸手一盏挨着一盏地去转动那灯。那些灯的做工也是精细,每一面的图画都着实细腻,长安不愧是长安,连一个小小的京畿集市都是卧虎藏龙。?这么想着,已经看过了好几盏灯了,之后的一盏有些高,我伸长了手臂也没有够到,便自然地踮起脚尖去够。一只好看的修长的手出现在那只走马灯上,自如地将它转过一个面。我顺着那方向偏过头,江无邪英俊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的脸离我极近,也正低头看着我。如此距离暗香浮动鼻息可闻。白皙隽秀的脸庞无瑕如画,最好的轮廓一笔拢住六朝缭乱烟华。他背后千万灯火照耀烟花升腾幻化出锦绣与苍凉。只一双眼睛如同沧海明月涌出清澈的光,又忽然被吞没进无边的漆黑的深海里,长长的睫毛兜住所以的过往与哀伤。他,在我的眼睛里,看见了谁?还是江无邪先反应过来:“呀,你知道你这样子有多难看吗?”这家伙就是这样,不是阴阳怪气就是莫名其妙地凶,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就要大红宝蓝的梅花络子,你倒是说三道四。”对面铺子里一声粗吼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和江无邪也放下走马灯,过去凑个热闹。只见那是一个手工作坊,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中年男人指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地骂。那小姑娘低着头害怕地挨着不说话,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围裙,只等那男人骂累了喘口气的时候,才终于低着头怯怯地轻声道:“只是大红宝蓝的线配在一起不好看,得红的黑的才好,全都是梅花络子也太单一了。”“你个小兔崽子你敢回嘴?你敢教训老子?”那中年男人这下更来气了,唾沫四溅,“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敢看不起老子?老子用你这没眼色的东西教?付你钱了还不照做找打是不是?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开门做生意的?啊?付你钱还要看你脸色?哈,今天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谁是爷?”说着反手就要打上去。江无邪银色广袖一挥,已经伸手拦住了他:“大叔,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干吗想不开找晦气。”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笑。“哎你。”男人想挥开江无邪,可人家白道盟主江大公子要捉他,岂是能随便挣开的。男人见几次挣扎,江无邪捉住他的手根本连点摇晃都没有,便也只虎着脸不动了。江无邪笑了笑放开他:“大叔,天色也晚了,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吧。”男人也识趣,见不是他对手,便也不再纠缠,转头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周围人群见没有好戏看,很快便退散了开来。江无邪倒也不去管那受到惊吓的小女孩,径自又往前走开了。我几步赶上去与他并行:“这茬找的真低级,这是存心撒气呢。”“哈?”江无邪失笑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嘲笑起我的一脸茫然来,“段大财主,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这里是你的地方,青冥教买下开的商业街。”“哈啊?”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你不觉得这里还没有江南人气高吗?你个段大甩手掌柜,告诉你吧,因着今天是大年初一这里才稍微有点人气,不过还远没有刚开张的时候热闹。原因嘛,这段时间来找茬的特别多。”他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鄙夷地看看我,又环顾四周,“看你挂念你那青冥教,才先带你来这里的,不过看来嘛,你这人还真是没什么良心,看个傻兮兮的走马灯就把你亲爱的教派忘到九霄云外了。”早就注意到这里其实并没有江南热闹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长安的市场本就如此,没想居然是有人存心和我段锦鳞作对。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隐隐听到前方远处还有争吵的声音。也不管他的揶揄了,我拉起江无邪的袖子:“走,到我的地方坐坐去。”商业街的尽头,很快便找到了青冥教在长安的分舵了。对方还真的是很卖力,这一路过来,我倒已经顺手又解决了两起纠纷了。青冥教的众人看到我自是惊喜不提。驻扎在这里的领白卓听报是我来了,急匆匆地施展轻功飞奔迎接,出现在我面前时头上的冠都是歪的。“教主,您终于回来了,整个青冥教几个月都没半点您的消息,真是担心死属下们了。”白卓笑着把我迎进去,往后看便认出了江无邪,他脸色一呆,“教主您这是。。。。。。”身后银衣人却毫无自知之明,宽大袖子遮住半张脸,弯腰凑在我耳边,却用这里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锦鳞,你要好好管管你的属下,衣冠不整就出现在了贵客面前多不好啊,要知道,赏心悦目才是最重要的待客之道。”我白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不然我可保不准明天天下白道就要重新选盟主了。”之后回头对所有人道:“大家就当我是一个人来的,都当后面那个是空气啊。”一边说着一边已走进大厅,事态紧急,我单刀直入道:“白领,这长安商业街的事,立刻仔细禀报。” 第五十七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 长安京畿商业街的项目是早在河东时我就与白卓商议定下的。§§№ 商业街里涵盖了各种各样的商铺,有青冥教自己的产业,也有不少当地知名的品牌入驻。这里几乎能满足人们的所有生活需求,快捷方便,而且整条街的店铺一起装潢,渲染出的气氛是再厉害的商家都难以匹敌的。怎么看,都是会大赚一笔的项目。白卓也说,刚来时,生意好到利润直追姑苏的产业。然后,找茬生事的便络绎不绝地来了。白卓在商业街地图上用钉子标示出各次事件生的地点和引的规模,并一一仔细叙述了起因经过结果。什么花色挑剔,嫌面粉不新鲜,没有几百的库存。。。。。。一个个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分明都是鸡蛋里挑骨头。“几乎覆盖了整个商业街,而且时间上也是每次都几个重叠在一起,让我们根本来不及救场。出手毫无章法,但针对的无疑就是我们青冥教。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支着头,自言自语道。“这位。。。白领。”坐在一边品着茶赏着画的江无邪这是却开口了,“对方这么做,造成的结果又是什么呢?”“自然是生意萧条,不仅是顾客不愿意来,很多商家也6续提出要搬出商业街了。”是了,从结果来看目的。“那,有查过那些闹事者的底细嘛?”“回禀教主,这些人看上去都是管家家丁什么的,即使有些扮作富贵老爷,也看的出并没有那么高的出身。属下等去查探过,都是来自何记的。”“何记?”“他们是当今何昭仪娘娘的母家,几代富户商贾,听说在京城做买卖的都赶着去拜他们的码头。如今也是皇商。”我在宫中一向深居简出,倒是从未见过这位何昭仪。“既然是同行,还是这么厉害的同行,那么看来是我们把事情看得太复杂了,毕竟,他们还以为建这商业街的是个匿名的富商吧。白领,把所有有关何记的情报都整理给我。”白卓答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我又道,“对了,你们没用过武力制服吧。”“这个自然,属下们都谨遵教主吩咐,能不用武力的时候便不会使用。”“恩,这样就好。我们是黑。道,不是土匪,我们要让别人畏惧,但不能只靠武力。”我点头表示满意,“先去办事吧,白领。”待白卓退下后,某个完全没有自觉的人便凑了过来:“说的真好啊,黑。道要让人畏惧,但不能一味用武力解决,没想到做事一向简单粗暴的你还是个和平主义者。”“是啊是啊,看来我们青冥教还做的不够好,某人身处青冥教的巢穴却还优哉游哉呢。”“我自然悠哉游哉,也不看看我是谁。”江无邪毫不在意地品了口茶,“再说了,你是有多没心眼还是有多瞧不起我啊,居然让白道的盟主在这里听你们黑。道的大事。”哼,我要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招待,那才是由得你到处去探取情报好么。。。不在我眼皮子底下这里还有谁能看得住你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笑意盎然:“无邪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很信任你的。”笑得很假,很谄媚。江无邪也是敷衍一笑,不置可否。然后端着茶走过来道:“看你的样子,是有办法了?”“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啊?”我抬头瞥他,直盯的江无邪皱了皱眉,这个一向潇洒的江公子倒也有怵的时候,“不过,这还需要江公子的帮忙。”三天后,我坐在楼顶,悠闲地看着热闹而平静的京畿商业街。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莺莺燕燕围绕着一张桌子,被围的那人却是气定神闲,指挥若定。“朱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换出去嘛。”“恩,我看看,哦,第三队去换第五队吧。”“呀嘿,好棒好棒,快帮我看看这模样,这模样还行吗?啊,得先去补个妆。”“啊,朱先生,为什么不是我们啊。”“姑娘们,你们才刚巡视完,休息休息啊,都整顿好了见公子才好嘛。”。。。。。。各种抱怨哀叹臭美听得我一个人坐在高处吃吃地笑,自己都佩服自己实在是个天才。“你还好意思笑?”引这一切的核心人物出现在我身后。“哟,江公子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回头不怀好意地揶揄他,“你要是不在下面,会出大乱子的吧。”“也就你还好意思说。”江无邪无奈地摇摇头在我身边坐下,虽然他丝依旧光亮,衣袍依旧飘逸,领口里露出的一抹锁骨依旧完美无瑕,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现在真是非常非常非常地狼狈。在心中狠狠滴嘲笑着,手里却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糕点。“怎么了怎么了?那么多美人围着你转,你还不高兴了?你啊,别装了,快点真诚地感谢我吧。”江无邪正大口咬着糕点,听我这么不要脸地一说,差点把自己给呛到了,咳了几声才反唇相讥道:“喂,要不你下去替我一会儿,要为每一位姑娘都留下完美的印象可是非常难的事好么。”“不是我不愿意去替你,但要是我去了,那些姑娘都会散光的啊。”哦,不得不说,江无邪即使是大口吃东西甚至被呛到了猛咳,都还是非常潇洒的,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也难怪整个中原的姑娘都视他为梦中**。三天前,江湖上流出一条消息。游帮帮主江无邪接了一单生意,是长安京畿商业街的秩序维护。由于游帮最近人手不够,所以江无邪希望江湖上的侠女们能来帮忙和他一起巡视。重点是。。。和。他。一起巡视。于是,这条消息以瘟疫般的度在江湖上扩散开来。无论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各种楼阁里的歌姬舞娘,甚至一些偷跑出家的大家小姐,从整个中原云集而来,不出三天,参与者已高达百人。因着要做的逼真,特别请出了游帮里专负责产业生意的朱墨林先生来调度。他将这些姑娘分成四人一组,各处巡视,遇到寻衅挑事的边上去劝架。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常年在外讨生活的,自是口齿伶俐,即使有一些大户小姐,能有胆子逃出来掺和这事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被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围着,还有哪个男人能生的出火气呢?现如今,不仅纠纷平息商业街生意好了起来,这些巡视的姑娘也成了商业街中的一景,吸引了不少顾客。不过,好歹人家也是因为江无邪来的,不能骗了人家,所以,那一队一队的姑娘便是排着号和江无邪一起出巡的。永远要保持完美的江无邪自然觉得苦不堪言。“恩,这么说来,朱先生也要好好感谢我呢,被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着,他倒也是好不快活。”江无邪在一边笑道:“你的面子是大,我们江府四大家臣之一的朱兄都得出来给你跑腿。不过,朱兄的夫人可厉害了,你看他那汗流浃背的样子,他像是在享受吗?”我再次被他逗笑。正月里楼顶的风不小,江无邪宽大的衣袍迎风而起,猎猎而动,银色的衣料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身边这个人,比流云更潇洒,比星汉更灿烂,他和我说笑着,心里却不知是多么波诡云谲。其实这次我本是准备好了筹码和他谈判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地来帮忙了,甚至还出动了四大家臣之一的朱墨林。这种白白的帮忙,可不符合江湖上对他狡诈阴险正邪难辨的一贯评论啊。想想江无邪也跑上来不少时间了,便道:“哎哎,你可以下去了,不然那些姑娘们可不依。”江无邪看着我无奈地笑笑,便也下楼去了。正月里的爆竹和灯笼将整条街染成火红,如今的商业街更是充满了平和与人气。江无邪被四个姑娘缠着明明觉得心累却还是硬表现出一副邪气而温柔的样子,看的我又忍不住笑出声。止不住笑地回头:“白领,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第五十八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4) 一身干练胡袍的白卓站在我身后,恭敬一躬:“教主吩咐的已经办妥。? 这次带了漆雨部的老齐出来,他的手艺以假乱真,绝对没话说的。”说着将一个精致的紫檀匣子递给我。我打开看一眼里面的金光灿灿,合起收入袖中。白卓又道:“河东周家,已经和何记达成协议,明天便会将金子装船离开。”“很好。”我低头看着下面强装镇定的主仆二人,实在是忍不住笑,“白领,你明天亲眼看着那些金子装船离港,然后来通知我。”忙活了几天,商业街一切的生意又重新红火了起来。终于送走了那一批又一批慕名而来的女孩子。看着江无邪恋恋不舍的表情。。。。。。是啊,其实你就是很享受的是吧。“江公子,那么愉快的几天,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感谢我呀?”,我和江无邪坐在小吃店里,看着对面朱墨林指挥调度的棚子慢慢被拆掉,我品了口茶,或许是因为心情好,突然并不觉得这种市井里的茶粗制滥造。江无邪倒是挑剔的很,唾弃了这里的点心,非要叫下属端来各种原料工具重金霸占了这里的炉灶,做出他吃得惯的各色茶点。十笼点心垒的足有三尺高,我看着那些精致而鲜翠欲滴的点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喂,请我和顿好酒吧。我知道的,江府的珍藏无奇不有。”我双手支着头,冲他笑道,“对了,我在江南被人偷喝了一壶南柯一梦,真的,我自己都没碰过,那酒就已经一滴不剩了。南柯一梦你有的吧,请我喝啊。”“哦?”江无邪从一堆食物里抬头,还咬着筷子,眼里却满是邪佞之气,“居然是我要谢你?”明明什么也没生,旁边的一张桌子却卡啦一声碎成齑粉,而桌边的凳子却还是完好的。哦,他这罡风很得独孤求败那糟老头的真传嘛。我却完全无视了这一切,转头对侍立在他身后的朱墨林道:“朱先生,你就不用谢我了啊,我和你不熟,不用请我喝酒。”朱墨林很有家臣的自觉,看着少主怒,我却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有些尴尬地答应了一声。“噗嗤。”这回江无邪也笑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说着指了指我面前没动过的那份荷花酥。我递过去,他便三两口地吃掉。“那这样吧。”和江无邪在一起,我真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大好,自己都能感觉到笑容已经咧得很大了,“今晚,我出地方你出酒,不见不散。”傍晚的时候,天边的火烧云红红的尤为好看。我坐在屋顶吹着凉凉的风,似乎很久都没有那么自在的感觉了。南柯一梦入口温润而甜蜜,我不是很喜欢甜食,但是这种丝滑的口感,当真是不错的。我对身边的江无邪道:“游帮就是财大气粗,听说前陈皇宫被攻破的时候,找到的南柯一梦不足十壶,江大公子居然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两壶。”“我们江府在江湖上有好几代的威名了,朝代更替,我们都是白道之,是达官贵人的好朋友,虽说拿出南柯一梦也不算随意,但请你一壶也不至于请不起。”江无邪颇为自豪,提起酒壶喝了一口。仰起的脖颈犹如精致玉瓶,端的好看。低头,江无邪只看着他的酒壶,招牌般地用广袖捂住半张脸,但眼睛里完全能看出讽刺的笑意,“不像某些穷酸小气鬼,这也叫出地方。”“呀,小门小户就是没见识,这地方可是皇帝才能坐的呢。”我不屑一顾,“而且,你还不是算盘打得精,这么两壶哪里够我们喝,之后还不是得到御酒窖偷酒去?”我们坐着的屋顶,可是大兴宫,临湖殿。皇宫最高处,俯瞰着整个长安。“皇宫又如何?还不是想来就来了?”江无邪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不过,就景色而言,还算是能入的了眼的。”他本就肤色白皙,眉目五官如同诗中有画,而现在被火烧云的颜色一染,更是如同山水画工破纸而出,一瞬间便鲜活了起来。他就那么随意地一坐,长如瀑,无邪的容颜没有丝毫瑕疵,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然而当那银色袍脚被风卷起时,阴影处漆黑深邃,整个人似乎是一团光明包裹住了阴暗,连眼睛也是深不见底。能将圣洁与邪气这两个极端的对立面毫无违和感地融为一体,他本就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于是乎,这位鬼斧神工立刻展现了他诡诈的一面:“就这两天的功夫,何记各个行业的产业似乎突然就很不堪了啊。”嘴角还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转头看着天边艳丽的火烧云,喝了口酒:“那是他们自己干了不干不净的勾当,自作自受。”江无邪也看着远方,淡淡道:“生意做得多了,便或多或少会触碰些界限,比如走私,比如卖官卖爵,再比如,开底下金行。”“知道了还问。”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一出我干的很是得意,没想到,这个狡猾的家伙居然从头到底都知道。让江无邪带着百来位女侠维护商业街秩序的同时,我也没歇着。就那几天的功夫,河东有名的海味商贾周家来到何记的饰行买了大批的黄金要给周家的老太太做寿。大单子的买卖何记自然是乐意的,更何况河东周家还出了个虎威郎将周平川。何家虽然富有,但毕竟这世道鄙夷商人,虽然他们是皇商,但真正的高官显贵根本攀不上,所以这一单更是想都没想就麻利地做好了。也正在这时候,皇后跟前最有头脸的老人宋嬷嬷去何记买了一套长安最新款的金镯子。正戴在手上显摆着,却被司乐识破是假金,狠狠地丢了面子。这虽是宫里的事情,但在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里却很快地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一个消息,那便是官府就要去狠查何记了。这年头谁家商贾没些见不得光的事呢?一查准有事。何记的事情太大了,他们开了地下金行,整个长安的纨绔子弟们和他们都有存金条借金条的买卖。如今这地下金行被查抄只在顷刻之间,五陵少年们自然个个急匆匆地去连本带利地要回金条。只可惜河东周家的单子已经成交,整个长安何记以及这个地下金行的黄金库存几乎已经被搬空。何记虽有大量的银票,但即将被查抄的消息让这银票无人肯收,而长安可以换到黄金的地方,那些黄金已经全被青冥教收空。一时之间何记的黄金无法周转,惹怒了这群气血方刚又急躁的五陵少年。他们干别的不行,砸场子可是最在行了。于是乎一家何记顷刻之间便已经与整个长安的显贵们为敌,仅仅一天的时间里,他们的各行产业便被强买的强买,砸场的砸场,退货的退货,总之来自五陵少年们报复性的压榨,让何记亏空到惨不忍睹。敢跟我抢钱,做好拼命的觉悟了吗?与此同时,一石二鸟地还狠狠赏了何昭仪一巴掌,无论娘亲是否借机对她进行打压,她娘家的这件破事都要让她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了。**我父皇,就别撞到我手里。“放心,别人还是看不出来的。毕竟皇后跟前的宋嬷嬷买到了假金,也太大手笔了些。”身边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还火上浇油,他凑到我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朵上。瞬间就感觉到耳朵烫了。手忙脚乱地推开那该死的登徒子。该死的登徒子武功高强,自然不会掉下去,只是手忙脚乱间蹬落了一块瓦片。“啪嗒”的碎裂声。“喂,什么人在那里?”“来人啊,抓刺客。”“你看看你,毛手毛脚。”江无邪却毫无自知地依旧闲散地坐在那里,宽大的衣袖掩住半张脸,肆意地戏谑道。“还不是你这登徒子的错。”我满脸通红,“还愣着干吗?跑啊。”身为当今武林的少年才俊,独孤求败的弟子和剑王诗仙的弟子跑起来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这些禁军根本不可能追上。“停下。”江无邪拉住我的时候才现,我们早已跑出了大兴宫,而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何记饰行。“本来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何记才几天之内就门可罗雀了,段教主,真有你的。”江无邪笑道,“怎么,真想让官府彻底查抄它,然后你独霸长安?”我双手抱在胸前,傲慢道:“独霸长安也不是我想的,不过,除非它以后能让我大赚一笔,不然,我可懒得放过它。”“那跟我来吧。”江无邪说着抓着我的手腕走进饰行。偌大的厅堂里,一件饰都没有。看来是被哪家给半匹红绡强买了。一个老叟快步过来:“两位公子,今日,本店的饰都卖完了,真真是不好意思,请改天再来吧。”江无邪却满是玩笑的眼色,慢慢用袖子掩住半张面孔:“这里,有丁香色的金子吗?” 第五十九章 一曲新词酒一杯(5) 老叟躬着身眼色微变:“两位公子,请这边看货。`”说着就将我们引到了后堂。那老叟紧张着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江无邪却先说到:“我知道你们现在没有黄金,不过放心吧,我们是来存金条的,请何老板出来,他在这里的吧。”说着自斟自酌地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杯茶。那老叟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还有人会来存金条,慌忙答应了一声便急急要跑出去。“啪。”江无邪茶盏震在桌子上干净利落的声音。“还有,”那个老叟不可自抑地停了下来,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江无邪却只轻哼了一声:“本公子只喝翠雾龙井。”明明不硬的语气,他说起来,却很是威严。“你也真是的,一个老人家而已,你吓他做什么?”老叟慌忙跑出去之后,我有些埋怨江无邪。说完品了口茶。这地方看来是专门招待光顾地下金行的五陵少年们的,这壶里的碧螺春自然是相当不错的,也就是江无邪没来由的吓唬人家。“所以啊,我说你做事向来简单粗暴。”江无邪却当真不碰那茶,只依旧是用衣袖掩住脸,一副鄙夷嫌弃的样子,“你都不好好调查一下就出手的嘛?刚刚那个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小罗罗,他,可是这个饰行的掌柜。”然后又火上浇油的补充了一句:“不要因为穿着男装就拼命向那些有勇无谋的臭男人靠拢嘛,段。§§№ 。。。。。姑娘。”好吧,再一次被他的刻薄戳伤却无言以对,独孤求败不是最简单粗暴的人么?怎么教出了如此油嘴滑舌的徒弟?“哎,我问你。”油嘴滑舌的徒弟先开口了,“如果以后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可以让何记每年给你上贡个一百万两,至少可以五年,之前商业街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吗?”其实真要把何记赶尽杀绝也对我没什么好处,本来也还是要花心思让它老实点不敢再对我出手的。那既然江无邪有办法让何记对我点头哈腰,我也正好省事,更何况。。。。。。我盖上茶盏,一只手支着头微笑着看他:“江无邪,我不知道你和何记有什么交情,但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同意的。”顺便还能让江无邪欠我个人情。江无邪却只看着我的眼睛,末了,温柔地笑了笑:“你同意就好。”想想自从我们认识开始,江无邪每次都是无私地向我伸出援手,真要说人情,我早已欠了他不知多少,而我,却每次都对他心存算计。瞬间觉得自己很不道德。不过也无所谓了,江无邪那样的人,肯定借着这些事早已大赚一笔了,只是我脑子没那么好使,被他利用了还不知道呢。思路一转之间,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和刚才的掌柜已经又迎了出来。?“两位公子,不知要存多少金条呢?”络腮胡子的大叔赔笑入座,那个掌柜的恭敬地为我们三人一一斟茶。“何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自然知道我们不是来存金条的。”江无邪看都不看他指名点的翠雾龙井,只那么微笑地看着何老板,“我二人想必你也一定认识,所以,窗外的那些兄弟,你可以让他们先撤了。”我差点没忍住笑,白道盟主黑。道王同时莅临,也难怪人家紧张成那样。只是,这何老板也太蠢笨了些,以江无邪和我的实力,就窗外那百来家丁能奈我们何。何老板尴尬地捋了捋胡子,紧张地笑道:“那,二位盟主今日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但不知二位莅临所谓何事?”“何老板是个爽快人,在下便也有话直说了。”江无邪还是那种不变的笑容,“段盟主和在下有些技痒,想学人家做生意,听说何记是长安最有名的商贾,特来拜何老板的码头。”我没忍住狠狠瞪了江无邪一眼,这么低劣的找茬手段,谁要来拜他的码头了?想想还是先看江无邪怎么说,便赶紧收敛了神色。“这,这。。。。。。啊,二位盟主这么说真是折煞在下了,谁人不知江盟主从来不接十万两之下的单子,又有谁人不知段盟主乃是江南富。二位盟主都是富可敌国的大人物,我们是小本经营,不足挂齿。”这何老板一听便冷汗直冒了。也难怪,和江无邪搭伙,还有可能攀上一两门权贵,和我,哼,除非他想走私军火。更何况黑。道王段锦鳞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和我一起做生意,简直等同于与虎谋皮。“何老板何必妄自菲薄。我二人也只是想让何老板带带我们的生意,并不会太麻烦你。”江无邪的笑容有些谦虚有些羞涩,“也就是以后何老板有什么好的生意,都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出人帮你,事成后分我们两家各一成便是。”江无邪语气淡淡的,但说话间的气势却犹如阴狠的魔王,足以狠狠压制住那位大叔。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用上了武功。不过这话说的,乍听起来也不算过分,仔细一想确是有够野蛮的。言下之意便是以后何记的所有生意都分我和江无邪各一成利润。至于找人手帮他,他敢来找我们要人手?你说什么是合适?白道盟主黑。道王都说合适了你敢说不合适?“当然。”江无邪完全无视了何老板的感受,继续微笑道,“我们是好朋友,何记若有难处,何老板尽管提出来,段盟主和在下必然鼎力相助。”这便是在暗示眼下何记的难关了。何老板听着有些心动,但牺牲如此之大实在要叫他犹豫。我便再加一把力:“何老板,你是知道的,江盟主向来都只做当朝的大买卖,而我,也自由我的门路。”反正我的名声也挺恶劣的了,便好好吓唬吓唬他,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这事,也可以帮你把这事弄大。你要是舍不得你那两成利润,你何记就等着彻底破产吧。何老板本就为这几天的事急火攻心,这回被我们又哄又吓的连目光都呆滞了,额头更是直冒冷汗。之后又在江无邪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他最终还是割下了两成利润,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被江无邪阴冷的笑容堵的死死的。“既如此,以后便多麻烦何老板了,江某感激不尽。”江无邪起身轻轻一躬,“书面协议就不用了,何老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白纸黑字的多伤感情。”我心中冷笑,江无邪这事也真算是做绝了,若是留下书面的证据,做出如此趁火打劫强买压榨的事日后难保不是个把柄。而这何老板要是敢不认?他敢吗?“锦鳞也要好好谢谢何老板呢。何老板好像面色不太好,那今日便不再叨唠了。不用送。”我也站起身来敛衽为礼,和江无邪一起出去了。走出何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无邪一身银衣在晦暗颜色里泛着微微亮光,格外好看。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到了一大笔意外之财,谁碰到了都会觉得很高兴。我拉住他的袖子:“江盟主,准备怎么帮人家摆平这事?”他却一脸幸灾乐祸地笑道:“哦,段盟主不是说过,如果能让何记每年上贡个一百万两,商业街的事便可一笔勾销了么。那,自然是段盟主负责去一笔勾销了。”“哈,白道之的正人君子不仅趁火打劫,还来骗我当枪使。”我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道,不过,很快便忍不住开怀的笑容了,“你这次这么坐收渔翁之利,我可是很看不惯的。罚你继续当我的保镖和玩伴。”说着一把抓过江无邪的袖子轻纵出去:“走啦。” 第六十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1) 之后的几天一直和江无邪周游各种名胜,似乎真的放开了心情,似乎真的回到了二八那年的春天,一个人纵马提缰看遍中原繁华的日子。¤ ? ?这次还多了一个玩伴,好像比之前更快活潇洒了。今日的午后,阳光充裕,走在树林里软软的泥土上,阳光透过枝柯落了一身斑驳的光影,心情本应是格外好的。只可惜。。。。。。我双手抱在胸前一个人走的特别快,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不快的心情。后面江无邪却优哉游哉又幸灾乐祸:“你啊你啊,好久没活动了,让你运动运动还不好吗?”在这个阳光充裕的中午本应好好吃午饭的好么?结果偏偏跑进了一家黑店,面对那一锅飘着浓郁蒙汗药味的汤,饭没吃成,还和人大打了一架,这能算好吗?当时气得不行不想吃饭,如今已经走出城镇很远了,我却。。。。。。真的饿了。回过身摇着江无邪的袖子,用尽量嗲的声音道:“无邪,我饿了,我突然好想吃烤山鸡。”江无邪夸张地抽了口冷气,却最终只是笑了笑:“好吧,你在这里等。”说着轻纵出去打野味了。 ? 恩。不得不承认,江无邪正常地笑的时候。。。。。。我看着还不怎么习惯呢。想着他既然去打山鸡了,那我便去附近拾干柴。走着走着便走到有些远的地方。忽然,脚下不对。我条件反射地跳起,竹笼却已从地下冒出两边夹击而来,上边还挂着锋利的竹刀。来不及拔剑,就拿着刚捡来的干柴利落地劈过去,竹笼当即碎裂。没想到的却是,劈碎竹笼的同时,里面的粉状物爆开,我急急抽身退开却依然扑了我一身。幸好,只是一些劣质香粉。不过劣质香粉浓重的味道依然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对方却并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斜刺里嗖嗖地几把不知是什么的利器飞来。同时另一边刁钻的角度里一人持枪直逼而来。“纳命来。”我看那简单却有力的路数,竟是穿云枪法里的苍龙出海,而使枪的少年却是瘦弱清秀,不想这样的孩子却已得到了白穿云老前辈的真传。我大惊之下。。。。。。轻轻一让。避过暗器的同时悄悄绊了一下那孩子,他登时摔了个狗啃泥。“你,你居然敢戏弄我。”他倒是立刻跳起来又直攻过来,看那一招一式的路数,的确是穿云枪,他的用法倒也精妙,和他一伙的还有三人,也时不时地出来帮一把,配合也算可以。只是,他们都实在太弱了,内力不足,力量也不够,对付这种角色,根本不需要使用武器。可是,就在我刚刚想再一次把他们绊到一起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晕。肯定是之前的香粉里有什么东西,被香粉的味道盖住了,之后又被穿云枪吸引才没注意,真是大意了。感到局势有变,我立刻伸出双手想要吸起地上的枯叶枯枝想先将立刻结束战局。只是战局之中被迷药所困一个愣神便已失先机。旁边两人已用绳索将我双手制住。“看招。”正面一人高高跳起攻来,我本能地去看对手招式,没想到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就现全身都动不了了。是什么鬼招数。“段锦鳞,你觉悟吧。”那使穿云枪的小子提枪直冲而来,他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六十一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2) “看招。?¤?”正面一人高高跳起攻来,我本能地去看对手招式,没想到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就现全身都动不了了。是什么鬼招数。“段锦鳞,你觉悟吧。”那使穿云枪的小子提枪直冲而来,他才是真正的杀招。真是没想到,我段锦鳞也有今天。。。。。。暗自运气,目前看来也只有蕴全身真气将他和捆缚双手的绳索同时震开以图后算了,但这对我自己的损伤也是不小。正在此时,一道银色旋风飞掠而来。§ ?? 银色一闪,穿云枪小子如纸片般平平飞了出去。江无邪手指拈花,在我额头轻弹一下,立时身体便自如了起来。于是我十指向内一口,轻易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一手拈起几片树叶疾射而出,便将一人钉在了树干上,同时另一手将绳索抛出去,便捆住了另一人。至于那个用奇怪武功将我定住的那个混账小子,他已经吓瘫在地上了。我慢慢走过去,拔出关雎剑,便往他脑门上狠狠一拍。用剑柄。该死的小兔崽子,这下要害我被江无邪嘲笑死了。?¤ 果不其然,江无邪在我身后笑道:“真难看啊,锦鳞。”不用想就知道他用袖子掩住半张脸的贱兮兮的表情了。“咚。”又狠狠敲了那家伙一下:“说,干吗要杀我。”“我,我,我们。。。。。。”那家伙被我敲的脑袋已经肿了起来,看着我恼羞成怒的凶恶表情半天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是。。。。。。”被江无邪打飞的那小子先开口了。“苏观你闭嘴。”我厉声喝断他,这小子油腔滑调,怎么说得出实话,我拿剑指着被我吓瘫的家伙,“你说。”这回却是穿云枪小子惊讶了:“呀,段教主还记得我呀。”不错,这小子是河东郡守的儿子,就是霸了谢叔方女儿的那个,这么瘦弱的小孩子,没想到白穿云倒肯收他做徒弟。只不过现在整个中原都乱了,也不知道河东郡怎样了,想必已经被哪个军阀打下了吧,不然这纨绔子弟怎么会跑出来干这杀人越货的营生。这么几句之间,剑下的家伙也透出了口气:“你们刚才挑掉的黑店,是瓦岗寨的。我们,本来投靠的瓦岗,后来被赶出来了。想着你们两个也是江湖里的大人物,又挑掉了瓦岗的据点,要是拿了你们的人头,那可是立了大功,瓦岗寨一定会认可我们的实力重新让我们加入的。江无邪是白道盟主,是官府的盟友,我们不敢动,所以。。。。。。”说完提心吊胆地瞄了我一眼。呵呵,那我可是当朝帝女嫡公主,行刺我,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我敛下神色,沉默了一会儿。苏观却开始瞎嚷嚷了:“喂,段锦鳞,我们刺杀失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你给我个痛快吧。”这小子嘴里说着大话,两条腿却是在不停地抖的。我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慢慢举起短剑,他两条腿抖得更厉害了,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我用剑柄狠狠敲在他脑门上,顺手劈出剑气断了绳索碎了树叶,然后便将剑收入袖中:“一起走吧。”“去,去哪里?”“当然是去洛口瓦岗寨的地盘了。”“哎?” 第六十二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3) “慢着。?¤◎?◎ ”江无邪喝住了众人。然后慢条斯理道,“我们段大小姐饿了,你们两个去抓山鸡,你们两个,捡干柴去。” 他们四个慌慌张张地跑掉之后,江无邪扔给我一颗药丸:“把这个吃了,别吃他们的解药。”然后就只直直地看着我,非常严肃地,板着脸,看的我不自觉地就低下头岔开话题:“瓦岗寨的触角伸的也太长了,这都快伸到长安了。” 他却“切”地一笑,一边慢慢走近我:“我们已经南下很多天了,这里离洛口不远。你啊,你是完全没有方向感吗?也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居然走的那么远了,差点没赶上。” “什么没赶上,我自己也可以解决的。”我本来想顶回他的,抬头看到江无邪那半笑不笑的脸,没来由的便轻了声音低下头去。 “你怎么了?这些天你都好像有心事一样,刚才那黑店也是,你本是见微知著的人,这回,还中了几个小鬼的招。而且,这么帮他们,不像你寻常作风啊。”他微微低下头看我脸色,为防着隔墙有耳,整理了一下措辞道,“出来散心还是放不下吗?你爹的事。” 心中的烦闷不堪一朝被点破,洪流一般的压抑瞬间重的无法承受,我豁然抬起头:“江无邪,我。。。。。。”他正在我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深邃,沉静,清澈,怜惜。黑曜石般的眼睛夜色一般的漆黑,却仿佛能够瞬间照亮人心。和那日走马灯下相似的神色,他,到底看到了谁? “江大哥,段姑娘,这山鸡行吗?”正在此时,苏观却大呼小叫地拎着山鸡跑了过来。江无邪转过去,一边用袖子遮起脸,表示对那一股腥味的嫌弃,然后便开始挑剔着山鸡的肥瘦。只留我一个人又在那里陷入深深的沉思。因为弱小。。。。。。所以被赶出来了吗? 弱小,便是平民的苦痛,是国家恢弘霸业背后,路边的白骨鬼哭。§§№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神智却是被香喷喷的烤鸡香味唤醒的。 “段姑娘,第一只山鸡孝敬你,你看,这味道还行吗?”苏观那小子笑吟吟地递过一只烤山鸡。我无言地接了,看他手势熟练,山鸡也是皮脆肉香,没想到这个纨绔公子爷还有烤山鸡这样的爱好。 只是这山鸡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味道。 也是在一个冬天,曾经有一个人撸起袖子将山鸡开膛洗肚,与我边说笑着边烤好山鸡,把山鸡递给我的手修长莹白如玉。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他,他烤的山鸡真的很好吃。 我无声地握紧双手,这个事情我仍然无法逃避,迟早要有个决断。抬头看那小心翼翼吃着山鸡一边偷眼瞧我脸色的四人,默默叹了一口气,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吧。“喂,弹弓小子。”我看到其中一人背着弹弓,“刚才暗器的就是你?你丢出来的暗器都是什么东西啊?” 弹弓小子被我一叫,差点把山鸡都掉到地上,听我问的是这个,突然很自豪地说道:“啊,是我明的,叫刺星。不仅外面都是铁刺,击中目标后会爆开来,每根刺尖都会各自分开,爆炸虽然小,但因为冲击力,铁刺会狠狠地刺进目标。”说着拿出一个给我看。虽然做工粗糙,但听上去还是很有效果的。他继续道:“我还做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哦,有烟雾,有闪光,哦这个闪光足够让人失明一会儿,还有阻断听觉嗅觉的,都有。” 倒的确是个有趣的小子。但我现在心里很沉重,没心思去搭理这些奇思妙想,便冷着脸道:“看上去不错。啊,你们都快点吃,吃完赶路。?¤?” 不出几日,便到了瓦岗寨的地盘。不愧是现下最大的一支农民起义军。整个寨子一看便是坚固的堡垒,这支军队又占领了洛口粮仓,难怪迅展壮大。城墙上的岗哨也很严明,很快现了我们意图接近瓦岗寨。守城门的将领的确颇有气势,就那么一眼瞪过来,四个小鬼便直往后缩了。 哦不,苏观没有往后缩,依然站在那里,只不过两条腿不住地抖:“段姑娘,真的,真的没事吗?” 这么没出息,难怪别人要把你们踢出来。“我可是世人畏惧的黑。道之主,怎么能怕了别人?”我悄声对他说,然后抬起头,无所谓地微笑看着城楼上的将领,“去通知李密。。。。。。”话还没说完,却被守城的将领喝住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直呼大将军的名讳。这里不是女人小孩该来的地方,还不快给爷滚回去?”说着便一箭射了过来,我不偏不让,那支箭正射在我脚尖前。 功夫倒是不错,为人却如此粗鲁又眼高于顶,这便是瓦岗寨的士兵?我冷笑着抬头,依旧看着那张弓搭箭的守城将领。“看什么看,信不信我下令放箭了?不知好歹的臭娘们,还不快滚?” 苏观他们拉着我的袍脚,示意我先撤退了再说。 要是这阵仗我就退缩了,我立刻隐退好了。 正当守城将领要展开下一轮的吆喝时,城楼上一个中年大叔拦住了他:“且慢。”守城将领见了他,立刻下令收了武器,毕恭毕敬地喊道:“属下见过司徒大人。”看的出,那是真心的恭敬。 “是司徒翟大人。这下我们能进去了。”苏观他们也在我身后高兴了起来。 翟让?那个大度到弃位让贤的男人? 中年大叔有些微胖,慈眉善目,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反贼。他娿不问因果,只对城下的我温言道:“他们冒犯姑娘了,在下替他们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见谅。不知姑娘到访所谓何事?” 如此一来,我倒是也没了动手的理由了,便也笑道:“在下段锦鳞,有事找李密交涉。” 报上段锦鳞的名号,对方自然不敢怠慢,不一会儿便被迎进正厅。座虎皮大椅上坐着的便是李密,下翟让,还有秦琼程咬金等挺有名的将领。 瓦岗寨是一个十足的起义军,不怎么搭理江湖上的事,和我黑。道青冥教也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一阵客套有礼而符合会规矩的寒暄之后,我便说明了来意。李密明显的有些错愕,谁都不会想到黑。道盟主居然会为这么几个小角色来跑这么一回,看李密的样子,是在思索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不过,方才的一阵寒暄还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这次又要好好感谢江无邪了。 前两天,江无邪得知我要亲自去和李密交涉的时候,便给我好好补习了一下瓦岗寨的各个脑和一直以来的情况。毕竟已经从蒙舍诏跑出来两年了,乱世里明天的生死还说不准,更别提两年的天差地别了。妖姬给的锦帛虽好,但早就不能再用了。而我之前在青冥教的各种交涉,要么是一股脑的交给戚叔叔,我自己负责在上座微笑,要么就是简单粗暴地打烂收编,别说怎么去和人商量事情了,就连符合规矩的寒暄也不知道,也多亏了江无邪一点一点地教会我,立马也派上了用场。 当然,我是不会让江无邪来趟这趟浑水的。江无邪做的是官府生意,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反王之处实在不好。而我,却自有我自己的计较。也是时候要和自己做个了断了。 李密年纪不算大,此刻捉摸着我的来意,眉头紧蹙的倒是显老了。李密狡猾的很,自然不敢相信我就是简单地希望他收下这几个弃子。不过,他手下的将领们却不乏有勇无谋之辈。听明我的来意之后,底下便齐齐错错个不停。 “这个段教主,脸倒长的不错,但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真是个奇怪的人。” “嘿,那小子还背着弹弓,有拿弹弓做武器的嘛?小孩子玩游戏吧,还是滚回去的好。” “哈哈哈,就是,这种小虫子,还来瓦岗。” “小孩子哪几块糖快点回家吧,这里没人陪你们玩打仗游戏。” “小心玩着玩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 这时“啪”的一声让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一个虎背熊腰的武人站起来:“段教主,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你想凭着这个来干涉我瓦岗内部的事情,哼,小丫头片子也太不自量力了。瓦岗不需要弱者,在这里,弱就是罪。俺老程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胸无大志的江湖武人,空有武功却就知道瞎摆弄,别的。。。。。。” “程将军。”李密听不下去,喝住了他,没来由地得罪了黑。道盟主,他脸色很不好看。 “大将军,属下有一提议。”下一个沉稳的声音给李密解了围。我循声看去,却是一个道士打扮的大叔,大叔捋了捋还是黑色的胡子,手中拂尘从容地换了个边。瓦岗寨的军师,徐世绩。“后山上最近不知怎的多了一伙狼,平日里总下山来扰乱军队,附近百姓也深受其害。若是他们能随段盟主为我瓦岗除去这一祸害,瓦岗便承认他们的实力,重新留下他们。”他见李密点头表示认可,便又转向我道,“不知段盟主意下如何?” 这算是和我做个交易了,我帮他们除掉那窝狼,他们便留下苏观四个人。 “可以啊,一言为定。” 第六十三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4) 于是我即可便准备上山,尽快把事情了结。 李密和手下诸将送我到后山山脚。当然,很多士兵也都围了过来,想要看看我这个奇怪的家伙,一时间,四周都是齐齐搓搓的细碎声音。 李密却是依然一脸严肃的,他拱了拱手道:“那么,便祝段盟主顺利了。我等必然摆好宴席,恭候段盟主凯旋归来。” 我无所谓地笑笑:“多谢了。”随后便上的山去。 “喂。”苏观那四个小子却叫住了我,回头看他们几个各各都是咬着嘴唇双手紧握拳头抖。 “怎么了?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啊。” “为什么,要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苏观先开口了,“段锦鳞,我们可是想要杀了你啊。” 看着苏观那张快要憋出眼泪来的无聊的脸,我终究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大摇大摆地上山:“不过一时兴起而已。” 洛口粮仓富裕,这后山却是荒芜。?? ? `虽说天气还没怎么回暖,但;也不见得是要寸草不生的。这些日子和江无邪一起悠游了不少美景名胜,自出南疆以来,也看遍了江南好风景,如今对着荒郊野岭的自是嫌恶,只想着快快把事情办完。天色已近黄昏,若天黑了我倒真有些后怕。 不过,如此荒芜的地方,也难怪狼群要频繁下山觅食。也多亏了如此荒芜的地方,又有些日子没下雨了,不多久,便让我现了成群的野兽脚印。狼是群居的动物,这山里也不见得有什么野兽,想必沿着这些脚印便能很快找到狼群所在。只是。。。。。。 一开始脚印杂乱没有现,跟着这些脚印走了一段路,突然现这些脚印似乎过于整齐了些,而且里面有不同于狼蹄印的东西。看那样子,依稀是。。。。。。鞋印? 人? 不多久,脚印便停在了一处巨大的山石前,拨开山石上的枯枝,便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凝足耳力,里面确有狼的低吼声。看来是没错了,这群狼倒真是找了一处藏身的好地方。因着心里的疑惑,我也不免小心了些,狼是怕火的,于是乎先准备好了几根粗木枝,一头用易燃的干草包住,以确保火折子一点就可以立即燃烧。然后右手将关雎剑横于胸前,步步为营地向山洞中进。?-才猫着腰两三步,山洞便稍稍开阔了起来,似乎可以三四人并行的宽度,也不必再猫着腰前行。我始终屏息凝神,脚步无声。漆黑山洞里,我走的很慢,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在山洞里转过两个弯,又到转角处,便看到漆黑里满是诡异的绿色,估计一下,得有六七十匹。此处不算太宽,在这里开战总比在原野上被狼群包围来的好。而且一路进来我也并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想必即使有阴谋,正主此刻也不在这里。而在我走过的路上,我布下了不少警示细线,若有人从后方进来,我也早已现。最差的情况万一不敌那些狼,我早看过之前一处转角顶上的石头略脆,实在不行便且战且退到那里,一剑劈碎顶上山石堵住他们,我迅逃出去便是了。 当然,还未开战我是不会离开的。临阵脱逃,叫我段锦鳞的面子往哪搁? 主意已定,狼的夜视很好,黑暗之中敌暗我明于我不利。再不犹豫,当下便点亮了火把。眼前所见却让我呆住。 狼群见火,自然都往后退缩,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地瞪过来。但是。。。。。。 那些狼都是呆在笼子里的。里间狼舍十分宽阔,两侧用结实的铁柱隔出一间一间铁笼,而那些狼,居然都被关在铁笼里。 有人。。。。。。养狼。。。。。。 突然,四周都燃起了火把,整个狼舍亮堂了起来。狼舍最深处一人躬身一礼:“段盟主,久候大驾。” 道袍拂尘,一丝不苟的髻,此人正是徐世绩无疑了。环顾四周,数量众多的狼,怕是有百来只,每一只的个头也是不小。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训练狼。我并没有丢掉手中火把,只将关雎剑拢进袖子里,不动声色地笑道:“徐军师,徐先生。养狼的是你,要我来杀狼的也是你,我却越看不明白了,还望先生指点一二啊。” “不敢。”徐世绩捋了捋他的胡子,“只是段盟主这番为了几个小人物跑这一趟究竟所为何事,在下可是一点都看不懂啊。不知段盟主可否指点一二?” 果然一个个都在揣测我此行的深意了,我不答,只依旧笑着看他。 徐世绩却也不再追问,只继续道:“段盟主既然来到瓦岗,对瓦岗的很多事情想来都有所了解。我们瓦岗寨的兄弟们本以为李密是贤士,不想他却将瓦岗拖入反王之列,不仅给兄弟们平白招来许多杀身之祸,更让如今的瓦岗和官府一样肮脏。我家主公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决定要解救兄弟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哦,你们瓦岗寨自家的事与我何干?” “主公知道段盟主是商人,机会难得,想和段盟主做一笔生意。”徐世绩将拂尘换了个方向,笑看着我的脸色,继续道,“主公想让瓦岗寨投入段盟主麾下,让兄弟们做回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段盟主少年英才,如今虽逢乱世,但江湖里混黑。道的兄弟们过得安定又富足,想来跟着段盟主,必能为我瓦岗寨的兄弟们谋个好前程。段盟主若能收留我们,洛口粮仓和我们的狼军便都是盟主的了。” 他看我笑而不语,又加上了一句:“段盟主是个商人,这样的生意,想必不会拒绝的吧。” 我看着徐世绩脸上的笑容,他说着叛乱的话,表情却依然从容不迫。乱世的烽火烧的天下没有一处太平。朝廷于军阀相斗,军阀于军阀相斗,连军阀内部都是风起云涌明争暗斗。为着八字还没一撇的皇位,居然就匆匆忙忙地同室操戈。高处真有那么好吗?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踩着无辜之人的尸体往上爬,甚至不惜在脚下垫上同伴的白骨。 袖中的拳头捏紧又放松,捏紧,又放松。终究,我淡淡道:“洛口粮仓,当真是个好东西。但是,你们这狼军。。。。。。” 徐世绩立刻明白了我言下之意:“狼军的本事,我们会让段盟主好好检验的。” 第六十四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5) 夜里,瓦岗寨为我举办盛大的篝火宴会。◎◎ 虽说没有什么精致的东西,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自有一番风味。瓦岗寨从将领到士兵,看着几十匹狼的尸体,都是笑的合不拢嘴,对他们来说,也总算是摆脱了一大祸患。 主帐里李密难得一见的开怀大笑:“敬我们的英雄,段盟主。” 觥筹交盏客套寒暄,时间飞快地流逝。将领们有不少已喝的半醉,三三两两地搭在一起,推推搡搡各自吹着牛,说着好久都没有围着篝火跳舞了。看得出来,他们关系真的很好。程咬金狠狠捶着身边的秦琼,嚷嚷着一定要和他比武。李密跑下上虎皮交椅,拉着翟让,两人扔了杯子,拎起酒坛子便喝。 还真是一幅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图。 我冷笑着与对面因为道士身份只喝茶的徐世绩交换了一个眼色。 “报~~~”帐外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奔来,“禀报大将军,狼群,狼群冲入营地了。” “什么?”李密立刻从微醺的状态恢复了镇定,刷地掀袍又坐回主座。秦琼推开程咬金,站起来拱手道:“大将军,末将去看看。” “秦将军。”我站起身,“我与你同去。”李密客套地想拦我,我却先一步制止了他:“在下既然答应了要除掉狼群,那么现在有所遗漏,便是在下的职责了。” “哼,小丫头片子就是这样,杀几个畜生还杀不好。”程咬金趴在八仙几上喝着酒,眼睛都不抬一下地找茬道。 我只轻轻微笑着:“那程将军敢不敢来和我比试一下,谁杀的狼更多一些啊?” “啪。”程咬金闻言,重重捶了一下面前案几,抄起斧子便往帐外走:“你程爷爷杀掉的狼,尸体堆起来多的吓死你。”也不再搭理我。 李密见此,只好赔笑道:“段盟主,知节多有冒犯了。他就那性子,还请段盟主见谅。” “无妨。”我只笑着同秦琼一起出了主帐。 狼群还未侵入到军营中心,是而这里还算平静,只是各处停了篝火吆喝,准备着严阵以待。程咬金是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秦琼却抱拳道:“段盟主,真是麻烦你了。知节多有冒犯,在下替他赔罪。” 一再的道歉,看来我在他们眼里不仅不是个好人,还性格相当恶劣了。 这是秦琼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英挺的眉目从未有过表情,看着这样一张脸,我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喜怒,只能再说一遍:“秦将军言重了,无妨的。” “段盟主宽容,秦琼在此谢过,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了。”他说着,倒也赶紧要去平定狼群入侵的事情。我却只不急不缓地叫住他:“秦将军,我听说你曾经是当朝靠山王的麾下,靠山王待将军不薄,一向提携,可将军后来却叛逃了出来。在下很想知道那件事是另有隐情,还是秦将军生性就喜欢背叛。” 面对如此找茬的话,秦琼没准备理我,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道:“那些都是在下的私事。段盟主,狼群袭击迫在眉睫,容在下先去处理急事,别的,稍后再聊。”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开去。 我不动,只在他身后道:“那你现在想背叛瓦岗吗?” 秦琼再不能走,回过身来一步一踱地靠近,面无表情地,深深地看着我。我却不等他开口:“你若要背叛瓦岗,我送你一个好借口。李密死了,你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了么?” 秦琼停下了脚步。烽火狼烟黑夜,晃的他脸色阴晴不定。 “刷”的一声,秦琼拔出双锏,一脸凶相,提锏阔步向我而来。 我自是微笑,不动。 他却只是与我擦肩而过。 他是要往主帐而去。 我忍不住一笑,转身跟着他也返回了去。 而此时的主帐里,瓦岗寨的最高将领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有大半已经昏沉醉去,连上的李密也不能算神智清明了。 如今的中原,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并起,军阀割据,朝不保夕,很难有如此和乐愉快的时刻。 然而正在此时,帐外却传来了士兵的惨呼:“大将军~~啊。”惨呼声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狼的低吼。帐中人还未有动作,十来匹狼却已撕碎了帐门破入帐中,李密本能地从虎皮大椅上弹了起来。只见那十几匹狼皆是獠牙利爪块头健硕,正一边在地上磨着爪子,一边狠盯着他,绿色的眼睛只让人不寒而栗。而此时帐外,还依稀能看见被咬破了喉咙倒下的士兵还在还在汨汨冒出鲜血的尸体。 李密张开嘴,想喊些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音,狼群已嘶吼着向他扑了过去。帐中大半将领都醉死了过去,醒着的也早已浑身瘫软无力。李密的心腹秦琼程咬金此刻都不在。 “护驾。”却是单雄信提起马槊,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在李密身旁。他挥起马槊正要迎敌,只可惜。。。。。。 马槊的尖枪是朝向李密刺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李密武功不高,当真是避无可避。 “当。”李密身后的帐面破碎,秦琼的双锏架住了单雄信的马槊。 “单雄信,你干什么。”秦琼厉声喝道。 单雄信微惊,一瞬间却也镇定下来,只对秦琼冷笑道:“叔宝兄,你说,我要干什么呢?” 最前面的那匹狼与李密只有六尺远,秦琼正想着撞开单雄信回身去救。可就在此时,单雄信手中马槊一滑,他反手一扣,已制住了秦琼双锏再无法动弹。 六尺距离,对那些狼兵来说,只肖一跃便至。 为的灰狼已经跃起,因醉意和惊吓而几乎无法动弹的李密似乎已能看清它舌头上锋利的倒刺。 它却直直跌落。 “咚咚咚”冲进主帐的狼一匹匹地相继重重跌落在地,每一只都是浑身流血,没扑腾几下就再也无法动弹了,十几匹凶狠的狼兵,连一声都没能叫出来。 李密如释重负,也重重跌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单雄信目瞪口呆,一时错愕,被秦琼趁机击退。 一时主帐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唯独剩下一股水流之声。 我站在帐门口,正将手中用剩下的酒送回末将军八仙桌上的酒坛里。 然后背着手笑道:“密公,受惊了。” “刷”的一声,拂尘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第六十五章 万缕忧愁与谁诉(6) 江无邪说徐世绩是个出将入相的人,果真不能小瞧了他。 ? 这一手不仅内功浑厚,而且招式精妙,断断不是普通人能使出来的。 拂尘乃柔软之物,一张开便拢住了一片,然而被灌注真力之后又尖利如刀戟。我若被围困在此招里,便是顾了左边,右边穴道被点;救了前面,背后空门受袭。 心中暗自赞叹,但这点本事可别想困住我。趁他招式还未完全施展开,我身形急动,从正面直扑他面门而去,也不出剑,只在拳中注足内里,浅碧之色,比暗夜里狼的眼睛更加妖异。 逼得徐世绩不得不收回拂尘自救。 拂尘正要卷上我手腕,以他的功力,这一旦卷上,非要费掉我一只手不可。然而我袖中关雎剑早已顺着出拳之势划入手中,要去斩他拂尘。拂尘已被徐世绩自己的功力硬化,凭着我的内功,劈断它也未尝不可一试。 只是这徐世绩倒是眼里极佳反应极快,功力也收放自如。待我关雎剑的剑刃触上他拂尘之时,他已然撤去了内功。 一招不成,我立刻再出别的计策。然而徐世绩武功不弱,竟也缠住了我。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我反手一握,便握住了背后的大砍刀,使对方不能再进分毫。 对,我就握在刀刃上。 “翟让,我可是练过金钟罩的啊。§ ? 、” 翟让和徐世绩可没准备让我再得意下去,拂尘向我颈间扫来,逼得我撤手。腰肢如柳絮般一飘,一个起落,便跳出了战局。 “段盟主果然厉害,年纪轻轻已练得刀枪不入了。”翟让又招牌式地捋了捋胡子。 我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了,双手浅碧色的光芒流动。 恩,其实幻焰羽衣不仅能增强内力,还是刀枪不入的好东西。 另一边秦琼和单雄信激战正酣。其他将领因为翟让他们在酒里下的药还睡得死死的。李密,也还躲在主帐里。外面的狼兵随时可能过来,必须要战决。特别是因为幻焰羽衣,持久战于我不利。 我看着翟让道:“翟前辈才叫厉害,都一把年纪了,还以大欺小,两个大男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翟让却好似并不生气:“老夫素来与你黑。道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一条,你背叛老夫,老夫便绝不能容你。” 话音未落,砍刀与拂尘便同时向我袭来。翟让是瓦岗寨曾经的老大,至今仍有不少人死忠于他,他的武功自然要在徐世绩之上。拂尘无孔不入,砍刀凶悍沉重,更何况徐世绩乃是瓦岗寨的军师,向来足智多谋。我与他二人交战十余回合,便已觉出不妙。 一剑弹开翟让的刀锋,徐世绩的拂尘便已往我颈间扫来,让我不得不回剑去救。?然而关雎剑的剑光还未亮起,半道的拂尘已改了方向,死死缠住了关雎剑的锋芒。徐世绩虽绞不断关雎剑,但困住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翟让的砍刀已逼近我后颈。此时若是不弃剑,必遭身后一击;若是弃剑,之后失了关雎剑的我便只如同失了爪牙的老虎。真是不可不谓情势危急。 但我已不是初出江湖的小儿,情势危急,也不会吓的动不了。 腰肢不可思议的一折,折纸般平平滑出,瞬间消失在翟让的视野里。 翟让大惊。 徐世绩张开嘴。 这招“燕燕于飞”正是利用了翟让挥刀时的盲点从他臂下滑出。而我派特有的心法内功,缩骨的内力和腰腿的力量让我在一瞬间完成了平滑与弹跳出现在翟让身后,度比声音来的更快。 “在。。。。。。” 翟让身经百战,看徐世绩的样子已知我到了他身后,他的刀法也的确是留了后着,无比敏捷的一转身,凌厉的刀锋又要转向我这边。 只可惜我早已在他身后以逸待劳,这一切都被我尽收眼底。他转身的时候重心在左肩,我运功提腿往他左肩一踢,他整个人便摔了出去,而砍刀也不得已地往徐世绩身上招呼。徐世绩只得放了我的关雎剑,收回拂尘自救。而我这一踢招式未老,借着一踢之力换了口气,凌空一个转身,伸手抄回关雎剑,顺势一脚踢碎了翟让的砍刀。徐世绩的拂尘扫了个空,势头停不下来,便要扫到翟让脑袋上。于是乎,他只得一边强收功力,一边向后急退。 这一退,便吐出一口血来。 翟让砍刀已碎,他无法在须臾之间重新找一把刀来砍我,所以我怎肯放弃这一制服徐世绩的大好机会。 关雎剑剑光如匹,明亮的光直往徐世绩身上袭去。 他却不躲,只引来拂尘以双手之力死命地缠住剑锋。 “这一回我没必要再弃剑了。”我冷着脸道。 然而徐世绩却只是回以冷笑。 怎么回事?正在我疑惑之时,“刷”的一声,翟让抽出旁边一名将领的佩刀直冲李密而去。李密受了酒里的药物,行动迟缓,避之不及。徐世绩忽然双手将拂尘的柄杖几个轮转,用力向我脸上甩过来。拂尘本已死死绞住关雎剑,如今徐世绩一脱手,拂尘飞松转,柄杖自是大力向我脸上打来。 极近距离下本能的躲避便注定失了拦住翟让的机会。 翟让的大刀已架在李密的脖子上,一脚把他踩在了上桌上。秦琼和单雄信的争斗自然也停了下来。“秦琼,还不快把你的双锏给扔了?”翟让捋了捋胡子,大刀又往李密脖子上一压,“或者说你是想让老夫把李密的头砍下来然后再对老夫大表忠心?” 秦琼想也没想,把双锏远远地扔了出去。 双锏一脱手,单雄信立刻几下重击把秦琼打的坐地吐血,然后马槊一个枪花,抵住他咽喉。然后翟让看向了我。 此时我早已点了徐世绩的穴道,便只慢条斯理地把拂尘从关雎剑上卸下来笑道:“你知道的,我可没必要投鼠忌器。”说着手一紧,拂尘便成齑粉。 恩,也没必要让对手夺回武器。 “是啊,老夫还知道,老夫没这个本事容不下你。”翟让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带动着一缕胡子跳了跳,“只是,段盟主,老夫就是不明白了,你为何没来由地掺进瓦岗寨的家事里,又为何独独容不下老夫?” “你和李密政见不和,竟然养狼兵祸及百姓,如今为了试炼狼兵的实力,拿自己的伙伴开刀。而且,做了这些的你居然还拿拿保护伙伴当幌子来讨伐李密。翟让,苍生何辜,我如何能容你?” “哟哟哟,你们听听,你们都听听。”翟让哈哈笑道,“中原武林黑。道之主段锦鳞居然这么仁德义气,老夫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初见翟让,他还是个那么宽和的人,他捋捋胡子的样子那么随和,对谁都温言温语,瓦岗有多少人是真心爱戴他。而如今,这个人凶残的本性原形毕露,他捋一捋胡子,笑的那样狰狞。 我不禁捏紧了拳头。 第六十六章 纵使他人空笑我(1) 翟让笑够了,给单雄信使了个眼色,单雄信吹了几个口哨,帐外十二名士兵应声而来侍立在主座两侧,想来是翟让的亲信,本来派在帐外阻止外界干扰这主帐中的事的。 翟让又道:“那些连畜生都打不过的家伙,不配做老夫的手下。那种虫子,死多少都没人会在意的,不过,哼,这家伙居然敢让老夫也身处险境。”他说着狠狠捶了一下李密的脑袋,李密却一声都没出。 这时帐外传来狼的低吼声,数量还不少。翟让满意地继续道:“不过你还真是聪明啊,知道躲在这帐里才能活的更长一点,一旦出去,先不说我这些守帐的手下,外头的狼兵,不知有多少呢。”又戏弄地弹了弹李密的头。 “段盟主,你要不要去救那些虫子,或者要不要继续在这里看戏,你请便。”翟让抬头对我说了一句,又对李密道,“大将军,你留书一封说至今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害苦了大家,不能再堪大任,所以把瓦岗寨重新交给老夫,然后云游四海去了如何?或者,你喜欢叔宝兄弟的头?那老夫立刻让雄信拿给你?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可别指望着程咬金啊,外头有多少匹狼在呢,他就算还没死也没那么快脱身,更何况我还有。。。。。。”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单雄信配合地让秦琼出了一些轻微的唔声。李密仍然不语。翟让笑的很真诚:“哦,李兄是不是更喜欢嫂夫人以及侄儿们的头呢?啊,真是愚弟考虑不周了,立刻叫人一颗一颗地给李兄送来,保证每一颗都还是新鲜带血的。? § ◎”那样的笑容,若没听见他话的内容,还真当他是诚心地询问别人的安康。方才这里还是热热闹闹的,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寂静,整个主帐里只剩下磨墨的声音。红烛摇曳,染红一地狼群尸体,更将整个主帐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伺候笔墨。”他身后一个士兵上前来磨墨。翟让似乎心情很好。他又对我道:“段盟主,老夫以为你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掺和下去吗?” 我收住脸上表情,只笑对他:“正因为事到如今,我要是走了,这里会死多少无辜的人啊?” “哈哈哈,段盟主好头脑好镇定。事到如今你也知道出不去了,倒是找了个好生假仁假义的借口还显得有底气。”是啊,如今主帐已被狼兵围困,少说也有五六十匹。这些狼兵训练有素,再加上能为翟让守门的十二兵士武功必然不弱,如今要从这里全身而退自然绝非易事。 不过,还有妖姬的私军。虽然我早已知道他们在战术上不会听我的,但要杀光外面的狼,怕是只在顷刻之间。 只可惜,即便如此我也是不能走的,如何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弱小白白惨死? 人命可不是草芥啊。 那名士兵伺候了笔墨,将笔递予翟让。翟让笑着对李密道:“李兄,请吧。”见李密还是不动,他也并未生气,只又恍然大悟般对身边那名士兵道:“哦,你还不快去伺候大将军的家人?” 那名士兵恭敬地一揖,提步便走。?? 脚步明明是向前的,可人却不可思议地闪电般往后一退。 然后,架在李密脖子上的刀忽然掉落,同时翟让被踢下了主座。他刚想叫人,可是。。。。。。 “咚咚咚”剩下的十一名士兵相继倒地,各各都是眼睛瞪的大大的嘴角流出鲜血。这时才反应过来的翟让,现他的腹部也早已插着了两把匕直至没柄。而那个伺候笔墨的士兵,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在场众人,连我也大惊失色。 这这这。。。。。。那个士兵方才似进实退的步法我见妖姬用过。他是妖姬的私军。我素知司马氏的私军厉害,可是实力如此之强悍,我竟到今日才略窥得冰山一角。若是此刻站在我立场上的是妖姬,必然能与那家伙更有一番配合,效果我不敢想象。 这丫头,原来我一直都太小瞧了她。 但现在容不得我感慨太多,因为当下形势立转,必得先做应对。李密和翟让各自奄奄一息,秦琼和徐世绩无法动弹,单雄信一向有勇无谋,如今我要忌惮的,不过只有听他号令的狼兵。 狼兵似乎是听口哨声的,那就先让他不出声音来好了。 单雄信似乎已经感觉到我的目光不善了。 “雄信。。。。。。”翟让也明白他的胜算只有在单雄信身上了。 “刺啦”“哗”主帐忽然剧烈摇动起来显然的破碎倒塌之势。 我运足内力,关雎短剑引出银汉长河,利落地将主帐一劈为二向两边倒了下去。然后,我才现了大事不妙。外面的狼群,五六十之众,虽因主帐坍塌一时还没动作,但它们仍然紧紧围拢在这里,磨着爪子准备猎食。 单雄信吹着口哨,但它们好像全无反应。 那些狼的眼睛,是红的。 是了,这里血腥味太重,狼嗜血的本性已经淹没了理智,方才就是它们中的一些在撕咬主帐,如今都见了这里面的血,没有一匹会再听主人号令了。主帐已经完全倒塌下来,在没有可以躲藏的掩体。见到鲜血红了眼的狼群磨着爪牙向我们这里慢慢收小包围圈。杀气之强,饶是单雄信这样的悍将都在不由自主地抖。他是培育狼兵的人,这些狼的实力有多强他最清楚,更何况这里的狼兵都已经见了血了狂。 杀光这五十多匹狼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于我而言全身而退却也并非难事。只是。。。。。。 我看着这一大片无法动弹的瓦岗寨核心,若是丢下他们,他们一定全数成为狼的晚餐,那么雄踞洛口的瓦岗寨就此覆灭,军阀割据的平衡被打破,自然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然而,若是叫出隐匿在四周的私军来救援,我又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隐藏的王牌,更不想和蒙舍诏的关系过早暴露。 我看着正对人肉垂涎欲滴的狼群,倒真是进退两难了。紧了紧袖中的关雎剑,关雎剑在震动。再优雅的名字,它也始终是凶器,它被对手的杀气所引,正在渴望着饮血,正在渴望着战斗。 怎么办? 我一动不敢动,屏息凝神注意着四周狼的动静。我知道我只要稍微有一个动作,它们就会猛扑过来。 而我还没有想好对策。 烦躁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其中很多的狼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远处隐隐传来的惨呼声似乎更加刺激了它们的战欲。狼是狡黠的动物,不会贸然出击,但我也知道,容我考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包围圈正在慢慢缩小,前排狼的爪子泛出锐利的光泽,用看的就知道锋利程度绝不亚于刀剑枪戟。火光熊熊让人看不清那些狼的毛色,只余下它们不停用舌头舔舐牙齿时漏出危险的光。 除了一战,似乎别无他法。 袖中关雎剑晦暗光满流转。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利箭般射入我耳中: “趴下。” 第六十七章 纵使他人空笑我(2) 毫不犹豫地遵从了那个声音,然后,便是山石崩塌的轰鸣声。◎?№ №№? 十几匹比巨汉更壮实的狼纸片一般地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山崖上,狼群的包围圈顿时开了一个缺口,那些危险的红眼睛也自然转向了突事件的始作俑者。 银衣翩然,流光皎洁。仿若清风凝而白云遏,山水草木都呈现出最秀美的姿态。而那仙人之姿,正从夜色里款款而来,隽秀的眉目里却带着比熊熊篝火更加滚烫的颜色。 也许,是地狱红莲的颜色。 圣洁无邪的江无邪微笑着走来,身后跟着铁青着脸的秦琼和一队瓦岗卫兵。惊讶地回头,才现打斗之中那个“秦琼”的面具早就掉了下来。原来,谁算计了谁还不一定呢。我长舒一口气,这事算是解决了。同时,我也听到了某些人无声的叹息。 比如,面无血色的翟让。 “密公,接下来准备如何办?”我懒得搭理江无邪,只带着奇怪的笑容问李密。 李密依然不改那一沉不变的木讷的脸,即使如今情势翻转胜券在握,他也没有面露得色。他看向翟让,翟让的脸不再慈善也不再狰狞,却莫名地露出了恐惧。 我微微地摇了摇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既要政变,便早该做好失败身死遗臭万年的觉悟。 ? 翟让,到底只是个强盗头子,他的眼里只有烧杀抢掠,没有能力也没有想过要保护谁。 李密道:“亲卫队协助江公子镇压此处叛乱,秦将军集结剩余部队,守住粮仓宝库。段盟主,您请便。” “什么?”我盯着李密厉声道,“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救援伤患吗?你这里肯定还有不少妇孺吧。都不需要救援吗?”言语气势里的压迫感我自己都能感觉的到。李密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一样。我转身看向江无邪,这家伙正专注于杀狼,袖中喷涌而出的罡风呼啦啦的响,一幅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的样子。 再次看向李密,他已坐回了他的虎皮大椅上,没有表情地看着他的亲卫队们制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翟让徐世绩,以及,围攻强弩之末的单雄信。 看来,一番筹谋之后我还是所托非人了呢。 再不多等,我转身提气便轻纵出去。如何。。。如何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悲惨死去? 一路向外围走去,手中关雎剑晶华明灭,横行的狼,我见到一匹杀一匹。 ??越是外围越是凌乱不堪,很快,便到了瓦岗寨里的医馆,那里是伤患和妇孺的居所。 狼兵们似乎嗅到了医馆里弱小的味道,聚集在这里的,有近二十匹。然而为数不多可以一战的守卫士兵却都已伤的七七八八浑身是血。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拄着各自的兵器,艰难地再站起来。被扑倒咬伤,然后打开那匹狼,再站起来。明明已经血肉模糊了,明明已经没有还击之力了,却依然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变成狼的靶子。令人搞不懂,为什么那么舍生忘死,勇敢地近乎愚昧。 却完全不令人讨厌呢。 飞身进入医馆前的包围圈,转身毫不吝啬地在剑上注满内力横扫劈出。 关雎剑的剑光是天下最美丽的缎带,少女般玲珑的弧度,携带着灿烂星汉的色彩,好像是春风昼暖,花气袭人。 所经之处,却是鲜血奔涌,争前恐后地绽开出红色的花。 一击之下,面前的狼已经被灭了大半。旁边重伤的兵士还不及反应,我便道:“你们都先进去吧。我知道你们都伤的很重,但还请先保护妇孺。”狼群驻足,警惕地看着我。火光红艳艳地,分辨不清它们的眼睛是否也是血红。不过,这攻势一停下,倒是为我的恢复争取了时间。 默默地看这医馆前的局势,方才的守卫士兵已经被狼群逼到了医馆的门口,方才被我一击,狼群才稍稍退后了一些。而这个医馆,也着实破旧,怎么看都只是个太过粗糙的茅草棚子,连门户都是柔弱无力的。伤患夜里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受冻还活的过来吗?真不明白瓦岗寨的医疗设施怎么会这般糟糕。 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些狼兵果真是受过不错的训练,狼爪和狼牙的位置,都是对准脖颈,心脏等要害的,或者便是对准手脚关节,限制人的行动。更何况这些狼虽然身形庞大,但是敏捷异常,饶是关雎剑法流畅凌厉剑气纵横,也总是被它们避开要害。因为要护着身后的医馆,在狼群前赴后继的围攻中,我也被抓伤了好几处。没法迅灭杀这些狼群,附近的狼却被吸引过来加入了战局,眼看着对手越来越多,我竟要处于下风。 “看招。” 身边传来一声呼喝,一匹狼应声倒地。竟是苏观那四人里的弹弓小子做的。“段,段,段教主,我们来,来支援,你。”狼群外的四人小队,苏观带头吆喝着,“你,你敢嘲笑我们,我们,我,我们才,才不怕,呢。” 不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着,八条狂舞的细筷子腿抖的我头都晕了。半桶水的本事都没有,还在那里学人家逞英雄。 “笨蛋,快躲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 弹弓小子的作战非常成功,成功吸引了两匹恶狼向他们四人直扑而去。白穿云的徒弟看来是没见过这阵仗的,危急时刻连半招“苍龙出海”都没能使出来,只在那里胡乱挥舞他的长枪。几次威吓性的挥动之后,那两匹精悍的狼兵却已看清了对方的路数,同时直扑上去,轻轻巧巧地便避开了长枪,闪光的爪牙瞄准那四个小子的要害。 “啊,不~~” “啊啊啊~~” “噗。”苏观已经吓的闭上眼睛,本能地举枪往前一刺。“穿云枪”的本事到底还是不负其名的。这出于本能的一枪极猛极快,乌金的枪尖如光如电,直直没入那匹狼的身体,它根本来不及躲闪,便已经被串在了长枪上。苏观仍然闭着眼,另外三个人也大呼小叫着,另一匹狼却已扑到近前。 却直直摔在了地上。 那匹狼的背上要害,我的关雎剑直至没柄。 那三个小子“扑通”地摔坐在地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有气无力地拉着苏观。 我却没空让他们继续瘫在那里。 “喂,怕够了的话把我的剑扔过来。” 第六十八章 纵使他人空笑我(3) 事急从权,把剑扔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现在我的状况可是很不好啊。?? 剑王诗仙的徒弟太过于依赖剑了,几乎不怎么使用身体肉搏,以至于如今腿功都不怎么有力道。回旋腿将扑过来的狼踢回,狼的重量简直让我觉得腿都要断了,对对方造成的伤害自然也很小。不一会儿,我便已经气喘吁吁伤痕累累了。 狼群见我攻势弱了,反扑之势更为猛烈。一脚踢开一匹,挥拳打退一匹,还有一匹正向我咽喉咬来。眼看着没法击退,本能地正要矮身躲过。 却瞥见身后破落医馆里的人。 头上包着纱布的,一手支着拐杖的,身体各种残缺伤病面无血色的,老人妇女还有被遮住眼睛的孩子。。。。。。瑟瑟抖满眼都是恐惧与期待的人。 终于明白,那些重伤的士兵为何能勇敢到舍生忘死的境界了。他们的身后,是他们想要保护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没有丝毫犹豫,一咬牙,避开要害,左手手臂正面迎上灰狼锋利的牙。血色迸溅,骨头刺入骨头尖利的声音让人从心里觉得难受。我却还是很冷静地看着近距离下的恶狼。那么厉害的牙齿和下巴,我此时哪怕是只退一步,这条胳膊便别想要了。右手手臂迅环抱住那匹狼,如今只能就势掐死它了。 “啊。”与此同时,第二匹狼已经死死地咬住我的右腿了。第三第四匹已经离地,正向我扑过来。剧痛,并且无法动弹。 该死,居然要输给畜生了,没了关雎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吗?还真是没脸做师傅的徒弟了啊。 “噗噗”两声利箭入肉,面前的两匹狼重重落地。狼群外,高头大马上的青年铁着一张脸,扭曲的表情里既有愤怒又有不屑。 秦琼。 手上用劲,咬住我手臂的狼立刻便断了气,右手往下一记手刀,腿上的那匹狼也就没了声息。拔下深深嵌进我腿肉里的狼牙,疼痛感逼得我直接软在了地上。 “段教主。”苏观为的四人小队居然冲进了狼群。每人手里一根燃烧的木柴,将狼群从我近身驱赶出去。“段教主,大恩不言谢。”苏观一脸郑重,双手捧着关雎剑送到我面前。 “段锦鳞,你看看你,真难看。”秦琼冷冷地,明显地带着嘲讽的意思道,“知节说的对,几个畜生还收拾不了,的确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我也同样冷冷地,明显地带着嘲讽的意思道:“小丫头片子却也知道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不比某些仁人志士,踏着手无寸铁之人的尸体往上爬。” “妇人之仁,所以你才差点被狼咬死。”秦琼却不知为何突然抬高了声调。他举起弓,不知是指着苏观他们还是医馆里的伤患妇孺,“这些人太弱,连自己都不能救的人,没有资格被救赎。” “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你,有什么资格对瓦岗寨的大义指手画脚。” “弱者是强者的累赘。这些人那么弱,就算今天你救了他们,他们明天也可能就死了。无法战斗的人只会拖累大业,根本没有价值。” 双拳慢慢捏紧了,感觉指甲都嵌到了肉里。弱肉强食什么的,我当然知道,人不能永远等待着被别人救,必须自己努力强大起来。但是,即使如此,我也。。。。。。 “但我又怎么能丢下他们不管。”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 喊出来了之后才现,这一句,几乎是在嚎叫。 黑夜火光里,秦琼的表情依然凝重。 “啪嗒。”身前的苏观扔掉了手中的火把。一匹狼立刻便向他扑了上来。 “刺啦。”如同新打磨好的剪刀剪开绸缎,干净利落的声音。苏观头也没抬,穿云长枪已经挑出了狼的肠子,枪尖明亮而流畅的轨迹,彰显着主人的毫不迟疑。 脸上湿湿的,狼血溅到了我脸上。 “段教主,苏观,已经不再迷茫了。” “啪嗒。”“啪嗒。”“啪嗒。”其余三人也相继丢掉了手中火把。心中默默地一笑,看来傻小子们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也要快点站起来才好。 “苏观,枪法不错,但是不够优雅,你把血溅到我脸上了。” “啊,真是抱歉。”苏观微微回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回头对医馆里的人道:“给我拿些银针,越多越好。”里面一个白胡子的老先生立刻将一盒东西抛给我。打开一看,足够了。 “多谢。”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苏观他们前面去,“什么叫优雅,我先来示范一下好了。”而此时,狼群正从四面八方同时扑杀过来。 我向苏观他们轻轻一笑。刹那间,黑夜里盛开出一朵银色的花火,千丝连绵万光闪烁,携着烈焰的明艳,精准地没入了每一匹狼的咽喉。 它们最终还是没能碰到我。 “苏观,你们四个先留在这里,看看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医馆的人们总算是暂时安全了,我护着一边的手臂,有些狼狈地,离开。还要去别处看看。 “段锦鳞,这是我们瓦岗寨的私事。”秦琼有些不稳的声音传来。他只是一个人出现,说明所有能动的兵力已经都去守卫什么粮仓宝库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个人这么巴巴地跑了来。 嘛,到现在依然还骑在他那匹高头大马上,说明至少不是来救人的吧。无论如何,他吼他的,我走我的,才没必要搭理他。 很明显地感受到背后秦琼的火气。 “嘿,段盟主,杀了几匹狼了啊居然搞得自己一身伤。”程咬金居然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一手拎着被染成红色的板斧,一手提着一大摞血淋淋的狼头,“你可真狼狈啊。” 那样血腥的场面让我想起了之前在雁门关见到的战场,头晕目眩的血色让我有些恶心。 一阵凌厉的风划过我的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程咬金正炫耀着他的战利品,他身后忽然就出现了一匹巨大的白狼。 想都没想,手中剩余的银针电射而出,直奔向白狼眼睛而去。 “啪”白狼挥了挥爪子,细小的银针应声而落。一招不成,我施展轻功,揉身扑上。 “喂。”程咬金之前轻巧地避开了我的银针,见我又扑了过去,举起了他的板斧。他误会了,但现在来不及解释。 白狼比人还高,锋利的爪子尺余长。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么庞大的身躯,反应却是极快的。关雎剑法素来精妙无论,可我一连变换六式,居然全都不是被避过就是被挡下,那匹白狼居然毫无伤。想起当时翟让没说出的下半句“更何况我还有。。。。。。”想来,这便是他的杀手锏了,只可惜当时的暗杀太厉害,翟让才没有用上。 于是我只能识相地退开了去。而此时,我的肋下又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方才程咬金对我兵戈相向,我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如此,便又添新伤了。不过现在程咬金已经搞清楚情况了,向我看来的眼神甚是别扭。 那匹白狼看来是这些狼兵的领袖了,小弟被杀,引来了它的愤怒。白狼毛皮坚硬,动作灵敏,程咬金的三板斧虽厉害,但弄来弄去也就这么个样。因此饶是以程咬金的武功,对上它也渐渐处于下风。白狼很快就又逼近了医馆。身后的人们再次慌乱了起来。 “我去助阵。”苏观却毫不畏惧地提起枪,又转头对他的三个兄弟道,“你们掩护我。” “等一下。”他这一说倒让我灵机一动,我对拿弹弓的家伙道,“小子,你说过你的弹药里有闪光弹和浓香粉的是吧。”弹弓小子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忽然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迅找到上风口,他手势镇定,拉满弹弓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军中弓箭手。 闪光弹爆裂而出,瞬间就让大地迎来了白昼,随即,便是一股刺鼻的香味扑鼻而来。白狼正很痛苦地趴在地上捂住眼睛。这种时候,自然是一击必杀。 等众人缓和了眼睛的疼痛重新获得光明,看到的便是我独自站在白狼的尸体之上。 程咬金的脑子似乎还没转过来生了什么事,秦琼倒是依然铁青着一张脸。末了,他说:“段盟主,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今晚,秦琼的话真的好多。 火光缭乱,映得天地斑驳而不分明。 “是啊。”我微笑着看着他,道“天下的弱小,都由我来背负。” 第六十九章 纵使他人空笑我(4) 狼群消灭完了,夜也已经很深了。?¤?之后的事情我不会也不能再插手,那可真的是瓦岗寨的私事了。 李密客套地感谢了几句,给我安排了一间小厢住下。而等我刚刚运功疗伤处理包扎完伤口,江无邪便意料之中地出现了。 “江公子,已经很晚了,男女授受不亲,请回吧。” “你少来。”江无邪却浑不在意我的清誉问题,一边径自走进来随意地在桌边坐下,一边笑着道,“这么大的人情,就让你请我喝杯茶还不愿意了么?”月光下,银衣的贵公子简直如同一株白色的合。欢花,笑的当真纯洁无邪。 恩,真的很好看。 我但笑不语,起了炉灶,热了几样拿手的点心。江无邪这次给的人情我看来还真是还不了了。他的出现,让李密适时地找到帮手彻底扳倒翟让,而我不仅隐藏了实力,一切还都在顺着我的意思展。但正是为了我,他象征着正义与和平的白道却和反贼扯上了关系,众目睽睽之下,往后难免许多麻烦。 “是,是,小女子多谢公子大恩。略备了几样小菜,不知合不合公子胃口。”点心刚刚出炉,我人还在灶边,江无邪却很自觉地过来端盘子了。我自己却只拿了两盘到桌边,感觉左手小臂上的伤还是很厉害的。 “对了,这次轮到我请你喝一杯吧。”我拿出一个白玉酒瓶,转头对不知为何又跑到灶间里的江无邪道,“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广寒光,虽然没有夜光杯,但这里的白瓷也还不错,就凑合着喝吧。”江无邪没有回应,半响,才端着茶壶和茶盏走出来,一脸无语地样子道:“你是怎么想的,受伤了还要喝酒?”走过来便给我倒了一盏茶。 浅碧色的雾气和独特的清香,恩,江大公子说他只喝翠雾龙井,原来是真有其事。 不过话说回来,江无邪从进来开始好像就一直盯着我的左手。 “太难看了。”终于没忍住,江无邪拿起我的手臂拆开了绷带,“哈?就这样随便弄会留疤的,你稍微注意一点啊。”说着细心地处理起我的伤口。 喂喂喂这也太过了一点吧,我条件反射地抽回手,手臂却被他牢牢抓住竟不能动分毫。 江无邪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消毒,清理伤口,上药。冰凉的手指回转于皮肤上,有一种奇妙的触感。他低着头,睫毛兜住月光,沉静而专注,不似平日里那般邪气张扬。不一会儿,我的左臂便被重新包扎好了。的确美观许多,就连结也不知为何隐了进去,从外面看不出来。 妖姬说,游帮江家,最早是行走江湖的名医,果真是名不虚传。 江无邪拿出一盒药:“肋下和腿上的伤口,我看你比较希望自己弄吧。记得,要常换药。” “多谢。”我亦不多言。江无邪默不作声,只开始吃点心。我看着他毫不在意地吃这个吃那个,终于受不住那一股莫名的压迫力,起身去热茶。 “什么意思?”江无邪终于话了,他仍旧吃着点心,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问道,“天下弱小都由你来背负,这什么意思?” 果然一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放下茶壶:“没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我是大隋的公主,我只是在做我分内的事。” “哦?这该是皇帝的事吧。公主殿下,你这算是要恃宠而骄**干政吗?而且,”江无邪分明的一个讥讽的笑,他停下了手中的点心,“我怎么记得段教主初出江湖时,挑动黑龙帮内乱,将人一家妇孺老小尽数屠杀,之后一路北上,为一统黑。道在各处打压平衡绝不手软。这样的你,如今说要背负天下弱小?哈,你在搞笑吗?” 我气结。当时我是杀了不少人,但扪心自问虽然没有保护弱小,却也不曾欺凌无辜。再说了往日不同今时,我又不是圣人,为什么见到谁就要去保护啊?江无邪今天是找茬来的吗?不过看在他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我依然沉住气:“背负天下弱小,那是血胤赋予我们的义务,是我们杨氏一族头顶王冠的重量。我爹雄途伟略不问小节,这些自该我来替他做到。” “哼,背负天下弱小,你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么?你以为这是什么事,是你一个女孩子说背负就能背负的吗?段锦鳞,你少狂妄自大了。” 我冷冷道:“就算做不到也要去做,那是我爹。。。。。。” “哐当。”碗盘碎裂声。 “你爹?我带你出来满中原的跑陪你做了那么多昏了头的事,可不是为了让你去为你爹活。段锦鳞,你就没有自己的心吗?你就不会遵循自己的心活吗?再说了,这种父亲,这种父亲。。。。。。” 我从未见过江无邪情绪这么激动,他好看的眉目一瞬间都拧到了一起,握起的拳头爆出青筋,四周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无意识激引出的强烈真气凝结,最后,激动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他到底在气个什么啊?我心里有些烦躁,不自觉地便拔高了音调:“他是我爹,难道要我看着他身死国灭遗臭万年?难道要我看着大隋两代而亡为天下笑?” 江无邪霍地盯住我,我看到他眼睛里熊熊大火燎原。然而,那火焰最终还是慢慢暗淡了,江无邪敛了眼睑,掩住所有的表情:“太难看了。” “初见你时,你明媚又色彩斑斓,就像是琉璃,现在,却变得那么暗沉憔悴,实在是太难看了。” 仿佛心中某处被突然击中,莫名地感到了浅浅的悲伤。月光阑珊,映的江无邪满心的凄凉逆流成沙。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我也不想再与他争辩:“江无邪,我累了,你请回吧。”说着就自顾自地走到里间和衣躺下。 许久,外间江无邪的气息都没有消失。 正当我想要出声再次赶他走时,脚步声却进了我所在的里间。 江无邪走到我床前,我感觉到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气息越靠越近了,他没有喝酒,身上特有的华丽的翠雾龙井的暗香吹在我脸上。没来由的,我死死闭住眼睛装睡,甚至现在,屏住了呼吸。 然而他最终却也没有再靠近,亦没有多余的动作。我只感觉到他的气息离我很近很近,许久之后,听到他一声深重的叹息。 然后是江无邪温柔的呢喃:“小鳞,真没想到,你长得这么美了。” 温柔而轻缓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和之前有些相似又截然相反的心境,真是奇怪的自言自语。江无邪身上并没有酒气,但今日莫名其妙的失态,让我不知为何想到了初见时他眼里一瞬间的落寞寂寥。然而。。。。。。 小鳞?曾有人那样称呼过我吗?江无邪,难道在我所不记得的过去,我曾遇见过你? 第七十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1) 翌日一早,我和江无邪不约而同地向李密辞行。江无邪见到我时笑如往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生。我也装出一副失忆的样子和他笑着打招呼。 李密亲自把我们送到瓦岗寨的城门口,也特许了兵士们可以来自愿送行。当然,苏观他们四个也在其中,只是换上了瓦岗寨士兵的衣服,看上去个个人模人样。 李密依旧木着那张脸,我看着苏观他们笑道:“密公,按照约定,他们四个就拜托你照顾了。” 李密点头:“这个自然。” “段盟主你放心好了,我们老大肯定说到做到。”程咬金似乎对我大有改观了,大大咧咧地笑道,“而且那几个小子虽然拿着弹弓很幼稚,但还是不错的。” 弹弓小子被突如其来的赞赏击中,幸福得脸都红了。 秦琼又回归了沉默寡言的常态,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看着我。于是我在被看的怵的情况下微笑着和瓦岗寨的一众脑们一一拱手告别,最后,笑着和苏观他们挥了挥手。 “段盟主,我们。。。。。。”苏观却叫住了我。叫住我之后又是一副别扭的样子不说话。 “不用谢我,我说了只是一时兴。。。。。。” “我们不要加入瓦岗寨了,请让我们跟着你吧。”苏观打断了我的话,双手握拳用生怕瓦岗寨的某个小角落里有人听不到的声音吼着。 哈啊?不想加入瓦岗寨了不早说,害我白费那么多力气,自己又受伤了还欠了江无邪那个恶魔的人情。?? “段盟主,请让我们加入青冥教吧。”但那四个小子的眼神却是炽热的,只让人感觉血液都在沸腾的热度。我看向李密,李密微微点头。再看江无邪,虽然他还是那样风度翩翩地微牵嘴角,但我能显而易见地现那细微抖动的嘴角有着明显在憋笑的意味。 “好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扬起脸笑道,“那一起走吧,也算是同去同归。”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走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听风部的人便出现把那四个小子直接接回总坛了。 “你倒是直接。”江无邪捂着嘴揶揄道,“只让他们做了一个时辰的壮志凌云梦。” “我可不觉得亏待了他们。”我只是看着前路,“去青冥教总坛多受受训练,说不定哪天可以壮志凌云了呢。” “哎,有你这种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任性教主,戚护法想必是心力交瘁吧。” “彼此彼此,有你这种不务正业没事到处瞎晃荡的纨绔主子,赤雪青枫四大家臣想必是欲哭无泪吧。”愉快地回敬了江无邪之后,我转头对他道,“那么,即使你明明知道情况如此,这次也还要跟来吗?” 昨夜收到戚叔叔的急报,修造大运河的一百万两雪花银在义兴一夜之间不见了,大运河的工程立刻便停了下来,再说,丢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按照父皇的脾气大运河也不会停,不由得又要加重赋税了。这一次,怎么说我也要尽快把银子找出来。这段时日我隐匿在外,不欲与青冥教多接触以免走漏了身份,如此一来,也难以接收到情报了,还真要感谢戚叔叔很费了一番心思找到我好及时报信。??? 嘛,不过我对师父和戚叔叔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皇家公主的事情感到很不满啊。 江无邪还是那么看着我,一如往常地勾起一边的嘴角,完成一个邪恶的弧度。毕竟,像丢失饷银这么大的案子,他消息灵通的江公子想不知道都不行。他也一定是早料定了我会着急赶过去,所以,他现在的意思是。。。。。。想跟我一起去? “即使你明明知道情况如此,这次也还要跟来吗?”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甚是严肃。 “什么什么情况?”江无邪却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刚想问你呢,突然想去义兴看竹海,要一起去吗?”说着广袖轻展,先行而去,仿佛间又变成了一个热衷于游山玩水的纨绔贵公子,毫无心事地于山水书画间游刃有余,整个人轻灵得就像一朵银白色的云。 我看着那人银色的背影,嘛,这样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日夜兼程,几日便到了义兴城外。“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官道边的草棚小店里,小二麻利地擦了桌子。 如今我们易容潜入,为防江无邪不知好歹点些山珍海味引人注目,我抢着要说。 “两碗阳春面。”清冷的声音却抢在了我前面。 唉?江公子,你怎么不要翠雾龙井了?还有,你真的知道阳春面是什么吗? 对面相貌平平衣装平平的年轻男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本正经道:“传奇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来到村野小店,不都是要两碗阳春面的嘛,而我也的确从来没吃过啊。” 欧,真是够任性的。 “哐当”官道上,什么重物摔了一地的声音。循声看去,却是一队人马行经,扛着辎重的白老人晕倒在了地上。 “干什么?偷什么懒?还不快给爷起来。误了限期你担当得起吗?”年轻的督军毫不留情地呵斥,紧接着便是几个鞭花霍霍生风,结结实实地招呼在老人身上。 “大人,天太热了,我们也走了很久了,路边有店,不如让我们歇个脚喝口水吧。”一边同行的挑夫颤声解围。 “歇脚?喝水?”督军冷笑着,下一个瞬间便已将那人踢翻在地,“你故意耽误限期,是想死吗?啊?还喝水?军费你出啊?”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在那人肚子上踩。 如此的吵闹,店里的人们却自顾自地吃喝,似乎浑不在意。 “兄台,这是怎么回事?”江无邪问旁边一桌的人。 “小哥是远方来的吧。”那人有些无奈地笑道,“这是去造大运河的队伍,这几个月,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的,早习惯了。” “是啊,狗皇帝就知道方便自己去江南玩女人,这开一条河,不知道要活生生弄死多少人。” “赋税早翻了几个倍了,壮丁也死光了,喏,现在连老人也被拉去干苦力了,别说那辛苦,估计都得死在半路上吧。” “唉,听说新一批的粮饷被劫走了,赋税又要加重咯。” “哼,不被劫走也是要被那些贪官吞掉的,况且朝廷和黑。帮早就是一伙的了,只怕是故意被劫走的也不一定吧。” 。。。。。。 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了,一股寒意让我如坠冰窖。江无邪一个问句,就招来了那么多对父皇不中听的评价,听了几句,我也难以再让自己听下去了,什么横征暴敛穷奢极欲草菅人命,左不过是那么几声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但,他真的不是啊。 父皇他,有梦想有手段,他雄才伟略他为国为民,他是个天生的王者只可惜,他是个不懂人心的王。 所以,他招来了天下最深重的怨恨却还沉浸在守护了子民的温柔里。 突然,不抖了。 江无邪隔着衣袖握紧了我的手腕。 他难得的不在笑,目光似是深水明光,澄亮而宁静。陌生的脸,陌生的目光,却让人出乎意料的安心。 他也会担心我? 我扬起一个笑容:“公子,你怎么那么疏于管理,手下都被人抢去学坏了,搞得跟黑。帮一样。”恩,督军的那副短打装扮,是白道的西风镖局。官府雇佣白道,倒也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江无邪一怔,随即温柔滴牵起嘴角,转眼间眼波灿烂流光,整个春天都因为那样一个笑脸而熠熠生辉了起来。 这回换我愣住了。 然后江无邪招牌式地用衣袖遮住半张脸,低声笑道:“恩,不过真正的黑。帮什么时候又返璞归真那么低级了哇?” 第七十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2) 方才被指责父皇的言论搅乱了心神,便再没关注官道那边事情的展,现在再看去官道上又一队人马横行拦路。看那一色的青碧衣装。。。。。。 是我麾下青木山庄的小子们。 唉?不是给他们介绍了销售木材的生意了吗?不好好干活在这里一幅“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样子是几个意思?而且。。。。。。这是公然打劫官家? “阳春面来咯,二位客官,请慢用。”小二一脸明亮的笑容。 “小二哥,这里的山贼胆子那么大,打劫官府?”“姑娘有所不知,世道那么乱,朝廷也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山贼打劫官府,早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我家小子们这么嚣张?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小二,那我家小子们连官府都抢了,没来抢你们的店?小二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不过姑娘请放心,本店向来按时向青木山庄的老大们交保护费的,在这里吃饭绝对安全,安全。” 我看着江无邪讥讽鄙视的笑意,恼羞成怒地埋头开始吃面。不长进的小子们还真是返璞归真了啊,又重操旧业收保护费了啊。 “小小黑。道,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吗?现在给爷滚开还饶你们小命,要是不知好歹,哼哼,马上就烧光你们的寨子。” “你是什么东西?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皇帝老儿来走爷爷的道,也得留下买路财。就你一个仰仗着官府给口剩饭吃的白道小子,居然也到爷爷面前学狗叫?” 好吧,一个闪神之间,两边就要开打了。 想自我当上黑。道盟主之后,就一直禁止他们抢民财,收保护费。给他们每家都置办了相应的实业收入远一直以来的打砸抢,也因此没再被官府找过麻烦。?而因着我和江无邪的交好,与白道之间也签订了不少合作和条约,黑白两道之间的火并早就趋于绝种了。本来让他们过上了富足又安逸的生活,如今我才逃了多久啊,就又成了这副烂摊子。 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已经打起来了。我叹了口气,起身要去解决。 “先等等。”江无邪却叫住我,“管这事的来了。” 骏马矫健的步伐声从城门口传来,为的骑士纵身跃起,身后黄金镗逆着日光照亮一方光明,一个力劈华山,便让官道裂开了一条大缝。西风镖局和青木山庄的械斗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执镗的英挺少年蹙着眉:“青木山庄?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干什么?” 就那么一句话,方才还彪悍得很的小子们立刻就畏畏缩缩了起来。为的一个聂诺道:“天宝将军,我们,我们得罪,得罪。”然后一溜烟地带着人跑了。 哟,很卖宇文阀的面子嘛。 正义使者天宝将军却也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只疾言厉色地吩咐了西风镖局的人几句,便招呼自己的部下往这里的小店而来。 “看来城里都搜完了,跑城外搜来了。”邻桌的小哥轻声哼道。 我问:“兄台,可是为了那一百万运河粮饷的事?” 小哥面无表情道:“除了那粮饷,还能有什么事?我本是从外地来看亲戚的,没想到义兴城为这事戒严了只进不出,说是在里面掘地三尺地搜银子。等了好几天都没查出个动静,我啊也只能打道回府咯。” 小哥话音刚落,宇文成都便带人进的店来,他礼貌地向四周一拱手:“各位打扰了,官府例行查访店铺,各位请便。”说着直接去找老板,也不难为店里的食客。¤ ? ? 也是,又不是少了什么稀世珍宝,一百万两白银用马车装都得好几十辆,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定是藏在了固定的什么地方。 我看了眼宇文成都,雁门一别,感觉他又更壮实了些,脚步也更为灵敏。想必这几个月跟着他那狐狸老爹政坛战场摸爬滚打,不更精进些也不行。 嘛,不过他的那双眼睛却还是炽热的很啊,被看一眼都觉得会被烫到一样。真是不明白,宇文化及那样深谙城府的老狐狸,怎么就教出了这样一个热血笨蛋。 就好比我一直觉得现在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家伙更像是剑王诗仙臭美男的爱徒。 江无邪倒是对宇文成都完全不感兴趣,用嘴型说了句“快吃”便埋道他从未尝过的阳春面里去了。 午饭过后,我和江无邪无畏地进了城,然后便各走各的门路分开调查。城中的气氛出乎意料的紧张,本该繁华热闹的江南街道竟然只剩下官府马匹疾驰来去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人人都面色惨白,空气似乎都变得厚重,仿佛这里与城外并不是在同一片蓝天下。明明城外的人们对丢失粮饷毫不在意,怎么城里就人人自危了呢? 仔细周围,房檐上,街头巷尾阴暗处,还有路边不知道多少不自然的小摊,竟然到处都有人影在监视着这个县城。即使是朝廷丢失重要粮饷派了宇文阀来查案,但这里本不是宇文化及的辖区,根本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闹得人心惶惶啊。 在这样的疑惑里,很快就到了晚间,来到和江无邪相约的客栈,理所应当的,即使一再确认隔墙无耳,我们也不能大意,毫不吝啬地用内力传音。 乱世里,江湖的势力越庞大,而江无邪和我都显然是不可能站到宇文化及那边去的,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不得不防范着我们。 “如何,你手下有多少被宇文化及收买了?”江无邪内力凝成一线,声音递到我耳中。 “听说这里的玫瑰鼓油鸡最棒了。”我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给江无邪夹了个大鸡腿,内力传音道,“左不过是在江南,主要是江都和这里有些气候,其他地方倒也几乎是风平浪静。喏,街上的老鼠里就有不少原是我旗下的小子。” “我也差不多,在街上看到故人差点没忍住去跟他们打招呼。”江无邪的传音里有一丝恐怖的笑意,温柔地也来为我布菜:“来,你最喜欢的松鼠桂鱼。” 正惊异于他是凑巧的还是真的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松鼠桂鱼,江无邪的传音又来了:“所以有什么推论吗?” “宇文阀的势力主要在江都金陵一带,他扶植的黑。道门派被我打压了之后,势头就没再起来。如今他趁着我们没坐镇中军,黑白两道同时展,以江都为大本营也就罢了,没必要隔了大老远的把触手孤零零地伸到义兴来。我听说那夜押送粮饷到了义兴北门,虽然交了通关文牒但是因为天色已晚城门下钥,义兴县令便让他们在城外休息没让进城,可第二天早上整支队伍居然都凭空消失了从此再无消息。义兴县令当晚就畏罪自尽,龙颜震怒之下常州知府也立刻被革职下狱,如今是派了宇文成都又新任命了常州知府义兴县令来彻查此事。不过,宇文成都的派出是在新任义兴县令到任后的事。宇文化及事前布置势力,又借此机会更换心腹准备西进,由此看来粮饷失窃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既然是他自己做的,我想不通的便是为什们事后彻查要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连最得力的儿子也派了过来。” “为了摆脱干系而做戏?” “不,宇文成都是最老实巴交不过的人,他做不来戏。” “想必宇文化及老狐狸也知道这点,所以故意瞒着儿子。” “也不可能。如今天下局势混乱,父皇也在江都行宫。宇文化及知道父皇一直防着他,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关头就为了做个戏就把宇文成都和亲信部队派出来,还让这个最得力的儿子没来由的劳心劳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 “多吃点。”我一边为江无邪布菜,一边传音道:“宇文阀偷了粮饷,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他手上的粮饷又被别人偷走了。宇文化及怕被人利用这件事狠狠反咬,所以现在很着急。” “原来如此。”江无邪优雅地品尝着每一道菜,“那现在分享一下我的情报。我今天去丢失粮饷的现场看过了。” “哈?这么厉害。”案现场晚上看不清,在戒严得那么紧张的环境下白天我也不敢贸然前去,抬眼瞟一眼江无邪,没想到这个邪气的公子爷在正事上真的很靠谱嘛。给他乘一碗汤表示犒劳。 江无邪不客气滴接了,笑的很暧昧,但传音却是平稳的:“啊,官府有我的人嘛。北门从一开始就戒严了,这才过了三五日,痕迹也保持完好。那里帐篷撤的很干净,东西官道上车辙痕迹很乱很深,的确是重物压过才会有那么深的痕迹。” 他继续道:“另外,押送队伍层向义兴县令讨要过粮草,县令答应第二天早上给。只可惜没等到早上他们就跑了,但可疑的事帐篷里还留下不少粮草。” “驮着那么重的银子,却没把马喂饱,这是为何?” “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走远。”我心中一惊,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手上吃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只淡淡传音道:“什么意思?” “没打算走远却在官道上留下车辙,况且之后官道上再无押送队伍的消息,这说明东西方向是他们有意误导。然而如果要走北方原路返回,那根本就没必要走到义兴城,就算是宇文化及想要趁机让亲信上位,只要还在常州地界,他给你的皇帝老爹随便吹个枕边风,都可以龙颜震怒调换常州知府。所以,就和你想的一样。”江无邪喝了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的时候优雅地没有出任何声音, “一百万两雪花银,那晚就进了这义兴城。” 第七十二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3) “怎么可能?”虽然我心中也是这么猜想的,但是。。。。。。“当时的义兴县令又不是宇文化及的人,怎么会没察觉到。” 江无邪却不以为然:“天竺擅催眠,南疆多秘药,这点雕虫小技,想必宇文大丞相还是办得到的。”然后,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吃菜,头也不抬地又补一刀:“还有个情报,不过想必你也知道的,李建成被软禁在江都行宫里。” 夹菜的手颤了颤,又立刻恢复了动作,掩耳盗铃地继续吃菜。 方才与江无邪交流情报,各种惊讶和推断都没让我放弃手上的镇定,李建成三个字一出现,便是将军。 心里无奈一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了。?◎?§ 晚春的夜里仍旧微寒,腕上凤血玉镯子的触感冰凉刺骨。熟悉的容颜又在眼前浮现,温柔了人世间。 建成到江都就任兵部侍郎,但傻子都知道,那就是软禁。一直以来我都积极地打听建成的消息,打听到了却又拒绝深想下去。或许,直至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已怎样的心境站在他面前。 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心思已经荡开了好多。江无邪坐在我对面袖子遮去半张脸,好笑着看着我脸上阴晴圆缺各种表情演了一出精彩的戏。我感觉到脸红了,却又硬是要继续装坦荡:“那又如何?他都软禁着了,和粮饷失窃能有什么关系?” 江无邪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可不一定。不然你说,普天之下最最英俊潇洒惊才绝艳的李大公子明知道皇帝忌惮他爹,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地跑去江都被软禁呢?” 这话说得就是明显在揶揄我了。 一时竟无言以对,手忙脚乱地夹起一块桃花糕就塞到江无邪嘴里:“闭上你的嘴。”也没顾上要用传音。然后就看到了江无邪叼着桃花糕的可爱的表情,以及,风光潋滟的眼睛。 啊,事情越来越不对了。我羞的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深呼吸一口气,恨恨传音给他:“甜甜你的嘴,挑些好听的话说。” 江无邪的眼睛深不见底。漆黑眼色里燃烧了良辰美景盛世烟花,最终只余下柔和的烛光里深深的笑意。片刻后,他才开始嚼那块桃花糕:“还是你懂我。”虽然听他说的不明所以,但好像总算是放过我了。 我不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继续传音道:“既然现在的线索只到这里,那明天只能去义兴县城里一点点找了。” “切,宇文成都找了那么多天,都把整个义兴翻的底朝天了还没找到,你以为你能找到?” 听他说的有道理,我便问:“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一起去。”江无邪拿出一张请柬。新任常州知府董斌邀常州青年才俊于龙背山竹海一聚。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百万两银子还没个下落,我哪有心情陪去你这种地方玩?哼,宇文化及的亲信果然都是酒囊饭袋,临危受命居然还先想到巴结名流乡绅吃喝玩乐。”总之就是一句话:“你要去玩就玩去,明天我一个人搜城。” 江无邪却淡然的很:“别急别急,我们的情报没有下文了,搜城也是无用功,不如明日去和这些名流们打探消息去。” 我不屑一顾:“你我手控黑白两道情报网,消息网何其庞大,我们都没有的消息,那些小官们能有吗?” “锦鳞,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给你好好上一课。”江无邪这时却严肃了起来,“所谓蛇行蛇道,更何况他们大多是为官者或者当朝大官的子女家眷。要知道任何人都可以帮到你的。绝对不要看不起谁,你得好好记住。” 居然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惊呆,我所见过的江无邪,总是嬉笑邪佞的,哪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他的本色:“嘛,而且我也说过,心烦意乱欲则不达的时候不妨试着走走弯路,说不定就有惊喜呢。” 第七十三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4) 最终还是被江无邪说动了,于是乎现在的我身着一身浅碧衣裙,正出现在义兴城郊龙背山竹海,和一群大小姐说说笑笑。 思及此处,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江无邪,这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大小姐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啊。 龙背山有名的竹海,倒是不负盛名的漂亮,春风轻抚,整个龙背山便顿时风声琳琅如同丝竹管弦宫商角徵羽齐奏,竹子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恬淡而清新。到底不知是春风绿了竹海,还是这山上山下数不清的竹子晕开了春色。江南的春色依旧那么漂亮,虽说到了晚春时节不少花朵凋落,但花雨连绵,却也是另一种姹紫嫣红鲜翠欲滴。 “郁姑娘,郁姑娘。”突然惊觉到那是在叫我,连忙转过头去回给对方一个抱歉的表情。 对面在拥有“陶都”之称的义兴的第一陶商的千金安媛。安媛是个活泼明艳的姑娘,此时便半掩着嘴笑道:“郁姑娘,你天天都能看到江公子的,这一时半会的便不要盯着他了吧。”这一打趣,便引的身边一圈娇俏姑娘们笑了起来。 江无邪绝对的骄傲,人家请了他,他便不屑于伪装成别的身份去。我虽然不介意,但人家邀请的都是摆的上台面的名流,我这个黑。道盟主自然不能不请自来。于是,江无邪便帮我另找了一个身份。 “你知道菁菁吗?”昨夜,江无邪边问我便递给我一张请柬。 我听说游帮江府的“赤雪青枫”四大家臣,其中“赤”“雪”“枫”三人自小便在府中。朱,墨林是江无邪他爹的徒弟,夏傲雪的父亲原是江老帮主最得力的家将,而江枫更是从小便养在江府的义子。唯独这个郁菁菁是后来加入游帮的。听说她原来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的一号人物,极擅易容伪装之术,人称“千面”。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容貌声音年龄,更别提性格和武功流派了,甚至有人怀疑她其实是个男人。她做的人皮面具极度贴合,连透气性能都好到没话说。 不过即使如此,她曾经的声望也是远远出乎我意料的,没想到她成为江家家臣多年时过境迁,还人人都记着她,连这位新任的常州知府大人都特别给她送一份请柬。 嘛,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容貌声音年龄,才方便了我啊。随便搞一张人皮面具,即使有人看出了这不是真容,也不可能会怀疑。 “不过郁姑娘,你的手又白手指又细长,真的很漂亮。我那里恰有一副西域的珐琅护甲,真的很衬你。你若不用剑,我改天差人送你。”安媛真的是很热情啊。我有些羞涩地笑笑,刚想婉拒,不远处的人群忽的传来一阵骚动。 被人群簇拥而来的少女一身低调却华贵的丁香色蜀锦,步摇华盛环佩叮当,好听的声音连绵起伏似有旋律,而那礼貌的微笑却依旧藏不住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跋扈。 宇文成璧,她也来了? 嘛,想想也是,新上任的常州知府要巴结大户人家才玩的这次聚会,怎么可能漏了宇文阀呢?更何况这位常州知府还是宇文化及的人,更要让宇文阀慢慢地在常州立威了。 “宇文小姐,好久不见了。”安媛带着那银铃般的笑声凑上前去,“宇文小姐真是越美丽了。” 宇文成璧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她已到及笄之年,较起初次见到她时,眉目五官已经长开,端的是个美人儿了,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尤为楚楚动人:“原来是安小姐。是啊,上次相见还是去年元宵吧。安小姐才是更为动人呢。” 自从宇文成璧一出现,她身边便是蜂蝶环绕,在场的一众才子有大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她身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字画诗句要请这位宇文大小姐指点指点。而宇文成璧却是分毫没有觉得困扰的样子,温和而耐心地一一与众位才子探讨寒暄,或是优雅地指评卷轴,或是娇美地掩嘴轻笑,目光里总是透着赞许和从容。 却也看不出她真对谁有些许的青睐有加。 宇文成璧大小姐,既有尊贵的出身,又是久负盛名的才女,自然是整个中原贵族青年们趋之若鹜抢破头的对象了。 想起两年前看到的那个张扬跋扈当街追情郎的娇生惯养富千金,当真是判若两人。不仅衣着从明艳趋于素丽,脾气性格也不知温柔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她不仅长得漂亮了许多,学识的积累也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正是因为她现在的这般性子名声,宇文化及老狐狸才派她来参加这个名流聚会的吧。宇文阀的男丁们奔走于中原各地,现又碰上银饷丢失的大岔子,根本是完全没空来这种聚会。唯一闲的慌的幼子宇文成龙,却只怕是比这个小妹更不成器吧。 或者说,来的是宇文成璧而不是宇文成都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她的口风不至于像宇文成都那样紧,却也绝不会跟宇文成龙一样一无所知还专爱吹牛皮。总之,套不出银饷的情报,知道点宇文阀最近的动态也好。 不过,还真不可不感叹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只是,她好像对当日乐来酒楼里突利王子的一番胡扯信以为真了。也不知道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女红厨艺温柔贤惠有没有真的得到元吉的青睐。 嘛,要是隐儿此刻在的话,一定会嘲笑我哪里有资格取笑别人信以为真吧。当时的自己不也回去好好练厨艺了么? “这位是?”宇文成璧似乎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个她并不认识的我。 恩,很不错,能够照顾到在场的所有人。我心里赞许着,脸上一边摆出一个明亮的笑意:“宇文小姐,久仰盛名了。我是郁菁菁。” 郁菁菁大名一出,宇文成璧便立刻一副如雷贯耳状:“啊,原来是郁姑娘,百闻不如一见,我才是久仰久仰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听过郁菁菁的名号。 来不及寒暄几句,聚会的东道主便出场了。“在下常州知府杜彦明,各位公子小姐今日来捧在下的场,在下实在是深感荣幸。” 千篇一律的几句客套话之后,杜彦明立刻进入了正题:“大家都是常州的名门贵族,也都是同龄人。良辰美景春色不能辜负,万望各位不要拘束,今日只谈友谊,尽兴便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我很想拉拢你们的父兄,所以今天我要和你们好好谈谈友谊,以便于日后我拉拢你们的父兄。 然后,几乎没人提出,大家就有组织有纪律地开始了古代文人们都玩过,如今大家闺秀贵公子们最爱玩的游戏:曲水流觞。曲水流觞虽然老套的紧,但也的确是最适宜这种场合这些人群的游戏。一来诗的好坏各人自有标准,很难评判谁好谁坏,即使作坏了也不尴尬,吟诗作对又是名门孩子们从小训练的必修课,想必每个人都很擅长。二来竹林之中酒杯随着溪流顺流而下,到了谁面前便饮罢作诗,想想也很符合这些大家闺秀贵公子们追去的所谓“雅趣”。 可惜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你们玩曲水流觞的,转身正想去各处打听打听情报,却被身边的安媛一把拉着坐了下去。 “郁姑娘,我坐你旁边,不介意吧?”还笑着这么问我。 于是乎,我只能笑着道:“自然最好,我也想同安小姐一起呢。”看了看四周,江无邪好像是成功脱身没有被拉进来作诗了,好吧,关于情报,就交给他了。 第七十四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5) 曲水流觞很快便开始了,题目定位咏春。¤ ?弯弯曲曲折折,酒杯在一位蓝衣少年面前停了下来。少年看上去还小,有些紧张,急匆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险些呛到自己的样子。 皱着眉头犹豫片刻,轻声吟出一: 处处早莺啼,杨柳风满堤。若问春来处,花落湿锦衣。 声音很轻,显然的没有自信。或许是年纪还小,又是第一个,还是在宇文大小姐面前,真的是太紧张。最后一句虽是亮点,但作为一个男孩子吟出的诗,有些过于柔气。总体来说,仅仅是因景咏景,只能落一个一般,算不得出挑,却也无伤大雅。 不过,在座的各位十分和善地给予了掌声和赞许,那个男孩子有些羞涩地红了红脸,便开始了下一轮曲水流觞。 这一次,酒杯停在了宇文成璧面前。一瞬间四周都屏息凝神了起来。宇文成璧从侍女手中优雅地接过酒杯,掩袖慢慢饮尽。末了,将酒杯无声置于侍女玉盘之上,纤纤玉指比玉更莹白,睫毛扑漱之间仿佛是这春日里最灵动的花。 然后只听她沉声淡淡吟来: “乱花细柳阶上苔,谁人堪折谁人裁。唯有春风袭一度,绿尽中原始下来。” 温婉而琳琅的声音,从容也淡漠的语气,这么娓娓道来,好似是在讲一个美丽的故事。 宇文成璧裣衽为礼:“小女子不才,让各位见笑了。” 在座众人自然不一而同地夸赞起她来。我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并起如同乱花迷人眼,杨家的朝廷却没有能力镇压。而现在普天之下只有他宇文阀能够安定人心平定中原。这诗看似咏春,但其实不正是这个意思吗?宇文成璧居然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作为宇文家的幼女,心中便有这样了不得的期待。而且,她就这么光明磊落地捅破了窗户纸让整个常州郡的名流都看到了宇文阀的野心。而这些名流们却也那么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地默认了? 我才不会相信他们是真没听出来话外之音。不仅宇文阀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整个天下怕也是都认定了马上就要江山易主了吧。 春色好景年复一年,只可惜天下风云人心变换。?短短两年,江南便早已不是那个我所认为的江南。 少时曾以为江南是月的故乡,不想却是缭乱心惊夜未央。 两年前,我看到江南的人们都沉醉在迷醉浮华没有明天的狂欢里,而如今,人人都因为惊惧和愤怒势要朝廷承受他们汹涌的报复。那么众矢之的的我的父皇,他现在如何了?他是否还依然怀抱着理想做着温柔的梦,浑然不觉这要燃尽天下的狼烟怒火? 不过,要灭我大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看着难掩得色的宇文成璧,以及巧笑附和的众人,带着愤怒和不屑的心情移开眼去。再也无意于那些吟诗作对的风雅与假笑,我转头去看江无邪那边。 银衣的青年被几个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围着,却完全没有失了地位的意思。他从来都是只肖站在那里,便浑身上下都是圣洁的银光,恍若谪仙降临令人只能心怀恭敬。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浑然天成,根本无需雕饰,便已是无瑕的宝玉。然而,他说话间却又偏偏欲盖弥彰地掩住肆意的笑容,只让一双眼睛将恣肆与邪气暴露无余。就是这样的江无邪,既有顾盼倾城的美色,又有一动则倾人城的威势。当真无愧于少年英杰,白道之主的称誉。 他偶尔视线穿过人群,不着痕迹地看向我,总是能让天空都明亮起来。 再看他身边的人,嘛,一个个都很普通嘛,在江无邪身边站着甚至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心里有些莫名的窃喜,所谓正义之师天下归一的白道也不见得有多人才济济嘛。 我怀着这样的心情,扫过一个又一个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人,忽然间,便撞进了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同样是衣着普通相貌普通的普通人,然而那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清澈明亮而温润暖心,却同时精芒内敛光华暗蕴。甚至连他脸的轮廓,五官的形状都因为那一双眼睛而温柔了起来,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温柔了这周遭的湖光山色繁花似锦,温柔了这天地人间,温柔了岁月。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钩吻爬上心脏,勒的紧紧的,释放出酸甜的毒气,以至于我大脑空白浑身麻木,只能瞪大了眼盯住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目不转睛再也移不开视线。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中了他的蛊毒。 ? 时间停止空气凝固,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模糊,我仿佛被那一双眼睛深深吸引进了哪里,解脱不得也不知如何解脱。 怎么办,怎么办,不可以。 “郁姑娘,郁姑娘。”身边一个甜甜的声音终于把我解救回了现实。安媛看着我一脸震动又麻木的表情,愣了一愣,又继续道:“郁姑娘,轮到你作诗了。” 我低头,看见曲水流觞的酒杯正飘到我面前,身边的侍女用竹挑小心地把它取上来。这边的人们都看着我,可是我现在哪有这个性质,也并不想给江无邪添麻烦。我抱歉地笑道:“抱歉啊各位,我不懂这些。” 这句话一出,不仅在场之人眼睛都直了,连一直都在谈笑风生的江无邪的视线都刷的一下转到了我的脸上。没想到大家反应那么剧烈,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事先想到会生这一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底下有些切切错措的声音,我却并不以为意。不想却还是有人难了:“江公子不爱和我们曲水流觞,郁姑娘也不爱与我们作诗,也是因为我们太小儿科了些吧。” 循着那有些尖尖的声音看去,说话的女孩,低着头,眉眼里依旧是温柔可爱的笑容。只一身低调又华贵的丁香色蜀锦衣裙,衬得她气质越娴静而出众。 宇文成璧?方才还夸她现如今懂事多了,这突然难又是闹哪样?我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大才女大美女宇文大小姐的一句话却早已轻松地让议论声更响了起来。 我看了江无邪一眼,对他的眼色心领神会。正站起来要说些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却压制住了各种议论蜂鸣。 “都说诗由景生,景由境生。依在下拙见,许是郁姑娘不似宇文小姐那般心志坚定,故而无景,便也无诗了。” 那声音不响,甚至缓慢又温柔,但就是这毫无气势的几句话,却然在场众人都安静了。声音的主人正向我看来,眼里平静,却满是温柔的笑意,和我不甚明了的东西。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不敢对上那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和他对视会怎样,或者我根本还没想好要如何去面对他,光是被他这么看着,我都已经觉得浑身炙热了。 揶揄宇文阀的不臣之心,他早就已经认出我了。 在茫茫人海中,早就找到了易容了的我。 说不出是喜是忧,心里又酸又甜,感觉心脏被握住了很难受,而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 建成,你的温柔和炙热,我该如何面对?是不是现在你我之间,只能够用痛苦和互相折磨来维系? 四周安静了下来,宇文成璧也没再出声。我强迫自己深呼吸,镇静了下来。幸而江无邪琳琅的音色洗涤着这里的浮躁闷热:“菁菁,作诗而已,何必拘谨。”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算是感谢他的出声维护。既然江无邪表态了,那我作诗便作诗了,只不要做些给江无邪添麻烦的诗便好。我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恩,不愧是宇文阀的心腹,这白瓷酒杯好是精致,丝毫不逊于皇宫里的货色。 我铺开一边的纸笔,挥墨而就。安媛兴冲冲地跑过来兴致勃勃地读出声来:“晴春染香浮月影韶光凝。。。哎?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建成,他眼里满是温柔与宠溺的笑意。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被证明他还是最懂我的人,真的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然而最终还须得江无邪出来解围。银衣公子半仰着头,声音懒散而轻蔑:“晴春染香浮月影,香浮月影韶光凝。凝光韶影月浮香,影月浮香染春晴。真不愧是我家菁菁。” 众人时才一片现关翘的“哦”声。十个字,颠来倒去便成了一诗,虽说意味浅薄,但寓情于景也不算是落了下成。更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十字回文诗,构思精巧绝对是更胜一筹。这诗讲的是小女儿希望良辰美景停驻的少女心思,和家国大论完全搭不上边,自然也不会让江无邪落人口实。 “郁姑娘真是好厉害。”安媛第一个鼓起掌来。我在众人亦真亦假的掌声中害羞滴笑了笑,随即拉着安媛又坐回原位继续曲水流觞。然后,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诗词上,哪里敢再去看那个人。只是感觉到那个人的视线总是在我身上若即若离,好在他整个人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倒也没被人现异样。 不久之后,他离开了这边。而有趣的是,又过了一会儿,宇文成璧也离席了,板着一张气呼呼的脸。 安媛看宇文成璧走开了,这才凑过来对我耳语道:“郁姑娘,你和李丕是旧识?” “李丕?”惊异于这个名字,我一脸无辜地回答道,“谁啊?” 安媛似乎咬定了我是装腔作势,有些不满地道:“就是刚才那个出言帮你的家伙啊。今年白道里风头挺盛的新人呢,郁姑娘你竟然不知道他?不过有小道消息说他也帮宇文阀干些事情,宇文小姐听看的中他的一直想让他当近卫。倒不知是真是假。” 安媛看了我一眼,一脸暧昧地捂嘴笑道:“李丕这家伙当众帮着你,驳了宇文小姐的意思,这宇文阀又接连遇上晦气事儿,也不怪宇文小姐那脸板的跟什么似的。” “宇文阀的晦气事儿?” “是啊,先是查那没头没脑的银饷案,然后嘛,”安媛似乎毫无防备,说起来特别随意,“听说,昨天唐宫大公子李建成游湖的船突然走水了,然后,便找不着人了。那李建成本在江都行宫,你知道的。” 心中一紧,游船走水下落不明,宇文阀果然是不肯放过建成,但我却也知道以他的武功没那么容易遭人暗算。刚有些放下心来,心里便“咯噔”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过来。然后也来不及和安媛打招呼,匆匆便跟着宇文成璧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 碧玉色的竹林晕开碧玉色的心事,不知道宇文成璧在这里私会建成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啊,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凝足耳力去听四方声音,都是风吹竹林琳琅之声,并无异样。一路飞驰而去,也并无现打斗挣扎的痕迹。到底在哪里?突然,被什么东西闪到了眼睛,转头一看,地上有什么亮亮的,反射着太阳的光。却是一颗成色极好的黑珍珠。 想到今日宇文成璧头上的步摇。。。那便是了。 我看向远方无边的碧色,心头空落落的,一向自负聪慧的头脑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运转起来,只是一片空白。 “刷刷刷”风声如有魔力,将我涡卷进了什么里。 “刷刷刷” 一片银色阴翳无声而落。 “怎么了?”江无邪出现在我面前,不知是否是我出现幻觉了,那一向轻浮的脸上,两条眉毛都蹙到了一起。 “建成,李建成来了。”我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就把实话说给了他听,“李建成,把宇文成璧掳走了。” 第七十五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6) 就在我和江无邪到达义兴县城的那天上午,作为大隋朝廷人质的兵部侍郎李建成游太湖赏春景。? 在那么多文臣武将的眼皮子底下,本是插翅难逃。起先也一切都好,唐公的大公子素有才名,吟诗作画宾主相欢。然而好巧不巧,偌大的船只偏偏在水上起火了。 偏偏火乘风势,越烧越旺。 待一切平静之后,完全不出乎意料的,重要人质李建成不见了。 突然之间失了掣肘,宇文化及怕并州唐国公府得知消息越肆无忌惮,立刻严格封锁了这条消息。以至于当日午后进城的我和江无邪竟然对此毫无知觉。不仅是我,连和官府一向如同盟友的白道之主江无邪,也是那日在龙背山上才得知的这个消息。 不过,似乎这也真说明了江无邪说的对啊:这样的聚会才能高效收集各种情报。 而正因为参加了这个聚会,我们又得到了一条劲爆的消息:宇文大小姐被人绑架了。若是当时不在场,不用想也知道,宇文化及定会立刻马上刹那间封锁这条不可外扬的家丑。 哦,不过也不一定。就当时常州知府杜彦明和在场青年才俊们久等等不来宇文大小姐后现她失踪时场面的爆炸性来看,这实在是个瞒不住的事儿。 反正当时杜彦明是就差没晕过去了,在场的五陵少年们有的失望有的惊惧有的若有所思,指不定还在盘算着如何如何英雄救美好一举获得美人芳心呢。 然而杜彦明本事倒也不差,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现了同样失踪了的李丕。?于是搞笑的地方出现了,在场如此之多的名门贵族大家势力,居然没有人摸得清李丕的底细,甚至他来到常州之后都做了什么事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他是大约半年前来的,加入了义兴城白道的篁门。只知道他好像有些能力,然后自然而然地像一个有潜力的新人那样被培养了起来。虽然也有人暗示说篁门早已投诚了宇文化及,李丕也帮宇文阀干了些事情,但碍于江无邪在场,也没好意思细说明说。同样的,自然更没人敢平白无故地说起宇文成璧和李丕的事情。用一些没凭没据的二三事坏了宇文大小姐的清誉,是那个谁不想活了么? 所有人都知道,但这样的知道等于不知道。 还是安媛未卜先知啊,最近宇文阀的晦气事儿可真多。 连带着杜彦明刚上任就连遭厄运,这家伙本以为是受提拔受重用捡肥差了吧,现在只怕是哭还来不及呢。想想那日龙背山上杜彦明前一刻钟还意气风,后一刻钟便。。。。。。那样反差的表情,现在想起来我还忍不住笑出声。 “啪。” 冷不防头上挨了江无邪一下子。 “笑笑笑,你笑什么呢?我看你这一副猪头的样子才好笑呢。”江无邪同样巧笑倩兮,托着腮斜眼睨着我,“黑。道王段锦鳞,你也不防着我点,别说黑白两道现在还算不上同盟,就算是,指不定哪天我就对你起杀心了呢?” 额。。。。。。笑的好好看,笑的好可怕。 我立马一脸讨饶双手合十:“对不起江公子,我刚刚没好好听,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你的制裁了,但是你讲到哪儿了呀?哦,杜彦明找你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有什么小女子可以帮你分忧解难的吗?十分愿意效力。” 江无邪没理我,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他最爱的翠雾龙井,慢条斯理地放下精致茶盏,才慢条斯理地道:“杜彦明请我帮他留心银饷和宇文成璧的破事儿。你也知道,白道历朝历代都是朝廷认可的江湖正道,说难听点也算得上是朝廷的走狗吧。他让我帮他查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末了,还慢条斯理地评价了一句:“恩,现在正是翠雾龙井的好季节啊,恩。” 恩,我看你也挺有闲心思的。 不过,他这也是在帮我处理我的私事,不能对人家要求那么高。 想来这位倒霉的新任常州知府也真是黔驴技穷,居然找江湖帮忙了。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我们还准备着装作离开然后隐藏身份继续呆在义兴城。这下倒可以将计就计地多套些官府的情报,还少了隐姓埋名的麻烦。 还不怕树大招风。现在我不过是郁菁菁,人家的属下,要招风也冲着江无邪去。 满怀嘚瑟地抬头去看江无邪,他身上蔓延开淡淡的银色的光,耀目,却很舒服。好看的容颜仿佛是晨光熹微花气袭人,江水蓝碧草木扶苏,良辰美景正呈现出最美好的色彩。又好似最有名的文人经年的精雕细琢推敲出的半诗,穿越了时空的厚度,一层层的韵味涤荡开来。 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容颜,浑然天成却已是倾城。 应该说,江无邪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真的好看又圣洁,圣洁得几乎是对纷繁红尘的讥诮。 他的睫毛忽然动了动。 江无邪起身走到窗前,把窗台上的一盆盆景搬了进来。 修剪得宜,又是名品的矮子松,作为完美主义有钱有势挥霍无度的江公子的所有物,不说那盆了,连鹅卵石上的牛皮鲜,颜色也特别正。 转折来的太突然,我不明就里:“怎么突然就赏盆景了?” 江无邪没搭理我,只左右看了看,挑出一块鹅卵石把上面的苔藓拍掉。 仔细一看,那却是一块成色甚好的羊脂玉。 江无邪拿来一个罐子,把鹅卵石放进去滚了几下,再拿出来时,上面粘了朱砂显出一行红色的字:丕素寻常,无出格。 不想,连江无邪的白道都查不出自家人的底细。 心里自然是失望和恼恨,但又有一种难以明说的骄傲和欣喜。 那是什么呢? 我们家建成就是厉害,做事做的那么漂亮滴水不漏。 只可惜,这样厉害的建成却终有一日要与我兵戎相见狭路相逢,他越是厉害,我与我的族人便越是难以活命。 父皇说的很对,若是我总是对他抱持着这样的情感无法放手,终有一日,所有人都不能好过。 我看向左腕的凤血玉镯子,青碧和血红本不应纠缠在一起,虽说鲜艳明丽,但终究无法相溶相吸,颜色和颜色的交接处,永远是楚河汉界,棱角分明。 可是它们一但相逢,便再也不能分离。 除非玉碎。 “咔。” 江无邪拳头一紧,一块好好的美玉瞬间便成齑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有些惊慌地看向江无邪明亮的眼睛。 “李建成一直被困在江都行宫,很难搭上外面的事,更别提这处心积虑天衣无缝的筹谋了。我倒是觉得李丕或许真是个寻常的人物,说不定是李建成逃出来以后杀了他李代桃僵。”江无邪难得的笑的很干净,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我在他眼睛里仿佛看到了海上明月共潮而生,没来由的,便觉得宁静而安心。 嘴里却揶揄道:“江无邪,你这传情报的方法倒是风雅。” 立刻被顶回来一句:“看来你喜欢冷不丁地射出一支利箭,奉劝一句改改吧,那样对心脏不好。” 然后又一脸嫌弃的样子:“而且这也太粗暴了,你还是别穿男装了,越来越像男人。” 我撇撇嘴角,刚想说什么。。。。。。 “啪。” 一枝利箭冷不丁破空而来,钉在我们身后的墙壁上。 第七十六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7) 是夜,我来到太湖水帮的堂口,客套地接受了一席礼拜寒暄,我品了一口太湖水帮帮主亲自为我斟的茶,在主座上移出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挑眉道:“所以,薛帮主是有何要事一定要当面向我禀报?” 白日里那一枝长箭上携带字条。当我把字条从还在颤动的箭尾上取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段盟主贵安。属下幸得银饷案内闻,此等要情,还请盟主夜间移驾敝帮堂口,容属下当面详禀。属下太湖水帮恭候盟主幸临。 重要到必须要当面说的事情。。。。。。 我看着侍立在一边恭敬地赔笑着的太湖水帮现任帮主薛远,一字一句到:“你们倒是好眼力,从我一进的义兴城便认出我来了?” 太湖水帮原是江无邪麾下的白道势力,但做事并不怎么规矩。我刚刚来到中原,便撞上水帮和崆峒袭击青冥教的事,当场便让我俘虏了这两个门派的掌门人好狮子大开口。江无邪原也不怎么待见他们,这一回便让他找了借口,顺势就将水帮崆峒扫地出门了。 崆峒派比较老实,乖乖赔了钱赎回掌门,但失去靠山又欠下巨帐之后面对仇家的反咬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早就从江湖里消失了。而太湖水帮立刻入了黑。道依附常州地界的头头,拥立老帮主的儿子为新帮主,靠着几乎垄断的太湖上的生意倒也重新步上正轨。后来我北上河东路上顺便灭了他们的高层,本以为树倒猢狲散,没想到太湖上的生意总有人要做,他们又以前任帮主的堂弟,前前任当时还被扣在青冥教的老帮主侄儿薛远为,死灰复燃了起来。在我黑。道大比成功当上黑。道盟主之后,这位新帮主十分有眼力见的立刻依附了我。 嘛。人家都依附我了,那我自然不好意思了只能把人家的叔叔放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薛老帮主前脚踏进义兴城,后脚这位小薛帮主却立刻杀了他自己的叔叔来向我表忠心,还说这个没眼色的东西胆敢冒犯盟主,活该是这个下场。盟主仁慈,但作为属下不能对这种大不敬之事放任不管。 当时觉得这薛远太过凶狠令人不适,但事多繁忙也就冷笑着置之一边了:怕你叔叔回来夺你的权,便先杀了干净。还把由头美其名曰地推到我头上。 也不知道被困在青冥教久许的薛老帮主最后落叶归根回到故乡临死前有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太湖的水天一色。??? ◎№ ? 不过这后来太湖水帮便再没做过被瞄上的出头鸟了,本分地做着该做的事,我也一视同仁地给他们安排了实业,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比起武人,薛远更像是个白净的书生,个子不高,人也瘦弱,和他虎背熊腰的叔父堂兄比起来,说简直像一只小种鸡也不为过。此时的薛远依旧笑的既恭谨又谦逊:“段盟主威仪,属下若是认不出便是罪该万死了。” 顿了顿,又到:“若不是今日之事实在要紧,属下万不敢劳动盟主冒险外出,还请盟主恕罪。” 这马屁拍的有些让我不舒服。我皱了皱眉,道:“既有消息,你便是有功,有何罪之有?” 薛远抱拳一躬身:“多谢盟主海涵。属下得到的要闻便是。。。。。。” “我要杀了你。” 说着,一对分水峨眉刺便向我咽喉刺来。 哼,就这么点本事就想奈何我? 关雎剑从袖口滑出。然而。。。。。。 心口剧痛。 一口黑血喷出,连带着我直接从主座上滚了下来,浑身抽搐趴在地上别说真气提不上来了,连手都颤抖着握不住剑。 “段锦鳞,受死吧。”瘦弱的白净书生此刻却面目狰狞,放大的五官张牙舞爪笑的猖狂。满世界的呐喊欢呼咒骂,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却只让我觉得天旋地转。 极近距离,兔起鹘落,身中剧毒,避无可避。 “啪。” 四周突然就安静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和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喷涌的血柱,看着地上还骨碌碌兀自滚着的人头。薛远的人头上,他的表情还是那令人厌恶的狰狞猖狂的模样,在还没意识到生了什么的时候便已经去了那个世界。 我抽出袖中的丝绢,擦了擦嘴角的血,擦了擦染血的关雎剑,然后顺手扔出丝绢盖住了薛远那张恶心的脸。 ? 没眼色的东西,真以为自己能砍下我的头。 然后,我拍了拍白袍上的灰尘,恩,很好,没有沾到血,重新坐回主座上继续品茶:“这茶里放的什么呀?鹤顶红?难怪那么甜。” 堂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帮,帮帮帮主死了,快,快。。。。。。”边说着就边摔倒在了地上,倒退着想要往外挪。 眼角却瞥见门口有人背后动作。 茶盏盖子飞出,精准地打断了那人将要出的烟花筒。 “想向宇文阀求援?呵呵,别傻了,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出信号弹?”我冷冷笑道,“哦,对了,你们也别想着跑出去求援,我进来时就已经留了些好东西,现在守在门外的那些家伙,只怕都已经不行了吧。” 然后,我站起,微笑,裣衽为礼:“太湖水帮,犯上作乱,多行不义。谋逆背叛,屡教不改。实不能纵其危害武林,今日于此,由我段锦鳞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关雎剑一道明艳华光夭矫而起,转瞬之间,前排之人都已被我切成两半。血红如幕,于夜色华堂之中很是诡异,而更令人恐怖的是由于剑气太锋利,那些尸体的下半身依然直立着。然后便充斥着后排某些人被同僚上半身断尸撞到的尖叫。 场面一片混乱。 “怕什么,别自乱阵脚。”却是先前角落里想要偷偷给宇文阀放烟花弹的那人厉声话了,“这里是我们太湖水帮的地盘,而那贱人只有一个人,你们不想给薛帮主报仇吗?七大弟子何在?缥缈阵伺候。” 我皱了皱眉,此人倒是一眼识破我的战术,本想先唬住他们的,这下倒是让人给点破了。七大弟子围攻而来。再厉害的人一但陷入别人的阵势之中都会处于绝对劣势,更何况太湖水帮能多年垄断太湖上的生意,黑白两道都没人敢跟他争,一定自有他的道理,我怎能乖乖被围? 短剑轻拍,身形骤动,忽然之间便出现在一人身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咽喉处便已开出红色的花。 一个。 他最近一人已向我扑来。我一脚将那人尸体踢过去,他为避同伴尸体一滞,关雎剑便已紧随其后刺中他心脏。 两个。 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已经离我很近了。我平地一矮错过刀锋,双手扣上那两人手腕动脉。方才喝茶时被我用内力凝聚在指尖的剧毒便进入了他们的动脉。 三个,四个。 两具尸体的后方,一人跃起劈下,却扑了个空。那两句尸体挡了他的视线,他没现我已溜走。然而此时我已出现在他的身后,照着他后颈要害就是一剑。 五个。 第六人此刻正向我背后空门砍来。 你以为你是螳螂身后的黄雀么? 一脚踢起地上薛远的分水峨眉刺,头也不回地向后踢去。我不知道有没有打中要害,但是,身后那人一声惨叫。 薛远这样的人,他的武器上怎么可能没毒?他的武器上怎么可能没见血封喉的剧毒? 第六个。 利刃破空之声。十余支飞羽箭从不同角度直向我袭来。这也是有毒的吧。然而,我迎着暗器,灵巧地躲避或打落,瞬间便已至使暗器之人的身前。他脸上有一丝惊慌,关雎剑插入他胸口直至没柄。 第七个。 然而,我却看到那人嘴角轻轻勾起。还不由得我反应,他迅地抓向我的手。然后。。。。。。 “乓。”自爆。 千钧一之际,我终究没有被他抓住,然而巨大暴风的冲击依旧将我打出老远,纵然运了真气护体,仍然吐血。关雎剑也在暴风中脱手。“刷。”紧接着手脚一紧,霍地被拉开。 大事不好。 我。手脚。被。铁链。锁住了。 待暴风的灰尘散去,我算是看了个清楚。太湖水帮的人几乎毫无伤,平地升起许多掩体,护住了他们。所谓七大弟子,不过是死士;所谓缥缈阵,不过是放个钩子。这帮家伙还真是处心积虑啊,我居然被骗了。 然而现在恼恨是没有用了。我得赶紧脱身。 号施令的那个人站起来,冷笑道:“段盟主,剑王失了剑,你说,该怎么办呢?”然后他也不再多话,只说道:“段锦鳞,我也算让你死个明白,宇文化及并不重视我们,只拿我们当炮灰。没办法,我们也只好献上你的级来换取重用,换取生存了。你要是死了做鬼,可别怨我们,要找也找宇文化及去。” 说着一个手势,几十张弩床机关对准了我:“段盟主,再见了。” “刷。”万箭奔袭而来。眼看着已到近前。 我立起双掌。 万箭停滞,落地。 我听见那人有些惊讶有些恼恨的声音:“来人,一起冲上去,拿剑砍死她。” 风来掌太不熟练,刚刚那一下真力难继。为今之计只有先拿到剑,只要关雎剑在手,便毫无疑问是我的胜利。指尖勉强够到袖口,拿出霹雳雷火弹。 “呵呵。” 忽然间,房梁上一串华丽而琳琅的笑声让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澄净了起来。 梁上银衣公子歪着脑袋笑意盎然,两条腿还在夸张地晃来晃去。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他一定很高兴。 这似曾相识的出场方式。。。。。。江无邪,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创意么。。。。。。 招牌式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笑脸,灿亮的眼睛里却流淌出明媚的戏谑:“怎么,就这点本事了么?”说着手里也没停,束缚住我的铁链无声而断。 几乎是一瞬间,我已移了出去捡起了我的关雎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来吗?被人知道我堂堂黑。道盟主清理门户还要白道来帮忙,我多丢人。” “是是,段盟主你说的对。”江无邪似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只要把这里的人都杀光,别人不就不知道了么。” 第七十七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8) 自从瓦岗寨事件之后,江无邪为防我有朝一日关雎剑离手就又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了,硬是教了我独孤求败的罡风。??? ◎№ ? 我所谓的罡风,原叫风来掌。凝聚真气于手掌,在内力催动下高击出,便成了凌厉狂霸的气流。手掌是最方便控制真力的地方,而独孤求败和江无邪那高冷的几袖子,便是风来掌的提高版本了。江无邪说他现在全身都可以使出风来掌,而我也亲测过独孤求败那纹丝不动就杀出来的罡风。 还有一个好处是,练了风来掌之后不知不觉间轻功便更上层楼了,甚至还可以用风来掌助推,达到高移动。嘛,这样想想,还真是一门方便的功夫。 “别怕,结阵。”那个领头的倒当真处变不惊,又开始指挥若定了,“结。。。。。。” “咔。咔。咔咔咔。”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不疾不徐,仔细听来居然还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而那个领头人却再没出声音,很快就变成了一滩软泥。想来,比我当年折腾唐国公府护卫的那一手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我撇向梁上君子江无邪,这个痛下毒手之人却兀自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他的袖子,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看都不看那个被他痛下毒手的对象一眼。 在众人的惊异于倒抽冷气中,江无邪款款从房梁落足于我身后:“既然来都来了,就帮你一把吧,省的到时候你又扭了手,还麻烦我替你疗伤。” 我一笑了之:“如此啊,那便多谢了。” 然后,我们便冲进了各自面对的人群。 展开屠杀。 关雎剑的华美,罡风的霸道,于黑夜里熠熠生辉。厅堂之中的灯火都不及刀光剑影来的炫目。拼死一战的,眨眼间便去见了阎王;有落荒而逃的,却全死在我进门时设置的金刚线下。一刻钟的功夫,满屋子都已成了血红一片,只余下我和江无邪,银白色纤尘不染的身影却在这红色空间了显得刺眼醒目。 手边是一个看上去头衔挺高的人,我故意留着没杀死,此刻拿剑刮着他的脸道:“说说看吧,银饷的事情,你们到底知道多少?我满意了你便能活。”说完迅躲开。 “呸。”果然意料之中的碎了一口,“段锦鳞,你给个痛快就是,废什么话。” 呀,看来我完全不被信任呢。 “就是,你废什么话。”江无邪居然也鹦鹉学舌了那么一下,然后手掌按住那人的头,逼得他与他对视,然后另一只手搭上那人颈动脉,“是宇文阀偷的银饷,你们也参与了,是不是。” “说了我不知道了,给个痛快便是。”江无邪指尖用力。 然后转头看着我:“他并没有说谎,看来他们不过是宇文化及的弃卒,根本不知道核心事宜。”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当先走到门口,手指伸出,破开了金刚线。这金刚线是南疆一种野兽的筋,坚韧无比,经过师父的改制,火烧水泡剑砍都没有用,唯有我们关雎心法独门内功才能破开。 “外面的都死了?”我看着门外一片狼藉,对江无邪道。他依旧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是啊,过来的时候顺手解决了。”然后似有意似无意地又加了一句:“他们的家眷我都点倒锁在后院了,你看着办吧。” 晚风带着血腥气,凉凉的,刺的我皮肤有些疼。 “喂喂喂不是吧,不是下定决心了才出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行了?你这算什么?退堂鼓?临阵脱逃?”江无邪扭曲地嘲笑着我,扭曲了的五官依然很好看。夜色里,他的一双眼睛比月光更明亮,星彩璀璨不足以形容其颜色,那样的眼睛,美丽,深邃又广阔,盈着满满的笑意更像是包容了整个夜空,整条银河。然而他眼底却又是冷的,“你又不是没杀过人家一家老小黄垂髫,害羞个什么劲,哈,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不杀一人拯救苍生吧。” 银衣熠熠生辉,掩住半张脸,周身散的压迫之力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来曾经的我却也是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调调,漠视生命,打压平衡斩草除根一向是绝不手软,张扬,跋扈,令人畏惧。刚刚接下青冥教的日子,我才更像是一个黑。道王吧。然而渐渐的便不知是为什么了,也许看多了世态炎凉,也许是见过了修罗地狱一般的沙场,也许仅仅是因为身份的变化,如今,对生命的敬重已让我变得。??。。。。。 “妇人之仁。”江无邪的声音像是笑又像是怒,他也不动,只一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看你还是更适合去待字闺中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等着一门好婚事呢。” 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转头看那一屋子熏人的红色,只想吐。 “斯~~” 忽然之间,有什么声音。我和江无邪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外扑出去。 火药,而且之前不知道怎么藏的,居然没有任何异味。 “爹,爹~~” 一个小孩子此时却蹒跚着走进那血红色的厅堂。 正要爆炸的厅堂。 毫不犹豫,我运足全部内力,反扑回去。 “锦鳞你。。。。。。”度太快,江无邪的声音被吞没在霍霍风声里。 “乓乓乓乓乓乓”不断的爆炸声停止后,我抬头,看见方才还华灯明亮的地方,整个太湖水帮的堂口已成平地废墟。好狠的手笔。 “唔。”胸口剧痛气血上涌,方才爆炸的暴风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内伤,加之在瓦岗寨迫不得已使用了幻焰羽衣的后遗症还没好全,此时此刻我头晕目眩只想吐血。强行压下那股血腥味。低头问被我扑倒在地下的小孩子:“你没事吧?” 他却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哭腔道:“救我,救救我,好难受,我肚子里被塞了。。。。。。” “斯~~”又是引信被点燃的声音。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个孩子的肚子里被人塞了炸药。 “锦鳞,你真是。。。。。。你真是好运气啊,你不动手,还有人帮你动手了啊。”身后是江无邪轻松戏谑的语气,他离得远,并没有现这孩子的异常,我也不能呼救把他卷进来。 怎么办? 这孩子求救的眼神楚楚可怜。扔出去?扔不远马上就要爆炸了,扔了也白扔;杀了他?杀了他也一样爆炸无济于事。 一条黑影闪了过来,一掌打在那孩子胸口把他打飞了出去。 “哇。”孩子直吐血。 “乓。”爆炸。 然后是悉悉索索血肉掉了一地的声音。 我却不敢抬头,那什么东西落到身上,有些黏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哇。”终究没忍住,一张嘴,便吐了好多血。千钧一之际。黑衣人一掌震碎那孩子五脏六腑,大量的内出血浸湿了他肚子里的炸药。只可惜即使如此爆炸依旧震伤了我。 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 那孩子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才是让我忍不住吐血的真正原因。 终究是。。。。。。连一个幼童都保护不了啊。 此时,救了我一命的黑衣人见我连吐几口血吐得也差不多了,稍微直了直身子:“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我一剑就架上他脖子。 缓了口气,我抬头冷冷道:“天宝将军,别来无恙啊。” 江无邪此刻离我身后有三丈远,他在看到宇文成都的那一刻便没敢妄动,只悄悄寻了个方便冲过来的死角站定。 宇文成都倒是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他完全没有要躲开脖子上短剑的意思,只憨厚地笑道:“托殿下洪福,末将过得还算不错,只愿殿下也安。” 他眼神炽热,笑的那样诚挚,无论谁看都是自内心的明朗的笑意,笑的我都不好意思再拿剑架着他了。 只不过好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要不要继续架着他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一点收回剑的意思都没有,继续拿剑抵着他冷笑道:“你宇文阀安了,我自然不能安。” 关雎剑秋水一般的明光映的宇文成都脖子上的经脉格外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剑下他青色的动脉规律地起伏。宇文成都却依然毫无自觉地笑着:“殿下哪里话,这天下一天还是姓杨,末将便会拼死保护皇帝陛下与殿下的安全。” 做人诚恳到这个份上,我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宇文成都一身黑色劲装简直是要溶进漆黑夜色里,然而那一双诚挚的眼睛却是烈焰,却是繁花。火光里,依稀又是兵临城下的雁门,黑甲的少年浑身浴血,他说:“请殿下放心,末将拼死也定会保护皇上和殿下的。”黑衣金镗一夫当关,为我挡住火箭飞光如瀑。他说:“殿下,城下突厥又有动作了,请殿下回去吧。末将会守住雁门的。” 无论世道多么繁杂,总是有人,相信并坚持着正义。 我只能收回了关雎剑。 “宇文成都,多谢你相救。”我擦了擦嘴角血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生变的?” “我夜里翻看账册现今日太湖水帮进了不少桐油,便知道不对了。正巧我现父亲的亲卫兵都不见了,便知太湖水帮有大事,立刻赶了过来。”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了然地笑道,“没事的,我说过,保护皇上和殿下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一颗真心捧到我面前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皱了皱眉,道:“令妹的事。。。。。。” “多谢殿下关怀,我不会让妹妹有事的,这也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职责。”宇文成都的笑容永远都是真挚又自信的,“殿下既无恙,便恕末将告退吧。” 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吐血啦?”江无邪的银色羽衣一卷便到了我身边,嘻嘻哈哈地握住我的腕脉,一股热力却瞬间流入四肢百骸,然而他后面的话确实严肃的,“虽说周围还有宇文阀的高手,但合我二人合力,留住他不成问题。” 我摇摇头,我想看看,宇文成都的正义,他会怎样坚持下去。 第七十八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1) 太湖水帮被全灭,真要说也是不小的事,可在现在的义兴城却完全掀不出什么浪来。最终,不过是以江湖恩怨仇家械斗,暴虐的段锦鳞残忍杀伐而潦草收场。 再加上先前的银饷失窃,宇文成璧失踪,还真是义兴城的多事之秋啊。 悲催的新任义兴县令早已傻了眼,只有常州知府杜彦明大人还算苦苦支撑着,龙背山之约以后,他便一直停留在县令那里指挥着各种事情的调查。 作为官府的伙伴,江无邪几乎每日都会被邀请去做客一次。当然,作为江府四大家臣之一的郁菁菁,我也会跟着去瞧瞧。有情报为什么不要?江湖黑。道要刺探官府情报本就不易,更何况甩下青冥教的这小半年时间里,我在常州这一带的势力被宇文化及拔掉了不少。对于那要命的银饷,我现在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杜彦明十分敬业地带我们看了粮饷失窃的案现场,带我们翻了各处出入城情况以及警备卷宗,江无邪却是一边调戏着县令府上的侍女一边把衙门里的人支使得团团转,一副悠闲品茗看卷宗像看诗卷一般的欠揍模样,杜彦明倒是依旧很和气,愣是眉毛都没蹙一下。 嗯,宇文化及老狐狸的心腹,涵养功夫还是极好的。¤ ? ? 江无邪出工不出力,我倒也没什么意见,我只管自己找要紧的情报就好。这几日里,倒也在衙门里和宇文成都打过几个照面。那家伙火急火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我和江无邪先前关于银饷失窃的推论大抵是正确的,至少现在不见了的银饷和宇文阀没有干系,而他么也在很努力地要找出来。面对宇文成都的风风火火,我是更要加把劲了,怎么也不能落在宇文阀后面吧。 然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都对着无聊账册毫无进展,连青冥教的渠道和妖姬的私军护卫都找不出什么要紧的线索。我的心情自然地便急躁了起来。 “轰隆隆。”春雷阵阵震的我愈心烦意乱,夜色里屋内红烛似乎也因着紧张的气氛烛泪流的特别快。 不知是烛光晃了眼,还是的确用眼过度,眼睛一酸,视线便模糊不清了。 “你看,都盯着那苍蝇大的字好几天了,也不怕瞎。”我揉着眼睛,就听见江无邪带点不屑带点嘲笑的声音。抬头,银色的修长人影正倚在香妃榻上,一边吃着侍女们送上的爱心水果一边翻阅案卷,手指灵动又优雅。更可怕的是那些苹果居然是被削成心形的,真是天知道他这些天都在干些什么。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自然是比不得你闲情逸致的。”音调比我想象中要高很多。 那边厢的银衣美人却并不在意,手一扬,一片竹简平平落在了我的案几上。竹简到了,旖旎的声音也到了:“龙背山之约那天,紧靠龙背山的义兴南门守备里有李丕的名字。当然,还有几个宇文阀里人员的名字,估计是宇文阀要进什么见不得人的货物,需要有人接应或者查验。按照我们的推论,嗯,无论这个李丕是真的。。。。。。那谁,还是他原先就安排好的属下,总之有这么一手,宇文成璧失踪又现的晚,现在也完全没有音讯,那么那位肯定是顺利逃出义兴城了。他挟持宇文成璧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江无邪一手支着下巴,露出他招牌式的危险笑容:“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既然已经安全出城,必然有李阀接应,他为什么不放了宇文成璧。你觉得,他有这个必要一路把宇文成璧挟持到并州去吗?” 我听着江无邪的陈述,默然摇摇头:“并不应该挟持她。宇文成璧不过是宇文化及一个不顶事的幼女,牺牲便牺牲了,挟持她根本没法用来让宇文化及投鼠忌器。到时候逼着他牺牲女儿倒还让他博了个大义灭亲的善名。况且宇文成璧怎么说也是宇文阀的人,不是没有可能看穿李阀的暗桩布局,带着她还有情报泄露的风险。” “轰隆隆。”窗外雷声滚滚,随即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江无邪起身关窗,一边关一边道:“那,还有一种可能,他出城之后,直接就把宇文成璧给杀了。” 一道电光,闪的江无邪脸有些白。 “轰隆隆。”雷声里,我慢慢道:“不会,建成他。。。。。。不至于。” “是吗,不至于。”江无邪声音带笑,他站在最后一扇窗前看窗外夜雨,电闪雷鸣。漆黑风雨之中,他自身却也像是一道银色闪电,危险,诡异,“那么只可能是他的属下还挟持着宇文成璧逗留在义兴城附近,那么,为什么要挟持呢?挟持她威胁不了宇文化及,但是。。。。。。能威胁到谁呢?” 挟持宇文成璧能威胁到谁?常州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富家子们?不可能,那些人或是贪恋宇文大小姐的美貌风华或是仅仅为了抱紧宇文阀这棵大树,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 那么,对方想威胁的便还是她的家人了。 脑海里不知为何便浮现出了一个正气凛然的身影。黑衣黑甲,烈焰火光,那个人一身的正气和骄傲。 “多谢殿下关怀,我不会让妹妹有事的,这也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职责。” “轰隆隆。”我“啪”的一声重重甩下手中竹简,起身离去。屋子内外的黑影闻风而动。事情紧急,先派出妖姬的私军,现在我立即去召集这里附近的黑。道势力。 “你这是做什么?”江无邪没有回头,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暴风骤雨,然而他周身散开的真力却足以让我止步。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着他逶迤而下的黑色长光可鉴人:“无论怎么说,他救过我一命,我不能对他见死不救。” 江无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却也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都说了事情紧急,我运足内力正欲动作,江无邪的真力却忽然一松。 “轰隆隆。”我险些跌倒。 “公子。”江无邪的书童推门而入。那小子浑身湿透,跌跌撞撞,他是一直跟在江无邪身边伺候笔墨的人,此刻却连敲门的礼仪都不记得了。等江无邪慢慢转身幽幽地看他一眼,他才惊醒一般地连忙跪下,“公子恕罪,杜知府请,请公子往县令府中,要与公子商量,商量大事。。。。。。宇文,宇文成都被杀了。” 第七十九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2) 我感觉自己很冷静,我冷静地一边对着铜镜摆弄妥帖了面具,一边在心里理了理这几天的事情和思路,然后,转身就走出去了。?? ? ` 我感觉今天自己好像特别轻盈走的特别快,以至于江无邪只来得及让门口的侍从给我打把伞。 县令府之前我也来过,熟门熟路地跟着引导的侍从进了偏厢。县令府里明艳的亭台水榭本是不错的,只是在这样充满血腥味的夜雨之时,噼噼啪啪的只让人觉得烦闷又恶心。 江无邪始终在我身侧,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疾不徐。他的银衣在黑夜里泛着明亮又温和的光泽,男子特有的杜若香气清新好闻,似有意似无意地冲淡了越来越浓的血腥。 偏厢的门打开,我看到了面无血色的义兴县令,看到了终于紧张为难的杜彦明,还有盖着白布的尸体。一个甲士接开白布,烛光摇曳下,我看到了宇文成都的脸。 “轰隆隆。”雷电交加,宇文成都的脸更白了。他半个脑袋几乎被砸扁,身上多处箭伤伤口紫黑,宇文成都死相很惨,眼睛违和地大睁并且瞳孔涣散。这个正气憨直的少年也许至死也在为被诱杀伏杀而不平吧。 想想这个少年,身为宇文阀的长子,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并没有因为得势而变得轻浮跋扈,当世人都以为宇文阀将取天下的时候,他却依然尊敬着父皇,尊敬着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公主,尊敬着每个人,一丝不苟地尽着臣子的本分。他却依然贯彻着他的正义,并且坚持到底。 然而所谓正义,或许本来就是不堪一击的空话吧。 心里特别堵,我收敛起眼中神色,不再去看宇文成都的遗容。其实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现,宇文成都头上凹处有尖刺与花纹,那纹样已经说明了很重要的事——擂鼓瓮金锤,凶手是李元霸。 建成挟持了宇文成璧,和接应他的元霸一起诱杀了宇文成都。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杜彦明一挥手,一名甲士上前又重新为宇文成都的遗体盖上白布。验尸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偏厢里人不多,除了江无邪与我,杜彦明与义兴县令,只有两名甲士。想来这样劲爆的消息杜彦明还是觉得不要第一时间传出去为好,为此连衙门的厅堂验尸房都没使用。 “两位大人,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是快点节哀顺变的好啊。”江无邪一声轻笑,遮住半张脸的银色华美依旧,“光是一张比死了儿子更难过的脸想来也是应付不了宇文大人死了儿子的盛怒的吧。” 真是的,这个时候了居然还雪上加霜,江无邪的刻薄还真是名副其实。№ 果然,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不过两位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儿子死都死了,想来宇文大人也不至于再自断左膀右臂。”江无邪一边笑着一边皱了皱眉,银色身影一转眼就到了窗边,他似乎是非常嫌弃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乓”的一声推开窗户,落雷轰鸣之声紧跟着他的冷嘲热讽轰隆而下。 还真的是冷嘲热讽,一个知府一个县令,算得上宇文化及的哪门子左膀右臂? 杜彦明强行压下脸上的一阵青一阵红,冷冷开口道:“天宝将军之逝,实在是朝廷一大憾事。在下不仅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天宝将军报仇,还要尽力弥补朝廷损失才是。可惜在下与县令大人都是初来乍到,而江盟主统领天下白道多年,素有父母官之心,在下还要请江盟主多帮忙,多担待一些了。” 江无邪眼睛跳了跳,微微抬起下巴,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看知府大人说的,这我可不敢当。江湖草莽怎么能和治事理政相提并论。知府大人是初来乍到,在这常州,我也只不过是到过延陵和武进而已啊。” 杜彦明的两条眉毛终于拧到一块儿去了。 江无邪还是那么阴阳怪气不知收敛的笑容,窗户依旧开着,他银色的宽大衣袖猎猎生风,漆黑如夜色的长张牙舞爪,雷霆乍惊总是和着他温柔的浅笑,却毫无违和感。 江无邪真是更像鬼魅了。他看着杜彦明的表情,好像很高兴,笑容非常好看,又倍加关切地加了一句:“不过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知府大人还是放开手脚显些本事出来的好,我也说过,想来宇文大人还不至于为了这事再自断左膀右臂的。” 杜彦明最终松开了眉毛,很是无奈地笑了笑:“在下不才,还是要请江盟主助在下一臂之力啊。”说完,深深一礼。江无邪毫不在意地受了,然后一脸勉为其难地道:“既如此,我倒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吧,我总觉得他们两个弦外之音的厉害,我隐隐感觉到他们在这短短几句对话里似乎完成里一笔很大的交易。 杜彦明的表情很纠结,然而他只是向里间一引:“这里血腥气浓重,我们也别再打扰天宝将军安息了,请江盟主和郁姑娘移步里间吧,在下有很多事情还要和两位商量请教。请。”说的非常客气,甚至是非常恭敬。然后,亲自在前引路。江无邪自然不会在意这种让知府大人做引路童仆的事情。前面的回廊不窄,两个人并行一点也不拥挤,但江无邪就是不愿意和杜彦明并行客套客套地说上几句,一直让杜彦明在前面尴尬地摆着“请”的手势。在他眼里,似乎让杜彦明给他做童仆他还看不上呢,便也不客气地跟在后面。 县令震惊于江无邪的气场和知府的态度,也一样恭敬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我后面。 今夜暴雨,从回廊一侧窗户透进来的光暗暗的,让我觉着很不舒服。 “乓”的一声。 我本能地拔出关雎剑,惊讶地现后方已落下铁板隔开了我和县令。 有诈。 第一反应便向前扑去伸手就抓杜彦明。 然而我前面的江无邪却反扑回来,张开双臂一个要保护我的姿势。 我看进他的眼睛里。 就这么一错之间,杜彦明早已推开另一侧墙的暗门遁走了。我扑了个空,窗户也早都下了铁板。这么度,一气呵成,真是好精妙的机关。 脑后风声袭来。我甫一站定,身后几十张劲弩已经一齐箭,“搜搜”之声割裂空气奔袭而来。 一片银色护在我身前。江无邪长袖一卷,疾驰而来的利箭疾驰而回,那度足可体现江无邪的怒气。 然而,铁箭疾驰而回,偶有擦到墙壁。然后,我看到了火星。 在我动腿之前脚底已经一轻,江无邪反应比我快很多,即使如此,他却也根本什么也来不及说,拦腰抄起我就跑。腰上被他抱住,一瞬间被涡卷进一团银色的软软的云。江无邪特有的杜若香气将我包裹。我浑身一软,我能明显感觉到我脸红了,而且一红红到脖子根。 然而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次,我也同样什么也来不及解释,在我看清我们前方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凝足全部内力,大喊一声:“趴下。” “乓乓乓乓乓乓。”两侧墙壁全是火药,接连而来的爆炸之声将我的声音淹没。我仰面躺倒在地上,江无邪扑在我身上,一口鲜血吐在我脸侧。他的脸埋在我颈窝处,我看不清他脸色,却知道他现在肯定很不好。他正在用后背生生替我挡下连环的爆炸。 事不宜迟,关雎剑剑光灿亮若流星飞掠苍穹,灌注我全部内力的一剑劈开前方密布的金刚线,然后我抱住江无邪,就地就向前滚出去。前方毫厘之距,居然纵横密布着金刚线。方才若没有停下,现在我和江无邪早已被大卸八块。 只可惜还没等我放松下来,身下突然失重。 我心里悄悄问候了杜彦明十八代祖宗,我誓从我出生以来我从没一下子爆过那么多粗话。 居然是连环计,居然还有陷阱。 带着江无邪稳稳落地,上方陷阱的门户已经关闭,我想也不想纵身而上,浅碧微金之色点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却是一声闷声。 声音不对,我伸手上去摸。顿时心都凉半截了。以关雎剑之锋利,以我全部内力的一击,居然几乎是没给这块铁板造成任何伤害。这种物质的硬度强度,甚至过玄铁和精钢。难怪方才无论怎么炸,两侧墙壁都是不动如山。 一气呵成的机关,完全没有味道的火药,南疆特有的金刚线,还有如此强悍的钢铁。。。。。。区区县令府,不该有那么好的东西,然而我们之前天天都来,这样大规模陷阱的建造不可能同时瞒过我和江无邪。这居然。。。。。。是一天之内造好的?感觉非常不对。 然而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个。 我再一次掠下到江无邪身边。陷阱里一片漆黑,然而江无邪粗重的喘息声足够让我辨明他的位置。“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行。”江无邪按住我的手,“不能,点火,这里可能,可能是,密闭的,空气,会不够。”向来邪佞恣肆的江无邪居然连说话都喘了。也是,那样剧烈的近距离爆炸,他居然用后背硬扛了下来。即使他真气护体,即使他武功再高,他五脏六腑也一定,伤的很重。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黑暗里一时沉默,相顾无言,只留下江无邪的喘息之声。 “江无邪。。。。。。”我轻轻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下连喘息声都停了。江无邪似乎笑了下,狼狈却掩盖不了原本动听和饱含笑意的声音:“你终于,会问我怎么办了啊,锦鳞。”然而他并没有继续调戏我,喘了几声,又继续道:“这种陷阱,先,先敲敲看,四周吧,看,有什么不对。” 我摸索着扶着江无邪靠到墙边而坐,我先按着他后心给他输真气助他疗伤。虽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我能感觉得到向来骄傲的江无邪此刻却耷拉着脑袋,他的喘息声让我心惊肉跳。 “别再,浪费,真气了,省着点用吧。这点小伤。。。。。。”江无邪按下我的手,许是他不想此时和我近距离接触让我现他有多虚弱吧。 “那你别说话了。”我只好站起来,按他之前说的,摸索着把能敲到的地方一点一点细细敲过去。然而墙背后都是实心的,也没有什么机关,完全是个死牢啊没有异样。“你说,杜彦明是想杀我们还是想困住我们?”我一边仔细敲着四周墙壁,一边问江无邪,要不然这样狭小空间里的气氛实在尴尬不说,江无邪虚弱的喘息和不停敲击墙壁的声音只会令人更加心烦意乱。 江无邪叹了口起,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想杀我们吧。。。。。。宇文成都死了,宇文成璧。。。。。。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回来。此时,也唯有拿我们的人头,向,向宇文化及将功赎罪,才能留下他一条命了吧。”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光困住我们,他也没什么好处。”江无邪说话比之前顺畅一些了。 “但既然铁了心要杀我们。”我轻轻道,“这陷阱里怎么不布置一些机关,就想等我们窒息而死吗?” “哗哗哗哗哗”急流从上方涌入的声音。 好了,这下不用担心空气不足窒息而死了。 但是好像有被淹死的危险啊。。。。。。 武功再怎么高都不可能和自然做抗争,杜彦明这一手真够毒的。不用想也知道,我现在脸色都白了。 江无邪的喘息声也已经被水声盖住。我知道这次不能再让他动手了,他的身体受不住的。想想这一路上,是他把我从大兴宫里带了出来,之后智斗何记,闯荡瓦岗,都是他在保护着我,都是他在帮助着我。即使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他慷慨一挥手捐出了游帮大宅,送了我和建成一份大礼。不知不觉间,我居然沦落到什么也不会,都要靠别人了? 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啊。那么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换我来保护他了。 “江无邪,淹不死吧?” 回答我的是一声轻笑:“切,这点小伤,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似乎我也用过类似的台词呢。得到了江无邪肯定的回答,我道:“好,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言毕,轻纵而起。 漆黑夜色里忽有千丝连绵万光闪烁,星驰彩彻飞掠苍穹,幻焰羽衣提升全身真气附于关雎剑上,一道微金之色的长河翻覆人间。 绝世利器,出手,便是霹雳雷惊。 十剑,每一剑都是全力而为,每一剑都是裂缺霹雳丘峦崩摧之势,甚至激起水柱如同利箭直击铁板门户。很容易便耗尽了我剩余真气。我所有的攻击都十分精确地控制在了一点上。 然而,铁板门户依旧纹丝不动。 再没有力气了,我丹田处一滞,重重跌落在水中。 第八十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3) 不行,必须浮上去再想办法。冰冷的水让我瞬间清醒了。 然而。。。。。。四肢酸软不听使唤。 丹田处真气明明还有,然而手脚。。。。。。却都完全使不上力。眼看着自己越沉越深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噗。”我呛了一口水。。。。。。要结束了么?爹,我可真是不甘心啊。 “哗。” “咳咳咳。”我被江无邪扯出水面,这回完全顾及不到形象的只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七里香。能使肌肉松软无力的药物。”江无邪自己也很不好,虽然他身体里药物底子好,但多少还是受到七里香的影响,这时的他,无论是内力还是体力都只能做到把我按在墙上来让两个人都浮出水面,“你还好吧。” 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粗重的喘息声甚至盖过了水声。 我抬头,听声音估算了一下水面到陷阱顶部的距离,水很快,剩余的空间约莫也就不过五六尺了。 然而铁板门户纹丝不动。 这回真的是要结束了吗?我还真是没用,到了最后都还让重伤的江无邪给救了。?-到了最后,还是谁也守护不了啊。 爹,对不起了,最终还是没能帮到你,还有,建成,我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不过,让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是隋朝帝女,是不是更好一点呢? “嘻嘻。”自己都感到意外地笑出了声,“江无邪,没想到居然最后居然会和你死在一起,你说,黑白两道的盟主相拥而死算不算得上一段佳话呢?” 江无邪的脸却突然蹭到我颈窝里。 周身如遭电击。和那个人,都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吧。 如果说他之前身体一直压着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一直都没说什么,然而,这算怎么回事?死前要吃回豆腐? 我冷下脸,艰难地提起膝盖,对准他的重要部位:“江无邪,你往哪儿蹭呢?” “你别出声。”他却严厉地打断了我的话。 江无邪这么严肃,让我突然觉得,似乎有希望。于是哪里被压住了也就不重要了。 “水声。”我们都快要被淹死了当然有水声了,但江无邪从来不会说废话,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立刻反应了过来,脑子里一转,眼睛都要冒光了:“按方位来看,这个方向就是县令府里的那个湖,错不了。”为了让湖水倒灌,这个陷阱挖的特别深,因而在下面的地方旁边是岩石层,怎么也敲不出空心的声音。然而靠近顶端的地方,铁壁旁边就是湖了。 只是,就算知道这旁边是湖,铁壁,能咋的开么? 江无邪已经脱下我的幻焰羽衣戴在自己手上了。一把将我拉开了出去。“你伤得太重,内力。。。。。。” 一阵强烈的轰鸣之声掩盖了我接下去的话。江无邪用实际行动在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连续十余掌,每一掌都是惊涛拍岸,风云震怒。简直要震碎我的耳膜。 行吗?做得到吗? 不,现在也只有相信江无邪能做到了。 “乓。”炸裂之声从水下传来,一股引力将我们卷了过去,意识瞬间混沌,我只感觉到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江无邪。。。。。。吗。。。。。。 “咳咳,咳咳。”我很不好看地趴在岸边不停地咳着,江无邪一声不响地给我拍背。 得救了吗? 雨还在下,头上身上全都是黏湿的。我抬头,看到月光皎洁纯白,看到江无邪脸色比月色更白。 我赶紧剥掉他手上的幻焰羽衣。那东西,可是可以在真气耗尽的时候都强行抽出内力的啊,那损耗的可是生命啊。 江无邪却笑了:“那么小气,给我多戴一会儿都不肯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他勾起嘴角,依旧是恶魔一般的笑容,然而却是一种下一瞬就要昏迷过去的样子。 然而我和江无邪都知道,刚才破开的洞口和江无邪风来掌打击的地方并不一样。而彻底清醒之后我就现了袖口里多了两枚硬物。 明月丹,果然是妖姬的私军炸开铁壁救了我。 一颗明月丹自己服下了,另一颗自然喂给江无邪。如今我身上七里香的药性还没散尽,江无邪真气耗尽至今半个身子在水里出不来。 我把他扶上岸,已经将我们两人都弄的气喘吁吁了,并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躲到隐蔽一点的地方。我想了想道:“为今之计,看来也只有先在这里调息了,希望他们能晚点找到。” 然而,天不遂人愿之事十之**。话音刚落,灯火照亮半边天际。 “快找,他们跑不远。” 看着那些灯光在湖边蔓延开来,我深重地叹了口气。 银星一闪。毫无防备地,江无邪的银针没入我手臂腿脚多处,我差点没叫出声来,然后,我现手脚似乎能好好活动了。 然而,此刻江无邪却摔倒在一边大口喘着气,脸上豆大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雨,他的脸色和唇色都更白了,白的简直不像活人。“银针,可以强制。。。。。。强制你的,肌肉,活动。。。。。。大约,可以撑到。。。。。。撑到天亮,吧。这之后。。。。。。会有反噬,你要,要好好调养。”江无邪的银衣是特制的,这样在水里泡过在泥里滚过,居然丝毫不湿纤尘不染,只不过乌耷拉下来,一身华美的银色衬得他更加美丽又瘆人,“走吧,你,自己走,他们,他们留不住你。。。。。。放心,白道之主。。。。。。很有价值,不能,随便杀的。” 让我一个人走? 江无邪,你在搞笑吗? 毫不犹豫,我拉起江无邪让他靠在我肩上,一手摁住他脉门给他输入真气。然而第一步,就艰难得几乎摔倒。 “你,走啊。”江无邪怒视着我,只可惜面白如纸的白道盟主现在没有任何威慑力。 “江无邪,我只想你帮我调养,我金尊玉贵的身体,只接受天下第一名医的看诊。”我不管不顾,稳住身形,踏出第二步。 “一起走。” 第八十一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4) 说得容易,做起来可真是难了。 ?? ?走到哪儿去? 江无邪受伤太重,之前的十几掌导致真力枯竭,幻焰羽衣强行拉出内力更伤內腑,而我现在虽然能走动了,但真气所剩无多。 依我们现在的状况,想要逃出县令府是不可能了,况且,落荒而逃?我才不要呢多丢人啊。 那么,就只能先藏在这县令府里了。县令府虽然每日都来,但绝大多数还是在县令衙门,后院鲜少涉及,更何况,我也并不在意这里,这下倒好,人生地不熟,上哪躲去? 江无邪的脑袋在我肩头动了动,皱着眉,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怎么了?很难受吗?”我紧张道。 他指指左前方:“香粉,太香了。”杏林国手江无邪的鼻子自然好用,我向那里看去,是一座小红楼。 香粉,红楼。 女人,八成还是个小妾。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扶着江无邪往那里走去。如今四面楚歌的形势,黑夜里又视物不清,我不由得凝足了耳力,然后,就听到那座小红楼里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喘息声。 我顿时脸就烧了起来。 不过,不得不说,这一回,似乎还算是走运的啊。 小红楼内,芙蓉帐暖,香罗暗解,女子娇媚的低吟,男子低哑的调笑,微弱烛光在罗帐上映出缠绵纠结的肢体,屋子里尽是一股暧昧晦涩的神奇气味。?¤◎?◎ “哟,两位好啊。”银衣人“刷”地一下拉开芙蓉帐,**中的**男女受到惊吓,一边乱抓被子掩盖身体一边就要叫出声。 眼疾手快的江公子早就点了那男人的穴,然后用手捂住女子的嘴。 “还是不要叫出声比较好吧,你连侍女都屏退了,难道现在倒想让人来捉奸了?”江无邪毫无愧色地将那女子的光滑身体浏览了一遍又一遍,“玉夫人也真是饥不择食啊,你这么漂亮的身体岂是王捕头那样的小东西可以满足的?”说完还很得意地撇了一眼床上男子的某部位,骄傲地挺了挺腰。 床上一脸羞红的女人是县令的如夫人刘玉娇,而那个满脸青紫的男人则是县令的心腹,捕头王进。趁着县令正忙,最宠爱的女人和最得力的心腹偷腥呢。 刘玉娇却轻轻道:“衙门里的人是要捉你们的吧,我若叫破,你们也得死。”想不到这女人还挺狠的,江无邪笑的更明媚了:“那可不一定,玉夫人要是叫了倒更好了,衙门里的人冲进来只看到玉夫人和王捕头赤身**共谱鸳鸯,这样的大事摆在前头,还会有人注意这里躲了人吗?” 刘玉娇本来也就是想要犟一下,现在没什么可以犟的资本了自然也只能闭嘴。江无邪掩住半张脸笑声琳琅:“当然,如果玉夫人不愿意收留倒也无妨,不过让两位把这地方腾出来罢了。”另一只手凭空一抓,王进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在一边扑腾挣扎了起来。 “哈,哈,玉娇,不行啊,这是江无邪啊,白道里都知道他手段有多狠,还有外面那个,外面那个是段锦鳞啊。我们会被玩死的。”江无邪放开了他,他便爬过来抱住江无邪的腿,“江盟主,江公子,我们都听你的,听你的,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了。” 果然,杜彦明他们,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江无邪低头看见被王进拉皱的衣服,袖子一挥,那家伙就昏死到一边去了。然后他凑近了刘玉娇,满脸诱惑的笑意,手指还在美人身上流连着:“他太吵了,我让他睡会儿,但是你放心,我对待美人,一向是很温柔的。。。。。。”说的越来越轻,我也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只看到对面刘玉娇先是满脸娇羞,然后面部表情突然抽住,接着便一点一点专为惊恐,脸色都刷白了。江无邪,对付女人一向很有本事的嘛。 “喂,要不要那么纯洁啊。”在我光顾着脸红的时候,江无邪已经凑到我身前一把拉开我挡在眼睛前面的手。他。。。。。。他的脸太近了。 一瞬间我的脸就烧了起来。 江无邪的表情很微妙,眉毛动了动,眼睛也动了动,然后稍微离开了我一点,道:“哈啊,你不会是在偷看吧。”真,真是的,因为明月丹稍微恢复了一点就这幅德行。然后江无邪绕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对刘玉娇道:“给她换身你房里丫头的衣服,然后后面那间我要了。”说完大步走向后间,顺便点住了依然昏迷着的王进。 粉红的俗气的衣服和型真的让我很难堪。 江无邪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哈哈哈,你果然还是扮男人比较好啊。” “江,江公子,请问,还有什么吩咐?”身后,刘玉娇跟了进来,似乎很害怕江无邪的样子。 江无邪看都没看她一眼:“恩,找些食材和炉灶来。” “是,是。” 江无邪,真是有办法啊。 经过一阵调息,江无邪好像已经回到了寻常放荡不羁的模样,然而脸色还是很难看的。 知道他在逞强,便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辩了,我自己上了榻,开始调息。气行周天之后,感觉内力恢复了不少。刘玉娇已经把东西都搬来了,江无邪正起了火,一件件地检查着食材。 “哟,感觉怎么样?”江无邪撸起半截袖子,火光的映衬下,那两截手臂晶莹而温暖,见我不语,他又道,“放心吧,刚才已经来人搜过了,被刘玉娇挡回去了。能做县令最得宠的小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送来的食材,开始给他熬粥。 “你伤的太重,不做战力考虑,而天亮之后我的手脚也不能动了,到时候必败无疑,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之前逃出去。”我一边切着猪肝一边道,“要凭我们冲破现在的防线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擒贼擒王,抓住杜彦明。” “抓?”江无邪检查完了所有食材,歪在美人靠上,“你不会又想着你的不杀方针了吧。” “宇文成都死了,我们看了那么多天卷宗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从一开始,案现场就没留下什么有用线索。现在杜彦明是粮饷失窃唯一的线索了,只有他才可能知道宇文阀的内幕。说不定宇文成璧的失踪他也知道些什么,所以,必须抓活的。”我抬头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江无邪,轻轻叹了口气道,“抱歉。” 本来或许可以更简单一些的,却因为我的私事,要选择更难的方法,要他陪我冒更大的风险。 即使此刻伤重,江无邪也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江公子,银衣乌如水如月华,他一笑之间的风姿是黄泉水催开了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然而那一双眼睛里,却是海上明月最温柔的光。 一个笑容,就是一篇华美的汉赋。 一个笑容,让我更加愧疚。 然而他开口截断了我的愧疚:“跟着你的那些人,不听你使唤吧。是你爹派过来的?” 江无邪知道妖姬私军的存在并不意外,然而我还不想让他知道妖姬的事情,于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刚才塞给我了明月丹,还有这个,三瓶液体火药。。。。。。但是我没试过,不知道效果怎样。” “那你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吗?” “关雎剑,还有。。。。。。”我拿出滚轴看了看,“十丈金刚线。” 江无邪从袖子里倒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二十四颗霹雳弹,还有很多毒药。” 我把猪肝和菠菜下锅,便开始做糕点。等糕点出炉的时候,我们的作战计划也差不多商讨完毕。 粉红晶莹的桃花糕,看起来就很好吃。 让江无邪加了料之后一定会更好吃吧。 “玉夫人。”我把刘玉娇叫了进来,把桃花糕装进食盒递给她,“你去把这个送个知府大人和县令大人。” “不,不行。”刘玉娇不笨,马上就大惊失色了,“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 江无邪轻笑了一声。刘玉娇哆嗦着,便不声响了,过来会儿才轻声道:“杜大人,会让我先试吃的。” 江无邪凭空用力,刘玉娇的嘴便张了开来,一粒药丸被她吞了下去:“好了,你可以收拾收拾过去了,可别让糕点凉了。”等刘玉娇哆嗦着提着食盒出去了,江无邪才伸出脑袋对我道:“亲手做的好东西,都不给我留一份。” “急什么,等出去了请你吃到够。” 第八十二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5) 这个倾盆大雨之夜,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寅时三刻,灯火通明。杜彦明坐在厅堂里听着一次又一次无果的搜查报告。他的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的,坐在一边的县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知府大人,老爷。”刘玉娇盛装而来,“两位大人辛苦了,妾身备了写糕点,不如两位大人先垫垫饥,也好继续工作啊。”说着满含笑意地从身后侍女手中的食盒里拿出桃花糕,恭敬递上。 身后侍女自然就是我,刘玉娇心里也很清楚,她若轻举妄动。。。。。。 “多谢玉夫人美意了。”杜彦明看了刘玉娇一眼,她便很识相地拈了一块桃花糕来吃,笑容依旧。 “真是辛苦玉夫人了,夫人还请早些休息吧。”杜彦明示意刘玉娇放下桃花糕,可以回去了。刘玉娇婷婷袅袅地行礼,带着我便离开了厅堂。美食的诱惑是无穷的,更何况是对高度紧张又饿了一晚上的人来说。还没走出大厅,身后两位便已经吃了起来,隐约还听见杜彦明赞叹县令这位如夫人的厨艺。 “报~~”好巧不巧,这时候王进冲了进来,满脸的雨水与血迹,“启禀两位大人,湖边二楼回廊,现江无邪,我们的人正在拦截。” “常州府兵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天亮之后我们的兵力只会更多,江无邪也算是狗急跳墙终于出来了啊。”杜彦明长身立起,很高兴的样子,“带路,我倒要去看看,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招数。” 然而当杜彦明一行人被王进带到二楼回廊的时候,却现现场一片狼藉只留下惨死的几名甲士,根本没有江无邪的影子。好不容易抓到了江无邪的尾巴,线索却又断了,杜彦明恨恨地跺着脚:“没用的东西,连个办事不活的人都拖不住。” “唔,唔。。。。。。”前面好像有一个倒地的甲士还没死透。杜彦明急切地走了过去,然后。 “乓。”爆炸直接炸掉了回廊二楼的地板,而下面就是布满机关曾近用来伏杀我和江无邪的地方。 杜彦明武功不弱,他凭空一个旋身,于崩落的乱石中轻松地要跳上二楼。 机簧声响,江无邪忽然从杜彦明之前遁走的暗门里出现,一挥袖就是一把霹雳弹,精准地封住了杜彦明所有的出路,逼得他只能落地。而此时杜彦明人还在空中,被炸落的乱石却已落地,虽然这次没有火药了,但被重新装填的机关铁箭便盛情地招呼起了杜彦明。 ~~~~~~~~~~~~~~~“他们既然布置了陷阱机关来招待我们,我们自然可以反利用这一点。?◎?§ ”~~~~~~~~~~~~~~~~ 杜彦明只有勉强招架之力。等铁箭用尽,他身上也有好几处刮伤了。 “堂堂游帮帮主江无邪也有沦落到只能洒一把霹雳弹的时候啊。”杜彦明直瞪着江无邪,那样子看起来好像跟他原是有过节的。 “就凭你的本事,撒一把霹雳弹都是抬举你。”江无邪斜靠在暗门上,高高地抬起下巴。 “哦?你确定现在的你,是我的对手?” “哦?你确定现在的你。。。。。。”江无邪被挑衅,却反而笑了,一只银色的袖子慢慢上移遮住半张笑脸只余下不笑的眼睛,“很好?” “呃,呃。。。。。。”话音刚落,杜彦明便缓缓跪倒在地,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看来眼方才的箭伤,伤口并没有可疑的黑紫色,“你下毒了。。。。。。什么时候?” 江无邪挪了挪位置,但笑不语。 “刷”一把飞鱼镖劈头盖脸地袭向江无邪面门,与此同时,杜彦明向身后的县令猛扑了过来。 “保护县令大人。”我躲在后方,哑着嗓子惊叫一声,引得县令的护卫们条件反射地冲上前去。 ~~~~~~~~~~~~~~~~~~“杜彦明疑心很重,他找我们去给宇文成都验尸的时候,房间里的甲士都是他的心腹,县令的手下,就连王进都没能进去,说明他根本不相信县令。我给糕点里下的药是专门针对杜彦明内功的,县令吃了自然不会有问题,糕点是县令小妾端来的,陷阱是县令心腹引他去的,铁箭上又没有毒,到时我刻意走位到和县令把他夹在中间的位置,杜彦明,定会怀疑县令背叛,必要杀掉县令。”~~~~~~~~~~~~~~~~~~ 杜彦明武功真的不错,几个捕快同时冲上去都不够他看的,县令还没反应过来,杜彦明的短刀就已经没入他的心口。而我也借着县令挡住杜彦明的视线,死角进攻,关雎剑精准地刺中了杜彦明的肋下。 ~~~~~~~~~~~~~~~~~~~~~“由着杜彦明把县令杀了没问题吗?”“杜彦明本来就不相信县令,你以为县令能知道些什么?再说了,别让那个县令有开口的机会啊,免得又生变故。”~~~~~~~~~~~~~~~~~~~~~~~~~ 右手关雎剑一招得手,便又直向他颈间招呼,左手随意抄起一把捕快的短刀,就砍向杜彦明小腹。杜彦明滞空,移动不方便,而我却是俯冲之势,力道和度都是非比寻常。廊下江无邪正微笑着举起袖子。。。。。。 ~~~~~~~~~~~~~~~~~~~~~“以你现在的伤势,正面和杜彦明硬碰硬,胜算也不大吧,还要把自己的伤弄的更重。” “你只管狠狠逼他,放心好了,即使我伤成这样,杜彦明那小子也不敢和我正面对决。”~~~~~~~~~~~~~~~~~~~~~ 事实证明,江无邪一次又一次地言中了,杜彦明凭空一个旋身,直落进那个困住我和江无邪的陷坑里。他想通过湖中游走。 只可惜,他被自己的陷阱困住了。 那个陷坑里,我早已布置好了金刚线织的网。 又是江无邪那句话: “他们既然布置了陷阱机关来招待我们,我们自然可以反利用这一点。” 我把杜彦明连着网从陷坑里一起拉上来,关雎剑架上他的脖子:“喂,全给我退开二十丈,想要杀掉你们杜大人的,就快点轻举妄动吧。”一边说着,一边和江无邪一起慢慢退到放着宇文成都尸体的那间屋子里。江无邪说,他从进县令府开始一直在给属下留记号,他们约好了丑时一刻不回到据点,手下便会挖地道前来,而江无邪最后留下记号的地方便是给宇文成都验尸的屋子。算算时间,地道也快挖好了,我们拖延时间便是。 但即便如此,粮饷的下落我还是想要早些问清楚的,毕竟,夜长梦多,不是吗? 这回一定要得到新的线索。 然而等我确认好了各个方向的守卫埋伏,江无邪却已开始问了:“彦明,最近过的好吗?” 叫的那么亲热? 杜彦明被绑在金刚线的网里,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江公子,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江无邪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道:“彦明,你叛出江家投靠宇文化及要干出一番天地,母亲至今不知是你害了她,好吧我没怪你,可是,你又第二次背叛我了呀。彦明,做江彦明不好吗?你居然要杀我,你将我们昔日之谊置于何地?” 背叛过别人的人,自然会怀疑别人也会背叛自己。 “昔日之谊,哈哈哈。”杜彦明仰天大笑,笑了很久,“真是笑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昔日把我当什么?当你的宠物狗吧江公子,我的三弟,你以为我和江枫那个孬种一样吗?在江家,你们给过我什么地位,教过我什么江家的真传,我凭什么给你们当奴隶当狗,啊?” 我没敢点蜡烛,屋子里很暗,只听到杜彦明的咆哮和江无邪的沉默,看不见两人的表情。沉默了良久,江无邪终于深重地叹了口气:“彦明,你让我太失望了。” 杜彦明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冷哼道:“江无邪,这次是我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俩的大致恩怨我也算了解了,似乎杜彦明以前和江枫一样好似江府养子,但他不甘寄人篱下所以背叛江府投靠宇文化及想要出人头地,其中还祸及了江无邪的母亲。难怪江无邪那么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但现在可不是让他们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粮饷的情报要紧。 “喂,杜彦明,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粮饷追不回来,宇文成都死了,宇文成璧下落不明,连我和江无邪的人头都弄不到,你就算逃回去,宇文化及也饶不了你。”事已至此,若不乖乖听话杜彦明必死无疑,而他自己也一定知道,江无邪到这个地步都没有杀他,只要再次投靠江无邪,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我向杜彦明走过去,然后,好像踢到了什么。。。。。。不是特别硬,不像家具。现在估计已过卯时,临近日出,然而这点光还是不能让我看清楚。 我停下脚步,心中犹豫着,还是点燃了火折子。 宇文成都惊悚的遗容映入视线。 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不知为什么,宇文成都的遗体被弄到了地上,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当真是死不瞑目。 我为他轻轻合上眼睛,正想着把他搬回去至少盖上白布,门口突然有响动声。火光一动,那人影“啊”的一声转身就跑。然而我已认出了她。 宇文成璧。 她是从哪里开始看到的? 火折子照不到很远的地方,她能看到的,应该只是我在动宇文成都的遗体。怎么想,都该是我杀了宇文成都,然后改动他的遗体进行嫁祸。 这回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能放她回去。我一纵身就跃了出去,轻而易举地点倒了这个小姑娘。 不,并没有,一副银色衣袖拦在我身前,回手点倒了宇文成璧揽住她昏倒的身体:“不能杀她灭口。” 紧接着江无邪摇摇晃晃地倒地咳血。 正惊异于他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度,我便看到他双手上一层厚重的莹白光芒。幻焰羽衣。虽然江无邪说杜彦明肯定不会和他硬碰硬,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幻焰羽衣给他防身,不想,他竟用在这种地方了。 “喂,你也把我想的太鲁莽了吧。”我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摘掉幻焰羽衣运真气给江无邪顺气,“你没事。。。。。。” “我没事。”江无邪咬牙打断了我的话,“但杀了宇文成璧就要和宇文阀正面为敌了。你现在快去看着杜彦明。” “你放心,他跑不了。”我对金刚线很有自信。但问题在于,宇文成璧是怎么进来的。我看了看外面的守卫埋伏,一切如计划,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是把这间屋子牢牢围住的,宇文成璧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呢? 待江无邪理顺了气,我拎着被点昏过去的宇文成璧一起回到里间。“杜彦明,喂,杜彦明,你是个聪明人,就老实交代了吧。” 人当然还在,但没有回应。 “喂,杜彦明,你再要不说。”我亮出关雎剑,“我只能让关雎剑让你说了。” 天色很快滴亮了起来。之前还是晦暗的黛紫,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温暖的颜色。 “什么。。。。。。” 杜彦明得意地笑着,嘴角一溜紫黑色的血。我掰开他的嘴,看到一颗镂空的牙齿。 趁我们都不在,杜彦明服毒自尽了? 江无邪摸他的颈脉:“没救了。” 没救了。。。。。。是什么意思? 县令死了,杜彦明也死了,现在,真的没有人再知道银饷的相关情报了,线索,完全断了。。。。。。 银饷,追不回来了。 爹。。。。。。 “开,开玩笑的吧。”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一定还有办法的,我想想,想想。”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锦鳞。”江无邪拍拍我的肩,他身上的杜若清香沾了血腥气,却依然好闻。 地下,传来了有节奏的声音。江无邪神色一动,蹲下敲着地板以作回应。果然有人掀开了桌下地面:“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 江无邪只冲他点点头,然后对我轻声道:“我们走吧。” 剑光如匹,比黎明更灿亮的光芒夭矫而起。 第八十三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6) 剑光如匹,比黎明更灿亮的光芒夭矫而起。?- 直袭向江无邪的颈脉。江无邪仰身急退,巧妙地避开了溢出的剑气。 “都不许出手,都先下去。”江无邪说话之间已被我砍掉半幅袍袖。毫无悬念的追和躲,嘛,江无邪重伤,此刻绝不是我对手。 “锦鳞,锦鳞你干什么。” “锦鳞,不带动手的。” “锦鳞你停下。” 对于设计我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转瞬间十几招过去了,只不过两个真气即将耗尽体力也到极限的人打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说江无邪的闪避,我自己的出击我都觉得笨重。江无邪往右侧一让,躲过了我的刺击,又是很巧妙地避开了剑气。 得手了。 侧身,关雎剑滞空换手,腰部力往左侧一转狠狠劈下。江无邪还在回避上一招的势头下,招式已老。极近距离,下盘不稳,避无可避。 他便不避了。 “噗。”右手迎上关雎剑,被锋利的剑刃穿过,五指成爪,牢牢抓住我执剑的左手,鲜血溅了我一脸,热热的,但似乎让我有些冷静了下来。趁这个间隙,江无邪左手摁住我右肩,全力将我按在了墙上。 武功再高,力气总还是比不过男人的,何况我被他拎离了地面,几次扑腾,挣扎,无果。 被我暴起刺杀,他的表情居然还是温柔的,他牵起嘴角微笑,眼里却含着说不出的寂寥:“锦鳞,你要杀我。。。。。。” “废话。”我拔高音调打断了他的话,“江无邪,你早已投诚宇文化及了是吧,一直你都在设计我是吧。难怪啊你拼了命都防着我要杀宇文成璧,你这该死的狗腿子,从一开始你就误导我说建成可疑,杜彦明根本就是你的手下,你们一直在给我演戏呢吧,抹掉所有线索,不给我看所有不利卷宗,还怕我逼问县令所以联手做掉了他,最后还怕杜彦明熬不住,他是你毒杀的吧。??? 银饷一直都在宇文阀那里,你一直跟着我就是怕我找到什么线索,所以一定要先于我抹消证据。啊,还有,你把我带出宫,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让宇文化及对我爹下手,江无邪你好生厉害啊,从一开始一切就都在你的设计里了。” 一口气咆哮了这么多,我不由得开始喘气。看着江无邪的脸,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好像在地震一样。 “锦鳞,你,怀疑我?” 你,怀疑我? ~~~~~~~~~~~~~~~~~~~~~~~~~~~~~“美人,约吗?” “呀,你知道你这样子有多难看吗?” “我自然悠哉游哉,也不看看我是谁。”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啊你啊,好久没活动了,让你运动运动还不好吗?” “太难看了。” “小鳞,真没想到,你长得这么美了。” “妇人之仁。” “走吧,你,自己走,他们,他们留不住你。。。。。。放心,白道之主。。。。。。很有价值,不能,随便杀的。” “锦鳞,你,怀疑我?”~~~~~~~~~~~~~~~~~~~~~~~~~~~~~~~~~~~ 记忆依旧清晰,一路南下,淋漓鲜明。 我缓缓地放开关雎剑,颤抖着滑落在地,这几天以来,此起彼伏层叠而起的所有忧虑,烦恼,震怒,不甘,难过,惊变,恐惧,失望在这一瞬间洪流决堤,我捂住脸,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终究溃不成军:“无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不是怀疑你。§§№ 对不起。” 银色阴影缓缓罩落,将我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别怕,没事了,都结束了。” 然后我便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而四肢毫无知觉。 “你醒啦。”意料之中的,江无邪守在我身边,脸色依旧很难看。 我皱皱眉:“你该去休息的,幻焰羽衣对身体的伤害很重,万不能小瞧它。” 江无邪食指竖在唇边,一副病患就该保持安静的样子,笑着道:“我知道。”想了想,又道:“你的手脚都没有问题,现在不能动,只是黄泉十二针的副作用,明天就会好啦。” 黄泉十二针,黄泉的此岸和彼岸,只在一念之间。游帮江家能有如今在江湖屹立不倒的地位,原是靠这黄泉十二针起家的。黄泉十二针也真是不负盛名的,昨夜一战,手脚毫无影响啊。 我笑笑,以示感谢。 只是,昨夜一战,以后便要和宇文阀正面为敌了。以后的日子,便只有步步为营了。 江无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了然道:“放心,昨夜出来的时候,我已派人把王进刘玉娇还有杜彦明那两个心腹甲士给做掉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你掺和进义兴的事情里。” 终究做不到不殃及无辜么。。。。。。 “但是你。。。。。。” “哪要你操那么多心,我可是白道盟主,游帮可是白道之,王朝更替都不会倒,宇文化及没那么轻易来找我麻烦。” 他说的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撇撇嘴,抱歉地看向他包着纱布的右手:“还有,杜彦明的事情你也别太伤心了。” 江无邪的表情有些落寞:“我只是没想到,彦明他竟然那么恨我,到死都那么恨我。” 我很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然而此刻的我却做不到。 “无邪,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私事把你扯进了大。麻烦里,让你在重伤的时候还为我殚尽竭虑。 “我都说了啊,多大的事儿啊。” “对不起。。。。。。” 对不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劳心劳力,而我却在关键的时候怀疑你。 江无邪愣了愣,然后会意,他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怀疑我,你只是心里太烦了要泄而已;我也知道你不是真的对我下杀手,当时你要是用关雎剑法,我几条命都不够看的。这些天,辛苦你了。” 的确,我当时的那么多推论,只要稍微仔细想想都是站不住脚的。 我勉强地笑了笑。 江无邪握住我的手,用力握住。 我感觉不到他手上的力道,但我心里,能够确实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江无邪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却意外的温柔。比如昨夜与我对战时他只要拔掉我腿上的银针我便会立刻动弹不得,然而他却没有那样做。只因为黄泉十二针,杀人救人毫厘之间,剧烈运动中还用风来掌引针,难免会伤到我。 “你醒了,就要吃药。”江无邪立刻打散了这这沉重的气氛,把我扶起来,身后塞一个靠枕,然后把温着的药端过来亲自喂我。 放大的脸在我眼前,勺子在我唇边,我的脸一下子又烧起来了。 “别怕苦啊,我给你准备了蜜饯和酸梅的啊。”江无邪拿勺子碰了碰我的嘴唇,示意我快点喝,“来,啊~~~” “喂,哪有喝药还要张大嘴啊的啊。”我被他逗的笑出声,然后佯怒道,“还有,我可是江湖黑。道盟主,怎么会怕喝药嘛。小瞧我可不饶你。” 翌日我醒来的时候,如同江无邪所说的那样,手脚都已活动自如了。但我却并不想到外面去,每日只是按时的吃药,去看望几次病中修养的江无邪,然后,赖在床上贪睡。定期和戚叔叔联络报平安,青冥教也没什么大事,依旧生意兴隆没人敢惹,我也不想去理更多的事情。毕竟出去了也早已找不到银饷的线索了,还不如躲在屋子里好好想想今后的对策。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逃避的借口啊,感觉和年前躲在舞袖宫里一个德行。段锦鳞,你还真是没长进。 听说爹娘现在正巡幸江南住在江都行宫,不知道他们好不好。不过,连个银饷都追不回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啊。 “作为一个听话的病患,应该在差不多痊愈的时候出去多晒晒太阳增强体质,不该一直闷在屋子里霉。”江无邪“啪”的推门而入。 “喂喂,你是采花大盗吗,不声不响地就闯进女子香闺。” “不不不。我对女人可是很挑的,你整天搞的和男人一样,采你对我自己会有损伤的。”江无邪摇摇手指,自己找了地方坐了,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翠雾龙井,“再说了,这里是我家,要说也是你非要闯进来对我投怀送抱自荐枕席。” 江无邪看起来气色不错,似乎已经大好了。 我无奈笑道:“那么,江下惠,你到底来干嘛的啊。来宣告你已经大好了吗?” “我们江家的大夫,是绝对会对病人负责到底的。而且你不也说你金尊玉贵的身体只接受我的调养吗?”江无邪银色广袖一卷,我便已被他拉着来到了室外,“亲爱的病患,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等等。”我拉住了他,“面具,面具。”非常时期非常地点,可不能瞎闹啊。 于是等我们都收拾妥当了,我才想起来要问江无邪去哪里。杏林国手江无邪说,我现在郁郁寡欢那是心病,但是,要我不去想银饷那些麻烦事是不可能的,所以要用开心来医。 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江大夫说:“撒钱。” 啊哈? 第八十四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7)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被江无邪拉到了赌坊门口。? “想你这种好人家的乖乖女,肯定没来过这种地方吧。”江无邪很随便地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看我一脸无语的样子,他又道:“怎嘛?怕我把你卖了啊?放心,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银色袖子掩住半张脸,一双眼睛波光粼粼。 我感觉这一路以来,尤其是那夜从县令府出来以后,江无邪真是对我越来越随便了啊,果然共患难有助于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吗? 不过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看都和出到姑苏城时的元吉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会待会儿还要拉我去青楼吧。 我深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赌坊的匾额,“进财赌坊”四个泼墨大字,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江无邪到底对义兴熟不熟啊,不会又闯进黑店了吧。不过进财赌坊,似乎总感觉有些熟悉啊。 “小姐说,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到任何一家进财赌坊拿钱。” 情不自禁地就笑出了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跟着江无邪饶有兴致地在赌坊里撒完钱回去,晚些的时候,我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回到了进财赌坊。赌坊老板看到我腰间的琉璃佩,面不改色地,将我请进了里间。 “在下朱进财,不知姑娘需要多少银两。”那老板对我抱抱拳,一副恭敬的样子。 我也是简直无话可说了,不知道妖姬是不是把进财赌坊老板的名字全改成进财了,真是很符合那丫头的恶趣味啊。当然,我脸上还是笑脸,我慢慢品了口茶:“不知多少银子,可以买朱老板一个消息呢?” 赌坊酒家秦楼楚馆从来都是情报最密集的地方,谁都不舍得开了那么多家赌坊只用来赚钱的,更何况司马妖姬。果不其然,朱进财一点也不意外:“姑娘想知道什么消息?” “粮饷失窃,什么消息都好。??? ◎№ ?”顿了顿,又道,“还有,李建成游湖走水的事。” “粮饷失窃的情报,在下已为顾念准备好了。”朱进财说着,从一边书架上抽出一卷帛书递予我。不得不感叹妖姬真是越来越有钱了啊,她自己先不说,属下写个东西也都用丝绸的。他们挥霍是挥霍,不过也真的很贴心,知道我有难处,早已事先准备好了这些,如果我一直没去赌坊,估计会让那些私军带给我把。心中是很感激妖姬,但是。。。。。。 我抬头看了一眼朱进财谦逊又毕恭毕敬的样子,狠狠地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 情报整理得很好,每一条消息下都有合理的推论,只是推论之前的前缀必然是: 如果是小姐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刻现。。。。。。 司马妖姬大小姐还真是驭下有方,这冷嘲热讽的张狂调调都是如出一辙。近墨者黑说的真是很不错的,做了妖姬的手下,连一把年纪外貌谦恭的老伯都如此淘气。 情报收集得很全,若是在第一时间收集物证,宇文阀夺走粮饷可谓好似证据确凿,但朱进财明显是没有这个意思的,义兴城里遍布宇文阀的眼线,暗中调查已是艰难,若还做出收集证据的可疑举动,妖姬的势力将立刻被暴露在阳光下。 心中只能恨恨地叹气,却现之后有更要我叹气的东西。推论直到是宇文阀不知为何遗失了粮饷之后,线索也断了。这不是和我的情况一样吗?完全没有新的线索啊。 完全没有新的线索。 朱进财看着我沮丧的表情,缓缓道:“以我们的能力也没能调查到最后,真是抱歉。而李大公子游船走水,无疑是他自己自导自演为了逃离软禁的。而且,真不愧是唐公大公子,做的很干净啊。” “做的很干净?是什么意思?” “事之后,宇文丞相封山封湖,愣是没有现半点线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蒸了,以至于连同伙和作案手法都不知道。¤ ?”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朱进财有些不屑:“宇文成都亲自带人封锁太湖好几日,我们的人都悄悄盯着,只不过每一次搜山下水,人出来的表情就那么回事儿。” “宇文成都亲自带人下水?” “这倒不是,军队里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出那么多水性好的。是李丕亲自带了太湖水帮下去查的。”朱进财一脸了然的笑意,“李丕和太湖水帮,姑娘您早就知道的。” “朱老板就不要再给我卖关子了,李丕是谁?” 朱进财笑笑,很憨厚很无害的笑容:“他本命谢叔方,虽然没怎么抛头露面过,但他是李建成的幕僚。”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帮建成办好了一件大事啊。 在李丕可查的经历中,除了帮建成逃出义兴外,只有搜查太湖与李阀有交集,所以谢叔方削尖了脑袋要获得宇文化及信任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建成凭自己完全可以抹消在游船上的手脚;我还知道太湖水帮那种地方,谁都可以轻易插下手去。 虽然知道的不多,虽然只能算是推论,但却也足够。剩下的就是。。。。。。 正在我踌躇之间,朱进财又道:“刚刚有一条消息,和姑娘问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但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哦?” “靠山王杨林及其府兵往江都拜见皇帝,今夜驻扎于义兴北门。” 是夜,我换了一套黑色劲装,利落地扎起头,夜闯行营。 一百万两雪花银,如此庞大的数目,用马车装都的几十车,即使找到了我也起不出来,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一帮江湖黑。道一起去运皇帝的银子吧。白道虽说是官府的伙伴,但同时也是江湖草莽,再说,我不能让江无邪再和宇文阀正面敌对了。 那么,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军队了。 正巧,靠山王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而妖姬说,靠山王是大隋肱骨,最忠心的臣子没有之一;父皇也说过,靠山王,可信。 可信的帮手都出现了,那我自然是要说服他。 靠山往的府兵骁勇善战,我不敢轻敌,一路凝足真气,全力地隐藏自己。即使如此,由于军中巡夜制度的严明,接近主帐时我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事到如今,万不能功亏一篑。 风起。 于黑夜里窜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迅点倒了两个守帐士兵,随着那阵风,我从帐门的缝隙里无声窜入,动作一气呵成波澜不惊连我自己都要喝彩了。 主帐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 脑后生风,整个帐子瞬间就冷了下来暮春时节居然骨子里都有寒意,那巨大的杀气似要将我劈成两半。 转身,跪地,一面金牌架住横劈而来的囚龙棒:“且慢。” 我早已不是遇事便自乱阵脚的初生牛犊,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同样是一气呵成波澜不惊,声音也是极其镇定的,真是连我自己都要喝彩了。 白健硕的老人一身黑甲,一丈五尺长,比碗口还粗的乌金囚龙棒挥动起来,凛冽罡风和这老人一样的锐利跋扈,让人感觉这绝对可以打碎一座山。 力拔山兮气盖世,当得起靠山王这三个字。 皇后金牌和我的实力,让靠山王先放下了囚龙棒。 是的,我的实力。 黄金质地柔软,然而我用纯金的金牌架住了可以打碎一座山的囚龙棒,并且金牌既没有变形也没有豁口。 这位老皇叔死忠于朝廷是不假,但他的脾气厉害也不假,要是没些个本事,我就是拿出圣旨来刚才也被他打碎脑袋了。 “拜见靠山王,奴婢乃皇后。宫中女官金铃。奉皇后懿旨秘密调查,故深夜拜访未能通传,还望靠山王见谅。” 靠山王似乎轻轻哼了一声:“起来说话吧。”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彻查一百万银饷失窃一事,靠山王一定也对这件事感兴趣,所以才来的义兴吧。” 靠山王坐回他的虎皮交椅上继续批文件:“听说义兴出了很多事,本王不得不来看看,也叫那些动歪脑筋的家伙知道,哼,朝廷还在呢。” “皇后娘娘说靠山王最是忠义,所以。。。。。。” “所以你想找本王帮忙?”靠山王打断我的话,傲慢地抬起头拿鼻孔对着我,“笑话,本王凭什么帮你找。” “那我要是已经找到了,靠山王愿不愿意帮奴婢呢?”我无害地笑笑,“银饷太多,奴婢想请靠山王的府兵帮忙运送至江都,靠山王若不愿意,万一被别人占了先机,可让朝廷损失了多少啊,到时候奴婢可就罪该万死了。” “你说你找到银饷了?”靠山王听到这句话,郑重地搁下笔,“在哪里?” “就在义兴城东,太湖水底。” 第八十五章 寒蝉鸣泣故人心(8) 靠山王暴脾气急性子,夜色未央,我就被强行拖到了城东太湖边。然而这位老王已经算对我这个皇后跟前的红人客气的了。 一到太湖边,他的部下便已拿出了推算好的地图,水鬼队瞬间就没入了湖底。想必是各项准备一旦完毕,便拉队启程了。 看水鬼队的装备和行动,倒是十分专业,但即使水鬼队够厉害,准备也很充分,银饷沉下去那么多天,根据风向水流推算得到的面积也是很大的,要找到银饷绝非易事。 靠山王一直都铁着脸,看不出喜怒,逼得我时刻紧绷着神经怕他突然给我来一拳。 能藏下那么多粮饷的地方,义兴城里并不多,宇文成都早就已经把整个义兴城掘地三尺了,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地方,就是宇文成都没有亲自去过的,太湖湖底了。建成之所以在太湖烧船遁走,也是为了给李丕制造借口,好让他带着一早在太湖水帮埋下的人手,光明正大地把银饷藏到湖底。 但毕竟以上只是我的推测,甚至他们是怎么从宇文化及手里把银饷偷出来的都不得而知。只是现在我可不能在靠山王面前示弱了,必须努力维持一副镇定坦然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随时准备着脚底抹油。 “启禀王爷。”一名军中将领来报,“银饷已经找到了。” 我心中不禁一松,靠山王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示意那个将领继续说下去。 §§◎ 将领表情有些纠结:“但是银饷的箱子太重,又深陷在泥里,根本拉不上来。” “这倒简单。”这点事情我早已想到了,找过笔纸一边画一边解释道,“去找些小船来,在小船上栓好铁索,再堆满石头,由水鬼队引着小船下沉,将小船固定在箱子上,再丢弃石头,便可依靠小船的浮力让银饷浮上来了。” 那将领自领命去了,因人手不够,又找了当地一些熟识水性的百姓一起帮忙。虽然天色未明,但湖边火光明亮,人声嘈杂,一时倒也十分热闹。虽然我是不认可这样深夜扰民的行为的,但目前来说小小奴婢对于靠山王爷,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确有几分本事。”冷不防间,靠山王却给我来了这么一句。挖空了心思,也没想出来这句话的深意,我也只好淡淡笑着行礼:“能得靠山王夸奖,奴婢幸也。” 靠山王不动如山,连胡子都没动一动,他只紧紧盯着湖面若有所思,一时间气氛特别尴尬。 “上来了上来了。”好在银饷很快被起了上来,一箱接着一箱,靠山王亲自过去一箱箱点了叫人搬上马车。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失踪了那么久的银饷,好歹却是一箱都没少。靠山王是个沉着的老将,一刻都不曾松懈下来,当下便亲自押送着几十车的雪花银回军营了。 湖边民居里妇人孩子6续出来,迎接他们从水下上来的丈夫和父亲,重聚的时候居然都是红着眼,让我很不舒服。?? 这么感动啊,至于么? 在接过官兵酬金的时候,他们是颤抖着的,有些妇人甚至紧紧护着孩子往后退。我皱皱眉,看来官民关系不是一般的紧张。天色越亮了,官兵撤走之后,波光粼粼的太湖边,重聚的人们气氛更加温馨了起来。 “太好了,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 “爹,爹,你没事吧。” “银子拉上来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继续造运河。” “是啊,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啊,还不如不要找到了的好。” “可别这么说,这银子要是找不到了,还不得从我们身上再刮出来,赋税再重下去,我们都得死啊。” “这些该死的官兵,这该死的皇帝,哎。” “哟,说不得啊,说不得。” “骂他怎么了,不骂他也迟早被他弄死,我还不能骂几句了?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拳头渐渐攥紧,找回了银饷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是不知道百姓都恨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错误,不是不知道大隋气数将尽,但即使如此,我也。。。。。。 “爹,爹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 “夫君,你快起来呀,别吓我们。” 是妇人与幼女刺耳的哭泣声。湖边一个汉字被人拉上岸,然而已经溺水昏迷,周围围满了不知所措,妇人一个劲地哭着只知道掐他的人中。 “怎么了?”我赶过去,看到那男人脸色刷白,皮肤都有些起泡。一掌打在他腹部,迫的他吐出些水来。 妇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官兵招人下水,他水性明明不熟的啊。” 又打了一掌,那男人依旧是吐了点水,却依旧没有恢复神智。我不懂医理,怕打碎他腹部,不敢再轻举妄动,听那妇人这么一说,不由得为他们的无知和贪财稍怒:“水性不熟为什么还要勉强应招?这又不是闹着玩的。” “官府抓壮丁,哪敢说不啊。” 正想着该怎么办,心里忽然滞住,耳朵里又充满了周围人群对朝廷的怒骂。官府抓壮丁不敢不从,不熟水性的人也被逼的下水,爹的隋朝,当真是苛政猛于虎吗? 而我,说着要守护弱小,却自始至终,谁都没能救得了。 “你不会是想给他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吧。喂,男女授受不亲,你该不是看上他想做他的小妾?”身后满满的杜若香气,逆光的方向看不清容颜,只余下日出阳光下格外耀目的银色刺痛了双眼。 “江公子,是江公子啊,再世华佗来啦。” 在我说什么之前,江无邪已经于鼎沸人声中俯下身,快地点了那男人几个穴道,他便醒转,一股脑地吐出了好些湖水淤泥水草。 “爹,爹~~呜呜哇~~”小女孩扑入父亲的怀抱,几乎哭晕过去。 男人刚刚醒来,木讷的脸却瞬间温柔:“没事了,没事了,别怕。”然而当那对夫妇想起要道谢的时候,江无邪早就拉着我走出老远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日光明亮又温暖,鸟语花香春色里,我一身黑色劲装显得格格不入,那样漆黑的倒影甚至弄脏了碧绿如蓝的波光粼粼。我停住脚步,依然任由江无邪拉着我,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江无邪回头,眼里的血丝和眼下较深的颜色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他对我彻夜未归的担心,以及山雨欲来的怒气。 我却只是微微笑道:“我的父亲是一个暴虐又无知的皇帝。他好大喜功,他驭下无能,他从来没有去体谅过天下人的心。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由我来替他守护天下的弱小,由我来帮他实现他的愿望,由我来亲手守护我的父亲,守护我最重要的人们。” 我的力量只能保护很少的人,而我其实早已明白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谁。从此以后,杀戮与罪恶,都不必再迷茫了。 我放开江无邪的手,一步步后退:“无邪,谢谢你的照顾,我回宫了。” 第八十六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1) 红砖,朱瓦,金碧辉煌。§§№ 日薄西山里,江都行宫绚烂又苍凉。 我迎风立于殿顶遥望西北方向,火烧云染红天际,就好像狼烟烽火席卷长安,大兴宫被烧掉了一样。 微热的晚风醺人欲醉,好像那一个傍晚精致白玉瓶里南柯一梦的味道。 终究只剩下一个人了,一切都好像南柯一场梦。 我没跟江无邪打招呼,打伤了他的人,强行夺走了宇文成璧。就算不能要挟宇文化及老狐狸,能拿来要挟要挟他的手下爪牙也好。与此同时,我派了青冥教的漆雨部,暗杀被软禁的翟让。翟让一死,李密百口莫辩,这不仁不义之名便是瓦岗寨里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总有一天会导致瓦岗内乱。其实要论暗杀技术,让妖姬的私军去更好些,保证能做出一副翟让被逼自尽、李密精心掩饰然而依然逃不过明眼人火眼金睛的惟妙惟肖的样子。但是。。。。。。这时候,还是靠自己最妥帖。 至于江无邪那边。。。。。。对于他的种种,我就算再迟钝也不是傻子,既然如此,还是早日明确地一刀两断为好。恩,我就是这么自私又从不顾及别人的人,你快点深深滴厌恶我吧。 不再多想,掀开殿顶的瓦片往下查看,哦,父皇陛下完全不出人意料地正抱着浓妆淡抹花枝招展的美人们寻欢作乐。有一段时日不见,他的皱纹似乎多了些、鬓角也更白了些,啊,难道是江南铜雀春深,父皇没日没夜劳心劳力的缘故?也许是美酒太浓,也许是美人太艳,直到我半个身子垂下屋顶,父皇才从那一堆温香软玉媚语娇笑里抬头现了我。??? ◎№ ? “哟,锦鳞,这么好心情,飞檐走壁来看朕啊。”父皇挥挥手,随意地遣散了那些莺莺燕燕。 利落地跃下屋顶,意思意思地行了个潦草的跪礼,我大步流星地坐到父皇身侧,一边肆无忌惮地开始吃龙案上的糕点水果,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父皇,父皇巡幸江南玩的可还开心?父皇的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漂亮,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关照我铜雀阁的生意啊?” “锦鳞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牵起嘴角,想给自己满上一杯,却现黄金雕花的酒壶里一滴也不剩了,只得有些扫兴地放下继续道,“就算朕的江山再不济,上供的清白女人总还是有的,犯不着去青楼里找。”似是玩笑又似是苦笑。 哈啊? 我有些惊讶。年前还自信满满高歌猛进着自己宏伟野心和治国理想的父皇,不出百日,怎么就说着这样的灰心话。 父皇却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慢慢道:“锦鳞,你不是让朕看看最底层的百姓吗?所以朕巡幸江南,一路上瞒着随行官员,每到一处便微服私访。” 我往嘴里塞糕点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父皇欲言又止,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的锦鳞,武林黑。 ??道王,你真是名副其实的残忍。你明明知道朕杀害了多少百姓,你明明知道百姓有多恨朕,你却不同朕说,非要朕亲自去看、亲自去听。你明明知道运河害人无数,你还把银饷找了回来。” 父皇看着我嘴里塞满糕点鼓起的样子,想给我倒杯酒。可是酒壶倾斜于金杯口,他才现他忘了酒壶里没酒了。于是,只能有些尴尬地放下酒壶:“朕是个好大喜功、昏庸暴戾的皇帝,你看,朕的江山快没了,连招待你的酒都没了,锦鳞,你还回来做什么?” 众口相传里那个英雄少年的晋王,南疆桃花雨下那个贵介风。流的中年,还有金阶玉陛上那个意气风的皇帝,真的曾经存在过吗?为什么现在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衰颓懒散惟愿醉死在光阴里的老人? 仔细一看,父皇真的是衰老了许多。不仅是皱纹更深鬓角更白,老了最多的,还是那双不再明亮的眼睛。 突然现,几十年的努力其实都在与理想背道而行,那所谓的造福与守护却最终害惨了想要造福与守护的人们。因为他想造福万民,所以他深爱的百姓恨毒了他;因为他想励精图治,所以他憧憬的江山社稷被他亲手葬送。他雄才伟略英明决断却不懂人心,然而从小在九重宫门里长大的帝王又怎么会懂最底层百姓的心?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不可逆转的结局。 “是朕错了,朕错了。”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帝现在却只会说这样的话,“朕想过了,朕想下罪己诏。呵呵,江南的春色多美啊,反正朕也没脸回大兴宫了,就在这里醉生梦死等着一位英主来取朕的脑袋吧,也算是给朕的江山,朕的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一代名将,一代枭雄,一代帝皇,心已成死灰。 “父皇,你真是个好人。”我站起身,淡淡地笑道,“你杀兄弑父,只为了把江山拱手送给一位英主;父皇你苦心孤诣地扮演一位该死的狗皇帝遭人唾弃遗臭万年就是为了和平地把江山过渡。” 父皇抬头看了我一眼,暗淡的眼神稍微有些不怒自威。 我恍若不觉,不知好歹地继续道:“是啊,这世上就是有什么东西比权力和生命更重要,父皇没有错,父皇做什么都是心心念念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有什么错?所以,父皇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做一个醉生梦死的狗皇帝好了,自己舔着伤口等某一位英主到来。那些不理解你的人才该死,该死的李渊该死的宇文化及该死的李密该死的窦建德,他们一点都不为江山和百姓着想,不然怎么还不来取你这个狗皇帝的性命?该死的。。。。。。” “啪。”一记耳光天旋地转,我瞬间已倒在金阶下。 “放肆的东西。”一身明黄的九五至尊屹立于高处,金振玉聩之声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冷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是大义?朕错了,朕失败了,朕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朕守不住江山护不了百姓,天命已不在朕这边,朕已经不能再做皇帝了。” “所以那又怎么样?”我站起来,看着父皇,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那又怎么样?所以你就应该任人宰割任人唾骂拱手让出一切吗?所以你就应该幻想着自己是个烈士自己舔着伤口一天天地等死吗?做错了就重来啊,失败了就再挑起一次战争啊,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来证明你的大运河征高丽你的长城你的科举都是造福万世的啊,然后告诉他们你对不起他们,但是他们的牺牲给他们的子孙后代千代万代带来了数不尽的幸福啊。还有什么大义,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说这个,你是在搞笑吗父皇?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贼,胜者才是大义。你所谓的英主又是谁?李渊?宇文化及?李密?窦建德?他们明明都没有我大隋朝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觉得?你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舔伤口,你像个什么样子?你不觉得对不起杨家祖宗,对不起族人子弟吗?我们杨家不正是因为决不放弃战斗到底的信念才在五胡十六国那么多年的分裂动荡里赢得了整个天下吗?所以,罪己诏是什么东西?后悔的话都留到坟墓里去说吧。而现在,难道不正是最应该战斗的时刻吗?” 我喘了口气,看着巍峨宝座上,低头沉默不语的父皇:“开皇元年,封晋王,拜柱国,任并州总管,年十三;开皇八年,领衔统帅,平南陈,年二十;开皇十年,屡立战功,任扬州总管,平定江南高智慧叛乱。我原以为,只要还留着一点这样的血,就绝不会气馁绝不会服输,看来所有的铁血风骨英雄气概都被时间被浊酒被美色消磨得一干二净了啊,皇。上。” 最后两个字,我一字一顿,咬的异常响亮。颊边又是火辣又是痛,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父皇已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只有皇帝该有的威严和慈悲,而他的眼神,非常明亮:“那么我的臣子,你能为朕做什么?” 这一回,我是自内心的微笑。敛衽,掀袍,认真地正跪,行大礼:“儿臣愿为父皇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八是七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2) 父皇立刻整理衣冠,令人收拾了大殿,然后召见靠山王。№我因带着宇文成璧,走的慢些,训练有素的靠山王玄甲军自然比我先到行宫。 “王叔来禀报西北局势时,朕很是敷衍,现在让王叔再来讲一遍,不知道王叔会不会生气不来啊。”父皇一边对着铜镜毫无效果地正他的皇冠,一边喃喃自语着,可见,即使是我的父皇,也很不善于应付这位一脸凶杀的老王啊。 话说,待会儿见面了,我该怎么解释“奴婢乃皇后。宫中女官金铃”这件事呢,就老实交代,我是骗骗你的?会被宰了的吧。。。。。。 要不,还是不要见了比较好?蹑手蹑脚蹑手蹑脚蹑手蹑脚。。。。。。 “哦,锦鳞你也留着一起听。”父皇继续毫无效果地正着他的皇冠,头也没回地说。 “啊哈哈,其实父皇啊,那个。。。。。。” “靠山王觐见~~”门口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父皇迅地回到龙椅正坐,我也赶紧窜回去侍立在父皇身侧。靠山王怎么来的那么快啊,人没到一股压迫感强的怒气就先到了啊,为什么父皇和我都那么紧张啊,感觉我们两个一定会被骂一样啊。。。。。。 师父以外,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啊。 明明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身形又极为高大壮硕,没想到步却异常快而矫健,太监的唱声未停,靠山王人已先到。?? “臣杨林叩见皇上。”轻轻一跪,宛若泰山。 “王叔快快请起,快赐座。”父皇声音威严,却完全不敢怠慢。 “谢皇上。” “参见。。。。。。额。。。。。。那个。。。。。。”我想都没想地一跪,然后才现。。。。。。父亲的叔父?我该叫什么?在皇宫里该怎么叫?对于从小封闭在蒙舍诏大将军府这一隅之地的我来说,这完全是越我知识范围的一个大难题啊啊啊~~~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得罪这位靠山王啊,于是头都没敢抬,轻声问父皇,“那个,我该怎么称呼。。。。。。靠山王?” “哦,锦鳞丫头,你也在啊,来来来,小爷爷面前不用那么拘礼,啊,快起来起来。” 哎?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但是,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多谢。。。。。。小。。。。。。爷爷。。。。。。”声音越来越轻,顺便瞥了一眼父皇,他没什么表情但是。。。。。。你心里一定在笑吧,一定是在笑吧,一定是笑翻了吧。 再看靠山王,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用茶点,他今日没穿甲胄,却仍是一身黑色劲装,锻炼得堪称完美的肌肉,让整个人看上去渊渟岳峙不动如山,然而此刻。。。。。。却只是个普通人家闲话家常的祖父? “皇上终于肯好好听臣禀报西北局势了,臣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靠山王甩出一册绢帛扔在桌上,继续道,“真好,锦鳞丫头也回来了,哎,锦鳞丫头真是个好孩子啊,小爷爷可想死你了呀。”靠山王怎么看也像是真的很开心,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但是,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开心啊,一点也没有想被他想念啊。 “真是辛苦王叔特意跑这一趟了,锦鳞这孩子没给王叔添麻烦就好了。”父皇笑着道。 特意跑这一趟?难道说。。。。。。 “锦鳞,还不快点谢谢小爷爷?”父皇回头看我,笑得暖洋洋的。而下那位小爷爷,笑意更加温暖。 原来。。。。。。如此么,我逗留在义兴太久,所以,父皇才会托靠山王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么。。。。。。那么。。。。。。我低头敛下所有的表情。 那么就是说从一开始靠山王就知道我在骗他啦然后一直没有揭穿就在那里看着我上蹿下跳表演猴戏? “谢,谢谢小爷爷。。。。。。”声音很轻,还故意把头撇向另外一边,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直视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爷子了。 “王叔,西北局势,还有李阀,详细情况还请王叔细细告诉朕。”还好父皇放过了我,之后的话题也转向正题。不过,总结来说,也就是天下将倾,山雨欲来,哪里都很不好。而具体他们说的。。。。。。对于从未接触过军事政治的我来说,根本完全没明白基本没听懂啊。 “所以皇上,当务之急还是军队啊。不光朝廷的军队战力不够,军需也吃紧。”在我十分的眩晕之际,靠山王依旧十分的一本正经,“要不然,这次缴回的一百万两运河银饷先派进军队充军饷?” 父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摇头:“大运河必须继续。” 我有些看不下去:“父皇,要不还是听。。。。。。还是听靠山王的,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大运河还是先缓一缓,毕竟就算运河建成,交通是便利了,但同时也方便了别人,对于我们来说依然是有利有弊啊。” 然而父皇还是摇头。 我皱眉,但是终未言语。那么执着于大运河,一副不抓紧着就造不完的样子,不是个好兆头啊。 “既然军需不能保障,那么军备方面,就必须有技术支撑了。”靠山王知道劝不动,很轻地叹了口气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开大型兵器?” 靠山王国之肱骨,军中老将,又是深得父皇信任,问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不等父皇摇头,他便接着道:“出色的大型兵器在战场上是万人敌,不但功臣掠地事半功倍,还有极大的震慑敌军的效果。既然朝廷没有配备能够压制军阀的大型兵器,那么向友好的邻邦购买也是个办法。” “向邻邦买?” “比如南疆蒙舍诏前不久正试行一种叫做火龙车的攻城战车,据说十分厉害,微臣的斥候来报,已有不少反贼觊觎火龙车,向蒙舍诏购买了。但据微臣所知,蒙舍诏至今为止没有卖出任何一辆火龙车,想来是要静观其变,等中原内乱,在关键时刻好漫天要价大战争财吧。” 父皇皱眉:“那也不一定肯卖给朝廷了,即使肯卖,也绝对是狮子大开口吧。” 然后,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深深叹了口气,脸色也迅地灰了下来。 “那个。。。。。。”气氛太沉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是蒙舍诏的攻城战车的话,我应该有设计图,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靠山王所说的火龙车。”四道锐利的目光瞬间逼视而来。“上次师父来看我的时候,我看他正在研究攻城战车的设计图,当时师父心情很差,虽然我没敢问他什么,但是那个图纸我也看了很久了。这次来行宫的路上,我想到那个可能派的上用场,就尽力默了出来。。。。。。额,但也不一定全对,也可能只是一般的攻城战车。。。。。。”这些军事政治我本来就完全不懂,战场上要用到的大型兵器没有一件仔细看过,只知道一个大概模样。听了方才父皇和靠山王的对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渺小,君王的世界里,太多的东西我一无所知,要帮父皇守住天下什么的,到现在我才明白,谈论这些,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井蛙语海夏虫语冰。 如果说现在的我能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话。。。。。。 “锦鳞,真是帮大忙了。”父皇却显而易见的太欢快了,皇冠上的宝珠噼里啪啦的作响,“图纸呢?你随身带着?” “啊,来行宫之前,我去了趟青冥教在江都的暗桩,把行李放在那里了,设计图也在那儿。”我看着父皇和靠山王一下子明亮起来的脸,瞬间觉得自己满满的劲道,“很快的,我现在就去拿。” 第八十八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3) 江都城,明月楼。??? ◎№ ? 华灯初上的时候,这样的销金窟食人洞早已酒绿灯红热闹非凡。恩客们搂着姑娘调笑玩闹,浓艳的大楼里满是莺声燕语纸醉金迷。 而我却敲响了院落一角,一间独立小屋的窗户。 “芍药?” 镜前梳妆的女子抬头,乌如缎,鬓边一朵新摘的大红芍药映的脖颈更加白皙,她赶紧将我迎进去:“教主怎么那么快就折回来了?” 明月楼的花魁芍药便是我在江都的暗桩。江都是宇文化及的大本营,我不能急躁冒进地进军,便只能先插入暗桩了。芍药是明月楼的花魁,可以选择恩客,也有独立的小屋,做事倒也方便。 “我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回来取走包袱。”我取了包袱背上,“哦,那件行李怎么样了?” 芍药低着头,细声道:“教主无需担心,她会很乖的。”芍药那么温柔,楚楚可怜的样子,别说是男人了,简直我见犹怜,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可怖的。 我只能笑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芍药做事,我向来放心,只是那件行李很重要,你可别玩坏了。” “教主放心,属下省得。?¤ ”芍药脸上扬起一个美丽的微笑,然后裣衽为礼,“那么,属下祝教主武运隆昌。” 芍药,真是蛇蝎美人啊。青楼,真是个好地方啊。让芍药看住宇文成璧自然是轻而易举,而把宇文成璧放在青楼里,她便一生都不能说出被我绑架一事以及芍药是我的暗桩,要不然,光是被人知道宇文成璧大小姐曾经被关在青楼里她的一世清誉便一去不复返了。 心情很好地一路疾驰回行宫,我还不想被人知道我的身份以及回到父皇这里的事,于是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想再次飞檐走壁翻进父皇的宫殿,只是我小心翼翼地揭开殿顶瓦片的时候,现宇文化及居然在里面。 一百万两银子不翼而飞,宇文成都死,宇文成璧下落不明,太湖水帮被端,杜彦明死了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个事儿,但到底失了一个对付游帮江家的好棋子。这回看到宇文化及,他已是满头华,似乎比上次见要老了十岁。 “朕知道了,宇文爱卿跪安吧。”父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心情。 “是,微臣告退。”宇文化及一副恭顺的样子,“哦对了,皇上,微臣听说,公主回来了?不知微臣可有幸拜见?” “恩,士及这次带了南阳一起来了。宇文爱卿你这说的也是什么话,你想见南阳,有必要非得跑到朕这里来见吗?你见朕的女儿可比朕见她的次数要多的多吧。??”父皇语气里半开玩笑,很明显,他也不想让宇文化及那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 宇文化及的气场瞬间就阴森了下来,他依旧恭顺地笑着,但就是这样的笑容让我都觉得不寒而栗:“皇上说的是,不过微臣。。。。。。” “阿嚏。”靠山王一个喷嚏打断了宇文化及的话,“皇上恕罪,微臣失仪了。只是宇文丞相,你刚去过哪儿啊?身上一股子浓香,弄的本王的鼻子好生难受。宇文丞相,在皇上面前怎可如此失仪。” 宇文化及转头看向靠山王,一瞬间,我握紧了袖中关雎剑。杀气,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武功的白老人竟然能有如此迫人的杀气,我甚至感觉到了关雎剑渴望饮血的战栗。 宇文化及,说他是一代枭雄当之无愧。 不过好在靠山王的气势也没有输给他。于是紧张的气氛立刻便缓解了开来。宇文化及继续躬身行礼:“是微臣考虑不周,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微臣死罪。” “朕恕你无罪。”父皇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杀机四伏和阳奉阴违,于高高龙座上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不得佩剑着履,纵横的杀气却绝对不输于华山论剑,武林高手狭路相逢么?真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啊,让我越来越兴奋起来了。 “宇文化及真是厉害啊,眼线都排到父皇跟前来了,耳报那么快。”宇文老狐狸离开后,我抱着包袱跳下屋顶。 “这宇文老贼也是越来越嚣张了,都敢到皇上面前来叫嚣了。”靠山王似乎一直都和宇文化及很合不来。 “他也是可怜,白人送黑人,听说他小女儿宇文成璧也被掳走了。锦鳞,你真是好狠的手啊。”父皇说着可怜,但很明显是十分高兴。 想到宇文成都,我心中不禁默默叹了口气,果真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邪不胜正的公理,胜者才是大义。我回头微笑道:“父皇可别这么说,我在义兴时受到过宇文成都的照顾,他死了我也很伤心的。”只不过看他们听了以后笑而不语的反应,应该是以为我承认了吧。 宇文化及这个插曲之后,我们又继续之前的话题。据靠山王说,我所得的设计图的确是蒙舍诏的火龙车,虽然看上去有些问题,但军中不乏能工巧匠,这样一点点的差错能够很快解决。之后父皇和靠山王的议政我在一边好好地认真地听着,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一定全力而为,坚持到底。 虽说暮春时节,日照时间渐渐变长,但天空依然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既然宇文化及都已经知道我回来了,那也没必要再小心翼翼藏着掖着了,父皇安排了家宴为我接风。 趁着间隙的时间,我先到皇后寝宫看望就是问候的母后。母后依旧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国母标准的慈爱与温柔。母后见到我是真的高兴,嘘寒问暖各种担心挂怀,那样的笑容一看就是自内心。她亲自为我梳头化妆,亲自为我选了衣裙,说第一次在亲王们面前亮相,一定要让他们惊为天人。 紫色蜀锦曳地宫裙,配同色宫绦,妩媚流云髻边簪一支四蝴蝶银步摇,好看的妆容据说是江都贵妇们之间正时兴的桃花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确是从未有过的美丽。只是。。。。。。 “阿嚏。”这裙子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好浓啊闻着好难过。母后似乎一眼就明白了:“这条裙子母后特意拿最喜欢的洛神香熏过,洛神香华贵又好闻,不过看来,你要用这香还是早了点啊,原来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母后。宫中的确有一股浓香,只是这裙子上香气太重,一下子让我有些受不了。不过,什么叫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嘛。 我有些赌气地看着铜镜中的母后。对于真正的美而言,岁月的增长只会增添它的价值。眼角的细纹只是为她增添了一份成熟风韵,一分一毫都未伤及她那倾城的容颜。我不禁又想起南疆蒙舍诏大将军府里,师父会很轻地笑着,喃喃道:“阿云,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往事如昨,然而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我,都早已大有不同了。 “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步撵已备好。” “我们走吧。”母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是什么样子,我也真的很期待啊。 第八十九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4) 罗列珍馐,琳琅八珍,高堂明月,金碧辉煌里,众人神情各异,拘束着的皇室气度暗示着这桌晚宴的静水深流,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人人都吃的食而无味。№啊,不会是因为我的到来吧。母后同我是最后到的。母后着一身杏黄香罗纱绣金宫裙,高挽的云髻簪着飞凤宝钗,钗尾流苏如同流水般拂过鬓边耳际,伴着裙裾拂过地面的细碎之声,只道是如闻仙乐。而一双眼睛明光四射,威仪内蕴,顾盼之间气度端严,当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尊。而我从帘幕后转出来的时候,便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动了动。原本就很安静的大殿内变得落针可闻。然后,我笑了笑。然后,他们各自收回了目光。父皇笑盈盈地招手示意:“锦鳞,快过来吧。”席间只余下南阳公主下头的一个位置,看来便是将我按兄弟姐妹们排位了。觥筹交盏之间,众多的目光又不时地66续续扫了过来。靠山王下一位美髯公,看着我十分轻蔑不屑的样子,眼神里深深的鄙夷嫌弃的味道,一瞬之后又默默地转了开去,我甚至能听到他讥诮的鼻音。那是父皇的同母胞弟,蜀王杨秀。然后的一个目光便温和了许多,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黑底银纹的蟒袍,也许是我杨家塞外血统的原因,他的头像是某种奇妙的植物,卷卷的,眉目五官也显得俊朗而深邃。他举起酒杯向我无声而笑,表示了初次见面的友好。那是父皇的次子,我的兄长,齐王杨暕。席间始终都有一道直白的目光盯着我瞧,每次总要盯的我转头向他看,目光对视时他才会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留下颊边两团红晕,可是没过多久就又看了过来。髻一丝不苟,穿着规矩得体,明明早过了弱冠年纪,却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真是一个木头小子,父皇的侄子,秦王杨浩。然后,就还有一个虎头圆脑的小家伙了,不过十五的模样,不时侧过脑袋打量我一会儿,一双大眼睛灵动得好像会说话。有时被我的目光碰上了,他倒也不害羞不躲,直接对我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那是父皇的孙子,先太子的次子,越王杨侗。这家伙也是杨侑的二哥,倒是比那个少年老成一脸阴郁的家伙活泼开朗多了。¤ ? ?听说杨侑那小子奉命留在长安监国,想想一个还没我高的小孩子端坐于王座的样子也是有够搞笑的,不过看来他的少年老成是备受肯定的啊。席间还有完全没看过我一眼的人,那便是我的上南阳公主。烟青流彩的宫装,我的这位长姐无时无刻都是端庄雅静,整场宴席里,她头上金步摇手中象牙筷都没有出过任何声响,是绝对的目不斜视,食则不言。看她的样子,便十足是母后的风范与威仪,只是比起母后张扬的美丽,她显得实在太过于刻板和禁欲了。只不过,她的夫君宇文士及却没有来,我不懂得这到底是一贯的传统还是父皇真的开始给宇文阀甩脸子了。总结一下,不得不说,这一大家子长得可都可好了。席间舞乐,歌舞升平里,却也没个消停,美髯公叔父不知稍喝了几杯酒,仗着自己的长辈辈分,便开始教育起杨暕了。什么声色犬马不求上进,直到最后还讲到了什么他和已嫁为人妇的妻姐私通。“阿孩啊,你看女人的眼光真差,而且你那饥不择食的毛病真要好好改改了。”蜀王叔喝着酒,讥诮道。这说的什么话,叔父在大庭广众这么说自己的侄子,也太难听了。而我冷眼看去,杨浩早在一边紧张地低着头,生怕牵扯到他;杨侗却也不声不响,只一脸好像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中的东西。谁说这孩子天真无邪了,只怕是年纪长于杨侑,少年老成也是比乃弟更胜一筹吧;而我那个姐姐南阳公主更是事不关己,尊贵的公主继续优雅地用膳。座的父皇却一声不吭,安静地听着弟弟冷嘲热讽自己的儿子,眼里还有很明显的冷笑。看着父皇那个样子,我想要替人出头的心顿时又收了回去。于是乎蜀王殿下便没个底的说了下去,直到我的母后实在看不下去,满头珠翠都没有动的情况下一个凌厉的眼风让正说到兴头上的蜀王闭了嘴。暗自舒了口气,然而在整个过程中,唯独只有旋风中心的杨暕始终温柔如春风如初,无论怎样的讥讽他都只是微笑着点头应允受教,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然后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看向我,露出一个似是安慰的微笑。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蜀王又尴尬地站了出来向父皇一礼:“皇上,臣弟试做了一道新菜,想请在座的各位亲眷尝尝鲜。”高堂之上的父皇随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美丽侍女鱼贯而入,为我们奉上了那一道让蜀王为之得意的菜。雕花白玉盏中鲜红如血的酒液浸泡着一块整肉,比起之前的御用菜色甚至楼外楼的菜品,简直是粗陋逊色。只是那肉看上去似乎是生肉,娇嫩又鲜艳的粉红色泽,肉的纹理也极其细腻精致。我见父皇母后动筷,便也跟着吃了起来。怎么说呢,入口即化的肉质有一种奇妙的鲜美,融合了西域美酒广寒光的香气,柔软的包容中又有强烈的刺击,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极品。我自认在江湖、在皇宫都吃了不少世间珍馐,却从未有什么胜过这一块简简单单的生肉的美味。随之而来的是蜀王磁性声音的解说:“皇上,这是臣弟近来想出的一道新菜,迫不及待要呈于皇上。这酒取的是西域珍品广寒光,而浸渍在这其中的嘛,便是生剖囚犯取出的肝啊。。。。。。”“噗。”我一口便将前一瞬的人间极品吐了出来,并且不可自抑地在大殿上、在那么多皇族面前干呕了起来。我知道这很难看、很失态,但是。。。。。。于是乎,十分顺理成章的,我便成了下一个被讥讽的对象:“山野长大的丫头,就是上不了台面。” 第九十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5) “噗。?? ? `”我一口便将前一瞬的人间极品吐了出来,并且不可自抑地在大殿上、在那么多皇族面前干呕了起来。我知道这很难看、很失态,但是。。。。。。于是乎,十分顺理成章的,我便成了下一个被讥讽的对象:“山野长大的丫头,就是上不了台面。”蜀王停下来他的解说,挑着眉毛朝我看来。语调阴阳怪气,眉毛一高一低,嘴角歪的像是中风,眼睛里写满了鄙夷。哎,明明不说话的时候还是个帅大叔、美髯公。我却来不及反驳,先赶紧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角。然而一扫整个大殿,除我以外所有人放下筷子的动作都极其优雅淡定,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或吃惊,和刚刚品尝了一道人间珍馐没什么两样。即使是那个呆瓜杨浩和小娃娃杨侗也一样的淡定。一瞬间,我显得那么突兀又格格不入。到底是自小养成的宫廷教养啊。还是说对他们来说囚犯生肝的确就和一道人间珍馐没什么两样。“皇兄,尊贵的公主怎能养在宫外呢?你看,吃个饭还吐出来,这和不上台面的山野丫头有什么区别?还是别跑出来给我杨家皇族丢人现眼了。”蜀王这回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了,“要臣弟说,这样的粗野丫头真是皇兄的骨血么?”我“哗”一下就要站起来了。“王叔~~”一个懒散的声音制止了我的举动,“刚刚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妹妹金贵之躯,想是突然又食生冷不太习惯罢了,王叔怕是想太多了。?”杨暕一手绕着他的卷毛,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微笑着向蜀王道,说完,笑看我示意我放心,尽管交给他。“妹妹?哼,孤王还没说你呢,你小子而立之年毫无建树,整天只知道酒池肉林声色犬马,皇兄何等英明神武,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那边的野丫头是你妹妹,还真是合适啊。”杨暕面对来势汹汹的蜀王如此挑衅,倒并未作,依然笑的温良恭俭让,只淡淡道:“到底王叔血胤贵重,不是寻常人,活剖人肝取而食之,至少我是做不来的。王叔可真是替我杨家树了威名啊。”蜀王虽跋扈,脑袋却不笨,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就憋成青紫了。父皇被刚才一句说的脸色难看了,母后方才的警告也让他不敢再更进一步。何况父皇也是个声色犬马的家伙,过分地讽刺杨暕只会让父皇也心生反感。“哗啦。”“奴婢知错,皇上饶命,王爷饶命。”一个宫女跪地连连磕头求饶,循声望去,只看到小娃娃杨侗半幅衣袖都被酒泼了。“没事没事,下去吧,孤不怨你。”杨侗解下腰间玉佩,却将缀在玉佩下的络子执在手中,“还好这个没事。”说着,他好像一脸很高兴的样子,向父皇请辞道:“皇爷爷,请恕侗儿去换下衣裳。”又露出了他的虎牙。杨暕的脸色似乎木了木。蜀王却又恢复脸色笑了起来:“哼,阿孩才非寻常人,寻常人哪能私通妻姐呢,听说那元氏一家如今在长安可是跋扈逍遥得很呢。”果然,父皇脸上的冷笑更深了。“这倒也不能全怪阿孩。”在这个节骨眼上话的居然是靠山王,整场接风宴上不一言的老将军抚着自己的胡子,“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元氏妇也不是个好东西,皇后,你可得将自己的儿孙看紧点啊。”“这个是自然,不劳王叔操心。”母后高居于主座,微笑对靠山王道,头上珠翠响动出好听的声音,却似乎让气氛更加紧张了。吵闹过后,一时间竟无人再说什么,整个大殿也只有南阳公主自始至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无声地用膳。蜀王似乎很得意,巡视一圈,最后又指着我道:“哟,那边的村姑小丫头,孤王的这道菜味道到底怎样,你倒是说清楚啊。吐了孤王的菜,可是重罪啊。”“啪。”我重重放下筷子。“好了,继续用膳。”却是父皇的声音。于是蜀王闭嘴了,杨暕安静了,一直往后缩的杨浩理了理衣裳坐回桌前,南阳公主继续那样,过了一会儿杨侗也乖乖回来了。舞乐继续,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抬头看高高主座上的父皇,这一回竟看不清他的容色。我心中默默叹息,请辞出去吹风。外头夜色微凉,吹醒我的不胜酒力。是的,被这一屋子的波诡云谲搞得不胜酒力了。一大家子人派系林立各自为营,年长的蜀王嚣张跋扈自是因为有资本可以撑腰,年幼如杨侗却也有自己不小的势力阵营,父皇的冷笑,长姐的事不关己,每个人的话里有话和脸上假的不能再假的真诚笑意。。。。。。皇帝之家,原是如此。皇帝之家,原该如此。我却好不习惯。临湖小筑前,我坐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风吹动重重的裙摆艰难晃动,繁复宫裙真是好累赘。腕上凤血青玉的镯子让我想起了那些事那些人,突然间好想念那个白衣男装、逍遥江湖的段锦鳞。“啪啪。”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在想什么,怎么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再想不开自己打脸做甚?难得一副好皮囊,可千万别和它过意不去啊。”回头,却是杨暕。黑夜里的一身黑衣黑披风只余下银色蟒纹张牙舞爪,在风中猎猎而动,卷像是某种植物,那么柔软地盘踞着,而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在此刻却灿若星辰。他笑着,提着一壶酒,三十多岁的男人褪去了青涩浮华,自有他的沉稳和风韵。他也坐到栏杆上,翘着二郎腿,却也不看我,只望着湖中波光溶溶月色,和着晚风,喝着他的酒。晚风乱张狂,问醉的公子丰神无双。一切,都是最潇洒的姿态。“妹子,他们脑子都有病的,你别理他们就好。”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杨暕的眼睛,但是。。。。。。他好像是认真严肃的。。。。。。“噗嗤。”我没忍住地笑出了声,我的好哥哥,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是一张嘴毁所有吗?“哈哈呵,哈哈哈哈。”明明也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可是就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点,怎么也停不下来。杨暕看着我笑,也微微地笑了起来:“以后他们说什么你可都忍着些,你初来乍到,对皇宫里的形势还不熟,自己在后。宫朝廷也没什么势力,贸然地站起来正面较劲,免不得更加吃亏。”“哈哈哈呵嗯。”“你认真点听我说。”他看我还在那里自顾自笑个不停,下一瞬他的酒壶就撞上了我的脑袋,在我揉着额头终于停下笑声的时候,杨暕扬着头,继续道,“在这里最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替人出头,替人打抱不平。都说枪打出头鸟,何况这还是为了别人。方才我可是看到你想站起来给我出头的啊,说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不明就里,但以后至少先动动脑子再做事啊。”他说的那么一本正经,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又都很在理,我只能歪着脑袋道:“那你怎么就为我出头了呢?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吧。”刚刚还说的咄咄逼人的杨暕,好像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哥哥保护妹妹,需要理由吗?”哎?晚风拂去所有的语言,夜色里花气袭人,突然间便油然而生一股不可思议的暖意。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甚至显得有些忧郁的男子,会沉溺于声色犬马,做出私通妻姐的事情。湖心有影子动了动,打破这一片有些尴尬的寂静。“看上去是找你的。”杨暕解下他的披风给我披上,“虽说要入夏了,但夜里还是挺凉的,你自己可要小心些。”然后,转过身和我潇洒地挥挥手,便先行回去了。“哦对了。”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笑意盎然道,“你身上香粉味道太浓了,你要用那个味道还太早了点,小丫头。”“洛神香华贵又好闻,不过看来,你要用这香还是早了点啊,原来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想起母后也说过那样的话。。。。。。好吧,看来我果真是被小瞧了。于是乎,有些愤怒地抬头对上面藏着的人道:“好了,你可以下来了,江供奉。” 第九十一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6) “公主大小姐,你这可是明显的迁怒啊。??”江枫一身劲装,从屋檐倒挂下来。哎?和江无邪接触之后,我才知道上回守在我马车外面的江供奉便是他游帮江家“赤雪青枫”四大家臣之一的江枫。江湖传闻中的江枫,是一个君子如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侠女们眼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江无邪。虽然上次行旅匆匆,我心间又烦闷,和江枫没什么交集,但我印象中的江枫似乎是一个青衣儒袍,十分稳重可靠的人啊。而眼前这个呢?一身劲装倒是没有埋没这个男人的好身材,只是。。。。。。头在头顶随意一揪,随随便便地绑了个头巾,无可救药的蓬乱,半睁不开的眼睛下还有两撇黑眼圈,完全没有表情的脸让他倒挂的样子比起人来更像是蝙蝠一点。这,这,这。。。。。。这对得起江枫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吗?况且这幅完全和严肃谨慎负责任搭不上边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朝廷供奉该有的样子吧。“那个。。。。。。江枫啊,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不过,你好像和我们上次见到的时候不大一样啊。”不得不承认,我对帅哥还是有一份狂热的憧憬的,此时此刻,内心不禁有些破灭。“哦,那是因为,公子说我穿成那样能够提升女性好感度并且震慑男性,非常有利于提升我游帮的名望。”江枫却很流畅地从屋檐翻了下来,看着我继续道,“但这次公子说你是自己人,所以我没有必要还装成那个样子。”他翻下来我才看到,他连裤脚都是一高一低的。恩,真是个好理由啊,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你家公子关系非同一般呢?然而我总觉得这样的江枫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所以我只能笑笑道:“那还是说正题吧,江供奉你找我有什么事?”“啊,那个,公子让我来传句话。他说公主大小姐一个人在这深宫里一定多有不方便之处,记得遇上困难一定要找江枫帮忙,千万别客气。”江枫一本正经地传完话,就那么歪着头看我等待我的回答。让我怎么说呢,我心里依然是对无邪充满了愧疚,于是乎,我只是轻轻地问道:“无邪。。。。。。他,最近还好吗?他。。。。。。没有生气吧?”夺走宇文成璧,打伤他的人,不告而别,想想他也不会不生气吧。生气最好,我的目的不就是要他生气厌恶么?然而。。。。。。我心里还是好难过啊。“啊,是啊,公子可生气了。”江枫站在一边木讷地说,“你抢走了宇文成璧,那几个看守的家伙畏罪自杀了。公子简直气得不行啊,说你这么心慈手软不下杀手,怎么可能从虎狼环饲的朝廷里生还啊。”江枫的语气很平淡,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但是我知道,无邪他是真的担心我。?? ? `“那。。。。。。他那边情况还好吗?”无论怎么说,和杜彦明的交锋过后,游帮同宇文化及也算是正式对立了,虽说我在这里也能观察宇文化及的动向,但再怎么样也叫我不由得担心无邪现在的境况。江枫顿了顿,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公子本想自己来这里的,但并州的盐路出了问题,他不得不赶过去。不过你放心,以我们公子的能耐,办妥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问题。担心他便是你看不起他了。”并州的盐路?记得自从李阀盘下了游帮的大宅改造晋阳宫,便将太阿宝剑和并州的贩盐权交给了游帮。这不会是。。。。。。建成上次知道了我和无邪在一块儿,这回故意找他茬,逼问我的去处吧。看来这一层身份,无邪他一直在替我保密啊,有他游帮的势力严防死守,想来李阀什么的,至今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这样才好,建成,他只要知道我还安好便好,知道的越多,往往会越不幸福。那样一个芝兰玉树、笑如朗月的男子,谁忍见他眉间褶皱。“嘛,不过你在这里就放宽心好了,有事找我嘛。毕竟我也是跟了我们家公子那么多年的人。”“那我就谢过了。江供奉,但我还是其次,我更希望你能将保护我父皇放在位,怎么说,你也是朝廷的供奉,不是吗?还有。。。。。。”“这个是自然,公主大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我叹了口气道:“还有。。。。。。能不能不要每句话都带上你们家公子。这样很。。。。。。你懂?”我已经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某一个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哦。啊哎?”在之后的日子里,火龙车的图纸被顺利地复原了出来。我是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即便是靠山王这样实力的老将,对这个大型兵器也是赞不绝口。“这到底是何方高人能做出来的?这般构想简直不是凡人能有的啊。有生之年若能拜见这位大师,老夫幸也。”靠山王摸着第一架做出来的火龙车,是这么赞叹的,赞叹的时候两眼放光。能得到靠山王这么高评价的,绝对是越当下几个档次的危险品。父皇能得到火龙车自是助力了不少。但我依旧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蒙舍诏能有这么危险的兵器,内忧外患必然动荡,师父和妖姬,不知道被卷入这个漩涡的他们,境遇如何了。。。。。。嘛,不过理性地分析一下,妖姬应该还不用我担心吧,完全不见得我身边的这些私军有要撤离的样子;至于师父嘛,我还是很担心他的,万一师父死翘翘了,他大将军府剩下的最后一件最牛最厉害的宝贝被人抢走了那该如何是好?“锦鳞,你觉得怎么样?锦鳞?锦鳞。”父皇的声音把我从神游的状态里唤了回来。“啊?啊恩。”我不好意思地笑看着父皇与靠山王,以示对呆行为的道歉。“召开英雄大会的事情,你怎么看?”这几天的朝见中,父皇越严肃了起来,凌然而威严的气息真当时帝王所有。“天下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说是这么说,但真的有本事的也不过并州李阀、河北窦建德、洛口瓦岗寨,还有墙头草的洛阳王世充以及瞄准机会就会反的江都宇文阀。除了这几人之外,其他都是一盘散沙,本就不足为据。况且只要我们哄住了他们,便不必担心他们受到上述我所说的五家势力教唆挑拨。但是若真的要给军权给兵力的话。。。。。。”我看向靠山王。召开英雄大会,汇聚天下反王,让他们比武争取军中职位,顺便再展示一下朝廷的火龙车加以震慑,威逼利诱,先让小势力们安分点再专门对付大势力。这是靠山王提出的建议。靠山王捋着胡子道:“这倒不难,不仅能正好在需要的地方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亲信,还可以顺便把宇文化及的人拔掉,一石多鸟,这是好事。只是,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动杀心啊。即使他们来的都是头领,死了也不过是再换一批人当老大,反贼也不笨,不会因为这事大有耗损。若是这么做,只能招来天下人的愤怒和杀意,乃是下下策。老臣这便直说了,皇上您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好,得要多花力气转圜回来啊。”“这点朕自然省得,王叔无需担心。”父皇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有一种小孩子不满大人把自己当小孩子看的意思,“王叔可有推荐的人安排至军中?”靠山王有礼地拱拱手:“多谢皇上信任。”父皇转向我:“锦鳞你呢?”这一点其实从靠山王几日前提出军中换血的提议后,我便已想了多日了,到底是否要将江湖拉入庙堂纷争,一开始我也很矛盾。然而此刻,我心中已自有计较:“若父皇信得过锦鳞,锦鳞虽然不熟悉军中事务,却也希望一试。”是的,无论我是否有这个弹压权衡的能力,我都要尽力做到。杨暕那日提醒了我,要在朝堂立足,光有父皇的信任还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势力和兵权。若我能将江湖势力引入军队之中,不仅能在朝廷树立属于我自己的势力,还能提升我在江湖上的威望,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怎么看都是双向有利一举两得的美事。只要我有这个政治才能。。。。。。不,不对,没有也得有。“锦鳞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当然信得过你。”父皇看着我,笑意浓浓的,明亮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然后,他看了我身边叠好的一件黑色披风一眼,脸上明亮温暖的表情突然就变得阴郁了下来,“这件披风。。。。。。是杨暕的?”“恩,是啊。那天接风宴时在外头怕我着凉,二王兄给我的。这些天他居然都没在行宫,好容易让我逮着机会还给他了。”说完,才现我对现在的气氛后知后觉。然而父皇的脸已经完全冷下来了,他向我招招手:“你过来。”然后他拉起我的袖子仔细闻了闻。沉默的间隙里,我偷偷瞥了眼坐在另一边的靠山王,他倒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挺自然地在喝茶。硬要说什么的话,那种骄傲和不屑的表情,也是一个军功赫赫的老王所该有的。“哼,香雪海。杨暕送你的?”父皇扔下我的袖子,很不高兴地道。“恩,接风宴那日,二王兄说我用的香粉味道太浓了。后来便差人送给我这个。”早在接风宴上,我便看出父皇与杨暕的父子关系紧张,父皇对待杨暕的态度除了冷笑还是冷笑,现在又直呼他的名字。这样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我只能讷讷地吐出实情,然后道,“父皇,这个香,很名贵吗?”“名贵倒是谈不上,洛神香和百蕴香更比它名贵多了。只是这香需要春日白兰、夏日白荷、秋日白芙蓉、冬日白梅四种鲜花的花汁来调香。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而得四季鲜花,不是横跨广域以快马驰道取来便是用温室冰室来培植。”父皇深深地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有这个心思。”我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向靠山王,然而这个自称很喜欢我的小爷爷大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帮我说话或者暗示我做些什么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喝他的茶。好在父皇也没有让这安静的尴尬气氛维持太久,他重重搁笔,冷冷道:“以后你少跟杨暕接触。”记忆中父皇动那么大火气也只有我回到行宫那日,说他是狗皇帝一事了。况且连劝说我和建成断掉联系的时候他态度也没有这么坚决这么厌恶吧。他们这父子关系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之后没多久,父皇便说他乏了,把靠山王和我给撵了出来。“知道皇上为什么叫你不要和阿孩接触么?”靠山王轻声对我说。“皇室父子的感情都能有些什么。左不过是那些个传奇话本子里,关于皇位承继的斗争角逐问题。”我看也不看靠山王,只直视着前方往前走,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怨他当我惹怒父皇的时候没有帮我只在一边看戏的,“再说了,靠山王现在才来告诉我,不觉得有些事后诸葛亮么?”靠山王倒也不动气,只笑着继续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锦鳞丫头你才刚刚回来,很多事情大家天天都看着,你却是不知道的。阿孩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家伙,他小时候皇上和皇后也够宠他的。只是你没见着他这些年来都结交了些怎么样的人,都干出了些怎么样的事。那一副结交大臣急急要等着继位的样子,叫皇上怎么能不心寒。你是没看到过他的那副样子。”“是啊,我是没看到过二王兄做那些事。”我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靠山王道,“所以我也不能单就因为你们的一面之词便对一个人下定论,不是么?锦鳞要结交谁,便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标准去评价,而不是仅仅因为一些流言蜚语风言风语。”“所以说,锦鳞丫头,你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啊。”靠山王看着我,捋着胡子露出笑意,“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还年轻,就用自己的眼睛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所谓的人心。不过你要记住,皇上很爱你,他说的话要听,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你要信任他。”“这个我自然省的,我很相信父皇。”我向靠山王恭敬一礼,“今日还要多谢靠山王指点,锦鳞受教了。”愤愤不平中脚步无意识地加快,转了几个弯突然便到了御花园。我深呼吸,深深地吐了口气,那些都是别人蓄意针对的吧,像杨暕那样甚至有些忧郁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出私通妻姐的事情嘛,想想都觉得丝毫没有画面感。“姑姑~~”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循声望去,杨侗那小子正在很夸张地跟我招手。一群宫女太监在原地伺候,只一个嬷嬷搀着这位小主子一路穿花拂柳地走过来。杨侗手上拿着一个蔷薇花环,看上去挺精致的样子,真没想这家伙养尊处优的,倒也是心灵手巧。他示意我低下头,然后垫脚给我戴上了他的花环。“姑姑真漂亮,戴上了侗儿的花环简直就像花仙子一样。”杨侗好像很高兴地样子,拍了拍手,露出他招牌的虎牙,然后他转头对那个嬷嬷说,“王嬷嬷,孤王觉得这上面的蔷薇花开的不够盛,配不上姑姑的美貌,你去替孤王找找,有没有哪里的蔷薇花开的更好。可以吗王嬷嬷?”说着,还撒娇一般地摇着那位王嬷嬷的袖子。这样的孩子,有人会拒绝他的撒娇要求吗?王嬷嬷自然很乐意地跑开了。所以说,我只笑着看着杨侗那小子扬起笑容的小脸,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对我深深一礼。“我弟弟在大兴宫受姑姑照顾了。侗儿多谢姑姑。”他抬起头,却已是很认真的样子,“侑儿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会说话。若是冒犯道姑姑了,侗儿替他向姑姑赔罪,请姑姑原谅他。”“侑儿啊,是个好孩子。”我笑着,盯着他看,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的这一举动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了,一个小孩子竟然也叫我不能掉以轻心。杨侗看着我手中抱着的黑色披风:“这是二王叔的披风嘛。那天姑姑的接风宴上姑姑披着进来,大家可都看到了哟嘻嘻。难道说姑姑和二王叔以前就很熟吗?”果然问到这个了。。。。。。。小朋友,你才见了我一面,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拉帮结派了啊。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巧笑倩兮:“并没有,那天接风宴,我和二王兄第一次见。就和侗儿你一样,初次见面。”“哦,和侗儿一样啊。那姑姑也能和侗儿一样要好咯?”杨侗仰起他那张娃娃脸,笑容比今日的春光更明媚,“或者说,侗儿希望姑姑能和侗儿更加要好一点哦。” 第九十二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1) 杨侗看着我手中抱着的黑色披风:“这是二王叔的披风嘛。?¤ 那天姑姑的接风宴上姑姑披着进来,大家可都看到了哟嘻嘻。难道说姑姑和二王叔以前就很熟吗?”果然问到这个了。。。。。。。小朋友,你才见了我一面,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拉帮结派了啊。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巧笑倩兮:“并没有,那天接风宴,我和二王兄第一次见。就和侗儿你一样,初次见面。”“哦,和侗儿一样啊。那姑姑也能和侗儿一样要好咯?”杨侗仰起他那张娃娃脸,笑容比今日的春光更明媚,“或者说,侗儿希望姑姑能和侗儿更加要好一点哦。”“哦?”我略微弯下腰,拍拍杨侗的头表示亲昵,“侗儿和姑姑才见过一面,就觉得姑姑和你不要好了吗?要好不要好,可都是时间积累起来的呀。”杨侗乖乖滴被拍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反而更加开心地抬起头:“可是长安的臣子们从来连一面都没见过姑姑,不是更不会喜欢姑姑了吗?侗儿见姑姑第一眼便觉亲切,姑姑又善待侑儿,侗儿自然很是喜欢姑姑,可是朝中那些老头子可不一定这么觉得呢。”“而且那些没见过姑姑的人,都喜欢传一些有的没的的风评,真是差劲。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啊,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侗儿嘛。所以,姑姑只要要好地和侗儿一起被大家喜欢就好了。”他看着眼前蝴蝶飞过,用童真的好奇的眼神,然后伸出手一抓,一只漂亮的蝴蝶却在他肉胖的手指中奄奄一息。杨侗的眼神流露出失望和不解,是真的很失望的样子,“呀,不当心弄死了。”我直起腰,低头看着这个犹自噘着嘴的小孩沉默不语。“嘿,二王叔。”杨侗却先现了远远路过的杨暕,高兴得有些夸张地踮起脚尖向他招手,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无言。杨暕还是一身的黑底银纹蟒袍,卷卷的没有一本正经束成冠的长在春风中草木一般茂盛扶苏。人自然是俊朗,只是这一身在明媚春光里却略显沉闷忧郁了。闻声,他和随从停下脚步,隔着约莫十丈远的距离,却只是冲我们笑着轻轻挥手致意,好像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二王叔,你回来啦。回封地一趟辛苦了,你的家臣还真是的,老是捅出大篓子来让你给他们擦屁股。”杨侗却不以为意,倒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扯着大嗓门对他喊。那脸上的表情特别天真无辜,特别兴奋。他的二王叔并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迎着春风,无言微笑依旧。杨侗也没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转身对我轻声道:“姑姑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大家都知道,无论做什么都从来没有失手。只是我的好姑姑,这一次还请你谨慎一些,可万万不要选择二王叔一起亲密地被大家讨厌啊。”不知道他是看中我的江湖地位还是看出父皇待我甚为亲厚,只是这一番急匆匆的拉拢。。。。。。是在小看我么?一个小鬼头居然也对着我装腔作势想要来一场威逼利诱?然而不等我做出什么回应,他又扬起小脸,对我恭敬地行李:“那么,侗儿先告退了。”然后欢欢喜喜一蹦一跳地回到他的侍女们身边,撒娇嚷嚷着要去找王嬷嬷。待他们一行人走远,我才转身走到杨暕那里。他倒一直没动,只是屏退了身边侍从,静静看着一切的展。“呀,你也是畏惧我段锦鳞的赫赫黑名,连主动靠近都不敢吗,二王兄?”杨暕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温良恭俭让,却自然而然地有一种贵气。只是这次,他歪了歪嘴角,撇了撇眉毛,笑得有些无奈有些古怪:“我怎么是怕你,我是怕他。我真是怕哪一天就要被那小鬼头给吃了,连骨头都吐不出一根来。”我回头看杨侗离开的方向,想想杨侗那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浮夸演技。。。。。。恩,杨暕的点评真的是很客观中肯的。“那个香。。。。。。”“那个香。。。。。。”异口同声,然后杨暕微笑着抬了下下巴:“你先说。”“那个香雪海很花了一番功夫吧,我很喜欢,谢谢你。还有这个。”我递过他的黑色斗篷,“谢谢你,二王兄。”“小事而已。”杨暕接过,“我想说的是,那个香雪海,很适合你。”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说道:“我要谢谢二王兄的提点,这宫里的人和事,都真是乎意料啊。真难为你们是怎么活过那么多年。”“还不是习惯了就好。不过大家也都是有难处的,你也不要太介意了。”说来也是,杨侗幼年丧父,在虎狼环饲的前朝后宫保护着幼弟一起活下来,小小年纪就收服了原**羽。杨侗的诡诈与造作,杨侑的严谨与老陈,他们兄弟若不是这般只怕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这样的性格也是历经磨难为了求生而养成的,若不是遭遇生死艰难,谁不愿做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孩?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所以你也是一样的吗?”我看见杨暕眼神一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改口:“二王兄,你也不问问刚才侗儿都在和我说些什么。我可是已经答应和他结盟来干掉你的哦。你看,你还不快点给我更大的好处让我倒戈相向站在你这边。”话音刚落便被他按了头:“这里,只有你是不一样的,锦鳞。所以,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永远都不要,好吗?”一时间,我只能默默地点头。虽说从小一直被师父惯着宠着长大,但是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能有一个哥哥真好。趁着天气转暖却还没有进入南方暑热的时候,英雄大会的英雄帖早已广撒天下,这些天,天下英雄,无论是想在地图上分得一杯羹的烟尘反王,还是一些心中自有计较的江湖客,都熙熙攘攘地塞进了江都城。我自然就是后一种。为了正式启用江湖势力,也为了给这场英雄大会造势,青冥教的戚护法带了不少弟兄亲自前来,黑。道里头,以金刀会唐磊、千丝门吕小缕为的十数家门派早就招摇着率众前来,即使白道那边,我也一早放出消息说江大盟主一定前来,以至于据昨天我的人来报,茫茫江湖,竟有一半已集结江都。哦,当然了,江无邪现在还被困在并州盐路呢,反正在他说出什么之前,建成没那么容易放过他,这趟浑水我也很安心地知道他即使削尖了脑袋也没办法硬是挤进来趟。思及此处,我也就放心了。天下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说是这么说,但真的有本事的也不过并州李阀、河北窦建德、洛口瓦岗寨,还有墙头草的洛阳王世充以及瞄准机会就会反的江都宇文阀。除了这几人之外,其他都是一盘散沙,本就不足为惧。对于他们而言,若能得到朝廷信任,远好过瞄准哪一路大人物起兵造反。只要我们哄住了他们,便不必担心他们受到上述五家势力教唆挑拨。况且,今日之后,天下人再也不会觉得朝廷是那么孱弱了。我一身太监制服,看着宫女们利落地为父皇整理好皇冠龙袍,明黄颜色,威严而飞扬。“锦鳞,觉得朕今日如何?”许是这些日子日夜操劳,那个声音竟然有些苍老。我按照新学的太监礼数向父皇跪拜:“锦鳞闻江湖传言,父皇乃是君临天下的暴君,胸襟威势,天下英雄,自当俯。”父皇许是看出了我的紧张,没再和我闹下去,率先出门去了。而我戴好太监小帽,低头跟在队伍最后。“江枫。”出门的时候,我轻轻一声,江枫便又从房梁上倒挂了下来,“真的可以?”“这已经是你第四遍问我了,公主大小姐。”他木着一张脸,“这样的事,我还能说了算的。而且现在公子出手有些尴尬,公子还得谢谢你。”我没有再回复他,转身赶紧跟上队伍,皇帝轿撵一路行至英雄大会广场,倒也相安无事。随着太监尖细的一声“皇上驾到~~”一路走上高阁,只见广场里黑压压的跪满了人。“平身。”“谢陛下。”上千武人的一致沉声,让这片土地都为之一振。为了这场英雄大会,朝廷特地建了全新的广场全新的观赛高阁,所谓雕栏画栋彩旗锦帛,华丽贵气完全就是在耀武扬威地彰显皇室威仪,也好在一开始便震一震这些自负武功的烟尘武将。英雄大会自有朝廷的武将主持,父皇母后高居于金阶之上,闲散地品茶观战,宇文化及老狐狸自然也陪在一边,一脸了然的笑意,而久经沙场的靠山王自然不会因为今日这般的场合有所紧张,只是不时地会向宇文化及脸上有意无意地投去一个冷笑。我作为一个随伺的小太监,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的眼色,也看着楼下广场的情局。这次英雄大会的赛制,是将需要招纳的职位一应张贴上榜,以个人为单位,想要挑战某个职位的众人逐一上台打擂台,直至剩下最后一人便获得此职位,但一人不得兼有多个职位。而这次上榜最高的职位,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如此吊人胃口的噱头,当然,我绝不会让它掉入外人的手里。只不过虽说是为了重整军队外加招揽势力的英雄大会,根据情报,今日来的人还真是有些值得一杀的,比如河北窦建德麾下大将孙安祖,洛口瓦岗寨的秦琼、程咬金、罗成,洛阳王世充手下元文都、卢楚。。。。。。当然,杀不杀是一回事,要不要再这里杀又是另一回事,他们虽然可恶,但至少在这一场其乐融融的盛会上,我可不想让他们横死当场。还有嘛,我一眼望下去,便看到了那个郎日般明亮的少年,并州李阀二公子,李世民。他身边还带着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元霸。元霸还是小孩模样小孩笑容,但明显长高了,甚至高过了一边的二哥李世民。而那个二公子,还是如同初见时候的样子,利落的轮廓,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恰到好处地印刻在脸上,霸道而英气。半年多不见,他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了,无论什么表情,都显得格外自信。即使是逆光的方向,他的五官也不知为何分外清晰,似乎他自身便闪耀着那万里穹庐下朗日当空灿然灼热的光辉,以至于这天地间一切的光,都被他压成了暗淡的颜色。在那越来越光明朗朗的外表下,他内心的阴诡计谋只怕也已成长了不少了吧。我慢慢地移开了目光,李世民向来敏锐,我也不敢太久地盯着他看,更何况,他也不是我最想见的那个故人。 第九十三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2) 我慢慢地移开了目光,李世民向来敏锐,我也不敢太久地盯着他看,更何况,他也不是我最想见的那个故人。待我慢慢扫过整个会场,确认了请报上那些重要的来客,也确认了某个人真的如情报所言,并不是易容混进广场。当真是放心下来的时候,却也不由得自嘲,不是早知道他被困在并州不可能来的嘛,我这么老想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擂台之上,朱墨林挑翻了一个瓦岗将领,我一向只知朱墨林是游帮的钱袋子,不想他手中一支判官笔,一撇一捺尽是潇洒和凌厉,战场杀伐的瓦岗将领一点都没能奈何的了他儒雅的风姿屹立于是不动如山,这个朱墨林,当真不愧是江老帮主的得意弟子。这一次游帮派四大家臣之一的他来代替无邪领衔江湖白道门派,倒也是很给了我几分面子。然而本应该继续等待下一位对手朱墨林却先朝高阁金殿里的父皇抱了抱拳,然后面向南门的方向,躬身朗声道:“恭迎盟主~~”广场内彩旗锦帛风声猎猎,朱先生内力充沛浑厚,声音被真力远远传送开去,明明是江都城内空旷之地,竟也响起了一阵阵“恭迎。。。。。。恭迎。。。。。。”之声。犹如风吹麦浪一般,广场内的白道弟子竟一同面朝南门,弯下腰去:“恭迎盟主~~”广场内黑压压地低了一大片的人,剩下的人,或是江湖黑。道,或是起义军士,也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与表情,种种目光都汇聚在同一个方向。高阁之上,不说宫女太监爱凑热闹,连见惯了大场面大阵仗的靠山王爷和宇文丞相也不能免俗地看了过去,我回头,只看到父皇舒服地靠在他尊贵的龙椅上向那边望去,嘴角噙着一抹无关喜怒的冷笑。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却突然之间风声震动,彩旗锦帛猎猎有声,仿佛有什么正呼啸而来。◎?№ №№? 远处好像有一个银点一闪,然而谁都没有看清楚,一个银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南门上端,半空之中。对,他足下无物,就是半空之中。银衣玉冠,如水如月华,宽大柔软的衣摆长长垂落,恍若流水清风,忽然之间便洗涤了这擂台之上的凶杀血光。他的目光不知落于何处,但是那眼底,写着的却是悲悯与无情。丰神如仙。白道之主江无邪御风而来,然而在猎猎风声里,他的衣袖却一动也没有动过。他所处位置既高又远,叫人无法看的清楚,然而白道子弟们早已虔诚高呼:“参见盟主~~”剩下沉默不动的,便是那些江湖上的黑。道兄弟,政治场上的起义豪雄,皆是凛然以待,并没有任何嗫喏之声。想想无邪平日里那张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可能下一瞬就会把你暴打一顿的笑脸,就知道不能怪别人对他态度如此冷然。一时之间千人的比武广场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天地空静,万物屏息,唯独余下江无邪月光般的衣角飘拂,明明是灿烂的晴空白日,却让人觉得直胜过月夜的幽凉。江无邪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恍惚间只道是春风拂槛,露华正浓,然而那样的笑意里又透着明显的邪恶的气息,好像一个恶魔,正在宛然地诱导、蛊惑。他从高处缓步而下,并没有什么立足点,只是凌空而来,一步又一步,缓慢地,潇洒地,高低冥迷之间,仿若自流霞云端间款款而来而来,最终落于凡尘地面。然而细心的人便会现,此刻江无邪也并没有真正踏足于地上,他的鞋底依然是凌空的,就连银色衣袍的下摆也丝毫没有碰上地面的灰土。对于他而言,官家武场,皇帝座前,他本就是嫌弃的吧。然而他上前几步,笑容依旧,很合规矩地向父皇行了跪拜大礼:“草民江无邪叩见皇上,草民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广场里好像有那么一些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似乎大家对于这位向来胆大妄为的白道盟主居然没有托大逾矩御前失仪而感到失望遗憾。无邪的游帮是皇室官府的盟友,连皇帝供奉请的都是游帮的家臣,父皇自然认得他。我仔细看着父皇,却依旧没能看穿他老人家的心思,只见到他面无表情地无声点头,无邪便立刻起身谢恩了。真是难为他,离的那么远,还低着头,到底是怎么看清父皇一个微乎其微的点头的?无邪退至游帮的地方,朱墨林的下一个对手上台,擂台比武继续进行。江无邪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下整个广场,他的目光并未停留,但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我。微凉的笑意,隽秀又深刻的眉眼,一时之间,我脑中竟冒出了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想说。想要真诚地跟他道歉,为了打伤他的人带走宇文成璧的事儿;想要问问他陪我出来那么久,游帮还好吗;想要问问他并州盐路的事儿还有没有问题,他还好吗;想要问问他,问问他建成。。。。。。建成最近好吗。。。。。。不是不能知道建成的消息,只是不想知道;不是不想知道建成的消息,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冰冷的凤血玉镯子总是硌得我手腕生疼。李建成,那个温柔了岁月时光的男子,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都早已深深雕刻进段锦鳞最好的青春记忆里。耻笑于自己今日的紧张与期待,我与他,终究还是相见不如不见的好啊,也许我这一生,都会不只道到底该怎样面对他了吧。然而,若要问起他到底好不好,我想无邪那个家伙肯定会撇撇嘴,一脸嘚瑟地好整以暇道:“本公子好,他李建成自然就不好了。”思及此处,不由得失笑。对于我而言,这样的比武自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的武功走的是华美绚烂的路子,而军旅武人大多是横练的硬功,招数之间做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比谁下盘稳、比谁臂力硬。即使是偶有江湖对决,我也总觉得人家实力不够。。。。。。额,哼,江湖上黑。道盟主的位子可不是白坐的,我瞟了眼一侧凉棚里的无邪,见他也同样一脸无聊地在喝茶,心中不由得意,武林新秀,唯我两人者耳。虽说英雄大会之前一明令禁止了伤人性命,然而江湖之人生性看不惯官场武夫,更有甚者是受了我和无邪的受益,尤其是黑。道之中的功夫出手阴险狠辣。而军阀之间就更有各怀心思、因为部署或者旧怨而拼杀一处的。因此即使台上胜者,也并没有什么意气风,觉得前途无量的情绪。就看现在正站在擂台上接受了潼关校尉一职玉牌的百媚宫宫主赛貂蝉,我看他眼底的笑意也只是因为他那些心爱的金钗玉钏长护甲重伤了好些个他看不顺眼的粗壮武夫吧。嘛,这也是我在此次英雄大会中的目的之一。不仅是我,看江无邪那边的出场部署,怕也是早有这样的打算吧。看着一个个被抬下来的挂了彩的家伙,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突然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极射而来。却只有一瞬间,便消失了。是靠山王提醒我注意分寸礼节不要惹人怀疑?人家正饶有兴致地看擂台比武呢;是宇文化及愤怒的逼视?那道目光感觉虽然炽热却没有敌意;是无邪?不会吧,他这么看过来岂不是很有可能让我暴露身份,无邪不会这么做。那么,又会是谁?干想着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儿,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事态在我能把控的情局里展。看着场下写着刻了皇帝私印的军职玉牌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些较高的军职,而擂台之上比武的水平也渐渐高了许多。元霸早就上场拿下了并州巡营都督的玉牌,那一对擂鼓翁金锤呼啸生风,谁敢硬着头皮去招惹这心智不全的暴力小鬼?只是并州的唐国公想要这并州巡营的兵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无邪的属下们也拿了好几个他想要的军职。他倒是知道我,几乎本都是我想好了要给他的,一方面让他握着些兵马好抵挡宇文阀的攻势,一方面也算是这一路以来我对他的投桃报李。我看向无邪,银衣公子浅笑倜傥,手中一杯翠雾龙井仿佛在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雾气蒸腾而出,氤氲得他银色领口露出的一抹锁骨白玉无瑕。他本该江湖逍遥、潇洒一生的,为何却要卷进这波诡云谲的朝堂?江无邪却像感应到我的目光情绪一般霍地起身了。银色羽翼惊风而起,下一瞬,他已落于广场中央、擂台之上。“天下兵马大元帅,好名字,江某喜欢。”哈啊?看着那不怀好意却又理所应当的笑容,不仅是我,只怕是整个广场里六十四路烟尘的豪雄们都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位江盟主来凑什么热闹?然而他用银色广袖遮住半张脸,一笑之间的风情。。。。。。不,一笑之间的杀气,足够震慑整个江都。连我都觉得,有些动弹不得。江无邪的武功和恶名是并重的,茫茫江湖,谁不知道宁可惹了黑。道上的青冥教,也不能得罪白道之的游帮。更何况他来时那样的手笔,尽管各路烟尘反王都对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垂涎三尺,尽管谁都不明白这江无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一时之间整个广场里的几千武人,竟没有一个能出声响应他的挑战。初夏的风声,吹得人有些热热的,难免心中烦躁。无邪却依旧得意洋洋:“哦,既然大家如此谦让,那么这玉牌便归本公子所有了。”“江公子且慢。”出声的竟然是李世民,他缓步上台,先向高阁上的父皇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缓缓道,“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责任重大,我并州唐国公府两朝以来皆是忠君表率,自然愿意为皇上分忧。” 第九十四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3) “天下兵马大元帅,好名字,江某喜欢。 ??”哈啊?看着那不怀好意却又理所应当的笑容,不仅是我,只怕是整个广场里六十四路烟尘的豪雄们都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位江盟主来凑什么热闹?然而他用银色广袖遮住半张脸,一笑之间的风情。。。。。。不,一笑之间的杀气,足够震慑整个江都。连我都觉得,有些动弹不得。江无邪的武功和恶名是并重的,茫茫江湖,谁不知道宁可惹了黑。道上的青冥教,也不能得罪白道之的游帮。更何况他来时那样的手笔,尽管各路烟尘反王都对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垂涎三尺,尽管谁都不明白这江无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一时之间整个广场里的几千武人,竟没有一个能出声响应他的挑战。初夏的风声,吹得人有些热热的,难免心中烦躁。无邪却依旧得意洋洋:“哦,既然大家如此谦让,那么这玉牌便归本公子所有了。”“江公子且慢。”出声的竟然是李世民,他缓步上台,先向高阁上的父皇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缓缓道,“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责任重大,我并州唐国公府两朝以来皆是忠君表率,自然愿意为皇上分忧。”高台之上的父皇,狠狠地哼了一声。只可惜,擂台上的李世民绝对听不到罢了。然而李世民也没管父皇是个什么态度,转而便向无邪道:“江盟主,请赐教。”李世民笑的很灿烂,早就觉得他不同一般贵公子,黑衣玄甲一身戎装的样子反而更显风。流倜傥。但是,他意向诡计多端沉得住气的李阀二公子这又算是哪一出啊?他不是不知道皇上忌惮他李家,前不久才软禁扣押了他的大哥,不说他跑来英雄大会胆子太大,至少这样在皇上面前公开地争夺天下兵马大元帅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不说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实来说于他们李阀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帮助,就算他真想要,在别人回去的路上伏击抢夺便好了,何必做这个出头鸟。不过,我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江无邪这闹的也是哪一出。他怎么会不知道就算真得了这么个看似很厉害的军职,他也无法统帅天下隋军,到头来,还只不过是个令人嘲笑的虚衔罢了,还白白地给他江大盟主江大公子脸上抹黑。只是江无邪依旧是那个倦怠懒散的模样,一身银衣反射着夏日炫目的光,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幽冷的,银衣黑,于风中张扬,正午夏日,却只让人觉得比月色更清凉,徒增缭乱心惊之感。而擂台另一边的李世民,黑衣玄甲干净利落,头梳的一丝不苟,照样是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擂台之上,面对面的两人,一般的绝世品貌,当真是养眼的风景。我心中一动,莫不是。。。。。。这两人之间有旧怨?夏日的风稀疏而来,吹动着四周碧绿色的阴翳,洒下一片晶莹。偶有树叶被吹落,撒进这个火药味十足的广场里。就在这一刻,有什么比树叶更轻盈的东西,忽然动了。谁都没有想到,先出手的那个人竟然是向来懒散骄傲,统御半个江湖的白道之尊江无邪。趁着一片树叶飘落堪堪挡住李世民的视线,一道银色羽翼夭矫而起,化作迅猛的飙风,只一闪,便闪到了李世民身前。华丽绵软的广袖一卷,惊起如龙,半空中江无邪十指一张,明光乍现,洪流一般向李世民全身罩落,竟是连一丝缝隙也无。李世民竟然也不退,佩剑出鞘。李阀祖传的龙泉宝剑早在建造晋阳行宫之时便已归了江无邪所有,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然而即使如此,在拔剑的那一瞬间,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李世民一个翻跃,身体平平而起,一道黑色疾风在半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度,轻轻松松就突破了江无邪的罡风包夹,等在场的人们反应过来他这一剑的威力,他已翻到了江无邪上空。然后,李世民也一样毫不客气地,剑尖直至江无邪后心就往下刺。江无邪人在半空,避让不能。而他也同样就不避了。江无邪冷笑一声,而我只能微微地看见无邪他腰间好像有那么一挺,然后李世民便连人带剑飞了出去。是啊,江无邪早就说过,他全身上下都已能熟练使用风来掌了。而李世民那边,既然他们的母亲就是当年名动江湖,与师父和独孤求败齐名的紫圣姑,那么建成的寸劲有多精,他的寸劲便也有多精了。只是突破江无邪风来掌中的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好在李世民虽然被摔了出去,但依然稳稳站住了脚跟,擂台比武继续。这次却是李世民先攻上来了。剑虽是剑招,但加上寸劲的剑招就大不一样了。如果说独孤求败的风来掌是霸道的硬功,可以断人骨骼;师父的关雎剑锋利毒辣,一剑封喉;那么紫圣姑的寸劲,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伤人经脉。被寸劲击中的东西会从内部开始一步步碎裂,对人体当然也是一样的,打中穴道会怎么样就更不用说了,即使只是被擦到一下,也会受经络的内伤。显然,无邪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李世民的剑锋,他一点都不能碰到,决计不能像当时独孤求败与我对阵时一样,拼着被我刺上一剑来将我彻底打伤。两人的招数都是角度刁钻、以快打快,往往前一招招式未老,后一杀招已接踵而至。每一招都是杀手,每一招都暗藏机锋,变招换招根本目不暇接,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过了数招。武功高的人看的透不过气来,武功低的人只知道银袍黑甲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我,也已很难分清招式。“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本王老矣。”然后我听到靠山王一声深深的感叹。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近身缠斗之后,最终还是江无邪把李世民一袖子拍飞了出去。我缓缓呼出一口气,虽然无邪有所掣肘,但是李世民却也已在他手上过了近百招了。不说他们以快打快的机变智谋,单说这在江无邪手下过一百招的实力,自问我都不一定能做到。江无邪是何等人物,十二岁独自上武当山,闯过重重天堑与阵仗,硬是剪下了当时武当派大长老的一撮胡子,从此一战成名。十四岁少年英杰,随父出征南疆,与拜月教了结宿仇。当时虽然我还未之豆蔻,但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只因江湖之事师父那时不愿我多关心,便也只能呆在大将军府里听些个传言。结果经此一役,江老帮主客死南疆,这位江少爷九死一生归来,随后便独自撑起了江家所有的事,然而这些年来,游帮不但没有乱,反而在江湖上越做越大,风生水起,若不是我横空闯了出来,这位白道盟主已经收复了黑。道成为真正的武林至尊了也犹未可知。还以为我的武功早已能蔑视天下群雄,真是太不知好歹,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与此同时,惊变又起。李世民不死心,再一次重整旗鼓,向无邪扑杀而上。无邪自然没有躲避的意思,然而正在此时,他身后的楹柱突然爆开,无数锋利的木屑直向他全身刺来,而他的面前,李世民的剑锋已到。带着寸劲的剑锋已到。回想起方才无邪将李世民一掌击飞出去的情形,顿时明白了过来。李世民一剑削到无邪身后楹柱,无邪矮身躲过,随即便揪住了李世民肋下空门,让他挨了这一掌。如此想来,竟是李世民拼上硬接这一风来掌的算计?但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看游帮的帮主如何应对。江无邪毕竟实力强劲、经验老道,这一出似乎根本没能奈他何。他后背一阵,身后木屑顿时停住了好像完全失了力气一般委顿下来,稀稀疏疏地落了一地,然后他霍地倒仰,往后急退,堪堪避过李世民的剑锋。李世民乃是战场杀伐之人,自有他的杀气在,一时之间,竟是连江无邪都不得不被他逼退。能够逼退江无邪的人,显然并不多见,自他退后站稳之后,广场里全都是四下议论低语之声。按照无邪的脾气,那绝对是不爽了,李世民绝对是要倒霉了。然而正当无邪要有所动作之时,四下轰然。三门关闭,院墙之上忽然出现强弓硬弩的甲兵队伍,甚至推出了火炮。一瞬间大家都明白了,这个广场中将要生什么样的事情。擂台上的两人见此情景,自然地停手了,也自然地沉默无声。然而他们不出声,自会有人出声的。“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把我们叫来不是招安吗?难道是为了把我们杀光?”“你这不仁不义的家伙,哼,你以为把我们杀光有用吗?这个仇,只会让天下人更要反你。”。。。。。。广场上的人谩骂不停,高阁之上也没有人有所回应,然而只等的人们都骂累了才反应过来,咦,怎么弓箭火炮都没有动静。带着这个疑惑,便也就都慢慢安静了下来。“都安静下来了?”这个时候,看戏看了很久的父皇终于长身而起,天子洪亮的嗓音在这个封闭的广场里久久回荡,他一步一步走向高阁的平台,俯视着芸芸众生,“那么,朕有话说。” 第九十五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4) “在座的诸位既然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会善待你们,怎么会无由要你们的命呢。”皇帝的冠冕遮住他的脸,没有人能看得清天子的表情,“但是,对于那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徒,朕也绝对不会容忍。” 我站在原地不动,紧张地注视着那个笔直的有些苍老的背影。父皇不再是那个少年晋王,他所要杀伐的也不再是烽火狼烟点兵沙场。华丽明黄的龙袍才是他的铠甲,庙堂之高才是他的战场。 父皇的声音沉稳,显得非常镇定:“带上来。” 约莫三十人,被绳子串起来,被卫兵驱赶着依次跪在高阁之前,父皇脚下。 “启禀皇上,此三十一人放倒城上卫兵,推出火炮弓箭,意欲行刺,人赃并获,请皇上圣裁。”卫兵朗声禀报。 不用看表情就知道父皇在冷笑了,非常刻意地冷笑着:“哦?可都知道是些什么人了?” “回禀皇上,末将已查明。这些凶徒分别出自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以及关东刘家军。”禀报的卫兵声音洪亮,他没说出一个门派,整个广场好似都跟着震了震。 宇文化及真是厉害,倒是涵盖了反军和江湖,黑。道和白道啊。 当然,广场里惊讶的并不只是对此一无所知的群众们,还有宇文化及的手下部众。我早已清楚他的爪牙并非单线联系,虽然完全说不上守望相助有时还会小打小闹一番,但说到底也是互相之情,必要的时候方便合作的,所以,他手下势力最大依赖最重的洪盛军没有被我爆出来,知情的那些势力又会怎么想呢?他们洪盛军又当如何自处呢?宇文化及又会怎么做呢?想想就是一出又一出接连三天三夜的好戏啊。 只是无邪那里。。。。。。 我看向他,那家伙才不会顾忌什么炮火弓箭,早就撇下李世民,回到他的地方,被部下簇拥着悠闲地用茶了。 我们在宜州城外现了西风镖局和青木山庄都分别和宇文化及都有联系。改天我就让青冥教去把青木山庄就地正法了,由头自然是随便找的,但青木山庄勾结宇文化及的内情我也让整个黑。道都清楚了,毕竟,茫茫江湖里,唯有勾结军阀才是最不能忍的,也是我段锦鳞个人最忌讳的。然而西风镖局竟然到现在还能好好地位宇文化及做事?这倒很不符合他江大公子的作风啊。况且,明明在宜州都那么把宇文化及给得罪了,他现在还怕什么出头啊?就算明明白白地以勾结宇文化及为由把西风镖局给处置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难道是嫌费事?或者说嫌脏了手所以要借我的手? 我看向江无邪那一副做作的样子,恩,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关东刘家军,好像今天都来到这里了么。尔等可知罪?”父皇冷笑着,声音不怒自威。 广场之上千余人,一时之间却鸦雀无声。被逮了个正着的小卒早已认罪,个个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多言。 然而广场上的头头们却不能这么一言不糊里糊涂地认下弑君的大罪。 “冤枉啊皇上,我等并不知情。”这是喊冤洗脱干系的。 “自古君无戏言,更何况这是在天下英雄面前,皇上要定我等大不敬之罪,请拿出证据,必不能莫须有。”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然而父皇没有搭理他们的辩驳,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 同一时刻,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关东刘家军在场的领头人被五花大绑一齐扔到了高阁脚下,他们的小卒面前。 即使是四个人体落地,也只出了一声“咚”的落地声。 “咚。”重重一声,掷地有声。 辩驳之声消失了,窃窃私语也同样消失了,全场一惊,然后说不出一句话来。 恩,我很满意,妖姬不愧是妖姬,她的手下,做事从不叫人失望。 “证据?哈哈,哈哈哈。”我可以感受到父皇只有皮在笑,他冰冷地看向伏在他脚下的那些人,“朕登基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话。你说的证据是指你们往来的密令书信么?那种东西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真要朕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那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看向宇文化及,老狐狸八风不动的脸也终于紧绷了起来,满脸的皱纹更是犹如刀刻。 他们只不过一介江湖草莽,还不敢攀咬上宇文丞相宇文阀,但宇文化及是知道的,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其实宇文化及麾下并不只有这四家,他手下最强的洪盛军,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今天没有来。哼,盘踞江南的洪盛军,我看着碍眼早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想着不能过早卷进军阀烟尘里头,他们也没来招惹江湖是非,我也不好无缘无故地开打。更何况老实说起来,军队对江湖,洪盛军背后还有宇文化及的支持,我也做不到毫无伤。 然而只有他们没有被揪出来,宇文化及会怎么想?宇文老狐狸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外加上这些爪牙之间各有联系,那么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还有关东刘家军,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洪盛军矣。 既已打草惊蛇,哪里还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 “关东刘家军那里,朕的玄甲军已经去处理了。不顺从朕的人不需要活在这个世上。”然后,父皇面无表情地转向江无邪,“江爱卿,江湖之事朕很少管,但请你至少把你的手下管教成人,这么多的疯狗跑到朕的跟前,万一把朕给咬了,你知道那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江无邪站起来微笑听完皇帝陛下的训话,然后优雅又恭敬地一揖:“皇上说的是,草民遵旨。”虽然手里还捧着他精美的白瓷茶盏。 真是胆大妄为,又随时随地地收割着少女心啊。 意欲行刺的四个头领以及他们动手的部下自然而然是被就地处决了,皇帝陛下的圣意也是要把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和刘家军都灭掉,然而正当大家惊讶于在场就要被杀的四个帮派部众怎么一点声音反应都没有的时候,尖叫声响彻整个广场。 尸体。走脚帮、长青山寨、西风镖局和关东刘家军到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没有漏掉一个人,也没有杀错一个人。在场的一片震惊和惊慌的眼神里,只有真正的高手们露出神秘的笑意。 比如江无邪依然翘着他的二郎腿,宽大的银色衣袖像是一片云窝在椅子上,他吃着点心喝着翠雾龙井,似乎在和身边的手下说些什么,哦,我猜,他大约是说血腥气混着翠雾龙井的味道还蛮不错的吧。 又比如李世民好像在很吃力地按捺住自家那个怪力残暴的小弟不要捣乱,根本无暇顾及有什么事情生的样子,其实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漠然表情。 反正来这里的都是有野心想要博得功名的人,像少林、武当这样响亮的名门大宗是不屑也不肯来的,根据线报,所谓能看出端倪的高手还真没那么几个,所以啊,我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无声无息的血流成河,看看高阁之下众人的表情,效果应该还不错吧。 嘛,这个父皇比我更清楚,拿捏得更准。 “诸位,请不要惊慌。逆贼伏法,皆大欢喜。诸位都是朕重要的子民,朕必将善待于你们。”父皇展开双臂,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话锋一转,“但既是朕的子民,便须得听命于朕。” 方才还乱成一锅粥的聚集了数千人的广场瞬间就停止了嘈杂,所有人安静地站立着仰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即使血液在他们脚底安静地流淌。 广场大门还未开启,墙垣上火炮也还未撤去,就算这之前的一切真的是行刺而非皇帝本意,但事实上他们依旧被困于此,之前的一场杀鸡儆猴,明确地告诉他们只要高阁之上这位皇帝陛下一个不高兴,他们也会马上成为脚底血污的一部分。 一切都很顺利地按照预想在展,我看向宇文化及,老狐狸的老脸显然是要绷不住了,毕竟这一场算计来的毫无预兆啊。他本以为江都是他的天下,在布置这场英雄大会时肆无忌惮地安插机关想要置广场中数千人于死地,让父皇背上不仁不义之名,成为白道、黑。道、天下反王共同的仇恨对象,然而他老人家的如意算盘就是被打翻得这么莫名其妙。 靠山王依旧紧盯着场子里的一举一动,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到最后一刻就绝对不会有半分松懈,当真不愧为我大隋朝的国之靠山。 “废话什么,今日俺们身困此处,要杀要剐便悉听尊便,怕死的不姓程。只是皇帝老儿你就算杀光了这里所有人,各门各派也会另选新主,别以为起义就可以平息了。” 父皇跟前的卫兵立刻就跳了起来:“大胆,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我正奇怪就程咬金这么个暴脾气,怎么除了出来打了一架,今天就没出过声啊。于是乎,这家伙就这么果不其然地跳了出来,旁边的秦琼无奈又嫌弃地赶紧把他往后拉。 恩,我一直都知道,程咬金并不笨,只是做事太冲动了点。不过,冲动有时候也是优点嘛。 当然,像这样的人是很少的,证据就是广场里剩下的几千人,没有一个响应他的。 父皇可是正等着这样的一个时机啊:“这位程卿,朕说过了,在场的诸位都是朕重要的子民,朕怎么可能想要加害于你们呢。今日在座的诸位想必已有很多被朕委以重任了,只要你们听命于朕,向朕宣誓忠诚,朕今日便有大礼相赠。”说着,东面的大门缓缓开启。 众人先是惊异,然后一片唏嘘。 “火龙车。” “是,是火龙车吧。” “错不了,是南疆的火龙车。怎么,蒙舍诏向朝廷称臣了吗?” 。。。。。。 广场的东门,十台火龙车一字排开,恍若十条盛怒的火龙,欲将天下焚之一炬,雄伟得让人战栗。 哪个军阀不是梦想着能得到一台火龙车?明了火龙车的蒙舍诏是南疆六个邦国里最年轻的一个,至今只传二代,二代主也尚未及弱冠。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僻居最南部偏僻地区尚被嘲笑为部落的弱小之国,凭借着这一攻城利器,在白蛮族和乌蛮族的争斗之中竟在短短两年之间开疆拓土站稳脚跟,与南疆的其余五诏渐有分庭抗礼之势。 但是比这个兵器更神奇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火龙车,居然一台都没有流出到蒙舍诏以外的地方。无论是南疆其余五诏的主人,还是中原的各种势力,无论倾下多少财力人力物力,别说火龙车的影子了,连半张设计图都没碰到。 所以说,在当今豪杰并起的中原,谁能拥有一台火龙车,可谓是半个天下已在掌中,试问那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谁不梦想着能得到一台火龙车?即使是江湖人士,也都垂涎着这个攻城凶器,盼着能在嚣张的军阀之间自保,期盼着能实现进一步的野心。 喏,看看广场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东看齐,有些个,是不是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啊。 我很满意地看到他们这般的表情,更满意地看到宇文化及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诸位要为朕效力,自然就要有趁手的兵器,这火龙车,便是朕的赏赐。不过,”父皇看着似乎也很满意,“不过诸位必须向朕保证两点。第一,长安城和江都城,百里范围内的势力全部给朕退出;第二,在这里的所有人,把身上的贵重物品全部留下。” 第一点还很合情合理,第二点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靠山王转过来对我讥诮一笑,是啊,他应该是听到了,下面都有人怀疑皇族是不是真的破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这么重要又严肃的场合还需要从他们身上搜刮民脂民膏。 嘛,不过他们也来不及消化什么,火龙车的震惊和诱惑没完,宫女们捧着锦盒鱼贯而出,在这个完全是大老爷们打完架弥漫着一股浓重臭汗味的广场里,还有什么能比突如其来的笑容和美色更能使人如沐春风恍恍惚惚的? 广场里的几千所谓天下英雄,此时此刻却个个都是脖子朝着东,眼睛却往美人身上乱瞟,好一副奇怪热闹的场面。 所以,就有些人显得格外突出了。 比如说江大公子的脸和脖子非常一致地朝着捧锦盒的小宫女,将随身锦囊放进去的时候眉眼含笑意味不明,动作慢地让人觉得仿佛他放了一个甲子的时间,而那个小姑娘也意味不明地面色潮红了起来。 再比如说李世民二少爷的所有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在他带来的府兵家将和他的小弟身上,似乎对火龙车和皇帝的奇怪要求毫不关心,但又好像是早已看透了什么早早想好了对策的绝对自信。 当然也还有一些人,不为喧嚣所动,只是一副漠然地,若有所思的样子。比如瓦岗寨的秦琼,比如王世充手下的元文都。 哦,当然元霸那个小鬼也是十分与众不同的。他哪里关心什么攻城兵器什么火龙车,看他那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关心的只是那么多人哎,什么时候能冲出去大开杀戒一番呢? 突然,我第一次有点同情独自把那个小鬼带出来的大魔王李世民了。 在重利诱之以及重威压之的双管齐下之中,虽然所有人都抱有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了所谓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而对于第一点,要所有势力退出长安和江都百里,在父皇表示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相信各位英雄好汉之后,事不关己的自然深表同意急着要拿火龙车,那几个长安江都附近的势力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出头,也值得勉强答应下来。 大家都很急了,所以父皇自然要表现出一点都不急的姿态,他看向擂台,上面还挂着一块“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木牌。 “既然方才江爱卿和李爱卿并未分出胜负,那么这大元帅之职,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再次竞争。”父皇一挥手,卫兵会意地将木牌挂在西门城垣之上,“今日事毕,火龙车也好,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好,众卿若有意,自行竞争便是。众卿,跪安吧。” 第九十六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5) 大家都很急了,所以父皇自然要表现出一点都不急的姿态,他看向擂台,上面还挂着一块“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木牌。?? “既然方才江爱卿和李爱卿并未分出胜负,那么这大元帅之职,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再次竞争。”父皇一挥手,卫兵会意地将木牌挂在西门城垣之上,“今日事毕,火龙车也好,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好,众卿若有意,自行竞争便是。众卿,跪安吧。” 然后,父皇便真的不管不顾地转身回銮了。 不说未曾见过宫廷的侠客军人,连高阁上的一众重臣也有大半没反应过来。只伴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尖利的“皇上起驾~~”才扑通扑通地慌慌忙忙跪倒一地。 十台最强的攻城兵器火龙车,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就这么拱手送人不说,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好像丝毫都不关心这明天就可能打到自家门口的最强兵器究竟会花落谁家。 果然全天下都搞不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昏庸狂妄呢,还是昏庸狂妄呢。 与高阁之上优哉游哉的皇帝陛下相反的,广场上的几千人既不会守着等皇帝先离开的跪安礼仪,也不会讲什么公平竞争的江湖道义。然而由于一开始排位时候我们的蓄意为之,那些雄杰一方势力最强的帮派门阀全都聚集在西面,靠近东门火龙车的反倒是一些小门小派了。西边的各地豪雄眼看着要穿过茫茫人海才能够到火龙车心中早已焦躁,西门如此诱人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木牌却近在咫尺。能做到雄杰一方的这些人物其实心里都知道,所谓能调动天下兵马的武官之只不过是一介好听的虚衔,朝廷的兵马怎么可能听他们的调度,外加上谁拿了这个头衔日后必成出头鸟,但是人的虚荣心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作祟了,反而更进一步地绊住了他们的脚步。 然后我看到瓦岗寨的初生牛犊罗成一跃而起,掠走了高挂在西门的木牌。?¤? 而东门那边战况更加精彩。 几千人要通过窄窄的一个通道抢夺目标如此大的火龙车。 “哎你个王八蛋你敢打我。” “都给我滚开,凭什么挡在老子前面。” “早看你们不顺眼了,讨打是吧,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不动手的是孙子。” 。。。。。。 “啊啊啊啊啊啊,都杀掉都杀掉,挡我者死哈哈~~”李世民终于控制不住元霸那个小鬼了。钢铁一般的手臂抡起一对擂鼓瓮金锤,凭着那样的重量,霍霍生风便足以伤人,被砸到的更是脑浆飞溅命陨当场。 “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吧去死吧。”这个广场里的人不乏一些武功并不弱的,然而拥挤扎堆的人群中,根本没人能拿这个杀红了眼的小鬼头有什么办法。以元霸的力气,以擂鼓瓮金锤的重量,要不一锤打死,要不直接将人拍飞到高空,简单粗暴,单凭一轮金色的旋风,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就杀出了一条血路。由西门至东门,直贯穿整个广场。然后,天生怪力的李元霸一人便推动了一架三丈多高的火龙车,以惊人的度扬长而去了,只留下终于崩起了脸的李世民和怀恨在心但根本无暇顾及同伴死伤拼命互相砍杀着争夺火龙车的众人。 想必银衣翩然恍若从云端而来的江无邪大公子是不会喜欢这种拥挤嘈杂喊打喊杀的场面的,早就没有了人影。 嘛,不过,元霸小鬼那么闹一场,对我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于是,在宇文化及的浓重阴郁氛围中,在靠山王淡淡的赞许的眼色里,我也没有想再多看下去的兴趣,跟着父皇仪仗的尾端回行宫了。 至于这个广场里的尸横遍野,我早已安排了人收拾。而至于新生出的江湖恩怨。。。。。。关我何事? 踩踏事件、帮派斗殴结仇,根本不需要刻意为之,就可以要多少有多少。而抢到了火龙车也不算完,目标那么大,一路运回去的路上别人埋伏、偷袭、明杀暗刺,想怎么抢就怎么抢,昨日的兄弟立刻翻脸成了仇人,损失惨重有去无回,火龙车无法到手,抢到的武官兵职业立刻落了空。 古有二桃杀三士,如今这十台火龙车,便能将天下叛逆消磨一半了。 我跟在队伍的最后一路回到江都行宫,心里还回味无穷着方才元霸冲出去的时候,李世民那尴尬又惊怒的表情。即使那么远的距离我也能看得到,李世民刀削一般凌厉的眉眼似要把自己的脸刻出血来。 想想我心里就。。。。。。 “这回你心里可爽了是吧,锦鳞。” 父皇用同样心里很爽的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神志清醒的状态。此时父皇早已令众人跪安了,御花园的凉亭里只剩下靠山王和我。 于是作为小辈的我很有眼色地为父皇和靠山王斟了酒,然后向父皇行礼道:“儿臣恭祝父皇旗开得胜。” “恩,很好很好。这次多亏了王叔和锦鳞啊。”父皇举杯,声音和脸色都不可抑制地透露出得意和喜悦,“江枫。” “微臣在。” “噗。” 我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直呛的自己喉咙火辣辣的疼,趴在一边咳个不停。 父皇和靠山王意味深长地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说,大约是觉得先前家宴上蜀王叔说的话还挺有道理,我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缺乏宫廷教养了。 然后江枫还十分合适宜看气氛地补了一刀:“微臣惊扰到公主了,还请公主恕罪。”面带微笑,十分潇洒,很有魅力。 我抬头,再三确认了不是我头晕眼花或者神志不清,江枫,的确,在笑,而且笑的十分潇洒,很有魅力。 然后我呛的更厉害了。 我当然不是被江枫的突然出现吓到的。吓到我的是此时此刻的江枫,一身青色儒袍,身姿笔挺,头未束成冠,只是随意披散着,却自有一种风。流韵味,而那略显羞涩和矜持的笑容和明亮真诚的眼睛更是所谓魅力所在。人如其名一般的诗意,当真是君子如玉、风度翩。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名声,不愧是江湖上万千少女魂牵梦萦的对象。 啊,只不过,我才刚刚习惯那个头蓬乱裤脚一高一低黑眼圈比眼睛还大说话木讷没有表情的江枫啊。江枫大侠,您这样度的形象转换,简直造成了我的内伤啊。 “江枫,你去告诉你们江公子,火龙车,他可以拿一台。”父皇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江枫,“然后把这个给他,宇文化及的事他可以高枕无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父皇好像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感谢无邪在义兴城相助于我。 “是,皇上,但请恕微臣多嘴一句。”江枫恭敬地行着礼,“微臣不呆在皇上身边贴身保护,这。。。。。。” “这不是有王叔和锦鳞嘛。朕命你的差事你快去快回便是。” 或许,父皇是真的信不过无邪呢。。。。。。 让我确认了江枫已经离开了之后,父皇才讲起了之后的安排部署。不得不承认,若单论行军布阵的智谋,当世实在是难得父皇敌手。很快,我的人便送来了夺得火龙车的各门各派走向,以及广场里收缴上来的物事报告。 “父皇说收集这些信物可以挑起大火,我们只需隔岸观火便可。虽说。。。。。。宫女们倒是能够过目不忘清楚记得哪个东西是谁的,但是。。。。。。我事先说明您的计谋我可不会用啊父皇。”我翻着手中图册,叹了口气道。 “谁说这事要你来做了。把这个给你母后送去。”父皇毫不在意,看都不看我一眼,“江湖豪侠多娶烈女,军阀起家多靠富豪千金,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女人的力量啊。” 此言一出,就连古板的靠山王也几不可见地点头表示赞许。 而至于如何处理分配火龙车,如何分配兵权武职,这一路还长着呢。父皇想要的,只不过是按他的心愿分配这之后的天下格局。 大约谈论了一个时辰,我送父皇回寝宫,之后还要亲手给母后把账册送去听听她的看法。母后并不是一般深宫妇人,这个我早便知晓,但能让父皇真心的尊敬她、依靠她,却也是难得。想到父皇母后互相依存、相敬如宾,当真是理想中的模范夫妻。 啊,如果父皇不要那么多后宫佳丽就更好了呢。 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一天,我也有些乏了。从父皇的寝宫出来,绕过几个弯,通过御花园的阴暗僻静处。 “江枫,你不奉旨办事赖在这里真的好吗?” 第九十七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6) 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注意力高度集中了这一天,我也有些乏了。 ??从父皇的寝宫出来,往母后的寝宫过去,绕过几个弯,通过御花园的阴暗僻静处。 “江枫,你不奉旨办事赖在这里真的好吗?” 闻言,一个青色的影子从阴暗中慢慢浮现了出来:“公主大小姐,你开心吗?你生气吗?” 答非所问。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给我的惊喜,我当然开心,但我希望以后别老是来这一手,我怕有一天惊喜太多了就变成惊吓了。至于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江公子要是真的来和我私下会面万一被人看到了,那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你怎么还没去给无邪送信,赖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江枫的脸依然木讷着:“我就是想先来请示一下公主大小姐,这火龙车,我们家公子到底是该收还是不该收,要收的话收谁的?” 我心中默然,嘴上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父皇都说了让你们收下,你们收下便是了。你来问我算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办,江枫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快给我父皇干活去,你要是想偷懒,我可不依。??? ◎№ ?”理直气壮,表情也立刻跟了上去。 然后江枫的表情居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而我却感到周围一阵凛冽的寒意。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说了,游帮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微臣代表帮助先谢谢公主殿下了。”说完,向我恭敬行礼,然后转身。 “且慢。”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语音语调是那么的柔和。 “父皇那么信任你,你却不太相信他的样子啊。”我背靠着沉重的宫墙,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幕。 “公主殿下您可别突然间给扣下那么大一个罪名啊,微臣不敢受,也受不起啊。”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江枫一定是面带微笑,十分潇洒,很有魅力。 “你说过风度翩翩的江枫只出现在外人的面前。那么父皇或者靠山王在你眼里岂不是不值得信任的人了?”我顿了顿,然后看向他,继续道,“还是说,当时御花园凉亭里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是你的自己人?” 江枫沉默了。????? ¤无论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江枫还是那个木讷却直白的江枫,都让人很难想象,他会有这样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只吐出了这么一句:“公子,若能和我想法一致就好了。。。。。。”然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有人来了。 宇文化及。 偏偏这时候来的还是宇文化及。 一瞬间之后,我们两个都重整姿态站得笔直假装一副聊天状,谁都没有想要避开的意思。 “怎么,你不避开丞相大人吗?你家公子可刚和他大打出手了啊。”我友好地笑着,友好地和江枫聊天。 “最该避开他的是公主大小姐你吧,这里谁不认为宇文化及的儿子是你杀的?”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那我可以说不信吗?” 我们就是这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当着缓缓走近的宇文化及的面谈论人家最得意的儿子是怎么死的,直到宇文化及走到我们面前向我下跪行礼。 “微臣参加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他听到我们刚才在说什么了吗? 谁管他啊。 我微笑着扶起他:“哎呀丞相大人快快请起。天色已晚,丞相大人可是有什么急报要禀报父皇吗?丞相大人真是劳苦功高啊。” 然后我又自顾自地打嘴道:“哎呀哎呀我不该问的,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丞相大人就当我没说就好,不要回答我。”装出一副天真无邪娇俏可爱的样子。 宇文化及面不改色,与江枫互相见了礼,然后回答我道:“哦,今日英雄大会上的行刺事件,微臣是来请罪的。明明是微臣的管辖范围却让刺客有机可乘,微臣真是罪该万死。况且微臣已现了些眉目,更是要来禀报皇上。” 装,你请继续装。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是你宇文化及干的好事。想要以父皇的名义诛杀天下那么多帮派的领好进一步激起民怨让自己意图后算,还真是大好手笔啊。 不过,方才便断了宇文老贼的臂膀,这也正是个好由头削一削他宇文丞相的权力了。 不过我自然还是笑意盎然的:“丞相可千万别这么说,丞相为我大隋、为父皇尽心竭力,父皇怎会不知。况且这次是贼人太狡猾,并非丞相之过也。丞相可万万不要太过自责了。”笑容假的我自己都知道宇文化及心里肯定穷恶心了。 宇文化及躬身笑了笑,视线所及是他花白的头顶:“多谢公主殿下宽容。微臣不打扰公主殿下与江供奉畅谈了,先行告退。” “我也没和江供奉谈什么,不过是追念一下江供奉过世了的大哥,劝他节哀顺变罢了。江供奉的大哥也是丞相大人的旧人吧。”我微笑着,一直都微笑着,“哦对了,丞相大人,令郎生前与我也有些交情,对于令郎。。。。。。我感到很遗憾,也请丞相大人千万要节哀啊。啊,我还未回行宫的时候听说令爱的情况也不大好,不知现在如何了?” “有劳公主殿下挂念了,拖殿下洪福,微臣已好多了。”低眉顺目,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杀气,被激到这个份上都还能忍,不愧是当今天下的丞相之尊,宇文化及的确当得起枭雄二字。 看来还是我先忍不住啊。 “宇文化及,别装了好吗?你好了,我就不能好了啊。” 第九十八章 半城寒水半烟尘(7) 看来还是我先忍不住啊。 “宇文化及,别装了好吗?你好了,我就不能好了啊。” 言毕,我看到江枫眼底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宇文化及抬起头,笑容依旧:“怎么?公主殿下不想玩了?微臣还以为,公主殿下是喜欢玩这演戏的游戏呢。” “演戏虽然有趣,但在你我都两相知晓的情况下未免太不刺激了些。”我冷冷道,“宇文化及,今天英雄大会上的所谓行刺是怎么一回事,你知我也知,所以你就不要再在这里贼喊捉贼了,找几个替罪羔羊出来顶罪有什么意思?宇文丞相大人,您的手下已经不多啦,弃卒还是省着点用吧。” 宇文化及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是转向江枫道:“江供奉也在此处啊,既然公主殿下同我翻脸没有避讳江供奉,便说明游帮也已经是公主殿下的良弓了。哎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想到贵帮江公子是那么想和老夫快点开战啊。” 他话里有话,我正要说什么,没想到江枫却先冒了出来:“我家公子与公主殿下君子之交,互相信重,在下奉劝丞相大人一句,丞相大人有空在这里挑拨,还不如好好想想别的法子自救。哦,还是说除了这下下策的离间计,丞相大人,已经黔驴技穷了?” 哟,没想到这个整日里像被缝了嘴巴,即使说起话来也语调平平的江枫,口才也是很不错的嘛。 之前还相谈不欢,也是难得他那么干净利落地站在我这边。 “丞相大人,我也劝你不要再去找我父皇浪费他老人家的时间了。就算你能糊弄的了父皇,你也糊弄不了我。庙堂之高有本公主,江湖之远有江公子,宇文大人,你该怎么办呢?” 然而,他只是回问道:“微臣不劳公主担心,但微臣有一事想问公主。公主可知,犬子成都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宇文化及不是认定了这是我干的了吗?是想让我不敢认含糊推给无邪好让我开罪江枫?我有那么笨吗? “我只知道不是我做的。不过丞相大人是不会相信的吧。” “信,我为什么不信?”宇文化及的回答却出乎意料,“段锦鳞,我可是把你当做敌人来信任的啊。”难得的,没有用礼数应用的公主而是直呼其名。 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我的想不通中,宇文化及一声“微臣告退”就离开了。`经过我身边时,一阵胭脂浓香把我惊醒。刚玩好女人就入宫面圣,简直就是对父皇大不敬。 “哟,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只有他信你。”江枫丢下一句话,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最后决定到底还要不要火龙车了。 我自是抱着卷宗,向母后。宫中去。 母后什么都没有说,习以为常一般地收下了东西,便开始安排我吃这个吃那个了。 帝王将相谋江山、谋社稷,但真要论起对付一个人,想必这天下最厉害的便是深宫里的妇人了。看着母后浑不在意的自信模样,我想,父皇说的也许真的有用。 “阿嚏。”只是母后。宫中的熏香味道实在太浓了,我的鼻子是真的不习惯。 “你倒是还不习惯这宫里的熏香。”母后一边说着一边为我布菜,母后满面红光,似乎看着我吃的津津有味是自内心的高兴,“锦鳞在外头都不爱用熏香的嘛?” 我是真的不爱用香的,在青冥教中也从来没有这个。更何况一身白衣男装的江湖黑。道之主若身上总是香香袅袅,也未免有些违和了。 我正准备回答,母后却自言自语了起来:“也是,青崖那边怎么会有人教你这些,李渊那一家子不解风情的粗人就更别提了。” 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却立即让我脸红了起来。想来似乎所有人在我身上都忘了女人总是喜欢香的这一经典,到头来第一个送我熏香的竟是我的兄长。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问母后:“说起来,锦鳞有一事一直都有疑问。父皇和二王兄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母后这才停下筷子看着我道:“你怎么这么问?” “那日家宴上初见二王兄我便觉着了,父皇对二王兄早就不是什么严苛了,说是不待见也不为过。请问母后,这是为什么?” “倒也没有为什么。左不过是阿孩这孩子我们从小养在身边宠的他有些骄纵。自从昭儿去了之后,阿孩更是总有一种未来储君的优越感,让你父皇嫌他狂妄无礼、刚愎自用了。” “就这样?父皇和二王兄毕竟是父子,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就一直闹僵呢?” “什么叫就这样。这样还不为过吗?”母后终于皱起了眉,看着我认真道,“锦鳞,你要记好了。皇上和你们这些孩子,不仅是父子,更是君臣。作为臣子,怎可觊觎君主的储位?说大了,说这是犯上忤逆之罪也不为过。你自小不在宫中长大,你师父青崖又将你教的随性恣意了些。虽说这些你父皇心里清楚,你有个一二次违逆于他,他也自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三次、四次呢?难免触怒龙颜。”说完,母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突然,便想起年前的冬日里,舞袖宫中,杨侑那小鬼对父皇战战兢兢经的模样。 “总之你要听劝,你二王兄那边,你听话少接触为好。”母后转身拉过我的肩膀让我直视她的眼睛,“锦鳞,爹娘将你送到蒙舍诏,你原也是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可是你偏偏要跑出来、偏偏又要搅和进这风云变天的泥潭子里。你可知道,年节里你从大兴宫溜出去,娘亲心里,娘亲心里其实是欢喜的,我就在心里默默地想啊,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是你却偏又。。。。。。哎,锦鳞,你师父教给你的本事再大,他都从来没有教过你皇宫朝堂的生存之法,你在这里是免不得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这里的路子你一窍不通,娘亲是真怕你被人栽啊。” 母后的眼睛里是慈爱的,慈爱得完全不像是那个凌厉狠辣的萧皇后,此刻的她完全只是一个疼爱儿女的普通母亲,完全就是南疆的春日里,漫天桃花飞絮下拉过我的手、关切地问我的生活的美丽的娘亲。 尽管心中不以为然,尽管我一直都不会受外界的评价、只凭我自己的眼睛看人,这一刻我也只得点头,默默答应她。 第九十九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1) 之后的几天里,我便一直被困在各种情报文书的大山之下了。?? 按照父皇的部署,凭借青冥教优秀的情报网,我安排着手下黑。道的势力对火龙车以及有用的武职进行各种明抢暗夺。我的人手顺利地安插,靠山王的剿匪顺利进行,十台火龙车都渐渐归为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应该的主人手里,短短月余时间,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覆灭了大半,宇文阀的声音也史无前例地消沉,可谓局势一片光明。 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母后那边的手段居然卓见成效。一样是从青楼里送出来的男人贴身信物,交到世家主母的手中可能并不会有什么风浪,但若是碰上那些陪着夫君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女将,结果竟然是要翻了天的。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让我们费吹灰之力就消失了的反抗团伙,便已出了一只手可以数的数目。真真是让我大大地长了见识。 “啊,就放在这里吧,送卷宗这点小事竟然也劳烦高公公亲自来我这儿跑一趟,真是太麻烦公公了。”高怀瑾是父皇身边的御前太监总管,在这宫里其实极有地位,在父皇面前也很能说的上话,人人见了他都是礼让三分。当时在大兴宫里便见过他,只是当时并没有久居于宫中的打算,便一点都没有注意他。 “公主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在深宫里头皇帝身边混了一辈子最终还登上高位的高公公笑得没有任何的瑕疵,“为公主殿下办差,奴才哪敢说麻烦哟。老奴还有皇上交待的差事要办,就不在这儿跟公主殿下讨茶水喝了。” “那本公主也不留公公了,高公公慢走。”送走了这位高公公,我回头无奈地对着一屋子快让我没地方站的卷宗文案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天的连夜还没有做完呢,今日早朝还没结束呢吧,父皇就派了身边的高公公亲自给我送来了那么一大摞。 “哎哟这可得做到猴年马月啊。” “不用猴年马月,我保证你不吃不喝不睡明年一定能做好的。” “啊~~”对于正面而来倒挂而下正好对着我的脸极近距离突然出现的江枫,我直接吓的摔到了地上。 江枫又回归到了一身黑色劲装的打扮,依然是邋遢、油腻、蓬乱的头和乱糟糟随便一抓的头巾,外加面无表情的脸上两撇不知道怎么能那么大的黑眼圈。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我的尖叫声从内室出,穿过重门,引来了被我早赶到小厨房去做点心的画屏。 “不,没事画屏。”我旋即一个鲤鱼打挺就冲到门口,拦住她、微笑道,“画屏,我的糕点好了?”我可不想让她看到我房里有个男人好吗,谁知道她会不会去和母后说些有的没的不该说的,到时候让我越描越黑、根本解释不清楚。 “哦,既然公主殿下没事,那么奴婢回去继续做糕点了。”她很谨守本分,见我如此也并没有抑制不住好奇心想往里看的意思,对我福了福道,“若是有什么奴婢可以帮的上忙的,还请公主一定要传唤奴婢。” 额,我心虚地觉得她好像是在说我过了兴头放弃学女红的事儿啊。 回头,关好门,深呼吸:“江枫,你突然出现,是想吓死我啊。?” 江枫那小子已经从房梁上翻了下来,用脚踢开我满地的卷宗给自己辟出了一块可以坐的空地,然后坐下不以为然地道:“青冥教的主人,继承了剑王诗仙衣钵的黑。道王段锦鳞,居然没法察觉近在咫尺的区区在下,真是好笑啊哈哈哈。公主大小姐,你也太放松警惕了吧。”他的笑声僵硬又做作,极具嘲讽的意味。 我心中惊悸未平,但也觉得他言之有理,父皇的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或许我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只是这几日我乏得很,有劳你挂念了。” “嗯,虽然保护着你的那些人的确是功夫不弱,但你自己也不能太懈怠了,毕竟朝廷江湖想要你脑袋的人还不少呢,公主大小姐。”江枫木讷地点了点头,“对了,那么多的卷轴,你倒是都在忙些什么?” “火龙车和军官武职,该抢的都要抢回来的,那些个军阀帮派,趁此机会该灭的也都是要灭的。所以,左不过是些排兵布阵罢了,但真要做起来,可绝非江湖殴杀所可以比的难度。”我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所以,这一大早的,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江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罐抛给我:“我们家公子亲自制的茶,最是提神醒脑,还有调理身子的药膳方子我已给了皇上,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御膳房了吧。” 这究竟是无邪的有心还是江枫自己有心呢?我这么想着,却还不等我说一句多谢,江枫却又接着道:“还有啊,我要来给你送个消息,很重要的消息。你看,比你的手下要快哦。” “谁说你比我快了?只不过是我有教养在外头多等了一会儿,不像某些个人物君子,动不动就窜上人的房梁。”话音未落,刘一成已经从窗户翻进了屋内。 自从我下定了决心回到父皇身边,便想要慢慢将青冥教甚至江湖黑。道的力量拉入朝局,但是我作为帝女的身份又不能公之于众怕引起骚乱,所以我只是慢慢地将这个身份告诉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 作为青冥教惊雷、听风、涂云、漆雨四部领之一的刘一成自然是其中之一。精通轻功与暗杀技术的他如今亲自负责我与外界青冥教的联系。 心里想着偷听我说话的你也没有立场说江枫的不是吧,却并不明言道:“刘领提前定时来此,想必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毕竟,刘一成到的时候我还是留意到了的,我和江枫的对话也是因为无碍才让他听到的。 刘一成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并没有顾及江枫在此:“昨天夜里江都城里死了几个禁军和宫廷内侍,有的是休沐日在宫外落单被杀,却还有一队十人是昨晚巡逻时被整队杀掉的。属下想着得赶在宫里的消息传到之前来给教主报个信,好让教主尽早定下对策。” 其实刘一成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跟随着我,就像此刻,知道我是帝女,又身在皇帝行宫,他却依旧称呼我为教主。 “单杀禁军内侍暂且不提,能杀掉一队十人的巡逻士兵一整夜都没有惊动到什么人,这却必定是江湖高手所为。所以查到时哪些人干的了吗?” “属下们幸不辱命,不然也没脸来向教主禀报。他们同宇文化及或者其他军阀势力的关系还在调查中,名单先请教主过目。”刘一成说正事的时候还是很严肃的,他随即双手递上两块丝帛,“还有一些其他情报,也一并交于教主了。” “哟哟哟,这么高的效率啊,看来贵教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不停工的啊。段教主,你真是压榨手下啊,真不愧是最毒妇人心。”江枫别过头不看这边,一副我不会偷看你们情报的样子,然后着调调。 我一甩手就把那罐茶叶往他脸上砸:“江供奉,本公主命你去泡茶。” 江枫身为朝廷供奉,自然是不可能被这低飞行的茶罐子砸到的,然而他却也是不肯错过接下来的桥段的,正好刚刚为了招待高公公这里送来了热茶,他便直接用那茶水泡无邪精心制作的茶叶。 我不是贵公子江无邪,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倒是江枫也不觉得这么做辜负了他最爱的公子一片苦心。 不去理会江枫,我只从刘一成手中抽过了那片记载了其他事项情报的丝帛,并未动那杀手的名单:“既然都查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刘一成愣了一下:“那。。。。。。属下派咱们漆雨部的弟兄去?”他很顺手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反正即使正常缉捕,以宇文化及现在的实力,他们也会被无罪释放的。还不如我们动手能还人家一个公道。”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也不用让漆雨部的弟兄花心思了,你去安排几个惊雷部的高手,按照江湖规矩,上门挑战。也别打的太重,让他们从此退隐江湖就可以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江湖势力,哼,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个江湖,谁说了算。” 第一百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2) 不去理会江枫,我只从刘一成手中抽过了那片记载了其他事项情报的丝帛,并未动那杀手的名单:“既然都查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刘一成愣了一下:“那。????? ¤。。。。。属下派咱们漆雨部的弟兄去?”他很顺手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反正即使正常缉捕,以宇文化及现在的实力,他们也会被无罪释放的。还不如我们动手能还人家一个公道。”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也不用让漆雨部的弟兄花心思了,你去安排几个惊雷部的高手,按照江湖规矩,上门挑战。也别打的太重,让他们从此退隐江湖就可以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江湖势力,哼,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个江湖,谁说了算。” “咚咚。”门外传来了画屏的声音,“公主殿下,齐王殿下来了。” 齐王殿下? 江枫一边无声地比着嘴型“齐王杨暕,你的二王兄。”一边比划着斗篷的样子。 二王兄?他来干什么? 我开了窗户,先让刘一成回去办事儿,然后盯着江枫藏好了才打开门:“恩,画屏,快让二王兄进来吧。别忘了拿些点心茶水过来。” “你说茶水,这里不是有吗?”等画屏走远,江枫再次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手里端着他刚泡好的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没有打翻的。 §§◎ 我很给面子地接过来饮了一口,然后才开始整理房间。虽然因为是用碧螺春茶冲泡的味道有些古怪,但依然掩盖不了原来的清新馥郁,自有一股江无邪华丽的味道,一瞬间就醒了。 只是,还是不要拿来招待人了吧。 “你这地方是什么风水宝地聚宝盆吗,公主大小姐?怎么一大清早的,人都往你这里凑?” “所以啊,我这里多挤啊,你还不快点滚出去好给我腾点地方?”我一边收拾着堆了一地的卷轴一边想把江枫给轰出去。 江枫却没有声音,半晌,才道:“公主大小姐,你真的能做到对流言毫无所谓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手上动作没停,头也没回:“流言还说我段锦鳞凶狠残暴十恶不赦呢。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公主大小姐啊?” 这回,江枫没再说什么,在二王兄敲门进来之前,从窗口遁了出去。 “哟,你这里都乱成这样了啊,我的妹妹累成这副模样,父皇不心疼,我都心疼了。”杨暕过来的时候,我还半跪在地上整理卷轴,想着至少得给他开出一条路来,一抬头,便是一夜没睡的憔悴。 后面跟着的画屏小心翼翼地避过散落一地的卷轴,将点心茶水放到案几上,然后跟着道:“可不是,这一个月,公主殿下可不知多累呢,这不,昨日刚熬了一宿,一大清早的高公公就又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我刚想说她多嘴,却又觉得这样子在二王兄看来未免矫情,也就闭口不提了。 而二王兄脸上明显就浮现出了一脸心痛的表情。 “我来帮你一起收。” “不,不用。”毕竟是军事机密,不想被他看到,我赶紧去抢杨暕手上的卷轴。杨暕却没有松手,和我对视的那一刻,才讪讪地收回了手。真是有些尴尬了。于是我继续收着满地的卷轴,嘻嘻笑道,“你要是帮我收好了,我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待会儿要是找不到了,可都怪你了啊。” “说的好像你现在知道哪个是哪个一样。”杨暕闻言找到了台阶下,立刻就笑着站起来,一手拎着早已从头上扯下来的冠,另一手用一根手指卷着他的卷,仔细地挪动着找到了可以坐下的地方,“未出阁的小姑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乱的香闺啊。” 他既已挪到坐垫上,我便也不再整理那满地的卷轴了,径直走到案几边坐下,浑不在意前一刻还好像很宝贝的军事机密这一刻就被我随随便便地踩在脚底。 “二王兄刚下朝一定饿了吧,来尝尝我这里小厨房的手艺。”我给他端过点心,斟了茶。 “恩,是方才那个小丫鬟做的吗?姿色不错,手艺更好。” 我笑道:“二王兄,你再暗示我也没有用。画屏是母后。宫里的宫女,想要,你自己去求母后去。” 然后我很满意地看到二王兄尴尬地笑了一笑。 杨暕为了寻个台阶下,很不自然地四处打量着我屋里的陈设,试图找一个新话题,于是他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我刚才喝过的茶盏上。 “你方才喝的是什么?”他拿起我的茶盏,丝毫不嫌弃我已经用过了的,兀自喝了一口。似乎是感觉到有一股怪味,不好评价,便只道,“恩,这是什么茶,味道倒是新奇。” 此处,我心中又不得不暗自赞江枫一番,他细心地带走了剩下的杯子,只留下我用过的那一个,并没让人现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所以我的二王兄啊,到底是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的啊,你是一下朝就赶过来的吧。”我看着他明显是很庄重的朝服。 “我来给妹妹报个信的。昨夜江都城生命案,死了好些个禁军士兵和宫里的内侍。父皇为这事儿可是大雷霆啊,当场就把禁军都统拉出去打板子了。”杨暕捧着茶盏,笑看着我。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感觉他在很仔细地观察我的反应。 还是先不表现出我已经知道了吧,也别扫了二王兄的一片好意:“歹人都杀到门前来了,倒也难怪父皇生气。只是我从未听说江都生过如此凶恶的事件,这一次禁军都统怎么如此办事不力?” “怎么是禁军都统办事不力了,这分明就是你给人家惹出来的好事。”二王兄似乎并没有怀疑我早已知道这事儿,微笑着继续道,“还不是你那十台火龙车的是非,那些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帮派,有哪一个会不心怀怨怼,只可惜早已经被你整的没有还击之力了,你还不让他们找几个禁军内侍来出气?” “二王兄此言差矣。”听了这话我却开始冷笑了,“自古只有胜者王侯败者寇,凭什么允许他们在我的人身上出去。不过,既然他们这气都已经撒了,我便不会让他们完好无损地滚回去。” “哦,那妹妹准备怎么做?”杨暕向前倾身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了,“嘛,江湖黑。道的老大段锦鳞的手笔,左不过是把他们都给宰了罢了。只是,你可知道昨夜还生了一件大事?” 我有些不以为然:“二王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有什么比江都城行凶案更厉害的事情生了?” 这次,杨暕真的凑了过来,轻声道:“昨夜,山东军,啸营。” 第一百零一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3) 不去理会江枫,我只从刘一成手中抽过了那片记载了其他事项情报的丝帛,并未动那杀手的名单:“既然都查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刘一成愣了一下:“那。§ ?? 。。。。。属下派咱们漆雨部的弟兄去?”他很顺手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反正即使正常缉捕,以宇文化及现在的实力,他们也会被无罪释放的。还不如我们动手能还人家一个公道。”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也不用让漆雨部的弟兄花心思了,你去安排几个惊雷部的高手,按照江湖规矩,上门挑战。也别打的太重,让他们从此退隐江湖就可以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江湖势力,哼,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个江湖,谁说了算。” “咚咚。”门外传来了画屏的声音,“公主殿下,齐王殿下来了。” 齐王殿下? 江枫一边无声地比着嘴型“齐王杨暕,你的二王兄。”一边比划着斗篷的样子。 二王兄?他来干什么? 我开了窗户,先让刘一成回去办事儿,然后盯着江枫藏好了才打开门:“恩,画屏,快让二王兄进来吧。别忘了拿些点心茶水过来。” “你说茶水,这里不是有吗?”等画屏走远,江枫再次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手里端着他刚泡好的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没有打翻的。 我很给面子地接过来饮了一口,然后才开始整理房间。虽然因为是用碧螺春茶冲泡的味道有些古怪,但依然掩盖不了原来的清新馥郁,自有一股江无邪华丽的味道,一瞬间就醒了。?? 只是,还是不要拿来招待人了吧。 “你这地方是什么风水宝地聚宝盆吗,公主大小姐?怎么一大清早的,人都往你这里凑?” “所以啊,我这里多挤啊,你还不快点滚出去好给我腾点地方?”我一边收拾着堆了一地的卷轴一边想把江枫给轰出去。 江枫却没有声音,半晌,才道:“公主大小姐,你真的能做到对流言毫无所谓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手上动作没停,头也没回:“流言还说我段锦鳞凶狠残暴十恶不赦呢。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口一个公主大小姐啊?” 这回,江枫没再说什么,在二王兄敲门进来之前,从窗口遁了出去。 “哟,你这里都乱成这样了啊,我的妹妹累成这副模样,父皇不心疼,我都心疼了。”杨暕过来的时候,我还半跪在地上整理卷轴,想着至少得给他开出一条路来,一抬头,便是一夜没睡的憔悴。 后面跟着的画屏小心翼翼地避过散落一地的卷轴,将点心茶水放到案几上,然后跟着道:“可不是,这一个月,公主殿下可不知多累呢,这不,昨日刚熬了一宿,一大清早的高公公就又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我刚想说她多嘴,却又觉得这样子在二王兄看来未免矫情,也就闭口不提了。 而二王兄脸上明显就浮现出了一脸心痛的表情。 “我来帮你一起收。” “不,不用。”毕竟是军事机密,不想被他看到,我赶紧去抢杨暕手上的卷轴。杨暕却没有松手,和我对视的那一刻,才讪讪地收回了手。真是有些尴尬了。于是我继续收着满地的卷轴,嘻嘻笑道,“你要是帮我收好了,我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待会儿要是找不到了,可都怪你了啊。” “说的好像你现在知道哪个是哪个一样。”杨暕闻言找到了台阶下,立刻就笑着站起来,一手拎着早已从头上扯下来的冠,另一手用一根手指卷着他的卷,仔细地挪动着找到了可以坐下的地方,“未出阁的小姑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乱的香闺啊。” 他既已挪到坐垫上,我便也不再整理那满地的卷轴了,径直走到案几边坐下,浑不在意前一刻还好像很宝贝的军事机密这一刻就被我随随便便地踩在脚底。 “二王兄刚下朝一定饿了吧,来尝尝我这里小厨房的手艺。”我给他端过点心,斟了茶。 “恩,是方才那个小丫鬟做的吗?姿色不错,手艺更好。” 我笑道:“二王兄,你再暗示我也没有用。画屏是母后。宫里的宫女,想要,你自己去求母后去。” 然后我很满意地看到二王兄尴尬地笑了一笑。 杨暕为了寻个台阶下,很不自然地四处打量着我屋里的陈设,试图找一个新话题,于是他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我刚才喝过的茶盏上。 “你方才喝的是什么?”他拿起我的茶盏,丝毫不嫌弃我已经用过了的,兀自喝了一口。似乎是感觉到有一股怪味,不好评价,便只道,“恩,这是什么茶,味道倒是新奇。” 此处,我心中又不得不暗自赞江枫一番,他细心地带走了剩下的杯子,只留下我用过的那一个,并没让人现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所以我的二王兄啊,到底是哪阵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的啊,你是一下朝就赶过来的吧。”我看着他明显是很庄重的朝服。 “我来给妹妹报个信的。昨夜江都城生命案,死了好些个禁军士兵和宫里的内侍。父皇为这事儿可是大雷霆啊,当场就把禁军都统拉出去打板子了。”杨暕捧着茶盏,笑看着我。不知是否是我多心,总感觉他在很仔细地观察我的反应。 还是先不表现出我已经知道了吧,也别扫了二王兄的一片好意:“歹人都杀到门前来了,倒也难怪父皇生气。只是我从未听说江都生过如此凶恶的事件,这一次禁军都统怎么如此办事不力?” “怎么是禁军都统办事不力了,这分明就是你给人家惹出来的好事。”二王兄似乎并没有怀疑我早已知道这事儿,微笑着继续道,“还不是你那十台火龙车的是非,那些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帮派,有哪一个会不心怀怨怼,只可惜早已经被你整的没有还击之力了,你还不让他们找几个禁军内侍来出气?” “二王兄此言差矣。”听了这话我却开始冷笑了,“自古只有胜者王侯败者寇,凭什么允许他们在我的人身上出去。不过,既然他们这气都已经撒了,我便不会让他们完好无损地滚回去。” “哦,那妹妹准备怎么做?”杨暕向前倾身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了,“嘛,江湖黑。道的老大段锦鳞的手笔,左不过是把他们都给宰了罢了。只是,你可知道昨夜还生了一件大事?” 我有些不以为然:“二王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有什么比江都城行凶案更厉害的事情生了?” 这次,杨暕真的凑了过来,轻声道:“昨夜,山东军,啸营。”什么?啸营?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袖中的帛书。方才刘一成才把情报送来,被江枫闹的我一直没有时间看,刘一成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一句。还是说,青冥教的情报网还没能把这条消息送到江都?这条消息在青冥教听风部之前竟然就到了父皇手中、被公布在朝堂之上?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是这个闲散的不被父皇待见的齐王杨暕告诉我的?真是太难以置信了。或许是我脸上表现出了什么,二王兄立刻笑嘻嘻地道:“是我的独家消息哦,锦鳞。朝廷上还不知道呢,不过估计下午急报就要到父皇手中了。”他很平静地笑着,捧着茶盏,细细品了一口:“恩,这碧螺春茶倒是很不错。”令人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生了啊。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越王杨侗却继承了从前**几乎所有的势力成为新一任太子的强势候补;看上去不务正业最不得宠的齐王杨暕竟然拥有比青冥教更快的情报渠道。果然这皇宫里的水有够深啊,谁都不能小瞧了谁。我顿时警觉了起来:“二王兄当真是消息灵通啊,只不过,二王兄为何特意要来通知我呢?”“你知道山东军是为什么啸营的嘛?”杨暕的笑容依然和往常没什么分别,非常平静,“因为你的部署,伏虎军正要携着火龙车经过河东呢。虽说伏虎军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素有屠城杀降的习惯,再加上火龙车的威名和这一个多月来实实在在的威力,竟然是把我们隋朝的军队硬生生给吓的啸营了。你倒是自己说说着算不算你闯的祸,我这个做哥哥的好心提前来给你报个信,省的到时候你被父皇骂的时候没个准备。你看看你,还不好好谢谢我。”“是是是,是应该谢谢你。”我在他对面正襟危坐,严肃道,“所以,齐王殿下,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杨暕放下了茶盏,终于也有些严肃了起来,“我的封地便在河东,这次我想去解决山东军啸营的事,希望妹妹能在父皇面前促成此事。” 第一百零二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4) “哥哥,真的必须要不死不休吗?明明大家都是亲人啊。? § ◎” 即使是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也没让二王兄有多大的震动。他品了一口碧螺春,然后微笑着道:“可是就是有些什么,要比亲人更重要的啊。”笑的一如既往,与那晚夜宴上它挺身而出回护于我,没有任何不同。 虽然不能苟同,但我心里是知道的,他说的,才是事实。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哥,有一天你被逼入绝境,一定要来找我。哥哥保护妹妹不需要理由,所以妹妹回护哥哥也一样是天经地义。”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这一次,到底是谁,是怎么一回事,可否告诉我?” 杨暕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惊讶,然后便是一脸了然的笑意,最终就这么笑着欲言又止了:“锦鳞,你是帝女,是女子,不用搅进皇权纷争里。你不要知道了吧。“ “二王兄。”我皱着眉,“我岂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再说了,我既助你河东之事,便已是与你坐上同一条船了,即使不是惹祸上身以后也绝对与你脱不开干系。你还不如让我知道的清楚些,好有些个防备。” 可惜杨暕并不笨,没有掉进我的圈套:“锦鳞,河东本就是我封地,你若是不想,自然有的是办法惹不到任何人来怀疑你。??? ◎№ ?” “二王兄~~” 然后,一只温暖的大手便落到了我头顶:“锦鳞,听话,相信我。” 温暖而有力的手,顿时,我便没话可以反抗他了。 “锦鳞,你知晓的,你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就越是安全。”那个人抚着我因为一夜未眠而显得凌乱的髻,眼神温柔而心痛,“对不起,锦鳞,说好的要保护你,可是哥哥还是把你给卷进来了。对不起。”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愿意让我搅进任何是非的漩涡。我伏在他的膝上,他抚摸着我的长,他对我道:“恭喜你,黑。道王。”我们伤痕累累,但那是我们并肩浴血,得到的天下。 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我们之间只余下左腕上的凤血玉镯子依旧光鲜耀眼,吟唱着一所谓的爱别离。 那么至少这一次,至少眼前的这个人,我的二王兄,我一定要亲手守护住。 傍晚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父皇召我御书房议事。同时在场的还有靠山王,以及宇文化及。 关于江都城内的凶杀案,父皇震怒。而山东军啸营也确实是让父皇震惊和头疼的事。在场的两位重臣也都是愁眉紧锁。 我看向宇文化及,恩,他愁眉紧锁和靠山王一般无二,当真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忠臣肱骨。 还真是什么坏事都往宇文化及身上想了,不过谁让他是一只司马昭之心的老狐狸呢,防着他点准没坏处。我看父皇也是这么怀疑他的,所以才召他一同前来议事仔细着他的反应。 “宇文爱卿。”父皇的面容隐在王冕珠帘之后,看不出脸色,“宵小之徒都胆敢在江都城杀人了。这件事情,宇文爱卿,汝之过也。” “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宇文化及干净利落地跪了,干净利落地承认了这项过失,“请皇上容臣将功赎罪,五日之内必定捉拿到凶手,并让这下江湖人离开江都。” 父皇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顿了顿,才道:“宇文爱卿,请起吧。”然后又对我道:“锦鳞,你有什么看法?” 瞬间明白了宇文化及的意思,也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我不疾不徐,意思意思地行礼,道:“宇文丞相方才也说了,昨夜江都城里凶杀案的凶手是几个江湖人。江湖上的事,自然由江湖来解决,还请父皇将此事交托与儿臣,最迟明日,便让那些好事之人再也无力于父皇跟前立足。” 英雄大会之后,由于要部署各方各面,江都城的巡防营也顺理成章地被交付到了我的手上。如今,宇文化及若是开始查处凶手,那么抢回巡防营也必然是迟早的事了。 我却怎么肯如此轻易地就让他得手?我肯,我父皇还不肯呢。 “公主殿下真是好生厉害,当真明日便可?”看来我猜的没错,宇文化及果真是不肯就这么放弃的。 “宇文丞相不信我?”我也不去看宇文化及的表情,只是自信地笑着面对父皇。 “微臣怎敢不信殿下,只是公主殿下,朝堂议政军令如山,这可不是儿戏。”然后又转身对父皇道,“启禀皇上,公主殿下实乃人中龙凤,得之乃我大隋之幸。然而殿下尚自年轻,初次上任便担此重任,只怕是缺乏经验,难以按时按质完成皇上所托。” 我回头正对着他,一字一顿振声道:“哦,那请问宇文丞相,可是要我立下军令状?”我与这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对视着,气场眼神绝不退缩。 那样瘦削的身材,鹫一样矍铄的眸子,那不祥的深沉和阴郁,宇文化及整个人就宛如一把锋利的刀锋,仅仅是一副不喜不悲的面具,气势就足够震慑四方。 两年以前,江都城的高楼之上,我还在他的威势之下感到战战兢兢,短短两年,我却要与之正面交锋了。也许,只是因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对我说:“他是当朝丞相,又是四世三公的门阀,在大兴宫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才有的今日风骨。你那么小,比不上他又何必介怀。”没有人能够安慰我,没有人能够对我伸出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所以,我才变强了的吧。 宇文化及什么也没说,却也没有半分想要让步的意思。 “好了。”父皇开口了,“锦鳞,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了,务必别让朕失望了。” “儿臣遵旨,儿臣谢父皇信任,必不辜负父皇所托。”我依然还是草草了事地行了礼。宇文化及的脸色倒是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他总是那样的,一张静水流深亘古不变的脸谱。 我瞟向他的眼神却已颇为得意。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太好,然而却就是克制不住。果然,我这个后生晚辈还是需要好好历练的。 “众位爱卿,觉得山东军啸营之事交由谁去解决最为妥当?”高高皇座之上的父皇再次话了。“启禀皇上。”果然又是宇文化及最先回话了,“微臣举荐一人。正是适合此事。”哼,这个老东西,先后失去了宇文成都和手下的一众帮派,也终于是急昏了头了。不过既然他急昏了头,那也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啊。那么,你要推荐的是宇文智及还是宇文士及? “皇上,微臣认为当下最适合前往河东解决此事的,莫过于公主殿下了。” 第一百零三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5) “儿臣遵旨,儿臣谢父皇信任,必不辜负父皇所托。§ ? 、”我依然还是草草了事地行了礼。宇文化及的脸色倒是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他总是那样的,一张静水流深亘古不变的脸谱。 我瞟向他的眼神却已颇为得意。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太好,然而却就是克制不住。果然,我这个后生晚辈还是需要好好历练的。 “众位爱卿,觉得山东军啸营之事交由谁去解决最为妥当?”高高皇座之上的父皇再次话了。 “启禀皇上。”果然又是宇文化及最先回话了,“微臣举荐一人。正是适合此事。” 哼,这个老东西,先后失去了宇文成都和手下的一众帮派,也终于是急昏了头了。不过既然他急昏了头,那也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啊。 那么,你要推荐的是宇文智及还是宇文士及? “皇上,微臣认为当下最适合前往河东解决此事的,莫过于公主殿下了。” 什么? 我正冷笑着,蓦然听到这个答案,心中不由一动。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去,冷静地看着宇文化及。 看你要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山东军震慑于伏虎军中的火龙车,因而生啸营。我大隋的军队军心涣散,理应由皇室出面安抚最为妥当。微臣听闻公主殿下昔年正是在山东泰山顶上问鼎江湖黑。道盟主,如今殿下的青冥教在河东展也很是繁荣,以公主殿下当下的势力手段,或许,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便可平定山东军啸营了吧。更何况,请恕微臣无礼,公主殿下卓然天资聪慧,但确实经验欠缺,该当多多出去历练,日后更可堪镇国大用。” 哼,这回你倒不嫌我初担大任经验欠缺了,经验欠缺反倒该出去多历练了?真是随你怎么说都是对的了。 宇文化及此番在御前举荐我前往山东虽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他这么做却也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最近父皇倚重于我,皇位周围我的风头最盛,恩宠甚至要甚于靠山王。父皇听信我的“小人谗言”,日渐疏远甚至打压宇文化及,他想要把我赶出权力中心自己好重新获宠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我理好思路正欲反驳他,靠山王却突然插嘴了。 “皇上,臣附议。”靠山王的声音中气十足,捋着胡子胡子不疾不徐,“臣认为宇文丞相说的不错,锦鳞虽为女子,但皇上看重锦鳞,江湖纷争不比朝廷筹谋,锦鳞是该多出去历练一番。” 哈?靠山王这是吹的什么风啊?怎么突然和宇文化及乘到一条船上去了挤兑我?难道。。。。。。真的是我最近风头太甚,抢了他的锋芒惹的他老人家不高兴了?所以借着宇文化及的东风想要赶我走? 我转身看向靠山王一身军戎不动如山,恩,他看上去不像这么小家子气小心眼的人啊。 见父皇不语,靠山王竟上前恭敬行礼,然后才缓缓道:“皇上,锦鳞生为帝女,又为我大隋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微臣恳请皇上,正借此山东军啸营的机会,正是册封锦鳞为公主,告知天下。” 原来,如此啊。 好一个正是册封,好一个告知天下,你是怀疑我还和李阀不清不楚,这是在逼我和他们摊牌啊。 毕竟我是隋帝嫡女的身份一经曝光,就算我再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内心再怎么偏向李阀,李渊那一家老小的豺豹虎狼也不会再相信我半分了。 如果惹的父皇怀疑生气那就更高啦,以后我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公主”,就再也没有可能后宫干政,碍着谁的好事了。 所以说,一向不睦的靠山王和宇文化及就为了这共同的利益形成统一战线了?突然想起妖姬的名言:共同利益是天下第二稳固的关系。 不愧是一生戎马恩宠不断的靠山王,我自内心地佩服你,这可真是一招好棋。 原来,一副慈祥安泰胸襟豁达和蔼可亲,都要自称“小爷爷”的靠山王,一直都是对我心存芥蒂的呀,一直以来都在怀疑着我对大隋朝廷的忠诚心。 果然是久居于这龙潭虎穴的二王兄看的通透,在这里,就算自己再怎么百般小心不闯祸,有些祸事,就是会自己上门来找上你。深宫皇朝,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不防。 靠山王很坦荡,坦荡荡地捋着他的胡子,看我的表情。我只冷笑着不语,抬头,看着高高皇阙上端坐着的父皇。他们筹谋再好,重点也是要看父皇的反应。 高高皇阙之上,珠帘微动之声。 “锦鳞,你怎么看?”声音冷冷的,很沉着。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靠山王和宇文丞相说的很对,儿臣年纪太轻,资历尚缺,承蒙父皇看重,自当多加历练。正因为此,若初次便派儿臣去独自处理山东军啸营这样的大事,儿臣真的并无把握。况且正如宇文丞相所说,皇家的军队惧怕啸营,自由皇族前去安抚最为妥帖,锦鳞师出无名,又是女流之辈,即使是如靠山王所请,这一时半会儿匆忙册封,想必也难以服众。再者,父皇已令儿臣查明江都城凶杀案的各项事宜,儿臣自当全心全意做好此时。因此,儿臣自认为绝非是山东此行的最佳人选。” 父皇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没有话,一时御书房里很安静,大家心中都暗自揣度着别人的心思。 就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了。 半晌,父皇才缓缓道:“锦鳞,那你,可有何人要推荐?” 我恭敬行礼:“儿臣初来乍到,从未真正入过朝廷,根本就不认识几个朝中大臣,何来举荐之说?但宇文丞相既提及在皇族之中选定钦使,倒让儿臣能说上几句话。” “哦?锦鳞但说无妨。” “敢问父皇,皇亲之中,哪位王爷的封地与山东军最近邻,时常能有往来?” “自然是齐王,他的封地便是齐鲁山东。” “哦。”我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儿臣认为齐王就很适合。齐王乃父皇嫡子,也已有些年纪,想必经验也充足,况且齐王封地便在山东,想必与山东军也有些交集,何不让齐王前去解决此事?” 不知为何,说完了我好像觉得四周特别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了,靠山王和宇文化及的脸色,好想也有点不怎么正常。 好在父皇这一次没有沉默太久:“锦鳞,朕之前就想问你,朕听说,你已改换了江都城的巡防制度,把一半的人手交给了韦挺?” 好在父皇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稍稍有些放心:“是的,父皇。在这次江都城凶杀案后,儿臣确认为巡防营的编排存在漏洞,故而进行了微调。儿臣办事确实完全在儿臣权限之内,并无逾矩行为,还请父皇明察。” “是你自己找的韦挺?还是有人向你举荐?你可知韦挺是齐王的大舅子?” 任用韦挺之事,本就是我存了私心要帮助二王兄的,而且韦挺这个人我也着人调查过,品行能力虽算不上是最为出众,但也还过得去。而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好如何应对了。我皱了皱眉眉,正经道:“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儿臣认为能者为之,和韦挺是谁的大舅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御书房里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然后一片寂静之中,高高皇阙上,突然就传来了微笑之声,突兀得甚至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皇座之上,那团耀眼的明黄色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微笑着的声音:“锦鳞,你是要伙同杨暕谋反么?” 第一百零四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6) “锦鳞,那你,可有何人要推荐?” 我恭敬行礼:“儿臣初来乍到,从未真正入过朝廷,根本就不认识几个朝中大臣,何来举荐之说?但宇文丞相既提及在皇族之中选定钦使,倒让儿臣能说上几句话。 ? ” “哦?锦鳞但说无妨。” “敢问父皇,皇亲之中,哪位王爷的封地与山东军最近邻,时常能有往来?” “自然是齐王,他的封地便是齐鲁山东。” “哦。”我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儿臣认为齐王就很适合。齐王乃父皇嫡子,也已有些年纪,想必经验也充足,况且齐王封地便在山东,想必与山东军也有些交集,何不让齐王前去解决此事?” 不知为何,说完了我好像觉得四周特别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了,靠山王和宇文化及的脸色,好想也有点不怎么正常。 好在父皇这一次没有沉默太久:“锦鳞,朕之前就想问你,朕听说,你已改换了江都城的巡防制度,把一半的人手交给了韦挺?” 好在父皇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稍稍有些放心:“是的,父皇。在这次江都城凶杀案后,儿臣确认为巡防营的编排存在漏洞,故而进行了微调。儿臣办事确实完全在儿臣权限之内,并无逾矩行为,还请父皇明察。” “是你自己找的韦挺?还是有人向你举荐?你可知韦挺是齐王的大舅子?” 任用韦挺之事,本就是我存了私心要帮助二王兄的,而且韦挺这个人我也着人调查过,品行能力虽算不上是最为出众,但也还过得去。 ??而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好如何应对了。我皱了皱眉眉,正经道:“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儿臣认为能者为之,和韦挺是谁的大舅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御书房里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然后一片寂静之中,高高皇阙上,突然就传来了微笑之声,突兀得甚至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皇座之上,那团耀眼的明黄色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微笑着的声音:“锦鳞,你这是要伙同杨暕谋反么?”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隐约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可是一瞬间袭来的强大威压,让正面面对他的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息怒,锦鳞初来,她不知道。。。。。。”连着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一起跪下了,靠山王那样勇冠三军的存在,竟然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无论靠山王是否虚情假意,父皇却并不买他老人家的帐,我不敢抬头看他,只听到那声音冷冷的:“锦鳞,你真是好能耐啊,先是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现在又和那个不肖子杨暕沆瀣一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啊,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等不到朕善终了要来抢朕的江山么。” 语气越来越强,说道最后的时候,那一盅热茶就滚下来了。我没敢躲,精致的白瓷茶盏砸在我肩头碎裂,夏日里我只着了一件湖绣百褶裙,整个手臂被烫到麻木,脸上也有痛感,不知是烫伤还是被碎瓷溅到挂了彩。 心里委屈,却越低下头不敢妄动。 我这真是遭的什么虐啊,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啊。本想着父皇与二王兄之间关系再怎么僵,总还是父子,就算是二王兄如何如何胡闹惹的父皇怎样不高兴,就算那元氏妇的事情有多荒唐造成了多差的风评,终究都只能算是一个皇子的恃宠而骄。况且父皇不喜二王兄已形于色,二王兄并未也没有办法和什么边将重臣结交,按说无论如何都犯不上皇子谋逆的忌讳,怎么我还没说几句,就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了? 御书房里很安静,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我一动不敢动,第一次看到父皇那么大的火。龙颜震怒,天子威严,强大的气场让我抬不起头。 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舞袖宫中我还笑杨侑对他的态度恭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母后。宫中听她教诲时我还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只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既是父子,也是君臣,这句话有多么的沉重。 黏湿的茶水腻在身上,痛感却已麻木,父皇的气场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甚至逼的我感觉自己是在抖。 丢人现眼,简直丢人现眼,江湖上黑。道的盟主段锦鳞,居然也会跪在人前抖。 “逆子,逆子,那个使用厌胜之术的逆子。。。。。。你们,哼,你们一个个都。。。。。。”父皇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厌胜之术。。。。。。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啊。真是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十有**是嫁祸的吧,也难为了父皇真的相信。 “父皇。。。。。。我。。。。。。”好不容易在那样强烈的威压下,勉强吐出几个字,气若游丝,声音轻的连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 然后,就已经忘记了那天我是怎么从御书房里战战兢兢地全身而退的了。 总之第二天一早,高公公就来传父皇圣旨,命我今日之内查清江都城谋杀案的所有事项,明天一早出前往山东解决山东军啸营一事。待我立功而还便行册封。 我冷笑着接下圣旨,哼,真是所有的破事儿都凑到一块儿去了。最可气的还是,说什么火龙车落入伏虎军之手给山东军带来惊吓本来就完全是我的过失,为此,竟然真的不给我一兵一卒,想要一毛不拔地完全靠我的江湖势力解决。这一回我不仅师出无名,所有的开销都还要自掏腰包。父皇,你造大运河那么奢侈的手笔,对别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小气。 我跪在地上,感觉今日的青瓷砖特别的冷。 “殿下,谢恩吧。”和着看我被驱逐出权力中心一副失了宠的样子,高怀瑾是态度也傲慢了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的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说你们是狗奴才,还真有够狗眼看人低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把高怀瑾骂了无数遍,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只冷冷地让画屏好生把他送走了。 二王兄听说我冒犯了父皇之后,几次亲自赶来,都让我差人给挡了回去。倒不是生他的气,只是父皇已不满我与他的交情,何必再多生事端触怒龙颜。我大不了一走了之,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可是二王兄,身家性命和前程,可都在这深宫之中啊。 然后又不由得嘲笑自己了,当真是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么?若当真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日也真是够忙的,青冥教一边忙碌着江都城凶杀案的善后盘查,一边又紧张地为我制定行装部署。当然,对于此行的战术我是完全不考量的。既然朝廷没有派给我人手,山东军也没法动,那就稍稍改变一下计划,让青冥教河东分舵的侯君集他们把火龙车从伏虎军手上抢下来不就行了。具体战术问题,这点我还是很信任侯君集的。而父皇那边会怎么想,我可已经没有心情管了。 天亮的时候我总算是赶出了奏章,封好了交给我宫里的小太监让他送呈父皇。然后,便依照圣旨出江都城了。 赶早的出,然而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出所料地遇见了特地赶来截我的二王兄。 朝阳里,他单骑而来,金黄色的晨曦洒上他一身漆黑的骑装。 “你躲我躲的严实,这下可总算让我逮到了。”他笑着策马而来与我并肩骑行,“你竟然是单骑赴任啊,这么寒酸。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嘛。”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你装生气真是装的一点也不像。”然后二王兄收了笑意,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真是连累了你。” 我勒马停下:“二王兄真是和我生分了。我既已决定助你,又何来连累之说。只可惜这次未能成功助二王兄一臂之力,二王兄若信我,锦鳞愿意代劳解决山东之事。” “锦鳞,你知道我来送行并不是为了这个。”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已触怒父皇,不适合再与我交往频繁。山东之事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要做一个帅气的哥哥,怎么能总是依靠妹妹呢。” 二王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顽劣不化,怎么可能去做什么厌胜之术。。。。。。 他又一次按上我的头:“我的妹妹,一路顺风。” 第一百零五章 无畏铁血龙颜怒(7) “锦鳞,那你,可有何人要推荐?” 我恭敬行礼:“儿臣初来乍到,从未真正入过朝廷,根本就不认识几个朝中大臣,何来举荐之说?但宇文丞相既提及在皇族之中选定钦使,倒让儿臣能说上几句话。” “哦?锦鳞但说无妨。” “敢问父皇,皇亲之中,哪位王爷的封地与山东军最近邻,时常能有往来?” “自然是齐王,他的封地便是齐鲁山东。” “哦。”我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儿臣认为齐王就很适合。齐王乃父皇嫡子,也已有些年纪,想必经验也充足,况且齐王封地便在山东,想必与山东军也有些交集,何不让齐王前去解决此事?” 不知为何,说完了我好像觉得四周特别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了,靠山王和宇文化及的脸色,好想也有点不怎么正常。 好在父皇这一次没有沉默太久:“锦鳞,朕之前就想问你,朕听说,你已改换了江都城的巡防制度,把一半的人手交给了韦挺?” 好在父皇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稍稍有些放心:“是的,父皇。在这次江都城凶杀案后,儿臣确认为巡防营的编排存在漏洞,故而进行了微调。儿臣办事确实完全在儿臣权限之内,并无逾矩行为,还请父皇明察。” “是你自己找的韦挺?还是有人向你举荐?你可知韦挺是齐王的大舅子?” 任用韦挺之事,本就是我存了私心要帮助二王兄的,而且韦挺这个人我也着人调查过,品行能力虽算不上是最为出众,但也还过得去。??而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好如何应对了。我皱了皱眉眉,正经道:“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儿臣认为能者为之,和韦挺是谁的大舅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御书房里的几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然后一片寂静之中,高高皇阙上,突然就传来了微笑之声,突兀得甚至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皇座之上,那团耀眼的明黄色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微笑着的声音:“锦鳞,你这是要伙同杨暕谋反么?”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隐约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可是一瞬间袭来的强大威压,让正面面对他的我,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皇上息怒,锦鳞初来,她不知道。。。。。。”连着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一起跪下了,靠山王那样勇冠三军的存在,竟然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无论靠山王是否虚情假意,父皇却并不买他老人家的帐,我不敢抬头看他,只听到那声音冷冷的:“锦鳞,你真是好能耐啊,先是李建成、李世民兄弟,现在又和那个不肖子杨暕沆瀣一气。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啊,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等不到朕善终了要来抢朕的江山么。” 语气越来越强,说道最后的时候,那一盅热茶就滚下来了。我没敢躲,精致的白瓷茶盏砸在我肩头碎裂,夏日里我只着了一件湖绣百褶裙,整个手臂被烫到麻木,脸上也有痛感,不知是烫伤还是被碎瓷溅到挂了彩。 心里委屈,却越低下头不敢妄动。 我这真是遭的什么虐啊,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啊。本想着父皇与二王兄之间关系再怎么僵,总还是父子,就算是二王兄如何如何胡闹惹的父皇怎样不高兴,就算那元氏妇的事情有多荒唐造成了多差的风评,终究都只能算是一个皇子的恃宠而骄。况且父皇不喜二王兄已形于色,二王兄并未也没有办法和什么边将重臣结交,按说无论如何都犯不上皇子谋逆的忌讳,怎么我还没说几句,就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了? 御书房里很安静,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我一动不敢动,第一次看到父皇那么大的火。龙颜震怒,天子威严,强大的气场让我抬不起头。 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舞袖宫中我还笑杨侑对他的态度恭谨;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母后。宫中听她教诲时我还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只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既是父子,也是君臣,这句话有多么的沉重。 黏湿的茶水腻在身上,痛感却已麻木,父皇的气场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甚至逼的我感觉自己是在抖。 丢人现眼,简直丢人现眼,江湖上黑。道的盟主段锦鳞,居然也会跪在人前抖。 “逆子,逆子,那个使用厌胜之术的逆子。。。。。。你们,哼,你们一个个都。。。。。。”父皇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厌胜之术。。。。。。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事啊。真是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十有**是嫁祸的吧,也难为了父皇真的相信。 “父皇。。。。。。我。。。。。。”好不容易在那样强烈的威压下,勉强吐出几个字,气若游丝,声音轻的连自己都不太听得清楚。 然后,就已经忘记了那天我是怎么从御书房里战战兢兢地全身而退的了。 总之第二天一早,高公公就来传父皇圣旨,命我今日之内查清江都城谋杀案的所有事项,明天一早出前往山东解决山东军啸营一事。待我立功而还便行册封。 我冷笑着接下圣旨,哼,真是所有的破事儿都凑到一块儿去了。最可气的还是,说什么火龙车落入伏虎军之手给山东军带来惊吓本来就完全是我的过失,为此,竟然真的不给我一兵一卒,想要一毛不拔地完全靠我的江湖势力解决。这一回我不仅师出无名,所有的开销都还要自掏腰包。父皇,你造大运河那么奢侈的手笔,对别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小气。 我跪在地上,感觉今日的青瓷砖特别的冷。 “殿下,谢恩吧。”和着看我被驱逐出权力中心一副失了宠的样子,高怀瑾是态度也傲慢了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的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说你们是狗奴才,还真有够狗眼看人低的。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把高怀瑾骂了无数遍,脸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只冷冷地让画屏好生把他送走了。 二王兄听说我冒犯了父皇之后,几次亲自赶来,都让我差人给挡了回去。倒不是生他的气,只是父皇已不满我与他的交情,何必再多生事端触怒龙颜。我大不了一走了之,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可是二王兄,身家性命和前程,可都在这深宫之中啊。 然后又不由得嘲笑自己了,当真是江湖天高海阔任我逍遥么?若当真是如此,那我现在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日也真是够忙的,青冥教一边忙碌着江都城凶杀案的善后盘查,一边又紧张地为我制定行装部署。当然,对于此行的战术我是完全不考量的。既然朝廷没有派给我人手,山东军也没法动,那就稍稍改变一下计划,让青冥教河东分舵的侯君集他们把火龙车从伏虎军手上抢下来不就行了。具体战术问题,这点我还是很信任侯君集的。而父皇那边会怎么想,我可已经没有心情管了。 天亮的时候我总算是赶出了奏章,封好了交给我宫里的小太监让他送呈父皇。然后,便依照圣旨出江都城了。 赶早的出,然而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出所料地遇见了特地赶来截我的二王兄。 朝阳里,他单骑而来,金黄色的晨曦洒上他一身漆黑的骑装。 “你躲我躲的严实,这下可总算让我逮到了。”他笑着策马而来与我并肩骑行,“你竟然是单骑赴任啊,这么寒酸。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嘛。”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你装生气真是装的一点也不像。”然后二王兄收了笑意,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真是连累了你。” 我勒马停下:“二王兄真是和我生分了。我既已决定助你,又何来连累之说。只可惜这次未能成功助二王兄一臂之力,二王兄若信我,锦鳞愿意代劳解决山东之事。” “锦鳞,你知道我来送行并不是为了这个。”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已触怒父皇,不适合再与我交往频繁。山东之事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要做一个帅气的哥哥,怎么能总是依靠妹妹呢。” 二王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顽劣不化,怎么可能去做什么厌胜之术。。。。。。 他又一次按上我的头:“我的妹妹,一路顺风。” 第一百零六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1) 天亮的时候我总算是赶出了奏章,封好了交给我宫里的小太监让他送呈父皇。然后,便依照圣旨出江都城了。 赶早的出,然而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出所料地遇见了特地赶来截我的二王兄。 朝阳里,他单骑而来,金黄色的晨曦洒上他一身漆黑的骑装。 “你躲我躲的严实,这下可总算让我逮到了。”他笑着策马而来与我并肩骑行,“你竟然是单骑赴任啊,这么寒酸。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嘛。”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你装生气真是装的一点也不像。”然后二王兄收了笑意,歉疚地看着我,“对不起,真是连累了你。” 我勒马停下:“二王兄真是和我生分了。我既已决定助你,又何来连累之说。◎◎ 只可惜这次未能成功助二王兄一臂之力,二王兄若信我,锦鳞愿意代劳解决山东之事。” “锦鳞,你知道我来送行并不是为了这个。”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已触怒父皇,不适合再与我交往频繁。山东之事我会自己再想办法的。我要做一个帅气的哥哥,怎么能总是依靠妹妹呢。” 二王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顽劣不化,怎么可能去做什么厌胜之术。。。。。。 他又一次按上我的头:“我的妹妹,一路顺风。”“二王兄,也请多多保重。”大庭广众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躲开他的手,勒其起缰绳就要跑。“等一下。”杨暕却又叫住了我,手指抚上我的脸颊,“父皇拿茶盏砸你了?他也真下得去手。你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脸上留疤了怎么办。”那日父皇的茶盏砸在我肩上,碎瓷迸溅,我便感到脸上有些疼,只是当时惊吓过度,分不清楚是划伤还是烫伤了。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一看,果真是有一道半寸长的小口子。画屏当即就是一副急哭了的样子给我抱来了一大堆的药。然而我会稀罕皇宫里的东西?南疆的贵族锦姑娘有的是用不完的玉莲散,采用天上千年玉雪莲入药,是这天下最好的外伤药。所以此时此刻,我脸上的伤痕其实已经淡了许多了。盛夏的天气,即使是清晨也难逃暑热。二王兄的手指凉凉的,伤口上有一种奇妙的触感。虽然他用的也左不过是皇宫里那些我看不上的药,但是,我却没有理由拒绝。我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师父传我武艺教我做人视我如同己出,亲生父母也年年探视从未让我觉得有被抛弃了的意味。我自认为并不缺爱,然而也许当真是人心本就贪婪,总是越多越好,想要更多更多、越来越多。“我并不担心你前方之路,但是锦鳞,记得要时刻小心身后,我在江都行宫,也会替你留意的。”二王兄松开手,勒马向后退了一步。“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二王兄也请多多保重。”我笑笑,转身,单骑出城。很快便遇上了以戚叔叔为的青冥教的随行教众,这一路上我们也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便已视察了东部一带我段锦鳞麾下的各支江湖门派以及赚钱产业。青冥教的涂云部已经形成了很好的运转机制,白卓领也已经相当的老练,即使我不坐镇执掌,也能够高效自如地运转生钱。而各个门派也自然是安安稳稳欣欣向荣。江湖中人,极重义气,尤其是所谓见不得光的黑。道门派。我既在泰山大比中解救他们于官军之手,又将白道对他们的攻击降至最低,有这份恩情在手,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反水,更何况现如今,他们的经济命脉可全部都握在我的手中啊。夏日炎炎,蝉鸣不已,但我心中却是清爽自在的,想着这天高海阔,无论如何还终是有我的世界。哦,对了,我为什么不急着赶往河东解决山东军啸营?出前早就急报河东的青冥教分舵,改变计划让他们奇袭出击抢下伏虎军手中的火龙车了。火龙车的确是攻城神兵,但短兵相接的时候便是累赘了。我青冥教的惊雷部经过两年的历练,早已更胜一流的军队,区区伏虎军,插上翅膀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如今的河东分舵,我已交予侯君集掌舵。这半年多来我心境大变,最终,还是决定启用这个危险的人才。那么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我是绝对相信他能做的漂亮的。而至于我自己抢下火龙车屯在自己的江湖帮派里,这件事父皇会怎么想,宇文化及之流的宵小会怎么生事怎么闹,至少我现在是懒得去管的懒得去想的。而对于给我惹出这趟麻烦的伏虎军,哼,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被夺走火龙车之后,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我差人送了消息给山东军,啸营之事自然迎刃而解。不但如此,被草莽之众吓到啸营,这该是多么丢脸的事啊,山东军的将领们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乎倾巢而出一顿落井下石,这乱世纷扰的烟尘里,便再也没有了伏虎军的名字。我迎风坐在乱石高岗之上,今天的风,阵阵都是血腥味。毫无组织纪律的伏虎军早已在山东军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被冲成散块只剩下乱刀围剿的命运。我平静地看着刀光血光,感觉这回和雁门关那次比起来,场面真是差远了。记得那一年初掌青冥教,月黑风高之夜,黑龙帮江都总坛一把大火烧红了漆黑天际。我不曾亲上战场,只远远地运筹帷幄,只觉得这一番杀人放火当真是酣畅淋漓。那时候既不懂得生命的珍贵,自然也没有要看生命如何流逝的兴趣。“教主。”戚正叔叔恭谨地站在我身后,“伏虎军逆贼已被悉数剿灭,漏网之鱼我们也都已派人收拾妥当了。请问教主,山东军啸营之事可需抚恤?”“抚恤?大败敌军,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了还需要什么抚恤?”我并没有回头,仍是端坐于我的特等席位,清清楚楚地看着脚下的一切,“戚护法,我们青冥教走这一趟已经是够亏本的买卖了,别再搭自己的银子进去了好么。”戚正叔叔永远都是严肃、正经又本分的。他也没有多做评论,连任何表达心情的声音都没有出来,只是淡淡地道:“属下明白了,教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着脚下血红的战场,一片红色腥臭之中,不时传来得胜的山东军叫骂之声,或是伤员的嗷嗷惨叫。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怀揣着自己也体味不清楚的心情拂袖而去:“我们走,去看看我们的火龙车去。” 第一百零七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2) “二王兄,也请多多保重。¤ ? ?”大庭广众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躲开他的手,勒其起缰绳就要跑。 “等一下。”杨暕却又叫住了我,手指抚上我的脸颊,“父皇拿茶盏砸你了?他也真下得去手。你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脸上留疤了怎么办。” 那日父皇的茶盏砸在我肩上,碎瓷迸溅,我便感到脸上有些疼,只是当时惊吓过度,分不清楚是划伤还是烫伤了。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一看,果真是有一道半寸长的小口子。画屏当即就是一副急哭了的样子给我抱来了一大堆的药。 然而我会稀罕皇宫里的东西?南疆的贵族锦姑娘有的是用不完的玉莲散,采用天上千年玉雪莲入药,是这天下最好的外伤药。 所以此时此刻,我脸上的伤痕其实已经淡了许多了。 盛夏的天气,即使是清晨也难逃暑热。二王兄的手指凉凉的,伤口上有一种奇妙的触感。虽然他用的也左不过是皇宫里那些我看不上的药,但是,我却没有理由拒绝。 我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师父传我武艺教我做人视我如同己出,亲生父母也年年探视从未让我觉得有被抛弃了的意味。我自认为并不缺爱,然而也许当真是人心本就贪婪,总是越多越好,想要更多更多、越来越多。 “我并不担心你前方之路,但是锦鳞,记得要时刻小心身后,我在江都行宫,也会替你留意的。”二王兄松开手,勒马向后退了一步。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二王兄也请多多保重。”我笑笑,转身,单骑出城。 很快便遇上了以戚叔叔为的青冥教的随行教众,这一路上我们也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 便已视察了东部一带我段锦鳞麾下的各支江湖门派以及赚钱产业。青冥教的涂云部已经形成了很好的运转机制,白卓领也已经相当的老练,即使我不坐镇执掌,也能够高效自如地运转生钱。而各个门派也自然是安安稳稳欣欣向荣。江湖中人,极重义气,尤其是所谓见不得光的黑。道门派。我既在泰山大比中解救他们于官军之手,又将白道对他们的攻击降至最低,有这份恩情在手,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反水,更何况现如今,他们的经济命脉可全部都握在我的手中啊。◎?№ №№? 夏日炎炎,蝉鸣不已,但我心中却是清爽自在的,想着这天高海阔,无论如何还终是有我的世界。 哦,对了,我为什么不急着赶往河东解决山东军啸营? 出前早就急报河东的青冥教分舵,改变计划让他们奇袭出击抢下伏虎军手中的火龙车了。火龙车的确是攻城神兵,但短兵相接的时候便是累赘了。我青冥教的惊雷部经过两年的历练,早已更胜一流的军队,区区伏虎军,插上翅膀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如今的河东分舵,我已交予侯君集掌舵。这半年多来我心境大变,最终,还是决定启用这个危险的人才。那么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我是绝对相信他能做的漂亮的。 而至于我自己抢下火龙车屯在自己的江湖帮派里,这件事父皇会怎么想,宇文化及之流的宵小会怎么生事怎么闹,至少我现在是懒得去管的懒得去想的。 而对于给我惹出这趟麻烦的伏虎军,哼,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被夺走火龙车之后,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我差人送了消息给山东军,啸营之事自然迎刃而解。不但如此,被草莽之众吓到啸营,这该是多么丢脸的事啊,山东军的将领们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乎倾巢而出一顿落井下石,这乱世纷扰的烟尘里,便再也没有了伏虎军的名字。 我迎风坐在乱石高岗之上,今天的风,阵阵都是血腥味。毫无组织纪律的伏虎军早已在山东军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被冲成散块只剩下乱刀围剿的命运。我平静地看着刀光血光,感觉这回和雁门关那次比起来,场面真是差远了。 记得那一年初掌青冥教,月黑风高之夜,黑龙帮江都总坛一把大火烧红了漆黑天际。我不曾亲上战场,只远远地运筹帷幄,只觉得这一番杀人放火当真是酣畅淋漓。那时候既不懂得生命的珍贵,自然也没有要看生命如何流逝的兴趣。 “教主。”戚正叔叔恭谨地站在我身后,“伏虎军逆贼已被悉数剿灭,漏网之鱼我们也都已派人收拾妥当了。请问教主,山东军啸营之事可需抚恤?” “抚恤?大败敌军,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了还需要什么抚恤?”我并没有回头,仍是端坐于我的特等席位,清清楚楚地看着脚下的一切,“戚护法,我们青冥教走这一趟已经是够亏本的买卖了,别再搭自己的银子进去了好么。” 戚正叔叔永远都是严肃、正经又本分的。他也没有多做评论,连任何表达心情的声音都没有出来,只是淡淡地道:“属下明白了,教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着脚下血红的战场,一片红色腥臭之中,不时传来得胜的山东军叫骂之声,或是伤员的嗷嗷惨叫。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怀揣着自己也体味不清楚的心情拂袖而去:“我们走,去看看我们的火龙车去。” 本公主人没到河东,事情早就都已经处理好了。等我们一行人踏进河东地界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安宁和乐。偃月山庄早已不复昔日热闹繁华,取而代之门庭若市的自然是我青冥教的分舵和店铺。 “恭迎教主~~” 河东分舵的弟子夹到相迎,从城门一路跪拜,直至分舵大楼。恭迎恭迎之声此起彼伏于整个城池之中,一身白衣的段锦鳞自泰山大比之后再次嚣张放肆地出现在整个江湖的视线之中。 虽然我自当上黑。道盟主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公开露面,但是这一年以来青冥教的实绩,任凭谁也没法小瞧了我们。 俯瞰教众一脸一脸的景仰之色,街边的路人或尊崇或敬畏,还有不少角落里偷偷探寻的目光。。。。。。 我抬起双手,立刻,“教主教主教主”的高呼不绝于耳。 不知为何心潮澎湃,连着袖中的关雎剑也在震颤着渴望饮血。 去年春天离开河东时这个分舵还只是刚刚搭起砖木结构,如今却早已成了气派毫不逊色于知府府邸的建筑。黑色镶金银的主色调,展现出的是江湖上的王者特有的颓废奢靡与浪漫。 在一片高呼之中,各种各样的目光里,我轻展广袖,端坐上青冥教的正堂,那属于当今武林黑。道盟主的宝座。 当今乱世,以武力立威,我是这半个江湖的主人,我依然是一股毫不逊色于军阀世家的力量。 我低头看着前来朝拜的人,表现出合适的慈悲与威仪。这些人里既有河东各个黑。道门派的领,也有这一块地方的朝廷官员。我看向其中一个颇为年轻的江湖人,黑色劲装,腰恻挂着一把标志性的大刀,那是偃月山庄的新主人,前黑。道盟主关不狂的长子关之业。偃月山庄原就是江湖名门,然而在短短半年之内连失两名庄主之后,也不由得落魄到让一个黄口小儿做领,来向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俯称臣了。 还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是新上任的河东郡守。这一块齐鲁之地也是饱经军阀乱战一次又一次的清洗的,不然苏观那样的纨绔子弟又何至于跑到瓦岗寨混营生。不过现在的这个郡守,恩,就凭他屁颠屁颠自己跑来向我这个江湖人溜须拍马的模样,便也断然不是从前那位苏大人那样耿直忠厚之人。 戴着专业的笑容,专业地寒暄之后,便专业地将他么打了。我看着自己身上看似素净的白衣,暗里用银线绣了不少的暗纹,在温柔的光线之下栩栩如生。我不由得对自己嘲讽一笑,在父皇那里受了挫,便跑到天高皇帝远的这边,来找寻心里安慰。 真是太逊了。 “青冥教河东分舵,恭迎教主圣驾。”教主宝座之下,一人跪拜行礼。他低着头,嗓音温润又淡漠。 侯君集。 “君集真是辛苦了,河东分舵建立一年以来,向来妥当,如今也算是在齐鲁豪杰之地站稳了脚跟,君集身为分舵主,实有功劳。前些日子,又从伏虎军手中缴获了火龙车,让我青冥教如虎添翼,又是大功一件。快坐吧。” 他抬起头,直起身,非常专业地道谢。 “只是楚人无罪,怀璧其罪。火龙车的后续工作,你可着人处理好了?” “请教主放心,听风部的兄弟们做事向来细致用心,战场打扫也很干净,伏虎军运送火龙车,连人带车一起人间蒸了,伏虎军的余党是被朝廷派兵剿灭的,自始至终,我们青冥教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说来实在是惭愧。” 对此,我也只能微笑点头了。 然后,侯君集却没有急着入座,只是慢慢地说道:“属下不敢言辛苦,倒是承蒙教主还记得我。”如今的侯君集是青冥教河东分舵的舵主,早就不会再穿从前那样洗到白的布衫了。他一身淡蓝色的绸衫,像清风、像天空,羊脂玉的带依旧将髻束到一丝不苟,像是书本里的儒生,活在之乎者也的世界里,不问世事红尘,却哪里有半点江湖的血腥气。 我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君集,我自然记得你,那日在赌坊,我遇到的第一个青冥教中之人便是你侯君集。” 适时的惊讶之后,他略微有些羞涩地笑道:“呀,竟然都被教主看到了,属下真是难为情。” 然后,他跟我详细汇报了这一年多来河东分舵的进展以及河东的混乱变化。结合朝堂上的所见,我与他谈了很久。每一句话都很有条理,每一个观点都有理有据,侯君集是一个人才,值得托付河东分舵,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看错。 只是。。。。。。 我看着他正襟危坐于黄花梨椅子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侃侃而谈,带上的羊脂玉自是上品,淡蓝色的绸衫也是用料名贵做工精巧,但即使是这样,在这般富丽的厅堂之中,身为以恣肆闻名的青冥教的一方舵主,他也显得太过于朴素又禁欲了。 更何况。。。。。。 鹰视狼顾之相,安能甘心久居人臣。 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然而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自当用人不疑。 之后,我们去看了那架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火龙车。前不久才刚造好的崭新的攻城战车,还未经过它的初战,便已染上了血迹斑驳。在侯君集问我接下去准备在河东住多久,有何安排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说准备小住几日悠游名胜权当度假。 反正父皇委托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反正也用不到拿出皇帝陛下的御令了,反正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去讨好那个听信流言拿热茶瓷盏砸我的皇帝爹。。。。。。 于是乎,我便过上了吃香喝辣逛赌坊的生活。只可惜,还没让我把河东郡有名的店都吃上一遍,确切来说,是我还没有逍遥够三天,听风部的急报便传到了我的手中。 第一百零八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3)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二王兄也请多多保重。???? ”我笑笑,转身,单骑出城。 很快便遇上了以戚叔叔为的青冥教的随行教众,这一路上我们也是快马加鞭,不出几日,便.. 便已视察了东部一带我段锦鳞麾下的各支江湖门派以及赚钱产业。青冥教的涂云部已经形成了很好的运转机制,白卓领也已经相当的老练,即使我不坐镇执掌,也能够高效自如地运转生钱。而各个门派也自然是安安稳稳欣欣向荣。江湖中人,极重义气,尤其是所谓见不得光的黑。道门派。我既在泰山大比中解救他们于官军之手,又将白道对他们的攻击降至最低,有这份恩情在手,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反水,更何况现如今,他们的经济命脉可全部都握在我的手中啊。 夏日炎炎,蝉鸣不已,但我心中却是清爽自在的,想着这天高海阔,无论如何还终是有我的世界。 哦,对了,我为什么不急着赶往河东解决山东军啸营? 出前早就急报河东的青冥教分舵,改变计划让他们奇袭出击抢下伏虎军手中的火龙车了。火龙车的确是攻城神兵,但短兵相接的时候便是累赘了。我青冥教的惊雷部经过两年的历练,早已更胜一流的军队,区区伏虎军,插上翅膀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如今的河东分舵,我已交予侯君集掌舵。这半年多来我心境大变,最终,还是决定启用这个危险的人才。那么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我是绝对相信他能做的漂亮的。 而至于我自己抢下火龙车屯在自己的江湖帮派里,这件事父皇会怎么想,宇文化及之流的宵小会怎么生事怎么闹,至少我现在是懒得去管的懒得去想的。 而对于给我惹出这趟麻烦的伏虎军,哼,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被夺走火龙车之后,这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我差人送了消息给山东军,啸营之事自然迎刃而解。不但如此,被草莽之众吓到啸营,这该是多么丢脸的事啊,山东军的将领们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乎倾巢而出一顿落井下石,这乱世纷扰的烟尘里,便再也没有了伏虎军的名字。 我迎风坐在乱石高岗之上,今天的风,阵阵都是血腥味。毫无组织纪律的伏虎军早已在山东军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被冲成散块只剩下乱刀围剿的命运。我平静地看着刀光血光,感觉这回和雁门关那次比起来,场面真是差远了。 记得那一年初掌青冥教,月黑风高之夜,黑龙帮江都总坛一把大火烧红了漆黑天际。我不曾亲上战场,只远远地运筹帷幄,只觉得这一番杀人放火当真是酣畅淋漓。那时候既不懂得生命的珍贵,自然也没有要看生命如何流逝的兴趣。 “教主。”戚正叔叔恭谨地站在我身后,“伏虎军逆贼已被悉数剿灭,漏网之鱼我们也都已派人收拾妥当了。请问教主,山东军啸营之事可需抚恤?” “抚恤?大败敌军,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了还需要什么抚恤?”我并没有回头,仍是端坐于我的特等席位,清清楚楚地看着脚下的一切,“戚护法,我们青冥教走这一趟已经是够亏本的买卖了,别再搭自己的银子进去了好么。” 戚正叔叔永远都是严肃、正经又本分的。他也没有多做评论,连任何表达心情的声音都没有出来,只是淡淡地道:“属下明白了,教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着脚下血红的战场,一片红色腥臭之中,不时传来得胜的山东军叫骂之声,或是伤员的嗷嗷惨叫。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怀揣着自己也体味不清楚的心情拂袖而去:“我们走,去看看我们的火龙车去。” 本公主人没到河东,事情早就都已经处理好了。等我们一行人踏进河东地界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安宁和乐。偃月山庄早已不复昔日热闹繁华,取而代之门庭若市的自然是我青冥教的分舵和店铺。 “恭迎教主~~” 河东分舵的弟子夹到相迎,从城门一路跪拜,直至分舵大楼。恭迎恭迎之声此起彼伏于整个城池之中,一身白衣的段锦鳞自泰山大比之后再次嚣张放肆地出现在整个江湖的视线之中。 虽然我自当上黑。道盟主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公开露面,但是这一年以来青冥教的实绩,任凭谁也没法小瞧了我们。 俯瞰教众一脸一脸的景仰之色,街边的路人或尊崇或敬畏,还有不少角落里偷偷探寻的目光.. 我抬起双手,立刻,“教主教主教主”的高呼不绝于耳。 不知为何心潮澎湃,连着袖中的关雎剑也在震颤着渴望饮血。 去年春天离开河东时这个分舵还只是刚刚搭起砖木结构,如今却早已成了气派毫不逊色于知府府邸的建筑。黑色镶金银的主色调,展现出的是江湖上的王者特有的颓废奢靡与浪漫。 在一片高呼之中,各种各样的目光里,我轻展广袖,端坐上青冥教的正堂,那属于当今武林黑。道盟主的宝座。 当今乱世,以武力立威,我是这半个江湖的主人,我依然是一股毫不逊色于军阀世家的力量。 我低头看着前来朝拜的人,表现出合适的慈悲与威仪。这些人里既有河东各个黑。道门派的领,也有这一块地方的朝廷官员。我看向其中一个颇为年轻的江湖人,黑色劲装,腰恻挂着一把标志性的大刀,那是偃月山庄的新主人,前黑。道盟主关不狂的长子关之业。偃月山庄原就是江湖名门,然而在短短半年之内连失两名庄主之后,也不由得落魄到让一个黄口小儿做领,来向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俯称臣了。 还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是新上任的河东郡守。这一块齐鲁之地也是饱经军阀乱战一次又一次的清洗的,不然苏观那样的纨绔子弟又何至于跑到瓦岗寨混营生。不过现在的这个郡守,恩,就凭他屁颠屁颠自己跑来向我这个江湖人溜须拍马的模样,便也断然不是从前那位苏大人那样耿直忠厚之人。 戴着专业的笑容,专业地寒暄之后,便专业地将他么打了。我看着自己身上看似素净的白衣,暗里用银线绣了不少的暗纹,在温柔的光线之下栩栩如生。我不由得对自己嘲讽一笑,在父皇那里受了挫,便跑到天高皇帝远的这边,来找寻心里安慰。 真是太逊了。 “青冥教河东分舵,恭迎教主圣驾。”教主宝座之下,一人跪拜行礼。他低着头,嗓音温润又淡漠。 侯君集。 “君集真是辛苦了,河东分舵建立一年以来,向来妥当,如今也算是在齐鲁豪杰之地站稳了脚跟,君集身为分舵主,实有功劳。前些日子,又从伏虎军手中缴获了火龙车,让我青冥教如虎添翼,又是大功一件。快坐吧。” 他抬起头,直起身,非常专业地道谢。 “只是楚人无罪,怀璧其罪。火龙车的后续工作,你可着人处理好了?” “请教主放心,听风部的兄弟们做事向来细致用心,战场打扫也很干净,伏虎军运送火龙车,连人带车一起人间蒸了,伏虎军的余党是被朝廷派兵剿灭的,自始至终,我们青冥教的反应都慢了半拍,说来实在是惭愧。” 对此,我也只能微笑点头了。 然后,侯君集却没有急着入座,只是慢慢地说道:“属下不敢言辛苦,倒是承蒙教主还记得我。”如今的侯君集是青冥教河东分舵的舵主,早就不会再穿从前那样洗到白的布衫了。他一身淡蓝色的绸衫,像清风、像天空,羊脂玉的带依旧将髻束到一丝不苟,像是书本里的儒生,活在之乎者也的世界里,不问世事红尘,却哪里有半点江湖的血腥气。 我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君集,我自然记得你,那日在赌坊,我遇到的第一个青冥教中之人便是你侯君集。” 适时的惊讶之后,他略微有些羞涩地笑道:“呀,竟然都被教主看到了,属下真是难为情。” 然后,他跟我详细汇报了这一年多来河东分舵的进展以及河东的混乱变化。结合朝堂上的所见,我与他谈了很久。每一句话都很有条理,每一个观点都有理有据,侯君集是一个人才,值得托付河东分舵,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看错。 只是.. 我看着他正襟危坐于黄花梨椅子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侃侃而谈,带上的羊脂玉自是上品,淡蓝色的绸衫也是用料名贵做工精巧,但即使是这样,在这般富丽的厅堂之中,身为以恣肆闻名的青冥教的一方舵主,他也显得太过于朴素又禁欲了。 更何况.. 鹰视狼顾之相,安能甘心久居人臣。 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隐约有这样的感觉。然而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自当用人不疑。 之后,我们去看了那架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火龙车。前不久才刚造好的崭新的攻城战车,还未经过它的初战,便已染上了血迹斑驳。在侯君集问我接下去准备在河东住多久,有何安排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说准备小住几日悠游名胜权当度假。 反正父皇委托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反正也用不到拿出皇帝陛下的御令了,反正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去讨好那个听信流言拿热茶瓷盏砸我的皇帝爹.. 于是乎,我便过上了吃香喝辣逛赌坊的生活。只可惜,还没让我把河东郡有名的店都吃上一遍,确切来说,是我还没有逍遥够三天,听风部的急报便传到了我的手中。 正光五年,北魏六镇爆军民起义,得到关陇地区人民响应。尔朱荣派遣尓朱天光、贺拔岳、侯莫陈悦征讨。关陇既定之后,尓朱氏家族却被消灭,北魏大权又尽归高欢,贺拔岳已掌握关陇地区军事实权。贺拔岳团结了一批武川军人以及关陇本土的士族大姓。但贺拔岳不久便为亲高欢的侯莫陈悦杀害。贺拔岳旧部对宇文泰并非心悦诚服。在军事力量的对比上,宇文泰远逊于关东的高欢和江南的萧梁。高欢的军队曾多次深入关陇腹地进行劫掠。关陇地区在汉魏以来,一直是汉族传统文化只渊薮所在,特别是自晋末丧乱以来,许多文人志士多避难于此,宇文泰军团成员主要是六镇鲜卑,人数亦较少,不论是扩充军事力量还是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他都必须而且先要在文化上与关陇地区的地主阶级取得认同,必须同他们建立起牢固的政治军事同盟。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了所谓的关陇集团。 关陇集团以宇文泰为,有八柱国。赵贵成立宇文泰之功,元欣佐宇文泰以皇室之威,李虎以战立名,李弼将略能军,于谨以谋辅事,侯莫陈崇以勇纵横,独孤信以德抚民,正是由于这些人各显其才于宇文泰之下,才铸就了宇文泰及北周的辉煌。此八人出将入相,八大家族不仅显赫当时,朝代更迭,后宫、贵族多出其中。宇文泰家族为八大家族之,后为北周皇族;元欣家族原为西魏皇室,在十二大将军之中也占得三席;独孤信家族功劳也多在安抚各方,深得民心,在陇右、荆襄地区都享有很高的声望,隋文帝的皇后,便是独孤信之女;侯莫陈崇家族三子皆为周将,而其兄侯莫陈顺更是十二大将军之一;李虎家族的后人便是李渊;李弼之弟李丂也是北周名将,虽不过五尺,但骁勇过人,一度让宇文泰大为叹服,后成为大将军。当今瓦岗寨的领李密便是李弼家族的后代;赵贵则因为不甘居于宇文护之下而使家族没落;于谨家族却正是因为力排众议对宇文护的拥戴而在周隋两朝更为显赫。 八柱国家族之间通婚频繁,时至如今,至少在明面上可以算得上是亲如一家,是军阀贵族中的第一大集团。 现在我的一架火龙车落到了于谨家族的手中。这倒没什么,本来就是我算计好的。现在在八柱国家族中,势力较大的便是于谨家族和李虎家族,让于谨家族获得了火龙车,无异于在八柱国家族表面的平静上砸下了一把火。其余的家族怎么可能坐视他一家独大?待我再煽风点火引的他们一阵内斗之后,所谓八柱国,便也会被自己人蚕食殆尽吧。 算盘打的好好的,可是于谨家族获得火龙车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路北上,火龙车的尖枪直指北边的拓跋阀。拓跋是隋朝以来北边新兴的家族,随着关陇集团的相对没落,拓跋家族渐渐有与八柱国分庭抗礼之势,小道消息还有说拓跋阀和于谨家族特别不睦,几乎到了要拔刀相向的地步。那这一次于谨家族一副要正式开战的样子倒也并不为过。 以上还都在预料范围之内,然而接下去,事情好像就不太对了。 正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个板凳看好戏的时候,唐公李渊派出长子李建成,率领八百人的府兵,赶往拓跋阀协助抗敌。 我真是瞬间震惊了。唐国公您老是怎么想的?同为关陇集团八柱国家族,你这是要和于谨家族公然宣战吗?只为了一个新兴的拓跋阀?还是说李渊早已没把关陇集团放在眼里了,正想要借此机会开始蚕食关陇集团彻底占为己有,先联合外人把最强的于谨家族干掉再说? 八百人的府兵,当年李世民雁门救驾,带的也就这点人啊。而且,要是真打起来,这应当是火龙车在中原的第一次攻城战。 听风部报给我的就是这个消息。当时的我正懒懒地躺在香妃榻上听侯君集给我叫来的戏班子唱曲。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跳了起来:“出。” 第一百零九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4) 八柱国家族之间通婚频繁,时至如今,至少在明面上可以算得上是亲如一家,是军阀贵族中的第一大集团。 现在我的一架火龙车落到了于谨家族的手中。这倒没什么,本来就是我算计好的。现在在八柱国家族中,势力较大的便是于谨家族和李虎家族,让于谨家族获得了火龙车,无异于在八柱国家族表面的平静上砸下了一把火。其余的家族怎么可能坐视他一家独大?待我再煽风点火引的他们一阵内斗之后,所谓八柱国,便也会被自己人蚕食殆尽吧。 算盘打的好好的,可是于谨家族获得火龙车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路北上,火龙车的尖枪直指北边的拓跋阀。拓跋是隋朝以来北边新兴的家族,随着关陇集团的相对没落,拓跋家族渐渐有与八柱国分庭抗礼之势,小道消息还有说拓跋阀和于谨家族特别不睦,几乎到了要拔刀相向的地步。那这一次于谨家族一副要正式开战的样子倒也并不为过。 以上还都在预料范围之内,然而接下去,事情好像就不太对了。 正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个板凳看好戏的时候,唐公李渊派出长子李建成,率领八百人的府兵,赶往拓跋阀协助抗敌。 我真是瞬间震惊了。唐国公您老是怎么想的?同为关陇集团八柱国家族,你这是要和于谨家族公然宣战吗?只为了一个新兴的拓跋阀?还是说李渊早已没把关陇集团放在眼里了,正想要借此机会开始蚕食关陇集团彻底占为己有,先联合外人把最强的于谨家族干掉再说? 八百人的府兵,当年李世民雁门救驾,带的也就这点人啊。而且,要是真打起来,这应当是火龙车在中原的第一次攻城战。 听风部报给我的就是这个消息。当时的我正懒懒地躺在香妃榻上听侯君集给我叫来的戏班子唱曲。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跳了起来:“出。” 我草草地理了包袱,便径直向外去,可不知为何,还没走到大门,戚叔叔便听到风声跟了上来:“教主,此行何处?要带上多少弟兄?” 我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边走边道:“戚护法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这是去哪里,你要是不知道能这么急急忙忙地跟上来吗?” 戚叔叔被拆穿了也并不觉得羞恼,依然淡定道:“请恕属下直言,教主此行不妥。教主是与大人有了嫌隙才避而外出,现在要事已毕,教主若不愿回去便也应好生修养,万不可再作出火上浇油之举啊。” 戚叔叔语气平平,言语之中却颇有压力。 “拓跋阀是北境唯一可以牵制关陇集团的力量,不能就这么被灭了。” “依属下看,教主只是无法见死不救吧。”戚叔叔边说着边停了下来,“可即使教主前去,教主也只能只身前往,之多教主一人之力,又有何用?还请教主三思。” 这个戚叔叔倒真是说对了,以我的身份,现在已万万不能让江湖势力协助建成了,一旦出手,在父皇这边便再无回转的余地了。但是前一句话,戚叔叔,你以为你是诛心了吗? 我回过头,笑着道:“是啊,我就是不能对他见死不救。”然后转过身,便走。 是的,我爱着建成,心痛着,却从未否认。那么久那么久以来纠结的心情,却在这一刻,在知道他深入虎穴的时候,变得那么清晰。虽然我依然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我身为帝女的身份被他识破会怎样,但是,我并不是不能面对他啊。我深爱着建成,那就带着我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恋,出现在他的面前吧。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就带着初见时那样简单的心情,前去重逢。 戚叔叔说的我都知道,李阀一直都是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该去招惹去牵扯,尤其还是在父皇对我不满的时候。可是,当我听到建成赶赴拓跋阀对抗火龙车的消息时,那一瞬间,便已作出了出的反应。那不是大脑思考的结果,而是心的决定,所以,不可违拗。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没有过女皇帝、女丞相。师父的回答是,因为女子不适合为政。 的确如此啊。 因为越是在关键的时刻,她们越是遵从内心的选择。 戚叔叔没有再追出来,走出大门的时候,侯君集牵着马出现在我面前。 “你倒是利索。” 侯君集没有说明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接我的话,只是微笑依旧,谦恭一礼:“教主,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 我看着他,真的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适合这乱世的,难得的人才。对这样的人,根本无需多言。 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君集,我相信你。” 火龙车在中原的初战,理所应当地吸引了各方的目光。而传说中攻城略地侵掠如火的火龙车也完全没有让我失望,于谨家族的军队一路进军北上,破一座城池基本只需要一天,在它面前,厚重的城墙简直薄的像纸一样。 现在世人都知道火龙车有多厉害了,军阀混战的乱世里,得火龙车者得天下啊,可以预见到以后对于火龙车的疯抢只会愈演愈烈。 快马加鞭赶到北境的时候,在拓跋阀的大本营蓟城之前,只剩下了一座城池。 打听到了建成就在蓟城拓跋家族的大宅里,到达的那一天,我特意换下段锦鳞的白色男装,换上一身浅碧色的曳地望仙裙,梳一个妩媚的惊鹄髻,画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妆。这样做,一是不会让人很容易认出是江湖黑。道的主人段锦鳞,二是吗,努力将一切还原到初见时的模样。 这样,一路来到拓跋家族的宅院,已见到了街道上各种惊慌失措的人。望着这富丽巍峨的大宅,不自觉地便冷笑起来,朝廷还没倒呢,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倒是一个个地开始造皇宫了。不知道这金玉其外的宅子里的人,是否也和外面的一样不知所措呢。 要进这里对我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飞檐走壁进去就可以了啊。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所有的岗哨,直到接近建成住处附近,被站在门外的谢叔方现。 恩,从他拔剑的度可以很好地看出,他跟了建成之后武功精进了不少。 他自然是认出了我的,但是惊喜之余,却也知道不能叫破我的身份,正斟酌着不知怎么称呼才好。于是乎,我只看到,他的眼睛越放越大,又想说什么又抑制不住咧开嘴的趋势,整个脸呈现出一种十分尴尬好笑的状态。 终于,笑声地憋出了一句:“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笑着迎上前去,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谢大侠,别来无恙啊。” “一年不见,姑娘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他坦荡地笑看着我,然后也不多啰嗦,直截了当地道,“在下立刻去请公子。” 谢叔方消失在木门的那一侧之后,很快便想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心跳也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响。 谢叔方真是一个很棒的人,各方面都是。看来他并没有告诉建成前来的人是我,因为建成的脚步声一直都很平稳。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也还是那时模样。 蟒袍玉带,贵介风。流。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在他转出那扇木门的时候,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建成还是那个建成,全身都散着温柔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两弯含烟的远山眉下,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虽然依旧是温润暖心,却不再是静水深流、精芒暗蕴。 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地震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只是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平常的笑容,举起关雎剑,道:“抱歉,大公子的教导,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一个春天,我一身美艳装束,作折腰一舞。 那一个春天,他一把折扇轻轻夹住了我的短剑关雎。 他说:“指若削葱根,这么漂亮的手,应该是要拈着绣花针的。” 从此,我的人生仿佛就不一样了。 突然觉得,视线怎么有些模糊。 “鳞儿,是你。。。。。。”他声音轻轻的,有些抖,走近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点也不像是习武之人,“真的是你。” 我微笑着点头,稍稍捋其左手的袖子,露出那只凤血玉镯子。 天青色的玉石上氤氲着红色血丝,一尾锦鲤灵动鲜活。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原本冰冷的玉镯便有了温度。 “鳞儿,鳞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仰起头,四目相对,突然现,原来什么都不用说。 然后,正当我们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最先出现的确实一个娇柔的女声:“成哥哥,可是有贵客到访吗?” 第一百一十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5) 蟒袍玉带,贵介风。流。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在他转出那扇木门的时候,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建成还是那个建成,全身都散着温柔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两弯含烟的远山眉下,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虽然依旧是温润暖心,却不再是静水深流、精芒暗蕴。 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地震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只是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平常的笑容,举起关雎剑,道:“抱歉,大公子的教导,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一个春天,我一身美艳装束,作折腰一舞。 那一个春天,他一把折扇轻轻夹住了我的短剑关雎。 他说:“指若削葱根,这么漂亮的手,应该是要拈着绣花针的。” 从此,我的人生仿佛就不一样了。 突然觉得,视线怎么有些模糊。 “鳞儿,是你。。。。。。”他声音轻轻的,有些抖,走近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点也不像是习武之人,“真的是你。” 我微笑着点头,稍稍捋其左手的袖子,露出那只凤血玉镯子。 天青色的玉石上氤氲着红色血丝,一尾锦鲤灵动鲜活。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原本冰冷的玉镯便有了温度。 “鳞儿,鳞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仰起头,四目相对,突然现,原来什么都不用说。 然后,正当我们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最先出现的却是一个娇柔的女声:“成哥哥,可是有贵客到访吗?” 一个笈笄之年的少女,一身粉色的宫裙,配同色宫绦,正是华贵而及其本分规矩的贵族小姐打扮。少女肌肤胜雪,弱骨纤形,粉腮红润,双瞳剪水,薄施粉黛的容颜娴静如兰,她望着我,有些羞涩有些怯生地微笑,真诚而又无害。 当真是我见犹怜。 和宇文成璧同样是军阀贵族小姐,相近的年纪,同等的美貌,却没有宇文成璧的明艳、跋扈和高傲,温柔乖巧的模样让人很是舒心。 真是个好女孩,不过人家为什么会待在建成的房间里独处? “啊,世妹,这位是。。。。。。” “在下武鳞,是大公子的门客,见过拓跋小姐了。”我不想听建成给我胡编乱造一个什么身份,打断了他,微笑着向那个小姑娘敛衽为礼。 我没有直视她,当真像一个属下,不过我应该是笑得很温柔,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吧。 “原来是武姐姐,我叫拓跋飘雪。”这位拓跋小姐乖巧地笑着,“武姐姐是自己人,叫我飘雪就好。” 什么自己人,还真是话里有话啊。 拓跋阀当今的家主拓跋章的幺女飘雪,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既是美人,也是冰雪聪明,拓跋小姐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了。 于是,我客气地笑道:“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的好句,拓跋小姐真是人如其名。” 她依然羞涩地笑着,好像脸还红了红:“武姐姐的名字才有趣呢,明明是武陵桃花源人,竟然入世。” 哟,明明笑的很温和,这一下子就是严重的攻击啊。 非常意外地,建成竟然接过了女人之间暗战的话题,笑道:“世妹,她可不是武陵桃花源人,她是鸿稀鳞绝之鳞。”说完,也不管他的世妹怎么想,朝我微微一笑。 我可能脸都已经红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怨我销声匿迹那么久了。 建成可能是很满意我的表情吧,转而对拓跋飘雪道:“世妹,武鳞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我要交给她去做,还要将她引荐给世叔,我们先行告辞了。” 拓跋飘雪小姐什么也没有说,神色还是那么温柔乖巧,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礼数周到的告别之后,建成真的要将我引荐给拓跋章。 “蓟城形式已经很紧张了。拓跋阀现在除了蓟城之外,也只有前面的一座小城了。于谨家族的人打到蓟城也不用费上几天功夫,现在这里都是人心惶惶的。” “那火龙车委实厉害,没想到朝廷还有这个余力,能和蒙舍诏那些贪得无厌老谋深算的家伙做交易。这个时候要是杨广或者宇文化及前来插一脚。。。。。。不得不防啊。” “不过好在蓟城在高坡之上,三面环山,加上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拓跋阀所有的兵力都已调回,火龙车攻城是厉害,可是要推上这么高的山坡,想来也是不易,这也算给了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现在拓跋阀正在讨论是否放弃前方城镇,固守蓟城。。。。。。” 一路上完全在和我说现在拓跋阀和于谨家族对峙的情况,我只能忍不住打断他:“许久不见,你怎么都只和我说些行军打仗的事?” 建成停了下来,站到我正面,俯下身问:“那么我姑且问一下,你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青冥教的兄弟一起来吧。” “恩,我一个人来的。” 他直起身,好像是放下心来的表情:“恩,总算还不是太昏头。” 突然我好想明白了什么。 “我说,你生气了?生气了对不对?因为我又擅自卷进麻烦里了。”我停下脚步,等他回头之后,继续道,“可是建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建成无言,依旧那么挺拔地站着,然后默默走过来,默默抚着我的头:“你都知道,却还是跟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是赶你也赶不走了吧。” “呐,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不过你都说了那么多话了,也让我说一句吧。”我前进一步错开了他的手,两个人离的非常近,“你一个大男人待在未出阁的拓跋小姐闺房之中,有违礼教吧。” 建成的眼睛里笑意浓浓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贴着我这个大男人,就合乎礼教了?” 我双手叉腰挺直身体,好像和建成又靠近了一点:“江湖的王者段锦鳞才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喂你不要岔开话题。” “锦鳞何必明知故问。父亲派我前来助拓跋家族度过危机,就是为了笼络他们,而结成同盟最好的方法,自古以来不就只有联姻了嘛。” “啊,我还想着你父亲怎么就把长子派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以为你失宠了呢。原来是舍不得儿子套不到狼,想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啊。不过看来,你的拓跋世叔也是正有此意,要将小女儿许配给你的。我说你比那个小姑娘大了有足足一轮吧,正够恶心的。” 建成显然是有些无奈的:“好了好了,我认输。不过,你终于不再躲着我了,态度也变了,真不知道你生了什么事,过得还好吗?” 然而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黑。道王段锦鳞,谁能让你过得不好?你一定是回这么回答我吧。算了,不问了,等你自己想告诉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再听吧。我们先去见蓟城的主人,拓跋章。” 第一百十一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6) 火龙车在中原的初战,理所应当地吸引了各方的目光。? ? 而传说中攻城略地侵掠如火的火龙车也完全没有让我失望,于谨家族的军队一路进军北上,破一座城池基本只需要一天,在它面前,厚重的城墙简直薄的像纸一样。 现在世人都知道火龙车有多厉害了,军阀混战的乱世里,得火龙车者得天下啊,可以预见到以后对于火龙车的疯抢只会愈演愈烈。 快马加鞭赶到北境的时候,在拓跋阀的大本营蓟城之前,只剩下了一座城池。 打听到了建成就在蓟城拓跋家族的大宅里,到达的那一天,我特意换下段锦鳞的白色男装,换上一身浅碧色的曳地望仙裙,梳一个妩媚的惊鹄髻,画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妆。这样做,一是不会让人很容易认出是江湖黑。道的主人段锦鳞,二是吗,努力将一切还原到初见时的模样。 这样,一路来到拓跋家族的宅院,已见到了街道上各种惊慌失措的人。望着这富丽巍峨的大宅,不自觉地便冷笑起来,朝廷还没倒呢,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倒是一个个地开始造皇宫了。不知道这金玉其外的宅子里的人,是否也和外面的一样不知所措呢。 要进这里对我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飞檐走壁进去就可以了啊。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所有的岗哨,直到接近建成住处附近,被站在门外的谢叔方现。 恩,从他拔剑的度可以很好地看出,他跟了建成之后武功精进了不少。 他自然是认出了我的,但是惊喜之余,却也知道不能叫破我的身份,正斟酌着不知怎么称呼才好。于是乎,我只看到,他的眼睛越放越大,又想说什么又抑制不住咧开嘴的趋势,整个脸呈现出一种十分尴尬好笑的状态。 终于,小声地憋出了一句:“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笑着迎上前去,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谢大侠,别来无恙啊。” “一年不见,姑娘真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他坦荡地笑看着我,然后也不多啰嗦,直截了当地道,“在下立刻去请公子。” 谢叔方消失在木门的那一侧之后,很快便想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心跳也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响。 谢叔方真是一个很棒的人,各方面都是。看来他并没有告诉建成前来的人是我,因为建成的脚步声一直都很平稳。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也还是那时模样。 蟒袍玉带,贵介风。流。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在他转出那扇木门的时候,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建成还是那个建成,全身都散着温柔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两弯含烟的远山眉下,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虽然依旧是温润暖心,却不再是静水深流、精芒暗蕴。 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地震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只是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平常的笑容,举起关雎剑,道:“抱歉,大公子的教导,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一个春天,我一身美艳装束,作折腰一舞。 那一个春天,他一把折扇轻轻夹住了我的短剑关雎。 他说:“指若削葱根,这么漂亮的手,应该是要拈着绣花针的。” 从此,我的人生仿佛就不一样了。 突然觉得,视线怎么有些模糊。 “鳞儿,是你。。。。。。”他声音轻轻的,有些抖,走近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点也不像是习武之人,“真的是你。” 我微笑着点头,稍稍捋其左手的袖子,露出那只凤血玉镯子。 天青色的玉石上氤氲着红色血丝,一尾锦鲤灵动鲜活。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原本冰冷的玉镯便有了温度。 “鳞儿,鳞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仰起头,四目相对,突然现,原来什么都不用说。 然后,正当我们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最先出现的却是一个娇柔的女声:“成哥哥,可是有贵客到访吗?” 一个笈笄之年的少女,一身粉色的宫裙,配同色宫绦,正是华贵而及其本分规矩的贵族小姐打扮。少女肌肤胜雪,弱骨纤形,粉腮红润,双瞳剪水,薄施粉黛的容颜娴静如兰,她望着我,有些羞涩有些怯生地微笑,真诚而又无害。 当真是我见犹怜。 和宇文成璧同样是军阀贵族小姐,相近的年纪,同等的美貌,却没有宇文成璧的明艳、跋扈和高傲,温柔乖巧的模样让人很是舒心。 真是个好女孩,不过人家为什么会待在建成的房间里独处? “啊,世妹,这位是。。。。。。” “在下武鳞,是大公子的门客,见过拓跋小姐了。”我不想听建成给我胡编乱造一个什么身份,打断了他,微笑着向那个小姑娘敛衽为礼。 我没有直视她,当真像一个属下,不过我应该是笑得很温柔,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吧。 “原来是武姐姐,我叫拓跋飘雪。”这位拓跋小姐乖巧地笑着,“武姐姐是自己人,叫我飘雪就好。” 什么自己人,还真是话里有话啊。 拓跋阀当今的家主拓跋章的幺女飘雪,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既是美人,也是冰雪聪明,拓跋小姐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了。 于是,我客气地笑道:“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的好句,拓跋小姐真是人如其名。” 她依然羞涩地笑着,好像脸还红了红:“武姐姐的名字才有趣呢,明明是武陵桃花源人,竟然入世。” 哟,明明笑的很温和,这一下子就是严重的攻击啊。 非常意外地,建成竟然接过了女人之间暗战的话题,笑道:“世妹,她可不是武陵桃花源人,她是鸿稀鳞绝之鳞。”说完,也不管他的世妹怎么想,朝我微微一笑。 我可能脸都已经红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怨我销声匿迹那么久了。 建成可能是很满意我的表情吧,转而对拓跋飘雪道:“世妹,武鳞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我要交给她去做,还要将她引荐给世叔,我们先行告辞了。” 拓跋飘雪小姐什么也没有说,神色还是那么温柔乖巧,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礼数周到的告别之后,建成真的要将我引荐给拓跋章。 “蓟城形式已经很紧张了。拓跋阀现在除了蓟城之外,也只有前面的一座小城了。于谨家族的人打到蓟城也不用费上几天功夫,现在这里都是人心惶惶的。” “那火龙车委实厉害,没想到朝廷还有这个余力,能和蒙舍诏那些贪得无厌老谋深算的家伙做交易。这个时候要是杨广或者宇文化及前来插一脚。。。。。。不得不防啊。” “不过好在蓟城在高坡之上,三面环山,加上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拓跋阀所有的兵力都已调回,火龙车攻城是厉害,可是要推上这么高的山坡,想来也是不易,这也算给了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现在拓跋阀正在讨论是否放弃前方城镇,固守蓟城。。。。。。” 一路上完全在和我说现在拓跋阀和于谨家族对峙的情况,我只能忍不住打断他:“许久不见,你怎么都只和我说些行军打仗的事?” 建成停了下来,站到我正面,俯下身问:“那么我姑且问一下,你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青冥教的兄弟一起来吧。” “恩,我一个人来的。” 他直起身,好像是放下心来的表情:“恩,总算还不是太昏头。” 突然我好想明白了什么。 “我说,你生气了?生气了对不对?因为我又擅自卷进麻烦里了。”我停下脚步,等他回头之后,继续道,“可是建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建成无言,依旧那么挺拔地站着,然后默默走过来,默默抚着我的头:“你都知道,却还是跟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是赶你也赶不走了吧。” “呐,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不过你都说了那么多话了,也让我说一句吧。”我前进一步错开了他的手,两个人离的非常近,“你一个大男人待在未出阁的拓跋小姐闺房之中,有违礼教吧。” 建成的眼睛里笑意浓浓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贴着我这个大男人,就合乎礼教了?” 我双手叉腰挺直身体,好像和建成又靠近了一点:“江湖的王者段锦鳞才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喂你不要岔开话题。” “锦鳞何必明知故问。父亲派我前来助拓跋家族度过危机,就是为了笼络他们,而结成同盟最好的方法,自古以来不就只有联姻了嘛。” “啊,我还想着你父亲怎么就把长子派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以为你失宠了呢。原来是舍不得儿子套不到狼,想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啊。不过看来,你的拓跋世叔也是正有此意,要将小女儿许配给你的。我说你比那个小姑娘大了有足足一轮吧,正够恶心的。” 建成显然是有些无奈的:“好了好了,我认输。不过,你终于不再躲着我了,态度也变了,真不知道你生了什么事,过得还好吗?” 然而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黑。道王段锦鳞,谁能让你过得不好?你一定是回这么回答我吧。算了,不问了,等你自己想告诉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再听吧。我们先去见蓟城的主人,拓跋章。” 拓跋阀的议事大厅意外的简朴。 除了清一色名贵的紫檀交椅之外,整个屋子说是雪洞一般也不为过,一应物色都只是必须之物,做工取材也不甚考究,更别提还有什么装饰之物了。也只剩下一副制作精良的蓟城地图能博人眼球了。 主座上的拓跋章,合情合理的虎背熊腰将军模样,看起来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华贵而本分的穿着配上满面的愁容,倒也真是一副中庸的样子。 我一向都觉得李渊看人很准。 不过,无论他拓跋章长的怎么样,作风又如何,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乱臣贼子这四个字。 “久仰拓跋大人的大名了,今日所见,果然器宇不凡。幸会幸会。”心里这么想着,却依然带着轻蔑的眼神地下了头,微笑着客气着崇敬着对方。 然后带着晦暗不明的微笑望了一眼建成。 建成自然有所感,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便禁不住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呐,也难怪,本姑娘笑起来可是很好看的。 拓跋章自然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毕竟我本来作为李建成“门客”的身份就极其暧昧,本姑娘又长的如此美貌。这样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和他未来的女婿眉来眼去。。。。。。对,我就是要让这个乱臣贼子心里不舒服。 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布局。总体来说,就是要不要放弃蓟城前的最后一座小城。最后得出的结果,还是不能放弃,要在那里再抵抗一下,为蓟城的反击争取时间。 我也真是要笑出声了。 你们这些军阀,还真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了。 火龙车的威力早已不用再试探了,只要它被推倒城前,固若金汤如蓟城,也撑不过一天。你们,这是有看不顺眼的部下,要送他们入死地吗? 我看了一眼建成,那表情,是很明显的不忍。 “世侄,可有何高见?”拓跋章竟然问了建成。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向了建成,虽然他可能只是客套地表示一下赞同。 “噗哈哈。” 在安静的议事大厅里,我笑出声,故意的。 “武姑娘有何高见?”拓跋章语气平平的。 “抱歉各位,我只是忍不住想笑。”我从建成的身后走到大厅中央,“我真不明白。拖延时间?那样的一个小城,在火龙车面前能拖延多少时间?一炷香还是一盏茶?就算能拖延时间,敢问在座各位,你们面对火龙车真的有对策吗?军队做过多的抵抗,只能白白牺牲,白白把老百姓卷进战乱。你们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么?” “臭婆娘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能拖一时是一时,总有更多的机会想出办法。个人生死怎么能和集团利益相比。”在座的将领已经有忍不住跳起来了的了。 哼,就知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心思:“不把老百姓个人生死当回事的集团,连存在都没有意义。这位大人要是觉得为拓跋阀牺牲很光荣的话,何不自动请缨前去送死、为蓟城拖延时间?” 见那家伙脸色青紫,我满意地继续道:“我是个外人,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但也不会听你们的命令,所以不用对着我吼。我,武鳞,之听大公子一个人的。告辞。”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好像听到了什么“一介江湖草莽如此嚣张”之类的骂声。 啊,原来,他们也不怎么给建成面子的嘛。 过了一会儿,建成独自出来了。 “怎么了?你被赶出来了?” “恩,托你的福啊。” 高楼之上,凉风袭袭,心情格外的舒服。建成又继续道:“刚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帮我解围吗?” “不是。”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严肃道,“是我自己认为战乱不应该殃及老百姓的,顺便看你不爽才把你拖下水的咯。”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我们段教主也会兼爱天下了。”建成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你真的很迷人。你这已经是犯罪了,你知道吗?”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你已经是个老手了啊。”我故作镇定地推开他,“大公子,你要光天化日调戏民女吗?” 也是,为了获得最好的联姻,他应该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了吧。 我心里,还真是有一点不舒服啊。 恩,应该不止一点。 建成先转开了话题:“我说,你刚才这么嘲笑拓跋章,不怕他找人宰了你?” “宰了我?哈,你在逗我吗?”我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宰了段教主,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说你,你更应该小心。杀人又不是一定要武功高。”建成皱着眉,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如果你真的能听我的话就好了。可惜你是胆大包天的段教主啊。” “我自然是不怕啦,因为建成你在我身边嘛。”我眯起眼睛,咧开嘴笑。 建成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是啊,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誓。所以,鳞儿,不要再离我而去了,好吗?”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我的表情也僵住了。 然后保持着僵硬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鳞儿,我想你,真的好想念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吗?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呢。 建成,你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能互相保护的关系了。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保护的了我的。。。。。。 第一百十二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7) “不把老百姓个人生死当回事的集团,连存在都没有意义。这位大人要是觉得为拓跋阀牺牲很光荣的话,何不自动请缨前去送死、为蓟城拖延时间?” 见那家伙脸色青紫,我满意地继续道:“我是个外人,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但也不会听你们的命令,所以不用对着我吼。我,武鳞,之听大公子一个人的。告辞。”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好像听到了什么“一介江湖草莽如此嚣张”之类的骂声。 啊,原来,他们也不怎么给建成面子的嘛。 过了一会儿,建成独自出来了。 “怎么了?你被赶出来了?” “恩,托你的福啊。” 高楼之上,凉风袭袭,心情格外的舒服。建成又继续道:“刚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帮我解围吗?” “不是。”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严肃道,“是我自己认为战乱不应该殃及老百姓的,顺便看你不爽才把你拖下水的咯。”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我们段教主也会兼爱天下了。”建成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你真的很迷人。你这已经是犯罪了,你知道吗?”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你已经是个老手了啊。”我故作镇定地推开他,“大公子,你要光天化日调戏民女吗?” 也是,为了获得最好的联姻,他应该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了吧。 我心里,还真是有一点不舒服啊。 恩,应该不止一点。 建成先转开了话题:“我说,你刚才这么嘲笑拓跋章,不怕他找人宰了你?” “宰了我?哈,你在逗我吗?”我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宰了段教主,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说你,你更应该小心。杀人又不是一定要武功高。”建成皱着眉,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如果你真的能听我的话就好了。可惜你是胆大包天的段教主啊。” “我自然是不怕啦,因为建成你在我身边嘛。”我眯起眼睛,咧开嘴笑。 建成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是啊,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发誓。所以,鳞儿,不要再离我而去了,好吗?”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我的表情也僵住了。 然后保持着僵硬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鳞儿,我想你,真的好想念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吗?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呢。 建成,你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能互相保护的关系了。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保护的了我的。。。。。。 果然,拓跋章他们最后还是派了一批人去送死了。趁着这段时间,蓟城一直在紧张地进行城防修建工作。挖壕沟、固城墙、陷坑绊马索做了一排又一排。夜色已深,从蓟城高墙上远远的却依然能看到山坡之下的一片猩红色,视线上的模糊让嗅觉变得更为灵敏,不知道这一片枉死的冤魂是否能帮上蓟城拓跋阀的霸业雄心? “大约明天,这里也会硝烟弥漫了吧。”建成从后面走过来,于血腥味的晚风中,给我披上一件袍子,同我并肩而立,“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虽是夏天,但北地的夜里还是很冷的。” “我啊,夜观星象呢。啊,怎么,和那帮佛口蛇心的老头子扯完啦?”我换了一个方向,背靠着城墙,“他们怎么说?” “你自己不想去丢下我一人,竟然还想那么轻易地从我口中探听情报?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建成看起来也是一脸备受摧残的样子。 “喂喂,你这样说可就没良心了啊。你作为人家拓跋章看上的女婿,来帮老泰山不是合情合理义不容辞的嘛,和我丢不丢下你有什么关系。至于透露点情报给我嘛。”我笑嘻嘻地,“李大公子最是仁德,乐于助人总也是乐意的吧。更何况,你帮助的还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呢。” 建成笑起来总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君子如玉:“好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鳞儿。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变得这么滑头了。简而言之,毕竟蓟城三面悬崖,所在高地,通往蓟城只有一条窄坡。火龙车没那么快能运过来。明天会在城外设伏,趁着火龙车未到,先利用高地冲击对方,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到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我冷笑,“还真是对得起那些为拓跋章送死了的冤魂啊。” “哦?那鳞儿有何高见?”建成眼眸微动,“我的门客,你倒是帮帮本公子能顺利与拓跋阀联姻啊。” 我自然是一脸冷漠地给了一个白眼。 建成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鳞儿,刚刚才说你变滑头了,这方面,倒是要比以前坦诚的多。” 是啊,因为知道不会和你有未来了,所以才不舍得让矜持浪费了当下啊。 “那么说正经的,段教主有何高见?” 我随手引过一把佩剑,就在城垛上边画边说:“首先,蓟城三面悬崖,居于高地,唯一的通路也是条窄坡,而火龙车体积庞大又非常沉重,没有那么快能到蓟城。故而此战易守难攻。这点他们倒是很清楚,但问题在于,于阀接连大胜,火龙车势不可挡,敌方士气正旺,反观我方,节节败退,蓟城人人自危,我们即使伏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是龟缩城内,按兵不动,于阀已经越来越依赖火龙车了。火龙车不到,他们绝不会轻易攻城。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待到地方士气低落,再伺机奇袭,一举而定输赢。” 说完,我才发现,建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认真的样子。我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吗? 建成是这么回应的:“鳞儿,你真好看。” 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不愧是鳞儿,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烽火狼烟映衬里,建成的眼睛温柔而热烈。 我认为,真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是建成啊。 “那你说动拓跋章了没?现在最终的决定是怎么样的?” “当然说动了,我可是他青眼有加的东床快婿啊。” “哦。” “鳞儿你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呢。你多管着你的拓跋小姐吧,你这拓跋阀的东床快婿。” 一夜无眠。 整个蓟城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一晚上都在通宵做工事。天刚破晓,于阀的大军便已携着滚滚烟尘而来。 士气之高,丝毫不畏惧拓跋阀以逸待劳。 如建成所言,不管敌方在城下如何叫嚣骂战、不管敌方喊的有多难听,拓跋阀都始终龟缩城中。只在对方发起攻势的时候从城墙上倒下铁水滚石,而赶走了爬城墙的兵卒之后便又继续龟缩不动。如此几番周而复始,傍晚时分,于阀虽然叫骂声依然不绝于耳,却也不似先前那般轰轰烈烈了。 况且北方的夏天,暑热干燥,在城前骂战一天,也是极度消耗体力的。 是也,倒是风平浪静,连试探性的偷袭都没有。果然,于阀已经非常依赖火龙车了。火龙车不到,他们的总攻便不会开始。从城垛上看下去,于阀的军队安营扎寨、巡逻虽然慎密却也不见得有多紧急。 反观蓟城上下,是注定了今晚我也无法好好入睡的了。守备森严不说,建成已被抓去商议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居然还没有回来。子时已过,屋外却依旧吵嚷,烽火狼烟忽明忽暗、直晃得我眼睛疼。 “武姐姐,你在吗?”屋外敲门声,听声音竟然是拓跋飘雪大小姐。 毕竟屋子里亮着光,而且这么吵嚷的环境里装睡着也太过了。 于是我略略整理了衣容,便开了门。 拓跋小姐穿了条藕色的暗花细丝绸缎裙子,外披一件莲花纹纱袍,一双只着了双简单的白锦履的玉足小巧又可爱。她头发披散着,发髻散落了一半,早已看不出原是怎样的发式,小小的脸蛋更显的楚楚可怜。这样一个肌肤胜雪、弱骨纤形,一身大家闺秀即将就寝的着装的小女孩在半夜里主动敲我的门。。。。。。 难道是我误进了建成的房间? 不对,她敲门的时候问的便是“武姐姐”在不在了。 啊,难道是未婚妻深夜捉奸在床?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拓跋飘雪倒是先开口了:“武姐姐,飘雪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一边说着,一边还微微欠身。 这位大小姐这么有礼貌,倒是让我觉得拦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的自己有些失礼了。 “原来是拓跋小姐到访。”我让开门口位置,让她可以进来,“这更深露重的,快请进来坐坐吧。”虽说是自己要装作建成的门客,但什么“在下有失远迎”“荣幸之至”“蓬荜生辉”之类的话我确实绝对说不出口的。 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拓跋阀小姐倒是并没有对我的态度表现出不快、至少在脸上没有表现出不快,她轻轻道了声“叨扰了。”便大方地进屋在桌边坐下了。 “武姐姐,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便也只有来找你了。”拓跋飘雪接过我地给她的热茶,有些羞涩地说道。 我有些诧异:“拓跋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有姐妹么?” 她摇摇头:“家中姐姐与我年纪相差太大,而且,飘雪不及姐姐们能干,帮不上父亲的忙,所以我们。。。。。。不太能说得上话。我也不知是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武姐姐,便觉得亲切。” 各中细节我也不想去深究,这样的人家,手足相残才是日常,不过女儿之间的矛盾倒也无关继承权利的争夺,说到底也左不过是些正房偏房之间的破事儿。 我就笑笑,我不说话。 拓跋飘雪见我不语,低下头,捏着手指,转移了话题:“武姐姐,你说,蓟城真的会被攻破吗?”声音轻轻的,有些颤抖。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嫁人的闺阁小姐懂些什么,只知道瞎操心、瞎担心,于是乎,我随意地敷衍她道:“怎么会。你没看到今天拓跋大人的军队可是守城守的死死的,一点都不给对方机会,明天就要开始反扑了。” “武姐姐你不用安慰我。”这姑娘听了却一个劲的摇头,“我知道,我们拓跋阀领地的城池已经全都被攻破了,只剩下我们这蓟城了。我听说对方有一个叫做火龙车的兵器,用它攻城,城破没有超过一天的。今天白日里我偷偷上城墙看过了,那火龙车不在,我们才勉强得以守住的。说不定,那火龙车明天就到了呢?我还听说,还听说对方还有屠城的习惯,屠城啊。武姐姐,我真的好怕。”那小小的脸蛋在烛火的映衬下,没有显得红润,反而更加苍白。 真没想到,她知道的还不少。 我笑道:“别怕啊拓跋小姐。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公子这不是来了吗,蓟城之围一定能解的。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大公子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啊,就算朕有一个万一,他也会保护你和拓跋大人全身而退的。” 然后,拓跋小姑娘的小脸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红起来了。到底是小姑娘皮嫩。 小姑娘咬着嘴唇捏着手指,有些紧张有些窘迫:“武姐姐,你真是的。。。。。。”哦哟,倒也没有否认。看来这对父女是都对建成有意,彼此通过气,互帮互助着呢。 “好啦,你看,拓跋大人和大公子他们商议到这么晚,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担心吗?你这么瞎操心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辛劳?” “也是。可是,父亲和成。。。。。。和李大公子他们那么辛苦,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小姑娘撅撅嘴,“飘雪永远这么没用,不像武姐姐精明能干,能为李大公子分忧。” “你帮的上忙的。总有什么是只有你才能做的。”这小姑娘深夜到访的心思我算是看穿了,心里不屑地笑着,却依然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你看,夜都这么深了。拓跋大人他们许是累了、许是饿了?” “啊,武姐姐你好聪明。我能给他们做夜宵啊。”拓跋飘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高兴地拍着手,那笑容虽然很假,但真的很动人,好像她一笑,天色都亮了一下。这位拓跋小姐娇声央求着我和她一起去厨房准备夜宵。我呢,早知她目的之一便是在此,但我也正想给建成做点吃的却少个由头给他送过去,这下,便也半推半就地应允了她。 接下来的时间在厨房忙碌中匆匆而和谐地过去了。拓跋飘雪大小姐显然是想从食物入手,讨好她父亲,也讨好建成。可是她能好好准备她父亲那份,却对建成的食物爱好无从下手,故而来找我。我做了建成最爱的几样糕点,装盘装进食盒,拒绝了拓跋飘雪同去送夜宵的邀请。 “拓跋小姐你去见你未来的夫婿,我跟去干什么?”我友好地把食盒交到她手里,向她挥挥手,“你快回去梳妆打扮吧,一会儿这夜宵就该凉了。” 第一百十三章 东风吹度火龙起(1) 于阀攻城的第二天,我是到午后才见到建成的。有消息说火龙车到了,想着建成这位“东床快婿”是肯定要亲自上前线陪着老泰山督军的了,心中放心不下,便也上了城墙看看究竟。 第一次站在火龙车的对面,才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家伙的强悍。火龙车可以同时做到撞城门、云梯、烟幕、强弩、投石机,采用的机关装置省时省人省力,履带落架同时配备,足可抵挡绊马索壕沟之类的地面陷阱,集攻防于一体。最有效的还是其中的云梯。升降式的构造,能在完全防御的状态下同时将最多三十个重甲兵送上对方的城墙,更可贵的是升降十分快捷,比起一般会被砸石头倒铁水或者直接推倒的传统云梯,当真是天壤之别。 所以,刚一上城墙,就被莫名其妙的烟雾呛的显现流眼泪。 什么也看不清的乌烟瘴气里,好像听到了兵戈之声,想着不能那么快亮出关雎剑,于是聚气于手掌,一记风来掌,便听到前方传来五声惨呼的声音。 身边都是一些小兵,即使混过江湖,也绝不足以看清独孤求败的风来掌,就算被看到这一章,也只会当我年纪轻轻却内里高超。但关雎剑不一样,剑出,便是回溯流光,太容易暴露我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从来到这座蓟城开始,我便已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关雎剑绝不出鞘。 只是现在蓟城的形势很不乐观啊。 火龙车破坏力强大,在攻城战中是压倒性的优势。但即使除却这个因素,由于火龙车的关系,敌方的士气又高涨了起来,相比之下,蓟城上下却更加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建成果然是全副甲胄地在前线指挥着作战,战况的紧急让这个翩翩贵公子也披散了发髻黑了脸。谢叔方倒是很尽忠职守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挡开乱军之中的流矢,看样子,似乎是受了一些皮肉伤。 对于不知道何时会从哪里突然冒出一队全副武装的重甲士兵,建成显然是很心焦的,激烈的攻防战中,呐喊惊呼投石强弩,环境异常嘈杂,虽然听不到建成的声音,但很明显,他指挥若定、井然有序,明明处于很显然的劣势之下,却让身边的士兵都觉得,他们的主帅很有信心能赢。 我好想第一次这么觉得,设计出火龙车的人,绝对是疯子、是变态、绝对的心理扭曲、丧心病狂。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城下的于阀暂且收兵了。城上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硝烟散去,才发现本已修筑得固若金汤的蓟城,才一个时辰便已破损严重。 “你怎么上来了?”缓过气来的建成总算是发现了我,快步走到我面前之后,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散落的头发,“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这种程度的刀剑再无眼,它也伤不到我。”我拿袖子替建成擦了擦脸上的烟灰和血迹,又替他重新梳好发髻,“那火龙车。。。。。。很难办?” 建成笑道:“鳞儿你是僻居江湖之远,不知道隋帝的火龙车,闹了多大一出。”明明非常紧迫,他却笑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成哥哥~~”小女孩嗲嗲柔柔的声音,拓跋飘雪小跑着从城墙的另一侧过来,“哦,武姐姐也在呀。”小脸有些红,有些尴尬,呵呵,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故意喊一声“成哥哥”给我听了么。 但是我依然笑着示意拓跋飘雪,给力一个“你们先聊”的表情,然后转身到一边回避。 我回避了,但是我习武之人又正好内力高超,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课就不能怪我了啊。 “世妹是来犒军?”建成醇厚又温柔的声音,“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跑这来了?” 哼,真是没创意,对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啊。 “成哥哥和父亲,大家都在拼死保卫蓟城,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总得让我做些什么吧。。。。。。成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哦,装柔弱啊。我知道,男人都吃这一套嘛。 “怎么会。世妹的夜宵我还没当面道谢呢。送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那会儿啊,我可饿坏了。世妹的夜宵真是甚合我意,都是我喜欢的,尤其是翡翠壁和木兰糕。” 哦,我知道这句是说给我听的,建成,果然还是能够尝出我的手艺。 “啊,区区小事,哪里用得着成哥哥道谢。”明显的咧嘴笑声,“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武姐姐也在帮忙啊。” 恩,不一个人揽功,不愧是大家闺秀,这么宽容大度,真是好有正房风范哦。 “成哥哥,恩,我还做了一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啊,还有这个。”衣袖抚动之声,“成哥哥不嫌弃的话,就请用这个吧。” 哎,果然是来犒军的啊。不过,是想给建成塞什么东西呢? “男儿上战场,硝烟血迹都很正常,不必弄脏世妹的手帕了。” 真是做作又刻意,建成的脸明明已经擦的很干净了。 只是建成的态度,倒是值得回味啊。哟,一会儿不必弄脏世妹金贵的手帕了,怎么就舍得拿着我的袖子擦脸呀。还真是和我不客气呀。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 在自己的默默窃喜之中,不知拓跋飘雪又切切搓搓地和建成说了些什么,居然跑来找我了:“武姐姐,这是给你的。”说着递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上好的芦荟胶。北地的夏天非常干燥的,武姐姐一直呆在城墙上,不仅要注意别太辛苦,还要注意保护皮肤啊。” 真是个精怪的孩子。 “拓跋小姐真是有心了。”我微笑着,装作无意地展示了那只沾了硝烟血迹的袖子。 满意地看到拓跋飘雪小脸上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然后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便娉娉婷婷地回去了。 我自然是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的。和昨晚的目的一样,想要站在建成正房嫡夫人的立场上,来试探我和建成的关系。 “你真是,欺负一个小女孩有意思么。”身后,建成自然是目睹了这一切的。他微笑着,一边吃着拓跋飘雪给他送来的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那是翡翠壁,这位拓跋小姐,是自信手艺高过我了? “怎嘛,你心疼她啊。”我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我啊,可还没打算让你做拓跋阀的女婿呢。” 既然有谢叔方陪着,我倒也不是很担心建成的人身安全。所以说也不想没事跑到前线去吃灰。于是整个下午,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在火龙车的攻势下,蓟城便的残破又孱弱。虽然建成带着人奋勇抵抗,但随着夜幕降临,蓟城的拓跋阀军队死伤惨重,蓟城的城墙也便的好像一张薄纸,好像一捅就能破。 因为天黑的原因,于阀再一次暂时修整。不过,这蓟城城破、拓跋阀全灭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建成,方便见面吗?”我敲着建成的房门。 他开门,脱下甲胄,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绸衫,披散而下的长发光可鉴人。 却显的特别憔悴。 “我也正好有事要和你说,鳞儿。”建成将我让进屋内,倒了一盏茶给我,“蓟城看来很危险了。你先走。你放心,以我的武功我会安然无恙的,更何况,身边还有谢叔方跟着。” “是啊,以你的武功我自然放心,但是若要带上拓跋章一家老小做包袱呢?”我没有喝那杯茶,“建成,你为拓跋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火龙车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蓟城今晚就要城破了。事已至此,你父亲也不会责怪于你。我们这就走吧。” 建成温柔的脸色突然就僵住了:“我若现在抛下他们,抛下蓟城。。。。。。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仁德何在?鳞儿你不知道,于阀,他们所经之处,多是屠城啊。” “这我知道。”我木讷地说,“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又关你李建成什么事?难不成你还真巴望着要娶拓跋飘雪做拓跋章的女婿啊?” 他皱了皱眉,却依然好声好气:“鳞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你要是还嫌有背仁义道德,那我打昏你带走好啦。” 恩,我此行的目的便在于此。建成既然来了,自然不撑到城破不会走,但是,即使城破,我也要保证他个人的人身安全。 “鳞儿。”没想到建成拔高了声调,“无关拓跋阀,也无关于阀。鳞儿,那是屠城啊,你明白屠城是什么吗?无辜的生灵涂炭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无论军阀之间有什么恩怨,这蓟城中的百姓都是无辜的。我决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就算是面对那火龙车,我也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建成说着叹了口气,收起了激动的语调,眼神里几分惋惜几分动容:“鳞儿,你是江湖黑。道的王,你自有你的杀伐决断。可是,我看见你很努力地让手下帮派干实业,看见你怀柔维护和白道的关系减少火并,看见你一丝不苟地维持规矩和治安,看见你那么爱惜自己的手下和自己势力内的百姓。我以为,黑。道王有一颗兼爱天下的心;我以为,鳞儿你懂得的。” “鳞儿,苍生何辜。” 是啊,苍生何辜。 当我从段锦鳞变成杨氏帝女之后,“苍生何辜”这四个字便深深印刻在我心里。曾经的段锦鳞,那么恣意妄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杀人放火干的最是利索。如今,却绝不愿意去伤害无辜的人,甚至想要去保护那些素昧平生的人。 天下万民是我的天下万民,有能力的人必须为弱小之人做些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真的拥有了一颗兼爱天下的心。 明明很严肃的场合,我竟然微笑了。也许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建成,你真的决定要留下和火龙车死扛到底了?”没有等他回答,我就继续往下说了,“那么我说过的,建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请大公子转告拓跋大人,武鳞,恳请和他借十个人。” 第一百十四章 东风吹度火龙起(3) “不把老百姓个人生死当回事的集团,连存在都没有意义。这位大人要是觉得为拓跋阀牺牲很光荣的话,何不自动请缨前去送死、为蓟城拖延时间?” 见那家伙脸色青紫,我满意地继续道:“我是个外人,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但也不会听你们的命令,所以不用对着我吼。我,武鳞,之听大公子一个人的。告辞。”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好像听到了什么“一介江湖草莽如此嚣张”之类的骂声。 啊,原来,他们也不怎么给建成面子的嘛。 过了一会儿,建成独自出来了。 “怎么了?你被赶出来了?” “恩,托你的福啊。” 高楼之上,凉风袭袭,心情格外的舒服。建成又继续道:“刚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帮我解围吗?” “不是。”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严肃道,“是我自己认为战乱不应该殃及老百姓的,顺便看你不爽才把你拖下水的咯。”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我们段教主也会兼爱天下了。”建成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你真的很迷人。你这已经是犯罪了,你知道吗?”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 “许久不见,倒是看不出来你已经是个老手了啊。”我故作镇定地推开他,“大公子,你要光天化日调戏民女吗?” 也是,为了获得最好的联姻,他应该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了吧。 我心里,还真是有一点不舒服啊。 恩,应该不止一点。 建成先转开了话题:“我说,你刚才这么嘲笑拓跋章,不怕他找人宰了你?” “宰了我?哈,你在逗我吗?”我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宰了段教主,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说你,你更应该小心。杀人又不是一定要武功高。”建成皱着眉,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如果你真的能听我的话就好了。可惜你是胆大包天的段教主啊。” “我自然是不怕啦,因为建成你在我身边嘛。”我眯起眼睛,咧开嘴笑。 建成的表情却变得严肃了。他抓住我的肩膀:“是啊,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发誓。所以,鳞儿,不要再离我而去了,好吗?”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我的表情也僵住了。 然后保持着僵硬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鳞儿,我想你,真的好想念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吗?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呢。 建成,你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能互相保护的关系了。 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保护的了我的。。。。。。 果然,拓跋章他们最后还是派了一批人去送死了。趁着这段时间,蓟城一直在紧张地进行城防修建工作。挖壕沟、固城墙、陷坑绊马索做了一排又一排。夜色已深,从蓟城高墙上远远的却依然能看到山坡之下的一片猩红色,视线上的模糊让嗅觉变得更为灵敏,不知道这一片枉死的冤魂是否能帮上蓟城拓跋阀的霸业雄心? “大约明天,这里也会硝烟弥漫了吧。”建成从后面走过来,于血腥味的晚风中,给我披上一件袍子,同我并肩而立,“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虽是夏天,但北地的夜里还是很冷的。” “我啊,夜观星象呢。啊,怎么,和那帮佛口蛇心的老头子扯完啦?”我换了一个方向,背靠着城墙,“他们怎么说?” “你自己不想去丢下我一人,竟然还想那么轻易地从我口中探听情报?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建成看起来也是一脸备受摧残的样子。 “喂喂,你这样说可就没良心了啊。你作为人家拓跋章看上的女婿,来帮老泰山不是合情合理义不容辞的嘛,和我丢不丢下你有什么关系。至于透露点情报给我嘛。”我笑嘻嘻地,“李大公子最是仁德,乐于助人总也是乐意的吧。更何况,你帮助的还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呢。” 建成笑起来总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君子如玉:“好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鳞儿。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变得这么滑头了。简而言之,毕竟蓟城三面悬崖,所在高地,通往蓟城只有一条窄坡。火龙车没那么快能运过来。明天会在城外设伏,趁着火龙车未到,先利用高地冲击对方,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到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这就是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我冷笑,“还真是对得起那些为拓跋章送死了的冤魂啊。” “哦?那鳞儿有何高见?”建成眼眸微动,“我的门客,你倒是帮帮本公子能顺利与拓跋阀联姻啊。” 我自然是一脸冷漠地给了一个白眼。 建成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鳞儿,刚刚才说你变滑头了,这方面,倒是要比以前坦诚的多。” 是啊,因为知道不会和你有未来了,所以才不舍得让矜持浪费了当下啊。 “那么说正经的,段教主有何高见?” 我随手引过一把佩剑,就在城垛上边画边说:“首先,蓟城三面悬崖,居于高地,唯一的通路也是条窄坡,而火龙车体积庞大又非常沉重,没有那么快能到蓟城。故而此战易守难攻。这点他们倒是很清楚,但问题在于,于阀接连大胜,火龙车势不可挡,敌方士气正旺,反观我方,节节败退,蓟城人人自危,我们即使伏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是龟缩城内,按兵不动,于阀已经越来越依赖火龙车了。火龙车不到,他们绝不会轻易攻城。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待到地方士气低落,再伺机奇袭,一举而定输赢。” 说完,我才发现,建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认真的样子。我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吗? 建成是这么回应的:“鳞儿,你真好看。” 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不愧是鳞儿,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烽火狼烟映衬里,建成的眼睛温柔而热烈。 我认为,真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是建成啊。 “那你说动拓跋章了没?现在最终的决定是怎么样的?” “当然说动了,我可是他青眼有加的东床快婿啊。” “哦。” “鳞儿你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呢。你多管着你的拓跋小姐吧,你这拓跋阀的东床快婿。” 一夜无眠。 整个蓟城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一晚上都在通宵做工事。天刚破晓,于阀的大军便已携着滚滚烟尘而来。 士气之高,丝毫不畏惧拓跋阀以逸待劳。 如建成所言,不管敌方在城下如何叫嚣骂战、不管敌方喊的有多难听,拓跋阀都始终龟缩城中。只在对方发起攻势的时候从城墙上倒下铁水滚石,而赶走了爬城墙的兵卒之后便又继续龟缩不动。如此几番周而复始,傍晚时分,于阀虽然叫骂声依然不绝于耳,却也不似先前那般轰轰烈烈了。 况且北方的夏天,暑热干燥,在城前骂战一天,也是极度消耗体力的。 是也,倒是风平浪静,连试探性的偷袭都没有。果然,于阀已经非常依赖火龙车了。火龙车不到,他们的总攻便不会开始。从城垛上看下去,于阀的军队安营扎寨、巡逻虽然慎密却也不见得有多紧急。 反观蓟城上下,是注定了今晚我也无法好好入睡的了。守备森严不说,建成已被抓去商议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居然还没有回来。子时已过,屋外却依旧吵嚷,烽火狼烟忽明忽暗、直晃得我眼睛疼。 “武姐姐,你在吗?”屋外敲门声,听声音竟然是拓跋飘雪大小姐。 毕竟屋子里亮着光,而且这么吵嚷的环境里装睡着也太过了。 于是我略略整理了衣容,便开了门。 拓跋小姐穿了条藕色的暗花细丝绸缎裙子,外披一件莲花纹纱袍,一双只着了双简单的白锦履的玉足小巧又可爱。她头发披散着,发髻散落了一半,早已看不出原是怎样的发式,小小的脸蛋更显的楚楚可怜。这样一个肌肤胜雪、弱骨纤形,一身大家闺秀即将就寝的着装的小女孩在半夜里主动敲我的门。。。。。。 难道是我误进了建成的房间? 不对,她敲门的时候问的便是“武姐姐”在不在了。 啊,难道是未婚妻深夜捉奸在床?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拓跋飘雪倒是先开口了:“武姐姐,飘雪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一边说着,一边还微微欠身。 这位大小姐这么有礼貌,倒是让我觉得拦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的自己有些失礼了。 “原来是拓跋小姐到访。”我让开门口位置,让她可以进来,“这更深露重的,快请进来坐坐吧。”虽说是自己要装作建成的门客,但什么“在下有失远迎”“荣幸之至”“蓬荜生辉”之类的话我确实绝对说不出口的。 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拓跋阀小姐倒是并没有对我的态度表现出不快、至少在脸上没有表现出不快,她轻轻道了声“叨扰了。”便大方地进屋在桌边坐下了。 “武姐姐,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便也只有来找你了。”拓跋飘雪接过我地给她的热茶,有些羞涩地说道。 我有些诧异:“拓跋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有姐妹么?” 她摇摇头:“家中姐姐与我年纪相差太大,而且,飘雪不及姐姐们能干,帮不上父亲的忙,所以我们。。。。。。不太能说得上话。我也不知是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武姐姐,便觉得亲切。” 各中细节我也不想去深究,这样的人家,手足相残才是日常,不过女儿之间的矛盾倒也无关继承权利的争夺,说到底也左不过是些正房偏房之间的破事儿。 我就笑笑,我不说话。 拓跋飘雪见我不语,低下头,捏着手指,转移了话题:“武姐姐,你说,蓟城真的会被攻破吗?”声音轻轻的,有些颤抖。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嫁人的闺阁小姐懂些什么,只知道瞎操心、瞎担心,于是乎,我随意地敷衍她道:“怎么会。你没看到今天拓跋大人的军队可是守城守的死死的,一点都不给对方机会,明天就要开始反扑了。” “武姐姐你不用安慰我。”这姑娘听了却一个劲的摇头,“我知道,我们拓跋阀领地的城池已经全都被攻破了,只剩下我们这蓟城了。我听说对方有一个叫做火龙车的兵器,用它攻城,城破没有超过一天的。今天白日里我偷偷上城墙看过了,那火龙车不在,我们才勉强得以守住的。说不定,那火龙车明天就到了呢?我还听说,还听说对方还有屠城的习惯,屠城啊。武姐姐,我真的好怕。”那小小的脸蛋在烛火的映衬下,没有显得红润,反而更加苍白。 真没想到,她知道的还不少。 我笑道:“别怕啊拓跋小姐。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公子这不是来了吗,蓟城之围一定能解的。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大公子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啊,就算朕有一个万一,他也会保护你和拓跋大人全身而退的。” 然后,拓跋小姑娘的小脸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红起来了。到底是小姑娘皮嫩。 小姑娘咬着嘴唇捏着手指,有些紧张有些窘迫:“武姐姐,你真是的。。。。。。”哦哟,倒也没有否认。看来这对父女是都对建成有意,彼此通过气,互帮互助着呢。 “好啦,你看,拓跋大人和大公子他们商议到这么晚,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担心吗?你这么瞎操心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辛劳?” “也是。可是,父亲和成。。。。。。和李大公子他们那么辛苦,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小姑娘撅撅嘴,“飘雪永远这么没用,不像武姐姐精明能干,能为李大公子分忧。” “你帮的上忙的。总有什么是只有你才能做的。”这小姑娘深夜到访的心思我算是看穿了,心里不屑地笑着,却依然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你看,夜都这么深了。拓跋大人他们许是累了、许是饿了?” “啊,武姐姐你好聪明。我能给他们做夜宵啊。”拓跋飘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高兴地拍着手,那笑容虽然很假,但真的很动人,好像她一笑,天色都亮了一下。这位拓跋小姐娇声央求着我和她一起去厨房准备夜宵。我呢,早知她目的之一便是在此,但我也正想给建成做点吃的却少个由头给他送过去,这下,便也半推半就地应允了她。 接下来的时间在厨房忙碌中匆匆而和谐地过去了。拓跋飘雪大小姐显然是想从食物入手,讨好她父亲,也讨好建成。可是她能好好准备她父亲那份,却对建成的食物爱好无从下手,故而来找我。我做了建成最爱的几样糕点,装盘装进食盒,拒绝了拓跋飘雪同去送夜宵的邀请。 “拓跋小姐你去见你未来的夫婿,我跟去干什么?”我友好地把食盒交到她手里,向她挥挥手,“你快回去梳妆打扮吧,一会儿这夜宵就该凉了。” 第一百十五章 东风吹度火龙起(4) “武姐姐,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便也只有来找你了。”拓跋飘雪接过我地给她的热茶,有些羞涩地说道。 我有些诧异:“拓跋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有姐妹么?” 她摇摇头:“家中姐姐与我年纪相差太大,而且,飘雪不及姐姐们能干,帮不上父亲的忙,所以我们。。。。。。不太能说得上话。我也不知是为什么,第一眼见到武姐姐,便觉得亲切。” 各中细节我也不想去深究,这样的人家,手足相残才是日常,不过女儿之间的矛盾倒也无关继承权利的争夺,说到底也左不过是些正房偏房之间的破事儿。 我就笑笑,我不说话。 拓跋飘雪见我不语,低下头,捏着手指,转移了话题:“武姐姐,你说,蓟城真的会被攻破吗?”声音轻轻的,有些颤抖。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嫁人的闺阁小姐懂些什么,只知道瞎操心、瞎担心,于是乎,我随意地敷衍她道:“怎么会。你没看到今天拓跋大人的军队可是守城守的死死的,一点都不给对方机会,明天就要开始反扑了。” “武姐姐你不用安慰我。”这姑娘听了却一个劲的摇头,“我知道,我们拓跋阀领地的城池已经全都被攻破了,只剩下我们这蓟城了。我听说对方有一个叫做火龙车的兵器,用它攻城,城破没有超过一天的。今天白日里我偷偷上城墙看过了,那火龙车不在,我们才勉强得以守住的。说不定,那火龙车明天就到了呢?我还听说,还听说对方还有屠城的习惯,屠城啊。武姐姐,我真的好怕。”那小小的脸蛋在烛火的映衬下,没有显得红润,反而更加苍白。 真没想到,她知道的还不少。 我笑道:“别怕啊拓跋小姐。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公子这不是来了吗,蓟城之围一定能解的。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讲,大公子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啊,就算朕有一个万一,他也会保护你和拓跋大人全身而退的。” 然后,拓跋小姑娘的小脸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红起来了。到底是小姑娘皮嫩。 小姑娘咬着嘴唇捏着手指,有些紧张有些窘迫:“武姐姐,你真是的。。。。。。”哦哟,倒也没有否认。看来这对父女是都对建成有意,彼此通过气,互帮互助着呢。 “好啦,你看,拓跋大人和大公子他们商议到这么晚,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担心吗?你这么瞎操心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辛劳?” “也是。可是,父亲和成。。。。。。和李大公子他们那么辛苦,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小姑娘撅撅嘴,“飘雪永远这么没用,不像武姐姐精明能干,能为李大公子分忧。” “你帮的上忙的。总有什么是只有你才能做的。”这小姑娘深夜到访的心思我算是看穿了,心里不屑地笑着,却依然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你看,夜都这么深了。拓跋大人他们许是累了、许是饿了?” “啊,武姐姐你好聪明。我能给他们做夜宵啊。”拓跋飘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高兴地拍着手,那笑容虽然很假,但真的很动人,好像她一笑,天色都亮了一下。这位拓跋小姐娇声央求着我和她一起去厨房准备夜宵。我呢,早知她目的之一便是在此,但我也正想给建成做点吃的却少个由头给他送过去,这下,便也半推半就地应允了她。 接下来的时间在厨房忙碌中匆匆而和谐地过去了。拓跋飘雪大小姐显然是想从食物入手,讨好她父亲,也讨好建成。可是她能好好准备她父亲那份,却对建成的食物爱好无从下手,故而来找我。我做了建成最爱的几样糕点,装盘装进食盒,拒绝了拓跋飘雪同去送夜宵的邀请。 “拓跋小姐你去见你未来的夫婿,我跟去干什么?”我友好地把食盒交到她手里,向她挥挥手,“你快回去梳妆打扮吧,一会儿这夜宵就该凉了。” 于阀攻城的第二天,我是到午后才见到建成的。有消息说火龙车到了,想着建成这位“东床快婿”是肯定要亲自上前线陪着老泰山督军的了,心中放心不下,便也上了城墙看看究竟。 第一次站在火龙车的对面,才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家伙的强悍。火龙车可以同时做到撞城门、云梯、烟幕、强弩、投石机,采用的机关装置省时省人省力,履带落架同时配备,足可抵挡绊马索壕沟之类的地面陷阱,集攻防于一体。最有效的还是其中的云梯。升降式的构造,能在完全防御的状态下同时将最多三十个重甲兵送上对方的城墙,更可贵的是升降十分快捷,比起一般会被砸石头倒铁水或者直接推倒的传统云梯,当真是天壤之别。 所以,刚一上城墙,就被莫名其妙的烟雾呛的显现流眼泪。 什么也看不清的乌烟瘴气里,好像听到了兵戈之声,想着不能那么快亮出关雎剑,于是聚气于手掌,一记风来掌,便听到前方传来五声惨呼的声音。 身边都是一些小兵,即使混过江湖,也绝不足以看清独孤求败的风来掌,就算被看到这一章,也只会当我年纪轻轻却内里高超。但关雎剑不一样,剑出,便是回溯流光,太容易暴露我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从来到这座蓟城开始,我便已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关雎剑绝不出鞘。 只是现在蓟城的形势很不乐观啊。 火龙车破坏力强大,在攻城战中是压倒性的优势。但即使除却这个因素,由于火龙车的关系,敌方的士气又高涨了起来,相比之下,蓟城上下却更加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建成果然是全副甲胄地在前线指挥着作战,战况的紧急让这个翩翩贵公子也披散了发髻黑了脸。谢叔方倒是很尽忠职守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挡开乱军之中的流矢,看样子,似乎是受了一些皮肉伤。 对于不知道何时会从哪里突然冒出一队全副武装的重甲士兵,建成显然是很心焦的,激烈的攻防战中,呐喊惊呼投石强弩,环境异常嘈杂,虽然听不到建成的声音,但很明显,他指挥若定、井然有序,明明处于很显然的劣势之下,却让身边的士兵都觉得,他们的主帅很有信心能赢。 我好想第一次这么觉得,设计出火龙车的人,绝对是疯子、是变态、绝对的心理扭曲、丧心病狂。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城下的于阀暂且收兵了。城上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硝烟散去,才发现本已修筑得固若金汤的蓟城,才一个时辰便已破损严重。 “你怎么上来了?”缓过气来的建成总算是发现了我,快步走到我面前之后,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散落的头发,“战场上刀剑无眼,别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这种程度的刀剑再无眼,它也伤不到我。”我拿袖子替建成擦了擦脸上的烟灰和血迹,又替他重新梳好发髻,“那火龙车。。。。。。很难办?” 建成笑道:“鳞儿你是僻居江湖之远,不知道隋帝的火龙车,闹了多大一出。”明明非常紧迫,他却笑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成哥哥~~”小女孩嗲嗲柔柔的声音,拓跋飘雪小跑着从城墙的另一侧过来,“哦,武姐姐也在呀。”小脸有些红,有些尴尬,呵呵,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故意喊一声“成哥哥”给我听了么。 但是我依然笑着示意拓跋飘雪,给力一个“你们先聊”的表情,然后转身到一边回避。 我回避了,但是我习武之人又正好内力高超,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课就不能怪我了啊。 “世妹是来犒军?”建成醇厚又温柔的声音,“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跑这来了?” 哼,真是没创意,对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啊。 “成哥哥和父亲,大家都在拼死保卫蓟城,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总得让我做些什么吧。。。。。。成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哦,装柔弱啊。我知道,男人都吃这一套嘛。 “怎么会。世妹的夜宵我还没当面道谢呢。送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那会儿啊,我可饿坏了。世妹的夜宵真是甚合我意,都是我喜欢的,尤其是翡翠壁和木兰糕。” 哦,我知道这句是说给我听的,建成,果然还是能够尝出我的手艺。 “啊,区区小事,哪里用得着成哥哥道谢。”明显的咧嘴笑声,“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武姐姐也在帮忙啊。” 恩,不一个人揽功,不愧是大家闺秀,这么宽容大度,真是好有正房风范哦。 “成哥哥,恩,我还做了一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啊,还有这个。”衣袖抚动之声,“成哥哥不嫌弃的话,就请用这个吧。” 哎,果然是来犒军的啊。不过,是想给建成塞什么东西呢? “男儿上战场,硝烟血迹都很正常,不必弄脏世妹的手帕了。” 真是做作又刻意,建成的脸明明已经擦的很干净了。 只是建成的态度,倒是值得回味啊。哟,一会儿不必弄脏世妹金贵的手帕了,怎么就舍得拿着我的袖子擦脸呀。还真是和我不客气呀。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 在自己的默默窃喜之中,不知拓跋飘雪又切切搓搓地和建成说了些什么,居然跑来找我了:“武姐姐,这是给你的。”说着递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上好的芦荟胶。北地的夏天非常干燥的,武姐姐一直呆在城墙上,不仅要注意别太辛苦,还要注意保护皮肤啊。” 真是个精怪的孩子。 “拓跋小姐真是有心了。”我微笑着,装作无意地展示了那只沾了硝烟血迹的袖子。 满意地看到拓跋飘雪小脸上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然后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便娉娉婷婷地回去了。 我自然是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的。和昨晚的目的一样,想要站在建成正房嫡夫人的立场上,来试探我和建成的关系。 “你真是,欺负一个小女孩有意思么。”身后,建成自然是目睹了这一切的。他微笑着,一边吃着拓跋飘雪给他送来的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那是翡翠壁,这位拓跋小姐,是自信手艺高过我了? “怎嘛,你心疼她啊。”我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我啊,可还没打算让你做拓跋阀的女婿呢。” 既然有谢叔方陪着,我倒也不是很担心建成的人身安全。所以说也不想没事跑到前线去吃灰。于是整个下午,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在火龙车的攻势下,蓟城便的残破又孱弱。虽然建成带着人奋勇抵抗,但随着夜幕降临,蓟城的拓跋阀军队死伤惨重,蓟城的城墙也便的好像一张薄纸,好像一捅就能破。 因为天黑的原因,于阀再一次暂时修整。不过,这蓟城城破、拓跋阀全灭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建成,方便见面吗?”我敲着建成的房门。 他开门,脱下甲胄,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绸衫,披散而下的长发光可鉴人。 却显的特别憔悴。 “我也正好有事要和你说,鳞儿。”建成将我让进屋内,倒了一盏茶给我,“蓟城看来很危险了。你先走。你放心,以我的武功我会安然无恙的,更何况,身边还有谢叔方跟着。” “是啊,以你的武功我自然放心,但是若要带上拓跋章一家老小做包袱呢?”我没有喝那杯茶,“建成,你为拓跋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火龙车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蓟城今晚就要城破了。事已至此,你父亲也不会责怪于你。我们这就走吧。” 建成温柔的脸色突然就僵住了:“我若现在抛下他们,抛下蓟城。。。。。。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仁德何在?鳞儿你不知道,于阀,他们所经之处,多是屠城啊。” “这我知道。”我木讷地说,“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又关你李建成什么事?难不成你还真巴望着要娶拓跋飘雪做拓跋章的女婿啊?” 他皱了皱眉,却依然好声好气:“鳞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你要是还嫌有背仁义道德,那我打昏你带走好啦。” 恩,我此行的目的便在于此。建成既然来了,自然不撑到城破不会走,但是,即使城破,我也要保证他个人的人身安全。 “鳞儿。”没想到建成拔高了声调,“无关拓跋阀,也无关于阀。鳞儿,那是屠城啊,你明白屠城是什么吗?无辜的生灵涂炭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无论军阀之间有什么恩怨,这蓟城中的百姓都是无辜的。我决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就算是面对那火龙车,我也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建成说着叹了口气,收起了激动的语调,眼神里几分惋惜几分动容:“鳞儿,你是江湖黑。道的王,你自有你的杀伐决断。可是,我看见你很努力地让手下帮派干实业,看见你怀柔维护和白道的关系减少火并,看见你一丝不苟地维持规矩和治安,看见你那么爱惜自己的手下和自己势力内的百姓。我以为,黑。道王有一颗兼爱天下的心;我以为,鳞儿你懂得的。” “鳞儿,苍生何辜。” 是啊,苍生何辜。 当我从段锦鳞变成杨氏帝女之后,“苍生何辜”这四个字便深深印刻在我心里。曾经的段锦鳞,那么恣意妄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杀人放火干的最是利索。如今,却绝不愿意去伤害无辜的人,甚至想要去保护那些素昧平生的人。 天下万民是我的天下万民,有能力的人必须为弱小之人做些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真的拥有了一颗兼爱天下的心。 明明很严肃的场合,我竟然微笑了。也许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建成,你真的决定要留下和火龙车死扛到底了?”没有等他回答,我就继续往下说了,“那么我说过的,建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请大公子转告拓跋大人,武鳞,恳请和他借十个人。” 夜色已深,我和拓跋章派来的十人小队从城后悄悄溜出,前往马场。 “好了,抓紧时间,跟我一起堆草垛。”我抱起干草,指挥着那十个愣头青。 “武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哎别问啦抓紧时间。” “武姑娘?” 不是说军人都是服从命令的嘛,怎么那么多问题。 “你说,这月黑风高夜,最适合干什么?” 十个小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当然是杀人放火啦。”我手上功夫没停,“不过呢,放火也是一门学问,现在和你们解释不清楚,所以照我说的办吧。” 我相信他们根本没有明白,但是这说了等于白说的解释,倒真让他们勤快地动起手来了。突然有些佩服拓跋阀的军队了,这随便拉出来的十个低阶小兵,效率也不是一般的高。 北地的夏天,酷热又干燥,前天晚上夜观星象,我知道今夜会其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幸运的是,东风很快就起了。 “好了好了都停下,起东风了。”我指挥着他们给干草撒油,然后,“哗”的一声点燃了火折子。 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靡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三国志?陆逊传》 大业十三年六月,北境正是干燥酷热的季节,加上多日未雨,故学陆逊火烧连营。趁着东风,让受惊的战马携着火苗发了疯一般地冲进敌阵,风助火势,宛若真正的火龙喷吐着火焰呼啸而过,锋利的鳞爪飞扬而起,刹那之间,白日里还嚣张着的于阀的大军便在反应不及的惨叫声中像蜡烛一般无力地融化了。 蓟城城门大开,建成亲自率军而出,冲进了已然自乱阵脚溃不成军的敌方,展开单方面的压制和屠杀。漫长的黑夜里,火光像绝色美女正妖娆地跳着舞,比血液还要鲜红。 这样的罗生门里,还有谁会去想到那个攻城神兵火龙车呢?我说过,火龙车是攻城战的神兵,但在近战之中不但派不上用场,还反而是一个累赘。因而,现在,可能只有独自站在僻静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一切的我还在意着它了。 鬼哭狼嚎的战场啊,地狱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人间的生命,可是我已不会像当时在雁门城墙上那般失态了。 举起火箭,瞄准那无人问津的火龙车。一箭飞过,在流矢遍地的战场上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却足够让攻守兼备的火龙车当场爆炸,转眼之间就烧个干净了。 为了防止火龙车被不该拥有的人夺取,我在设计中加入的最后一环,便是在火龙车最重要最复杂的轴承连接出封入了雷火弹。取自汉朝宫廷烟火的灵感,隋朝皇室一直在着人研究爆炸与火焰的武器。这名为雷火弹的武器,遇到明火或冲击都会爆炸,虽然爆炸范围并不广,力道也不足,但用在毁尸灭迹火龙车上,也是绰绰有余了。这便是这冒牌火龙最大的弱点,在宁可毁掉也不能被夺走的时刻启用的机关。 而现在,当然就是用它的时候了。于阀是抢不回火龙车了,但是无论它落在李阀还是拓跋阀手里,都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中原的火龙车,只剩下九架。 之后的事就无需我再关心了。于阀的全军覆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拓跋阀的蓟城也算是摇摇晃晃勉勉强强地迎来了平安。而我在窗外的冲天火光和惨叫声中安然入睡。 醒来的时候已近午时,不知怎么的,建成就得到了消息,拎着一盒子吃的兴冲冲便跑了过来。 只不过,有人的消息比他更灵通。 建成来的时候,拓跋飘雪正坐在我的对面一起用膳。 “成哥哥,这么巧,你也来找武姐姐?”拓跋飘雪标志性的甜美笑容。 “世妹也在。”这边也是温文尔雅一如往常,“我不打扰你们吧。” 相对于他家世妹的温柔,我自然是不屑地道:“大公子吩咐属下办事,属下怎么敢说打扰。”一边说着,一边李大公子就充耳不闻地进屋了。 一顿饭的功夫,拓跋飘雪都是抓着建成问长问短。 “成哥哥,昨天夜里大胜真是太好啦。” “成哥哥,你率军冲锋的样子真是太帅了,不过你要自己小心啊,飘雪可是很担心你的。” “成哥哥,你和我讲讲昨晚的战事吧。一招扭转局势,总觉得很厉害啊。” “成哥哥你带来的部众怎么样了?死伤程度不小吧,都是为了我们。。。。。。” “成哥哥,那个火龙车很厉害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和我说说,怎么那么厉害的火龙车最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成哥哥,成哥哥,成哥哥。。。。。。 担忧、娇羞、憧憬,各种表情在拓跋飘雪的脸上简直是惟妙惟肖。我淡然地看着她一颦一笑宜喜宜嗔,想着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 南天芙蓉色苏绣长裙,曳地裙摆上细密地绣着攥枝千叶海棠,外披滚学细纱。半披散的发上一支镂空兰花水晶钗,脖子上一挂海棠滴翠璎珞和长裙相得益彰。举手投足之间,腕上一副月光石手串泛着浅浅的蓝光,手中一把水墨团扇上散出雅致的香味,衬的她整个人特别的娴静优雅。 这幅打扮是女孩子来找女孩子一起吃饭? 找我一起吃饭是假,找建成才是真啊。她是算准了我一醒来建成就会找上门,早早地梳妆打扮备好午膳,要制造和建成的这一次偶遇呢。 第一百十六章 东风吹度火龙起(5) 成哥哥,成哥哥,成哥哥。。。。。。 担忧、娇羞、憧憬,各种表情在拓跋飘雪的脸上简直是惟妙惟肖。我淡然地看着她一颦一笑宜喜宜嗔,想着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 南天芙蓉色苏绣长裙,曳地裙摆上细密地绣着攥枝千叶海棠,外披滚学细纱。半披散的发上一支镂空兰花水晶钗,脖子上一挂海棠滴翠璎珞和长裙相得益彰。举手投足之间,腕上一副月光石手串泛着浅浅的蓝光,手中一把水墨团扇上散出雅致的香味,衬的她整个人特别的娴静优雅。 这幅打扮是女孩子来找女孩子一起吃饭? 找我一起吃饭是假,找建成才是真啊。她是算准了我一醒来建成就会找上门,早早地梳妆打扮备好午膳,要制造和建成的这一次偶遇呢。 “对了世妹,世叔他说在小书斋等你,你还是快过去一趟吧,别让他老人家久等。”最后,建成是这么笑着把拓跋小姐“赶走”的。 终于如愿以偿只剩下我们两人独处了,却竟然一时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 “鳞儿。”“建成。” 建成笑起来总是温暖又好看:“鳞儿,你先说。” “这回你不仅是在你家老爷子心目中地位大涨,拓跋阀的亲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可全都时多亏了有我在啊,李家大公子,你准备怎么谢我?” “鳞儿你别闹了,我待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建成有些失笑,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却是亮亮的,“你知道的,我不会娶拓跋家的小姐,我要娶的人,是你,鳞儿,只有你。”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力握住我的手。 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他说的好像是理所应当,让我觉得好像从出生起,这一刻就是注定了的一样。 “关陇集团日益衰弱,如今北方的两大势力便是李阀和拓跋阀。若与拓跋家族联姻,唐公的南进再无后顾之忧。” “鳞儿你是江湖黑。道之主,在中原的每一个角落都拥有可观的势力。与你的青冥教联姻,好处并不逊色于拓跋阀。” “自己的斤两我自己最清楚。我这个黑。道之主上任也就两年,还远远不能掌控整个中原,得心应手的力量也仅仅是江南一带,能为你李阀带来的助力和根基深厚的拓跋阀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建成的笑容更加柔软了一下,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看的我心中一荡一荡的:“鳞儿,你忘了还有我吗?我会说服父亲的,你相信我。” 明明毫无根据,却不知为何能让人那么安心,那么信服。 “鳞儿,真的抱歉,一直说着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你趟进浑水里。不过,以后,请你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吧,就算我们身陷困境,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李建成,对天发誓。” 午后明媚的光线里,建成带着光,他的诺言烫金我心底,闪闪发光,海枯石烂,也不会褪去。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吗?那样,又叫我怎样去面对我的父皇?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难题并没有困扰我多久。当天夜里,我便不得不趁着夜色离开蓟城,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只给建成留下“勿念”二字便匆匆启程。 一路疾驰回,日夜兼行、马不停蹄,终于在这天黎明的时候,抵达了江都。看着巍峨高耸的城墙,我只能默默叹气。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能收到半点皇宫里的情报。 我握着怀中染血的金牌,勒马于江都城外,躲在隐蔽之处捋顺呼吸。 蓟城的夜里,一个重伤的士兵将满是鲜血的金牌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认识那个人,是一直保护在父皇周围的白夜卫的一员,武功高强,同时深受父皇的信任。而金牌,乃是召回之意。 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才让父皇派出白夜卫急召我回去,而五人一组、身手不凡的白夜卫遭遇一路暗杀,仅存活了一人,拼着重伤濒死,才将消息送到我手中。 更可怕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我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我在行宫和江都的情报网被人连根拔起、干干净净。 父皇,有难了。 该死的宇文化及,这次非扒了你的皮。 一路南下,路上我想了很多对策。江都的属下那里,是都不能去了,很有可能有宇文化及的人守株待兔。而行宫里有实力的王爷重臣,唯一一个和我有情报联系的就是二王兄了,可惜我们都不可能向对方全盘托出,他知道我的眼线,仅限于行宫里的一部分,我知道他的,也多不出江都。 江都现在肯定已完全是宇文化及的天罗地网,我要默默潜入瓮中不被他捉到已是不易,怎么还能做多余的冒险。 全国没有报丧,江都没有戒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父皇至少还活着。从北方赶来的那么多天里,没有任何一个王爷出过江都,说明宇文化及还没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各位皇位竞争者们还在观望,大约父皇目前是被以抱病的理由,被宇文化及伙同某一个皇子软禁着吧。 父皇在宇文化及手上,我自然不能调青冥教的人,只能一个人偷偷摸摸混进行宫。原本妖姬给的暗卫倒是极好的助力,可是,他们这次拒绝了我。 这都几年了,我也是渐渐清楚了他们在妖姬那里接到的到底是怎样的命令。只管我生死,不管其他事。小打小闹可以看心情帮我,但越是大的事情他们越是不掺和。 至于妖姬自己的目的,目前看来,她是不想帮助中原的任何势力。而她为什么会有这份心思,我却还是不得而知。她只是蒙舍诏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并且每天都要提防着杀身之祸,哪有心哪有力把手伸到中原来管那么多是非? 总之,这次又是只有我一热孤军奋战了。我再次确认了脸上的面具是否服帖,深呼吸一口,以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布衣游侠的身份进入江都城。 江都城里的气氛却很奇怪。 正因为普通,所以奇怪。 一如往日的繁华、热闹、不平静,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按说要是发生了逼宫软禁的事件,无论是谁都做不到不泄露半点风声。 难道说。。。宇文化及是想了什么法子挟持了父皇? 撕破脸皮还不一招制敌,这对宇文化及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也许是我果然还是太嫩,不明白老谋深算的狐狸的心思。可即使搞不懂,我还是要去闯的,而且越快越好,待在江都越久,便越容易被宇文化及的人发现。 巳时已过,宫门开启,看来是下朝了。我算着时辰,下朝之后,父皇总是要召几个臣子去御书房议事的。倘若宇文化及当真是挟持父皇,还不想被别人发现端倪,那么总是要按父皇平时的习惯去做一些事情的。 御书房议事,地小,人少,宇文化及又不能明目张胆带军队,那正是我的良机。 于是小心地潜入宫墙,绕开护卫,特别谨慎地接近御书房。本以为,御书房周围会守着宇文化及雇来的高手,却没想到白夜卫居然好好地守着。 怎么回事?宇文化及难道连白夜卫都一锅端全搞定? 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虽然疑团越来越重,可是我进都进来了,段锦鳞不可能在这里撤退。 摁倒几个白夜卫之后,我窜上御书房的屋顶,控制呼吸,掀开屋瓦。 父皇,果然在找人议事,恩,父皇还好好的。 召来议事的。。。。。。宇文化及和靠山王。在很正常地议论国事。 靠山王是怎么回事?他是个武将,却也精明,若是真有什么问题,父皇一定会暗示他,他也不可能到这里都看不出来。难道,他是和宇文化及一伙的? 但若是如此,三个都是知情人,为什么还要装的很正经地议事? “什么人?”靠山王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思路。 被发现了? 那就干脆现身吧。 我迅速撤掉面具藏好在袖中,翻身而下:“儿臣参见父皇。” “锦鳞?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偷偷摸摸地藏在屋顶上。”父皇的声音有些冷冷的,难道还在因为推荐二王兄的事生气?只是我仔细推敲了这句话,冷漠疏离是真,却怎么也没有一点受到挟制要向我求助的意思。 于是,我只好装作连冷漠疏离都听不出来,笑笑道:“锦鳞想给父皇一个惊喜。” “惊喜啊。”父皇有些意味深长,一边的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不和我打招呼,只是沉着脸。 可是不等我做下一步的考虑,父皇又开口了:“锦鳞,河东之行,可还顺利吗?” “山东军啸营一事已顺利解决,至于伏虎军,儿臣已让他么伏法了。” “真不愧是锦鳞。”父皇连夸赞都变得冷冷的了,一时御书房里的气氛很奇怪,“听说你之后,还去蓟城拓跋章那里绕了一圈。是去干什么?赏风景?见故人?” 哼,我就知道。宇文化及的眼线也是遍及天下的,我去见了建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捅给父皇听。 既然父皇问起了,那我也只能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唐公的大公子李建成曾在姑苏救过儿臣一命。这次他入险地,儿臣自要还他一命,日后才能与他恩怨分明。” 父皇默默地喝了口茶:“哦,所以你去还他一命,顺便送他一架火龙车是么?” 完全没有变的语气,说着可怕的事情。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不是滋味,再加上风尘仆仆的辛劳和对现在这个场合的莫名,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但我依然努力沉住气,“蓟城前的火龙车是被我亲手炸毁的,父皇既然知道我人到了蓟城,那么蓟城的攻防战,一定也看到最后了吧。” “这个朕自然知道。朕问的是,你是不是送了一架火龙车给李建成?伏虎军的那一架。” “伏虎军的那一架,儿臣把它藏在河东郡了,父皇您也知道,目前要把它运回来太过招摇了。” 父皇的声音里有一种怒极反笑的意味:“是啊,是太过招摇了。所以朕真的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把它运给李建成的啊,朕的锦鳞?” “锦鳞,得知你前往蓟城的消息之后,本王的玄甲军去河东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火龙车。”靠山王接了话,“皇上的白夜卫也参与其中,我们只能认为,伏虎军的火龙车并不在河东。” 侯君集藏的太好了么? “父皇,我,我没有,我。。。。。。” 父皇冷漠的样子让我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是突然之间,我就明白了什么。 我在行宫的眼线被拔了是不假,可是死士拼死送来召回的金牌,这本就是父皇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啊,怪不得一路上什么不对劲的消息都没有。父皇这是怀疑我已经背叛,设了计让我回去自投罗网呢。 金阶玉陛之上,皇冠珠帘遮住九五之尊所有的表情,那个悲悯无情的身影让我无措。 河东分舵的人不知道我是帝女。要这么说吗? 我看了一眼宇文化及,老狐狸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不能说,宇文化及不会在江湖上公开我的皇族身份和父皇彻底撕破脸,但是若让他咬准了我害怕在青冥教中公开身份,以后也有够难办的了。更何况,父皇疑心已启,现在就算这么说了,他也不见得相信。 我深呼吸一口,镇定地,一字一句地道:“父皇,火龙车就在河东,儿臣没有背叛您,没有背叛大隋。”这一次,我挺直了腰板。 靠山王却走上前来,深深一礼:“皇上,老臣以为,火龙车关系重大,此时查明之前,恐怕只能委屈一下锦鳞了。”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没有人再说什么,一片寂静之后,终于响起了大隋皇帝的圣旨口谕:“皇二女锦鳞,疑勾结叛逆,下狱待审。” 第一百十七章 囹圄深处铁如冰(1) 一路南下,路上我想了很多对策。江都的属下那里,是都不能去了,很有可能有宇文化及的人守株待兔。而行宫里有实力的王爷重臣,唯一一个和我有情报联系的就是二王兄了,可惜我们都不可能向对方全盘托出,他知道我的眼线,仅限于行宫里的一部分,我知道他的,也多不出江都。 江都现在肯定已完全是宇文化及的天罗地网,我要默默潜入瓮中不被他捉到已是不易,怎么还能做多余的冒险。 全国没有报丧,江都没有戒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父皇至少还活着。从北方赶来的那么多天里,没有任何一个王爷出过江都,说明宇文化及还没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各位皇位竞争者们还在观望,大约父皇目前是被以抱病的理由,被宇文化及伙同某一个皇子软禁着吧。 父皇在宇文化及手上,我自然不能调青冥教的人,只能一个人偷偷摸摸混进行宫。原本妖姬给的暗卫倒是极好的助力,可是,他们这次拒绝了我。 这都几年了,我也是渐渐清楚了他们在妖姬那里接到的到底是怎样的命令。只管我生死,不管其他事。小打小闹可以看心情帮我,但越是大的事情他们越是不掺和。 至于妖姬自己的目的,目前看来,她是不想帮助中原的任何势力。而她为什么会有这份心思,我却还是不得而知。她只是蒙舍诏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并且每天都要提防着杀身之祸,哪有心哪有力把手伸到中原来管那么多是非? 总之,这次又是只有我一热孤军奋战了。我再次确认了脸上的面具是否服帖,深呼吸一口,以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布衣游侠的身份进入江都城。 江都城里的气氛却很奇怪。 正因为普通,所以奇怪。 一如往日的繁华、热闹、不平静,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按说要是发生了逼宫软禁的事件,无论是谁都做不到不泄露半点风声。 难道说。。。宇文化及是想了什么法子挟持了父皇? 撕破脸皮还不一招制敌,这对宇文化及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也许是我果然还是太嫩,不明白老谋深算的狐狸的心思。可即使搞不懂,我还是要去闯的,而且越快越好,待在江都越久,便越容易被宇文化及的人发现。 巳时已过,宫门开启,看来是下朝了。我算着时辰,下朝之后,父皇总是要召几个臣子去御书房议事的。倘若宇文化及当真是挟持父皇,还不想被别人发现端倪,那么总是要按父皇平时的习惯去做一些事情的。 御书房议事,地小,人少,宇文化及又不能明目张胆带军队,那正是我的良机。 于是小心地潜入宫墙,绕开护卫,特别谨慎地接近御书房。本以为,御书房周围会守着宇文化及雇来的高手,却没想到白夜卫居然好好地守着。 怎么回事?宇文化及难道连白夜卫都一锅端全搞定? 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虽然疑团越来越重,可是我进都进来了,段锦鳞不可能在这里撤退。 摁倒几个白夜卫之后,我窜上御书房的屋顶,控制呼吸,掀开屋瓦。 父皇,果然在找人议事,恩,父皇还好好的。 召来议事的。。。。。。宇文化及和靠山王。在很正常地议论国事。 靠山王是怎么回事?他是个武将,却也精明,若是真有什么问题,父皇一定会暗示他,他也不可能到这里都看不出来。难道,他是和宇文化及一伙的? 但若是如此,三个都是知情人,为什么还要装的很正经地议事? “什么人?”靠山王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思路。 被发现了? 那就干脆现身吧。 我迅速撤掉面具藏好在袖中,翻身而下:“儿臣参见父皇。” “锦鳞?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还偷偷摸摸地藏在屋顶上。”父皇的声音有些冷冷的,难道还在因为推荐二王兄的事生气?只是我仔细推敲了这句话,冷漠疏离是真,却怎么也没有一点受到挟制要向我求助的意思。 于是,我只好装作连冷漠疏离都听不出来,笑笑道:“锦鳞想给父皇一个惊喜。” “惊喜啊。”父皇有些意味深长,一边的靠山王和宇文化及也不和我打招呼,只是沉着脸。 可是不等我做下一步的考虑,父皇又开口了:“锦鳞,河东之行,可还顺利吗?” “山东军啸营一事已顺利解决,至于伏虎军,儿臣已让他么伏法了。” “真不愧是锦鳞。”父皇连夸赞都变得冷冷的了,一时御书房里的气氛很奇怪,“听说你之后,还去蓟城拓跋章那里绕了一圈。是去干什么?赏风景?见故人?” 哼,我就知道。宇文化及的眼线也是遍及天下的,我去见了建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捅给父皇听。 既然父皇问起了,那我也只能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唐公的大公子李建成曾在姑苏救过儿臣一命。这次他入险地,儿臣自要还他一命,日后才能与他恩怨分明。” 父皇默默地喝了口茶:“哦,所以你去还他一命,顺便送他一架火龙车是么?” 完全没有变的语气,说着可怕的事情。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不是滋味,再加上风尘仆仆的辛劳和对现在这个场合的莫名,一股无名火蹭蹭地往上冒,但我依然努力沉住气,“蓟城前的火龙车是被我亲手炸毁的,父皇既然知道我人到了蓟城,那么蓟城的攻防战,一定也看到最后了吧。” “这个朕自然知道。朕问的是,你是不是送了一架火龙车给李建成?伏虎军的那一架。” “伏虎军的那一架,儿臣把它藏在河东郡了,父皇您也知道,目前要把它运回来太过招摇了。” 父皇的声音里有一种怒极反笑的意味:“是啊,是太过招摇了。所以朕真的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把它运给李建成的啊,朕的锦鳞?” “锦鳞,得知你前往蓟城的消息之后,本王的玄甲军去河东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火龙车。”靠山王接了话,“皇上的白夜卫也参与其中,我们只能认为,伏虎军的火龙车并不在河东。” 侯君集藏的太好了么? “父皇,我,我没有,我。。。。。。” 父皇冷漠的样子让我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是突然之间,我就明白了什么。 我在行宫的眼线被拔了是不假,可是死士拼死送来召回的金牌,这本就是父皇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啊,怪不得一路上什么不对劲的消息都没有。父皇这是怀疑我已经背叛,设了计让我回去自投罗网呢。 金阶玉陛之上,皇冠珠帘遮住九五之尊所有的表情,那个悲悯无情的身影让我无措。 河东分舵的人不知道我是帝女。要这么说吗? 我看了一眼宇文化及,老狐狸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不能说,宇文化及不会在江湖上公开我的皇族身份和父皇彻底撕破脸,但是若让他咬准了我害怕在在青冥教中公开身份,以后也有够难办的了。更何况,父皇疑心已启,现在就算这么说了,他也不见得相信。 我深呼吸一口,镇定地,一字一句地道:“父皇,火龙车就在河东,儿臣没有背叛您,没有背叛大隋。”这一次,我挺直了腰板。 靠山王却走上前来,深深一礼:“皇上,老臣以为,火龙车关系重大,此时查明之前,恐怕只能委屈一下锦鳞了。”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没有人再说什么,一片寂静之后,终于响起了大隋皇帝的圣旨口谕:“皇二女锦鳞,疑勾结叛逆,下狱待审。”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度假用的行宫,竟然会有正儿八经的监狱。 莫不是父皇已有暂退南方的打算了? 只是这些可不该是我这么一个阶下囚该去想的事情。 迷宫一般的地牢目前还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关人,只有穿过长长的走道、弯弯折折到达最深处,标着天字号的牢房里,关着我这个新鲜出炉的皇二女。 天字号牢房,专关皇族。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是皇二女的谕旨,又是天字号的牢房,这次父皇好像非要把这皇族的名分给我坐实了不可。 我坐在还算厚实的草堆上,抬头望着二丈高的那扇小窗,望着那唯一能给这漆黑牢房透进一点光的地方,从正午,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惨淡的月光洒了进来。 狱卒送来吃食,却拒绝了给我点蜡烛。于是我堂堂的大隋皇二女,竟然只能就着月光吃糠咽菜。 哦,吃糠咽菜倒还不至于,毕竟这可是天字号的牢房,只是以我现在的心情,什么都是食之无味了。 御书房里的皇帝想凭一道口谕拦住我?笑话,就算他周围的白夜卫一拥而上,我想走,他们也只能由得我走。只是我这要是一逃,那便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我只能乖乖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耗着,耗到。。。。。。 说实在的,因为父皇一直以来的宠爱和信任,御书房里突如其来的慌乱和紧张,竟然让我一时间完全没有对“被父皇怀疑”这件事有实感,直到现在,在地牢里一个人安静了下来以后,才慢慢有了被怀疑、被背叛的难受。 狱卒还算客气地收走了餐具,听到铁锁严丝合缝地“咔哒”声后,我向后一仰,躺在草堆上,举起左手,看见凤血玉镯子在月色里,病态的青、血腥的红。 李建成,和你在一起果然是罪过吧,竟然害我遭受牢狱之灾。 不过,和你在一起,果然还是太好啦。 想起过去的回忆,不可抑制地就微笑了起来。 也不管那么多事情了,我相信清者自清,竟就在这地牢中渐渐睡去了。 第一百十八章 囹圄深处铁如冰(2) 令人惊讶的是,一个度假用的行宫,竟然会有正儿八经的监狱。 莫不是父皇已有暂退南方的打算了? 只是这些可不该是我这么一个阶下囚该去想的事情。 迷宫一般的地牢目前还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关人,只有穿过长长的走道、弯弯折折到达最深处,标着天字号的牢房里,关着我这个新鲜出炉的皇二女。 天字号牢房,专关皇族。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是皇二女的谕旨,又是天字号的牢房,这次父皇好像非要把这皇族的名分给我坐实了不可。 我坐在还算厚实的草堆上,抬头望着二丈高的那扇小窗,望着那唯一能给这漆黑牢房透进一点光的地方,从正午,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惨淡的月光洒了进来。 狱卒送来吃食,却拒绝了给我点蜡烛。于是我堂堂的大隋皇二女,竟然只能就着月光吃糠咽菜。 哦,吃糠咽菜倒还不至于,毕竟这可是天字号的牢房,只是以我现在的心情,什么都是食之无味了。 御书房里的皇帝想凭一道口谕拦住我?笑话,就算他周围的白夜卫一拥而上,我想走,他们也只能由得我走。只是我这要是一逃,那便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我只能乖乖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耗着,耗到。。。。。。 说实在的,因为父皇一直以来的宠爱和信任,御书房里突如其来的慌乱和紧张,竟然让我一时间完全没有对“被父皇怀疑”这件事有实感,直到现在,在地牢里一个人安静了下来以后,才慢慢有了被怀疑、被背叛的难受。 狱卒还算客气地收走了餐具,听到铁锁严丝合缝地“咔哒”声后,我向后一仰,躺在草堆上,举起左手,看见凤血玉镯子在月色里,病态的青、血腥的红。 李建成,和你在一起果然是罪过吧,竟然害我遭受牢狱之灾。 不过,和你在一起,果然还是太好啦。 想起过去的回忆,不可抑制地就微笑了起来。 也不管那么多事情了,我相信清者自清,竟就在这地牢中渐渐睡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脚步声和烛火的光让我醒了过来。老远就听见了狱卒奉承拍马的声音。 宇文化及来了。 他倒也来的坦荡,声音吵闹烛光明亮,完全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想必他也知道,在我这里遮掩是没有用的。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人。那人脚步浑厚稳健,一听便知是练硬功的武人。靠山王竟然也和他一起。 这半夜三更的,肯定是来者不善。靠山王莫不是已经叛变了?无论怎么说,被没收了关雎剑的我,必须要留心着靠山王了。 我整理仪容,坐到牢房里唯一的椅子上,等着光线慢慢变亮,照到我的面前。 “牢房里的生活可还舒心吗,公主?”宇文化及打发走了跟在一边溜须拍马的狱卒,亲自拿着烛火进了牢房。 “真是有劳丞相关心了。”我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不过我早就说过了,丞相不舒心了,本公主才会舒心。” “段锦鳞,老夫以为,你可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啊。”宇文化及衣冠楚楚,仍然保持微笑,“这一次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了呢?区区阶下囚,何必逞强嘴硬。”说着,就转过身去摆弄摇动的烛火。 也不怕我这时暴起,取他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想想也是,宇文化及不怎么知晓武艺,他可能是以为我没了关雎剑和失了武功没差吧。 “阶下囚?宇文丞相大半夜的不睡觉,一本正经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笑话阶下囚?宇文大人,你这趣味也实在是太没品了。”我不屑地笑笑,“更何况,即使在这天字号的牢狱之中,本公主也仍然是君,你宇文化及不过是我的臣子。” “臣子。臣子?”宇文化及这个时候正背朝着我,在这个带着笑声的问句之后,他转了过来,“丫头片子,就凭你现在身陷囹圄,居然还敢和我论君臣?你凭什么和我论君臣。” 摇曳的烛光里,宇文化及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火焰,像是熊熊烈火要将我吞噬。他脱下了亘古不变的那张伪善面具,我却突然就想起了那时也是在江都城,我第一次,远远地见到朝廷的丞相,宇文化及时候的感受。 我高高地蹲在屋顶,看着当今丞相豪华的车队出城。刀削一般的瘦削身材,鹫一般矍铄的眸子,不一样的深沉和阴郁,整个人宛然是一把凌厉的刀锋。他并不坐马车,一身重锦昂然于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不怒而自威。在青冥教这里吃的一肚子憋似乎并未影响到他什么,可仅仅是一副不喜不悲面无表情的样子,宇文化及的气势就足够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阵阵的恐惧。 建成,你说的真对,在大兴宫里头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他的气场和气焰,的确非我所能及啊。别说是现在了,十年以后也未可知,而我竟然那么天真又幼稚地以为,我已经能够和他当面对质分庭抗礼了? 真是愚蠢。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又一次说会保护我,却又一次失约了呢,建成。 “你知道的,我不会娶拓跋家的小姐,我要娶的人,是你,鳞儿,只有你。” “鳞儿,你忘了还有我吗?我会说服父亲的,你相信我。” “鳞儿,真的抱歉,一直说着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你趟进浑水里。不过,以后,请你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吧,就算我们身陷困境,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李建成,对天发誓。” 。。。。。。 就是前不久吧,你还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过呢,建成。然而我现在竟然莫须有地受牢狱之灾,还要受宇文化及这个老家伙的冷嘲热讽,这都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或许是看我许久没有回应,宇文化及自己也嫌无趣了,便开始说正事儿:“不过你说的也对,老夫很忙,还没无聊到特意半夜三更掩人耳目地要去羞辱一个手下败将的程度。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怎么都查不到,只能来问问你了。而靠山王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所以他才和我一起来了。” 我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就靠在牢房的铁门上,一言不发甚至一动都没有动过的靠山王:“宇文化及,真是好笑啊,你我是仇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说真话?难道你是要让你那位人高马大的同伙靠山王对我严刑逼供吗?” “哟,大家都是读书人,怎么会作出严刑逼供这种事呢?而且靠山王也不是老夫的同伙,我说了,他只是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才会和老夫同行的。”宇文化及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至于你为什么会回答这个问题嘛。段锦鳞,你落到这一步,想必也有很多解不开的谜团吧,老夫也会如实回答你一个问题的,就算是等价交换。最后再说真实性,江湖黑。道盟主段锦鳞,剑王诗仙的高徒,为人极度骄傲。我的问题是关于你自身的,像你这种人,要你对自己的事情撒谎,我想你是怎么样都不甘心的吧。” 这两点他倒是都说对了,我的确是有问题想问他,也的确不屑于对自己的事情撒谎。 我抬起头:“就算你信我说的是真话,可是我不信你会说真话。” “或许你认为老夫为人阴险,可是对于交易,老夫从不赖账。”宇文化及很一本正经,“不信,你可以问问靠山王。” 问问靠山王你有没有赖账?哼,看来你们之间果然有过不可告人的交易啊。 “他都已经背叛父皇和你同流合污了,他的话怎么能信。” 宇文化及正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靠山王却在这个时候发话了:“本王对皇上和大隋的忠心日月可鉴,本王,只是信不过你而已。” 毫无根据的话,却让人觉得靠山王并没有撒谎。或许是因为他眼神澄澈、神情真挚,或者说,只是我的直觉? 毕竟为大隋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国家柱石,没有必要晚年变节的道理。 “好吧,成交。你想问什么?” 宇文化及一脸了然:“我的问题就是,你究竟是谁?把你出生的事和怎么会拜师剑王诗仙门下的经过告诉我们。” 哈?这算什么问题。 “这个很简单。母后是在陪父皇南巡的路上生下我的。沿途奔波的劳累导致了早产,也导致了我先天体弱。而蒙舍诏的大将军段青崖,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剑王诗仙,他正好是父皇和母后的熟人,所以他们就把我送到了气候和暖也多名医药材的南疆我师父那里抚养了。” 宇文化及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连靠山王的脸色也不正常了。 这么简单的故事你们在惊讶个什么?是压根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你想问伏虎军火龙车到底在哪里呢,没想到是问这种小事。我是一个女子,无法继承皇位,也不知道你们对我的血脉急个什么劲。” “伏虎军的火龙车,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河东侯君集那里。但是我相信无论是靠山王还是皇上的人,都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宇文化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我早就说过了,段锦鳞,我是把你当做对手来信任的啊。对于你如此信任的侯君集,我当然也信任他有能力做到啊。” 他好像也在说着很平常的话,但是这番话,让我忽然就对这位丞相肃然起敬。 对对手的信任,这般气度和胸襟,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有的,当真不愧是在大兴宫浮沉半生的宇文化及。 “那么段锦鳞,按照约定,你现在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了。” 第一百十八章 江湖事对酒当歌(1) 隋朝大业十二年,冬。 江南的冬天冻不了湖、积不了雪,却又有一种凄彻骨髓的寒冷。 “哈,哈,哈。”几乎荒芜的野路上,一个美貌少妇跌跌撞撞地拼命逃跑,“救命,救命啊。”她脸色苍白,大口喘出的气团出白白的雾。明明是大冷的天气,这少妇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绘百花锦衣,漆黑亮泽的长发有一半已在奔跑中散落而下如同一幕黑色的瀑布,而从剩下一半看来,能隐约看出那原来一定是一个妩媚的发髻。她显是受到了惊吓,现在也差不多快用完了力气,跑的摇摇晃晃、慌不择路。脸上精致的妆容略有些花了,是被眼泪冲掉的。 少妇一边喊着救命,一边不时向后看看追她的人,梨花带泪的脸蛋,一身凌乱的妩媚,对男人来说,该是致命的诱惑。 而身后叫骂着追逐她的,是十来个彪形大汉。个个肌肉健壮,身上厚厚的皮毛冬衣也掩盖不住一身坚硬的肌骨,显然,他们每一个都是功夫不弱的练家子。 可让人奇怪的是,十来个彪形大汉,对这样的一个美丽少妇竟然满嘴骂骂咧咧,既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也无半点淫。荡的见色起意。 更让人奇怪的是,十来个功夫不弱的练家子,竟然追不上一个筋疲力尽的弱女子。 “救命,救命啊~~~” 荒芜的野路上有一座简陋的茶棚。就是荒芜的野路上经常出现的那种简陋茶棚,茅草的屋顶,让人觉得都不一定能挡的住大点的雨。 茶棚里的茶水也是粗制滥造,干瘪暗沉的茶叶泡出浑浊的茶水,茶碗要不是脏兮兮的要不就是磕破碰破了的。 茶棚里的客人不多,却多是戴着斗笠配着大刀的脚夫镖师,穿着粗麻衣裳,笑谈着一些江湖八卦,或是装作很知晓地讲一些国家大事。 “嘿嘿,听说前两TC廷派去造运河的银子又让人给劫了,我可听说啊,这回,是地方上的贪官监守自盗呢,消息来源可靠。” “谁还关心那狗皇帝的破事儿啊,反正他迟早得被人给弄死。哎对了,咱哥几个要不开个赌盘,猜猜以后这天下是谁的?老子下一锭银子,说天下以后姓宇文。” “哟哟,兄弟啊,你管那些做个甚?这皇帝宝座上坐的谁和咱有什么个关系?咱道上跑的人,那两位爷儿才是咱的皇帝勒。” “哈,这倒是。听说这江大爷过两天在太湖庆生呢。都早已包下太湖上所有的花船儿啦,呦那阵仗,可想而知啦。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拜。” “是心潮澎湃。” “哦,对,对对,是心潮澎湃。” “这位哥,真不是兄弟我说你,别搞的好像你有这个荣幸去看那位江爷的场子一样。” “嗨怎么就没有了。这夏天狗皇帝办的那什么狗屁英雄大会,老子就在场啊,哎哟咱江大爷这一点银光瞬息而来从天而降,整个场子里山呼外岁的,你们可是没亲眼看过呀,那气派,真叫一个气势磅礴,这风头,都盖过了那皇帝老儿。嗨,他和李世民打的那场,那岂是一个漂亮。这一番番的近身缠斗,两个人以快打快,哟哟,看的我眼花咧。” “说到这个,我可听说啊。江无邪和那李世民,原是有宿怨的啊。你们可知道,那是结的什么仇?什么怨?” “什么仇?什么怨?” “这还能有什么?这都是不缺银子花的公子哥儿,要我说啊,绝对是因为美人儿~~~” “真的假的,你瞎吹牛逼的吧?” “哎我倒是也听说是为了个美人儿呢,有确切消息,好像是。。。。。。” 茶棚里的人正说着美人儿,这美人儿就到了。 “救命,救命啊~~~~~~”那美貌少妇依然是凌乱的、妩媚的、诱惑的,她冲进简陋的茶棚里,一把抱住一人的腿,便喊道,“夫君救我~~~” 众人皆被她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茶棚的角落里,坐着的却是一个与这粗陋茶棚格格不入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如雪,以银环束发,端起茶碗的手指莹白如玉。干瘪的茶叶、浑浊的茶水、脏兮兮又有缺口的茶碗,放在他的手里,却好像萦绕出了翠雾龙井的华贵香气。 明明是放在哪里都会显眼的人物,四下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在那角落里坐了多久。 少年不看那少妇,也不看追来的那些大汉,依然安安静静地端坐着。只有那少妇抱着少年的大腿,可怜巴巴地瑟瑟发抖。 那十来个彪形大汉里有一个意欲阔步走上前来,却被领头的那个拦住了。他仔细地盯着白衣少年看了一会儿,便对身后的一人耳语了几句,差他回去。 不一会儿,领来了一个黑色大氅穿着略显华贵的人物。那人身高八尺有余,步履之声如金石撞击地面,他走进茶棚,在白衣少年桌前站定,直直地注视着他,然后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左手摁在桌面上,右手抽出腰间佩刀,毫不犹豫地断下左手小指。 “够吗?”八尺大汉的声音冷冷的,白衣少年却依然面无表情。 “够吗?”“夺”的一声,八尺大汉的声音已开始抖了,因为这回他又断下了无名指,然而白衣少年依旧沉默不语。 八尺大汉顿了顿,深深呼吸了一口,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然后利落地一刀将他整只左手都留在了桌面上:“够吗?”这回声音已经很细了。 终于,白衣少年点了点头。 “多谢。”八尺大汉满头冷汗,收起刀,向白衣少年行礼,他的部众簇拥上来赶紧给他止血包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立刻就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茶棚里的人总都看出事情不对劲了,纷纷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乎,这荒芜野路上的简陋茶棚里,登时就只剩下了冷面的白衣少年以及还抱着他大腿的美貌少妇了。联通他桌上那只血淋淋的断手也已不见了。 少年低头看了那少妇一眼,忽然展眉一笑,这一笑之间的风情,唯有倾国倾城可以形容。 “你真厉害,夫君。”那少妇一时之间竟然开呆了。可是她马上反应了过来,终于放开了少年的大腿,从地上爬起来,施施然拍拍身上的灰尘,倚靠在少年身上,嗲嗲地说道。她说话时脖颈上有什么凸起之物动了动,细看,这美貌婀娜的少妇竟然有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