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轻风拂面的三月天,坐落在湖面上的凉亭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无精打采地趴在美人靠上,蓬松的刘海垂下遮住了面容,露出那截下巴和笔挺的鼻梁。手垂在木栏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快要点到水面。 柳琴珞端着托盘远远站在湖岸边,痴痴地望着那道身影。 “啪。”闫清手中捏着的小石子落进了湖面,惊起了一池春水,几滴冰冷地溅在他低垂着的手背上。 闫清吐出一口气,慢慢坐起来,换了个躺尸的姿势,改为望着亭子外碧蓝的天。 穿来的第三天,想回去。 闫清原名言清,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谁知就这么穿越了,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身世好。身量修长,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不是中央空调,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现在坐在这儿擦手的西郡王神情淡淡,没有了那逼人的气势,浑身都透露着从容,比从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从三日前,西郡王就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儿不对劲,王华又说不上来。 “沐浴吧。”闫清将方巾丢在桌上,起身道。 每天沐浴两三次,皮都快要洗掉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闫清走进耳室,两名婢女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刚把里衣褪下,王华便带着几名仆从走进来。 闫清迅速将里衣穿上,隐忍着怒气:“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汉子,可要他在一群男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还办不到! 可王华就是故意在这时进来的,闫清穿衣服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王华的眼睛,当他见到闫清左肩上那块暗褐色的胎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王华带着一群仆从跪了下去,“这些是奴才吩咐来伺候王爷沐浴的,王爷从不肯让婢女伺候沐浴,所以只好让他们来了。” 闫清嘴角一抽,这原主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啊。 “不必了,就让婢女伺候。”闫清穿着洁白的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结实的肌理,抬脚往浴室走去。 王华呆愣在当场。 等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王华才自言自语道:“这人……能突然变了性子?” 闫清闭眼靠在白玉石阶上,身体浸在水里,享受着婢女的贴心伺候。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身子,有时摸到身上某块结实的肌肉都会心跳加速,对于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少女,这无疑对他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几名婢女伺候得极为熨帖,闫清差点睡过去,便翻个身趴在石阶上,让她们换为擦背。 背后揉擦的帕子突然撤去,又换上了更为温柔的力道。 闫清闭上眼,舒服地舒出一口气。 一只手在背上揉揉捏捏,从肩膀揉到了背上,又辗转来到腰腹,慢慢地,一寸寸地,往一处不可言说之处靠近。 半睡半醒的闫清突然一个清明,身子一颤,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原主不让婢女伺候沐浴了! 将背后挑拨的手一捏,闫清冷眼转过头去。 便见柳琴络那张被水汽染红的小脸,羞涩地一眼都不敢直视闫清。 “你……”闫清本想将她拉开些距离,谁知没控制好力道。柳琴络低呼一声,就往池子里栽了进去。 闫清赶紧将人从水中拖出来,柳琴络便浑身湿透地趴在了闫清身上,闫清缓缓看下去,就见到柳琴络被水打湿变得透明的衣襟里,那白里透红的浑圆! “王爷!”柳琴络惊恐地贴住闫清的身子,吓得闫清连连后退。 我去!我和你不熟,你放手啊! 2.第二章 闫清使劲扒拉着身上八爪鱼似的柳琴络,奈何这女子看似弱不禁风,闫清却推不动她!想用力把她甩开,可又怕弄伤了她:“你先放手。” “王爷,奴婢好怕。”柳琴络环着闫清的腰,湿润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闫清的耳廓。 尼玛。闫清怒了。 自己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柳琴络白皙如瓷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好比绿叶配红花。这是一个平胸汉子的耻辱! “你想被我废了左手,还是右手?”闫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我……” 柳琴络的手稍稍松开,闫清便立马推开了她,从池子里站起来。 柳琴络低呼一声,抬手掩住了脸。 闫清取下屏风上的袍子披在身上,随手打了个结,冷笑:“你也知道羞耻?” 柳琴络抬起头,脸色瞬间惨白。 “你……竟然这么说我……” “滚出去,不准再进千禧园。” 闫清负着手,身后响起微弱的啜泣声,直到脚步声一直消失在门口,闫清才转回头,惊恐的表情泄露出来。 这个柳琴络实在太异常了,和书里的那个女主完全不一样。他刚才本想让王华来处置了她,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原本的女主角,他还是谨慎些较好。 竖日一早,闫清还在做着自己已经变回少女的美梦,王华就把他唤醒了。 闫清抬头一看,外面的天还没亮。 顶着闫清的怒意,王华面不改色:“王爷每日卯时起床练功,从不间断,如今已经荒废了几日了。” “……”闫清一口火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想要腱子肉,不求做个柔弱的女子,做个柔弱的汉子也不行么! “王爷,时辰不早了,请起吧。”王华恭谨地垂下头。 “知道了。”闫清睡眼迷蒙地撑住头。 穿来的第四天,想回去。 王府的校场很大,可骑马,可练武,还可射箭。中间摆着好几排兵器,王华带着闫清过去挑选。 闫清随手拿起了一把刀,可一想到自己挥刀的情景,实在像个山匪,便放回去了。 再拿起一根九节鞭,闫清正想说就这个,便见王华站在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旁边幽幽地看着他。 闫清抬头看向那根狼牙棒,棒身足有两米高,头像个榴莲一样,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钉,看得闫清头皮发麻。 不会要他用这个吧!他弱小的身躯能扛得起来吗?! 闫清若无其事地抠抠脸,一转身就往另一个架子走去,便见一个架子上只放了一把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镶着一枚蓝田玉石,挂在那里高贵典雅,睥睨众器。 “就它了。”闫清将剑拿起来,看似很沉的剑,没想到拿在手中还挺轻巧。 这样的剑才是男主的标配嘛! 王华幽冷的眼神一变,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当初贵妃娘娘从燕京送来这把剑,王爷果真喜爱,贵妃娘娘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闫清将剑上的蓝田玉石摸了摸,突然愣住了。 可是……他不会用剑啊! 他穿来这个身体,原主的所有记忆都没有留下,就连一身武艺闫清也是半点不知! 这就尴尬了。 心中万马奔腾,闫清将剑负于背后,对身后的王华道:“王华,你好像很闲?” 一个王府管家,不去忙着王府里的事,整天围着他转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监视他? 王华抬头,闫清的背影高大修长,墨发被微风拂动,负剑在背后的动作徒然有股飒爽的风姿,仿佛之前的西郡王又回来了。 “王爷恕罪。”王华什么也不解释,跪了下去。 “不用伺候我,下去。”闫清道。 王华没有丝毫犹豫便退出了校场,让闫清一时分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罢了,趁王华不在,他还是好好研究一下这剑怎么用吧。 将剑出鞘,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锃亮的剑刃上映出闫清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闫清将剑鞘放回架子上,试着把手中的剑像电影里一样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可他不知道是用力过大还是太小了,剑一旋转便脱了手,直直飞上了半空。 闫清抬头一看,那剑似一个黑点迅速往他的头上刺来! “我去!”闫清忙不迭往后退,狼狈地跌在地上,那剑刚好插在了他双腿间的土里! 那薄薄的剑刃还在颤动,红色的剑穗斜斜地坠在地上。 闫清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他刚才……差点被自己阉了? “王爷。”一名仆从小跑到了闫清身边,手上托着一本书。 闫清一惊,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淡然地掸掸袖口:“何事?” “王管家让奴才把剑谱送来给王爷,说方才忘记了。”仆从将剑谱双手呈上。 闫清低头看向那本剑谱,总觉得这本剑谱好似王华的眼睛,正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知道了,下去吧。”闫清伸手接过剑谱。 不管王华究竟是何用意,他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闫清,就算是灵魂换了,他还是并州的西郡王,这是连闫清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等仆从走了,闫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去,拿着剑谱慢慢研究。 这剑谱写得倒是很有意思,每一招都有图画,旁边还配着字,简单易懂,就是那些字都是繁体,闫清要看很久才能看懂。 王华带着两人走向校场时,闫清还坐在台子上捧着剑谱,看得十分认真。 他两腿修长随意搁在兵器架上,绣着暗纹的红色薄衫直坠,腰间束着深色腰带,只镶嵌一枚白玉,往上看去更让人心中惊艳,鼻梁挺立,薄唇剑眉。 王冉慧捏着帕子愣了愣,王华见状了然一笑,解释道:“王爷今日在研习新的剑谱,二位稍等,容我去禀报。” 闫清察觉头顶一块阴影笼罩下来,抬头便见王华站在一旁。 “王爷,宸王带着兵部尚书王家小姐来了。” 二皇子宸王?闫清看过去,就见宸王负手站在远处,旁边是位娇俏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衣裳。 王冉慧身材匀称,黑发白肌,站在那里犹如画中美女,闫清看得心中艳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宸王是皇帝的二子,与闫清同父异母,小说里也是与男主竞争最大的一个王爷,后来因为军功略败一筹,才让男主当上了皇帝。 这位宸王可不简单呐,心思敏捷,生性多疑,手段十分毒辣,还差点将女主掳走,最终惹恼了男主,将他从唾手可得的大位上拉了下来。 闫清将剑谱扔给王华,掸掸袖子站起来,往那边的二人走去。 走近了,闫清脚步一顿。 这个男人和他想象中獐头鼠目,阴冷狡诈的外貌一点都不像,反而长得十分俊美,面容白俊,笑容亲和,宛如一个邻家大哥哥! “四弟。”宸王也往闫清这边走来。 两人走近,闫清还未开口,宸王便一掌拍在了闫清肩膀上:“又壮了不少!” 闫清的笑容僵在脸上。 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还行。”闫清尴尬地笑笑。 “四弟在练剑?”宸王看向闫清手中的剑,将自己腰间的剑抽出来:“本王也许多年没与四弟比试了,今日正好?” 3.第三章 宸王手执长剑,一撩袍角亮了个漂亮的起手式。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一时无言以对。 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架,就不能愉快地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么? 闫清大剌剌一笑,将剑随手扔给了王华,一把揽住宸王的肩:“二哥武艺精湛,我怎么比得过?走,带你们去逛逛园子。”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怕磕到头,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4.第四章 人群中静了下来,柳琴络也在此时悠悠转醒,眼睑半阖,幽幽望向闫清。 柳琴络以一个勾人心魄的姿势躺在地上,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一点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柔弱的美感。张牙舞爪的王冉慧顿时被比得俗不可赖。 闫清眉头一皱,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王总管,你放心,王爷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早登大位。”柳琴络笑容高贵。 王华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柳琴络,柳琴络与他对视,却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来人,堵住嘴,送去暗房。” 暗房是王府的牢狱,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柳琴络一惊:“你大胆!你竟敢……唔!” 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堵住了柳琴络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就这样从佛堂的大门前拉走了。 王华掸掸袖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牌匾,抬脚往王府的前院去了。 5.第五章 等闫清找到宸王二人的时候,王冉慧正在石桥下与丫鬟嬉闹,而宸王正独自站在石桥上,负手望着天。 闫清抬头望去,好一个气质深沉的美男子…… 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只能有兄弟情,其他什么非分之想还是放下吧。闫清长叹一声,再一次幽怨起来。 走上石桥,宸王见闫清回来了,对他道:“四弟,你这府邸确实不错,早知我该让工部照着你这座修了。” 放眼望去,方圆五十亩内全是西郡王府的地界。闫清不以为然,毕竟谁家有五十亩,都会很不错。 “二哥要是喜欢,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别说争抢皇位,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如果能扶宸王上位,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单身就单身吧,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转头看向闫清,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闫清一愣,他说错话了? “曾经你事事都要问我,与我形影不离。后来你自己请旨来镇守并州,并且不再与我亲近,我以为你和我疏远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傻子,人各有各的路,你何必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宸王十分唏嘘,脸色释怀不少。 闫清:“……”现在形影不离还来得及么? 说来惭愧,如果小说里与男主竞争皇位不是宸王而是太子的话,闫清现在也会转头去扶太子上位的。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对朝堂政事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不过看宸王的神情十分动容,不像作假,闫清觉得至少现在为止,宸王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不过你就算不想阻碍我也要回燕京,燕京多是太子|党羽,你就算帮帮我,可好?”宸王将脸凑近一些,带着祈求。 闫清毫无防备与宸王的脸靠近,只觉鼻中血脉一涌,快要抑制不住了。连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凑得那么近都没有毛孔,毫无挑剔的五观,深邃迷人的双眼……再配上那祈求的眼神,活脱脱小奶狗一个! “你怎么了?”宸王担忧走来。 闫清伸手制止他靠近,摆摆手:“上火,上火。” “那我方才说的话,四弟可答应了?” 闫清忧伤地抹了把脸,点头:“好。” 美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靠近,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少女,就算是要他亲手和泥巴盖菩萨庙,他也一定去! 宸王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俞贵妃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完务必销毁。” 闫清接过信,愣了愣。 刚才他还在感慨宸王对他的兄弟情,现在宸王就给他玩这出? 若不是他刚才答应了宸王的要求,或是他没有说出那句让宸王动容的话,宸王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闫清将信封塞进袖子里,有点闷闷不乐。 “四弟,我知道你怪我试探你,可这是俞贵妃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太子,那这封信便不用交给你,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宸王道。 闫清闻言将信拿出来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纸龙飞凤舞的繁体字闪瞎了眼。 装模作样看了一遍,闫清点点头将信塞回袖子里。 等他回去了再仔细看吧。 “我走了,等着宣你回京的圣旨一到,我就从边关出发来接你。”宸王拍拍闫清,从他身边越过,往桥下走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闫清转身。 宸王有些惊讶,笑道:“你越来越有以前的朝气了,如此甚好。”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 他只是顺口说一句,礼貌一下而已。宸王也太当真了。 王冉慧被宸王唤走,临走前还在桥下对闫清福了福身,闫清趴在桥墩上对她摆摆手。 王冉慧小脸一红,转身跟着宸王走了。 望着王冉慧那身材匀称的背影,闫清艳羡地咂咂舌。 “王爷。”王华不知何时来到闫清身后,吓了闫清一跳。 “事情办妥了?”闫清问道。 王华点头:“办妥了,王爷放心。” “走,回去吃饭。”闫清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开了和宸王之间的问题,闫清心情很雀跃。 回到千禧园,沐浴吃饭过后,闫清便回了书房,将俞贵妃的信再次拿出来。 生涩地啃完那些繁体字,闫清好歹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俞贵妃不愧是男主的亲妈,连写信都十分简单粗暴。一句问候儿子的话都没有,只说了她会选择太子母家的嫡女林氏为闫清的正妃,让闫清自个准备准备,等她命令一到就启程回京,不得耽误。 闫清捏着这张信纸,觉得头有点痛。 6.第六章 穿来没几天就要准备娶妻,娶的还是皇后的侄女。俞贵妃不愧是后宫混到顶端的女人,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牵制皇后。 闫清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信纸被火舌舔舐成灰烬。 娶妻还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一旦娶了,就自动加入了朝堂的洪流,不想争也得争了。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7.第七章 “人呢?”闫清冷着脸。 若是王华这个王八犊子为了贪图美色对柳琴络做了什么,他就立刻废了他这个总管位置! 王华恭谨地弯着腰,神色淡然:“回王爷,人在暗房。” 闫清深吸一口气。 暗房是什么地方,他当然知道。 那可是小说里男主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地方,里面毒蛇蝎子随处可见,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闫清抬脚就往前院走。 王华当即伸手拦住他。 闫清嘴角紧紧绷着,王华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嘴里却道:“那丫鬟喜欢说胡话,放出来说不定会害了王爷,请王爷三思。” 闫清瞪着王华。王华这表情是让他三思吗,欺负他心机不深看不出他眉眼中的傲慢之色? 闫清觉得,他应该让王华清醒清醒。 “王华,其实我并不在意你把柳琴络关在了哪,把她杀了还是放了。”闫清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我在意的是你对我阳奉阴违。无论我到底怎么样,还是说这两月来让你觉得有什么感觉膨胀了。你都要记得我还是你的主子。” 王华淡定的表情终于破碎,愕然抬头,眼神十分复杂。 闫清冷笑一声,转身往外院走去,脚步生风。 闫清知道,纯爷们是不会说出他刚才那些矫情的话的,至少从王华复杂的眼神就可以猜到他被雷得不轻。 可闫清憋屈了两个月,能有个机会对王华发泄一下怒火,难道还要放弃等下一次?闫清才不,女人都是小气的! 当闫清看见趴在杂草堆上浑身恶臭还带着血污的柳琴络,闫清简直想要不就让她这么死了算了。 那可是重生后的女主啊!是当过皇后的女人!王华二话不说就把人折磨成这样,等柳琴络清醒过来了找谁算账,是找王华,还是找王华的主子? 闫清头痛地扶住额,偏偏柳琴络又在此时悠悠醒过来,藏在乱发下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闫清,一言不发。 闫清蹲下去,小声道:“你还好吧?” “你不是陛下。”柳琴络沙哑的声音说道。 闫清一惊。柳琴络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这可怎么办。 谁知柳琴络又道:“我的陛下……不会这么对我,咳……”随即一顿猛咳。 闫清松了一口气,擦掉脖子上的冷汗。这柳琴络,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是王华背着我做的,我知道后立马就过来了。”闫清坦白道。 谁叫王华先对他不仁的,就别怪他背后无义了! 柳琴络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和缓了许多。 闫清想把柳琴络扶起来,谁知手伸出去几次都没下得去手。柳琴络这一身已经不能用脏污来形容了。 本来软绵的衣料变得又硬又黑,头发油成了一块饼贴在脸上,袖子里露出的手都看不见原本的肤色了。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那全是黑血的裙摆。 柳琴络身上没什么伤痕,想必那黑血就是…… 王华太狠了,比起用酷刑,两个月不让洗澡换衣服才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折磨啊! 闫清叹息一声,算了,谁让他欠了柳琴络和原主呢。 闭着眼往柳琴络腰下一抄,便轻轻松松将人横抱了起来。闫清内心有一刹那的悲痛,似乎自己这一身腱子肉是要永世长存了。 闫清抱着柳琴络出了暗房,镇守在暗房外的侍卫全都跪在两旁,低着头十分恭谨。 可就是没一个人主动上前帮忙的。 这群虚伪的人! “知情不报,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再起来。”闫清愤慨地扔下这句话,抱着柳琴络往千禧园走。 这一路走下来,闫清觉得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路过石桥的时候,几次忍住了把柳琴络扔进湖里就地洗涮的冲动。 踏进千禧园,闫清便见到院中笔直跪着的王华。 闫清心中默默大笑几声,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在忏悔。”虽神情还是冷淡无所畏惧的模样,可那份傲慢却是不见了。 “哦?忏悔出什么了?”闫清随口问道,抱着柳琴络越过王华,往北房走去。 本想进自己寝殿的那个耳室,闫清想了想,还是把人抱去了另一个耳室里,和他的寝殿正对着。 谁知王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闫清进了耳室。 “奴才清醒了,之前都是奴才僭越,请主子责罚。”王华跟着闫清亦步亦趋。 闫清将柳琴络放在床上:“那你来为她清洗干净?” 王华:“……” 闫清冷笑一声。又是一个虚伪的人! 他指着床上仿佛一块黑炭的柳琴络:“你看看你做的事,把好好一个姑娘折磨成这样,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痛痛快快捅几刀不就好了?” 王华嘴角抽了抽。 闫清也知道自己比喻得不对,干咳一声:“以后别自作主张,快去找几个丫鬟进来把人清洗干净。” 8.第八章 几个丫鬟进来手脚利落地把柳琴络抬去浴桶里,带头的丫鬟闫清认得,是那日为柳琴络又哭又跪的小丫鬟,叫湘湘。别看说哭就哭柔弱得很,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吩咐几个婢女来井井有条。 柳琴络被收拾干净后,湘湘径直走向床榻,闫清赶紧让开,见湘湘盯着床上的污渍,接着伸手一扯就将床单被套给扯走了。 闫清看着湘湘的背影。这雷厉风行的,一看就有做大婢女的潜质啊。 柳琴络被抬回光秃秃的床上,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两月来瘦了许多,连胸上的衣料都瘪下去了。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然后坐了下去,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9.第九章 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才看到燕京城的一角,当听到王华来报只剩五十里就到燕京的时候,已经吐得一脸苍白的闫清差点喜极而泣。 在现代坐车飞机轮船都不晕的人,没想到被古代的马车给整趴下了,又没有晕车药,府医倒是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结果闫清喝了后吐得更厉害了。 是被苦吐的。 宸王倒是时而坐车时而骑马,也数次邀请闫清与他一起骑马驰骋,比试马技。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默默翻个白眼,柳琴络便立马会意,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当场就垮了脸,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你现在身子虚弱,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10.第十章 闫清被架到宸王面前,宸王怒道:“你来做什么!” 闫清瞅瞅宸王手中的长剑,心肝颤了颤,问道:“我自己动手,行么?” 宸王举起的剑放了下去。 场中厮杀的人也静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忘情地挥刀。 闫清一咬牙,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痛肯定是要痛的,可自己捅总比被别人捅要好。 闫清一闭眼,举着刀往自己肩膀刺进去,刀尖没入三寸左右,血潺潺地流了出来。 闫清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手一软,刀就掉了下去。 宸王眉梢跳了跳,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闫清龇牙咧嘴地转头,吸气道:“你们倒是叫啊!” 俩侍卫一回神,便奋力吼出来:“西郡王受伤了!” “太子的人将西郡王刺杀了,生死不明!” “速战速决!”宸王一声指令,俞广红着眼带人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要是早用这种速度,也许闫清的马车都来不及燃起来。 闫清捂着伤口,对俩侍卫道:“你们做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回郡王,奴才祝州田。” “奴才段成。” 闫清和煦地微笑点头。 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闫清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晕之前,他看见宸王从马上下来,往他这边跑来。 呵。闫清发誓,他要是再信了什么兄弟情深的鬼话,他就把自己吊起来冷静冷静。 闫清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听见了耳边的谈话声。 “郡王什么时候醒?” “回俞贵妃娘娘,郡王伤势不严重,只不过郡王乃痰浊中阻症,脉络濡滑,舌苔白腻。因湿聚而生痰,痰阻中焦使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而发病。故臣开了一副药,等郡王服下后祛痰化湿,便可醒来了。” 空气尴尬地安静了半晌。 这老太医说了半天,闫清一个字也没听懂,俞贵妃久久不语,想必她也没听懂。 谁知老太医停顿后又继续道:“此药是用半夏、白术、天麻、橘红……” “行了!”俞贵妃怒喝一声,老太医的声音戛然而止。 俞贵妃的语气又和缓了几分:“唐副使,你我相识多年,我只问你,你可有法子让郡王……晚些醒来?” 闫清:“……” 要是俞贵妃知道他此刻是在装睡,会不会命那老太医立马给他灌一碗蒙汗药? 想必那老太医也被吓着了,踟蹰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在俞贵妃慑人的眼神下,才犹豫不决道:“待臣开一副方子……” “唔。”闫清捂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老太医的声音停顿了。 一阵香气扑鼻,闫清的手便被俞贵妃握住了,俞贵妃眼眶泛红:“清儿,你可算醒了。” 闫清虚弱地挤出一个笑:“母妃。”就快被喂蒙汗药了,他能不醒么? 老太医见闫清醒了,提起箱子忙不迭就退了出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俞贵妃亲自将闫清搀扶起来,眼中的关怀之色不似作假,毕竟是母子连心,闫清此刻有些动容。 谁知俞贵妃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眼珠一转便立马换了个恶毒的表情:“清儿,这次太子可翻不了身了。” 闫清手一抖,默默从俞贵妃的手里抽出来,问道:“母妃此话怎讲?” 闫清以为柳琴络说哭就哭的能力已经很登峰造极了,没想到俞贵妃这变脸的速度更让人望尘莫及。果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的女人,没点技能傍身都不行。 “你父皇宣你回京,他却派人来杀你,你的性命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你父皇已经开始忌惮这位太子了。”俞贵妃勾着红唇笑起来。 闫清愣是笑不出来了。他好歹是皇帝的亲儿子西郡王,他的性命怎么就不重要了?! “清儿,你要记得这是你用血换来的成果,咱们母子委屈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俞贵妃再次将闫清的手抓住。 闫清一叹。他本不想提及这件事,以免伤了母子情分。可既然俞贵妃主动提起来了,他再装傻也很没意思。 “母妃有没有想过,太子既然根本没想过要杀儿臣,我们为何要这样逼他,毕竟是一国储君,父皇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 闫清虽不懂什么政斗,可据他看过的宫斗剧来看,参与政斗的女人一般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干掉所有人当上太后,要么带着全族人一起死,而且这个女人的儿子是最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闫清既然想好要扶持宸王上位,那么这些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了吧,他不想还没等到宸王上位,他自己先替宸王去死了,那得多亏。 “你明白就再好不过了。”俞贵妃笑意更深:“这次充当太子|党徒的人都是宸王的人,当初我与他合计这件事的时候,宸王便自告奋勇,出人又出力。宸王是个明白人,他的母妃身份太低,他就算是个亲王也翻不了天去,只能为你铺路,清儿,你就等着众人来抬你这张轿子吧!” 闫清听得汗如雨下。感情这俞贵妃是一点都没听懂他的意思,还让宸王为他们铺路?小说里差点就在男主手中拿下皇位的男人,是吃素的吗? “您可冷静一下吧!”闫清赶紧打断俞贵妃的话:“人家同样是位王爷,凭什么来为我抬轿?” 俞贵妃眉头一蹙:“你是怕他有异心?也对……宸王的性子难以捉摸,或许只有将他的母妃抓在手中才能让他乖乖听话了……” 闫清啪地一声捂住眼。 果然宸王和原主是上天注定要成为仇人的。儿子抢了人家的老婆和皇位,儿子的母亲还要去对付人家的母亲,这真是结仇都结得一环扣一环啊。 “母妃,您听我说。”闫清的神情变得肃然,好歹让俞贵妃停止了臆想。 闫清道:“这皇位我们是万万不能争的,至少现在不能。” 11.第十一章 “为何?”俞贵妃又要跳起来,被闫清伸手摁住。 “您想想,总共就四位皇子,父皇还正值壮年,争来争去那皇位不依旧是父皇的么?太子是嫡子,是父皇亲封的储君,储君是什么,不仅是下一任皇帝,还是为现任皇帝挡刀挡剑挡民怨的存在。你把他拉下马了,父皇就该对付你了。”闫清说得苦口婆心。 俞贵妃脸色一沉,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12.第十二章 “我也正准备出宫,一起吧。”宸王淡然一笑。 闫清拾起地上的大灯笼,被宸王伸手拿过了:“走吧。” 闫清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深的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宸王带着闫清在宫里慢悠悠走着,比起刚才那女子七拐八拐地带着路,宸王此时带的路要正常得多了。 闫清暗暗咬牙,不用想就知道那姑娘是故意的,白瞎了那副冷清的外貌,整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你可知道,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但说出来太尴尬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13.第十三章 陈氏长相并不出众,但面颊圆润,眉眼喜庆,是有福之相。 闫清看着陈氏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站在门口愣了愣。 太子妃和郡王哪个品阶高些,待会他需要给太子妃行礼么? 这边陈氏已经走到近前,笑颜如花,对闫清略微福身:“西郡王。”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为了给郡王庆生辰,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每日询问好多次,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边将闫清带进去,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还不让人反感。 闫清记得在小说里,太子被废后幽禁于冷宫,东宫里的人都不再露面,唯独陈氏还似没事人一样到处与人来往,说话也极为温和。 作为读者,闫清最开始以为这个陈氏会做什么不利于男主的事情,谁知到了最后,陈氏也只不过亲自恭贺了新帝上位,便默默回了冷宫。 现在与陈氏近距离相处,闫清倒是明白了一些。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陈氏也只不过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在活罢了。尽管受尽了冷嘲热讽,只要还有个别人记得她,就没人敢欺负了冷宫里的废太子。 “为了一个生辰,辛苦太子妃了。”闫清笑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太子去年还在说没法给你庆生辰,今年可就如愿了。” 两人已经走近后花园,闫清自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光是闫清认识的,就有宸王、俞广、王冉慧,宸王与太子坐在另一处,两人相谈甚欢,关系融洽。 王冉慧看见闫清时原本冷着脸,但寻了一圈没找到柳琴络的身影,这才缓和几分。 闫清呵呵一笑。这姑娘怎么心口不一,要是真讨厌他,今日怎么会来东宫,闫清刚才还看见她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的。 “郡王。”俞广今日没穿戴盔甲,站在闫清面前威武高大。 闫清还记得那日是怎么被俞广弃之不顾的,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边说边在俞广胸膛上拍了两下。 闫清可是使了力拍的,可俞广纹丝不动。闫清讪讪地收回手。 算了,打不过。 “郡王今日怎么没带那个人来呢?”王冉慧坐在那边,语调怪异地问道。 王冉慧的话暗含讥讽,闫清没想到王冉慧这么记仇,柳琴络人都不在这里,她也能提起来讽刺一番。 闫清斟酌了下,道:“她……” “冉慧,你说的是谁呀?”王冉慧身边的小姐妹开口问道。 王冉慧神情一个激昂,立刻解惑道:“就是西郡王府上的丫鬟,前几个月我随宸王去并州西郡王的府邸,谁知……” 几个女子围在王冉慧身边,立刻加入了对柳琴络的讨伐大队中。 “……”闫清将想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行吧,看来他的回答并不重要,只需要他到来并成功让王冉慧开启这个话题就行了。 “郡王,父亲想与你见一面。”俞广道。 现在闫清最不愿见的就是俞家的人,想也知道他们找他是为何事,便道:“近日才回燕京,不急。” 俞广看一眼闫清,点头不语。 “九儿来了。”陈氏突然往门口迎去。 闫清本就无所事事,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见到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那晚坑了他的女子此刻信步走进来,穿得竟然也是红色,不过是件简单的烟纱对襟高领长衫,一根束带将腰束得盈盈一握。本清冷的神情,在见到闫清时悠然一笑。 这笑好似那晚饱含深意的笑意,让闫清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林语棠?”王冉慧看向门口,语气微微冷了。 闫清差点没站稳,被俞广伸手扶住:“郡王,你可好?” “好……”闫清拍拍俞广的手背,整个人还处在呆滞中,看着门口那女子慢慢往自己走来。 原来她就是林语棠?就是俞贵妃要闫清娶回家做王妃的人…… 那晚林语棠无端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来也是不想嫁的。可是不想嫁可以明说啊,有必要将他捉弄一番吗? 林语棠走路并不扭捏,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飒气,几步来到闫清面前。 闫清本以为她要打个招呼什么的,谁知林语棠直接越过他往太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王冉慧一声刺耳的冷笑。 “九儿性情如此,郡王不要见怪。”陈氏对闫清赧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里。 “郡王不必理会她,她高傲着呢。”王冉慧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可是没一个人接话。 闫清转头,见王冉慧的神情带着愤慨,不比对柳琴络的厌恶少,闫清明白了,看来王冉慧也在林语棠手中栽过跟头。 如此一想,闫清的心情便好多了。 “无妨。”闫清摇摇头,对俞广道:“净房在哪?” 俞广一愣,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左拐直走便是……需要臣为你带路么?” “不用了。”闫清往俞广手指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随处逛逛而已,最好等他回来时就马上开宴席,吃完了好回家睡觉。这样的氛围他可实在是有点适应不了。 “卫良娣,您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珍儿你放开我,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怀了孩子,你认为她会让我生下来吗?” “良娣!” 一番对话恰巧钻进闫清的耳朵里,闫清迈出的脚步一顿,便想默默往回走。 可惜已经晚了,两道声音正往他而来,马上拐个弯就能看见他了。 一名穿着素净的女人捧着肚子往闫清的方向退来:“珍儿,我活不了了,你让我去死吧,太子妃她容不下人,太子也……” 眼看着再退两步就要踩到闫清,闫清不得不干咳一声,顺便往后退了几步。 14.第十四章 卫良娣的声音一顿,慌张转过身来。 名叫珍儿的宫女见到闫清后跪拜下去:“奴婢拜见西郡王!” “西郡王?”卫良娣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双腿一软便坐了下去:“西郡王,我,我……我刚才……” 闫清等两位把话说完了,才道:“我刚路过,什么也没听见。” 撞见这样的事还真是让闫清挺尴尬的,好在他现在是郡王,不用刻意表现出关切之态。 卫良娣愣了愣,便扶着珍儿的手站起来。 “那,那我不打扰郡王雅兴,我告退了……”卫良娣缓缓向后退着,速度慢得让人咂舌。 闫清真想亲手扶着她走,依着她那速度,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了。 闫清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一转头便见到树丛后头一个人影晃过,再定睛看去,便见到另一个拐角处,倚在墙上的林语棠。 卫良娣已扶着珍儿的手走远,闫清捉摸着要不要无视林语棠直接离去,却见林语棠朝他走过来。 “郡王可还有雅兴,与我一起逛逛这园子?”林语棠道,神情与那日太子问闫清敢不敢跟他去东宫一模一样。 闫清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总是喜欢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林姑娘,你若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闫清微微一笑:“我赶着去净房呢。” “正好,我也要去。”林语棠也和煦一笑。 “……”闫清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连别人上净房都不放过的人,闫清是深表无奈的。 “过去说。”林语棠朝那边的树林抬抬下巴。 闫清本是拒绝的,本来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十分尴尬,孤男寡女还要找个偏僻的角落说话,要是突然来了个人,岂不是自动认为他们在幽会? 闫清在原地杵了半天,见林语棠已经站在那边回头望来,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你要说什么?”闫清拢着袖子靠在树干上,模样很光棍。 最好是要他去拒婚什么的,那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昭告这一喜讯。 “我想和你说说刚才的卫良娣。”林语棠道。 闫清一愣:“为何说她?” 卫良娣不过是与他偶遇了一下,这样就去说别人的闲话,真的好么? 可能是闫清的眼神太过明显,林语棠甚为欢快地一笑:“你以为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怎么不去想想,这偶遇的背后又有多少算计?” 闫清的神情渐渐肃然,靠着树的背也站直了,等着林语棠继续说下去。 “卫良娣的爹卫安是工部侍郎,哥哥是太原府知州。” 闫清知道陈氏的父亲就是工部尚书,如此看来卫良娣的父亲也是太子|党,并不奇怪啊。 林语棠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卫良娣的生母秦氏是卫安的发妻,成亲多年后才知卫安早已娶过妻,那女人被安放在卫安的老家,据说儿子比卫良娣的哥哥还大。几年前卫安将老家的妻子接来了燕京,抬为平妻。” “呃,这么复杂。”闫清脑袋有点晕。 林语棠看他一眼:“你听我说完。卫良娣的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卫良娣的表哥,如今在枢密院任职。” “枢密院……就是翰林学士的下属?”闫清终于摸清了一点思绪。 林语棠不语。 闫清终于弄明白了,翰林学士王知深就是王冉慧的父亲,而王冉慧又是宸王的表妹……而卫良娣的母亲被父亲辜负,所以卫良娣一怒之下投靠了宸王? 这关系,可真够错综复杂的。 “所以你得做好准备,说不定哪天那卫良娣就会向你求救,这救还是不救,你都骑虎难下了。”林语棠道:“你今日在东宫撞见卫良娣的事,想必太子或太子妃此刻已经知晓了。” “我不过一个郡王,这又是何必呢?”闫清笑叹一声,有些无奈。 “那晚我害你被宸王抓住了现行,你觉得宸王会毫不知情?这只是他送的一份回礼罢了。” “你们斗来斗去的,干嘛让我做那个夹心饼干?”闫清怒了。 真是欺人太甚,合着他被两边算计个彻底,其实只是宸王与太子在斗法? “夹心饼干?”林语棠思索了下,摊手:“你该庆幸。他们都想要拉拢你,却又要防着你去依附对方。这样的香饽饽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我让给你,你做吧。”闫清转身离去。 这一次林语棠没再跟上来,闫清回到了先前的院子,才发现自己本来是去净房的,结果净房没去成,倒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宸王与太子还坐在那边相谈甚欢,和煦的笑脸下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弄死对方的心思。 “王爷。”王华端来一杯茶,闫清见到这杯茶后突然就沉静下来。 他现在在气愤什么,这些事不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么?也许林语棠说得对,他只是太子与宸王手中的刀,并不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王华将茶放在桌上,又默默退到后面。 此时东宫又多了许多人,已成婚的命妇与太子妃陈氏坐在一起闲聊,未出阁的便是王冉慧那群女子,还有的少年才俊三三两两聚着,唯独闫清这个寿星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仿佛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闫清郁闷地喝下一口热茶。 “不知不觉已经聊了这么久了。”陈氏从席位站起来,笑盈盈道:“如此便开宴吧。” 大家都将目光移向今日的寿星闫清身上。 闫清微笑着站起来,正欲往陈氏走去,却突然从袖中落下一个东西。 闫清低头看去,却见那东西只是个女子绣的荷包。想必是柳琴络偷偷放进去的吧,闫清没太在意,弯腰将其捡起来。 此时林语棠刚好走回来,看见地上的荷包突然顿住了脚步。 闫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不是九儿今日戴的荷包吗,怎么在郡王身上?”陈氏惊奇道。 闫清弯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陈氏。 林语棠十分娇羞地对闫清一跺脚,埋怨道:“你怎么给掉出来了?” “……”闫清缓缓站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好好收着么!”林语棠又是一声娇呼。 15.第十五章 全场寂静。闫清一身红色的衣服甚是扎眼,他面无表情地捏着那枚荷包,与往常平易近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怎么回事?”宸王走过来,蹙眉看向闫清手中的荷包。 太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陈氏的眼神暗带责怪。陈氏张了张嘴,又讪讪闭上了。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怪我没藏好,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想扔又不敢扔,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眼一闭心一横,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吧。”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郡王……”卫良娣扶着珍儿的手往闫清走来。 “卫良娣。”闫清礼节性地点点头。 卫良娣给闫清行了一礼,起身道:“郡王可有时间?” “没有,我赶着回去换药。”闫清一口拒绝。 东宫的事情闫清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上,这卫良娣有事该去找太子,找他做什么。 卫良娣也许没想到闫清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整个人僵住。 “郡王救救我家良娣吧,良娣快要被太子妃害死了!”珍儿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 闫清感觉他的耐心在回燕京后快要被用尽了。 眼看珍儿的额头已经红肿,闫清道:“卫良娣受了委屈该去找太子,为何来找我?” 卫良娣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才这么会额头就起了细汗,对闫清微微一福身:“求郡王救我一命,其他我什么都不奢求了,若是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至于求到郡王身上……俞贵妃娘娘在后宫极有威望,我想求郡王帮帮我……” “卫良娣,就算是如此,你也该去求皇后娘娘。”闫清打断了卫良娣的话。 卫良娣沉默了半晌,弯腰去拉扯还在磕头的珍儿:“起来吧,我们回去。” 16.第十六章 “良娣!我们可是偷跑出来的,今日的药还没喝,回去了岂不是又要喝那药?”珍儿泪眼模糊,不肯起来。 “起来!”卫良娣肃然了脸色:“如今的事也是我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 闫清盯着王华低垂的发顶,沉默不语。 “王爷该回去换药了。”王华道。 闫清点头,往宫道上走,一边道:“你何必事事亲躬,又要跟着我,又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何不找个人帮你一把?” “等王爷大婚后,王妃那儿自然会有人为奴才分忧的。” 闫清一想到大婚,便想起林语棠那模棱两可的模样来,心里的抵触感油然而生。 没想到还没出宫门,便被太后宫里的人拦在了宫门口,太后召闫清回去。 闫清还以为此生都没机会被皇帝和太后召见一次,结果倒是因为一个卫良娣被太后老人家召见了。 17.第十七章 对于太后,闫清只能凭借着小说里的情节去猜测这位的性情。太后不喜欢男主,连带着也不喜欢女主,男主夺位成功前太后曾多次出手试图力挽狂澜,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于是荣升为太皇太后后便闭门不出,一心礼佛去了。 这也是闫清不想和太后产生矛盾的原因之一,亲孙子也要分亲疏,他如今应付宸王已经疲于应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太后对上。 来到慈庆宫,闫清信步走入后殿,隔着一道帘子,见到一个身影正端坐在里面的主位上。 “孙儿拜见太后。”闫清跪下行礼。 殿中沉默了半晌后,才有一道低沉威仪的声音“嗯”了一声。 闫清站起来,就听太后道:“进来坐着吧。” 闫清应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太后一身素色衣服端坐在上面,手中捻着一串沉香,年过五十却不显老,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乌黑的双眼,浅淡的眼纹增添了岁月的痕迹,更有一股沉静的韵味。就那么盯着闫清,闫清一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最后终于安稳坐下去了。 有宫女上来奉茶,端着托盘下去后,殿中又只剩下太后与闫清,还有太后身边的一名嬷嬷。 闫清刚对宫女点头致谢,便听太后道:“东宫是一国之储,国不可乱,储君更不可乱。” 闫清一惊,忙正襟危坐:“太后说的是。” 太后又问:“听说你出东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是为了卫良娣的死伤神吗?” 果然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帝与太后的,只要他们想查,哪怕你只是眨了一下眼他们也能知道。闫清踟蹰道:“我本是想救卫良娣,没想到反而因此害她被赐死了。” “是因病暴毙,不是赐死。”太后纠正。 “是。” 太后顿了顿,幽幽道:“当年俞贵妃的宫女不过多看了皇帝两眼,俞贵妃便下令杖刑五十,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再说你舅舅俞庆南也是个铁血手腕,在他手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俞家的人都那么厉害。怎么你反倒生出了慈悲心,连东宫的良娣也要救?” 闫清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放下,太后对俞家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闫清觉得自己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了。 “......卫良娣说她可以不要孩子,只求救她一命,我实在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是这样。”闫清老实交代。 太后道:“若你聪明就该置身事外,东宫的事谁敢插手,偏偏你上赶着去掺和,就不怕太子和皇帝误会你?” “可东宫为我办生辰那日卫良娣就已经找上了我,此事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着反正都知道了,卫良娣又怀着身孕,我帮一帮也就是顺手的事......”闫清抬头,见太后的神色凝重,闫清的声音就越来越没底气了。 太后不是俞贵妃,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虽然闫清说的是实话。 可这样的心思放在宫里来看,大概就是个笑话。 太后又开始沉默,闫清继续正襟危坐,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闫清最怕的就是太后这样的人,要么什么都不说,说出的话里永远有好几层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有的人是用外表伪装出这份气势,有的则是她的心智已经足够让她拥有这份气质。太后在深宫几十年,肯定是后者了。 闫清自问道行还太浅,这个有问必答环节,他快要撑不住了。 “几年没见,回到燕京可还习惯?”太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 闫清忙道:“挺习惯的,宸王与太子都十分照顾我。” “你生辰那日我送的东西可还喜欢?” “孙儿很喜欢,多谢太后。”闫清汗颜,太后送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那些贺礼拿回去就交给了王华处置,他一次都没过问过。 “嗯。”太后闲适地斜靠在软垫上:“既然皇帝还没给你下派差事,你就多来慈庆宫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我孙儿回来了却不肯与我亲近。” 闫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太后让他多来慈庆宫?! 太后就算护着太子也甚少与太子来往,皇后来慈庆宫都要提前告知,太后突然给了这份殊荣,闫清有点懵。 闫清与太后对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忙道:“是,孙儿知道了。” 于是闫清留在慈庆宫与太后聊了许久,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闫清在并州待过几个月,说了些并州的事,太后听了甚是向往。 闫清对太后的恐惧渐渐消减了许多。当她放下威仪的气势后,实则就是个慈祥又美丽的老奶奶,听到有趣的事情会跟着闫清一起笑,不认同的便出言打断说出自己的观点,有时闫清一个上头还会顶嘴争辩几句,但太后从未生气过。 快到傍晚闫清才离开慈庆宫,秋嬷嬷亲自送闫清出来,笑盈盈道:“王爷多来陪陪太后,太后今日很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的,嬷嬷请回吧,不用送我。”闫清道。 “奴婢就是想告诉郡王,太后每日卯时起,礼佛到辰时,午时到未时午睡。郡王看着空闲的时间来便行了。”秋嬷嬷道。 “嗯。”闫清对秋嬷嬷点头告辞,离开了慈庆宫。 走了一会闫清回头看,见到秋嬷嬷还站在门口望着他。 “王爷心情似乎不错。”王华跟在闫清身后道。 “嗯。”闫清转身慢悠悠走着,一边道:“太后让我常去陪她。” “恭喜王爷,有了太后作为靠山,王爷以后在朝堂会顺畅许多。”王华笑道。 闫清转头看一眼王华,不说话。 看来连他身边的人都自动认为他一定是想争皇位的,宸王防着他也正常。 闫清高兴的可不是因为这个,以后他闲来无事躲在太后这里,宸王与太子的事就找不到他身上了,终于可以实现他当一个米虫的愿望了。 也许太后现在对闫清好的用意并不纯粹,就比如太后对太子,太后表面与东宫不往来,实则暗地里将东宫保护地水泄不通,而现在太后明着将闫清护在身边,闫清也许会成为几位皇子里最醒目的一个。 但闫清不在乎,他要走的路和其他皇子本就不一样,太后容不下动荡朝堂和东宫的人,总不见得容不下一个毫无野心的王爷吧。 闫清一边走一边如此想着,拐个弯却迎面撞上一人,好歹是被王华机警地抓住了才没撞上去。 闫清抬头一看,林语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仿佛就等着闫清撞上去。 闫清眉头一皱,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林语棠整日往后宫跑,皇后也不管管吗? “郡王。”林语棠似模似样地福了福身。 “林姑娘。”闫清点点头,准备直接走人。 “郡王竟然管了卫良娣的事。”林语棠叹息一声。 闫清的脚步顿住。 “那日我费尽口舌与郡王解释,没想到郡王还是没听进去。若是郡王作壁上观,此事就简单许多了。” 闫清看向林语棠,她笑得十分淡然,明明美丽又清冷的外貌,那双眼却是皎洁明亮得很,仿佛那眼里的聪慧机智能够直击人心。 聪慧,又高高在上。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要做的事而已。卫良娣的事情,林姑娘以后不要再提了。”闫清错开看林语棠的眼神。 林语棠向闫清逼近两步,在闫清还未来得及后退的时候,抬起头直视着闫清:“郡王,在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善心。” 林语棠收了笑意,后退几步对闫清一福身,然后转身离去。 闫清盯着林语棠消瘦的背影,手掌握了松,松了握,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好似自己面对的是一团棉花,用什么力气都是枉然一样的无力感。 “以后见到她立马提醒我,咱们离她远一点!”闫清对着王华一顿吼,也不顾王华呆滞的神情,转身往另一条道走去。 王华很是莫名,他怎么提醒,大喊一声快跑吗? 眼看闫清步伐匆匆地走远了,王华赶紧抬脚跟上。 第二日,闫清起了个早,辰时就到了慈庆宫。此时太后还在礼佛,闫清便等在殿中饮茶。 小佛堂就在后殿旁边的耳房里,是个暗室,大门紧闭,里面只有太后一人静心礼佛。 秋嬷嬷陪着闫清一起等着,靠在窗下拿着针线缝缝补补,闫清离得近,便伸着脑袋看着。他并未学过刺绣,但对这个工艺极为叹服。看着秋嬷嬷手中的针线不停,丝绸上已经有了水上明月的雏形,闫清忍不住赞叹一声。 18.第十八章 “郡王还对刺绣有兴趣?”秋嬷嬷笑道,抬手用针在头发上一挠。 “嬷嬷做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闫清赧然一笑,坐回原处。 “郡王若是喜欢,这件便拿去做件里衣,只要不嫌弃奴婢手拙。”秋嬷嬷道。 闫清忙道:“不嫌弃。” 暗房的门打开,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再无其他珠翠,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是枚古玉佩,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贤妃受宠多年,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争差事,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闫清每日一早就来慈庆宫,俞贵妃几次派人找他都推脱了,现在整个朝廷似乎都知道了闫清是个闲散王爷,没差事不建党派。有时入宫遇见几个大臣,也是随意客套几句,再没有闫清才回来时的那种忌惮与试探。 19.第十九章 这日,闫清刚陪着太后用完午膳,祖孙俩在外面的阴凉地转了转,再回到屋里时,就发现皇后已经等在屋里了。 皇后温婉和顺,无半分俞贵妃嚣张的气焰,平静地受了闫清的礼后,就静静地垂头坐着。 闫清了然地看向太后,心道这皇后估计不是自己想来的,多半是太后命人请来的。 太后撑着闫清的手坐下,不冷不热问道:“此时太阳还毒着,你何不晚一些再过来?” 皇后双手交叉叠在膝上,苦涩一笑:“儿臣来向母后认错。”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闫清悄悄摞了摞身子,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结果放在桌上的手被太后暗暗摁住,闫清不得已只好继续坐着。 “你该有皇后的尊贵,为何要认错?”太后道。 “儿臣没有管好家里的人,让他们在朝堂针对宸王,坏了朝廷的风气。” “还有呢?” “母后,此事太子毫不知情,都是儿臣两个侄子不懂事。”皇后抬起头,祈求地看着太后。 太后没见生气,倒是幽幽一笑:“你两个侄子年纪还小,林学庭是该好好教一教。边关之事可大可小,让宸王去个几次也当是磨炼他了,你无需在意。” “是。”皇后答道,默默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佯装没看见,低头拿茶盏。 接着太后又问了两句后宫与皇帝的事,皇后答道:“近日俞贵妃日日往宣政殿去,想必将皇上照料得很好,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又看了一眼闫清,闫清这才刚放下的茶盏又得拿起来。 闫清无语,这皇帝和俞贵妃正当壮年,两人愿意亲近,难道也能怪在他身上吗? “后宫许多新晋的嫔妃,俞贵妃是贵妃之位了,让她多担待点,给其他嫔妃一个脸面。”太后道。 皇后应了,但面色有些为难。 皇后坐了片刻就走了,来得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风轻云淡。 太后转头看闫清,问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生我的气?” 闫清直言:“母妃和父皇的事孙儿可不敢管,哪怕他们吵起来了,孙儿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太后笑起来,手指点点闫清的脑袋:“胡闹,你母妃胆子再大还敢与皇帝吵架?” 祖孙正玩笑间,秋嬷嬷就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太后神色又肃然起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走近了闫清才看清,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金环吗! 金环给太后和闫清行了礼,站在原地道:“前两日林大人在落锁前入宫与太子见了一面,那时太子身边有内侍,奴婢没敢走近,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太子妃去太子书房,奴婢守在门外,听太子说要借陈家的两千私兵。” 金环利落地将两件事情交代清楚了,看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慈庆宫了。 闫清咂舌,那日金环跪着求他救陈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间谍啊! 太后淡淡地“嗯”了声,没说话。秋嬷嬷便对金环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金环走后,秋嬷嬷担忧道:“太子这是要动手了?” “上一次他就忍着没动手,这次故技重施,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太后的声音疲惫了许多:“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是屋里的冰放得太多,闫清有些手脚发冷。太后和秋嬷嬷毫不避讳他的存在,他却坐立不安。 “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太后突然问道,眼神锐利。 “我……”闫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我累了。”太后起身,秋嬷嬷上前扶住。 闫清本想唤住太后说个什么,可看着太后与秋嬷嬷慢慢往寝殿走去,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宸王又去了边关,这一次带了五百私兵。 走的那日下起了磅礴大雨,闫清起了个早,让人进宫向慈庆宫请个假,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王华走进来,向闫清禀报道:“宸王出城了。” 闫清点点头,继续发呆。王华欲言又止。 柳琴络端了杯热茶进来,放在闫清手边的案桌上。 过了两个时辰,雨停,天色变得晴朗,闫清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进宫。”闫清负手走出门,王华默默跟上。 闫清没有去慈庆宫,而是去了东宫。闫清回到燕京后去了东宫几次,已经成为了东宫的熟人,不需要禀报就有人将他带去了太子那儿。 太子今日没有独自下棋了,而是坐在池边看书,闲然自得。 闫清发现从他见到太子第一次起,他就没见过太子穿四爪蟒袍,每一次都是常服,就连他生辰那日也是。 “过来坐。”太子抬起头,笑着对闫清招手。 闫清走过去坐下,太子将手边的点心瓜果推向他:“你整日去慈庆宫,今日终于肯来我这里坐坐了。” 闫清赧然一笑。 他每次来东宫都没好事情,还敢来么? 太子实在是个喜欢清静的主,哪怕闫清坐在这儿,他也能自顾自地看书下棋,而且他的清静并不让人窘迫,反而能让人融入这份安静里,不忍打扰。 太子看书,闫清便倚在躺椅上望着池中的荷花蜻蜓。 闫清不仅想到,太子全身上下都是佛性的气质,为什么还可以轻描淡写地赐死一个良娣,还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同时拥有两副面孔,却一点也不违和呢? 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太子轻笑出声,然后摇着头将书合上,饮了口茶,笑道:“就让你陪我干坐着,是不是太怠慢你了?” “没有怠慢,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闫清道。 “下盘棋?” “好。” 很快有人端上一个棋盘,闫清照旧拿了白色的棋篓。 两人落子飞速,闫清面色淡然地再落下一子,太子皱眉了。 “这是什么?” 棋盘上白色的棋子几次三番想连成一条线,根本不管旁边已经要成势的黑子。 “五子棋,连成五个就赢了。”闫清微微一笑。 太子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后终于看懂了,笑道:“甚妙。” 于是太子和闫清便开始玩起了五子棋,几个回合后太子越发来趣,闫清又开始走在输的路上。 闫清想要摔棋篓了,古人都是这么聪明的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来回厮杀到正午,头上举伞的内侍都换了几波了,太子还没有要收手吃饭的意思。 突然有两人从远处匆忙走来,闫清与太子抬头看去,前一个是东宫的人,后一个是王华,两人的神情都十分肃然。 闫清与太子对视一眼。 等人走进了,东宫的人先战战兢兢的行礼,站起来后依旧不肯说话,恐怕是忌惮闫清在这儿。 太子却看向了他身后的王华,将棋子扔进棋篓,道:“说吧。” 那人踟蹰了许久,才道出两个字:“败了。” 太子抿着唇,沉默不语。 闫清干咳一声,对王华道:“你也说吧。” 王华平静许多,道:“宸王被救下了,可是身负重伤。” “没来得及?”闫清皱眉。 “不是,我们的人一直尾随陈家的人,他们出手我们也出手了,可是俞广也来了……” 闫清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他就知道了,又是老计谋,苦肉计。 “下去吧。”太子平静地挥手。 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太子与闫清。 “为什么?”太子噙着笑看着闫清。 闫清没有回答。 太子看向旁边的池水,突然一声笑叹,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如果是我,你也会如此么?” 闫清看着太子,答道:“会。” “甚好。”太子点点头,离去了。 闫清反复捻着手中的棋子,疲惫地眨眨眼。 起来得太早,有些困了。 宸王领旨去边关,连燕京的地界都没出去就遭到了埋伏,身受重伤被人抬回来,听说一直昏迷不醒,最重的伤在胸口处,太医还不确定能不能救回。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震怒,派人彻查,于是就查到了闫清在宸王出城时派出了两千私兵尾随宸王的队伍。 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闫清即便是个闲散王爷,可他有一万五千私兵在城外啊! 于是上奏的奏折就从宸王的党派揭发太子|党,太子|党反骂宸王党,中立派求皇帝三思而行,变成了齐齐对准闫清。如此齐心协力的朝堂让皇帝感动得哭笑不得。 闫清这个众矢之的此刻正站在慈庆宫外站了两个时辰了,没人给他打伞,闫清感觉自己头顶都快被晒糊了。 不过他还是挺庆幸的。原以为太后会让他跪上两个时辰,果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就在闫清快要喉咙冒烟的时候,秋嬷嬷终于走了出来,愁眉不展道:“郡王,太后宣您进去。” 闫清赶紧往屋里走,又被秋嬷嬷唤住:“郡王好好认错,别气着太后了。” “我知道。”闫清点点头,走进屋里。 太后端坐在上首,闫清低着头走过去,悄悄抬眼看向太后,见太后正盯着他。 “跪下。”太后道。 20.第二十章 闫清一愣,缓缓跪了下去。 “别跪在这儿,给我跪去角落。”太后指着旁边的冰鉴。 闫清早就热得不行,乐乐呵呵地就跪了过去。 太后沉着脸坐在那儿,闫清便默默跪在角落,两人谁都没开口。秋嬷嬷一直给闫清使眼色,想让他认个错,闫清都佯装没看见。 又跪了许久,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闫清见无人监视他,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实则是为了杀宸王,连俞广也参与其中,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俞广坐在地上喘气,血红的眼睛盯着远方,抬手擦嘴角的血迹。 “郡王,赶快进去吧。”李公公赶紧劝道,眉头都皱成一团。 闫清甩甩发疼的手,这股气他憋了很久了,终于给发泄出来了。 刚一走进宣政殿,迎面就扔来一张奏折砸在闫清的脑袋上。 “混账玩意儿!”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闫清抬起头,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父皇。” 闫清负手站在门口处,衣服松松垮垮,低着头,冠上的金簪都快掉下来了。 “那么有本事在宣政殿外打架,怎么不敢过来?滚过来说话。”皇帝怒斥道。 闫清哦了一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殿中还站着王冉慧的父亲,翰林学士王知深。王知深抬头看向闫清,刚好与闫清对视。 闫清觉得王知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怨怼之意。可这件事的始末宸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宸王并没将他的用意告诉过王知深? 皇帝冷哼一声,闫清赶紧低下头去。 “一回燕京就闹得天翻地覆,宸王去边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拿着你的私兵去搅合?让你那一万五私兵给朕滚回并州去!”皇帝狠狠地一拍桌子。 闫清一听就觉得要遭,这刚在太后那里跪了,恐怕又要在皇帝这里跪了。 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王知深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有些着急,偏偏皇帝一句接一句地骂闫清,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闫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都没用上。 皇帝骂完后直喘气,李公公赶紧上前拍背心递茶水,对王知深和闫清道:“皇上近来少睡,王大人和郡王要不明日再来吧。” 皇帝还想说话,被李公公劝住了。 王知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甘心,来了一趟一句话没说上,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闫清跟着告退,结果皇帝指着台阶下的那个龙头香炉:“你给我去那跪着。” 闫清:“……”还是没逃过。 王知深看着闫清垂头丧气地跪着去了,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又有不甘心,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闫清跪下去后觉得姿势有点不对,又给摞了摞位置。谁知脑袋一歪,头上的金簪就掉下来了,闫清赶紧给捡起来胡乱插上去。 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了半晌后,王知深默默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闫清还有李公公,王知深一走,李公公为皇帝拍背心的手停了,皇帝也不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哮喘发作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气色比闫清还好。 闫清:“……” 这演技,他给看愣了。 “郡王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李公公乐呵呵地过来搀扶闫清。 “继续跪着。”皇帝一声令下,李公公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皇帝拿出一本奏折,一边批奏折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宸王遇难的?” “是……无意听说的。”闫清答道。 这香炉的烟熏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用自己的人去救宸王,就不怕被人记恨?” “事出突然,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不知道。”闫清想了想,又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不做什么总不太好。” 闫清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再看闫清,而是继续埋头批奏折。 闫清说的是实话,他是因为太后才得知的这件事,再加上太后那日问他:“你有什么看法?”,那日回去闫清想了许久。 太后恐怕也是心寒的,亲眼见到兄弟残杀,这是一个老人最不愿见到的事。 于是闫清便出手了,似乎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王华与柳琴络如何劝说,他还是派了两千私兵去解救宸王。 抛开以后的种种结果,闫清只是想要心灵上的一个安稳罢了。 等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性子顽劣,是该给你指个婚事收收你的心了。” 闫清:“父皇?” 等等,他救个人怎么就成性子顽劣了?一言不合就赐婚,他能不能拒绝啊! 不求小红花什么的,至少给个人生自由啊! “闭嘴,给朕好好跪着。”皇帝刚批好的奏折又给扔了过来。 闫清伸手接住奏折,气愤地扔在脚下。 李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劝谁好,干脆站在一旁装死谁也不管算了。 跪了一会后,终于有人来解救闫清了。 秋嬷嬷走进殿里,见到歪跪着的闫清后了然一笑,给皇帝行了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皇帝对秋嬷嬷十分尊敬。 “太后念叨着想见郡王,若是皇上已经训斥完了,让奴婢将郡王带回去吧。” 皇帝瞪了闫清一眼,对秋嬷嬷道:“既然母后想见,嬷嬷便带回去吧。” 闫清一听,忙不迭就爬了起来。 “没跪完的,下次来接着跪。”皇帝又加了一句。 “太后说,皇上烦劳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郡王的事太后会帮皇上管教的。”秋嬷嬷道。 如此,闫清就跟着秋嬷嬷出了宣政殿。 “多谢嬷嬷。”闫清感激道。 若不是秋嬷嬷来了,他恐怕得跪到天黑去,膝盖是别想要了。 秋嬷嬷抬手为闫清正了正衣襟,笑道:“郡王千万别和太后置气,太后让您在殿外站几个时辰,是气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府里装病,还跑进宫来。” 闫清赧然一笑:“这种事逃也逃不掉,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 秋嬷嬷点点头:“郡王说得也是。” 两人从宣政殿的台阶下来,闫清便看见脸上挂着两大块青色的俞广。 闫清挑眉,这小子还在啊? “嬷嬷稍等。”闫清抬脚往俞广走去。 俞广见闫清大步走来,抬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郡王要打便打,可千万别打脸了。” 闫清拍拍俞广的肩头:“不打你,方才是我气大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俞广踟蹰着放下手。 “宸王的伤无碍吧?是你砍的还是他自己动的手?”闫清问道。 听说致命伤在胸口处,宸王也真下得去手啊。 俞广一愣:“宸王的伤确实是太子的人伤的,要不是郡王的人来得及时,恐怕宸王就没命了。” 闫清瞪着俞广,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本是想用苦肉计,宸王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时出手。臣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宸王已经受伤了,太子的人浑水摸鱼,那时很难分辨到底哪些是自己人,等郡王的人到了后,太子的人才撤退。”俞广道。 21.第二十一章 原来宸王是真的重伤,太子的人并不是饭桶。宸王知道太子的心思,再次来了场苦肉计。太子猜到了宸王会用老计谋,太子也故技重施,两人用同样的招数来了一场真正的智斗。上次宸王获胜,这次是太子险胜了。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这用命来搏的事情,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又道:“回去上点药吧,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闫清,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别说罚跪,皇子们长大后,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太后冷哼一声:“你躲在我这里,我哪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我便让你做了。结果你做了什么?太子和宸王正是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们有任何事都有皇帝决策,最不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需要你出手掺和?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事事防着你才安心?” 闫清哑口无言,眼见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下是真的阴沉,带着锐利的目光。 闫清憋了会没憋住,道:“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兄弟。” 秋嬷嬷的脸色一变,闫清说完后也猛地闭了嘴。 闫清是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他觉得他并没做错。太后瞪着闫清,闫清也抬眼与她对视着,清澈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让太后微微怔住。 “太后,郡王只是一时口快了......”秋嬷嬷开口解围。 太后抬手制止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让他说,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都别进慈庆宫了。” 太后这是真动怒了,浑身迸发着拒人千里的威仪。 闫清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道:“我没有争斗的心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互相残杀的事,知道了后心里会难受,晚上睡不着,一想到宸王或者太子哪个第二天就……不在了,我就很害怕。在我看来,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想给谁就给谁,宸王和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抢,都不该把命堵上。难道一个皇位比命还重要么?我没想要奢望什么兄友弟恭,我只是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时,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闫清说完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太后与秋嬷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太后看向秋嬷嬷:“这些话是你教的?” “奴婢哪敢?”秋嬷嬷连连摇头。 闫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罢了!你跟你父皇一样倔。” 秋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端了茶给闫清:“郡王一天没喝水,快喝口茶解解渴。” 闫清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无罪释放了? “他又站又跪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不去小厨房端点饭菜来?”太后嗔怪道:“快去随意端些来,吃完了赶紧回府歇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闫清经过了一天的连番审讯后,终于坐下来吃了顿饱饭,饿得把几盘菜都吃完了,才从慈庆宫出来准备回府。 22.第二十二章 闫清出宫后还是去了一趟宸王府。这件事他也算参与了一半,就算走个过场也得去看看。 宸王府的人将闫清一路带进去,闫清在路上听说宸王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动弹。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结果看见宸王的那一刻闫清吓得差点没直接退出来。 宸王形容枯槁,整个身子都被白布包裹着,布上渗出大片的污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黄色液体,脸色白中带青,简直像一个快要去阎王殿报道的人。 闫清这下是真信了宸王差点死了的话了。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见到有人进来了,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几人赶紧放下纸笔,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意识清醒,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闫清突然想到小说里王冉慧对男主的感情,立即停下了脚步,对王冉慧道:“二哥已经清醒了,你不必太伤心。” 王冉慧点点头。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闫清道。 王冉慧终于肯抬起了头,眉头深锁:“这就……走了?” “今日累了,想回去歇息。”闫清笑笑,走了两步又道:“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王冉慧今日没涂抹脂粉,连眉都没画,闫清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冉慧的脸一红,但终于没有之前的窘迫了,唇角微微挑起来,有些得意。 闫清负手走出院子。 王冉慧才十五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不施粉黛也有股少女的天然美,比起小说里那个爱得歇斯底里的女配,闫清更愿意看到现在的这个王冉慧,她虽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但她至少天真直率,闫清也终于明白宸王如此喜欢这个小表妹的原因。 可有些人就让人不那么省心了,甚至有些头痛。 闫清看着宸王府门外站着的女子,有种想要退回去再看一次宸王的冲动。 这个林语棠怎么去哪都能碰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郡王。”林语棠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给闫清行了个礼:“郡王这是去看宸王么,我也正要去呢。” “我刚看完正要回府,你进去吧。”闫清赶紧抬脚就走。 “那我改日来看吧。”林语棠一转身便跟在闫清后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闫清停下来。 林语棠也停下来:“许久没见郡王了,想和郡王说说话。” “……”闫清:“我们好像不太熟?” 连王冉慧都知道脸红呢,这个林语棠怎么比他还要坦荡啊! “多说说话就熟了。”林语棠完全不在意,指着拐角处道:“拐过这个弯就是市集了,要不去逛逛?” “我不去!”闫清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闫清第十次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林语棠把玩着刚买来的小银刀,裸着刀刃十分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圈后回鞘,叹道:“不过是做来给小孩子玩的,怕是连只鸡都杀不了。” 闫清咬牙切齿地将刀抢过来:“不好你还要买,还花我的钱!” 林语棠嘻嘻一笑:“郡王又不缺银子,逛市集不就图个开心嘛。” 闫清回想起自己刚才一脸傻笑地吃完两碗豆腐脑的情景,有些无言以对。 林语棠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那里面全是闫清花钱买的东西。她就这么提了一路,一边甩一边走,时不时在里面掏出个零嘴塞进嘴里。 见惯了林语棠诡计多端的样子,这样简单无害的林语棠闫清还没见过,忍不住道:“你是多久没逛过集市,就没见过一路走一路吃的。” “从来没逛过,这是第一次。”林语棠又往嘴里塞了块糖。 “啊?”闫清愕然。 “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林语棠对闫清眨眨眼,笑得古灵精怪:“我说我来看望宸王,府门就让我出来了,说不定我爷爷以为我还在书房呢。” 闫清心里生出了点同情,将手里的小刀还给林语棠:“那就好好逛吧,回去好好认个错。逛集市而已,不会打死你的。” 林语棠笑着接过刀放进布包里,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低落,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闫清忽然觉得他依旧没看透林语棠,她诡计多端,潇洒不羁,可她真正的情绪却深深地埋在心里,谁都窥探不到。 逛着逛着天色就黑了,华灯初上,闫清原以为天黑了市集就收摊了,谁知道各家摊子都挂上了灯笼,比白日更繁华。 林语棠拉着闫清来到一个面具摊前,那些兔子狐狸的面具让闫清有些嫌弃,还都是木头做的,戴在头上不知道多沉。 林语棠在里面东翻翻西找找,面具摊的老板都皱眉了,才翻出两个面具来:“就这两个!” 两张面具张牙舞爪的,活像神棍戴的,闫清摇摇头,不肯戴。林语棠将闫清的钱袋拿出来捏了个碎银子扔在摊前:“不用找了!” “要找的!”闫清赶紧道。 这个败家的,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凭什么不用找! 面具摊老板还是笑呵呵地给找了铜板,闫清伸手接钱的空档,林语棠便将一张面具给他戴了上去。 闫清回头瞪着林语棠,发现她自己也戴上了,两个黑洞里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罢了,第一次逛集市的人,他还是让着点吧。 戴着面具抱着一堆没用的小玩意,从街头逛到街尾,一直到再没一个摊子了,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林语棠的小袋子早就装不下了,闫清将手里的东西扔在脚下的草地上,气喘吁吁地坐了下去。 林语棠在地上垫了张帕子,也跟着坐下来。 头上的面具还没取下来,闫清懒得取了。 两人的面前就是护城河,桥上人来人往。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闫清问道。 “待会就回去了,反正都是要挨打的,不如多玩会。”林语棠道。 “你一个姑娘家,经常挨打么?” “家里女儿多儿子少,爷爷看我有天分,便把我当成孙儿来养。”林语棠望着天上的繁星,淡淡道。 闫清沉默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继续沉默了。 “郡王。” “嗯?” “你娶我吧。”林语棠道。 闫清猛地一咳:“不行!” 交情归交情,娶是不可能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林语棠眨眨眼:“娶我就和林家好上了,我还特别懂事,这么好的生意你都不做?” “不做。”闫清果断摇头。 “唉。”林语棠可惜道:“我很喜欢你呢。” 闫清愣了愣,突然老脸一红。 被一个女孩子表白,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闫清略微尴尬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杂草,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闫清不仅泪流满面,想他以前也是个需要别人送回去的人啊。 林语棠乖乖站起来,收拾地上的小玩意。 突然听见集市那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闫清抬头望去,见有大群人往这个方向挤过来,来势汹汹。 直觉告诉闫清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语棠也听见声音,看了一会后道:“是来找我的。 23.第二十三章 闫清见到那些气势汹汹的人确实拿了林家的灯笼。 “不对吧?”闫清看向林语棠,林语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24.第二十四章 小说里有许多细节闫清是记不清楚的,只记得几件大事的起因,不过还有柳琴络在身边,闫清便安心了许多。 宸王还没养好伤,皇帝便下旨命宸王在王府养伤,府里的府医全部撤走,换上宫里的太医。就连宸王府也以为了宸王病重为由让禁军严密把守。 突然来的雷霆之势让众人反应不及,这件事等了大半个月的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对宸王的钳制。无论是太子还是西郡王都没有被波及。 闫清也没猜到这个结果,不过太后说过,他既然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这几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走在雨中肩膀和衣摆都沾上了水汽,今日大皇子南朝王回京,闫清没有出城迎接,因为一大早太后就召他入宫。闫清本也不想见南朝王,更乐得清闲。 还没入后宫,便遇见了林语棠的爷爷林怀章。 林怀章五十来岁,精神抖擞,一丝不苟地给闫清行了礼。 说实话,闫清回到燕京后,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如此正经地向他行礼,其他人大多数是随意做做样子罢了。 “林大人请起。”闫清换了只手举伞,弯腰亲自将林怀章扶了起来。 林怀章的身份特殊,闫清是不敢大剌剌地受他的礼的。 “郡王可是去慈庆宫?”林怀章道。 闫清点头:“太后召我入宫。” 林怀章撸了把花白的胡子:“郡王可否与臣走走?” 于是,闫清便和林怀章在雨天漫步。林怀章穿着白鹇补子的官服,头顶纱帽里透着花白的头发。因为年纪大了,有小内侍为他打伞,而闫清是自己举着伞,林怀章便将小内侍的伞推开了。 闫清总不能看着他淋雨,只好将伞举在两人头顶。林怀章有些诧异,随即开怀一笑。 “郡王回燕京快两个月了,臣本以为郡王会急着联姻和招揽朝务,没想到郡王躲进了慈庆宫就没再出来。今日有幸与郡王闲谈,才知我们都想错了郡王。”林怀章的声音略微沙哑,声调也是不急不缓,好似棉里藏着的针。 闫清并不想和林怀章聊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就算林怀章是太后的亲弟弟,可闫清和他没熟到可以漫步闲聊的地步。 “今日偶遇林大人,本王也是有一事想说。”闫清淡淡道。 这可是闫清第一次自称“本王”,说完后闫清自己的心都颤了颤。 “郡王是想说臣孙女的事?”林怀章胸有成竹道。 “正是。本王的婚事自有父皇与太后操心,林大人还是劝劝林姑娘,别为了本王坏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林怀章呵呵笑起来:“郡王少年才俊,钦慕郡王的人不知几何,郡王应当把心思放在朝政上,这些小事情,当作消遣消遣就罢了。” 闫清咬牙。这个老狐狸,真是和林语棠一样狡诈,装疯卖傻! “我是不会娶林姑娘的,林大人若有时间去看望太后,应当能知道原因。”闫清冷漠道。 既然林怀章油盐不进,那他干脆摊开了说。 林怀章停下来,笑得奸滑:“郡王真不娶?” “若林大人不信,明日我就昭告天下?” 林语棠是女子,闫清做不到决绝以对。若林怀章也不信邪,那他就撕破脸皮了。 “唉。”林怀章收了笑,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人退开。 “林家大难已到,郡王就当救林家一命也不行?”林怀章耸拉着眼皮,尽显老态。 小说里太子被废,林家被皇帝大肆整顿,只剩下那点根基支撑着,到最后新帝登基,林家也没能再度崛起,只能在朝堂里搅浑水,让新帝烦不胜烦。 这些事闫清都知道,就连柳琴络也说过,娶了林语棠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免除后患,林怀章不愧是几十年的老臣,现在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闫清依旧摇头:“后宫还有皇后与太后,林大人不必太担忧。” “那便等臣请太后与皇上下旨赐婚,郡王再说娶不娶吧。”林怀章道。 威胁他? 闫清气极反笑:“那林大人便上奏吧,看看本王到底会不会娶。” 闫清挥袖离去,任林怀章站在雨中。 闫清怀着怒气一路往慈庆宫走,路过东宫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并肩走在宫道上,看样子正准备进去。 “郡王?”陈氏停下来,想过来给闫清行礼。 闫清本就心情不爽,也顾不得管正走过来的陈氏,看见林语棠后面无表情就走了,让陈氏愣在当场。 “这……第一次看见郡王这么气呢,难道是朝堂里的事?”陈氏莫名地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恐怕是因为我们家……” “你们家?林家怎么了?” “没什么。”林语棠摇摇头:“您进去吧,我回府了。” 陈氏拉住林语棠的袖子:“你就这样走了,我哪能放心?有什么事还有太子在呢,你实在喜欢郡王,让太子去求父皇也行,太子最疼你这个表妹,为了你的婚事他肯定会去求的。” “不行,这一次我是真把他得罪得狠了,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林语棠低着头,淡淡笑着。 陈氏看得心疼:“早告诉过你,不要什么都听你爷爷的,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能算计来算计去呢?” 陈氏思来想去,还是道:“你先随我进去,我不给太子说,你这样出宫我不放心。” 说罢,便拉着林语棠进了东宫。 闫清一踏进慈庆宫就扔了伞,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太后本和秋嬷嬷在看新的花样子,两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向闫清。太后对秋嬷嬷使个眼色,秋嬷嬷便将花样子收了,亲自为闫清斟茶。 见秋嬷嬷弯腰为自己端上茶,闫清这才反应过来,赧然接了茶盏,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太后叹道:“你看你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我们本来挺高兴的,你沉着个脸,我们就都不敢说也不敢笑了。且不说我慈庆宫要看你的脸色,待会你出了宫,一路上的人要看你的脸色,你回了府,全府的奴才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这可倒好,一人不高兴,别人也跟着不舒坦了。” 闫清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我没有责怪你。”太和笑呵呵地:“听说你又被林家那小丫头气着了?动了几百个禁卫来防着个小丫头,啧啧。” “她刁钻古怪,孙儿是真的防不胜防。”闫清叹气。 “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演戏法。是不是因为她是林家的,你才觉得不好拒绝?”太后沉声道:“最近林怀章屡次求见,我都把他挡了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吗?以为当年是扶持皇帝登基的大功臣就野心勃勃了!” “太后……”秋嬷嬷劝道。 “你别劝我。”太后抬手:“他们从来只知道林家是我的母家,却不想皇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闫清愣了,没想到太后对林家的愤怒比他还大。 “我不护着我孙儿,难道还护着他孙女儿?”太后又道,看向闫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 闫清道:“不想娶。” “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会为你做主!” 秋嬷嬷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近来太后的脾气越发像个孩子,这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秋嬷嬷偷偷向闫清使眼色,闫清会意,道:“皇祖母就别为这事担忧了,这点小事,孙儿处理得好。” 太后这才没再提及。 闫清走出慈庆宫,秋嬷嬷跟在后头。 “当年林怀章大人带头刺杀了大皇子,扶持皇上登基,太后虽不曾提及,可心中始终是愧疚的。大皇子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林怀章大人却不以为然,屡次提及此事,太后心里那根刺便越来越深了。”秋嬷嬷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闫清便和秋嬷嬷慢慢往宫殿的大门走去。 “虽是这样,可林怀章大人终究是太后的亲弟弟,郡王有机会还是劝劝太后吧,哪有一家人反目成仇的道理。” “我知道了,今日的事我也不会再提及,嬷嬷放心。”闫清点头。 “郡王不想娶林家的姑娘,办法多的是,郡王肯定是怕做过了伤了太后的心。” “正是这样,今日是气昏了头,才想着在皇祖母面前闹一闹,我现在也后悔了。”闫清愧疚道。 “奴婢倒是觉得,终身大事强求不得,但也强推不得。林家是走投无路才会直接对郡王下手,否则早就请旨赐婚了。郡王何不放宽了心,顺其自然?”秋嬷嬷道。 闫清觉得秋嬷嬷说得很在理。林家的人死缠烂打,对他来说倒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一直油盐不进,说不准林家的人就收手了。 要是林怀章能请旨赐婚,何必要亲自来威胁他呢,这不是多此一举。 25.第二十五章 闫清觉得每次和秋嬷嬷谈话都会开阔新的眼界,秋嬷嬷在深宫几十年,陪着太后走过无数风雨,看待事情自然比别人通透得多。 而太后已经身处顶端,对很多事的看法与以前不一样,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忤逆她,所以闫清的迷茫她感受不到,秋嬷嬷却能一眼看透。 “若不是每次嬷嬷都能及时开导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闫清感激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吧。”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吧。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郡王稍等,奴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别让人冲撞了。” 跟着闫清的内侍是慈庆宫的人,在宫里带丫鬟还好,带仆从就麻烦许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后来闫清干脆就不带人进宫了。 这个小内侍十分机灵,一路小跑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郡王,前头是南朝王在责打大臣呢!” 闫清十分惊讶:“责打大臣?” “是,用马鞭。” 闫清无言以对,在宫里用马鞭责打大臣,这大皇子可真不是一般的乖张。 比起闫清,南朝王才是王爷中的一股清流吧! 闫清思忖一番,还是道:“过去看看吧。” 这宫门口人来人往,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肯定知道,他已经走到这了,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 闫清往宫门走去,见一穿着深色朝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马鞭,胸前是与闫清一样的仙鹤补子。 南朝王鹰鼻薄唇,微微眯着狭长的眼,光是长相就十分阴鸷。 被鞭打的人闫清认得,是皇后的侄子,林家的两兄弟之一,名林蓝修。 林蓝修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脸颊上赫然一根红色的鞭痕。 闫清蹙眉,南朝王一回燕京就公然鞭打林家的人,这不是让东宫和太后难堪么。 闫清到场当然引人注目,南朝王一眼就见到他,将马鞭缓缓绕起来,嘴角是不屑的笑。 “大哥。”闫清唤道。 “四弟,好久不见。”南朝王冷漠应道,依旧盯着林蓝修。 闫清也很不想理会这个破事,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视而不见,便道:“大哥何必在宫门口动手,太引人注目了。” “这狗奴才在宫门口议论我,毁我名声,我不过是给了他两鞭子,不值一提!”南朝王用鞭子指着林蓝修。 林蓝修愤慨地抬头看向他,一副想和南朝王同归于尽的意味。 “林家的狗奴才,还敢用眼睛瞪我。”南朝王手一抬,又是一鞭子挥了下去。 可鞭子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闫清空手捏住了马鞭,对南朝王道:“林家好歹是世家,大哥三思而行。” 林蓝修啐了一口血唾沫,冷笑道:“南朝王在皇上那里吃了闭门羹就拿我们出气,今日您就算不打死我,我明日也必定一封折子告上朝廷!” 这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闫清真想给他一脑瓜子。脑袋是榆木做的么,向皇帝告王爷?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看戏就滚一边看,看老子今日怎么打死林家的狗!”南朝王一拳砸在闫清的肩上。 闫清被推了个踉跄,扶着内侍的手站稳了。这时闫清见到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正匆匆走过来,林语棠满脸阴沉。 “行了吧你。”闫清一脚踹过去,把南朝王踹倒在地。 南朝王愣了,全场的人都愣了。 闫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刚才帮林蓝修挡了一鞭子,现在手背都起了一条鞭痕。 看来和蛮横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一脚过去把他踹得明明白白。 “太后召你去慈庆宫,你快去吧。”闫清对南朝王道。 “郡王?”小内侍一脸莫名,他和闫清一起出的慈庆宫,太后可没传召南朝王啊。 闫清瞪了一眼内侍,示意他闭嘴。 南朝王去慈庆宫是一回事,太后见不见他是另一回事。 26.第二十六章 南朝王坐在地上,听见闫清的话后愣了愣,问道:“太后让我去慈庆宫?” 神情满是不可置信,还有点惊喜。 闫清颇有些同情。生母早逝,在这宫中谁都不待见,出去了几年回来后亲自去宣政殿皇帝都不愿见。这南朝王真是挺惨的。 “是,皇祖母让你去呢。”闫清道。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大皇子计较,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南朝王走向林蓝修,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大剌剌往后宫走去,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这份殊荣引得几名大臣侧目,毕竟刚刚南朝王才吃了闭门羹,闫清一来就被宣召了。 李公公笑得有些狡黠,闫清怀疑皇帝早就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进了宣政殿,皇帝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手上的朱笔不停,低声道:“过来吧。” 闫清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见皇帝又换了本奏折,忍不住道:“父皇歇一歇吧。” 皇帝诧异地抬头,笑了一声,拍拍书案上那叠半人高的奏折:“总有这么多,怎么歇?你们几个兔崽子从来没想过为朕分忧,还总要闹出点事来,恨不得气死朕?” 李公公惊道:“皇上万岁!” 闫清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空档,皇帝倒是停了笔,直起身子揉揉额角:“说吧,什么事?” 闫清缓缓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就连最后他对林家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 果然见皇帝没有丝毫诧异,想必刚才围观的人里是有宣政殿派来的人的。 “此事是老大做的孽,你来做什么?”皇帝问道。 “儿臣是来向父皇讨教的,这件事儿臣认为是林家有意为之,所以才出面为大哥开脱。” “不是为老大求情?” 闫清摇头:“没想过为他求情,方才我还踢了他一脚。” 皇帝笑起来,笑得闫清一脸莫名。 自己大儿子被踢了,就那么高兴吗? “你这样做总有你的用意,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皇帝问道。 闫清想了想,答道:“本是想为林蓝修说几句公道话,可见到人越来越多,太子妃和林家的姑娘来了,儿臣就想着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仔细说说?”皇帝来了兴趣。 “当时看林蓝修的反应,儿臣觉得他忍无可忍才会那样,可后来回想,又觉得他是在想方设法激怒大哥。此事蹊跷,也许事情的开始是他们没想到的,可后来的发展肯定是林蓝修故意为之。”闫清道。 皇帝一挥手,李公公便让人给闫清抬了把椅子来,闫清愣愣地坐下了。 这是要批评教育了吗? 皇帝让李公公出去,李公公便走出去了。 “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这个,儿臣不知。”闫清老实答道。 皇帝的心思闫清从来猜不到,比如前几日突然下旨将宸王府圈禁起来,责令宸王好好养伤,这对于宸王来说可真是飞来横祸了,闫清真怕宸王一个想不通,就此咽气了。 此时,李公公又带了人回来了,带回的是今日守宫门的禁卫,随行的还有禁卫统领。 “今日南朝王和林大人为何争执?”李公公幽幽问道。 守门的禁卫跪伏在地,答道:“林大人入宫,在检查衣物的时候与随行的人聊起南朝王,说南朝王的生母只是,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还早逝,所以南朝王才不得皇上待见……刚好南朝王出宫,就听见了。” 不怪这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就连闫清也听得心惊胆战,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这林蓝修的胆子真的大啊,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 闫清如此想着,突然一个机灵。 “下去吧,此事谁也不能再提。”皇帝沉声道。 两人退下后,闫清还沉浸在思绪里。 殿中安静得诡异,一个阴沉着脸,一个低着头想事情,李公公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皇帝问道:“你现在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儿臣觉得什么都不管,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闫清道。 李公公惊讶地抬起头,皇帝依旧平静。 这件事开始时是冲着南朝王去的,后来基本就是在坑闫清了。 闫清若是站在林蓝修这边,等明日将事情的始末捋清楚后,闫清就变成了帮林家打压南朝王的人,到时候众矢之的,十张嘴也说不清,林家再从中一挑拨,闫清就彻底上了林家的船了。 闫清现在来了宣政殿,若皇帝管了这件事,林家更可以借着此事闹大。 闫清是看清楚了,林家现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就是想把朝堂的水搅浑,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打两鞭子算什么,就算是被捅几刀,恐怕林蓝修也是乐意至极的。 不愧是原男主最讨厌的一家,真是让人头大! 皇帝点头,满眼赞赏之色:“看来母后几月来没白教导你。” 27.第二十七章 皇帝还是第一次如此赞赏闫清,闫清却只是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得意的心情。 闫清只想说,要不是现在还没到小说开始的时间,他能把林家玩成傻子。 身为一个直来直往惯了的现代人,闫清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时代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一句话里藏了几层意思,面对善意的笑脸不敢随意亲近,这让闫清很是心累。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他激流勇退,也要独善其身。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但他很有眼力见,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正在给闫清系纽扣的柳琴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闫清。 王华领了差事出去了,柳琴络才道:“王爷要对付林家了?” 闫清知道柳琴络看穿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也不否认,只道:“林家逼急了乱咬人,我只有让他们早点完蛋。” “可之前林姑娘惹怒了王爷那么多次,王爷也从没计较过呢。”柳琴络神情淡淡,继续为闫清整理衣服。 “她是姑娘,我不好与她计较。”闫清辩解。 柳琴络只微微一笑,闫清也说不下去了。 收拾妥当后,闫清便拿着一把扇子悠哉出了府,独自往枢密院走去。 进了枢密院,见来点卯的人人来人往,闫清本以为会应付许多人的问候,没想到大家都忙得根本不理会他,最多只是停下来弯个腰行个礼,闫清想开口问个路,人家就匆匆走了。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是洪水猛兽吗? 闫清摸摸鼻子,好歹抓住了一个人问了路,才找到他该点卯的地方。 闫清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王知深的秘书,坐的地方和王知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王知深脸色不是很好,对闫清道:“郡王迟了一刻钟。” 闫清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没功夫理他了,原来是因为急着点卯。 “第一天来,不认得路。”闫清及时认错。 王知深脸色缓和了些:“第一天也情有可原,以后郡王切记别迟了,枢密院里规矩森严,绝不允许违规乱纪者。” “我知道了。”闫清点头。 王知深指着案桌上那叠奏折:“郡王今日就先试着整理奏折吧,各省各府的分类,在午时前送去宣政殿。” “就这些吗?”闫清看着也就百十来本,整理这些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郡王先整理吧。”王知深笑得讳莫如深,负手进了里面的屋子。 闫清坐下去整理奏折,期间还喝了杯茶,几下把奏折整理好,就开始支着下巴无所事事了。 正无聊着,突然从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闫清,吓了闫清一跳。 “大白天的装什么鬼!”闫清怒道。 那人嘿嘿一笑,挫着手走进来:“见过郡王,下官叫沈逸,就在郡王隔壁。” 沈逸指指墙。 “哦,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看来还是有人来向他打招呼的嘛。 “郡王第一日任职,若有什么不方便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沈逸十分自来熟地撑在桌上。 “多谢。”闫清再次点头。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王知深的干咳声。 沈逸立马站直了,无声指指里面的屋子,作出无奈的神情。 “郡王等等,下官其实是来送东西的。”沈逸说着就走了出去。 闫清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身份害人,才来第一天就有人送礼了,他收还是不收呢。 沈逸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奏折,嘭的一声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这是什么?” “才送来的,都需要分类,分完了我们好送进宫里去,郡王等等,还有许多呢。”沈逸揉揉胳膊,又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闲工夫来聊天?”闫清咬牙切齿。 沈逸又嘿嘿笑道:“混熟了才好做事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闫清沉默了,好像还听见了屋子里王知深压低的笑声。 几十本奏折瞬间变成了几百本,眼看着午时越来越近,闫清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 王知深几次出屋子,倒茶或者是出去办事,回来都对手忙脚乱的闫清视而不见。 总算在午时前整理完毕,沈逸掐着时间来了,笑呵呵地查看了下,然后抱着一叠奏折走了。 “等等。”闫清唤住他,指着剩下的一大堆:“这些不拿走么?” “这些都是不急的啊,都是申时后才送的。”沈逸道。 闫清看看桌上的奏折,又看看王知深的屋子,无言捏了捏拳。 好在的是闫清虽忙碌了一上午,可也算是把一天的事做了,午时有人送饭来,闫清便跟着沾了王知深的光,不用跟着众人去吃大锅饭。 吃完饭后若是犯困了,还可以去另一间屋子里小睡片刻,闫清不困就没去。 可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闫清便将他辛苦整理出来的奏折拿来翻看着玩。 枢密院的奏折分好几类,闫清整理的都是各地上奏的,无关紧要,若是加急的或者事关重大的秘奏,则由王知深亲自过审。 翻了几本都是请安报好的折子,闫清看得眼睛都花了,更加觉得皇帝辛苦,每天要看这么多的废话,还要批阅回去。 还有的知府比较有趣,将当地发生的案件写在奏折里,加上最后处理的办法,基本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闫清便当作话本子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王知深又出来倒茶水,这次倒没有再直接进去了,而是端着杯茶站在书案前,对闫清道:“郡王对枢密院可还适应?” “挺适应的。”闫清放下手中的奏折。 28.第二十八章 闫清对王知深很客气也很疏离,闫清回到燕京这么久,和所有大臣虽说不上亲近,但至少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的。偏偏王知深总是板着一张脸,见到闫清也没和颜悦色过,闫清甚至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喜。 “郡王习惯就最好,臣处理政务实在忙碌,没办法顾及郡王,郡王不要怪罪。”王知深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闫清怎么说? “无妨,王大人去忙便是。”闫清道。 王知深看了眼闫清压在手下的奏折,端着茶又走进屋里去了。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应卯是很松懈的,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你要想清楚,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究竟一个人能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边做着恶事,一边心安理得地去威胁别人? “大哥随意,我要回府了。”闫清将南朝王推开一些。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动不了你,难道我还动不了俞家的人?听说你几个表妹都挺貌美的,俞长英那个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暴毙了。”南朝王盯着闫清的后背。 闫清脚步停顿,转身看向南朝王,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手中捏着的东西是那个姑娘拿来上吊的,你逼死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还逼死她一家人,你就不怕阴魂缠身吗,你好歹是个郡王,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一个芝麻官,狗都不如的东西,死了就死了,还敢来找我?”南朝王浑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为何来找我?”闫清讽刺道。 见南朝王终于不说话了,闫清接着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将那家人妥善安置好,不然咱们就去宣政殿吧。” “好……”南朝王点头:“这次我便信了你,就照你说的做,若是以后这件事捅出来了,咱们再好好算账。” 南朝王转身上马,一打马鞭绝尘而去,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回到郡王府,王华已经将闫清安排的事情做好,并来禀报:“林家的谣言已经放出去了,奴才安排了人连着五日散播,五日后收手。” “嗯。”闫清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可是王爷要想清楚,此事做得再隐蔽,若真要查,也是查得到郡王府的。”王华又道。 闫清想了想,道:“继续做。” “是。”王华得了命令,默默退了出去。 本是临字看书的时辰,闫清对着面前的字帖却发起了呆。 柳琴络悄然进来,摸了摸桌上的茶盏,转身出去给闫清换了杯热茶。 瓷器的清脆声让闫清回了神。 “王爷近两日很烦心?”柳琴络问道。 闫清不知该如何作答,烦心的事是不少,可没有一件是能拿出来说的。 夜里辗转反侧,闫清明明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发现他一直都想避开的局面,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面前,逼着他去做出选择。 第二日午时,闫清趁着休息的时间去了慈庆宫。 秋嬷嬷坐在屋子里刺绣,见闫清来了,站起来笑盈盈道:“郡王来了。” “我就想过来坐坐。”闫清笑道。 “太后在午睡,郡王恐怕要等一等。”秋嬷嬷给闫清上了一盏茶。 闫清将茶盏捧在手心:“我今日来就是来找嬷嬷的。” 秋嬷嬷微微诧异,坐下道:“郡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奴婢?” 闫清沉默了片刻,将林家做的事情说了,还有他让王华做的事也说了,没说南朝王来找他的事。 秋嬷嬷静静听着,听完后面色依旧平静:“郡王是想警告林家?” “他们有点得寸进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有点迷茫。”闫清道。 秋嬷嬷缓缓道:“奴婢也不知道郡王做的是对是错,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郡王明明捏着林家的把柄,也烦透了他们,为何还只是给了个警告呢?” 闫清抬头,对上秋嬷嬷那双沉静的眼。 突然心中也沉静了不少:“我不想因为他们,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闫清又低下头看手中的茶盏,风轻云淡:“有时候恨不得他们消失了才好,可有时候看着他们又觉得悲哀,他们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他们却因为自己的立场就肆意毁坏别人的生活,他们整日活在算计与阴谋里,恐怕他们自己也觉得累,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来了,因为用算计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我不想变成他们这样,会很可怜。” “可怜?”秋嬷嬷呵呵笑起来。 秋嬷嬷枯燥温暖的手覆上闫清的,闫清抬头与她对视,见到秋嬷嬷眼中满满的笑意。 “郡王活得这么通透,为何还要想是对还是错呢?人只要问心无愧,这辈子都是一条平坦大路。”秋嬷嬷道。 闫清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一松。 “我知道了。”闫清终于松快一笑,站起来。 “郡王这就走了,不等太后了么?”秋嬷嬷跟着起来。 闫清摇头:“枢密院还等着我回去做事呢,两日整理奏折,手都酸痛了。” “那郡王快回去吧,沐休那日一定要来,太后念叨着您呢。” 闫清应了,带着松快的脚步离开慈庆宫。 闫清一离开,屋子里寝殿的帘子就被挑了起来,太后从里面走出来。 “您醒了。”秋嬷嬷上前扶住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坐在了窗下。 “您刚才都听见了?”秋嬷嬷给太后披上一件外衫。 “听见了。”太后微微眯着眼。 秋嬷嬷不再说话,太后似乎还有睡意,垂眸静了好一会。 才道:“都说人心是长偏的,可这宫里还找得出第二个他这样的人么?就算我不偏心他,老天还看着呢,总会偏心他的。” “那郡王这次做的事……林家那边恐怕要急了。” “哼,他们只捏着软柿子,却不想背后还有我和皇帝。”太后抬起眼,带着微微怒气:“明日把林殷和他媳妇召进来,就跪在那里。” 太后指着窗外的廊下:“若他们问,你就把今日闫清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们听,看看林殷那张老脸红不红!给我跪满两个时辰再走。” “这,林大人好歹已经有这么多小辈了,真这么跪了,恐怕脸面也丢光了。”秋嬷嬷劝道。 “就是要他们知道脸面,不然让林怀章来跪?”太后道。 秋嬷嬷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林怀章的儿子林殷和其夫人在慈庆宫跪了两个时辰的事便传了出来。 闫清听王华禀报的时候还不敢置信:“真跪了两个时辰?” 怕是膝盖都碎了。 “是,林夫人是被抬回林家的,听说哭了一路。”王华道。 闫清叹息:“有点惨。” 林殷和林夫人这次是真的有点惨,和闫清象征性地跪一跪不同,他们这是被罚跪,还跪在慈庆宫的走廊下,闹得满朝皆知。 偏偏跪了两个时辰都还没见着太后一面,只有秋嬷嬷站在旁边训|诫他们。秋嬷嬷虽是奴婢,但在宫里的地位可不低,林殷再有不甘也只能老实听了。 林夫人回去后闹了好大一场,差点收拾包袱回娘家,弄得林家鸡飞狗跳。 更让人吃惊的是,关于林夫人打死奴婢的事闹得更加沸沸扬扬,王华早已收手了,这种情形只有另外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王华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查清楚了是谁。 闫清愕然了,帮着制造风波的竟然不仅有在府上养伤的宸王,就连东宫也跟着推了一把,俞家也有一笔,林家可谓是四面楚歌。 这件事可真到了闫清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于是众人发现近日鲜少见到林家的人,就连林怀章也称病不上朝,就在众人以为林家准备反击的时候,林怀章终于带着林殷入宫,秘密觐见皇帝。 林家在宣政殿呆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场的只有李公公一人。 林家从宣政殿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沉默,但脸色又十分淡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二日,皇帝在早朝时宣旨降了林殷的职位,好比公开处刑,林殷还坦然接受了。 后来传出林夫人的丫鬟打碎了太后赏赐的玉镯,所以才会被林夫人打死。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是何原因。 可闫清是知道真相的,哪里是打碎了太后赐的玉镯,分明是打碎了先帝御赐的雨过天青。 这件事在小说里是对林家的致命一击,若不是太后出面称是她赏的,林家得被满门抄斩。 29.第二十九章 这件事闫清想了许久, 觉得这次林家算是死里逃生了,没想到他只是想警告一下林家, 却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沐休那日闫清进宫,在宫道上遇见林殷与林夫人。 两人刚从慈庆宫出来,林夫人眼眶红红的,与林殷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和睦。 一时间闫清很是尴尬, 偏偏就只有这条宫道,闫清进退不得, 只得站在原地, 想等林殷他们先过去。 林殷与林夫人也见到了闫清, 林殷带着林夫人往闫清这边走来。 闫清:“……”这是要当面报仇么? “郡王。”林殷与林夫人行礼。 闫清干咳一声,抬手道:“二位请起。” 林殷刚过而立, 长相清俊, 因为被贬职位,今日没有穿朝服, 穿的是素色的常服。闫清打量着他,见林殷眼中并无愤恨, 反而很平静。 再看林夫人也一样, 虽眼眶红红的,但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林大人进宫看望皇祖母?”闫清问道,想着随便聊几句就赶紧走人。 “是, 前些日子因为内人没管好府里的丫鬟闹出了一些事, 没来得及和太后好好认罪, 今日便带着内人来慈庆宫认错了。”林殷道。 林殷的态度十分谦逊,与闫清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闫清点点头:“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太后还等着我。” “郡王。”林殷唤道。 闫清的脚步一顿,无奈地转回身。 难道他脸上的尴尬还不够明显吗? 林夫人已经自己先走了,林殷几步追上闫清,再次对闫清行礼:“郡王,家父让臣带句话给郡王。” 闫清:“你说。” “家父说,郡王何等高贵,林家是高攀不上了,只求郡王不计前嫌,以后林家再不敢碍郡王的眼。” “好说。”闫清忍住笑意。 林殷抬起头看了闫清一眼:“郡王,此次的恩情是林家欠您的,父亲一辈子没看走眼,这次却是看错了,臣代父亲向郡王道歉。” “恩情?”闫清不是很明白。 难道不恨他吗? 林殷赧然一笑:“若不是郡王,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歪路,一个谎言诞生出许多的谎言,最后酿成大罪。这次郡王逼着我们坦白自己的罪过,让林家不至于错上加错。郡王给我们上了一堂课啊!” “……”闫清:“无妨,林家有林家的立场,我也有,只要不触及底线,一切都是可以转圜的。” “郡王说得极是,日后若有差遣,林家必定出力。” “不用了。”闫清直接拒绝:“再不济还有俞家,我不想和林家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们明白。” 林殷愣了愣,有些失望:“是,臣知道了。” “行吧,我走了。” 闫清转身往慈庆宫走,身后的林殷一直弯腰恭送,直到闫清的身影消失,才直起身子,缓缓往宫门口走去。 林家这一次的风波影响较大,毕竟整个林家如今最大的支撑是林殷,林怀章老了,早已不能劳心劳力,花费了几十年扶起林殷,眼看着就能走林怀章当年的道路,却在这个时候被降职。 降职容易上升难,林家的威望已经大打折扣,好歹宫里还有皇后与太后,不至于沦落成笑柄。 闫清走进慈庆宫,秋嬷嬷就迎了出来:“郡王快些进去,太后念叨一上午了。” “今日贪睡了些。”闫清笑着解释,一边随秋嬷嬷进了后殿的屋子。 “年纪轻轻的就贪睡,睡多了夜里睡不着怎么办。”太后嗔怪道。 “给皇祖母请安。”闫清走过去行礼问安,太后拉住他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将闫清打量一番:“不错,看起来精神些了。” “皇祖母近来可好?听说您有些咳嗽。”闫清担忧道。 太后笑道:“你别听她们说的,我好着呢,不然宫里要太医来干嘛?” “郡王别担心。”秋嬷嬷笑着给闫清递上一盏茶:“太后是咳嗽给别人看的,并不是真的病了。” “假装的?”闫清想了想,便明白了。 太后嘴里对林家各种厌恶,其实还是担心林家的,毕竟是她的母家。 闫清有点愧疚:“若不是我,这件事也不会……” 秋嬷嬷咳嗽一声,打断了闫清的话。 “郡王这次一点错都没有,何必把莫须有的罪过安在自己身上?” 闫清看看秋嬷嬷,再看向太后。 太后的神情十分平静,不喜不怒:“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但我也存了私心,想看看你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子,到底是我老婆子看花了眼,还是老天真的给了我这么一个恩赐。” 闫清立即起身,跪在太后跟前:“皇祖母有话但说无妨,孙儿惶恐。” 太后并没叫起,而是低头幽幽盯着他:“你是个好的,这么久我也安心了,哪天去见先帝也问心无愧。但我还是舍不得,不看着你们走到最后那一步,我终究放不开手。” “皇祖母?”闫清抬头。 太后的眼眶微微湿润,但转瞬即逝,她的目光越发深沉:“你回到燕京后,慈庆宫一直护着你,可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呢,你那时候怎么办?” 秋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 “皇祖母身子如此健朗,您福寿万年。” 太后摇头:“我已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什么时候活着什么时候走,心中大概有数,你如今还小,我这把老骨头再拼一拼,也能再护你几十年的。可是闫清啊……你是郡王,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你身上有你卸不掉的责任,你如今能躲着,藏着,以后呢?我再没有一个弟弟能为你铲除异己了啊。” 闫清猛地一震。 “太后……”秋嬷嬷已然落泪。 “你是郡王,过不了两年必定是亲王,你得有你自身的尊贵,才能撑得起你的命,你明白么?”太后叹气:“若不明白,就去小佛堂里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闫清望着太后,太后站起来,秋嬷嬷扶着她。 “扶我出去走走。”太后道。 太后与秋嬷嬷走出去,屋子里静了下来。 闫清没有回头,跪了一会后缓缓站起来,往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里十分幽静,昏暗的屋子,只有佛像下点了一根蜡烛,照出一小团光晕。 佛像下一个蒲团,蒲团中间有个凹下去的印子,那是太后长年累月跪在那里形成的。 闫清走过去,一撩袍角跪在蒲团上。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闫清已经好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安静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在此刻一一远去,闫清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人生。 却发现明明才过了几个月,却仿佛是上一世的事了。 闫清慢慢由跪变成坐,又从坐摞了个地方,改为靠在佛案上。 “郡王?”一只手轻轻拍着闫清。 闫清猛地睁眼,见到佛堂的门已经打开,秋嬷嬷站在他面前。 “……”闫清有些懵。 他……睡着了? “郡王快些起来,地上凉。” “什么时辰了?”闫清撑着佛案站起来,双腿发麻。 “太后已经午睡了。”秋嬷嬷为闫清拍拍衣摆上的褶皱。 “刚才皇祖母来过吗?”闫清还抱有一丝希望。 “来过,见郡王睡着了,便走了。”秋嬷嬷忍着笑。 “……”闫清的希望破灭。 见闫清窘迫,秋嬷嬷笑着将闫清带出佛堂:“太后不会怪您的,太后说,能在佛堂里睡着,证明心里纯净呢。” 闫清无言以对,太后能想出这么个理由,也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秋嬷嬷让小厨房热了些饭菜,闫清凑合着吃了,便不再等太后起床,离开了慈庆宫。 走在宫道上,迎面跑过一名宫女,步伐匆匆头也不抬,闫清本不想理会,可眼尖地发现这是太子妃陈氏身边的金环,又看她去的方向是慈庆宫。 闫清便唤住她:“金环,发生什么事了?” 金环一愣,转过身来行礼:“奴婢见过郡王。” 闫清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难道是东宫出了什么大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闫清又问道,不肯让金环走。 金环就是慈庆宫的内应,东宫一有事情就会去慈庆宫禀报,这也算是告状了。 可金环不明白的是,太子和太后总隔着一层,要是什么事都让太后知道了,太子的心里会越来越膈应,如果以后太子没有被废,而是坐上了皇位…… “太后在午睡,一时半刻不会起来,你先与我说说,我事后再去慈庆宫禀报。”闫清道。 金环在慈庆宫见到闫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许认为闫清是可靠的,当下便将事情说了出来:“郡王去东宫看看吧,太子妃快疯了。” “疯了?”闫清愕然。 跟着金环来到东宫,东宫外院一片平静,金环也平静下来,放缓了脚步。 一路走到后院,闫清才发现这是太子的书房。 而太子妃陈氏正魔怔似的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金环“啊”地一声就哭出来,跑过去扶陈氏:“娘娘快起来,地上凉。” 陈氏见到闫清,微微变了神色。 “我以为你去慈庆宫了,怎么把西郡王找来了?”陈氏问道。 金环不说话,只莽着劲去扶陈氏,而陈氏一个大活人,她怎么也扶不起来。 “我原本还觉得解脱了……只要父皇或者太后来了,我就解脱了。谁知你……”陈氏喃喃道。 闫清挺想去帮把手,可他的身份不允许,见这里乱糟糟的,脚一抬就进了太子的书房。 书房里热气扑面,闫清忍不住咳嗽两声,见太子正搬了把椅子坐在中间,面前是个炭盆。 而炭盆里烧的是件明黄的衣服,闫清看见衣服上的蟒纹。 “你做什么?” 闫清走过去想一脚踢翻炭盆,可脚伸出去又收回来。 这火太大了,他不太敢踢。 “你来了?”太子带着清淡的笑容,转头又拿了件四爪蟒袍扔进炭盆里。 “你想被父皇废了么?!”闫清将太子的手拉住,用力从椅子上扯起来。 太子的脸都被火光熏红了,松快地拍拍手,转身从桌上拿了叠信,信封上全是空白。 “这是我和陈家来往的信。”太子手一挥,将其中几封扔进炭盆里。 “这是和林家密谋杀你和宸王的。”又是几封。 “这是卫家的。” “西北知州的。” “辽东知府的。” …… 难怪金环说陈氏快疯了,闫清现在也快要疯了。 此刻的太子就好像一直披着人皮的鬼魅,突然从人皮里冒出来个头,又不将人皮完全脱下。 像人又像鬼,衔接得天衣无缝,又诡异得让人胆寒。 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心理扭曲。 “别烧了……”闫清试图拉住太子。 有些灰烬飘出来,落在地毯上,白惨惨一片。 太子烧完了信,又去翻找其他东西:“还有一封密信,密谋秋猎刺杀宸王的,印章都盖好了……” 闫清深吸一口气,拿了桌上的茶壶就往炭盆里扔,见火还没灭,又跑出去在大缸里舀了勺水进来往炭盆里浇,连着跑了几次。 火扑哧一声就灭了。 “发完疯没有?”闫清捏着木勺。 太子转头看炭盆,愣了愣:“灭了?” “你他妈够了吧,这个时候烧东西,怕别人不知道?”闫清累出一身汗,忍不住爆粗口:“要烧信就烧信,烧蟒袍做什么,每年就做一件,你烧了被父皇知道了怎么办?” 太子满脸颓废,开始在屋子里转圈,转着转着就来到闫清面前:“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说不定现在就有个人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每天都看着我,我现在烧和半夜烧有什么区别,我半夜起身都被人盯着!” 太子说完后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把我做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想方设法地让我知道,却又迟迟没有给我个决断……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这是闫清第一次见到太子如此疯狂的一面,以往那个满身佛性的人现在正抓着头发坐在了地上,眼眶泛红,眼神冷冽。 “每年我都在等,为什么还不下旨废了我……”他喃喃道。 陈氏走到门外,刚好听见了这些话,倚着门框缓缓蹲下去。 “快点收拾,皇上和南朝王正往东宫来了!”一名内侍一路跑进来,累得汗流浃背。 “李松?”闫清认得这人,这是李公公的干儿子,人称小李公公。 “郡王快些,皇上快到了!”李松又嘱咐了一遍,转身跑走了。 “……”这风风火火的。 陈氏满脸惨白,虽表面上说着想要个解脱,可真到了眼门前,她还是胆怯了。 皇帝和南朝王直接进了东宫,太子妃陈氏赶出去迎接。 “不是烧东西吗,在哪?要不朕把整个皇宫给他,让他一次烧个够?”皇帝满脸怒容。 陈氏亦步亦趋:“父皇息怒。” “他在哪!”皇帝更怒了。 “在书房……” 皇帝和南朝王踏进太子的书房时,书房依旧热气扑面。 房中的炭盆还在烧着,太子坐在地上,闫清也坐在地上,不过闫清的外袍没有了,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太子,四弟,你们烧什么呐?”南朝王幸灾乐祸问道。 闫清看了眼南朝王,不说话。 皇帝冷哼一声,走到炭盆旁:“把火灭了,给朕看看里面是什么。” 立即有人抬水进来把火灭了,从炭盆里捞出湿漉漉黢黑的衣服。 “好像是西郡王的袍子……”李公公道。 南朝王抢过内侍手中的勾子,往炭盆里翻腾几下,果真没有其他东西了,剩下的全是黑炭。 “去哪了,仔细找,肯定藏起来了!”南朝王愤怒地扔了勾子。 可惜没一个人理他,没有皇帝和李公公发话,谁都不动。 “你们在做什么?”皇帝睥着地上坐着的两人。 “太子说我的衣服是太后做的,我说是秋嬷嬷做的,太子不信,争执了一番后,就把衣服烧了。”闫清答道。 “你说。”皇帝看向太子。 “……是四弟说的这样。”太子要沉闷许多。 “荒谬!”皇帝怒斥:“一个太子,一个郡王,还有没有点体面!” 这还是闫清第一次看见皇帝动怒,真是声声震耳,威严慑人。 皇帝一脚踢了炭盆,指着闫清:“给朕滚回你的郡王府,一个月都别进宫!” 闫清眨眨眼,从地上爬起来。 南朝王偷偷笑了一声,谁知皇帝转头就指向他:“你也是,给朕滚回去!” “父皇?”南朝王一脸莫名。 皇帝冷眼看着屋里的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南朝王还没反应过来,明明是来抓太子的小辫子,怎么就把火烧到他身上了。 闫清啧啧:“大哥,父皇说你是不省心的东西,你不跟上去解释解释?” 南朝王皮笑肉不笑:“太子和四弟真是兄友弟恭啊,让我感动得很。” 闫清看南朝王的脸色,觉得要不是太子在场,他恐怕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看来南朝王背地里想着夺位,其实还是忌惮着太子吧。 南朝王已经追皇帝去了,闫清收起了嬉皮笑脸,从地上捡起那件烧毁的衣服,直道可惜。 这上面可是有秋嬷嬷的刺绣呢。 陈氏从屋外进来,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太子,沉默不语。 两个内侍从书案下又拖出一个炭盆,那是太子之前烧的,被闫清浇灭了。 太子从地上站起来,脸色有些冷:“你为何帮我?” 闫清不回答,拍了拍衣服的褶皱,有些蹙眉。 就一件单薄的里衣,这样子怎么出宫去? “你帮了我,以后会有许多麻烦,你不怕父皇对你失望?”太子又道。 “太子妃,可否随意拿件外袍给我?”闫清看向陈氏。 “有的,我马上去拿。”陈氏转身出去。 屋子里没人了,闫清看向太子,见太子依旧直直地盯着他。 闫清叹气:“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折腾来折腾去的,有什么意思?” 太子抿着唇,似乎没得到满意的答案。 30.第三十章 屋子里满是炭火的烟味, 熏得闫清皱眉。 他实在是不想呆在这个东宫里了,哪怕和南朝王呆在一起也好, 至少南朝王直来直往,不像太子一样让人背脊生寒,十分压抑。 太子阴沉着脸,闫清稍稍往门口走了两步,借此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该和他们一样, 明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其实不屑一顾, 管东宫的事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你这是何苦?”太子找了根椅子坐下。 闫清回头看他, 见他带着嘲讽的笑意,必定不是针对闫清的, 而是他自己。 闫清话到了嘴边, 又闭上了。 今日早晨太后说的那番话,闫清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是太子以前的常服, 郡王若不嫌弃就先穿上吧。”陈氏抱着外袍进来,见屋里的气氛奇怪, 装作不在意。 “谢太子妃。”闫清将外袍穿上, 整理好后往书房外走。 太子依旧坐在书房里,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没有开口挽留。 陈氏跟在闫清后头。 “太子妃无需送了。”闫清回头。 “郡王……”陈氏欲言又止, 走上前来:“今日多谢郡王了。” 闫清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只沉默点点头。 “我还是送送郡王吧。”陈氏兀自带头在前。 “太子他……虽然平日挺温和的, 其实他总是怕,这次林家的事,或多或少牵连了东宫,父皇早已派人秘密查了,父皇想查没有查不到的,太子近来越来越忧虑,连觉也不能好好睡了。”陈氏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郡王。”她回头:“东宫已经落了七个孩子了。” 闫清脚步顿住。 “太子不敢要,每每有了身孕,还未传出去就要一碗药落下来。他说他这个储君已经够碍父皇的眼了,再来一个皇孙,怕是都不能活了。” 陈氏又转身继续走。 “他这是做给谁看,心里不痛快,就要扎父皇的眼么?”闫清捏着拳头,觉得不可理喻。 陈氏小步走着,没有回话。 走到东宫门口,陈氏侧身让出路,才道:“从我入东宫就是这样了,前些年还有奏折送来东宫给太子批阅,这些年父皇也懒得再管了。我也……郡王回府吧,今日的事不会传出去的。” “好。”闫清出了东宫的门。 突然想起卫良娣的事,闫清已经出了东宫的门,也不想再回去问了。 难怪当初太子对卫良娣的身孕毫不知情,难怪陈氏一力保着卫良娣,那日卫良娣被赐死,金环还说太子会怨上陈氏。 必定是陈氏想保着卫良娣的孩子,没想到卫良娣自作聪明,害人害己。 皇帝为太子亲自选了陈氏这个太子妃,当初肯定是充满期望的。 可惜了。 闫清默默叹息。 “郡王。”身后传来秋嬷嬷的声音。 闫清转身,见秋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匆匆走来。 “我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闫清以为太后让秋嬷嬷来训斥他,赶紧解释道。 秋嬷嬷将闫清身上的衣服打量一番,带着闫清就走:“郡王先跟我走吧。” 闫清心中发紧,赶紧跟上了。 “郡王做什么要去掺合东宫的事,这种事每年都有个一两次,太后都不管了。”秋嬷嬷边走边道,不甚在意。 闫清无言,他还以为这次是天大的事,没想到宫里都习惯了。 “宫里的事太多了,郡王得先站在岸边看着,别到时候沾了自己一身。”秋嬷嬷道。 “这次是我莽撞了。”闫清低头:“嬷嬷,我总算懂皇祖母的意思了。” 秋嬷嬷点头:“太后让郡王待会回慈庆宫,郡王先和奴婢走一趟吧。” 几人走至御花园,秋嬷嬷径直往里走。 闫清本还纳闷为何要带着他一起,结果就看见俞贵妃端坐在石凳上,下面跪了好大群嫔妃。 还有个嫔妃惨白着脸跪在石子路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身边的宫女一个劲的哭。 闫清走近了,跪着的人当中有一人抬起头来看他,是许久没见的林语棠。 闫清诧异林语棠也在这儿,林语棠神情淡淡的,仿佛少了几分生气,又低下头去。 见秋嬷嬷和闫清来了,俞贵妃依旧满脸煞气,一一扫过底下的嫔妃:“今日若不把事情弄清楚了,就给本宫在这里跪着,跪到天亮!” 俞贵妃的大宫女燕儿对秋嬷嬷和闫清行礼。 “皇后呢?”秋嬷嬷问道。 “皇后娘娘在礼佛,不见外人。”燕儿无奈道。 “这个时候礼佛?”秋嬷嬷皱眉。 “嬷嬷不用请皇后来,今日的事,本宫必定是要一个交代的。”俞贵妃把玩着殷红的指甲,慢条斯理道。 眼神一转,用手指着一个嫔妃:“丽婕妤你说,为何要和嘉妃联手陷害本宫,本宫到底有没有推她?好好的大路不好好走,眼神长在后脑勺上,偏要朝着本宫走!” 丽婕妤慌忙抬头,呜呜咽咽地捂住嘴:“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就跪着,你和嘉妃走在一起都没看到,要那双眼睛有什么用,不如刮了!你说,到底是谁出谋划策,来陷害本宫?”俞贵妃又指向嘉妃的宫女。 嘉妃还捂着肚子,十分痛苦。嘉妃的宫女泣不成声,被俞贵妃点了名,砰砰磕头:“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呵,要嫔妾说,就该让那些心眼多的人多跪跪,好好整顿下,别以为自己怀了身孕就作威作福。”一名妃嫔跪得笔直,幸灾乐祸。 俞贵妃一笑:“郑修容说得极是,可是你一个修容,哪来的嫔妾,看来是入宫前家里怠慢没好好教导,回宫去把宫规抄五十篇,明日辰时前给我。” 郑修容愕然。 俞贵妃这大杀四方的战斗气息把闫清给看愣了。 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来谁死。 “娘娘,嘉妃肚子里好歹是龙嗣,太后等着奴婢回去交代呢。”秋嬷嬷好声好气道。 俞贵妃气势稍息,对秋嬷嬷道:“嬷嬷也看见了,此事本宫是无辜的,就算她肚子里的肉没保住也不能怪本宫,就算是去皇上面前,本宫也是一样的说辞。” “娘娘的为人,太后还不知道么?”秋嬷嬷道。 嘉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听见秋嬷嬷的话,俞贵妃终于心满意足,扶着燕儿的手幽幽站起来,看向秋嬷嬷:“嬷嬷可一定要还我个清白,整件事燕儿都是亲眼见证,嬷嬷不信我,也不能不信燕儿吧。” 燕儿小脸一白,低下头去。 “若不信娘娘,此刻也不是奴婢亲自来了。”秋嬷嬷笑道。 “那就行。”俞贵妃抬手扶了扶发上的步摇,摇曳走到林语棠面前:“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事无事往后宫里跑,本宫看见你就烦,其他人散了,林姑娘就好好在这跪着,跪个把时辰再出宫。” 众人一听,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揉着自己的膝盖,很是委屈。 “你们别怪本宫无情,扫了你们的脸面,要怪就怪嘉妃没事找事。”俞贵妃道。 “是……”众嫔妃低着头做鸟兽状。 “清儿,跟本宫回宫去吧?”俞贵妃看见闫清还是很高兴的,所以秋嬷嬷特地把闫清带来,就为了快点平复俞贵妃的怒气。 “母妃回宫去吧,儿臣还有事。”闫清推脱道。 “你整日都有事,来陪我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俞贵妃很不满意,到底没再说什么,扶着燕儿的手,带着一大群宫女内侍离去了。 俞贵妃离去,众妃嫔也散去,只有林语棠跪在石子路上,神情不卑不亢,亦没有看闫清一眼。 秋嬷嬷走到嘉妃身边,对嘉妃的宫女道:“快扶你家娘娘起来。” “嬷嬷……”嘉妃梨花带雨地抬头。 秋嬷嬷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抬手帮着扶一把。 嘉妃站起来,又踉踉跄跄往地上掉,宫女差点没扶住。 “嬷嬷,我肚子疼。”嘉妃抱着肚子哭出来。 “快传太医!”嘉妃的宫女急了,嘉妃宫里的人立马跑去传太医。 秋嬷嬷叹气,帮着扶了一把嘉妃:“娘娘是慈庆宫出来的人,奴婢本不该说什么,可娘娘好似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嘉妃哭着摇头。 “到底有没有,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见嘉妃不肯起来,秋嬷嬷收了手:“太后让娘娘好好在长春宫养胎,生产之前就不必出来了。” “太后将我禁足?”嘉妃抬头。 “只是禁足。”秋嬷嬷道。 见太医院的人赶来了,秋嬷嬷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连留下来等个结果也不想等了。 嘉妃拉住秋嬷嬷的衣摆:“嬷嬷,太后是不是厌弃我了?” “您是慈庆宫的人,怎么从宫女一步步到如今的位置,您该记得,若您一定要消磨了这点情分,慈庆宫也再帮不了您了。娘娘应该知道俞贵妃身边的燕儿是怎么回事,今日只是禁足,下回就是慈庆宫的人来换了您身边的人,真到了那一步,娘娘十几年的脸面就都没有了。”秋嬷嬷道。 嘉妃的脸色白了又白,看起来好像快要晕厥过去。 听了半天,闫清也终于听明白了些。 怪不得秋嬷嬷一来就断了案,原来燕儿就是慈庆宫的眼睛。 “奴婢奉劝娘娘一句,俞贵妃的身份地位,不是您可以触碰的。您该是忘了当年贵妃的样子,若不是这些年性情缓和了许多,任她今日随手给您两个耳刮子,您自己也再抬不起头来了。”秋嬷嬷言尽于此,再不管嘉妃。 “郡王。”秋嬷嬷来到闫清身边,示意闫清跟她走。 “嬷嬷先走,我随后就来。”闫清看向跪在那里的林语棠。 秋嬷嬷会意,带着宫女走了。 太医院的人来了几个,让人将嘉妃抬去了凉亭里,闫清这边顿时清净下来。 闫清来到林语棠身边,看着她:“别跪了,你回去吧,母妃不会管的。” “郡王别管我了,贵妃娘娘说的一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林语棠跪得笔直。 “这么犟着做什么?”闫清蹙眉。 林语棠倒是淡然一笑:“这样跪一跪,我反倒好受许多。” 她抬头看向闫清:“贵妃娘娘之前是有意让我嫁给郡王的,可惜林家出了事,我父亲降职,我也不可能再嫁给郡王了,因着之前林家逼迫郡王的事,娘娘对林家厌恶,才会如此对我。” 闫清无言。不管谁有意也好,林家有没有降职,他都没有娶妻的心。 “逼迫郡王的那件事是二哥做的,我们并不知情……二哥也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是我们过线了。”林语棠道。 闫清叹气:“我一没即位的可能,二来什么实权都没有,俞家和林家也水火不容,我以为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找个有能力的夫家。” 闫清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闲散王爷,谁跟着他只有一辈子闲散的份,搞不懂林家对他到底有什么误会。 林语棠垂眸不语,一副任闫清怎么说她都不会听的模样。 闫清见林语棠不想听,也不再啰嗦,既然林语棠不愿起来他也没办法,还是回慈庆宫去吧。 闫清转身走了,林语棠在身后道:“郡王保重。” 闫清顿了顿,道:“你也保重。” 心中不高兴也不难过,只是有点悲凉。 凉亭里太医还在为嘉妃诊脉,闫清路过时抬头看了一眼,刚好与嘉妃的目光对上。 嘉妃阴冷的眼神看着闫清,突然对视让她愣了一下,随机低下头去。 闫清淡漠地移开目光,离开了御花园。 嘉妃肚子里是个公主,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秋嬷嬷等在御花园外,闫清走过去。 沉默地走了一会,秋嬷嬷叹道:“嘉妃是慈庆宫的宫女,当年后宫人少,太后便让她伺候皇上,当初心思多纯净的人,没想到时间久了,也生了那样的心思。” 闫清点点头。 “贵妃娘娘当年杖毙了宫里的宫女,那时候嘉妃还只是修容,贵妃娘娘看不起她宫女的出身,将嘉妃叫去,让嘉妃亲眼看见那宫女被杖毙,结果肚子里的孩子就掉了。太后将慈庆宫的燕儿送去了贵妃那儿,如此才消停了些。” “所以皇祖母不喜欢母妃。”闫清道。 “唉,贵妃的性子乖张,连皇上都吃不住她,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贵妃不做出格的事也就罢了。后宫嫔妃渐渐多了,皇后又是个不管事的,后宫里就需要贵妃这样的来震慑一下。” 闫清不得不佩服起俞贵妃。 能在后宫嚣张一辈子的人,也是本事了。 “您别看贵妃得理不饶人,她心里明白得很,她自身占了理字,所以才趁机好好打压一番后宫,她知道嘉妃是自找的,才不惧怕后果。” 秋嬷嬷说罢,笑道:“奴婢逾越了,郡王莫怪。” “没有,嬷嬷说得很对。”闫清摇头。 路过东宫的时候,见进出的人步伐匆匆,还有太医进入,秋嬷嬷将门口的宫女唤住,问道:“发生何事了?” “太子突然发起了高热。”宫女答道,又匆匆进去了。 秋嬷嬷若有所思,没有进东宫,继续往慈庆宫走。 “怎么就突然发热了。”闫清喃喃道。 刚才他出来的时候太子还好好的,难道是气急攻心? “东宫里的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秋嬷嬷摇摇头。 进了慈庆宫,秋嬷嬷将御花园的事禀报了,太后不置可否。 “你怎么跑去东宫了?”太后瞪着闫清:“哪儿都有你,别人遇见事都躲,偏偏你自己撞上去。” 闫清焉头巴脑的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秋嬷嬷赶紧将屋里伺候的人赶出去了。 “太子这次又在做什么幺蛾子?”太后不耐烦地问道。 “听说在烧什么东西。”秋嬷嬷看一眼闫清。 “你说,他到底在做什么?每次东宫的事传过来,我的心都要揪紧几分,那位置他就这么不想要,一次一次地做那些让人寒心的事!”太后看向闫清。 闫清思索了一番,才道:“太子的蟒袍。” 屋子里沉默下来。 “好,好……”太后紧紧捏着手边的软枕,手指都在颤抖。 “皇祖母……”闫清上前一步。 “你走。”太后指着门口:“都来气死我,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和太子合伙来蒙骗我,你立马出宫去!” 闫清不肯走,秋嬷嬷将闫清拉出屋子。 “太后是把您当做最亲近的人才会对您动怒,她气的是太子呐。”秋嬷嬷道。 “我知道。”闫清点头。 太后的脾气闫清已经摸透了,常常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动怒的时候往往是身边的人遭殃,真正让她动怒的那个人却浑然不知。 此时,宫里突然响起了钟声,沉闷急促,一共九声。 31.第三十一章 秋嬷嬷脸色突变。 “怎么会有钟声?”太后从屋里走出来, 一脸凝重。 “奴婢这就让人去问。”秋嬷嬷也不耽搁,赶紧往前殿走去。 闫清还不太清楚这钟声的含义, 太后已经没了方才的怒气,走过来将手放在闫清胳膊上,闫清赶紧抬起手扶住她。 太后仿佛有了支撑,紧紧握着闫清的胳膊,闫清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秋嬷嬷匆匆回来, 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太后赶紧问道。 “听说是天花。”秋嬷嬷带着颤音。 太后浑身一震,闫清双手将她扶住, 怕她一个不稳跌下去。 天花可是大病, 这下宫里得乱了。 “谁得的?”太后问。 “不知道, 只有内务府的人到处让人闭宫门,如今不能进也不能出了。”秋嬷嬷担忧地看向闫清。 “我就在慈庆宫守着。”闫清道。 气氛十分凝重, 慈庆宫外传来禁卫奔跑的声音。 “去查, 带着我的懿旨,你们先去皇帝那儿看看, 再去东宫,后宫立刻戒严, 命十六卫入宫镇守, 凡有鬼祟者就地论斩!查到是谁得的病,立刻送出宫去。”太后的语气不容置喙。 闫清扶着她:“皇祖母别担忧,我这就带人去查清楚。” “你去做什么, 就在慈庆宫陪着我。”太后抓住闫清的手。 “我是郡王, 如今身在宫中, 必定是要出一份力的。”闫清平静的语气感染了太后,太后也缓缓沉静下来。 “嬷嬷就留在慈庆宫,皇祖母不能离了你。”闫清冷静地吩咐道:“调十几个人随我一起,其他人都在慈庆宫留守,秋嬷嬷劳累些,将宫里的人看好,别让人趁机作祟。” 秋嬷嬷慌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安排。” 闫清抬脚就走,被太后拉住,闫清回头。 “你先去皇帝那儿看看,一定快些回来,那病是要命的。”太后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父皇那儿。”闫清安抚地捏捏太后的手。 秋嬷嬷将人安排在慈庆宫门口等候,闫清嘱咐了几句。 秋嬷嬷站在闫清身边,低声道:“郡王查看一番便回来,万不可深查,凡事有皇上和太后做主,郡王切记。” 闫清不解:“嬷嬷的话,我不太明白。” 秋嬷嬷转头看向东宫的方向:“有些事的真相是暗无天日的,查清楚了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闫清怔了怔。 宫道上全是奔走的禁卫与内侍,所有宫的宫门被一条铁锁锁住,里面传来宫女慌张的询问声。 闫清带着慈庆宫的人往福宁宫赶去,几个都是慈庆宫的老人,没有禁卫上前阻拦。 来到福宁宫,闫清被拦在外面。 “皇上不见人,郡王请回。”门外有禁卫层层把守。 “本王奉太后懿旨来询问父皇的安危。”闫清稍稍抬高了声音,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时候,谁敢往里闯都得死,禁卫的佩刀都搁在闫清胸口了。 过了一会,李公公出来了,神色不是太好:“郡王回去吧,皇上无碍。” “我真是来看看父皇,看了就走。”闫清道。 “唉,南朝王也来了,被勒令出宫,奴才猜想宸王也快来了,郡王还是快回吧,皇上不见人。”李公公愁眉不展。 闫清听出了李公公的意思,将李公公拉去一旁:“李公公,太后想要知道实情,父皇到底是不是无碍,宫里森严,怎么会传出天花?” 李公公踟蹰了半天,才道:“奴才让小李子陪着您,郡王放心,这次的事不是冲着皇上来的,皇上现在不能见人,请太后放心,皇上无碍。” 李公公转身回了殿内,闫清站在廊下,心中一片萧索。 李公公说的是这次的事,而不是病。莫非真如闫清猜想的那般,天花是人为的。 闫清想起秋嬷嬷的话。 有些事的真相是暗无天日的。 远处的宫殿升起浓烟,闫清见到俞广带着大批的军队进宫,径直往宫道上去。 “去东宫。”闫清转身走下台阶。 李松从后面跑出来,跟在闫清身后。 李松还是一副机灵样,凑在闫清耳边道:“郡王,这件事另有内情。” “要么就好好说,要么就别说,猜什么谜?”闫清蹙眉。 “郡王去东宫就知道了。”李松指着宫道。 “果真是东宫?” “宫里什么时候传过天花,这件事与那位脱不了干系呐。” 闫清心中更紧了。 刚走过福宁宫台阶下的石墩子,李松就“哎呀”一声:“南朝王怎么还在这儿?” 闫清驻足看过去,南朝王此刻垂头坐在石阶上,听见声音后抬起头来,一脸疲惫:“李寿安那个王八蛋,这个时候让本王出宫,现在还出得去吗,老子一脚踏出去就被赶回来了,差点没被禁卫抓起来。” 闫清简直哭笑不得。 南朝王出不了宫,生母早逝,连个宫殿都没留给他,难怪他只能坐在这儿干等了。 “大哥去慈庆宫吧,皇祖母会让你进去的。”闫清说完,带着人继续走。 南朝王跟上来,小声问道:“慈庆宫是不是知道什么,到底是哪个带进来的,是不是东宫?” “不知道。”闫清摇头。 “你肯定知道,父皇和太后什么都给你说,我就说林家没那么容易倒台,整天作妖。”南朝王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带大哥去慈庆宫。”闫清回头吩咐。 他现在正忙着,哪有时间去应付南朝王。 “不说?你就护着他吧,小心他栽的跟头太大,把你也拉下水!”南朝王被慈庆宫的两人挡住去路,站在那里骂骂咧咧。 闫清带着人赶往东宫,路上遇见不少十六卫的人抬着一卷凉席,里面裹着宫女内侍的死尸。 一向机灵的李松也不做声了,神情越发沉重。 来到东宫门口,俞广正带着人从东宫出来,全身铠甲。 “郡王?”俞广诧异。 “里面如何?”闫清问道。 俞广独自走过来,压低声音:“东宫里说太子高热,不让查。” “太子只是高热?”闫清抓住了重点。 俞广点头:“太医说的只是高热。” “皇上吩咐,太子不让查便不查了,俞广将军就在后宫里查看便是。”李松从袖中拿出一张密信。 俞广接过,打开看了两眼,随即跪下去:“臣遵旨。” 闫清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 原来李松还有来传旨的任务? “此事臣也不清楚,刚接到太后的命令就入宫了,所有事情都指着东宫,可东宫又不能查,得了天花的人得马上送出去,晚了整个皇宫都遭殃。”俞广也皱眉,将密信收入袖中。 “将军放心,得了天花的人迟早都会送出来,到时还需将军配合一下。”李松低垂着眼,此刻和他的干爹李公公极为相似。 “到时必定配合。”俞广道。 闫清却是踟蹰了。他现在已经到了东宫,不进去查个清楚,回慈庆宫怎么交代呢? 哪知念头刚起就被李松拦住:“郡王别进去了,进去了不一定出得来,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这也是父皇说的?”闫清看他。 “这是师傅说的。”李松道:“师傅让我陪着郡王也是这个意思,郡王心善,可有些时候就不必心善了。” 闫清与俞广对视。 俞广立即错开眼神,对闫清行礼:“郡王还是回慈庆宫吧,臣带人去查内务府。” “……”闫清:“你去吧,有事记得派人来慈庆宫说一声,还有母妃那儿,你务必照料一下。” 既然都不想让他沾手,那他回慈庆宫便是了。 “这个自然。”俞广应了,挥手让身后的人跟上。 十六卫的人又浩浩荡荡离去,东宫的门轰然关上。 闫清带人回慈庆宫,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是否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闫清一想到这事也许是太子故意做的,心中就一股烦躁。 那股与世隔绝的气质,那张狰狞疯狂的脸,阴冷的目光,都在闫清脑中挥之不去。 慈庆宫内很平静,闫清一路走进去,见南朝王规规矩矩站在廊下,对闫清挤眉弄眼。 “大哥站在这儿做什么?”闫清问道。 “进来。”屋里突然传出皇帝的声音。 闫清一惊,赶紧走进去。 里面太后和皇帝端坐在窗下,只有秋嬷嬷和李公公伺候在旁。 “父皇?” 皇帝不是在福宁宫么,怎么跑来慈庆宫了,害他两头跑! 皇帝“嗯”了一声:“去过东宫了?” “去过了,没进去,俞广说东宫不让查,李松拿了父皇的密信……” “是朕的意思。”皇帝淡淡道。 闫清走过去坐下,皇帝有些不满。 可闫清就稳稳坐下了,他跑来跑去累的够呛,还不能让他好好坐坐? 皇帝终究没说什么,只转头对太后道:“这件事事发突然,朕只有出此下策,母后不要责怪。” “我责怪你做什么?”太后叹气:“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现在还只是开始。当年先帝的二皇子传出天花,先帝不得不把他送出宫去,结果就再也没回来过……那次比今日要乱多了,你处理得好,后宫没有乱起来。” “哼,朕忍了一次又一次,这次就让他们如意,宫里乱起来了,他们才能趁机做事。”皇帝冷声道。 太后沉默片刻:“可怜太子那孩子,皇帝事后还是安抚一下,别让那孩子寒心。” “他让朕寒心也不止一次了。”皇帝有些不耐:“烧蟒袍,闹自残,设佛堂……桩桩件件,他哪里像个储君?朕当年做太子时那样艰难,每天心惊胆战,可有像他一样疯癫?!”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这样的话题,不是谁都敢开口的。 坐了片刻后,皇帝起身:“母后等着消息便是,朕回宣政殿了。” “皇帝当心。”太后嘱咐道。 皇帝带着李公公出门,从宫殿后头走了。 太后盯着桌上的茶盏,眼中是无法掩藏的深沉。 “皇祖母。”闫清轻声唤道。 “去把南朝王叫进来。”太后挥挥手:“你去跟着秋眉,去小厨房里看看有没有想吃的,累了一天了,去歇歇。” 这是要支开闫清了。 闫清便不再多话,出去将南朝王叫进去,南朝王有些受宠若惊,一米八的大个子,撩起帘子就冲了进去。 闫清跟着秋嬷嬷去了前殿。 “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闫清知道有些事太后不愿亲自说出口,许多事都是秋嬷嬷说的,但也是太后默许的。 秋嬷嬷叹息:“您今日从东宫出来后,东宫里就有宫女染上了天花,太子当时就急忙报给皇上,回去后称作高热。” “此事与太子无关?” “现在还不确定,但约摸是没什么关系的,林家才受到重创,太子怎会让东宫里传出天花。郡王不妨想想,此事最大的得利者是谁,那这件事就和那人脱不了关系。” 闫清很客观道:“俞家,王家,都有利。可是我如今的身份地位,俞家是不敢出手的,这样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嬷嬷,我说的可对?” 闫清不安地看向秋嬷嬷,他真怕此事是俞家做的。 “郡王分析得很对。”秋嬷嬷点头。 “那就是王家了?”闫清想起王知深兢兢业业的身影,有些无法相信。 “是,也不是。几个大家族势力颇大,恐怕连他们都记不清楚自己的党羽里到底有哪些人,这些世家是不敢妄动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也控制不了底下人的心啊,有些人做了错事,心中有鬼,就要着急去用另一件事来掩盖错误。郡王且等等吧,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32.第三十二章 闫清从东宫出来后, 有人向陈氏禀报一名宫女似乎染上了恶疾,浑身高热不退, 人快不行了。陈氏不忍心让人就这样没了,从太医院召来医女诊治。 医女进去后没多久就跑出来了,神色慌张,只说是恶疾。有人觉得蹊跷便上报给陈氏,陈氏命人立马追回那名医女。 一番审问后, 才知道那宫女有可能患上了天花。 此事再不容耽搁,陈氏还算沉稳, 将患病的宫女与医女幽禁隔离, 自己去禀报太子。太子听后马不停蹄赶往宣政殿, 皇帝命李公公随太子一起回东宫,将患病的宫女与医女秘密送出宫去。让太子称作高热, 命所有太医入东宫留守, 一旦发现感染者立即送出宫。 太医院的人刚到东宫,宫中就传出了天花的消息, 皇帝又紧跟着下令闭宫。 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东宫,皇帝拖延着时间, 忙着去稳定前朝, 东宫一片沉寂,紧闭的大门透着一股死气。 秋嬷嬷将事情始末说给闫清,闫清听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要是晚一刻出来, 是不是就得被关在东宫里, 和太子生死相关了? “郡王以后还是远着点东宫, 不说太子性情怪异,其他牛头鬼怪也会找上门去,皇上和太后都常常烦恼,郡王卷进去了怕是难以脱身。”秋嬷嬷也许今日太劳累,腰有些弯下去。 闫清伸手扶住她,秋嬷嬷连忙推脱,闫清不放手:“让我扶着吧。” “奴婢怎么敢当?”秋嬷嬷无奈笑道,最终没有再推脱。 秋嬷嬷的岁数比太后还大,双鬓上全是花白的头发。 闫清与秋嬷嬷在院子里闲聊了一会,算着时间回到后殿,见南朝王已经出来了,神色萧索,不知道太后与他说了什么。 秋嬷嬷进了屋,闫清走到南朝王身边:“吃过饭没有,小厨房还有吃的。” “我不饿。”南朝王闷闷的。 闫清点点头:“走吧,咱们去前面歇歇,你也在这儿站着了。” 这件事情结束之前,闫清和南朝王是不能出宫了,已经快要天黑,说不定要等到天亮。 南朝王跟在闫清身后来到前殿,闫清已经是慈庆宫的常客,熟门熟路地找出两张毯子,拿了一张递给南朝王。 “这慈庆宫倒像是你的家一样。”南朝王阴阳怪气的。 闫清不理会他,找出两本书:“看书吗?” “不看,那些玩意看着眼花。” “哦。”闫清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腿上搭着毯子,悠哉看起书来。 闫清也并不是喜欢看书,只是在府上每晚都会看一会,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 南朝王瞪着闫清:“你就不管我了?” 闫清抬起头,有些莫名:“你想坐着还是躺着都行,让人传点饭菜也行,我管你做什么?” 南朝王噎得无言,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闫清继续埋头看书,南朝王将头靠在椅子后的墙壁上,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南朝王道:“太后知道那件事了。” 闫清抬起头,想了会才明白是哪件事。 “我没有告发你,说了给你半个月时间。”闫清道。 “我知道。”南朝王道:“太后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 南朝王沉默片刻:“那女孩是下面送上来的,就是个师爷的女儿,我喝醉了就收下了,第二日才知道人是被强迫的。本来想送回去,哪知道那家人闹到了我府上,我要是认了面子往哪搁?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把人一家都逼死了?”闫清冷冷的:“为了面子,你连个女孩都不放过,你算有哪门子面子?” 南朝王气不过:“你们几个比我好得到哪去?背地里干的事不比我少,宸王在户部那年,为了账面好看,挪用公款去堵官员的嘴,闹出事了又踢出来几十个人顶罪,他不也坦坦荡荡的?还有太子……” “闭嘴吧。”闫清打断他:“这是慈庆宫,不是你的郡王府。” 南朝王闭了嘴,不屑地勾勾嘴角:“你早些年不也心狠手辣的,现在倒是信佛了。” 闫清不想理会他。早些年他还不在这儿呢! 慈庆宫门口嘈杂起来,闫清抬头看过去。 “慢点走,别碰着伤口了。”李松一面吩咐,一面带头往殿里走来。 宸王一手杵着拐杖,被几个人搀扶着走进来,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 见闫清和南朝王齐齐盯着他,宸王一愣。 南朝王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闫清将宸王打量一番。 “我听说宫里出事了,便来看看父皇。”宸王略微窘迫。 “父皇如今不见人,你怕是吃了闭门羹,又不能出宫才被送来这儿吧?”南朝王讥讽道。 闫清不知道南朝王这份迷一样的优越感是打哪儿来的。 他不是一样吃了闭门羹被送来这里的么? “王爷就在慈庆宫歇息吧,奴才回福宁宫了。”李松见几人一见面就互呛,赶紧告辞。 “你回去吧,有事记得来说一声。”闫清道。 “是。”李松带着人退出去。 宸王站在门口,撑着手中的拐杖。 “二哥过来坐。”闫清放下书,走过去将宸王扶进来。 宸王坐在两人对面,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子里沉默得很尴尬。 “伤这么快就好了?”南朝王先开口,不过话有点刺人就是了。 宸王微不可查地蹙眉。 “二哥用过饭没有,小厨房里有吃的。”闫清试图岔开话题。 “这次的事是你做的吧?”南朝王问。 “……” 闫清疲惫地揉揉额角。 “父皇勒令我在府上养伤,府外全是禁卫,我如何做?若是我做的,我今日何必进宫?”宸王淡淡笑道。 “这件事多半就是王家做的,你进宫也不能代表你是无辜的,你和太子那些你来我往的破事当大家眼瞎都不知道呢?你要不好好想想见了父皇时怎么解释?”南朝王靠在椅背上,邪笑着盯着宸王。 “几年不见,大哥何苦一见面就诬赖我?是谁做的父皇自有判断,我们还是等着结果出来吧。”宸王不动如山,闲适地饮茶。 南朝王伸手摆弄袖口,闫清真怕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赶紧命门外的人进来换茶。 宫女端着茶盏鱼贯而入,两人才住口。 “我出去走走。”南朝王起身离去,脸色很不好看。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闫清与宸王。 宸王看着闫清,笑得和缓:“两年前大哥想从户部走一批黑钱,被我截下了,从此便记恨上了。” 闫清微笑点点头,不做回答。 几个王爷的关系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那些事不过是拿来掩饰的借口罢了。 “听说你今日去了东宫?”宸王问道。 “是,路过顺便进去看看太子。” “我在府上养伤多日,外面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今日的事都是奴才听说了来告知我的,真不知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往东宫伸手。”宸王叹道。 “此事太后也受了惊,父皇又不见人,只有等明日的消息了。”闫清道。 宸王不置可否,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晚膳是秋嬷嬷带人来安排的,太后在后殿歇息,没有出来与几人一同用膳。 慈庆宫里多的是空屋子给人住,宸王不肯去睡,南朝王见宸王不去,他便也不肯去,闫清不得已只好陪着二人继续坐着。 三人搭着毯子窝在椅子里,屋子里只燃了两根蜡烛,光线昏暗,闫清看书看得有些困,便渐渐睡了过去。 打更的梆声敲响了闫清,闫清睁开眼,见宸王已经垂着头睡着,双手安放在腹上。南朝王斜靠在椅子上,两只腿直直伸着,睡得很不舒服。 打更声后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屋子里的几人都醒了。 “什么时辰了?”南朝王睡眼迷蒙地直起身子。 闫清揉着发麻的腿:“寅时了,打更的刚过。” “这个时辰了,谁在宫道上走?”宸王盯着门外的黑夜。 几人竖起耳朵听了会,南朝王便掀开腿上的毯子站起来,风一样往外冲去。 慈庆宫的门开了一条缝,南朝王站在门内看了许久。 然后慈庆宫的门被关上,南朝王甩着发麻的胳膊走回来:“是皇后的仪架,往东宫去了。” 宸王若有所思。 “我就说她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稳得住,结果是等着半夜去呢,不知道母子俩关起门来又要如何算计。”南朝王讥讽道。 闫清本想劝南朝王嘴上积点德,可想到南朝王生母早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在椅子上睡了一晚,全身的骨头都痛,几人再也睡不着了。 也许是被深夜的静谧感染,南朝王也没了白日的气焰,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 宸王命人进来换上浓茶,一口气喝了大半盏,眼神终于清明。 闫清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难受极了。 等打更的声音再次响起,天色渐渐白了。 慈庆宫的宫门突然响起敲门声,几人顿时为之一振,齐齐往宫门看去。 敲门声响了许久,才有人前去开门,闫清见到金环从门缝里钻进来,着急往后殿走。 “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吗?”南朝王纳闷道。 “许是有什么事。”闫清道。 半夜里皇后才去了东宫,现在还没出来,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你跟过去去看看?”南朝王看向闫清。 宸王也盯着闫清,意思和南朝王一样,不过他比南朝王知分寸,没有说出口。 闫清想了想,站起来往后殿走去。 33.第三十三章 秋嬷嬷已经起来了, 后殿里的宫女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太后梳洗的事物,与外面压抑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闫清踏入后殿, 见金环与秋嬷嬷在说话,便停在廊下,没有走过去。 秋嬷嬷率先见到闫清,对金环交代了几句后便走过来。 金环又转身往外走,路过闫清的时候行了礼, 头垂得低低的。 “郡王昨晚可是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秋嬷嬷来到闫清面前。 “没怎么睡。”闫清不由得揉揉酸痛的脖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睡了一夜, 现在脑袋都还发沉。 闫清指指走出去的金环:“刚才看见她来了, 就想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我们见到皇后去了东宫。” 秋嬷嬷眉头一皱,无奈叹气:“皇后真是越来越……”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以前多稳重的一个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秋嬷嬷喃喃道, 又问闫清:“郡王饿了吧,等奴婢伺候了太后, 就吩咐小厨房准备早膳。” 闫清点头,跟着秋嬷嬷来到北房, 秋嬷嬷进了里屋, 便有宫女进出,里面传来太后起身的动静。 过了一会,突然听见太后骂了一句:“混账!” 闫清一惊。 屋里的声音安静下来, 秋嬷嬷扶着太后走出来, 太后本阴沉着脸, 见到闫清后脸色稍霁。 闫清走过去扶着太后在椅子上坐下。 “您看这事怎么办?”秋嬷嬷问道。 “我若管了,岂不是公然打她的脸?”太后道:“这事就当作不知道,你待会去东宫把太子接来,其他事不必多说,她自然懂得。” “就是苦了太子妃……” “终究是隔了一层。”太后打断道。 闫清在一旁听着,猜想大概是皇后对太子妃做了什么。那么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们几个王爷能知道的。 “您打算出面了?”秋嬷嬷问。 “皇帝已经分身乏术,皇后又是个拎不清的。我总不能让太子被困死在东宫里,再关上几天,出来的还能是太子吗?”太后道。 闫清才发现今日太后穿的是朝服,而不是往日素净的常服,妆容浓重,眼神锐利。 “奴婢这就去东宫。” “你且去吧,今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太后站起来,对闫清道:“你陪着我,今日我们祖孙几个可要挺直了腰,给你们父皇撑起来。” 闫清站起来,郑重地扶住太后。 来到前殿,宸王与南朝王见到太后的模样也是一愣,随后赶紧起身行礼。 “摆膳。”太后吩咐。 三人去后面梳洗一番,南朝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太后这个样子,是不是皇后做错了事,要被太后处置了?” 宸王带着伤,行动不太方便,闫清便顺手帮了一把,宸王对闫清感激一笑。 “不知道,嬷嬷没告诉我。”闫清道。 用帕子擦了把脸,顿时清爽多了。 南朝王不肯信,缠着闫清问东问西,闫清压根不理会他。 膳桌上很安静,就连多话的南朝王也轻手轻脚。 宸王和南朝王大概是第一次和太后一同用膳,宸王还比较淡定,南朝王明显拘束了许多。 太后吃得不多,但看闫清几人还没吃饱,便一直没有放下筷子。 “这次的事,你们几个能一起来慈庆宫守着,我很高兴。”太后将几人一一看过去:“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好好看看你们,与你们说说话,我心中一直有遗憾。今日你们就随皇祖母一起镇守后宫,让你们父皇安心处理朝政。” 三人立即跪下道:“是。” “开宫门吧。”太后挥挥手,便有人将紧闭的宫门打开,正对着的是宫道的高墙。 三人陪着太后坐在殿中,气氛一度很安静,只有茶盏搁下的瓷器声。 宫门出现秋嬷嬷的身影,后面跟着东宫的人,太子穿着明黄色的四爪蟒袍出现在众人眼前,气色尚可,清俊的眉眼有股淡淡的疲惫。 宸王和南朝王愕然,不约而同看向闫清。 闫清干咳一声,赶紧低头拿起茶盏。 怎么搞得他像个叛徒似的。 太子来到太后面前,跪下行礼:“皇祖母。” 再抬起头来,眼眶已然红了。 “你受委屈了,坐下来好好歇着。”太后安慰道,将其他三人看了一眼。 闫清起身行礼:“太子。” 南朝王和宸王的脸色很难看,但又不得不照做,咬着牙缓缓跪下。 太子扶起闫清,却好像忘记了宸王与南朝王。直到太子自己坐下了,宸王和南朝王才站起来。 南朝王的脸黑得不行。 又坐了约摸半个多时辰,中书舍人秦芣求见太后。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宸王,宸王一愣,道:“不是我。” “传。”太后吩咐。 秦芣进殿,隔着帘子顿首:“臣参见太后。”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大概你觉得太子应该留在东宫,若是接来慈庆宫,恐怕会将病传给慈庆宫,我说的对不对?”太后缓缓道。 秦芣道:“太后圣明,请太后将太子送回东宫,以保前朝稳定。” “将帘子打开,让他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病。”太后道,宫女将隔着的帘子打开。 秦芣依旧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太后冷笑:“让你看你也不看,偏偏就咬定了太子是有病的,是必须关在东宫里的,外头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搞得人心惶惶,枉你读了几十年圣贤书,难道不懂流言止于智者么!” “太后恕罪。”秦芣语气生硬,一点没有惶恐的意味。 宸王终于开口:“如今宫中戒严,你身为官员应当尽心前朝,安稳局面。太后将太子接来慈庆宫自有太后的用意,你不必再多说,回去吧。” “王爷?”秦芣终于抬头,看向宸王。 “本王的话,你听不明白么?”宸王将茶盏搁在桌上,眼神微冷。 “是……”秦芣终于有了畏惧,从地上爬起来,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太子,见太子果真面色红润,又有些不甘心。 几句话的功夫,太子的脸色变了又变,闫清暗暗捏紧了袖口,掌心生凉。 一件事情衍生出许多事情,天花只是开始,得了天花的人送出去便是了,人心却是难治好的,始作俑者只有那么几个,其余的全是趁浪逐波。 闫清不由想到昨日他们为此事焦虑不安,他奔走各宫,南朝王出于好奇去了福宁宫,宸王为了避嫌入宫。虽各有各的心思,到底也只停留在传出天花的阶段。 可皇帝和太后不谋而合,将他们几个王爷送来慈庆宫,恐怕已经预见了今日的局面,并在一开始就着手准备了。 三个王爷连同太子一起镇守慈庆宫,别说一个东宫,就算整个后宫也能保下了。 闫清看向上首稳坐的太后,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随后又是各处的官员觐见,来多少都被太后挡了回去,太子坐得越发稳了。 南边的书信快马加鞭送来慈庆宫,南朝王看也不看,随手撕了扔给送信的人,骂道:“就这样拿着滚回去。” 就连闫清都有点坐不住,后悔早膳没有多吃一点,现在肚子里全是茶水,一动就晃荡。 但是无论多少人来,林家、王家与俞家的人都没出面,让闫清几人松了一口气。 听说皇帝从昨晚就坐镇宣政殿,到现在都没有休息。 直到临近午时,前面传来早朝散了的消息,太后僵直的背脊才松懈下去。 “行了,今日辛苦你们了,等宫门开了,就回府好好歇息吧。”太后疲惫地站起来。 殿中安静得诡异,等太后走远了,几人的眼神还有些发懵。 打了一早上的太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还没来得及松下来。 “已经完了?”南朝王问道。 “早朝散了没有旨意,估计告一段落了。”宸王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向沉默的太子。 太子轻笑一声,站起来。 “太子身体无碍吧,听说你昨日高热?”宸王道。 太子看向宸王:“高热也是一时情急,宸王不用担心,不过有件事,想让宸王帮一帮。” “太子但说无妨。”宸王笑道。 “你也知道前些日子父皇秘密查了东宫,我那有些亏空的账填不上,宸王借我一些,也就一千多两。” 殿中鸦雀无声。 闫清担忧地看向太子,想知道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南朝王一脸兴奋地盯着二人。 宸王看着太子,淡淡一笑:“好说,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 “多谢。”太子转身往后殿走去。 太子走后,闫清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宸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真的没病?”南朝王嗤笑道。 闫清看着宸王的脸色,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的伤发作了,我先回去了。”宸王撑着拐杖站起来。 “要不再等等吧,宫门还没开,你不怕被禁卫当场抓起来?”南朝王唤住他。 宸王冷冷的看一眼南朝王,杵着拐杖往外走。 南朝王还想说话,被闫清拉住:“你少说两句吧。” 南朝王盯着宸王的背影,渐渐收起了讥讽的笑,最后叹息一声靠在椅背上。 闫清不知道他又在忧愁什么,自己明明是个让别人头痛的人。 “你说这事要是发生在你我身上,太后会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保我们?”南朝王问。 闫清愣了愣,道:“都是父皇的儿子,太后不会偏心。” “我看不会。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儿子和儿子之间也亲疏有别。”南朝王不赞同地摇头。 “你如果少说两句话,太后一定同样对你。”闫清站起来,抬脚往后殿走。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拾起地上的大灯笼, 被宸王伸手拿过了:“走吧。” 闫清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深的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宸王带着闫清在宫里慢悠悠走着, 比起刚才那女子七拐八拐地带着路,宸王此时带的路要正常得多了。 闫清暗暗咬牙,不用想就知道那姑娘是故意的, 白瞎了那副冷清的外貌,整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你可知道,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 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 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 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 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 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但说出来太尴尬了, 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 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 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走上石桥,宸王见闫清回来了,对他道:“四弟,你这府邸确实不错,早知我该让工部照着你这座修了。” 放眼望去,方圆五十亩内全是西郡王府的地界。闫清不以为然,毕竟谁家有五十亩,都会很不错。 “二哥要是喜欢,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别说争抢皇位,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如果能扶宸王上位,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单身就单身吧,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转头看向闫清,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闫清一愣,他说错话了? “曾经你事事都要问我,与我形影不离。后来你自己请旨来镇守并州,并且不再与我亲近,我以为你和我疏远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傻子,人各有各的路,你何必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宸王十分唏嘘,脸色释怀不少。 闫清:“……”现在形影不离还来得及么? 说来惭愧,如果小说里与男主竞争皇位不是宸王而是太子的话,闫清现在也会转头去扶太子上位的。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对朝堂政事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不过看宸王的神情十分动容,不像作假,闫清觉得至少现在为止,宸王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不过你就算不想阻碍我也要回燕京,燕京多是太子|党羽,你就算帮帮我,可好?”宸王将脸凑近一些,带着祈求。 闫清毫无防备与宸王的脸靠近,只觉鼻中血脉一涌,快要抑制不住了。连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凑得那么近都没有毛孔,毫无挑剔的五观,深邃迷人的双眼……再配上那祈求的眼神,活脱脱小奶狗一个! “你怎么了?”宸王担忧走来。 闫清伸手制止他靠近,摆摆手:“上火,上火。” “那我方才说的话,四弟可答应了?” 闫清忧伤地抹了把脸,点头:“好。” 美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靠近,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少女,就算是要他亲手和泥巴盖菩萨庙,他也一定去! 宸王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俞贵妃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完务必销毁。” 闫清接过信,愣了愣。 刚才他还在感慨宸王对他的兄弟情,现在宸王就给他玩这出? 若不是他刚才答应了宸王的要求,或是他没有说出那句让宸王动容的话,宸王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闫清将信封塞进袖子里,有点闷闷不乐。 “四弟,我知道你怪我试探你,可这是俞贵妃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太子,那这封信便不用交给你,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宸王道。 闫清闻言将信拿出来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纸龙飞凤舞的繁体字闪瞎了眼。 装模作样看了一遍,闫清点点头将信塞回袖子里。 等他回去了再仔细看吧。 “我走了,等着宣你回京的圣旨一到,我就从边关出发来接你。”宸王拍拍闫清,从他身边越过,往桥下走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闫清转身。 宸王有些惊讶,笑道:“你越来越有以前的朝气了,如此甚好。”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 他只是顺口说一句,礼貌一下而已。宸王也太当真了。 王冉慧被宸王唤走,临走前还在桥下对闫清福了福身,闫清趴在桥墩上对她摆摆手。 王冉慧小脸一红,转身跟着宸王走了。 望着王冉慧那身材匀称的背影,闫清艳羡地咂咂舌。 “王爷。”王华不知何时来到闫清身后,吓了闫清一跳。 “事情办妥了?”闫清问道。 王华点头:“办妥了,王爷放心。” “走,回去吃饭。”闫清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开了和宸王之间的问题,闫清心情很雀跃。 回到千禧园,沐浴吃饭过后,闫清便回了书房,将俞贵妃的信再次拿出来。 生涩地啃完那些繁体字,闫清好歹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太后撑着闫清的手坐下, 不冷不热问道:“此时太阳还毒着, 你何不晚一些再过来?” 皇后双手交叉叠在膝上,苦涩一笑:“儿臣来向母后认错。”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 闫清悄悄摞了摞身子, 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结果放在桌上的手被太后暗暗摁住,闫清不得已只好继续坐着。 “你该有皇后的尊贵, 为何要认错?”太后道。 “儿臣没有管好家里的人,让他们在朝堂针对宸王,坏了朝廷的风气。” “还有呢?” “母后,此事太子毫不知情,都是儿臣两个侄子不懂事。”皇后抬起头, 祈求地看着太后。 太后没见生气,倒是幽幽一笑:“你两个侄子年纪还小,林学庭是该好好教一教。边关之事可大可小, 让宸王去个几次也当是磨炼他了, 你无需在意。” “是。”皇后答道,默默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佯装没看见, 低头拿茶盏。 接着太后又问了两句后宫与皇帝的事,皇后答道:“近日俞贵妃日日往宣政殿去,想必将皇上照料得很好,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又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这才刚放下的茶盏又得拿起来。 闫清无语, 这皇帝和俞贵妃正当壮年, 两人愿意亲近, 难道也能怪在他身上吗? “后宫许多新晋的嫔妃,俞贵妃是贵妃之位了,让她多担待点,给其他嫔妃一个脸面。”太后道。 皇后应了,但面色有些为难。 皇后坐了片刻就走了,来得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风轻云淡。 太后转头看闫清,问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生我的气?” 闫清直言:“母妃和父皇的事孙儿可不敢管,哪怕他们吵起来了,孙儿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太后笑起来,手指点点闫清的脑袋:“胡闹,你母妃胆子再大还敢与皇帝吵架?” 祖孙正玩笑间,秋嬷嬷就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太后神色又肃然起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走近了闫清才看清,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金环吗! 金环给太后和闫清行了礼,站在原地道:“前两日林大人在落锁前入宫与太子见了一面,那时太子身边有内侍,奴婢没敢走近,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太子妃去太子书房,奴婢守在门外,听太子说要借陈家的两千私兵。” 金环利落地将两件事情交代清楚了,看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慈庆宫了。 闫清咂舌,那日金环跪着求他救陈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间谍啊! 太后淡淡地“嗯”了声,没说话。秋嬷嬷便对金环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金环走后,秋嬷嬷担忧道:“太子这是要动手了?” “上一次他就忍着没动手,这次故技重施,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太后的声音疲惫了许多:“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是屋里的冰放得太多,闫清有些手脚发冷。太后和秋嬷嬷毫不避讳他的存在,他却坐立不安。 “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太后突然问道,眼神锐利。 “我……”闫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我累了。”太后起身,秋嬷嬷上前扶住。 闫清本想唤住太后说个什么,可看着太后与秋嬷嬷慢慢往寝殿走去,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宸王又去了边关,这一次带了五百私兵。 走的那日下起了磅礴大雨,闫清起了个早,让人进宫向慈庆宫请个假,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王华走进来,向闫清禀报道:“宸王出城了。” 闫清点点头,继续发呆。王华欲言又止。 柳琴络端了杯热茶进来,放在闫清手边的案桌上。 过了两个时辰,雨停,天色变得晴朗,闫清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进宫。”闫清负手走出门,王华默默跟上。 闫清没有去慈庆宫,而是去了东宫。闫清回到燕京后去了东宫几次,已经成为了东宫的熟人,不需要禀报就有人将他带去了太子那儿。 太子今日没有独自下棋了,而是坐在池边看书,闲然自得。 闫清发现从他见到太子第一次起,他就没见过太子穿四爪蟒袍,每一次都是常服,就连他生辰那日也是。 “过来坐。”太子抬起头,笑着对闫清招手。 闫清走过去坐下,太子将手边的点心瓜果推向他:“你整日去慈庆宫,今日终于肯来我这里坐坐了。” 闫清赧然一笑。 他每次来东宫都没好事情,还敢来么? 太子实在是个喜欢清静的主,哪怕闫清坐在这儿,他也能自顾自地看书下棋,而且他的清静并不让人窘迫,反而能让人融入这份安静里,不忍打扰。 太子看书,闫清便倚在躺椅上望着池中的荷花蜻蜓。 闫清不仅想到,太子全身上下都是佛性的气质,为什么还可以轻描淡写地赐死一个良娣,还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同时拥有两副面孔,却一点也不违和呢? 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太子轻笑出声,然后摇着头将书合上,饮了口茶,笑道:“就让你陪我干坐着,是不是太怠慢你了?” “没有怠慢,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闫清道。 “下盘棋?” “好。” 很快有人端上一个棋盘,闫清照旧拿了白色的棋篓。 两人落子飞速,闫清面色淡然地再落下一子,太子皱眉了。 “这是什么?” 棋盘上白色的棋子几次三番想连成一条线,根本不管旁边已经要成势的黑子。 “五子棋,连成五个就赢了。”闫清微微一笑。 太子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后终于看懂了,笑道:“甚妙。” 于是太子和闫清便开始玩起了五子棋,几个回合后太子越发来趣,闫清又开始走在输的路上。 闫清想要摔棋篓了,古人都是这么聪明的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来回厮杀到正午,头上举伞的内侍都换了几波了,太子还没有要收手吃饭的意思。 突然有两人从远处匆忙走来,闫清与太子抬头看去,前一个是东宫的人,后一个是王华,两人的神情都十分肃然。 闫清与太子对视一眼。 等人走进了,东宫的人先战战兢兢的行礼,站起来后依旧不肯说话,恐怕是忌惮闫清在这儿。 太子却看向了他身后的王华,将棋子扔进棋篓,道:“说吧。” 那人踟蹰了许久,才道出两个字:“败了。” 太子抿着唇,沉默不语。 闫清干咳一声,对王华道:“你也说吧。” 王华平静许多,道:“宸王被救下了,可是身负重伤。” “没来得及?”闫清皱眉。 “不是,我们的人一直尾随陈家的人,他们出手我们也出手了,可是俞广也来了……” 闫清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他就知道了,又是老计谋,苦肉计。 “下去吧。”太子平静地挥手。 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太子与闫清。 “为什么?”太子噙着笑看着闫清。 闫清没有回答。 太子看向旁边的池水,突然一声笑叹,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如果是我,你也会如此么?” 闫清看着太子,答道:“会。” “甚好。”太子点点头,离去了。 闫清反复捻着手中的棋子,疲惫地眨眨眼。 起来得太早,有些困了。 宸王领旨去边关,连燕京的地界都没出去就遭到了埋伏,身受重伤被人抬回来,听说一直昏迷不醒,最重的伤在胸口处,太医还不确定能不能救回。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震怒,派人彻查,于是就查到了闫清在宸王出城时派出了两千私兵尾随宸王的队伍。 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闫清即便是个闲散王爷,可他有一万五千私兵在城外啊! 于是上奏的奏折就从宸王的党派揭发太子|党,太子|党反骂宸王党,中立派求皇帝三思而行,变成了齐齐对准闫清。如此齐心协力的朝堂让皇帝感动得哭笑不得。 闫清这个众矢之的此刻正站在慈庆宫外站了两个时辰了,没人给他打伞,闫清感觉自己头顶都快被晒糊了。 不过他还是挺庆幸的。原以为太后会让他跪上两个时辰,果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就在闫清快要喉咙冒烟的时候,秋嬷嬷终于走了出来,愁眉不展道:“郡王,太后宣您进去。” 闫清赶紧往屋里走,又被秋嬷嬷唤住:“郡王好好认错,别气着太后了。” “我知道。”闫清点点头,走进屋里。 太后端坐在上首,闫清低着头走过去,悄悄抬眼看向太后,见太后正盯着他。 “跪下。”太后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 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 小时候沉默寡言, 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 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 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 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 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 道:“嬷嬷, 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 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 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 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 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 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吧。”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吧。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郡王稍等,奴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别让人冲撞了。” 跟着闫清的内侍是慈庆宫的人,在宫里带丫鬟还好,带仆从就麻烦许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后来闫清干脆就不带人进宫了。 这个小内侍十分机灵,一路小跑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郡王,前头是南朝王在责打大臣呢!” 闫清十分惊讶:“责打大臣?” “是,用马鞭。” 闫清无言以对,在宫里用马鞭责打大臣,这大皇子可真不是一般的乖张。 比起闫清,南朝王才是王爷中的一股清流吧! 闫清思忖一番,还是道:“过去看看吧。” 这宫门口人来人往,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肯定知道,他已经走到这了,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 闫清往宫门走去,见一穿着深色朝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马鞭,胸前是与闫清一样的仙鹤补子。 南朝王鹰鼻薄唇,微微眯着狭长的眼,光是长相就十分阴鸷。 被鞭打的人闫清认得,是皇后的侄子,林家的两兄弟之一,名林蓝修。 林蓝修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脸颊上赫然一根红色的鞭痕。 闫清蹙眉,南朝王一回燕京就公然鞭打林家的人,这不是让东宫和太后难堪么。 闫清到场当然引人注目,南朝王一眼就见到他,将马鞭缓缓绕起来,嘴角是不屑的笑。 “大哥。”闫清唤道。 “四弟,好久不见。”南朝王冷漠应道,依旧盯着林蓝修。 闫清也很不想理会这个破事,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视而不见,便道:“大哥何必在宫门口动手,太引人注目了。” “这狗奴才在宫门口议论我,毁我名声,我不过是给了他两鞭子,不值一提!”南朝王用鞭子指着林蓝修。 林蓝修愤慨地抬头看向他,一副想和南朝王同归于尽的意味。 “林家的狗奴才,还敢用眼睛瞪我。”南朝王手一抬,又是一鞭子挥了下去。 可鞭子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闫清空手捏住了马鞭,对南朝王道:“林家好歹是世家,大哥三思而行。” 林蓝修啐了一口血唾沫,冷笑道:“南朝王在皇上那里吃了闭门羹就拿我们出气,今日您就算不打死我,我明日也必定一封折子告上朝廷!” 这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闫清真想给他一脑瓜子。脑袋是榆木做的么,向皇帝告王爷?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看戏就滚一边看,看老子今日怎么打死林家的狗!”南朝王一拳砸在闫清的肩上。 闫清被推了个踉跄,扶着内侍的手站稳了。这时闫清见到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正匆匆走过来,林语棠满脸阴沉。 “行了吧你。”闫清一脚踹过去,把南朝王踹倒在地。 南朝王愣了,全场的人都愣了。 闫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刚才帮林蓝修挡了一鞭子,现在手背都起了一条鞭痕。 看来和蛮横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一脚过去把他踹得明明白白。 “太后召你去慈庆宫,你快去吧。”闫清对南朝王道。 “郡王?”小内侍一脸莫名,他和闫清一起出的慈庆宫,太后可没传召南朝王啊。 闫清瞪了一眼内侍,示意他闭嘴。 南朝王去慈庆宫是一回事,太后见不见他是另一回事。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不对吧?”闫清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 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 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 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 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 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 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 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 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 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 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 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 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 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 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 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 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闫清忙道:“不嫌弃。” 暗房的门打开,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再无其他珠翠,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是枚古玉佩,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贤妃受宠多年,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争差事,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闫清每日一早就来慈庆宫,俞贵妃几次派人找他都推脱了,现在整个朝廷似乎都知道了闫清是个闲散王爷,没差事不建党派。有时入宫遇见几个大臣,也是随意客套几句,再没有闫清才回来时的那种忌惮与试探。 闫清也没猜到这个结果,不过太后说过,他既然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 他激流勇退, 也要独善其身。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 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 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 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 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 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但他很有眼力见,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 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 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 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 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 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正在给闫清系纽扣的柳琴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闫清。 王华领了差事出去了,柳琴络才道:“王爷要对付林家了?” 闫清知道柳琴络看穿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也不否认,只道:“林家逼急了乱咬人,我只有让他们早点完蛋。” “可之前林姑娘惹怒了王爷那么多次,王爷也从没计较过呢。”柳琴络神情淡淡,继续为闫清整理衣服。 “她是姑娘,我不好与她计较。”闫清辩解。 柳琴络只微微一笑,闫清也说不下去了。 收拾妥当后,闫清便拿着一把扇子悠哉出了府,独自往枢密院走去。 进了枢密院,见来点卯的人人来人往,闫清本以为会应付许多人的问候,没想到大家都忙得根本不理会他,最多只是停下来弯个腰行个礼,闫清想开口问个路,人家就匆匆走了。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是洪水猛兽吗? 闫清摸摸鼻子,好歹抓住了一个人问了路,才找到他该点卯的地方。 闫清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王知深的秘书,坐的地方和王知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王知深脸色不是很好,对闫清道:“郡王迟了一刻钟。” 闫清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没功夫理他了,原来是因为急着点卯。 “第一天来,不认得路。”闫清及时认错。 王知深脸色缓和了些:“第一天也情有可原,以后郡王切记别迟了,枢密院里规矩森严,绝不允许违规乱纪者。” “我知道了。”闫清点头。 王知深指着案桌上那叠奏折:“郡王今日就先试着整理奏折吧,各省各府的分类,在午时前送去宣政殿。” “就这些吗?”闫清看着也就百十来本,整理这些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郡王先整理吧。”王知深笑得讳莫如深,负手进了里面的屋子。 闫清坐下去整理奏折,期间还喝了杯茶,几下把奏折整理好,就开始支着下巴无所事事了。 正无聊着,突然从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闫清,吓了闫清一跳。 “大白天的装什么鬼!”闫清怒道。 那人嘿嘿一笑,挫着手走进来:“见过郡王,下官叫沈逸,就在郡王隔壁。” 沈逸指指墙。 “哦,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看来还是有人来向他打招呼的嘛。 “郡王第一日任职,若有什么不方便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沈逸十分自来熟地撑在桌上。 “多谢。”闫清再次点头。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王知深的干咳声。 沈逸立马站直了,无声指指里面的屋子,作出无奈的神情。 “郡王等等,下官其实是来送东西的。”沈逸说着就走了出去。 闫清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身份害人,才来第一天就有人送礼了,他收还是不收呢。 沈逸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奏折,嘭的一声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这是什么?” “才送来的,都需要分类,分完了我们好送进宫里去,郡王等等,还有许多呢。”沈逸揉揉胳膊,又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闲工夫来聊天?”闫清咬牙切齿。 沈逸又嘿嘿笑道:“混熟了才好做事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闫清沉默了,好像还听见了屋子里王知深压低的笑声。 几十本奏折瞬间变成了几百本,眼看着午时越来越近,闫清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 王知深几次出屋子,倒茶或者是出去办事,回来都对手忙脚乱的闫清视而不见。 总算在午时前整理完毕,沈逸掐着时间来了,笑呵呵地查看了下,然后抱着一叠奏折走了。 “等等。”闫清唤住他,指着剩下的一大堆:“这些不拿走么?” “这些都是不急的啊,都是申时后才送的。”沈逸道。 闫清看看桌上的奏折,又看看王知深的屋子,无言捏了捏拳。 好在的是闫清虽忙碌了一上午,可也算是把一天的事做了,午时有人送饭来,闫清便跟着沾了王知深的光,不用跟着众人去吃大锅饭。 吃完饭后若是犯困了,还可以去另一间屋子里小睡片刻,闫清不困就没去。 可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闫清便将他辛苦整理出来的奏折拿来翻看着玩。 枢密院的奏折分好几类,闫清整理的都是各地上奏的,无关紧要,若是加急的或者事关重大的秘奏,则由王知深亲自过审。 翻了几本都是请安报好的折子,闫清看得眼睛都花了,更加觉得皇帝辛苦,每天要看这么多的废话,还要批阅回去。 还有的知府比较有趣,将当地发生的案件写在奏折里,加上最后处理的办法,基本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闫清便当作话本子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王知深又出来倒茶水,这次倒没有再直接进去了,而是端着杯茶站在书案前,对闫清道:“郡王对枢密院可还适应?” “挺适应的。”闫清放下手中的奏折。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不对吧?”闫清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 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 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 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 嘴角扯了扯, 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 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 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 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 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 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卫良娣愣了愣,便扶着珍儿的手站起来。 “那,那我不打扰郡王雅兴,我告退了……”卫良娣缓缓向后退着,速度慢得让人咂舌。 闫清真想亲手扶着她走,依着她那速度,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了。 闫清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一转头便见到树丛后头一个人影晃过,再定睛看去,便见到另一个拐角处,倚在墙上的林语棠。 卫良娣已扶着珍儿的手走远,闫清捉摸着要不要无视林语棠直接离去,却见林语棠朝他走过来。 “郡王可还有雅兴,与我一起逛逛这园子?”林语棠道,神情与那日太子问闫清敢不敢跟他去东宫一模一样。 闫清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总是喜欢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林姑娘,你若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闫清微微一笑:“我赶着去净房呢。” “正好,我也要去。”林语棠也和煦一笑。 “……”闫清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连别人上净房都不放过的人,闫清是深表无奈的。 “过去说。”林语棠朝那边的树林抬抬下巴。 闫清本是拒绝的,本来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十分尴尬,孤男寡女还要找个偏僻的角落说话,要是突然来了个人,岂不是自动认为他们在幽会? 闫清在原地杵了半天,见林语棠已经站在那边回头望来,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你要说什么?”闫清拢着袖子靠在树干上,模样很光棍。 最好是要他去拒婚什么的,那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昭告这一喜讯。 “我想和你说说刚才的卫良娣。”林语棠道。 闫清一愣:“为何说她?” 卫良娣不过是与他偶遇了一下,这样就去说别人的闲话,真的好么? 可能是闫清的眼神太过明显,林语棠甚为欢快地一笑:“你以为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怎么不去想想,这偶遇的背后又有多少算计?” 闫清的神情渐渐肃然,靠着树的背也站直了,等着林语棠继续说下去。 “卫良娣的爹卫安是工部侍郎,哥哥是太原府知州。” 闫清知道陈氏的父亲就是工部尚书,如此看来卫良娣的父亲也是太子|党,并不奇怪啊。 林语棠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卫良娣的生母秦氏是卫安的发妻,成亲多年后才知卫安早已娶过妻,那女人被安放在卫安的老家,据说儿子比卫良娣的哥哥还大。几年前卫安将老家的妻子接来了燕京,抬为平妻。”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俞贵妃脸色一沉, 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 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 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 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 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 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 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 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 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 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而太后已经身处顶端,对很多事的看法与以前不一样,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忤逆她,所以闫清的迷茫她感受不到,秋嬷嬷却能一眼看透。 “若不是每次嬷嬷都能及时开导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闫清感激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吧。”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吧。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郡王稍等,奴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别让人冲撞了。”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 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 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 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 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 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 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 最终还是一泻千里, 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 铁画银钩, 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 颤颤巍巍捏起笔, 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 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走上石桥,宸王见闫清回来了,对他道:“四弟,你这府邸确实不错,早知我该让工部照着你这座修了。” 放眼望去,方圆五十亩内全是西郡王府的地界。闫清不以为然,毕竟谁家有五十亩,都会很不错。 “二哥要是喜欢,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别说争抢皇位,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如果能扶宸王上位,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单身就单身吧,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转头看向闫清,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闫清一愣,他说错话了? “曾经你事事都要问我,与我形影不离。后来你自己请旨来镇守并州,并且不再与我亲近,我以为你和我疏远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傻子,人各有各的路,你何必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宸王十分唏嘘,脸色释怀不少。 闫清:“……”现在形影不离还来得及么? 说来惭愧,如果小说里与男主竞争皇位不是宸王而是太子的话,闫清现在也会转头去扶太子上位的。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对朝堂政事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不过看宸王的神情十分动容,不像作假,闫清觉得至少现在为止,宸王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不过你就算不想阻碍我也要回燕京,燕京多是太子|党羽,你就算帮帮我,可好?”宸王将脸凑近一些,带着祈求。 闫清毫无防备与宸王的脸靠近,只觉鼻中血脉一涌,快要抑制不住了。连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凑得那么近都没有毛孔,毫无挑剔的五观,深邃迷人的双眼……再配上那祈求的眼神,活脱脱小奶狗一个! “你怎么了?”宸王担忧走来。 闫清伸手制止他靠近,摆摆手:“上火,上火。” “那我方才说的话,四弟可答应了?” 闫清忧伤地抹了把脸,点头:“好。” 美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靠近,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少女,就算是要他亲手和泥巴盖菩萨庙,他也一定去! 宸王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俞贵妃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完务必销毁。” 闫清接过信,愣了愣。 刚才他还在感慨宸王对他的兄弟情,现在宸王就给他玩这出? 若不是他刚才答应了宸王的要求,或是他没有说出那句让宸王动容的话,宸王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闫清将信封塞进袖子里,有点闷闷不乐。 “四弟,我知道你怪我试探你,可这是俞贵妃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太子,那这封信便不用交给你,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宸王道。 闫清闻言将信拿出来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纸龙飞凤舞的繁体字闪瞎了眼。 装模作样看了一遍,闫清点点头将信塞回袖子里。 等他回去了再仔细看吧。 “我走了,等着宣你回京的圣旨一到,我就从边关出发来接你。”宸王拍拍闫清,从他身边越过,往桥下走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闫清转身。 宸王有些惊讶,笑道:“你越来越有以前的朝气了,如此甚好。”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 他只是顺口说一句,礼貌一下而已。宸王也太当真了。 王冉慧被宸王唤走,临走前还在桥下对闫清福了福身,闫清趴在桥墩上对她摆摆手。 王冉慧小脸一红,转身跟着宸王走了。 望着王冉慧那身材匀称的背影,闫清艳羡地咂咂舌。 “王爷。”王华不知何时来到闫清身后,吓了闫清一跳。 “事情办妥了?”闫清问道。 王华点头:“办妥了,王爷放心。” “走,回去吃饭。”闫清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开了和宸王之间的问题,闫清心情很雀跃。 回到千禧园,沐浴吃饭过后,闫清便回了书房,将俞贵妃的信再次拿出来。 生涩地啃完那些繁体字,闫清好歹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俞贵妃不愧是男主的亲妈,连写信都十分简单粗暴。一句问候儿子的话都没有,只说了她会选择太子母家的嫡女林氏为闫清的正妃,让闫清自个准备准备,等她命令一到就启程回京,不得耽误。 闫清捏着这张信纸,觉得头有点痛。 又跪了许久,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闫清见无人监视他,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齐齐站在屋子外。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 然后坐了下去,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 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 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 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 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 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 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 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 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 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 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 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闫清对王知深很客气也很疏离,闫清回到燕京这么久,和所有大臣虽说不上亲近,但至少表面上是一团和气的。偏偏王知深总是板着一张脸,见到闫清也没和颜悦色过,闫清甚至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喜。 “郡王习惯就最好,臣处理政务实在忙碌,没办法顾及郡王,郡王不要怪罪。”王知深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闫清怎么说? “无妨,王大人去忙便是。”闫清道。 王知深看了眼闫清压在手下的奏折,端着茶又走进屋里去了。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应卯是很松懈的,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你要想清楚,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究竟一个人能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边做着恶事,一边心安理得地去威胁别人? “大哥随意,我要回府了。”闫清将南朝王推开一些。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早就热得不行, 乐乐呵呵地就跪了过去。 太后沉着脸坐在那儿, 闫清便默默跪在角落, 两人谁都没开口。秋嬷嬷一直给闫清使眼色, 想让他认个错,闫清都佯装没看见。 又跪了许久, 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 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 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 闫清见无人监视他, 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 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 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 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 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 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 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 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实则是为了杀宸王,连俞广也参与其中,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俞广坐在地上喘气,血红的眼睛盯着远方,抬手擦嘴角的血迹。 “郡王,赶快进去吧。”李公公赶紧劝道,眉头都皱成一团。 闫清甩甩发疼的手,这股气他憋了很久了,终于给发泄出来了。 刚一走进宣政殿,迎面就扔来一张奏折砸在闫清的脑袋上。 “混账玩意儿!”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闫清抬起头,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父皇。” 闫清负手站在门口处,衣服松松垮垮,低着头,冠上的金簪都快掉下来了。 “那么有本事在宣政殿外打架,怎么不敢过来?滚过来说话。”皇帝怒斥道。 闫清哦了一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殿中还站着王冉慧的父亲,翰林学士王知深。王知深抬头看向闫清,刚好与闫清对视。 闫清觉得王知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怨怼之意。可这件事的始末宸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宸王并没将他的用意告诉过王知深? 皇帝冷哼一声,闫清赶紧低下头去。 “一回燕京就闹得天翻地覆,宸王去边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拿着你的私兵去搅合?让你那一万五私兵给朕滚回并州去!”皇帝狠狠地一拍桌子。 闫清一听就觉得要遭,这刚在太后那里跪了,恐怕又要在皇帝这里跪了。 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王知深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有些着急,偏偏皇帝一句接一句地骂闫清,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闫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都没用上。 皇帝骂完后直喘气,李公公赶紧上前拍背心递茶水,对王知深和闫清道:“皇上近来少睡,王大人和郡王要不明日再来吧。” 皇帝还想说话,被李公公劝住了。 王知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甘心,来了一趟一句话没说上,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闫清跟着告退,结果皇帝指着台阶下的那个龙头香炉:“你给我去那跪着。” 闫清:“……”还是没逃过。 王知深看着闫清垂头丧气地跪着去了,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又有不甘心,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闫清跪下去后觉得姿势有点不对,又给摞了摞位置。谁知脑袋一歪,头上的金簪就掉下来了,闫清赶紧给捡起来胡乱插上去。 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了半晌后,王知深默默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闫清还有李公公,王知深一走,李公公为皇帝拍背心的手停了,皇帝也不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哮喘发作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气色比闫清还好。 闫清:“……” 这演技,他给看愣了。 “郡王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李公公乐呵呵地过来搀扶闫清。 “继续跪着。”皇帝一声令下,李公公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皇帝拿出一本奏折,一边批奏折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宸王遇难的?” “是……无意听说的。”闫清答道。 这香炉的烟熏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用自己的人去救宸王,就不怕被人记恨?” “事出突然,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不知道。”闫清想了想,又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不做什么总不太好。” 闫清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再看闫清,而是继续埋头批奏折。 闫清说的是实话,他是因为太后才得知的这件事,再加上太后那日问他:“你有什么看法?”,那日回去闫清想了许久。 太后恐怕也是心寒的,亲眼见到兄弟残杀,这是一个老人最不愿见到的事。 于是闫清便出手了,似乎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王华与柳琴络如何劝说,他还是派了两千私兵去解救宸王。 抛开以后的种种结果,闫清只是想要心灵上的一个安稳罢了。 等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性子顽劣,是该给你指个婚事收收你的心了。” 闫清:“父皇?” 等等,他救个人怎么就成性子顽劣了?一言不合就赐婚,他能不能拒绝啊! 不求小红花什么的,至少给个人生自由啊! “闭嘴,给朕好好跪着。”皇帝刚批好的奏折又给扔了过来。 闫清伸手接住奏折,气愤地扔在脚下。 李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劝谁好,干脆站在一旁装死谁也不管算了。 跪了一会后,终于有人来解救闫清了。 秋嬷嬷走进殿里,见到歪跪着的闫清后了然一笑,给皇帝行了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皇帝对秋嬷嬷十分尊敬。 “太后念叨着想见郡王,若是皇上已经训斥完了,让奴婢将郡王带回去吧。” 皇帝瞪了闫清一眼,对秋嬷嬷道:“既然母后想见,嬷嬷便带回去吧。” 闫清一听,忙不迭就爬了起来。 “没跪完的,下次来接着跪。”皇帝又加了一句。 “太后说,皇上烦劳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郡王的事太后会帮皇上管教的。”秋嬷嬷道。 如此,闫清就跟着秋嬷嬷出了宣政殿。 “多谢嬷嬷。”闫清感激道。 若不是秋嬷嬷来了,他恐怕得跪到天黑去,膝盖是别想要了。 秋嬷嬷抬手为闫清正了正衣襟,笑道:“郡王千万别和太后置气,太后让您在殿外站几个时辰,是气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府里装病,还跑进宫来。” 闫清赧然一笑:“这种事逃也逃不掉,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 秋嬷嬷点点头:“郡王说得也是。” 两人从宣政殿的台阶下来,闫清便看见脸上挂着两大块青色的俞广。 闫清挑眉,这小子还在啊? “嬷嬷稍等。”闫清抬脚往俞广走去。 俞广见闫清大步走来,抬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郡王要打便打,可千万别打脸了。” 闫清拍拍俞广的肩头:“不打你,方才是我气大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俞广踟蹰着放下手。 “宸王的伤无碍吧?是你砍的还是他自己动的手?”闫清问道。 听说致命伤在胸口处,宸王也真下得去手啊。 俞广一愣:“宸王的伤确实是太子的人伤的,要不是郡王的人来得及时,恐怕宸王就没命了。” 闫清瞪着俞广,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本是想用苦肉计,宸王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时出手。臣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宸王已经受伤了,太子的人浑水摸鱼,那时很难分辨到底哪些是自己人,等郡王的人到了后,太子的人才撤退。”俞广道。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怪我没藏好,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想扔又不敢扔,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眼一闭心一横,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眉头一皱, 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 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 深吸一口气, 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 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 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 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 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 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 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 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 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 最后男主出现救人, 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 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王总管,你放心,王爷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早登大位。”柳琴络笑容高贵。 王华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柳琴络,柳琴络与他对视,却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来人,堵住嘴,送去暗房。” 暗房是王府的牢狱,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柳琴络一惊:“你大胆!你竟敢……唔!” 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堵住了柳琴络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就这样从佛堂的大门前拉走了。 王华掸掸袖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牌匾,抬脚往王府的前院去了。 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架,就不能愉快地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么? 闫清大剌剌一笑,将剑随手扔给了王华,一把揽住宸王的肩:“二哥武艺精湛,我怎么比得过?走,带你们去逛逛园子。”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怕磕到头,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 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 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 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 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 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 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 怪我没藏好, 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 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 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 想扔又不敢扔,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 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 眼一闭心一横, 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 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 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 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吧。”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郡王……”卫良娣扶着珍儿的手往闫清走来。 “卫良娣。”闫清礼节性地点点头。 卫良娣给闫清行了一礼,起身道:“郡王可有时间?” “没有,我赶着回去换药。”闫清一口拒绝。 东宫的事情闫清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上,这卫良娣有事该去找太子,找他做什么。 卫良娣也许没想到闫清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整个人僵住。 “郡王救救我家良娣吧,良娣快要被太子妃害死了!”珍儿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 闫清感觉他的耐心在回燕京后快要被用尽了。 眼看珍儿的额头已经红肿,闫清道:“卫良娣受了委屈该去找太子,为何来找我?” 卫良娣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才这么会额头就起了细汗,对闫清微微一福身:“求郡王救我一命,其他我什么都不奢求了,若是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至于求到郡王身上……俞贵妃娘娘在后宫极有威望,我想求郡王帮帮我……” “卫良娣,就算是如此,你也该去求皇后娘娘。”闫清打断了卫良娣的话。 卫良娣沉默了半晌,弯腰去拉扯还在磕头的珍儿:“起来吧,我们回去。” 娶妻还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一旦娶了,就自动加入了朝堂的洪流,不想争也得争了。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宸王倒是时而坐车时而骑马,也数次邀请闫清与他一起骑马驰骋, 比试马技。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 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 默默翻个白眼,柳琴络便立马会意, 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当场就垮了脸, 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 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 你现在身子虚弱, 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 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 他激流勇退, 也要独善其身。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 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 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 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 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 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但他很有眼力见, 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 好吃好喝的供着, 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 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 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 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正在给闫清系纽扣的柳琴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闫清。 王华领了差事出去了,柳琴络才道:“王爷要对付林家了?” 闫清知道柳琴络看穿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也不否认,只道:“林家逼急了乱咬人,我只有让他们早点完蛋。” “可之前林姑娘惹怒了王爷那么多次,王爷也从没计较过呢。”柳琴络神情淡淡,继续为闫清整理衣服。 “她是姑娘,我不好与她计较。”闫清辩解。 柳琴络只微微一笑,闫清也说不下去了。 收拾妥当后,闫清便拿着一把扇子悠哉出了府,独自往枢密院走去。 进了枢密院,见来点卯的人人来人往,闫清本以为会应付许多人的问候,没想到大家都忙得根本不理会他,最多只是停下来弯个腰行个礼,闫清想开口问个路,人家就匆匆走了。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是洪水猛兽吗? 闫清摸摸鼻子,好歹抓住了一个人问了路,才找到他该点卯的地方。 闫清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王知深的秘书,坐的地方和王知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王知深脸色不是很好,对闫清道:“郡王迟了一刻钟。” 闫清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没功夫理他了,原来是因为急着点卯。 “第一天来,不认得路。”闫清及时认错。 王知深脸色缓和了些:“第一天也情有可原,以后郡王切记别迟了,枢密院里规矩森严,绝不允许违规乱纪者。” “我知道了。”闫清点头。 王知深指着案桌上那叠奏折:“郡王今日就先试着整理奏折吧,各省各府的分类,在午时前送去宣政殿。” “就这些吗?”闫清看着也就百十来本,整理这些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郡王先整理吧。”王知深笑得讳莫如深,负手进了里面的屋子。 闫清坐下去整理奏折,期间还喝了杯茶,几下把奏折整理好,就开始支着下巴无所事事了。 正无聊着,突然从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闫清,吓了闫清一跳。 “大白天的装什么鬼!”闫清怒道。 那人嘿嘿一笑,挫着手走进来:“见过郡王,下官叫沈逸,就在郡王隔壁。” 沈逸指指墙。 “哦,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看来还是有人来向他打招呼的嘛。 “郡王第一日任职,若有什么不方便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沈逸十分自来熟地撑在桌上。 “多谢。”闫清再次点头。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王知深的干咳声。 沈逸立马站直了,无声指指里面的屋子,作出无奈的神情。 “郡王等等,下官其实是来送东西的。”沈逸说着就走了出去。 闫清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身份害人,才来第一天就有人送礼了,他收还是不收呢。 沈逸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奏折,嘭的一声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这是什么?” “才送来的,都需要分类,分完了我们好送进宫里去,郡王等等,还有许多呢。”沈逸揉揉胳膊,又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闲工夫来聊天?”闫清咬牙切齿。 沈逸又嘿嘿笑道:“混熟了才好做事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闫清沉默了,好像还听见了屋子里王知深压低的笑声。 几十本奏折瞬间变成了几百本,眼看着午时越来越近,闫清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 王知深几次出屋子,倒茶或者是出去办事,回来都对手忙脚乱的闫清视而不见。 总算在午时前整理完毕,沈逸掐着时间来了,笑呵呵地查看了下,然后抱着一叠奏折走了。 “等等。”闫清唤住他,指着剩下的一大堆:“这些不拿走么?” “这些都是不急的啊,都是申时后才送的。”沈逸道。 闫清看看桌上的奏折,又看看王知深的屋子,无言捏了捏拳。 好在的是闫清虽忙碌了一上午,可也算是把一天的事做了,午时有人送饭来,闫清便跟着沾了王知深的光,不用跟着众人去吃大锅饭。 吃完饭后若是犯困了,还可以去另一间屋子里小睡片刻,闫清不困就没去。 可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闫清便将他辛苦整理出来的奏折拿来翻看着玩。 枢密院的奏折分好几类,闫清整理的都是各地上奏的,无关紧要,若是加急的或者事关重大的秘奏,则由王知深亲自过审。 翻了几本都是请安报好的折子,闫清看得眼睛都花了,更加觉得皇帝辛苦,每天要看这么多的废话,还要批阅回去。 还有的知府比较有趣,将当地发生的案件写在奏折里,加上最后处理的办法,基本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闫清便当作话本子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王知深又出来倒茶水,这次倒没有再直接进去了,而是端着杯茶站在书案前,对闫清道:“郡王对枢密院可还适应?” “挺适应的。”闫清放下手中的奏折。 场中厮杀的人也静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忘情地挥刀。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笑容淡淡, 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 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 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 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 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 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 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 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 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 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 再不学乖点, 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 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怕磕到头,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 然后坐了下去, 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 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 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 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 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 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 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 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宸王倒是时而坐车时而骑马,也数次邀请闫清与他一起骑马驰骋,比试马技。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默默翻个白眼,柳琴络便立马会意,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当场就垮了脸,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你现在身子虚弱,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嬷嬷做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闫清赧然一笑,坐回原处。 “郡王若是喜欢,这件便拿去做件里衣,只要不嫌弃奴婢手拙。”秋嬷嬷道。 闫清忙道:“不嫌弃。” 暗房的门打开,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 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 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 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 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 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 闫清犹豫了片刻, 颤颤巍巍捏起笔, 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 点不像点, 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拾起地上的大灯笼, 被宸王伸手拿过了:“走吧。” 闫清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深的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宸王带着闫清在宫里慢悠悠走着, 比起刚才那女子七拐八拐地带着路,宸王此时带的路要正常得多了。 闫清暗暗咬牙,不用想就知道那姑娘是故意的, 白瞎了那副冷清的外貌,整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你可知道,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 但说出来太尴尬了, 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 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 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 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 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 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啪。”闫清手中捏着的小石子落进了湖面, 惊起了一池春水,几滴冰冷地溅在他低垂着的手背上。 闫清吐出一口气, 慢慢坐起来,换了个躺尸的姿势,改为望着亭子外碧蓝的天。 穿来的第三天, 想回去。 闫清原名言清,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谁知就这么穿越了,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 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 身世好。身量修长, 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 不是中央空调, 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 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 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 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 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现在坐在这儿擦手的西郡王神情淡淡,没有了那逼人的气势,浑身都透露着从容,比从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从三日前,西郡王就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儿不对劲,王华又说不上来。 “沐浴吧。”闫清将方巾丢在桌上,起身道。 每天沐浴两三次,皮都快要洗掉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闫清走进耳室,两名婢女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刚把里衣褪下,王华便带着几名仆从走进来。 闫清迅速将里衣穿上,隐忍着怒气:“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汉子,可要他在一群男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还办不到! 可王华就是故意在这时进来的,闫清穿衣服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王华的眼睛,当他见到闫清左肩上那块暗褐色的胎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王华带着一群仆从跪了下去,“这些是奴才吩咐来伺候王爷沐浴的,王爷从不肯让婢女伺候沐浴,所以只好让他们来了。” 闫清嘴角一抽,这原主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啊。 “不必了,就让婢女伺候。”闫清穿着洁白的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结实的肌理,抬脚往浴室走去。 王华呆愣在当场。 等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王华才自言自语道:“这人……能突然变了性子?” 闫清闭眼靠在白玉石阶上,身体浸在水里,享受着婢女的贴心伺候。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身子,有时摸到身上某块结实的肌肉都会心跳加速,对于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少女,这无疑对他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几名婢女伺候得极为熨帖,闫清差点睡过去,便翻个身趴在石阶上,让她们换为擦背。 背后揉擦的帕子突然撤去,又换上了更为温柔的力道。 闫清闭上眼,舒服地舒出一口气。 一只手在背上揉揉捏捏,从肩膀揉到了背上,又辗转来到腰腹,慢慢地,一寸寸地,往一处不可言说之处靠近。 半睡半醒的闫清突然一个清明,身子一颤,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原主不让婢女伺候沐浴了! 将背后挑拨的手一捏,闫清冷眼转过头去。 便见柳琴络那张被水汽染红的小脸,羞涩地一眼都不敢直视闫清。 “你……”闫清本想将她拉开些距离,谁知没控制好力道。柳琴络低呼一声,就往池子里栽了进去。 闫清赶紧将人从水中拖出来,柳琴络便浑身湿透地趴在了闫清身上,闫清缓缓看下去,就见到柳琴络被水打湿变得透明的衣襟里,那白里透红的浑圆! “王爷!”柳琴络惊恐地贴住闫清的身子,吓得闫清连连后退。 我去!我和你不熟,你放手啊! 闫清看着陈氏往自己这边走过来,站在门口愣了愣。 太子妃和郡王哪个品阶高些,待会他需要给太子妃行礼么? 这边陈氏已经走到近前,笑颜如花,对闫清略微福身:“西郡王。”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为了给郡王庆生辰,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每日询问好多次,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边将闫清带进去,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还不让人反感。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 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 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 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 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 文采武艺却不出众, 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 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 最终还是一泻千里, 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 铁画银钩, 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 闫清犹豫了片刻, 颤颤巍巍捏起笔, 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 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闫清这下是真信了宸王差点死了的话了。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见到有人进来了,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几人赶紧放下纸笔,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意识清醒,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闫清突然想到小说里王冉慧对男主的感情,立即停下了脚步,对王冉慧道:“二哥已经清醒了,你不必太伤心。” 王冉慧点点头。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闫清道。 王冉慧终于肯抬起了头,眉头深锁:“这就……走了?” “今日累了,想回去歇息。”闫清笑笑,走了两步又道:“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王冉慧今日没涂抹脂粉,连眉都没画,闫清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冉慧的脸一红,但终于没有之前的窘迫了,唇角微微挑起来,有些得意。 闫清负手走出院子。 王冉慧才十五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不施粉黛也有股少女的天然美,比起小说里那个爱得歇斯底里的女配,闫清更愿意看到现在的这个王冉慧,她虽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但她至少天真直率,闫清也终于明白宸王如此喜欢这个小表妹的原因。 可有些人就让人不那么省心了,甚至有些头痛。 闫清看着宸王府门外站着的女子,有种想要退回去再看一次宸王的冲动。 这个林语棠怎么去哪都能碰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郡王。”林语棠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给闫清行了个礼:“郡王这是去看宸王么,我也正要去呢。” “我刚看完正要回府,你进去吧。”闫清赶紧抬脚就走。 “那我改日来看吧。”林语棠一转身便跟在闫清后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闫清停下来。 林语棠也停下来:“许久没见郡王了,想和郡王说说话。” “……”闫清:“我们好像不太熟?” 连王冉慧都知道脸红呢,这个林语棠怎么比他还要坦荡啊! “多说说话就熟了。”林语棠完全不在意,指着拐角处道:“拐过这个弯就是市集了,要不去逛逛?” “我不去!”闫清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闫清第十次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林语棠把玩着刚买来的小银刀,裸着刀刃十分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圈后回鞘,叹道:“不过是做来给小孩子玩的,怕是连只鸡都杀不了。” 闫清咬牙切齿地将刀抢过来:“不好你还要买,还花我的钱!” 林语棠嘻嘻一笑:“郡王又不缺银子,逛市集不就图个开心嘛。” 闫清回想起自己刚才一脸傻笑地吃完两碗豆腐脑的情景,有些无言以对。 林语棠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那里面全是闫清花钱买的东西。她就这么提了一路,一边甩一边走,时不时在里面掏出个零嘴塞进嘴里。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俞贵妃脸色一沉, 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 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 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 能狠下心, 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 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 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 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 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 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 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是,皇祖母让你去呢。”闫清道。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大皇子计较,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南朝王走向林蓝修,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大剌剌往后宫走去,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宸王倒是时而坐车时而骑马, 也数次邀请闫清与他一起骑马驰骋,比试马技。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默默翻个白眼, 柳琴络便立马会意, 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 当场就垮了脸, 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 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 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 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 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 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 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 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 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 你现在身子虚弱, 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 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大皇子计较,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南朝王走向林蓝修,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大剌剌往后宫走去,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这份殊荣引得几名大臣侧目,毕竟刚刚南朝王才吃了闭门羹,闫清一来就被宣召了。 李公公笑得有些狡黠,闫清怀疑皇帝早就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进了宣政殿,皇帝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手上的朱笔不停,低声道:“过来吧。” 闫清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见皇帝又换了本奏折,忍不住道:“父皇歇一歇吧。” 皇帝诧异地抬头,笑了一声,拍拍书案上那叠半人高的奏折:“总有这么多,怎么歇?你们几个兔崽子从来没想过为朕分忧,还总要闹出点事来,恨不得气死朕?” 李公公惊道:“皇上万岁!” 闫清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空档,皇帝倒是停了笔,直起身子揉揉额角:“说吧,什么事?” 闫清缓缓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就连最后他对林家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 果然见皇帝没有丝毫诧异,想必刚才围观的人里是有宣政殿派来的人的。 “此事是老大做的孽,你来做什么?”皇帝问道。 “儿臣是来向父皇讨教的,这件事儿臣认为是林家有意为之,所以才出面为大哥开脱。”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暗房的门打开, 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再无其他珠翠, 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 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是枚古玉佩,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 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 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 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 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 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 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贤妃受宠多年,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 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 争差事, 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 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 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 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 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闫清每日一早就来慈庆宫,俞贵妃几次派人找他都推脱了,现在整个朝廷似乎都知道了闫清是个闲散王爷,没差事不建党派。有时入宫遇见几个大臣,也是随意客套几句,再没有闫清才回来时的那种忌惮与试探。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闫清只想说,要不是现在还没到小说开始的时间,他能把林家玩成傻子。 身为一个直来直往惯了的现代人,闫清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时代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一句话里藏了几层意思,面对善意的笑脸不敢随意亲近,这让闫清很是心累。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他激流勇退,也要独善其身。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你可知道, 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 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 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 由我来辅佐太子, 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 但说出来太尴尬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 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 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 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 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 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 他要是答错了, 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 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 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 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 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自己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和柳琴络白皙如瓷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比绿叶配红花。这是一个平胸汉子的耻辱! “你想被我废了左手,还是右手?”闫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我……” 柳琴络的手稍稍松开, 闫清便立马推开了她,从池子里站起来。 柳琴络低呼一声,抬手掩住了脸。 闫清取下屏风上的袍子披在身上,随手打了个结, 冷笑:“你也知道羞耻?” 柳琴络抬起头,脸色瞬间惨白。 “你……竟然这么说我……” “滚出去, 不准再进千禧园。” 闫清负着手,身后响起微弱的啜泣声, 直到脚步声一直消失在门口,闫清才转回头, 惊恐的表情泄露出来。 这个柳琴络实在太异常了,和书里的那个女主完全不一样。他刚才本想让王华来处置了她,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原本的女主角,他还是谨慎些较好。 竖日一早, 闫清还在做着自己已经变回少女的美梦,王华就把他唤醒了。 闫清抬头一看,外面的天还没亮。 顶着闫清的怒意,王华面不改色:“王爷每日卯时起床练功, 从不间断, 如今已经荒废了几日了。” “……”闫清一口火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想要腱子肉, 不求做个柔弱的女子, 做个柔弱的汉子也不行么! “王爷, 时辰不早了,请起吧。”王华恭谨地垂下头。 “知道了。”闫清睡眼迷蒙地撑住头。 穿来的第四天,想回去。 王府的校场很大,可骑马,可练武,还可射箭。中间摆着好几排兵器,王华带着闫清过去挑选。 闫清随手拿起了一把刀,可一想到自己挥刀的情景,实在像个山匪,便放回去了。 再拿起一根九节鞭,闫清正想说就这个,便见王华站在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旁边幽幽地看着他。 闫清抬头看向那根狼牙棒,棒身足有两米高,头像个榴莲一样,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钉,看得闫清头皮发麻。 不会要他用这个吧!他弱小的身躯能扛得起来吗?! 闫清若无其事地抠抠脸,一转身就往另一个架子走去,便见一个架子上只放了一把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镶着一枚蓝田玉石,挂在那里高贵典雅,睥睨众器。 “就它了。”闫清将剑拿起来,看似很沉的剑,没想到拿在手中还挺轻巧。 这样的剑才是男主的标配嘛! 王华幽冷的眼神一变,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当初贵妃娘娘从燕京送来这把剑,王爷果真喜爱,贵妃娘娘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闫清将剑上的蓝田玉石摸了摸,突然愣住了。 可是……他不会用剑啊! 他穿来这个身体,原主的所有记忆都没有留下,就连一身武艺闫清也是半点不知! 这就尴尬了。 心中万马奔腾,闫清将剑负于背后,对身后的王华道:“王华,你好像很闲?” 一个王府管家,不去忙着王府里的事,整天围着他转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监视他? 王华抬头,闫清的背影高大修长,墨发被微风拂动,负剑在背后的动作徒然有股飒爽的风姿,仿佛之前的西郡王又回来了。 “王爷恕罪。”王华什么也不解释,跪了下去。 “不用伺候我,下去。”闫清道。 王华没有丝毫犹豫便退出了校场,让闫清一时分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罢了,趁王华不在,他还是好好研究一下这剑怎么用吧。 将剑出鞘,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锃亮的剑刃上映出闫清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闫清将剑鞘放回架子上,试着把手中的剑像电影里一样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可他不知道是用力过大还是太小了,剑一旋转便脱了手,直直飞上了半空。 闫清抬头一看,那剑似一个黑点迅速往他的头上刺来! “我去!”闫清忙不迭往后退,狼狈地跌在地上,那剑刚好插在了他双腿间的土里! 那薄薄的剑刃还在颤动,红色的剑穗斜斜地坠在地上。 闫清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他刚才……差点被自己阉了? “王爷。”一名仆从小跑到了闫清身边,手上托着一本书。 闫清一惊,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淡然地掸掸袖口:“何事?” “王管家让奴才把剑谱送来给王爷,说方才忘记了。”仆从将剑谱双手呈上。 闫清低头看向那本剑谱,总觉得这本剑谱好似王华的眼睛,正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知道了,下去吧。”闫清伸手接过剑谱。 不管王华究竟是何用意,他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闫清,就算是灵魂换了,他还是并州的西郡王,这是连闫清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等仆从走了,闫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去,拿着剑谱慢慢研究。 这剑谱写得倒是很有意思,每一招都有图画,旁边还配着字,简单易懂,就是那些字都是繁体,闫清要看很久才能看懂。 王华带着两人走向校场时,闫清还坐在台子上捧着剑谱,看得十分认真。 他两腿修长随意搁在兵器架上,绣着暗纹的红色薄衫直坠,腰间束着深色腰带,只镶嵌一枚白玉,往上看去更让人心中惊艳,鼻梁挺立,薄唇剑眉。 王冉慧捏着帕子愣了愣,王华见状了然一笑,解释道:“王爷今日在研习新的剑谱,二位稍等,容我去禀报。” 闫清察觉头顶一块阴影笼罩下来,抬头便见王华站在一旁。 “王爷,宸王带着兵部尚书王家小姐来了。” 二皇子宸王?闫清看过去,就见宸王负手站在远处,旁边是位娇俏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衣裳。 王冉慧身材匀称,黑发白肌,站在那里犹如画中美女,闫清看得心中艳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宸王是皇帝的二子,与闫清同父异母,小说里也是与男主竞争最大的一个王爷,后来因为军功略败一筹,才让男主当上了皇帝。 这位宸王可不简单呐,心思敏捷,生性多疑,手段十分毒辣,还差点将女主掳走,最终惹恼了男主,将他从唾手可得的大位上拉了下来。 闫清将剑谱扔给王华,掸掸袖子站起来,往那边的二人走去。 走近了,闫清脚步一顿。 这个男人和他想象中獐头鼠目,阴冷狡诈的外貌一点都不像,反而长得十分俊美,面容白俊,笑容亲和,宛如一个邻家大哥哥! “四弟。”宸王也往闫清这边走来。 两人走近,闫清还未开口,宸王便一掌拍在了闫清肩膀上:“又壮了不少!” 闫清的笑容僵在脸上。 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还行。”闫清尴尬地笑笑。 “四弟在练剑?”宸王看向闫清手中的剑,将自己腰间的剑抽出来:“本王也许多年没与四弟比试了,今日正好?” 闫清这下是真信了宸王差点死了的话了。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见到有人进来了,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几人赶紧放下纸笔,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意识清醒,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闫清突然想到小说里王冉慧对男主的感情,立即停下了脚步,对王冉慧道:“二哥已经清醒了,你不必太伤心。” 王冉慧点点头。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闫清道。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人群中静了下来, 柳琴络也在此时悠悠转醒,眼睑半阖, 幽幽望向闫清。 柳琴络以一个勾人心魄的姿势躺在地上,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一点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柔弱的美感。张牙舞爪的王冉慧顿时被比得俗不可赖。 闫清眉头一皱, 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 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 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 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 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 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 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 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 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王总管,你放心,王爷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早登大位。”柳琴络笑容高贵。 王华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柳琴络,柳琴络与他对视,却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来人,堵住嘴,送去暗房。” 暗房是王府的牢狱,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柳琴络一惊:“你大胆!你竟敢……唔!” 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堵住了柳琴络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就这样从佛堂的大门前拉走了。 王华掸掸袖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牌匾,抬脚往王府的前院去了。 “起来!”卫良娣肃然了脸色:“如今的事也是我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 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默默翻个白眼, 柳琴络便立马会意,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当场就垮了脸,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 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 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 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 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 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 你现在身子虚弱, 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 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 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 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闫清眉头一皱,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 再无其他珠翠,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是枚古玉佩, 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 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 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 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 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 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 贤妃受宠多年,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 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 争差事, 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 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 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 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 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闫清每日一早就来慈庆宫,俞贵妃几次派人找他都推脱了,现在整个朝廷似乎都知道了闫清是个闲散王爷,没差事不建党派。有时入宫遇见几个大臣,也是随意客套几句,再没有闫清才回来时的那种忌惮与试探。 闫清等两位把话说完了,才道:“我刚路过,什么也没听见。” 撞见这样的事还真是让闫清挺尴尬的,好在他现在是郡王,不用刻意表现出关切之态。 卫良娣愣了愣,便扶着珍儿的手站起来。 “那,那我不打扰郡王雅兴,我告退了……”卫良娣缓缓向后退着,速度慢得让人咂舌。 闫清真想亲手扶着她走,依着她那速度,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了。 闫清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一转头便见到树丛后头一个人影晃过,再定睛看去,便见到另一个拐角处,倚在墙上的林语棠。 卫良娣已扶着珍儿的手走远,闫清捉摸着要不要无视林语棠直接离去,却见林语棠朝他走过来。 “郡王可还有雅兴,与我一起逛逛这园子?”林语棠道,神情与那日太子问闫清敢不敢跟他去东宫一模一样。 闫清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总是喜欢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林姑娘,你若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闫清微微一笑:“我赶着去净房呢。” “正好,我也要去。”林语棠也和煦一笑。 “……”闫清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连别人上净房都不放过的人,闫清是深表无奈的。 “过去说。”林语棠朝那边的树林抬抬下巴。 闫清本是拒绝的,本来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十分尴尬,孤男寡女还要找个偏僻的角落说话,要是突然来了个人,岂不是自动认为他们在幽会? 闫清在原地杵了半天,见林语棠已经站在那边回头望来,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你要说什么?”闫清拢着袖子靠在树干上,模样很光棍。 最好是要他去拒婚什么的,那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昭告这一喜讯。 “我想和你说说刚才的卫良娣。”林语棠道。 闫清一愣:“为何说她?” 卫良娣不过是与他偶遇了一下,这样就去说别人的闲话,真的好么? 可能是闫清的眼神太过明显,林语棠甚为欢快地一笑:“你以为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怎么不去想想,这偶遇的背后又有多少算计?” 闫清的神情渐渐肃然,靠着树的背也站直了,等着林语棠继续说下去。 “卫良娣的爹卫安是工部侍郎,哥哥是太原府知州。” 闫清知道陈氏的父亲就是工部尚书,如此看来卫良娣的父亲也是太子|党,并不奇怪啊。 林语棠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卫良娣的生母秦氏是卫安的发妻,成亲多年后才知卫安早已娶过妻,那女人被安放在卫安的老家,据说儿子比卫良娣的哥哥还大。几年前卫安将老家的妻子接来了燕京,抬为平妻。” “呃,这么复杂。”闫清脑袋有点晕。 林语棠看他一眼:“你听我说完。卫良娣的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卫良娣的表哥,如今在枢密院任职。” “枢密院……就是翰林学士的下属?”闫清终于摸清了一点思绪。 林语棠不语。 闫清终于弄明白了,翰林学士王知深就是王冉慧的父亲,而王冉慧又是宸王的表妹……而卫良娣的母亲被父亲辜负,所以卫良娣一怒之下投靠了宸王? 这关系,可真够错综复杂的。 “所以你得做好准备,说不定哪天那卫良娣就会向你求救,这救还是不救,你都骑虎难下了。”林语棠道:“你今日在东宫撞见卫良娣的事,想必太子或太子妃此刻已经知晓了。” “我不过一个郡王,这又是何必呢?”闫清笑叹一声,有些无奈。 “那晚我害你被宸王抓住了现行,你觉得宸王会毫不知情?这只是他送的一份回礼罢了。” “你们斗来斗去的,干嘛让我做那个夹心饼干?”闫清怒了。 真是欺人太甚,合着他被两边算计个彻底,其实只是宸王与太子在斗法? “夹心饼干?”林语棠思索了下,摊手:“你该庆幸。他们都想要拉拢你,却又要防着你去依附对方。这样的香饽饽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我让给你,你做吧。”闫清转身离去。 这一次林语棠没再跟上来,闫清回到了先前的院子,才发现自己本来是去净房的,结果净房没去成,倒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宸王与太子还坐在那边相谈甚欢,和煦的笑脸下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弄死对方的心思。 “王爷。”王华端来一杯茶,闫清见到这杯茶后突然就沉静下来。 他现在在气愤什么,这些事不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么?也许林语棠说得对,他只是太子与宸王手中的刀,并不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王华将茶放在桌上,又默默退到后面。 此时东宫又多了许多人,已成婚的命妇与太子妃陈氏坐在一起闲聊,未出阁的便是王冉慧那群女子,还有的少年才俊三三两两聚着,唯独闫清这个寿星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仿佛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闫清郁闷地喝下一口热茶。 “不知不觉已经聊了这么久了。”陈氏从席位站起来,笑盈盈道:“如此便开宴吧。”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 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 能狠下心, 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 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 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 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 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吧。”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吧。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63.第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殿中沉默了半晌后, 才有一道低沉威仪的声音“嗯”了一声。 闫清站起来,就听太后道:“进来坐着吧。” 闫清应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太后一身素色衣服端坐在上面, 手中捻着一串沉香, 年过五十却不显老, 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乌黑的双眼,浅淡的眼纹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更有一股沉静的韵味。就那么盯着闫清,闫清一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最后终于安稳坐下去了。 有宫女上来奉茶,端着托盘下去后,殿中又只剩下太后与闫清,还有太后身边的一名嬷嬷。 闫清刚对宫女点头致谢,便听太后道:“东宫是一国之储, 国不可乱, 储君更不可乱。” 闫清一惊, 忙正襟危坐:“太后说的是。” 太后又问:“听说你出东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是为了卫良娣的死伤神吗?” 果然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帝与太后的, 只要他们想查,哪怕你只是眨了一下眼他们也能知道。闫清踟蹰道:“我本是想救卫良娣,没想到反而因此害她被赐死了。” “是因病暴毙,不是赐死。”太后纠正。 “是。” 太后顿了顿, 幽幽道:“当年俞贵妃的宫女不过多看了皇帝两眼, 俞贵妃便下令杖刑五十, 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再说你舅舅俞庆南也是个铁血手腕,在他手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俞家的人都那么厉害。怎么你反倒生出了慈悲心,连东宫的良娣也要救?” 闫清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放下,太后对俞家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闫清觉得自己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了。 “......卫良娣说她可以不要孩子,只求救她一命,我实在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是这样。”闫清老实交代。 太后道:“若你聪明就该置身事外,东宫的事谁敢插手,偏偏你上赶着去掺和,就不怕太子和皇帝误会你?” “可东宫为我办生辰那日卫良娣就已经找上了我,此事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着反正都知道了,卫良娣又怀着身孕,我帮一帮也就是顺手的事......”闫清抬头,见太后的神色凝重,闫清的声音就越来越没底气了。 太后不是俞贵妃,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虽然闫清说的是实话。 可这样的心思放在宫里来看,大概就是个笑话。 太后又开始沉默,闫清继续正襟危坐,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闫清最怕的就是太后这样的人,要么什么都不说,说出的话里永远有好几层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有的人是用外表伪装出这份气势,有的则是她的心智已经足够让她拥有这份气质。太后在深宫几十年,肯定是后者了。 闫清自问道行还太浅,这个有问必答环节,他快要撑不住了。 “几年没见,回到燕京可还习惯?”太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 闫清忙道:“挺习惯的,宸王与太子都十分照顾我。” “你生辰那日我送的东西可还喜欢?” “孙儿很喜欢,多谢太后。”闫清汗颜,太后送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那些贺礼拿回去就交给了王华处置,他一次都没过问过。 “嗯。”太后闲适地斜靠在软垫上:“既然皇帝还没给你下派差事,你就多来慈庆宫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我孙儿回来了却不肯与我亲近。” 闫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太后让他多来慈庆宫?! 太后就算护着太子也甚少与太子来往,皇后来慈庆宫都要提前告知,太后突然给了这份殊荣,闫清有点懵。 闫清与太后对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忙道:“是,孙儿知道了。” 于是闫清留在慈庆宫与太后聊了许久,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闫清在并州待过几个月,说了些并州的事,太后听了甚是向往。 闫清对太后的恐惧渐渐消减了许多。当她放下威仪的气势后,实则就是个慈祥又美丽的老奶奶,听到有趣的事情会跟着闫清一起笑,不认同的便出言打断说出自己的观点,有时闫清一个上头还会顶嘴争辩几句,但太后从未生气过。 快到傍晚闫清才离开慈庆宫,秋嬷嬷亲自送闫清出来,笑盈盈道:“王爷多来陪陪太后,太后今日很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的,嬷嬷请回吧,不用送我。”闫清道。 “奴婢就是想告诉郡王,太后每日卯时起,礼佛到辰时,午时到未时午睡。郡王看着空闲的时间来便行了。”秋嬷嬷道。 “嗯。”闫清对秋嬷嬷点头告辞,离开了慈庆宫。 走了一会闫清回头看,见到秋嬷嬷还站在门口望着他。 “王爷心情似乎不错。”王华跟在闫清身后道。 “嗯。”闫清转身慢悠悠走着,一边道:“太后让我常去陪她。” “恭喜王爷,有了太后作为靠山,王爷以后在朝堂会顺畅许多。”王华笑道。 闫清转头看一眼王华,不说话。 看来连他身边的人都自动认为他一定是想争皇位的,宸王防着他也正常。 闫清高兴的可不是因为这个,以后他闲来无事躲在太后这里,宸王与太子的事就找不到他身上了,终于可以实现他当一个米虫的愿望了。 也许太后现在对闫清好的用意并不纯粹,就比如太后对太子,太后表面与东宫不往来,实则暗地里将东宫保护地水泄不通,而现在太后明着将闫清护在身边,闫清也许会成为几位皇子里最醒目的一个。 但闫清不在乎,他要走的路和其他皇子本就不一样,太后容不下动荡朝堂和东宫的人,总不见得容不下一个毫无野心的王爷吧。 闫清一边走一边如此想着,拐个弯却迎面撞上一人,好歹是被王华机警地抓住了才没撞上去。 闫清抬头一看,林语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仿佛就等着闫清撞上去。 闫清眉头一皱,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林语棠整日往后宫跑,皇后也不管管吗? “郡王。”林语棠似模似样地福了福身。 “林姑娘。”闫清点点头,准备直接走人。 “郡王竟然管了卫良娣的事。”林语棠叹息一声。 闫清的脚步顿住。 “那日我费尽口舌与郡王解释,没想到郡王还是没听进去。若是郡王作壁上观,此事就简单许多了。” 闫清看向林语棠,她笑得十分淡然,明明美丽又清冷的外貌,那双眼却是皎洁明亮得很,仿佛那眼里的聪慧机智能够直击人心。 聪慧,又高高在上。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要做的事而已。卫良娣的事情,林姑娘以后不要再提了。”闫清错开看林语棠的眼神。 林语棠向闫清逼近两步,在闫清还未来得及后退的时候,抬起头直视着闫清:“郡王,在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善心。” 林语棠收了笑意,后退几步对闫清一福身,然后转身离去。 闫清盯着林语棠消瘦的背影,手掌握了松,松了握,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好似自己面对的是一团棉花,用什么力气都是枉然一样的无力感。 “以后见到她立马提醒我,咱们离她远一点!”闫清对着王华一顿吼,也不顾王华呆滞的神情,转身往另一条道走去。 王华很是莫名,他怎么提醒,大喊一声快跑吗? 眼看闫清步伐匆匆地走远了,王华赶紧抬脚跟上。 第二日,闫清起了个早,辰时就到了慈庆宫。此时太后还在礼佛,闫清便等在殿中饮茶。 小佛堂就在后殿旁边的耳房里,是个暗室,大门紧闭,里面只有太后一人静心礼佛。 秋嬷嬷陪着闫清一起等着,靠在窗下拿着针线缝缝补补,闫清离得近,便伸着脑袋看着。他并未学过刺绣,但对这个工艺极为叹服。看着秋嬷嬷手中的针线不停,丝绸上已经有了水上明月的雏形,闫清忍不住赞叹一声。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一时无言以对。 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架, 就不能愉快地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么? 闫清大剌剌一笑, 将剑随手扔给了王华, 一把揽住宸王的肩:“二哥武艺精湛, 我怎么比得过?走,带你们去逛逛园子。”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 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 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 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 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 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 刚好经过并州, 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本是随便问问, 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 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怕磕到头, 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 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 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不对吧?”闫清看向林语棠,林语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65.第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走上石桥,宸王见闫清回来了, 对他道:“四弟, 你这府邸确实不错, 早知我该让工部照着你这座修了。” 放眼望去, 方圆五十亩内全是西郡王府的地界。闫清不以为然,毕竟谁家有五十亩, 都会很不错。 “二哥要是喜欢, 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 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 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 别说争抢皇位, 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 如果能扶宸王上位,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单身就单身吧, 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 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转头看向闫清, 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闫清一愣, 他说错话了? “曾经你事事都要问我, 与我形影不离。后来你自己请旨来镇守并州,并且不再与我亲近,我以为你和我疏远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傻子,人各有各的路,你何必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宸王十分唏嘘,脸色释怀不少。 闫清:“……”现在形影不离还来得及么? 说来惭愧,如果小说里与男主竞争皇位不是宸王而是太子的话,闫清现在也会转头去扶太子上位的。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对朝堂政事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不过看宸王的神情十分动容,不像作假,闫清觉得至少现在为止,宸王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不过你就算不想阻碍我也要回燕京,燕京多是太子|党羽,你就算帮帮我,可好?”宸王将脸凑近一些,带着祈求。 闫清毫无防备与宸王的脸靠近,只觉鼻中血脉一涌,快要抑制不住了。连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凑得那么近都没有毛孔,毫无挑剔的五观,深邃迷人的双眼……再配上那祈求的眼神,活脱脱小奶狗一个! “你怎么了?”宸王担忧走来。 闫清伸手制止他靠近,摆摆手:“上火,上火。” “那我方才说的话,四弟可答应了?” 闫清忧伤地抹了把脸,点头:“好。” 美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靠近,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少女,就算是要他亲手和泥巴盖菩萨庙,他也一定去! 宸王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俞贵妃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完务必销毁。” 闫清接过信,愣了愣。 刚才他还在感慨宸王对他的兄弟情,现在宸王就给他玩这出? 若不是他刚才答应了宸王的要求,或是他没有说出那句让宸王动容的话,宸王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闫清将信封塞进袖子里,有点闷闷不乐。 “四弟,我知道你怪我试探你,可这是俞贵妃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太子,那这封信便不用交给你,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宸王道。 闫清闻言将信拿出来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纸龙飞凤舞的繁体字闪瞎了眼。 装模作样看了一遍,闫清点点头将信塞回袖子里。 等他回去了再仔细看吧。 “我走了,等着宣你回京的圣旨一到,我就从边关出发来接你。”宸王拍拍闫清,从他身边越过,往桥下走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闫清转身。 宸王有些惊讶,笑道:“你越来越有以前的朝气了,如此甚好。”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 他只是顺口说一句,礼貌一下而已。宸王也太当真了。 王冉慧被宸王唤走,临走前还在桥下对闫清福了福身,闫清趴在桥墩上对她摆摆手。 王冉慧小脸一红,转身跟着宸王走了。 望着王冉慧那身材匀称的背影,闫清艳羡地咂咂舌。 “王爷。”王华不知何时来到闫清身后,吓了闫清一跳。 “事情办妥了?”闫清问道。 王华点头:“办妥了,王爷放心。” “走,回去吃饭。”闫清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开了和宸王之间的问题,闫清心情很雀跃。 回到千禧园,沐浴吃饭过后,闫清便回了书房,将俞贵妃的信再次拿出来。 生涩地啃完那些繁体字,闫清好歹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俞贵妃不愧是男主的亲妈,连写信都十分简单粗暴。一句问候儿子的话都没有,只说了她会选择太子母家的嫡女林氏为闫清的正妃,让闫清自个准备准备,等她命令一到就启程回京,不得耽误。 闫清捏着这张信纸,觉得头有点痛。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良娣!我们可是偷跑出来的, 今日的药还没喝,回去了岂不是又要喝那药?”珍儿泪眼模糊,不肯起来。 “起来!”卫良娣肃然了脸色:“如今的事也是我们自找的, 怨不得别人。”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 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 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 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 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 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 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 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 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 太子轻声一笑, 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 太子一愣, 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 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 闫清盯着王华低垂的发顶,沉默不语。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柳琴珞端着托盘远远站在湖岸边, 痴痴地望着那道身影。 “啪。”闫清手中捏着的小石子落进了湖面,惊起了一池春水,几滴冰冷地溅在他低垂着的手背上。 闫清吐出一口气, 慢慢坐起来,换了个躺尸的姿势, 改为望着亭子外碧蓝的天。 穿来的第三天, 想回去。 闫清原名言清, 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 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 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 决定去找个男朋友,谁知就这么穿越了,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 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身世好。身量修长, 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 不是中央空调, 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 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 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 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现在坐在这儿擦手的西郡王神情淡淡,没有了那逼人的气势,浑身都透露着从容,比从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从三日前,西郡王就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儿不对劲,王华又说不上来。 “沐浴吧。”闫清将方巾丢在桌上,起身道。 每天沐浴两三次,皮都快要洗掉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闫清走进耳室,两名婢女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刚把里衣褪下,王华便带着几名仆从走进来。 闫清迅速将里衣穿上,隐忍着怒气:“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汉子,可要他在一群男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还办不到! 可王华就是故意在这时进来的,闫清穿衣服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王华的眼睛,当他见到闫清左肩上那块暗褐色的胎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王华带着一群仆从跪了下去,“这些是奴才吩咐来伺候王爷沐浴的,王爷从不肯让婢女伺候沐浴,所以只好让他们来了。” 闫清嘴角一抽,这原主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啊。 “不必了,就让婢女伺候。”闫清穿着洁白的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结实的肌理,抬脚往浴室走去。 王华呆愣在当场。 等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王华才自言自语道:“这人……能突然变了性子?” 闫清闭眼靠在白玉石阶上,身体浸在水里,享受着婢女的贴心伺候。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身子,有时摸到身上某块结实的肌肉都会心跳加速,对于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少女,这无疑对他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几名婢女伺候得极为熨帖,闫清差点睡过去,便翻个身趴在石阶上,让她们换为擦背。 背后揉擦的帕子突然撤去,又换上了更为温柔的力道。 闫清闭上眼,舒服地舒出一口气。 一只手在背上揉揉捏捏,从肩膀揉到了背上,又辗转来到腰腹,慢慢地,一寸寸地,往一处不可言说之处靠近。 半睡半醒的闫清突然一个清明,身子一颤,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原主不让婢女伺候沐浴了! 将背后挑拨的手一捏,闫清冷眼转过头去。 便见柳琴络那张被水汽染红的小脸,羞涩地一眼都不敢直视闫清。 “你……”闫清本想将她拉开些距离,谁知没控制好力道。柳琴络低呼一声,就往池子里栽了进去。 闫清赶紧将人从水中拖出来,柳琴络便浑身湿透地趴在了闫清身上,闫清缓缓看下去,就见到柳琴络被水打湿变得透明的衣襟里,那白里透红的浑圆! “王爷!”柳琴络惊恐地贴住闫清的身子,吓得闫清连连后退。 我去!我和你不熟,你放手啊!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 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 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 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 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 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 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 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 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 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闫清忙道:“不嫌弃。” 暗房的门打开,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再无其他珠翠,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是枚古玉佩,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贤妃受宠多年,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争差事,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原名言清, 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 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 谁知就这么穿越了, 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 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 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身世好。身量修长,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不是中央空调,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 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 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 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 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 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 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现在坐在这儿擦手的西郡王神情淡淡,没有了那逼人的气势,浑身都透露着从容,比从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从三日前,西郡王就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儿不对劲,王华又说不上来。 “沐浴吧。”闫清将方巾丢在桌上,起身道。 每天沐浴两三次,皮都快要洗掉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闫清走进耳室,两名婢女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刚把里衣褪下,王华便带着几名仆从走进来。 闫清迅速将里衣穿上,隐忍着怒气:“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汉子,可要他在一群男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还办不到! 可王华就是故意在这时进来的,闫清穿衣服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王华的眼睛,当他见到闫清左肩上那块暗褐色的胎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王华带着一群仆从跪了下去,“这些是奴才吩咐来伺候王爷沐浴的,王爷从不肯让婢女伺候沐浴,所以只好让他们来了。” 闫清嘴角一抽,这原主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啊。 “不必了,就让婢女伺候。”闫清穿着洁白的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结实的肌理,抬脚往浴室走去。 王华呆愣在当场。 等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王华才自言自语道:“这人……能突然变了性子?” 闫清闭眼靠在白玉石阶上,身体浸在水里,享受着婢女的贴心伺候。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身子,有时摸到身上某块结实的肌肉都会心跳加速,对于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少女,这无疑对他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几名婢女伺候得极为熨帖,闫清差点睡过去,便翻个身趴在石阶上,让她们换为擦背。 背后揉擦的帕子突然撤去,又换上了更为温柔的力道。 闫清闭上眼,舒服地舒出一口气。 一只手在背上揉揉捏捏,从肩膀揉到了背上,又辗转来到腰腹,慢慢地,一寸寸地,往一处不可言说之处靠近。 半睡半醒的闫清突然一个清明,身子一颤,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原主不让婢女伺候沐浴了! 将背后挑拨的手一捏,闫清冷眼转过头去。 便见柳琴络那张被水汽染红的小脸,羞涩地一眼都不敢直视闫清。 “你……”闫清本想将她拉开些距离,谁知没控制好力道。柳琴络低呼一声,就往池子里栽了进去。 闫清赶紧将人从水中拖出来,柳琴络便浑身湿透地趴在了闫清身上,闫清缓缓看下去,就见到柳琴络被水打湿变得透明的衣襟里,那白里透红的浑圆!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还有点惊喜。 闫清颇有些同情。生母早逝, 在这宫中谁都不待见,出去了几年回来后亲自去宣政殿皇帝都不愿见。这南朝王真是挺惨的。 “是,皇祖母让你去呢。”闫清道。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 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 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 不能与大皇子计较, 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 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 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 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南朝王走向林蓝修, 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 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 大剌剌往后宫走去,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这份殊荣引得几名大臣侧目,毕竟刚刚南朝王才吃了闭门羹,闫清一来就被宣召了。 李公公笑得有些狡黠,闫清怀疑皇帝早就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进了宣政殿,皇帝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手上的朱笔不停,低声道:“过来吧。” 闫清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见皇帝又换了本奏折,忍不住道:“父皇歇一歇吧。” 皇帝诧异地抬头,笑了一声,拍拍书案上那叠半人高的奏折:“总有这么多,怎么歇?你们几个兔崽子从来没想过为朕分忧,还总要闹出点事来,恨不得气死朕?” 李公公惊道:“皇上万岁!” 闫清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空档,皇帝倒是停了笔,直起身子揉揉额角:“说吧,什么事?” 闫清缓缓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就连最后他对林家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 果然见皇帝没有丝毫诧异,想必刚才围观的人里是有宣政殿派来的人的。 “此事是老大做的孽,你来做什么?”皇帝问道。 “儿臣是来向父皇讨教的,这件事儿臣认为是林家有意为之,所以才出面为大哥开脱。” “不是为老大求情?” 闫清摇头:“没想过为他求情,方才我还踢了他一脚。” 皇帝笑起来,笑得闫清一脸莫名。 自己大儿子被踢了,就那么高兴吗? “你这样做总有你的用意,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皇帝问道。 闫清想了想,答道:“本是想为林蓝修说几句公道话,可见到人越来越多,太子妃和林家的姑娘来了,儿臣就想着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仔细说说?”皇帝来了兴趣。 “当时看林蓝修的反应,儿臣觉得他忍无可忍才会那样,可后来回想,又觉得他是在想方设法激怒大哥。此事蹊跷,也许事情的开始是他们没想到的,可后来的发展肯定是林蓝修故意为之。”闫清道。 皇帝一挥手,李公公便让人给闫清抬了把椅子来,闫清愣愣地坐下了。 这是要批评教育了吗? 皇帝让李公公出去,李公公便走出去了。 “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这个,儿臣不知。”闫清老实答道。 皇帝的心思闫清从来猜不到,比如前几日突然下旨将宸王府圈禁起来,责令宸王好好养伤,这对于宸王来说可真是飞来横祸了,闫清真怕宸王一个想不通,就此咽气了。 此时,李公公又带了人回来了,带回的是今日守宫门的禁卫,随行的还有禁卫统领。 “今日南朝王和林大人为何争执?”李公公幽幽问道。 守门的禁卫跪伏在地,答道:“林大人入宫,在检查衣物的时候与随行的人聊起南朝王,说南朝王的生母只是,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还早逝,所以南朝王才不得皇上待见……刚好南朝王出宫,就听见了。” 不怪这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就连闫清也听得心惊胆战,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这林蓝修的胆子真的大啊,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 闫清如此想着,突然一个机灵。 “下去吧,此事谁也不能再提。”皇帝沉声道。 两人退下后,闫清还沉浸在思绪里。 殿中安静得诡异,一个阴沉着脸,一个低着头想事情,李公公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皇帝问道:“你现在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儿臣觉得什么都不管,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闫清道。 李公公惊讶地抬起头,皇帝依旧平静。 这件事开始时是冲着南朝王去的,后来基本就是在坑闫清了。 闫清若是站在林蓝修这边,等明日将事情的始末捋清楚后,闫清就变成了帮林家打压南朝王的人,到时候众矢之的,十张嘴也说不清,林家再从中一挑拨,闫清就彻底上了林家的船了。 闫清现在来了宣政殿,若皇帝管了这件事,林家更可以借着此事闹大。 闫清是看清楚了,林家现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就是想把朝堂的水搅浑,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打两鞭子算什么,就算是被捅几刀,恐怕林蓝修也是乐意至极的。 不愧是原男主最讨厌的一家,真是让人头大! 皇帝点头,满眼赞赏之色:“看来母后几月来没白教导你。” 而太后已经身处顶端,对很多事的看法与以前不一样,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忤逆她,所以闫清的迷茫她感受不到,秋嬷嬷却能一眼看透。 “若不是每次嬷嬷都能及时开导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闫清感激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 见到有人进来了, 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 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 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 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 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 几人赶紧放下纸笔, 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 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 意识清醒, 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 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 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 闫清便坐下去, 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 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 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闫清突然想到小说里王冉慧对男主的感情,立即停下了脚步,对王冉慧道:“二哥已经清醒了,你不必太伤心。” 王冉慧点点头。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闫清道。 王冉慧终于肯抬起了头,眉头深锁:“这就……走了?” “今日累了,想回去歇息。”闫清笑笑,走了两步又道:“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王冉慧今日没涂抹脂粉,连眉都没画,闫清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冉慧的脸一红,但终于没有之前的窘迫了,唇角微微挑起来,有些得意。 闫清负手走出院子。 王冉慧才十五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不施粉黛也有股少女的天然美,比起小说里那个爱得歇斯底里的女配,闫清更愿意看到现在的这个王冉慧,她虽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但她至少天真直率,闫清也终于明白宸王如此喜欢这个小表妹的原因。 可有些人就让人不那么省心了,甚至有些头痛。 闫清看着宸王府门外站着的女子,有种想要退回去再看一次宸王的冲动。 这个林语棠怎么去哪都能碰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郡王。”林语棠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给闫清行了个礼:“郡王这是去看宸王么,我也正要去呢。” “我刚看完正要回府,你进去吧。”闫清赶紧抬脚就走。 “那我改日来看吧。”林语棠一转身便跟在闫清后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闫清停下来。 林语棠也停下来:“许久没见郡王了,想和郡王说说话。” “……”闫清:“我们好像不太熟?” 连王冉慧都知道脸红呢,这个林语棠怎么比他还要坦荡啊! “多说说话就熟了。”林语棠完全不在意,指着拐角处道:“拐过这个弯就是市集了,要不去逛逛?” “我不去!”闫清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闫清第十次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林语棠把玩着刚买来的小银刀,裸着刀刃十分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圈后回鞘,叹道:“不过是做来给小孩子玩的,怕是连只鸡都杀不了。” 闫清咬牙切齿地将刀抢过来:“不好你还要买,还花我的钱!” 林语棠嘻嘻一笑:“郡王又不缺银子,逛市集不就图个开心嘛。” 闫清回想起自己刚才一脸傻笑地吃完两碗豆腐脑的情景,有些无言以对。 林语棠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那里面全是闫清花钱买的东西。她就这么提了一路,一边甩一边走,时不时在里面掏出个零嘴塞进嘴里。 见惯了林语棠诡计多端的样子,这样简单无害的林语棠闫清还没见过,忍不住道:“你是多久没逛过集市,就没见过一路走一路吃的。” “从来没逛过,这是第一次。”林语棠又往嘴里塞了块糖。 “啊?”闫清愕然。 “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林语棠对闫清眨眨眼,笑得古灵精怪:“我说我来看望宸王,府门就让我出来了,说不定我爷爷以为我还在书房呢。” 闫清心里生出了点同情,将手里的小刀还给林语棠:“那就好好逛吧,回去好好认个错。逛集市而已,不会打死你的。” 林语棠笑着接过刀放进布包里,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低落,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闫清忽然觉得他依旧没看透林语棠,她诡计多端,潇洒不羁,可她真正的情绪却深深地埋在心里,谁都窥探不到。 逛着逛着天色就黑了,华灯初上,闫清原以为天黑了市集就收摊了,谁知道各家摊子都挂上了灯笼,比白日更繁华。 林语棠拉着闫清来到一个面具摊前,那些兔子狐狸的面具让闫清有些嫌弃,还都是木头做的,戴在头上不知道多沉。 林语棠在里面东翻翻西找找,面具摊的老板都皱眉了,才翻出两个面具来:“就这两个!” 两张面具张牙舞爪的,活像神棍戴的,闫清摇摇头,不肯戴。林语棠将闫清的钱袋拿出来捏了个碎银子扔在摊前:“不用找了!” “要找的!”闫清赶紧道。 这个败家的,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凭什么不用找! 面具摊老板还是笑呵呵地给找了铜板,闫清伸手接钱的空档,林语棠便将一张面具给他戴了上去。 闫清回头瞪着林语棠,发现她自己也戴上了,两个黑洞里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罢了,第一次逛集市的人,他还是让着点吧。 戴着面具抱着一堆没用的小玩意,从街头逛到街尾,一直到再没一个摊子了,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林语棠的小袋子早就装不下了,闫清将手里的东西扔在脚下的草地上,气喘吁吁地坐了下去。 林语棠在地上垫了张帕子,也跟着坐下来。 头上的面具还没取下来,闫清懒得取了。 两人的面前就是护城河,桥上人来人往。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闫清问道。 “待会就回去了,反正都是要挨打的,不如多玩会。”林语棠道。 “你一个姑娘家,经常挨打么?” “家里女儿多儿子少,爷爷看我有天分,便把我当成孙儿来养。”林语棠望着天上的繁星,淡淡道。 闫清沉默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继续沉默了。 “郡王。” “嗯?” “你娶我吧。”林语棠道。 闫清猛地一咳:“不行!” 交情归交情,娶是不可能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林语棠眨眨眼:“娶我就和林家好上了,我还特别懂事,这么好的生意你都不做?” “不做。”闫清果断摇头。 “唉。”林语棠可惜道:“我很喜欢你呢。” 闫清愣了愣,突然老脸一红。 被一个女孩子表白,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闫清略微尴尬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杂草,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闫清不仅泪流满面,想他以前也是个需要别人送回去的人啊。 林语棠乖乖站起来,收拾地上的小玩意。 突然听见集市那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闫清抬头望去,见有大群人往这个方向挤过来,来势汹汹。 直觉告诉闫清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语棠也听见声音,看了一会后道:“是来找我的。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怎么回事?”宸王走过来,蹙眉看向闫清手中的荷包。 太子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向陈氏的眼神暗带责怪。陈氏张了张嘴, 又讪讪闭上了。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 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 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怪我没藏好, 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 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 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 想扔又不敢扔, 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 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 眼一闭心一横, 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吧。”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郡王……”卫良娣扶着珍儿的手往闫清走来。 “卫良娣。”闫清礼节性地点点头。 卫良娣给闫清行了一礼,起身道:“郡王可有时间?” “没有,我赶着回去换药。”闫清一口拒绝。 东宫的事情闫清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上,这卫良娣有事该去找太子,找他做什么。 卫良娣也许没想到闫清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整个人僵住。 “郡王救救我家良娣吧,良娣快要被太子妃害死了!”珍儿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 闫清感觉他的耐心在回燕京后快要被用尽了。 眼看珍儿的额头已经红肿,闫清道:“卫良娣受了委屈该去找太子,为何来找我?” 卫良娣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才这么会额头就起了细汗,对闫清微微一福身:“求郡王救我一命,其他我什么都不奢求了,若是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至于求到郡王身上……俞贵妃娘娘在后宫极有威望,我想求郡王帮帮我……”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你可知道, 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 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 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 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 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但说出来太尴尬了, 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 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 他要是答错了, 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 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 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 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你可知道,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但说出来太尴尬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74.第七十四章 丽婕妤走进去, 并未让人关门, 让奉命守着嘉妃的宫女松了口气。两人就在亮堂的正殿坐下,自嘉妃传出疯病以来,丽婕妤头一次认真打量嘉妃,却见她只是形色憔悴双眼无神,并不像一个疯子。 可平日里发疯症又是如何怎么回事呢?丽婕妤不再去想其他, 而是道:“嘉妃姐姐今日感觉可好?” “少来虚情假意,要说什么就说, 我不过是一时踩进了坑里,你这个小贱人也敢来讥讽我了, 呵。”嘉妃笑得阴冷,眼神跟淬了毒一般直勾勾的,倒真有一点疯癫的模样。 “您误会了,我是真心想要来请安的。如今皇后娘娘掌印, 倒是给了咱们一个恩典,我们住在一起, 小公主也方便许多, 您也能时常见到。” “皇后……”嘉妃一个瑟缩。 那日她浑浑噩噩跑出去, 也根本分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却被景阳宫的奴才拉进去毒打了一顿,回来后才有些清醒,只记得自己被景阳宫的奴才打了。 “是呢, 皇后娘娘让我照顾好您, 也要将小公主抚养好, 日后她必有赏赐呢。等娘娘病好了,咱们就带着公主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一口一个皇后与小公主,嘉妃满脑子就只记得皇后与小公主,脑袋又尖锐地疼起来。 听见嘉妃癫狂的叫声,门外的宫女跑进来,将丽婕妤一把拉来:“婕妤回吧,娘娘该吃药了。” 丽婕妤就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嘉妃被拖进屋里,然后传来一阵挣扎声,此后就再无声音,嘉妃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娘娘每日都要服用一次这药么,怎么看着怪瘆人的。”丽婕妤捂着心门。 侍候嘉妃的宫女答道:“这是今日第二碗了,待会午睡醒来还有一碗呢。” 丽婕妤是出了名的怯懦,宫女也不甚在意,只以为她被吓住了。 丽婕妤点点头,仓惶走了。 傍晚太极殿摆宴,皇后与皇帝扶着太后入殿,满堂跪迎,声势宏大。入了座,太后却招手让俞贵妃陪伴在旁,丝毫不给皇后脸面,众人看向俞贵妃的眼神也尖锐了许多。 皇后却不甚在意,回了自己的高座。身后嬷嬷抱着南朝王的儿子,皇后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爱怜不已。皇帝微微蹙了眉,似乎对此不太高兴。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殿里的地龙暖烘烘的。又是一年过去,虽发生了许多事,但此刻只剩下年节的喜庆。 闫清从侧门入内,让宫女为他除了披风,在皇帝下首坐下。忙累了一日,心中的大石也放下,此刻只想着好好吃两口饭菜。却见皇帝举起了酒杯,闫清便又跟着众人起身。 坐下后,听南朝王道:“父皇罚你了?” “没有。”闫清摇头。转头看南朝王一副心痒难耐的神情,闫清道:“孩子会送去慈庆宫。” 眼见南朝王要发作,闫清又道:“父皇说了,我们几个还太年轻,皇孙尊贵,得好好养。我的送去慈庆宫,你的也得送去景阳宫,咱们就专心为父皇办事。” 这是闫清与皇帝商议的结果,这个孩子本就来得突兀,再显眼了恐怕不妥。且不说其他大臣,南朝王这边就不能失了平衡。便决定趁此机会满足了南朝王的愿望,将孩子送去景阳宫抚养。 闫清惊讶于皇帝早已看出了南朝王的想法,却冷眼旁观了这么久,不知是不是一直在为这个时候准备着。闫清如今也习惯了去揣测皇帝的想法,虽然从未敢明言过。 后来四下无人时,皇帝走下台阶,问闫清:“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难道你觉得如此做了,朕与太后就会高看你几分?” 闫清想了想,答道:“父皇,几十年后的事,儿臣也不敢保证,父皇您也不一定能保证。” 闫清不知道皇帝明不明白他的意思,皇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后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她虽不曾说什么,可你这次已经伤了她的心了。” 闫清知道太后虽明言让他放心去做,可太后的眼神他怎么会不懂。他将太子的孩子过继在了自己的名下,这个举动连秋嬷嬷都不能理解。 可是闫清也有自己的私心,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怕说了让太后寒心。 此刻与南朝王说了皇帝的想法,南朝王的脸色立即缓和下来。 “你好生劝劝大嫂,孩子去了景阳宫,她恐怕一时无法接受。但父皇也是为了你们好,由母后抚养长大,还是皇长孙,长大后就无人敢轻慢他了。”闫清缓缓说道。 “她一个妇人懂什么。”南朝王夹了菜进嘴里,大大咧咧道:“孩子去了景阳宫也是咱们的孩子,她还怕长大了不认她吗?” 闫清说了皇长孙三个字,惹得南朝王满脸骄傲。连闫清都知道,南朝王最看重的并不是皇位,而是那虚浮飘渺的面子。 而闫清现在却不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了,一年里看尽了生死与争斗,闫清心中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会还是从前那个他,一会又变得冷漠无比。正如今日劝南朝王的话,他明知道皇帝是拿来诓骗南朝王的,闫清却依旧面不改色的说了,看着南朝王沾沾自喜。面对太后时,闫清越来越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露出了那些心事,看见太后失望的眼神。 闫清不禁想,他如今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了让太后与皇帝高兴,还是说他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是为了让他们高兴才去做的那些事。这个念头近来一直缠绕在闫清心中,让他困扰不已。 端起一杯温热的酒,闫清慢慢饮下。热酒流入胃里,连心肺都火辣辣的。 太后有些着了风寒,轻咳了几声,秋嬷嬷很担忧,劝她回去,别硬撑着。太后却摇头:“今日大家都在,我得坐在这儿才行。太后身体安康,外头才安稳。” 如此秋嬷嬷便劝不动了,只有给太后手中塞了个手炉。 殿里气氛活络,见皇后抱着孩子,家眷们有心亲近,便让自家的孩子结伴去给皇后问安。 不知是真喜欢孩子还是刻意做样子,皇后显得很高兴,让孩子们走上来,将桌上的糕点分给他们吃,孩子们渐渐放开了胆子,拿了两盘糕点走下去分着吃了。一众家眷忙站起来替孩子们谢恩,皇后摆摆手:“本宫喜欢孩子嬉闹,听着声音就开心,你们不用多礼。” 南朝王妃抬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身边有女眷奉承着,听得她满面红光。 闫清这边还自个吃着饭,宫女呈上甜羹,闫清不爱吃甜食,便推开在一旁。却有一个小孩跑来桌前,怯怯问:“我能尝尝这个吗?”手指着那碗桂花蜜酱甜羹。 “怎么不懂事,这是穆王,出门前怎么教你的?”一名大臣上前来,对闫清歉意道:“家中管教不严,王爷恕罪。” “无妨,想吃就拿去吃。”闫清将精致的小碗端起来。 “谢王爷。”小孩口齿含糊地道谢,捧了碗跑了。 殿外,林语棠奉命回慈庆宫拿太后的鞋,因为之前在雪里走了两步,太后直说自己脚凉。 正要进去,却见太子妃陈氏从隔壁的暖阁里出来,神色有些匆忙地进了暖轿,林语棠想上前行礼都来不及。 林语棠望着陈氏的暖轿,直到门口的人提醒了,才抱着东西进殿。 扶着太后去偏殿里更衣换鞋,林语棠想了想,还是将她方才遇见陈氏的事说了。 太后愣了愣:“怪不得我一直没见着这孩子,她这么急匆匆跑回去做什么?” 林语棠蹲在地上给太后换鞋:“奴婢也纳闷呢,可是太子妃娘娘走得太快,奴婢来不及去行礼。”收拾妥当后站起来:“许是犯困了回去睡觉吧?” 太后的神情却凝重:“待会让人去问一问,别是这孩子又想起了伤心事,一个人回去伤神。” “等这边散了,奴婢就让人去问。”秋嬷嬷道。 太后被二人扶着站起来,脚上终于没了那股冰冷的潮湿感了,甚是舒坦。 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太后蹙眉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秋嬷嬷立即唤人进来询问。门口的禁卫磕磕绊绊道:“嘉妃娘娘来了,想要进去。” “她怎么来了,不是在宫里养病吗!”太后发了怒:“谁放出来的?” “许是今日都凑热闹来了,看管得也就松了些。”秋嬷嬷道:“奴婢这就让人送回去。” 秋嬷嬷正往门口走,偏殿门口就守着零星几个禁卫,本是拦着嘉妃,不知怎么就被她闯了进来,与秋嬷嬷撞了个满怀,秋嬷嬷哎哟一声跌在了地上。 再抬头时嘉妃自己冲着太后去了。 “贱人!”嘉妃画着浓妆,血盆大口骂骂咧咧,一把将太后抱着倒在了地上。 “护着太后!”偏殿一下就乱起来。 好在身旁还有个林语棠,一手捏住了嘉妃腕上的命脉,奋力将人踢开。 几人制住嘉妃,许多人来扶太后,太后却痛苦地皱着眉,腰一动不能动了。 此事迅速禀报给皇帝,皇帝站起来就往偏殿跑,惊得所有人鸦雀无声,互相询问发生了何事。听得是太后出事了,闫清几人也跟着去了偏殿。 皇后本在喂闫霖甜羹,见到慌乱还有些愣神,问道:“怎么了?” “娘娘,太后被嘉妃冲撞了。”嬷嬷回答。 “啧。”皇后有些不耐,放下勺子,站起来:“走吧,去看看。” 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台下不知哪个小孩哭起来。皇后低头看去,见一个孩子满口是血,手中捧着一个银碗。 皇后的心砰砰跳,看见那银碗忽然明白过来,低头看怀中的闫霖,却见闫霖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 “叫太医!” 顿时一片慌乱,禁卫内侍各方奔跑,消息往偏殿传过去。孩子们吃的甜羹有毒,有两个孩子与一名妇人中毒了,皇孙闫霖也中毒,昏迷不醒。 南朝王妃本去了偏殿,听见消息时一口气回不上来,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 75.第七十五章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南朝王妃下去, 嘉妃被绑住了扔在角落, 此时已经无心理会她,嘉妃却依旧疯疯癫癫的,骂着:“贱人!贱人!”又恶狠狠地骂:“皇后去死!把公主还给我!” 她骂的是皇后,却盯着太后,想必是将太后当作了皇后。 闫清背着太后去了暖阁, 太后却推他:“你快去前边看着,我这儿不要你伺候!” 宫宴被人投毒, 太后吓得脸色发白,皇帝连太后都顾不上了, 尽管李公公尽力拦着也要去前边看着。 太医涌入太极殿,皇孙已经送去了偏殿,其余中毒的人也安排了太医诊治,宫宴上一片慌乱。 闫清听了太后的话回到正殿, 下头乱糟糟的,闫清看过去, 无一不是仓惶悲哀之色, 心中无比愤怒, 却有一股无从发泄的感觉。 皇帝也是如此,坐在上面脸色发青,还要极力忍耐着。见着闫清在旁,皇帝一字一句道:“你去查, 给朕查清楚了, 朕要知道真相。” 闫清立即领命去了。 皇后在偏殿里走来走去, 神色愤怒,偏偏一旁的嘉妃不断骂她,皇后怒道:“给我堵了她的嘴!” 一旁嬷嬷劝:“这儿许多外人,毕竟是妃位……” “都快要死的人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皇后一眼瞪过去。 等了一会,终于听得太医来报:“皇后娘娘安心,小皇孙已经醒了。” 皇后大喜,却听太医道:“此毒本不是剧毒,再加上皇孙吃得少,所以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皇孙太小,以后身体恐怕会因此落下病根,需得好好调理才行。” “什么病根?”皇后眉头微蹙。 “如今还不确定,但身体孱弱是必定的,若是更严重点,恐怕还会影响行走。” 秋嬷嬷正出来询问消息,刚好听见太医说的话。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道:“好好为皇孙调理。” 等太医退下,身边的嬷嬷担忧道:“娘娘……” 皇后为何要亲近小皇孙,嬷嬷可是知道的,如今小皇孙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一个可能会残废的皇孙对皇后来说可没多大用途。 秋嬷嬷想上前去,可又摞不动脚,便隐在大柱子后继续听着。 听到皇后鼻尖抽了抽,惋惜着:“我可怜的孩子……” 嬷嬷扶着皇后往里屋走,皇后的背影很悲伤:“想必是我害了他,做我的孩子,终究没有好下场的。” “娘娘万福,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秋嬷嬷才默默退了出去。 这是闫清第一次沾手宫里的事,不免有些无从下手,宫里除了李松再没闫清的人,李松一人怎么忙得过来,也没有那么大的人际关系。正愁眉不展时,俞贵妃找到闫清,对他道:“这样的大事你一个人是查不出来的,该去找俞家帮忙才是。” 闫清这才想起俞家。 不怪宫里的人都想在外有个靠山,一到关键的时候,这些关系的重要就显现出来了。 闫清找俞家帮忙,俞家一句也没推脱地应下了,他们为俞贵妃在宫里布的眼线可不少。 虽然皇宫是皇帝和太后把持,可俞家这样的家族要查一件事自有他们的方法。闫清大致问了后便撒手不管,让他们查去了。 太极殿里渐渐恢复了平静,中毒的三个孩子与一个大人里,其中一个孩子中毒最深,已经回天乏力。其余三个被太医灌药清了毒后便无大碍了。 那个孩子被抬着出了太极殿,闫清正站在外面,看着一家人强忍着悲伤隐入黑夜。 闫清停下脚步。 “王爷,进去吧。”李松低声道:“太后还在暖阁里呢。” 想起太后,闫清立即转道去暖阁。刚步入门口,便听见屋里太后的声音传出来。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也枉费了我们对她的苦心,冷宫还是大理寺自有她的去处。” “奴婢心里也藏着疑虑,只希望是我们猜错了。”秋嬷嬷道。 “这一次再不要心软,那些人跳腾了太久,是该杀鸡儆猴了。若这次皇帝要杀谁也不要劝,咱们冷眼看着就好。” “您说的是。” 转眼秋嬷嬷就走出来,绕过屏风见到闫清时吓了一跳,拉着闫清走远了些,问道:“您什么时候来的,都听见了?” “只听见了最后几句。”闫清苦笑:“嬷嬷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父皇让我去查,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个结果,不敢去见他。” “只不过是我们胡乱猜的,作不得数。”秋嬷嬷摇摇头,又道:“奴婢在此求王爷一件事。” “您说。”闫清颔首。 “王爷要是查出来了,不管是什么结果,王爷能否来慈庆宫告知奴婢一声?” 闫清不解:“此事当然要告知太后与嬷嬷,怎么会瞒着呢?” “奴婢也是怕……”秋嬷嬷叹气,说得不甚明朗。 秋嬷嬷一定有什么话说不出口,闫清便也不问了。 屋里的太后听见了闫清的声音,要闫清进去。闫清蹲在塌边,问道:“皇祖母有话吩咐?” 太后斜躺在塌上,腰上被太医放了一个绿豆煮热包起来的软枕,用以缓解疼痛。 本以为太后会嘱咐什么,却听她说:“你去皇后那儿,代我传几句话。” 闫清来到偏殿,南朝王已经等在门口,走来走去却不进去。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闫清走过去。 “你大嫂醒了,要我带孩子回去,哭闹得不行。”南朝王皱着眉:“可母后在里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闫清明白,想必南朝王妃是怪上皇后了。那甜羹本是皇后的,她偏要喂给孩子吃。可皇后又不能未卜先知,她怎么知道那羹有毒。 闫清是带着太后的懿旨来的,便道:“正有一事要宣布,刚好你在,随我进去吧。” 南朝王怔了怔,随即跟着闫清进去了。 皇后坐在床边,床上孩子闭眼沉睡着。 “母后。”闫清行礼:“太后有懿旨。” 南朝王抬头看向闫清,这个当头太后突然传懿旨,让他心中有些不踏实。 皇后很淡然,转过头来:“有什么话说就是了,皇孙中毒的确是本宫的责任,本宫不会辩解。” 看来皇后早就想到,太后会因此事与她算总账了。前头皇帝到现在还没派来来安慰一声,哪怕询问都没有,仿佛一种无声的怪责。皇后还有什么期盼的。 闫清依旧跪着:“太后说了,此事的确是皇后管理不当的错。” 皇后听后冷笑一声。 “但太后还说,这是皇后无心之失,孩子既然受了苦,也不便再出宫,太后命皇后带着孩子回景阳宫照料,小皇孙以后就安住在景阳宫了。” “闫清?”南朝王震惊。 皇后也不淡然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太后让我照顾孩子?” 太后的决定闫清也无法理解,他只是负责传懿旨的,便淡淡道:“太后的懿旨如此,母后尽快回景阳宫吧。” 说罢,闫清站起来:“儿臣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管两人还傻愣着,闫清转身走出去。 陈氏的暖轿慢悠悠行走在雪地里,一到东宫,便有奴才急匆匆跑来,禀报道:“太极殿被人投毒,小皇孙与几个大臣的孩子都中毒了,皇上震怒。” “投毒?”金环捂着嘴不敢置信,转头去看陈氏。 陈氏的脸色却惨白,抬脚往东宫里走。 这样的陈氏太过怪异,金环赶紧将人打发了,跑去追陈氏。 陈氏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屋里漆黑一片,陈氏就这样冲进去,抹黑在床下摸着什么。 “娘娘!”金环跑进去:“您这是……做什么?” 陈氏蹲在地上,不顾衣服被蹭得赃污,从床上摸出一个纸包。她赶着回来,就是因为这东西放在东宫里心里不踏实,所以才要回来看看。 见陈氏摸出这个东西,金环哪里还不懂,蹲下去:“娘娘您疯了不成!这是什么?” 陈氏颤抖地将纸包打开,里头是白色的粉末。 “不是我做的,金环,我想做的,可是还没来得及……”陈氏抬头看金环:“我只是想毒死皇后,怎么可能去给其他人下毒?” 金环捂住陈氏的嘴,低声道:“您,您别慌,不是咱们做的自然不怕,咱们先把这个处理了,您把东西给奴婢,奴婢去处理。” 金环伸手去拿,陈氏却紧紧捏着纸不愿放手,眼里是无尽的恐惧。 “您快给我啊,再晚就来不及了!”金环哭求道。 陈氏这才松开手指。 金环将纸随意包了跑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随即又奔向茶水房。茶水房里有炉子还烧着,金环将水壶提起来,将手中的纸包一股脑扔进了炉子里。 炉子的火光映得她脸上发红,眼见火将一整包纸燃烧殆尽,金环才将水壶放回去,后背凉凉的,已经汗湿了一大片。 陈氏倚在门上,似笑非笑:“我总算明白太子为何动不动就烧东西了,可见心里有鬼,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害怕的。” “娘娘。”金环心疼道:“您别这样说自己,奴婢听着难受。” 陈氏缓缓摇头,苦笑一声:“我怕是也要走他的老路……” 这头闫清还等在太极殿外,终于等到了俞家的消息。 俞广脸色深沉走上台阶,第一句话便是:“爷爷说,王爷别再查了。” 闫清心中咯噔一声,稳住心神:“你先说,是否给父皇禀报,我会斟酌。” 第一件事便是下毒,下毒一事所有矛头都指向卫家,卫家如今是宸王党羽,俞家不信宸王会如此明目张胆,再派另一波人去查,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第二件事便是嘉妃。虽然丽婕妤早早就抱着孩子来太极殿,最后走的也是看管嘉妃的宫女,宫女们再三肯定她们离开前嘉妃还在屋里睡觉,她们也是锁了门的。俞家再去查,却有人说见到丽婕妤的宫女在宫宴开始后曾回去过,不知去做了什么。 俞广说完后,看向闫清:“王爷认为此事真是宸王做的?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宸王不像是会如此冲动的人。” 闫清背对着俞广撑在栏杆上,触手冰凉的汉白玉,让他的心也凉了。 是不是宸王做的,闫清也在想这个问题。更有一个问题便是,他若如实禀报了,皇帝该如何看待宸王,如何看待他? 他也是皇帝的儿子,这个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意味就不明了。 闫清望着夜色里寂静的宫道,心中不断权衡利弊。闫清心中明白,不管皇帝对他再好,他也是臣,而皇帝是君。 76.第七十六章 里头皇帝还等着闫清去禀报, 闫清却踟蹰不前。 李公公等在另一处暖阁里, 李松冒着雪从外头匆匆回来:“师父,已经查清楚了。” “查出来是谁?”李公公问。 “是宸王。”李松回道:“相信穆王那边也查出来了。” 李公公嗯了一声,垂眸去看低着头的李松,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他怎么会猜不到他的想法。 “就算你认了主子, 也得分清楚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别为了几个爷的争斗, 毁了自己的前程,也丢了命。”李公公幽幽道。 李松眉间一凛, 收起了那微不可查的喜色:“徒弟知道了。” “去吧,皇上还等着穆王的消息。”李公公一甩拂尘,转身回去了正殿。 李松抬头见李公公已经走远,便又出去找穆王, 在外头的台阶上见到了穆王的背影。 “王爷,皇上在催问了。”李松走过去。 先前穆王也来找过他, 可李公公早有警告, 他便推脱了, 转头又去在暗中悄悄查,心中对穆王还是有点愧疚的。 正踟蹰着要不要告诉穆王,却见穆王转身道:“走吧,该进去给父皇禀报了。” 想了许久, 闫清也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他入宫以来被太后保护得太好, 皇帝也不曾让他真正染手朝政。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的目光去看待身边的人, 却忘了自己的身份立场,站在宸王与南朝王的角度,站在所有人的角度去看他的话,又该是怎样。 闫清一直说想要天下太平,却是他自己最先打破了平衡。 李松抬头见闫清的目光深沉,想起闫清以往佛爷般的做派,忍不住想要提醒:“王爷……” 闫清淡淡看过来,眼底一片平静。李松忽然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太极殿内的人大多都没有离去,也与皇帝一样在等着一个结果。眼看闫清走进来,许多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所以然来。 闫清看了一眼宸王,宸王坐在位上,很是淡然,闫清分不清此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父皇,儿臣查清楚了。”闫清跪下行礼。 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连皇帝都一言不发。 “清儿,到底是谁做的?”俞贵妃问道。 闫清抬头望去,突然想起秋嬷嬷曾说过的,真相里往往是无尽的绝望。当初只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如今闫清似乎明白了更深层的道理。 真相让人绝望,所以才要掩藏。 “回父皇,已经查清楚是御膳房的人放错了东西,才导致甜羹有毒。” 闫清的话回荡在太极殿里,众人哗然。几个孩子连同皇孙的命都差点丢了,居然只是御膳房的人做事出了偏差。 喧哗一阵后,突然又静了下来。闫清本已经做好了会被皇帝一番问责,却听见上方传来皇帝的冷哼声,然后是李公公急忙传摆架的声音。 皇帝当众发怒离去,众人不懂是冲着御膳房去的还是闫清去的,不过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他们也没必要再留下来,只有散了。 宸王似笑非笑,也跟着站起来走了。 “王爷,您这是为什么啊?”李松满脸不解。 闫清站起来,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俞贵妃从台阶上走下来:“俞广已经为你查清楚了,你还敢编谎言哄骗你父皇,你今后如何向太后交代?” “母妃,您信我。”闫清说完后,追着皇帝去的方向走了。 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闫清,可闫清知道,他应该去做他觉得对的事,而不是以往那样让所有人开心满意的事。 追去了福宁宫,李公公一脸为难地拦在外头:“王爷请回吧,皇上不会见您的。” “我有事情想给父皇禀报,麻烦公公通报一声,我说完就走。”闫清道。 李公公十分不能理解地看了一眼闫清,转身进去通报了。 过了会,李公公出来,依旧为难道:“皇上已经歇下了,王爷请回吧。” 闫清在外头站了会,最终走了。 而寝殿里的皇帝根本没有歇息,等李公公进去了便问道:“他走了?” “走了,在外头站了好一会,那风吹得奴才的脸都疼了。”李公公讨好地笑着,过去为皇帝除下了外袍。 “你不必替他说好话,朕就不该听你们的,什么放手让他去历练历练,他今日都做了什么?摆在眼门前的事,却还敢诓骗朕,诓骗在场的所有人!”皇帝越说越生气,气得也不想让李公公靠近了,自己坐了下去生闷气。 李公公叹气,这穆王的想法他也看不懂,可他只是个奴才,不明白那些大道理,只懂怎么伺候主子。眼前看着穆王糟了皇帝的厌弃,可又转念一想,今日查出是宸王动的手脚时,皇帝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却为了穆王说了一个假话而生了这么大的气,所以说皇帝还是看重这个儿子的。 再不济穆王还是慈庆宫护着的人呢,他怎么也得为穆王说几句好话才是。 皇帝自个闷了一会,问道:“如果今日是你去查,你会怎么禀报?” 若是李公公的话,他当然得如实禀报。他又不是穆王,欺君可是死罪。可李公公明白现在皇帝想听什么,笑呵呵道:“这个奴才也说不准,可是事情关系到一位王爷,奴才可能也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指着一位王爷说出实情,恐怕也得和穆王一样,先想个法子略过这事,再悄悄给您说出实情。” “这么说,他方才来见朕,其实是为了这个?”皇帝的怒气终于缓和下来。 “奴才觉得可能是的。” “混账东西,怎么不劝劝朕,就这么让他走了?”皇帝瞪着李公公。 李公公苦笑,那时皇帝那么大的火气,他倒是敢劝呐? 皇帝的怒气平了,也终于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你说,这事到底是不是宸王做的?” 李公公也不敢再胡乱说笑,端正了脸色:“奴才不知,但今日宸王一直都很平静,倒不像是凶手。” “凶手?”皇帝冷冷地笑出声。 “奴才失言了。”李公公跪了下去。 皇帝不置可否,只道:“万一正是因为是他做的,所以才故意装成这样来蒙骗所有人呢?” 父子之间已经到了这般猜忌忌惮的地步,作为外人的李公公都感到心寒。 “皇上,还往下查么?”李公公小声问道。 皇帝沉默下来,盯着暖炉里火红的碳,许久都没有答复。 还往下查么,查出的结果会是更加失望,或者是另一个他也无法接受的结果,正如当初太子背着他服毒一样,那时他又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学先帝弑子不成? 皇帝也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杀伐决断的魄力,有的只是一颗孤独苍老的心。 闫清出了福宁宫,见夜已深,便打算出宫回府。 却在福宁宫外见到林语棠,林语棠不知道是从慈庆宫过来的还是根本没跟着回去,默默站在宫门口。 “你怎么不回慈庆宫,今晚宫里乱得很,把你当成贼抓起来怎么办?”闫清当玩笑般吓唬道。 林语棠轻轻一笑,不作声。 “笑什么?”闫清无奈叹气:“走吧,我也要出宫去了。” “王爷还有心情吓我,可见不是很难过。”林语棠跟在后面走。 “为什么要难过?”闫清不解:“就因为父皇动怒了?” 闫清和皇帝都还梗着脖子吵过架,皇帝这种程度的动怒对他来说实属不算什么了。 “王爷去趟慈庆宫吧。”林语棠道。 闫清紧张回头:“慈庆宫出什么事了?” “不是,是今晚的事传去慈庆宫了,太后虽没说什么,可不大高兴呢,再加上她的腰又伤了……” 话未说完,闫清就改道去了慈庆宫。 进了慈庆宫,秋嬷嬷一听闫清来了,便从后殿迎出来,带着闫清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刚走到门外,却听里头太后道:“别进来,让他出去,慈庆宫要清净。” 秋嬷嬷对闫清使了个无奈的眼神。 闫清默了默,还是踏进了寝殿。 太后斜躺在床上,见到闫清进来了,冷着脸:“不是让你回去?如今我的话是没有威信了,一定要我传家法你才肯走?” 闫清转头摆摆手,示意秋嬷嬷出去,自己则走到太后床边蹲下。 太后依旧冷着脸,不愿看闫清。 “皇祖母……”闫清唤道。 “别来我这儿做样子,想跪就去福宁宫外头跪着,看你父皇会不会理你?” 闫清没别的优点,胜在脸皮厚,无论太后怎么赶都赶不走,最终还是太后磨不住了,沉着脸道:“你近来是越来越糊涂,我竟分不清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是不是看我慈庆宫离不开你了,所以就张狂起来了?” “太后,王爷何时张狂过?”秋嬷嬷走进来劝道。 “你出去,我要听他说。”太后怒斥。 闫清也不再嬉皮笑脸,正了脸色道:“皇祖母,我答应了父皇要来给您一个解释,您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那卫氏的孩子,果真是你看着可怜才出手管的?”太后盯着闫清的眼睛。 闫清缓缓摇头:“一是为了太子走前的托付。二……是为了将来。” “你好好的,需要一个孩子给你哪门子将来?”太后恨不得亲手将闫清打一顿。 闫清毫不避讳地与太后对视:“皇祖母,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不可能一辈子护着我。” 太后一震,道:“就算我不在了,宸王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你父皇……” 太后说着说着便不说了。 宸王他们是不能怎样,可皇帝呢?若皇帝要废了闫清,又有谁来护着他。 闫清知道太后听明白了,继续说着:“这孩子名义上是我的孩子,可父皇知道他是谁的,每当看到这个孩子,父皇就会想到去世的太子,也就会对我怜惜一分。皇祖母,我是藏了私心,可我背负着母妃与俞家,我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想必他走前托你为他照顾孩子,也生了一分保护你的心思……都说天家无亲情,我看未必,只不过是在权力面前,那点亲情也微不可查了。”太后的眼眶微微红了。 太后唏嘘一阵后,又问:“那今晚你又是怎么回事,做什么要拿你自己的声誉去保宸王?” 77.第七十七章 “我没有想保宸王, 当时那么多亲贵大臣在, 若我把宸王推出来,别人该怎么想我,父皇该怎么看待我。”闫清自顾自的说,仿佛不是在给太后解释,而是在向自己解释一般:“那时时间紧迫, 我也没法想那么多,只觉得应该先平息了外边, 至于宸王,父皇废了他有很多办法, 却不能是这个原因。” 太后听得一言不发,闫清虽说得不清不楚,但她竟然都听明白了。 是啊,若是宸王做的纵然可恨, 可若真的将他揭发出来,皇帝必然要严惩。可对于外人来说, 他们更会议论皇宫里究竟是有什么噬人的东西, 能逼得一个王爷在宫宴里下毒。 这对于皇帝来说是耻辱, 对于闫清来说,也会受到牵连。舆论害人,不就是这样么。 太后看向闫清,虽已经弄明白闫清是怎么想的了, 可不知为何, 她却没法开口, 哪怕像往常一样安抚几句也做不到。 她的孙儿,终究也有了一分帝王的心性,让她安慰又陌生。 “皇祖母,本想明日再来,可既然今夜来了,孙儿有一事想要说,希望皇祖母理解成全。”闫清稍稍离远了几步,双膝跪地。 太后心头一震,没有阻止。 “皇祖母,自从回京以来,孙儿受您百般庇护,一路顺遂,孙儿感激祖母,也心疼您整日为我担心。可雏鸟始终要长大离巢,今日的事更让孙儿明白不能够再一味地藏在您的背后。更何况皇孙已经养在慈庆宫,为了外面的议论孙儿更要避嫌。” “你这是要离了我?”太后道。 闫清摇头:“孙儿怎么会离了您?只是孙儿长大了,以往是您护着我,今后该我护着您才是了。” 太后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底是几十年来沉淀的阅历深沉。她明白了闫清的意思,也无法反驳。 她多希望闫清能一直清闲着陪在她身边,至少她活着时,就能护着闫清。可闫清是对的。她还能活多久,闫清明白该提早做准备,与慈庆宫疏远了,别人对他的忌惮也就少了,对慈庆宫的憎恨也少了。 太后都明白,她哽咽着:“可哀家如何舍得?” 闫清何尝舍得?可他再也不想让身边爱护他的人受伤,他咬着唇,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向太后跪拜下去:“皇祖母要保重身体,孙儿愿您长命百岁。” 一个斜躺在床上,一个跪伏在床边,就这样对峙了许久。 最终太后将秋嬷嬷唤进来,他们的对话秋嬷嬷没听真切,一进来便听太后道:“收了穆王的宫牌,以后穆王来请安,与其他王爷一样递牌子进来。” “太后?”秋嬷嬷愕然。 见闫清跪伏在地,秋嬷嬷以为太后是真生了穆王的气,紧张劝道:“王爷给太后赔个不是吧,祖孙俩哪有隔夜仇的?” “放肆,哪有你一个奴婢指手画脚的?”太后沉声怒斥。 秋嬷嬷被骂得红了眼,几十年来她何曾被太后用这样的重话骂过。 闫清直起腰,从腰间解下慈庆宫的宫牌递给秋嬷嬷:“嬷嬷,收下吧。” 秋嬷嬷无言收下了。 “快要落锁了,你走吧。”太后闭了眼,不再看穆王。 闫清默默给太后磕了个头,从屋子里退出去了。 秋嬷嬷心里怨太后狠心,舍不得穆王,便径直跟了出去。 闫清知道秋嬷嬷有话要问,站在院子里等着,见秋嬷嬷蹒跚走进了,便温柔扶着她的手:“嬷嬷,咱们走走。” “行,走走。”秋嬷嬷连连点头。 此刻没有了主仆尊卑,只有祖孙俩一样的俩人依偎走在院子里。 “嬷嬷,是我要离了慈庆宫的,是我求皇祖母,以后要对我一视同仁。”闫清道。 秋嬷嬷不能理解:“您怎么这么狠心呀?” 闫清吐出一口气,呵气成霜:“今夜当我查出是宸王的时候,我很犹豫,很困惑,我在想为何父皇要让我去查这件事,那时,我甚至是怪他的。” “我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太子的荒唐,宸王越来越处心积虑,南朝王也跟着要掺合。想到最后,我居然谁都不怪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打破了平衡不是么?” “您的意思,奴婢不明白。”秋嬷嬷蹙眉。 “您看,当初咱们几个除了太子,都是差不多的境地,宸王有许多大臣支持,南朝王虽然不得恩宠,但好歹父皇事事都想着他,不会亏待了他,而我有俞家,虽然表面看起来各自都在争,但实际上是平和的,仿佛一杆秤,谁也不多不少,毕竟还有个太子在上面压着,谁都越不过谁。”闫清叹了口气:“可后来就不一样了,我得了皇祖母的眷顾,事事有慈庆宫照料,导致父皇也跟着高看一分。虽别人不说,但到底不一样了,我得的东西竟然不比当初的太子少。” 秋嬷嬷终于有所领悟,沉默地倾听着。 闫清继续道:“所以后来就有了许多连锁反应。宸王哪怕得了父皇的厌恶也要争一争,南朝王不管不顾地投靠景阳宫,还有今夜的事。如今只是我们几个互相较劲,到了将来,恐怕就是更深层的铲除异己,我桌上的甜羹将来会送到太后桌上,还会送到母妃桌上,仔细想来,这次下毒并没有一人讨到好处,可他们又为什么要做呢?他们是在警告我,他们能把手伸进太极殿,也就能伸进慈庆宫,嬷嬷,您懂了么?” 秋嬷嬷感概地看着闫清,十分动容。 “嬷嬷,我不能再一味地倚靠慈庆宫了,我不是离了慈庆宫,而是换了种方式与你们在一起,您就不要担心了,麻烦您照顾好皇祖母,她表面上狠心,说不定就躲着偷偷哭了,您多劝劝。”闫清将秋嬷嬷枯槁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温热的大手也温暖了秋嬷嬷的心。 “嬷嬷,我走了。”闫清笑着说道。 “您去吧,奴婢一定照顾好太后,照顾好皇孙。”秋嬷嬷将手抽出来,轻轻推着闫清,一如往常让闫清早些回去一样。 闫清点点头,转身离去。等走远了,林语棠才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 “丫头,回去睡吧,今晚我伺候太后。”秋嬷嬷心疼地拍了拍林语棠的背脊。 林语棠咬着唇不说话。 秋嬷嬷叹气,轻声细语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不是今晚也会是明日,这是穆王自己想好的事,与你无关。” “如果我不去找穆王,兴许明日他就改变主意了呢?”林语棠道。 秋嬷嬷笑道:“穆王的脾性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他轻易改过主意?穆王与咱们皇上是一样的,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听话,回去睡吧,以后好好照顾主子才是咱们的要紧事,主子做什么,与咱们无关。” 秋嬷嬷推着林语棠,终于让她乖乖回去了。 夜里一片寂静,秋嬷嬷在帘子外站了一会后才走进去。 太后闭着眼,可眼眶红红的,秋嬷嬷暗道穆王太懂太后,太后可不是躲着偷偷哭了。 秋嬷嬷走过去蹲下,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默默看着太后。 太后过了会也装不下去了,蹙眉道:“赶紧扶我换个姿势,腰疼。” 秋嬷嬷噗嗤一笑,站起来扶着太后坐起来,好大半天才帮她换了个姿势躺着,两人都累出一身汗。 为太后压好被角,秋嬷嬷顺势趴在床沿,一如她们年轻时的模样:“您可是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这儿就奴婢在。” 太后渐渐收了笑,沉沉叹气:“我一直还在担心闫清往后该怎么办,闲散王爷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以后新帝登基,他只要活着对新帝来说就是最大的眼中钉。我能活五六十年,难道还能再活几十年?等我走了,他也就没了倚仗。却不想那孩子自己就琢磨明白了,他要离了我,我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呢。我今日让他交宫牌,就想着若真要离了,也得慈庆宫来说这话,不然外面又得议论他。况且慈庆宫做出了样子,别人也少怀疑不是?” “您别这样说,您哪怕能活一百呢,奴婢这把老骨头拼着也要活到那时候伺候您。”秋嬷嬷揉捏着太后的胳膊不放手。 本是想逗太后笑一笑,却见她转头看过来,眼神坚定又带着祈求:“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离不开你,再依我一次,等我走了你再走,行么?” 秋嬷嬷的眼倏地红了,哽咽着点头:“奴婢依您,一定保重身子伺候您。可您别再欺负奴婢了,在外人面前给奴婢留点面子,奴婢如今好歹也是嬷嬷了不是?” “你别怪我骂你。”太后拉住秋嬷嬷的手摇晃:“我心里难受,只能对你发泄了。往后兴许还会有,你就受点委屈,事后我再给你赔罪行不行?好姐妹,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两人一番说笑,最终聊着聊着太后就睡着了,秋嬷嬷悄悄退出了屋子。 第二日一早,闫清出城送酝和公主,酝和公主不知道他与太后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想开口劝几句,见闫清的神情平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队伍已经集结在城外,闫清扶着酝和公主上马车,酝和公主却没有进去,站在车上欲言又止。 “姑母想说什么?”闫清问道。 酝和公主摇摇头,又笑道:“不是说了,姑母要送你一样东西么?” 闫清还真的忘了这件事了。酝和公主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红木镶宝石的锦盒递给闫清:“姑母也没什么送的出手的,这东西你收下吧,以后来辽东玩,和你兄弟们去骑马。” “是,我知道了。”闫清笑着:“姑母路上小心,天寒走慢点。” “嗯。”酝和公主和蔼一笑,转身进了马车。 78.第七十八章 酝和公主的队伍渐行渐远, 远远还能见到十分醒目的火红帷顶, 与白雪皑皑的天际对比鲜明。 闫清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小如婴孩拳头的碧玺。玺头为饕餮,脚踩风口吐火,很是精致。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天地君将军玺”字样。 除了皇帝封的将军, 各自有封地的也喜欢到处封些口头上的将军,有些还爱自己冠一个将军头衔。闫清不知道酝和公主给他的是哪个将军的印玺, 又或许是辽东赠与他的玩物罢了。 拿着东西回了王府,柳琴络眼尖见着了盒子, 闫清便打开来给他看。柳琴络拿起来瞧了瞧,眼中便溢出喜色。 “怎么,你知道这印玺的来历?”闫清猜想柳琴络一定是知道的。 “王爷可知道,后来是酝和公主的哪个儿子继承了驸马的位置?”柳琴络转头看过来。 辽东单独设有府司, 相当于他们的土皇帝,而小郡王并无实际的头衔, 不过是民间的叫法。 这种小事闫清早记不住了, 便摇头。 “是酝和公主的第三子, 如今辽东的小郡王。而这个印玺,”柳琴络指着盒子:“小郡王那儿也有一个,不过那个刻的是天地师将军玺,您这个却是天地君。” “怎么会有两个?”闫清蹙眉。 柳琴络突然想起了什么, 眼神黯淡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笑意:“奴婢听闻这玺本就有两个, 是当初驸马偶然得了一整块美玉,却只将其中一个给了小郡王,而另一个一直没出现,想必是他们自己收起来了。” 闫清明白了些许,叹道:“无论是天家还是官员府里,总少不了兄弟间的争斗。” 若不是斗得狠了,怎么会连一个印玺都要踟蹰许久。 柳琴络不置可否,将印玺拿出来用红绒捧了放进去:“王爷好生收着,公主既给了您,就代表辽东已经将您看作一家人了,以后的用处大着呢。” “不用收起来了。”闫清道:“编个如意结,我就戴在身上,就当戴了块玉佩了。” 柳琴络很惊讶地看着闫清,没想到他会如此张扬。不过到底没说什么,自己去库房找绳子去了。 东宫里,陈氏正吩咐人将东宫里里外外打扫一番,算是年节里图个喜庆,更何况他们就要搬走了,最后整理一次,也留个回忆。 金环找出了许多旧物摆在屋里,有些是陈氏刚进东宫带来的,有些是这些年来各宫还有太子赏赐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屋里都快放不下。 “这么多东西,可得好好整理一下了,到时候迁宫也方便些。”金环道。 陈氏坐在一边喝茶,看得金环牙痒痒:“娘娘一大早吩咐咱们打扫东宫,咱们吃的早饭都还没克化就赶紧着忙里忙外,敢情您自个却坐在一旁看乐子呢?” 也不怪金环耍脾气,一大早起来就没清闲过,整个人弄得灰头土脑的。 “那些东西你挑选一下,若是上头赏赐的就留着,其他的你随意处置了就是。看哪个宫女奴才稀罕的就给他们,大过年的,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了。”陈氏道。 金环一愣:“都不要了?” 这些东西可是陪伴了陈氏几年,里面全是念想,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金环以为陈氏又胡思乱想了,走过去扶住她的膝头:“娘娘,咱们迁了宫也是一样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可别再想着以前了。” “正是想要忘,所以才不想留着那些东西。”陈氏低头一笑:“傻丫头,我好好的呢,别想着偷懒,不然内务府过年的红封我给你扣下了。” “您就欺负奴婢。”金环站起来走回去,手脚利索地开始收拾。 “娘娘,秋嬷嬷来了。”门外的宫女在院子里禀报。 陈氏与金环都是一愣,两人对视片刻,眼底都有惧意。 “请去正殿,我随后就去。”陈氏朗声吩咐道。 “娘娘?”金环站起来,十分紧张:“嬷嬷她是不是知道了?” 陈氏眉头微微蹙着,对金环道:“若嬷嬷知道了,你一定得撇清自个,你是慈庆宫出来的,这样的事不能和你有半分关系。” 陈氏站起来,往屋外走。 “娘娘!”金环追上来。 “回去收拾东西。”陈氏头也不回道。 秋嬷嬷被请去了正殿喝茶,她也不急,就闲适地坐着。她的资历就算去了福宁宫也能得杯茶喝,在东宫里也不算托大。 不一会,陈氏赶来:“嬷嬷怎么一早来了,东宫里乌烟瘴气的,可把您呛着了吧?” “奴婢给娘娘请安。”秋嬷嬷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您快起。”陈氏亲自扶了起来。 “奴婢本就做端茶倒水的活,哪里就能呛着了。娘娘请上座。”秋嬷嬷亲和道。 陈氏摸不透秋嬷嬷的想法,只得在主位上坐了。 “您坐。”陈氏笑道。 秋嬷嬷抬头沉沉地看了一眼陈氏,没有推辞,弯腰坐下了。 陈氏心中升起不安,果然听秋嬷嬷道:“娘娘昨夜很早就离了太极殿,可是东宫里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昨晚贪杯喝了点酒,结果有些醉了,怕闹出笑话,便让金环扶我回来了。”陈氏道。 “娘娘一向孱弱,如今该注意保养才是,日子总归要过,自个的身子好才能过日子,更何况是宫里的日子。”秋嬷嬷跟着接话。 “嬷嬷说的是。”陈氏勉强撑着笑。 “奴婢今日来也无要紧事,就是太后突然想吃金环做的枣糕,奴婢特来请娘娘将金环借给奴婢半日,等她做好了就让她回来。” “这?”陈氏咬咬唇,不敢答应。 枣糕不止金环会做,这宫里许多人都会,可太后偏偏要吃金环做的。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尽早放金环回来,不会耽搁了您打扫东宫的事。”秋嬷嬷从座上站起来。 “嬷嬷。”陈氏紧跟着站起来。 “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秋嬷嬷转头问。那双眼里明明写着她什么都知道了,可她偏偏一个字也不肯说。 “无事……”陈氏缓缓摇头。 “奴婢告退。”秋嬷嬷不再过问,径直走了。 陈氏瘫软在椅子上,直到有宫女来禀报金环跟着秋嬷嬷走了。陈氏什么都说不出来,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她知道了。 金环没想到秋嬷嬷直接就冲着她来,战战兢兢地跟着回了慈庆宫。本以为会挨顿毒打,秋嬷嬷却让她自己呆在暖阁里,什么也没问。 金环就这样在暖阁里坐了许久,直到认识的好姐妹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对她道:“嬷嬷让我给你端来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主子高兴的事?都能来慈庆宫当座上客了。” 金环苦笑,高兴的事没有,砍头的事倒是有一件呢。 金环吃了个肚饱,秋嬷嬷却还没来,后来她就躺在暖阁里睡着了。 梦里梦见太后说不让她回东宫了,要换个宫女去伺候陈氏,金环吓得从梦中醒了过来。 “你醒了。”身旁传来秋嬷嬷的声音。 金环一惊,从塌上爬起来跪下:“嬷嬷。” “做了坏事的滋味好不好受?你看,我本是让你来慈庆宫吃喝玩乐,你却连睡个觉都不能安稳,以后岂不是害怕得连夜路都不敢走了?”秋嬷嬷和蔼地说着,手中却捏着一根藤鞭。 那根藤鞭金环怎么会不认得,当初在慈庆宫被秋嬷嬷教规矩时可没少吃这东西的苦,心中的恐惧更甚,一下子就哭出来:“嬷嬷恕罪,我再也不干了。” 秋嬷嬷叹气:“当初我教导你的时候,有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见金环愣愣的,秋嬷嬷便接着道:“人什么都可以背叛,就是不能背叛自己的良心。你可知道你错在哪儿?站起来背对我,如今你是掌事宫女了,打在明处失了脸面。” 金环哭哭啼啼地站起来,一边转过身去一边回答道:“我,我不该欺瞒嬷嬷。” “错。你错在明知道是错的,却不多加劝导,反而带着你主子走向歧途,你不是在帮她,你是在害她。”秋嬷嬷手中的藤鞭挥在了金环的小腿肚上,疼得她哇哇大叫。 “你欺瞒我没什么,一奴不侍二主,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慈庆宫让你去东宫,并不是为了让你为慈庆宫做什么,而是让你当成慈庆宫的眼睛,甚至是慈庆宫的嘴,你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金环连连点头。 “太子妃年轻,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迷了眼,走了岔路。一如这次你帮她隐瞒,那下次呢?你还能帮她瞒多久。你年长于她,就该时时劝导,而不是纵容。你从小入宫难道还不明白,这宫里,走了岔路就是走了死路,等她真的离你去了,你再来找我哭也来不及了。” “嬷嬷,我真的明白了,我知错了。”金环哭着道。 “今日既然让你来,就不会让你安生回去,你咬牙受着,若不是你,就该是你主子来挨这顿打了。”秋嬷嬷道。 听了秋嬷嬷的话,金环果真咬紧了牙关,最痛的时候也就哼哼两声,再也没哭出声过。 79.第七十九章 陈氏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金环回来, 忍不住派人去问, 回来的人却说打听不出消息,这让陈氏更加焦虑了。 直到午时后,慈庆宫的人才将金环送回来,笑着道:“金环姐姐在慈庆宫摔着了,嬷嬷让咱们给送回来的。” 摔着了?陈氏去看金环的脸, 见眼眶红红,没有什么挨打的痕迹, 露出的双手也好好的,就是跪坐在塌上, 看不见哪儿伤着了。 “辛苦你们了。”陈氏什么也没问,让人送客。 等人都离了,陈氏才急忙坐下,摸摸金环的胳膊:“你哪儿伤着了, 是不是挨了打?” 金环听见陈氏的关切后只一味的哭,一味的摇头。 “你说话啊, 你哪儿有伤?”陈氏一路摸下去, 金环疼得大叫。 陈氏一惊, 将金环的裤子挽起来,见到她腿肚子上赫然一片血红的鞭痕,小腿肿得根萝卜似的。 “你……嬷嬷也太狠心了。”陈氏哽咽道。 金环不住的摇头,哭道:“不怪嬷嬷, 娘娘, 咱们以后好好的, 奴婢不痛,真的不痛。” 主仆俩抱在一块痛哭。金环挨了秋嬷嬷的打本不是大事,可陈氏却哭得比金环还伤心,仿佛要将这几年的眼泪一次性流光一般。 一个为了自己的主子而哭,一个为了心中那份一直难以宣泄的悲伤,这场嚎哭痛快淋漓,哭得两人的声音都沙哑了。 “主子,咱们以后好好的。”金环扶起陈氏,为她擦干眼泪。 “咱们好好的,再也不胡乱想了,咱们要好好过日子。”陈氏哑着嗓子。 “等迁了宫,咱们就让内务府裁剪些人,有奴婢在,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了。主子不是喜欢种花草吗,咱们就满院子种了,宫里不让种树,咱们种几棵小的总成……” 主仆俩依偎在一起聊着以后的日子,最后都累了,便也不顾及主仆规矩,挨在一起睡着了。 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慈庆宫与穆王疏离的事,慈庆宫本也没拿着到处宣传,这也是太后的意思,等人们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他们才肯相信那是真的。 所以连着许多日都没见穆王去慈庆宫,每次进宫都只看望俞贵妃,这才有人发觉穆王可能被慈庆宫厌弃了。 又有人传宫宴那晚是穆王最后一次去慈庆宫,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大概是那晚穆王与太后起了争执,所以慈庆宫不待见穆王了。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众人半信半疑。 宸王也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他当然是不信的。可据他的人打探回来的消息是,穆王连慈庆宫的宫牌都还给了慈庆宫,宸王思忖了几日后,自己跑去了慈庆宫看望太后。 以往慈庆宫都会称太后还在歇息不会见,这次却让宸王进去了。宸王在慈庆宫里呆了两三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自己都有些懵,不敢相信太后也会对他如此和善。 于是慈庆宫与穆王疏离的消息更加坐实了,连后宫的女人都很是高兴。明明不关她们的事,她们却无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而穆王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呆在府里甚少出门。 伺候闫清的人却有了不同的感觉。以前闫清清闲那是真清闲,花费心神去弄一座荒山,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半日。而如今的闫清虽一样清闲在府,可他恢复了以前的作息,早起练武,让王华将外头的事一一禀报,还将府里的幕僚们聚集起来讨论朝廷的事。 更有一件事,便是闫清开始亲近俞家。以前他拒绝与俞家来往,连俞长英来穆王府都要偷偷摸摸。如今闫清开始明着与俞家来往,时不时就与俞长英见面长谈。 于是那些准备落井下石的人也停止了心思,毕竟没了慈庆宫,还有俞家这个棘手的存在。 半夜柳琴络端了热茶进书房,闫清没有歇她当然也不肯回去,书房里灯火通明,闫清还在看书。 “再这么熬下去,眼睛快受不了了。”柳琴络将茶放在桌上,玩笑道。 闫清端起茶盏,一看是红茶便又放下了:“有参茶没有,沏杯参茶。” “要不去睡了吧,明早又得起来。”柳琴络立在原地不肯去。 闫清抬头看她一眼,有些舍不得手中的书,但还是依言点头:“那便歇了吧。” 柳琴络欢喜地让人去收拾床塌,伺候了闫清洗漱后,自己去净了手回来。 “昨日账房还说府里的开销大了,一算全是夜里点蜡烛多出来的。”柳琴络笑着道,一看过去,却发现闫清已经睡着了。 柳琴络脸上的笑意褪下,叹息一声,轻手轻脚为闫清压好被角,自己回去歇息了。 慈庆宫里有一人却还没睡,秋嬷嬷年纪大了常常起夜,端着烛台准备去太后寝殿看看。披着外袍走出来,却看见林语棠一个人坐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在这儿坐着,不冷么?”秋嬷嬷走过去轻声问道。 林语棠回头,忙站起来道:“半夜醒了就睡不着,所以出来瞧瞧雪。” 秋嬷嬷啧啧两声:“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日伺候主子累得一沾床就睡了,夜里打雷都不醒的。到底是大家族的女儿,累了一日还有心情瞧雪呀。” 话是玩笑话,林语棠挽了秋嬷嬷的胳膊:“您别笑话我,我脸皮子厚,想装个脸红都不行。您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我帮您去拿。” “不拿东西,我想去太后那边看看。”秋嬷嬷道。 “那我陪您去。”林语棠便挽着秋嬷嬷往太后的寝殿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将屋里的炭盆加了些碳,又将窗户开了小缝,才又走出来,回了她们的屋子。 林语棠一直与秋嬷嬷一间屋子,林语棠睡外屋。林语棠伺候了秋嬷嬷上床后自己也上床歇息。秋嬷嬷听着外屋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安静后,秋嬷嬷才道:“丫头,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你要学会接受,不能去和命较量。” 屋外一直安静着,秋嬷嬷以为林语棠睡着了,便也闭眼睡了。 却不知林语棠用被子紧紧捂着口鼻,眼泪流了一脸。 “我也想放下呀,可就是难受,一想起来心就疼。”细小的哽咽声传出被子。 秋嬷嬷闭上的眼又睁开,沉默地叹了声气,没有作答。 第二日秋嬷嬷便趁林语棠不在的时候与太后说了昨夜的事,两人唏嘘不已。 “到底是闻着墨味长大的,什么‘一想到心就疼’,奴婢听着都觉得难受。”秋嬷嬷道:“奴婢只记得年轻那会,被老嬷嬷罚没有饭吃,心里才难受呢。” 太后却明白林语棠的感受,叹道:“咱们以为她只是喜欢而已,如今看来这孩子陷进去了。可我不能帮她,至少现在不能,闫清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在大事面前,情字算得了什么?” 秋嬷嬷唯恐勾起太后的伤心事,正有些自责嘴上没把门,正好小皇孙的哭啼声响起,秋嬷嬷忙去将闫梓抱过来给太后。 “小皇孙夜里极少闹腾,仿佛就知道□□母要睡觉似的,连饿了都不哭闹的。”奶妈妈跟在后面道。 太后满脸自豪,低头看闫梓。小孩一天一个模样,风吹似的长大,乌溜溜的眼泪盯着太后,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认得自己的□□母了,被太后抱着只顾着笑。 “把皇孙搬来我外屋,孩子越来越大了,我得亲自教导才是。”太后道。 说起皇孙,太后又想起一事,问道:“景阳宫那边还在闹腾?” 秋嬷嬷屏退了其他人,回道:“还在呢,皇后也没辙了。”又叹道:“当初也是他们自己一心想投靠景阳宫,如今孩子去了景阳宫,他们又百般不愿意了。” “不能心软,让他们闹去。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孩子给了景阳宫,景阳宫也能安生几年了,为了后宫平和,也只能委屈一下他们了。”太后沉着脸:“孩子是在皇后怀里中的毒,我且信你说的话,她哪怕对孩子有一分真心,看在孩子的面上,往后也知道该走什么路。” “可要是那位因此心里不顺,做出什么?”秋嬷嬷担忧道。 “皇帝看着的,不会让他做什么。”太后低头看怀里的孩子:“他自己选了最不该他走的路,就要去承受这些取舍的痛苦。一个没有母家支撑也没有权势的王爷,又凭什么想去争呢?” 秋嬷嬷叹气。 太后这话听起来偏心极了,可她已经走过两朝风雨,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南朝王这样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一味想去争皇位,不但让自己处境艰难,还会将朝堂搅得更乱。如今还能用皇孙去争一争。等几位王爷都有了孩子,都开始用自己的势力去争的时候,他到时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搏了。 两人沉默半晌,太后抬头道:“你去景阳宫看看,若他家的王妃还跪在那儿,你就替我出面让她回去,除了年节都不要入宫了。” “她恐怕会恨您。”秋嬷嬷为难道。 太后却很平静:“她该恨的我不是我,也不是皇后。要恨就去恨安妃,几十年前她心安理得地生孩子时,怎么不去想想她儿子今后的处境?” 安妃就是南朝王的生母,皇帝登基后给了她死后哀荣,一个潦草选择的“安”字,足够说明皇帝的漠不关心。 秋嬷嬷便领命去了。太后自己哄着小皇孙,殿里清清静静,只听得祖孙俩的笑声。四下无人,太后怜惜地将皇孙抱在怀里,轻声道:“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当你父王的左膀右臂,千万不要让他伤心呀。” 80.第八十章 元旦之后便是南巡, 南朝王与宸王带着皇帝的旨意从城外出行, 闫清领文武官相送,一路送出了护城河才停下。 南朝王与宸王骑在马上,回头望去,见闫清还站在拱桥上,身后是许多官员, 仿佛簇拥之意。 “是我眼花了吧,我还以为我看见太子了。”南朝王玩笑道。 正在往回望的宸王心中一突。今日闫清刚好穿着暗黄色罩纱的仙鹤服, 虽不是明黄色,但远远看过去竟像皇帝协百官出行一般。 两人转回头, 心中各有计较,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宸王开始防着闫清,南朝王也处处嫉妒,再不像当初, 他们只把闫清当作弟弟一般。闫清一直都是温驯的,这么一路温驯着, 就走到了如今他们都不敢小觑的地位。 连他们自己都没发觉, 不知不觉间, 他们心中已经默默将闫清同以前的太子相提并论了。 “王爷,该回宫了。” 闫清身边站着俞广、林殷还有王知深,三个都是皇帝尽心为下任皇帝培养的重臣,其中俞广与林殷拥戴谁, 朝野上下都看明白了。 “嗯, 都散了吧。”闫清吩咐道。 众人立即让出一条道让闫清先走, 却见李松迎着风雪往拱桥上而来。 闫清立在原地,李松走近了行了个大礼:“王爷快回宫吧,皇上刚封了俞贵妃娘娘为皇贵妃。” “贺喜王爷!”一时间祝贺声不断。 “多谢。”闫清轻声一笑,抬脚往马车走去。 等穆王走了,众人议论纷纷:“依我看恐怕就是穆王了。” “欸,今日见穆王,竟然有当初见景文太子的风采,如今母妃又贵为皇贵妃,皇上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更有眼尖的见着了闫清腰间配戴的碧玺:“你们看见穆王身上那块印玺没有?那是辽东府司赠与的。” 众人默了默,唯有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林殷与俞广相伴而行,两人对身边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俞老将军近日身体可好?” “爷爷身体健朗,林大人若有空闲,何不来俞府坐坐,煮一壶茶闲聊半日?” “那再好不过了。” 俞广便一抬手:“林大人请。” 林殷笑着点头,上了俞府的马车。 众人看见林殷上了俞广的马车,不约而同看向王知深。林家和俞家都交好了,剩下的也就是王家了。 王知深被看得莫名,一拂袖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他从来都被认为是宸王的党派,可只有皇帝知道,宸王的党派都是王家的旁支,他王知深一直都是中立派,否则皇帝怎么放心把翰林学士的位置交给他? 宸王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善于利用,明明王知深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保持着距离,可宸王就利用着外界的舆论,总是制造出声势来让别人误会王知深和宸王的关系。王知深对此并不厌恶,但久了对宸王也有了忌惮。 这次皇帝又赐了宸王与王冉慧的婚事。皇帝的用意是用此来弥补宸王和告诫他,王知深知道,宸王自己也知道,偏偏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处彰显和王知深的亲厚。 王知深低头想着这些事,上了马车后,车夫本往王府驶去,王知深却道:“去枢密院。” 他得用法子克制一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旁支,别以为家里出了个葭妃就一步登天了。今日的事好比皇帝给众人敲了个警钟,他再不想去管那些蠢货,但也要为王家的将来考虑才是。 闫清与李松往皇宫赶去,马车上,闫清问道:“为何突然就将母妃封为了皇贵妃?” 皇帝做事不是急迫的人,这一次实在是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李松瞧瞧车外的光景,回头小声道:“奴才也是听师父说的,皇上早有给贵妃娘娘抬位的意思,就等着今日南朝王与宸王走呢。” 闫清蹙眉沉思。本来俞贵妃的位置已经到顶了,再不能上一层,毕竟资历与恩宠摆在那儿。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抬为了皇贵妃。 闫清心中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皇帝觉得后宫应该有一个人能与皇后分庭抗争了。 皇帝想动皇后?可是太后已经将南朝王的孩子给了皇后,分明是想再给皇后一次机会,皇帝这样做岂不是和太后意见相悖了吗? “王爷,师父对奴才说过,这皇贵妃的位置迟早是娘娘的。皇上如今给了,对于皇后娘娘来说,也就是个皇贵妃的位置罢了。”李松道。 闫清便听明白了。李公公的意思也就是皇帝的意思,抬俞贵妃为皇贵妃,也不一定要对皇后做什么,但那个位置摆在那儿,皇后凡事都要掂量,一旦不好,皇帝随时可以动她。若皇后好好的,也不过是多给了俞贵妃一份恩宠罢了。 “父皇从来不插手后宫的。”闫清道。 “可不是吗?”李松叹气:“皇上不愿管,那是看在娘娘们在后宫里本就辛苦,再加上太后仁慈,所以都给彼此留了情面。可一旦管了,那可就是直接在脖子上架刀的事了,皇上可没太后那份菩萨心肠呐。” 闫清听得笑了,拍了下李松的脑袋:“混账,皇上太后也敢议论,不怕被你师父听见了狠狠打你一顿。” 李松嬉皮笑脸地应了。和穆王在一块,他从来不担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穆王不过是警醒他罢了,他心里明白。可这些话他也只对穆王说说而已,如今他对师父都没有对穆王这么知心的。 而且更有一事是他偷听来的,没敢告诉任何人。他如今就只等着那一日到来,他跟着穆王进了那座宫里,从此他一生只有这一位主子了,李公公只有他这个徒弟,相信李公公会帮他一把的。 如此想着,李松便更加殷勤,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穆王,穆王如今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对外头的事漠不关心了,仔细听着李松说的话,听完后才道:“这些不要再出去说了,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比不得我的身份,我再不济还是个王爷,而你要是犯了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李松听得感动不已,他们没根的奴才,不就想伺候一位这样的主子?哪怕只嘴上关心而已呢,那也是贴心的暖呀。 慈庆宫里太后正在由秋嬷嬷扶着散步,那次她的腰被嘉妃撞伤了后腰就一直不大好,如今又是大冷的天,一到晚上便酸疼,秋嬷嬷去问了太医,才开始每日扶着太后走上小半个时辰。 “你说当年我生皇帝的时候,那腰也这么酸疼,可没过多久就好了呀。怎么现在就总也好不了呢?”太后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您又玩笑,还在跟当年比呢?当年奴婢一只手就能从内务府扛整箩碳回来,现在奴婢弯个腰都难受。”秋嬷嬷打趣道。 两人围着院子走了两圈,却见皇帝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皇帝年纪也不小了,因为常年疲劳身子甚至有些发福,可他刚刚风风火火走进来的样子,竟让太后想起来了当年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意气风发,少年有志,浑身一股子不服天不服地的样子。不由得怔在原地。 “给母后请安。”皇帝行了礼,站起来亲自扶着太后。 秋嬷嬷知道皇帝有话要对太后说,便道:“主子们进殿里说吧,奴婢去茶水房看看。” “嬷嬷不用劳累。”皇帝关切道,自己扶着太后进了正殿。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你这样沉着脸,我心里慌慌的。”太后蹙眉看着皇帝。 皇帝立马换了温和的神情:“都是儿子不好,把朝政上的情绪带到您面前了。”扶着太后坐下去,皇帝紧跟着道:“母后,我给俞贵妃抬了皇贵妃。” “就抬了她一个?”太后眉头皱得更深:“你这样,岂不是给她招恨?” “真正招恨的人还在宫里好好活着呢。”皇帝咬牙道。 太后以为皇帝说的是皇后,却听皇帝道:“嘉妃自觉陪了朕几十年,陪朕走过当初最动荡的时候,就以为朕离不开她,也不能动她。她疯疯癫癫的呆在宫里,哪里是真的疯了,不过是在逼朕而已。” “嘉妃的药,不是你下的?”太后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皇帝冷笑一声:“当初宫女来禀报她可能得了臆症,朕心里就疑惑。母后您知道吗,朕只让太医开了安神补气的药,她却以为那是治疯病的,更加疯癫了,上回还跑来太极殿撞伤了您,朕恨不得杀了她。” 太后被皇帝眼中露骨的杀意惊了惊:“那你又为何要抬俞贵妃为皇贵妃?贵妃之位已经可以制住嘉妃了。” 皇帝却摇头:“朕还要留着嘉妃,她现在还不能死。” “我老了,前朝后宫的事我都使不上劲了。你要做什么我也猜不透,只等着你想起来了自己来说,可如今你说了我也听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便去做吧,我这儿好好的,你也知道,我只盼着后宫安稳便是了。”太后索然无味地挥挥手。 “母后恕罪,是儿子唐突了。”皇帝忙跪下请罪。 太后弯腰拉住皇帝的手:“皇帝啊,你还记得你年轻那会说过的话吗?你说先帝为了个儿子让自己的妻子受尽委屈,后宫跟着人心惶惶,你说一个帝王,何至于要去对付一个女人?可你如今这样,可不就和当初的先帝一样了么?那些女人,有些是自个想入宫的,可还有些她们何尝想进这四方牢笼吗?她们是被逼的啊!你富有一国,自然想要事事顺遂,可她们有什么?还不是只为了得到自己夫君的恩宠?而你连一点恩宠都不愿给,等她们做了一点错事你就要全部打杀了,你比你父皇还要狠心呐!” 皇帝抬头看向太后,似乎被太后的话震慑了。 81.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 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 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 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 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 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 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 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但他很有眼力见,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82.第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 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 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 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 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 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 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怕磕到头, 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 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 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 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 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 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太子妃和郡王哪个品阶高些,待会他需要给太子妃行礼么? 这边陈氏已经走到近前,笑颜如花,对闫清略微福身:“西郡王。”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为了给郡王庆生辰,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每日询问好多次,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边将闫清带进去,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还不让人反感。 闫清记得在小说里,太子被废后幽禁于冷宫,东宫里的人都不再露面,唯独陈氏还似没事人一样到处与人来往,说话也极为温和。 作为读者,闫清最开始以为这个陈氏会做什么不利于男主的事情,谁知到了最后,陈氏也只不过亲自恭贺了新帝上位,便默默回了冷宫。 现在与陈氏近距离相处,闫清倒是明白了一些。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陈氏也只不过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在活罢了。尽管受尽了冷嘲热讽,只要还有个别人记得她,就没人敢欺负了冷宫里的废太子。 83.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这也是闫清不想和太后产生矛盾的原因之一, 亲孙子也要分亲疏, 他如今应付宸王已经疲于应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太后对上。 来到慈庆宫,闫清信步走入后殿,隔着一道帘子,见到一个身影正端坐在里面的主位上。 “孙儿拜见太后。”闫清跪下行礼。 殿中沉默了半晌后, 才有一道低沉威仪的声音“嗯”了一声。 闫清站起来,就听太后道:“进来坐着吧。” 闫清应了一声, 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太后一身素色衣服端坐在上面,手中捻着一串沉香, 年过五十却不显老,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乌黑的双眼,浅淡的眼纹增添了岁月的痕迹,更有一股沉静的韵味。就那么盯着闫清, 闫清一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最后终于安稳坐下去了。 有宫女上来奉茶, 端着托盘下去后, 殿中又只剩下太后与闫清, 还有太后身边的一名嬷嬷。 闫清刚对宫女点头致谢,便听太后道:“东宫是一国之储,国不可乱,储君更不可乱。” 闫清一惊, 忙正襟危坐:“太后说的是。” 太后又问:“听说你出东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 是为了卫良娣的死伤神吗?” 果然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帝与太后的, 只要他们想查,哪怕你只是眨了一下眼他们也能知道。闫清踟蹰道:“我本是想救卫良娣,没想到反而因此害她被赐死了。” “是因病暴毙,不是赐死。”太后纠正。 “是。” 太后顿了顿,幽幽道:“当年俞贵妃的宫女不过多看了皇帝两眼,俞贵妃便下令杖刑五十,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再说你舅舅俞庆南也是个铁血手腕,在他手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俞家的人都那么厉害。怎么你反倒生出了慈悲心,连东宫的良娣也要救?” 闫清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放下,太后对俞家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闫清觉得自己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了。 “......卫良娣说她可以不要孩子,只求救她一命,我实在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是这样。”闫清老实交代。 太后道:“若你聪明就该置身事外,东宫的事谁敢插手,偏偏你上赶着去掺和,就不怕太子和皇帝误会你?” “可东宫为我办生辰那日卫良娣就已经找上了我,此事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着反正都知道了,卫良娣又怀着身孕,我帮一帮也就是顺手的事......”闫清抬头,见太后的神色凝重,闫清的声音就越来越没底气了。 太后不是俞贵妃,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虽然闫清说的是实话。 可这样的心思放在宫里来看,大概就是个笑话。 太后又开始沉默,闫清继续正襟危坐,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闫清最怕的就是太后这样的人,要么什么都不说,说出的话里永远有好几层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有的人是用外表伪装出这份气势,有的则是她的心智已经足够让她拥有这份气质。太后在深宫几十年,肯定是后者了。 闫清自问道行还太浅,这个有问必答环节,他快要撑不住了。 “几年没见,回到燕京可还习惯?”太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 闫清忙道:“挺习惯的,宸王与太子都十分照顾我。” “你生辰那日我送的东西可还喜欢?” “孙儿很喜欢,多谢太后。”闫清汗颜,太后送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那些贺礼拿回去就交给了王华处置,他一次都没过问过。 “嗯。”太后闲适地斜靠在软垫上:“既然皇帝还没给你下派差事,你就多来慈庆宫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我孙儿回来了却不肯与我亲近。” 闫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太后让他多来慈庆宫?! 太后就算护着太子也甚少与太子来往,皇后来慈庆宫都要提前告知,太后突然给了这份殊荣,闫清有点懵。 闫清与太后对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忙道:“是,孙儿知道了。” 于是闫清留在慈庆宫与太后聊了许久,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闫清在并州待过几个月,说了些并州的事,太后听了甚是向往。 闫清对太后的恐惧渐渐消减了许多。当她放下威仪的气势后,实则就是个慈祥又美丽的老奶奶,听到有趣的事情会跟着闫清一起笑,不认同的便出言打断说出自己的观点,有时闫清一个上头还会顶嘴争辩几句,但太后从未生气过。 快到傍晚闫清才离开慈庆宫,秋嬷嬷亲自送闫清出来,笑盈盈道:“王爷多来陪陪太后,太后今日很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的,嬷嬷请回吧,不用送我。”闫清道。 “奴婢就是想告诉郡王,太后每日卯时起,礼佛到辰时,午时到未时午睡。郡王看着空闲的时间来便行了。”秋嬷嬷道。 “嗯。”闫清对秋嬷嬷点头告辞,离开了慈庆宫。 走了一会闫清回头看,见到秋嬷嬷还站在门口望着他。 “王爷心情似乎不错。”王华跟在闫清身后道。 “嗯。”闫清转身慢悠悠走着,一边道:“太后让我常去陪她。” “恭喜王爷,有了太后作为靠山,王爷以后在朝堂会顺畅许多。”王华笑道。 闫清转头看一眼王华,不说话。 看来连他身边的人都自动认为他一定是想争皇位的,宸王防着他也正常。 闫清高兴的可不是因为这个,以后他闲来无事躲在太后这里,宸王与太子的事就找不到他身上了,终于可以实现他当一个米虫的愿望了。 也许太后现在对闫清好的用意并不纯粹,就比如太后对太子,太后表面与东宫不往来,实则暗地里将东宫保护地水泄不通,而现在太后明着将闫清护在身边,闫清也许会成为几位皇子里最醒目的一个。 但闫清不在乎,他要走的路和其他皇子本就不一样,太后容不下动荡朝堂和东宫的人,总不见得容不下一个毫无野心的王爷吧。 闫清一边走一边如此想着,拐个弯却迎面撞上一人,好歹是被王华机警地抓住了才没撞上去。 闫清抬头一看,林语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仿佛就等着闫清撞上去。 闫清眉头一皱,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林语棠整日往后宫跑,皇后也不管管吗? “郡王。”林语棠似模似样地福了福身。 “林姑娘。”闫清点点头,准备直接走人。 “郡王竟然管了卫良娣的事。”林语棠叹息一声。 闫清的脚步顿住。 “那日我费尽口舌与郡王解释,没想到郡王还是没听进去。若是郡王作壁上观,此事就简单许多了。” 闫清看向林语棠,她笑得十分淡然,明明美丽又清冷的外貌,那双眼却是皎洁明亮得很,仿佛那眼里的聪慧机智能够直击人心。 聪慧,又高高在上。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要做的事而已。卫良娣的事情,林姑娘以后不要再提了。”闫清错开看林语棠的眼神。 林语棠向闫清逼近两步,在闫清还未来得及后退的时候,抬起头直视着闫清:“郡王,在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善心。” 林语棠收了笑意,后退几步对闫清一福身,然后转身离去。 闫清盯着林语棠消瘦的背影,手掌握了松,松了握,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好似自己面对的是一团棉花,用什么力气都是枉然一样的无力感。 “以后见到她立马提醒我,咱们离她远一点!”闫清对着王华一顿吼,也不顾王华呆滞的神情,转身往另一条道走去。 王华很是莫名,他怎么提醒,大喊一声快跑吗? 眼看闫清步伐匆匆地走远了,王华赶紧抬脚跟上。 第二日,闫清起了个早,辰时就到了慈庆宫。此时太后还在礼佛,闫清便等在殿中饮茶。 小佛堂就在后殿旁边的耳房里,是个暗室,大门紧闭,里面只有太后一人静心礼佛。 秋嬷嬷陪着闫清一起等着,靠在窗下拿着针线缝缝补补,闫清离得近,便伸着脑袋看着。他并未学过刺绣,但对这个工艺极为叹服。看着秋嬷嬷手中的针线不停,丝绸上已经有了水上明月的雏形,闫清忍不住赞叹一声。 场中厮杀的人也静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忘情地挥刀。 闫清一咬牙,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痛肯定是要痛的,可自己捅总比被别人捅要好。 闫清一闭眼,举着刀往自己肩膀刺进去,刀尖没入三寸左右,血潺潺地流了出来。 闫清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手一软,刀就掉了下去。 宸王眉梢跳了跳,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闫清龇牙咧嘴地转头,吸气道:“你们倒是叫啊!” 俩侍卫一回神,便奋力吼出来:“西郡王受伤了!” “太子的人将西郡王刺杀了,生死不明!” “速战速决!”宸王一声指令,俞广红着眼带人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要是早用这种速度,也许闫清的马车都来不及燃起来。 闫清捂着伤口,对俩侍卫道:“你们做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回郡王,奴才祝州田。” “奴才段成。” 闫清和煦地微笑点头。 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又跪了许久, 太后一声冷哼, 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 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 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 闫清见无人监视他,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 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 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 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 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 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 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 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 实则是为了杀宸王, 连俞广也参与其中, 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俞广坐在地上喘气,血红的眼睛盯着远方,抬手擦嘴角的血迹。 “郡王,赶快进去吧。”李公公赶紧劝道,眉头都皱成一团。 闫清甩甩发疼的手,这股气他憋了很久了,终于给发泄出来了。 刚一走进宣政殿,迎面就扔来一张奏折砸在闫清的脑袋上。 “混账玩意儿!”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闫清抬起头,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父皇。” 闫清负手站在门口处,衣服松松垮垮,低着头,冠上的金簪都快掉下来了。 “那么有本事在宣政殿外打架,怎么不敢过来?滚过来说话。”皇帝怒斥道。 闫清哦了一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殿中还站着王冉慧的父亲,翰林学士王知深。王知深抬头看向闫清,刚好与闫清对视。 闫清觉得王知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怨怼之意。可这件事的始末宸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宸王并没将他的用意告诉过王知深? 皇帝冷哼一声,闫清赶紧低下头去。 “一回燕京就闹得天翻地覆,宸王去边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拿着你的私兵去搅合?让你那一万五私兵给朕滚回并州去!”皇帝狠狠地一拍桌子。 闫清一听就觉得要遭,这刚在太后那里跪了,恐怕又要在皇帝这里跪了。 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王知深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有些着急,偏偏皇帝一句接一句地骂闫清,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闫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都没用上。 皇帝骂完后直喘气,李公公赶紧上前拍背心递茶水,对王知深和闫清道:“皇上近来少睡,王大人和郡王要不明日再来吧。” 皇帝还想说话,被李公公劝住了。 王知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甘心,来了一趟一句话没说上,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闫清跟着告退,结果皇帝指着台阶下的那个龙头香炉:“你给我去那跪着。” 闫清:“……”还是没逃过。 王知深看着闫清垂头丧气地跪着去了,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又有不甘心,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闫清跪下去后觉得姿势有点不对,又给摞了摞位置。谁知脑袋一歪,头上的金簪就掉下来了,闫清赶紧给捡起来胡乱插上去。 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了半晌后,王知深默默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闫清还有李公公,王知深一走,李公公为皇帝拍背心的手停了,皇帝也不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哮喘发作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气色比闫清还好。 闫清:“……” 这演技,他给看愣了。 “郡王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李公公乐呵呵地过来搀扶闫清。 “继续跪着。”皇帝一声令下,李公公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皇帝拿出一本奏折,一边批奏折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宸王遇难的?” “是……无意听说的。”闫清答道。 这香炉的烟熏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用自己的人去救宸王,就不怕被人记恨?” “事出突然,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不知道。”闫清想了想,又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不做什么总不太好。” 闫清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再看闫清,而是继续埋头批奏折。 闫清说的是实话,他是因为太后才得知的这件事,再加上太后那日问他:“你有什么看法?”,那日回去闫清想了许久。 太后恐怕也是心寒的,亲眼见到兄弟残杀,这是一个老人最不愿见到的事。 于是闫清便出手了,似乎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王华与柳琴络如何劝说,他还是派了两千私兵去解救宸王。 抛开以后的种种结果,闫清只是想要心灵上的一个安稳罢了。 等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性子顽劣,是该给你指个婚事收收你的心了。” 闫清:“父皇?” 等等,他救个人怎么就成性子顽劣了?一言不合就赐婚,他能不能拒绝啊! 不求小红花什么的,至少给个人生自由啊! “闭嘴,给朕好好跪着。”皇帝刚批好的奏折又给扔了过来。 闫清伸手接住奏折,气愤地扔在脚下。 李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劝谁好,干脆站在一旁装死谁也不管算了。 跪了一会后,终于有人来解救闫清了。 秋嬷嬷走进殿里,见到歪跪着的闫清后了然一笑,给皇帝行了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皇帝对秋嬷嬷十分尊敬。 “太后念叨着想见郡王,若是皇上已经训斥完了,让奴婢将郡王带回去吧。” 皇帝瞪了闫清一眼,对秋嬷嬷道:“既然母后想见,嬷嬷便带回去吧。” 闫清一听,忙不迭就爬了起来。 “没跪完的,下次来接着跪。”皇帝又加了一句。 “太后说,皇上烦劳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郡王的事太后会帮皇上管教的。”秋嬷嬷道。 如此,闫清就跟着秋嬷嬷出了宣政殿。 “多谢嬷嬷。”闫清感激道。 若不是秋嬷嬷来了,他恐怕得跪到天黑去,膝盖是别想要了。 秋嬷嬷抬手为闫清正了正衣襟,笑道:“郡王千万别和太后置气,太后让您在殿外站几个时辰,是气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府里装病,还跑进宫来。” 闫清赧然一笑:“这种事逃也逃不掉,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 秋嬷嬷点点头:“郡王说得也是。” 两人从宣政殿的台阶下来,闫清便看见脸上挂着两大块青色的俞广。 闫清挑眉,这小子还在啊? “嬷嬷稍等。”闫清抬脚往俞广走去。 俞广见闫清大步走来,抬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郡王要打便打,可千万别打脸了。” 闫清拍拍俞广的肩头:“不打你,方才是我气大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俞广踟蹰着放下手。 “宸王的伤无碍吧?是你砍的还是他自己动的手?”闫清问道。 听说致命伤在胸口处,宸王也真下得去手啊。 俞广一愣:“宸王的伤确实是太子的人伤的,要不是郡王的人来得及时,恐怕宸王就没命了。”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 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 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 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 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 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 爷爷让我接近你, 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 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 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 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 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 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 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 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 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 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也正准备出宫,一起吧。”宸王淡然一笑。 闫清拾起地上的大灯笼,被宸王伸手拿过了:“走吧。” 闫清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深的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宸王带着闫清在宫里慢悠悠走着,比起刚才那女子七拐八拐地带着路,宸王此时带的路要正常得多了。 闫清暗暗咬牙,不用想就知道那姑娘是故意的,白瞎了那副冷清的外貌,整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你可知道,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但说出来太尴尬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看着湘湘的背影。这雷厉风行的,一看就有做大婢女的潜质啊。 柳琴络被抬回光秃秃的床上, 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 两月来瘦了许多, 连胸上的衣料都瘪下去了。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然后坐了下去, 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 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 还能落得这么美, 双眼清明, 鼻尖也没泛红, 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 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 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 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 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闫清吐出一口气,慢慢坐起来,换了个躺尸的姿势,改为望着亭子外碧蓝的天。 穿来的第三天,想回去。 闫清原名言清,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谁知就这么穿越了,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身世好。身量修长,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不是中央空调,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87.第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 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 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 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 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 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 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 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 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 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这一次柳琴络好像是真的伤心欲绝,在地上哭了好久才止住哭声。 “你还好吧?”闫清走出书案,蹲了下去。 “我想他。”柳琴络抽泣道:“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什么都不一样了,我好想他。” 闫清沉默了。 他身体里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这件事柳琴络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浓浓的愧疚包裹住闫清,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想将这副身体还给原主的,柳琴络想念原本的那个人,他又何曾不想念他自己的家。 可惜造化弄人,他回不去了,柳琴络这一世也无法达愿了。 王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闫清忙道:“先别进来!” 柳琴络现在只是个奴婢,让王华见到她在闫清书房里哭,估计柳琴络少不了挨训。 看着地上哭得狼狈的人,闫清道:“别哭了,把脸擦擦。” 柳琴络抬头,眼前是闫清递来的帕子。闫清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外的王华。 柳琴络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后站起来,顿时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闫清满意地点点头,柳琴络变脸的速度可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王华垂着头走进来,不急不缓道:“大皇子快到燕京了,想必就在这两日。” “知道了。”闫清不太在意道。 大皇子嚣张跋扈,在小说里是最先阵亡的那个,闫清也不太想见这个大皇子,毕竟他的癖好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这大皇子回燕京,倒是让闫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小说里正文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88.第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 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 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 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 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 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 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 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 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 怕磕到头, 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 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闫清也没当回事,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 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 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 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 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太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陈氏的眼神暗带责怪。陈氏张了张嘴,又讪讪闭上了。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89.第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是, 皇祖母让你去呢。”闫清道。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 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 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 不能与大皇子计较,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 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 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 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 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 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 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 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 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 南朝王走向林蓝修, 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 大剌剌往后宫走去, 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 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 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这份殊荣引得几名大臣侧目,毕竟刚刚南朝王才吃了闭门羹,闫清一来就被宣召了。 李公公笑得有些狡黠,闫清怀疑皇帝早就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进了宣政殿,皇帝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手上的朱笔不停,低声道:“过来吧。” 闫清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见皇帝又换了本奏折,忍不住道:“父皇歇一歇吧。” 皇帝诧异地抬头,笑了一声,拍拍书案上那叠半人高的奏折:“总有这么多,怎么歇?你们几个兔崽子从来没想过为朕分忧,还总要闹出点事来,恨不得气死朕?” 李公公惊道:“皇上万岁!” 闫清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空档,皇帝倒是停了笔,直起身子揉揉额角:“说吧,什么事?” 闫清缓缓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就连最后他对林家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 果然见皇帝没有丝毫诧异,想必刚才围观的人里是有宣政殿派来的人的。 “此事是老大做的孽,你来做什么?”皇帝问道。 “儿臣是来向父皇讨教的,这件事儿臣认为是林家有意为之,所以才出面为大哥开脱。” “不是为老大求情?” 闫清摇头:“没想过为他求情,方才我还踢了他一脚。” 皇帝笑起来,笑得闫清一脸莫名。 自己大儿子被踢了,就那么高兴吗? “你这样做总有你的用意,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皇帝问道。 闫清想了想,答道:“本是想为林蓝修说几句公道话,可见到人越来越多,太子妃和林家的姑娘来了,儿臣就想着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仔细说说?”皇帝来了兴趣。 “当时看林蓝修的反应,儿臣觉得他忍无可忍才会那样,可后来回想,又觉得他是在想方设法激怒大哥。此事蹊跷,也许事情的开始是他们没想到的,可后来的发展肯定是林蓝修故意为之。”闫清道。 皇帝一挥手,李公公便让人给闫清抬了把椅子来,闫清愣愣地坐下了。 这是要批评教育了吗? 皇帝让李公公出去,李公公便走出去了。 “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这个,儿臣不知。”闫清老实答道。 皇帝的心思闫清从来猜不到,比如前几日突然下旨将宸王府圈禁起来,责令宸王好好养伤,这对于宸王来说可真是飞来横祸了,闫清真怕宸王一个想不通,就此咽气了。 此时,李公公又带了人回来了,带回的是今日守宫门的禁卫,随行的还有禁卫统领。 “今日南朝王和林大人为何争执?”李公公幽幽问道。 守门的禁卫跪伏在地,答道:“林大人入宫,在检查衣物的时候与随行的人聊起南朝王,说南朝王的生母只是,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还早逝,所以南朝王才不得皇上待见……刚好南朝王出宫,就听见了。” 不怪这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就连闫清也听得心惊胆战,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这林蓝修的胆子真的大啊,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 闫清如此想着,突然一个机灵。 “下去吧,此事谁也不能再提。”皇帝沉声道。 两人退下后,闫清还沉浸在思绪里。 殿中安静得诡异,一个阴沉着脸,一个低着头想事情,李公公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皇帝问道:“你现在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儿臣觉得什么都不管,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闫清道。 李公公惊讶地抬起头,皇帝依旧平静。 这件事开始时是冲着南朝王去的,后来基本就是在坑闫清了。 闫清若是站在林蓝修这边,等明日将事情的始末捋清楚后,闫清就变成了帮林家打压南朝王的人,到时候众矢之的,十张嘴也说不清,林家再从中一挑拨,闫清就彻底上了林家的船了。 闫清现在来了宣政殿,若皇帝管了这件事,林家更可以借着此事闹大。 闫清是看清楚了,林家现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就是想把朝堂的水搅浑,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打两鞭子算什么,就算是被捅几刀,恐怕林蓝修也是乐意至极的。 不愧是原男主最讨厌的一家,真是让人头大! 皇帝点头,满眼赞赏之色:“看来母后几月来没白教导你。”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90.第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 深吸一口气, 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 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 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 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 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 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 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 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 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 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 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 结果被宸王制止, 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 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王总管,你放心,王爷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早登大位。”柳琴络笑容高贵。 王华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柳琴络,柳琴络与他对视,却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来人,堵住嘴,送去暗房。” 暗房是王府的牢狱,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柳琴络一惊:“你大胆!你竟敢……唔!” 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堵住了柳琴络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就这样从佛堂的大门前拉走了。 王华掸掸袖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牌匾,抬脚往王府的前院去了。 皇后温婉和顺,无半分俞贵妃嚣张的气焰,平静地受了闫清的礼后,就静静地垂头坐着。 闫清了然地看向太后,心道这皇后估计不是自己想来的,多半是太后命人请来的。 太后撑着闫清的手坐下,不冷不热问道:“此时太阳还毒着,你何不晚一些再过来?” 皇后双手交叉叠在膝上,苦涩一笑:“儿臣来向母后认错。”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闫清悄悄摞了摞身子,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结果放在桌上的手被太后暗暗摁住,闫清不得已只好继续坐着。 “你该有皇后的尊贵,为何要认错?”太后道。 “儿臣没有管好家里的人,让他们在朝堂针对宸王,坏了朝廷的风气。” “还有呢?” “母后,此事太子毫不知情,都是儿臣两个侄子不懂事。”皇后抬起头,祈求地看着太后。 太后没见生气,倒是幽幽一笑:“你两个侄子年纪还小,林学庭是该好好教一教。边关之事可大可小,让宸王去个几次也当是磨炼他了,你无需在意。” “是。”皇后答道,默默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佯装没看见,低头拿茶盏。 接着太后又问了两句后宫与皇帝的事,皇后答道:“近日俞贵妃日日往宣政殿去,想必将皇上照料得很好,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又看了一眼闫清,闫清这才刚放下的茶盏又得拿起来。 闫清无语,这皇帝和俞贵妃正当壮年,两人愿意亲近,难道也能怪在他身上吗? “后宫许多新晋的嫔妃,俞贵妃是贵妃之位了,让她多担待点,给其他嫔妃一个脸面。”太后道。 皇后应了,但面色有些为难。 皇后坐了片刻就走了,来得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风轻云淡。 太后转头看闫清,问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生我的气?” 闫清直言:“母妃和父皇的事孙儿可不敢管,哪怕他们吵起来了,孙儿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太后笑起来,手指点点闫清的脑袋:“胡闹,你母妃胆子再大还敢与皇帝吵架?” 祖孙正玩笑间,秋嬷嬷就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太后神色又肃然起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走近了闫清才看清,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金环吗! 金环给太后和闫清行了礼,站在原地道:“前两日林大人在落锁前入宫与太子见了一面,那时太子身边有内侍,奴婢没敢走近,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太子妃去太子书房,奴婢守在门外,听太子说要借陈家的两千私兵。” 金环利落地将两件事情交代清楚了,看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慈庆宫了。 闫清咂舌,那日金环跪着求他救陈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间谍啊! 太后淡淡地“嗯”了声,没说话。秋嬷嬷便对金环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 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 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 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 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 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 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 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场中厮杀的人也静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忘情地挥刀。 闫清一咬牙,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痛肯定是要痛的,可自己捅总比被别人捅要好。 闫清一闭眼,举着刀往自己肩膀刺进去,刀尖没入三寸左右,血潺潺地流了出来。 闫清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手一软,刀就掉了下去。 宸王眉梢跳了跳,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闫清龇牙咧嘴地转头,吸气道:“你们倒是叫啊!” 俩侍卫一回神,便奋力吼出来:“西郡王受伤了!” “太子的人将西郡王刺杀了,生死不明!” “速战速决!”宸王一声指令,俞广红着眼带人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要是早用这种速度,也许闫清的马车都来不及燃起来。 闫清捂着伤口,对俩侍卫道:“你们做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回郡王,奴才祝州田。” “奴才段成。” 闫清和煦地微笑点头。 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闫清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晕之前,他看见宸王从马上下来,往他这边跑来。 呵。闫清发誓,他要是再信了什么兄弟情深的鬼话,他就把自己吊起来冷静冷静。 闫清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听见了耳边的谈话声。 “郡王什么时候醒?” “回俞贵妃娘娘,郡王伤势不严重,只不过郡王乃痰浊中阻症,脉络濡滑,舌苔白腻。因湿聚而生痰,痰阻中焦使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而发病。故臣开了一副药,等郡王服下后祛痰化湿,便可醒来了。” 空气尴尬地安静了半晌。 这老太医说了半天,闫清一个字也没听懂,俞贵妃久久不语,想必她也没听懂。 谁知老太医停顿后又继续道:“此药是用半夏、白术、天麻、橘红……” “行了!”俞贵妃怒喝一声,老太医的声音戛然而止。 俞贵妃的语气又和缓了几分:“唐副使,你我相识多年,我只问你,你可有法子让郡王……晚些醒来?” 闫清:“……” 要是俞贵妃知道他此刻是在装睡,会不会命那老太医立马给他灌一碗蒙汗药? 想必那老太医也被吓着了,踟蹰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在俞贵妃慑人的眼神下,才犹豫不决道:“待臣开一副方子……” “唔。”闫清捂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老太医的声音停顿了。 一阵香气扑鼻,闫清的手便被俞贵妃握住了,俞贵妃眼眶泛红:“清儿,你可算醒了。” 闫清虚弱地挤出一个笑:“母妃。”就快被喂蒙汗药了,他能不醒么? 老太医见闫清醒了,提起箱子忙不迭就退了出去,连个招呼也没打。 俞贵妃亲自将闫清搀扶起来,眼中的关怀之色不似作假,毕竟是母子连心,闫清此刻有些动容。 谁知俞贵妃用指尖擦了擦眼角,眼珠一转便立马换了个恶毒的表情:“清儿,这次太子可翻不了身了。” 闫清手一抖,默默从俞贵妃的手里抽出来,问道:“母妃此话怎讲?” 闫清以为柳琴络说哭就哭的能力已经很登峰造极了,没想到俞贵妃这变脸的速度更让人望尘莫及。果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过的女人,没点技能傍身都不行。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王知深看了眼闫清压在手下的奏折, 端着茶又走进屋里去了。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 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 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 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 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 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 应卯是很松懈的,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 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 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 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 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 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 我必定饶不了你, 你要想清楚, 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 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 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 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究竟一个人能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边做着恶事,一边心安理得地去威胁别人? “大哥随意,我要回府了。”闫清将南朝王推开一些。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动不了你,难道我还动不了俞家的人?听说你几个表妹都挺貌美的,俞长英那个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暴毙了。”南朝王盯着闫清的后背。 闫清脚步停顿,转身看向南朝王,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手中捏着的东西是那个姑娘拿来上吊的,你逼死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还逼死她一家人,你就不怕阴魂缠身吗,你好歹是个郡王,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一个芝麻官,狗都不如的东西,死了就死了,还敢来找我?”南朝王浑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为何来找我?”闫清讽刺道。 见南朝王终于不说话了,闫清接着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将那家人妥善安置好,不然咱们就去宣政殿吧。” “好……”南朝王点头:“这次我便信了你,就照你说的做,若是以后这件事捅出来了,咱们再好好算账。” 南朝王转身上马,一打马鞭绝尘而去,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回到郡王府,王华已经将闫清安排的事情做好,并来禀报:“林家的谣言已经放出去了,奴才安排了人连着五日散播,五日后收手。” “嗯。”闫清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可是王爷要想清楚,此事做得再隐蔽,若真要查,也是查得到郡王府的。”王华又道。 闫清想了想,道:“继续做。” “是。”王华得了命令,默默退了出去。 本是临字看书的时辰,闫清对着面前的字帖却发起了呆。 柳琴络悄然进来,摸了摸桌上的茶盏,转身出去给闫清换了杯热茶。 瓷器的清脆声让闫清回了神。 “王爷近两日很烦心?”柳琴络问道。 闫清不知该如何作答,烦心的事是不少,可没有一件是能拿出来说的。 夜里辗转反侧,闫清明明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发现他一直都想避开的局面,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面前,逼着他去做出选择。 第二日午时,闫清趁着休息的时间去了慈庆宫。 秋嬷嬷坐在屋子里刺绣,见闫清来了,站起来笑盈盈道:“郡王来了。” “我就想过来坐坐。”闫清笑道。 “太后在午睡,郡王恐怕要等一等。”秋嬷嬷给闫清上了一盏茶。 闫清将茶盏捧在手心:“我今日来就是来找嬷嬷的。” 秋嬷嬷微微诧异,坐下道:“郡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奴婢?” 闫清沉默了片刻,将林家做的事情说了,还有他让王华做的事也说了,没说南朝王来找他的事。 秋嬷嬷静静听着,听完后面色依旧平静:“郡王是想警告林家?” “他们有点得寸进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有点迷茫。”闫清道。 秋嬷嬷缓缓道:“奴婢也不知道郡王做的是对是错,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郡王明明捏着林家的把柄,也烦透了他们,为何还只是给了个警告呢?” 闫清抬头,对上秋嬷嬷那双沉静的眼。 突然心中也沉静了不少:“我不想因为他们,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闫清又低下头看手中的茶盏,风轻云淡:“有时候恨不得他们消失了才好,可有时候看着他们又觉得悲哀,他们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他们却因为自己的立场就肆意毁坏别人的生活,他们整日活在算计与阴谋里,恐怕他们自己也觉得累,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来了,因为用算计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我不想变成他们这样,会很可怜。” “可怜?”秋嬷嬷呵呵笑起来。 秋嬷嬷枯燥温暖的手覆上闫清的,闫清抬头与她对视,见到秋嬷嬷眼中满满的笑意。 “郡王活得这么通透,为何还要想是对还是错呢?人只要问心无愧,这辈子都是一条平坦大路。”秋嬷嬷道。 闫清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一松。 “我知道了。”闫清终于松快一笑,站起来。 “郡王这就走了,不等太后了么?”秋嬷嬷跟着起来。 闫清摇头:“枢密院还等着我回去做事呢,两日整理奏折,手都酸痛了。” “那郡王快回去吧,沐休那日一定要来,太后念叨着您呢。” 闫清应了,带着松快的脚步离开慈庆宫。 闫清一离开,屋子里寝殿的帘子就被挑了起来,太后从里面走出来。 “您醒了。”秋嬷嬷上前扶住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坐在了窗下。 “您刚才都听见了?”秋嬷嬷给太后披上一件外衫。 “听见了。”太后微微眯着眼。 秋嬷嬷不再说话,太后似乎还有睡意,垂眸静了好一会。 才道:“都说人心是长偏的,可这宫里还找得出第二个他这样的人么?就算我不偏心他,老天还看着呢,总会偏心他的。” “那郡王这次做的事……林家那边恐怕要急了。” “哼,他们只捏着软柿子,却不想背后还有我和皇帝。”太后抬起眼,带着微微怒气:“明日把林殷和他媳妇召进来,就跪在那里。” 太后指着窗外的廊下:“若他们问,你就把今日闫清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们听,看看林殷那张老脸红不红!给我跪满两个时辰再走。” “这,林大人好歹已经有这么多小辈了,真这么跪了,恐怕脸面也丢光了。”秋嬷嬷劝道。 “就是要他们知道脸面,不然让林怀章来跪?”太后道。 秋嬷嬷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林怀章的儿子林殷和其夫人在慈庆宫跪了两个时辰的事便传了出来。 闫清听王华禀报的时候还不敢置信:“真跪了两个时辰?” 怕是膝盖都碎了。 “是,林夫人是被抬回林家的,听说哭了一路。”王华道。 闫清叹息:“有点惨。” 林殷和林夫人这次是真的有点惨,和闫清象征性地跪一跪不同,他们这是被罚跪,还跪在慈庆宫的走廊下,闹得满朝皆知。 偏偏跪了两个时辰都还没见着太后一面,只有秋嬷嬷站在旁边训|诫他们。秋嬷嬷虽是奴婢,但在宫里的地位可不低,林殷再有不甘也只能老实听了。 林夫人回去后闹了好大一场,差点收拾包袱回娘家,弄得林家鸡飞狗跳。 更让人吃惊的是,关于林夫人打死奴婢的事闹得更加沸沸扬扬,王华早已收手了,这种情形只有另外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王华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查清楚了是谁。 闫清愕然了,帮着制造风波的竟然不仅有在府上养伤的宸王,就连东宫也跟着推了一把,俞家也有一笔,林家可谓是四面楚歌。 这件事可真到了闫清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于是众人发现近日鲜少见到林家的人,就连林怀章也称病不上朝,就在众人以为林家准备反击的时候,林怀章终于带着林殷入宫,秘密觐见皇帝。 林家在宣政殿呆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场的只有李公公一人。 林家从宣政殿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沉默,但脸色又十分淡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二日,皇帝在早朝时宣旨降了林殷的职位,好比公开处刑,林殷还坦然接受了。 后来传出林夫人的丫鬟打碎了太后赏赐的玉镯,所以才会被林夫人打死。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是何原因。 可闫清是知道真相的,哪里是打碎了太后赐的玉镯,分明是打碎了先帝御赐的雨过天青。 这件事在小说里是对林家的致命一击,若不是太后出面称是她赏的,林家得被满门抄斩。 闫清也没猜到这个结果,不过太后说过,他既然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这几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走在雨中肩膀和衣摆都沾上了水汽,今日大皇子南朝王回京,闫清没有出城迎接,因为一大早太后就召他入宫。闫清本也不想见南朝王,更乐得清闲。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 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 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 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 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 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 鼻尖也没泛红, 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 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 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 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 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 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 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默默翻个白眼,柳琴络便立马会意,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当场就垮了脸,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你现在身子虚弱,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 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 能狠下心, 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 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 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 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 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 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95.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 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这几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 走在雨中肩膀和衣摆都沾上了水汽,今日大皇子南朝王回京, 闫清没有出城迎接,因为一大早太后就召他入宫。闫清本也不想见南朝王,更乐得清闲。 还没入后宫, 便遇见了林语棠的爷爷林怀章。 林怀章五十来岁,精神抖擞,一丝不苟地给闫清行了礼。 说实话,闫清回到燕京后,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如此正经地向他行礼, 其他人大多数是随意做做样子罢了。 “林大人请起。”闫清换了只手举伞, 弯腰亲自将林怀章扶了起来。 林怀章的身份特殊, 闫清是不敢大剌剌地受他的礼的。 “郡王可是去慈庆宫?”林怀章道。 闫清点头:“太后召我入宫。” 林怀章撸了把花白的胡子:“郡王可否与臣走走?” 于是,闫清便和林怀章在雨天漫步。林怀章穿着白鹇补子的官服, 头顶纱帽里透着花白的头发。因为年纪大了, 有小内侍为他打伞, 而闫清是自己举着伞, 林怀章便将小内侍的伞推开了。 闫清总不能看着他淋雨, 只好将伞举在两人头顶。林怀章有些诧异,随即开怀一笑。 “郡王回燕京快两个月了,臣本以为郡王会急着联姻和招揽朝务,没想到郡王躲进了慈庆宫就没再出来。今日有幸与郡王闲谈,才知我们都想错了郡王。”林怀章的声音略微沙哑,声调也是不急不缓,好似棉里藏着的针。 闫清并不想和林怀章聊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就算林怀章是太后的亲弟弟,可闫清和他没熟到可以漫步闲聊的地步。 “今日偶遇林大人,本王也是有一事想说。”闫清淡淡道。 这可是闫清第一次自称“本王”,说完后闫清自己的心都颤了颤。 “郡王是想说臣孙女的事?”林怀章胸有成竹道。 “正是。本王的婚事自有父皇与太后操心,林大人还是劝劝林姑娘,别为了本王坏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林怀章呵呵笑起来:“郡王少年才俊,钦慕郡王的人不知几何,郡王应当把心思放在朝政上,这些小事情,当作消遣消遣就罢了。” 闫清咬牙。这个老狐狸,真是和林语棠一样狡诈,装疯卖傻! “我是不会娶林姑娘的,林大人若有时间去看望太后,应当能知道原因。”闫清冷漠道。 既然林怀章油盐不进,那他干脆摊开了说。 林怀章停下来,笑得奸滑:“郡王真不娶?” “若林大人不信,明日我就昭告天下?” 林语棠是女子,闫清做不到决绝以对。若林怀章也不信邪,那他就撕破脸皮了。 “唉。”林怀章收了笑,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人退开。 “林家大难已到,郡王就当救林家一命也不行?”林怀章耸拉着眼皮,尽显老态。 小说里太子被废,林家被皇帝大肆整顿,只剩下那点根基支撑着,到最后新帝登基,林家也没能再度崛起,只能在朝堂里搅浑水,让新帝烦不胜烦。 这些事闫清都知道,就连柳琴络也说过,娶了林语棠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免除后患,林怀章不愧是几十年的老臣,现在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闫清依旧摇头:“后宫还有皇后与太后,林大人不必太担忧。” “那便等臣请太后与皇上下旨赐婚,郡王再说娶不娶吧。”林怀章道。 威胁他? 闫清气极反笑:“那林大人便上奏吧,看看本王到底会不会娶。” 闫清挥袖离去,任林怀章站在雨中。 闫清怀着怒气一路往慈庆宫走,路过东宫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并肩走在宫道上,看样子正准备进去。 “郡王?”陈氏停下来,想过来给闫清行礼。 闫清本就心情不爽,也顾不得管正走过来的陈氏,看见林语棠后面无表情就走了,让陈氏愣在当场。 “这……第一次看见郡王这么气呢,难道是朝堂里的事?”陈氏莫名地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恐怕是因为我们家……” “你们家?林家怎么了?” “没什么。”林语棠摇摇头:“您进去吧,我回府了。” 陈氏拉住林语棠的袖子:“你就这样走了,我哪能放心?有什么事还有太子在呢,你实在喜欢郡王,让太子去求父皇也行,太子最疼你这个表妹,为了你的婚事他肯定会去求的。” “不行,这一次我是真把他得罪得狠了,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林语棠低着头,淡淡笑着。 陈氏看得心疼:“早告诉过你,不要什么都听你爷爷的,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能算计来算计去呢?” 陈氏思来想去,还是道:“你先随我进去,我不给太子说,你这样出宫我不放心。” 说罢,便拉着林语棠进了东宫。 闫清一踏进慈庆宫就扔了伞,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太后本和秋嬷嬷在看新的花样子,两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向闫清。太后对秋嬷嬷使个眼色,秋嬷嬷便将花样子收了,亲自为闫清斟茶。 见秋嬷嬷弯腰为自己端上茶,闫清这才反应过来,赧然接了茶盏,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太后叹道:“你看你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我们本来挺高兴的,你沉着个脸,我们就都不敢说也不敢笑了。且不说我慈庆宫要看你的脸色,待会你出了宫,一路上的人要看你的脸色,你回了府,全府的奴才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这可倒好,一人不高兴,别人也跟着不舒坦了。” 闫清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我没有责怪你。”太和笑呵呵地:“听说你又被林家那小丫头气着了?动了几百个禁卫来防着个小丫头,啧啧。” “她刁钻古怪,孙儿是真的防不胜防。”闫清叹气。 “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演戏法。是不是因为她是林家的,你才觉得不好拒绝?”太后沉声道:“最近林怀章屡次求见,我都把他挡了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吗?以为当年是扶持皇帝登基的大功臣就野心勃勃了!” “太后……”秋嬷嬷劝道。 “你别劝我。”太后抬手:“他们从来只知道林家是我的母家,却不想皇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闫清愣了,没想到太后对林家的愤怒比他还大。 “我不护着我孙儿,难道还护着他孙女儿?”太后又道,看向闫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 闫清道:“不想娶。” “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会为你做主!” 秋嬷嬷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近来太后的脾气越发像个孩子,这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秋嬷嬷偷偷向闫清使眼色,闫清会意,道:“皇祖母就别为这事担忧了,这点小事,孙儿处理得好。” 太后这才没再提及。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二哥要是喜欢, 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 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 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 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 别说争抢皇位,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如果能扶宸王上位, 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 单身就单身吧, 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 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 转头看向闫清, 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闫清一愣, 他说错话了? “曾经你事事都要问我, 与我形影不离。后来你自己请旨来镇守并州, 并且不再与我亲近,我以为你和我疏远了。现在我才知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傻子, 人各有各的路, 你何必为了我处处委屈自己?”宸王十分唏嘘, 脸色释怀不少。 闫清:“……”现在形影不离还来得及么? 说来惭愧, 如果小说里与男主竞争皇位不是宸王而是太子的话,闫清现在也会转头去扶太子上位的。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个妹子,对朝堂政事一窍不通,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当个米虫。 不过看宸王的神情十分动容,不像作假,闫清觉得至少现在为止,宸王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很关心的。 “不过你就算不想阻碍我也要回燕京,燕京多是太子|党羽,你就算帮帮我,可好?”宸王将脸凑近一些,带着祈求。 闫清毫无防备与宸王的脸靠近,只觉鼻中血脉一涌,快要抑制不住了。连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 凑得那么近都没有毛孔,毫无挑剔的五观,深邃迷人的双眼……再配上那祈求的眼神,活脱脱小奶狗一个! “你怎么了?”宸王担忧走来。 闫清伸手制止他靠近,摆摆手:“上火,上火。” “那我方才说的话,四弟可答应了?” 闫清忧伤地抹了把脸,点头:“好。” 美男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靠近,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变回少女,就算是要他亲手和泥巴盖菩萨庙,他也一定去! 宸王温和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俞贵妃让我带给你的,你看完务必销毁。” 闫清接过信,愣了愣。 刚才他还在感慨宸王对他的兄弟情,现在宸王就给他玩这出? 若不是他刚才答应了宸王的要求,或是他没有说出那句让宸王动容的话,宸王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闫清将信封塞进袖子里,有点闷闷不乐。 “四弟,我知道你怪我试探你,可这是俞贵妃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与我联手对付太子,那这封信便不用交给你,你不信可以自己看看。”宸王道。 闫清闻言将信拿出来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纸龙飞凤舞的繁体字闪瞎了眼。 装模作样看了一遍,闫清点点头将信塞回袖子里。 等他回去了再仔细看吧。 “我走了,等着宣你回京的圣旨一到,我就从边关出发来接你。”宸王拍拍闫清,从他身边越过,往桥下走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饭?”闫清转身。 宸王有些惊讶,笑道:“你越来越有以前的朝气了,如此甚好。” 闫清笑容和煦地看着宸王。 他只是顺口说一句,礼貌一下而已。宸王也太当真了。 王冉慧被宸王唤走,临走前还在桥下对闫清福了福身,闫清趴在桥墩上对她摆摆手。 王冉慧小脸一红,转身跟着宸王走了。 望着王冉慧那身材匀称的背影,闫清艳羡地咂咂舌。 “王爷。”王华不知何时来到闫清身后,吓了闫清一跳。 “事情办妥了?”闫清问道。 王华点头:“办妥了,王爷放心。” “走,回去吃饭。”闫清伸手打了个响指。 解开了和宸王之间的问题,闫清心情很雀跃。 回到千禧园,沐浴吃饭过后,闫清便回了书房,将俞贵妃的信再次拿出来。 生涩地啃完那些繁体字,闫清好歹看懂了大概的意思。 俞贵妃不愧是男主的亲妈,连写信都十分简单粗暴。一句问候儿子的话都没有,只说了她会选择太子母家的嫡女林氏为闫清的正妃,让闫清自个准备准备,等她命令一到就启程回京,不得耽误。 闫清捏着这张信纸,觉得头有点痛。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闫清,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别说罚跪,皇子们长大后,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97.第九十七章 秋嬷嬷发了高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那两个杀手一吓, 病情更严重了。 快马加鞭赶回宫, 闫清立马传召太医, 就连皇帝那边也派了人过来询问。 给秋嬷嬷诊脉的太医脸色很不好看,反反复复诊了几次,才敢确定症状。 “王爷,恕臣直言,虽是小病症, 可嬷嬷年纪太大了, 这病也拖了许久, 应该不是今夜才发的热。臣等不敢用猛药,只能用些温补的滋养着,可这高热也就必定会退得很慢。”太医道出了实情。 闫清撑着头坐在椅子上,听闻太医的抬起头来,又看向昏睡在床上的秋嬷嬷。 “你尽力医治。”闫清道。 此刻不是给太医施压的时候,太医没有负担, 医治起来才更尽心。 深夜的慈庆宫灯火通明, 宫女们拿滚烫的水给嬷嬷擦身,可高热一点没有退下。燕儿也赶来了,劝了几次闫清离去,闫清都不肯离。 太医熬了药给秋嬷嬷服下, 嬷嬷的牙关咬得紧紧的, 一喂就从嘴角全露出来, 闫清便道:“我来扶着, 你们喂。” 闫清将秋嬷嬷扶起来坐在怀里,宫女们一人撬开嘴,一人拿着勺子喂药,好半天终于喂进去。 闫清怀抱着秋嬷嬷,感觉她又消瘦了些。不禁走了神,宫女唤了好几次,才想起来将秋嬷嬷放下。 “王爷,娘娘让奴婢今晚就在慈庆宫守着不用回去,您明日还有事务要办,回吧。”燕儿再次劝道。 闫清摇摇头,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过了半晌,闫清问道:“母妃是怎么知道我被人刺杀的事?” 燕儿左右看看,见无人往这边来,便轻声道:“是王大人送进来的消息,傍晚才送来的。” “王知深?”闫清蹙眉。 燕儿点点头,也是一脸不解:“信上写了什么奴婢没看到,娘娘看了后便让人出去送消息了。” 闫清不断回想着那两个杀手说的话和那些匪夷所思的地方,可他现在竟然一点都没有思绪。 “呀,快来人,嬷嬷吐了!”里头有宫女叫起来。 闫清与燕儿立马赶过去。 床边吐了满地的药,弄得床和衣裳都是脏污,秋嬷嬷吐了后又昏睡过去。 宫女们忙开始收拾,有宫女劝道:“王爷出去坐着吧,里头脏得很。” 闫清摇摇头,直等着太医进来。 守夜的太医进来看见秋嬷嬷吐了满地,眉头都皱成了结:“这样温和的药都受不住,怕是嬷嬷的脾胃已经难以克化了,只能开另一副药来。” 顺着便又出去熬药了。 燕儿是秋嬷嬷一手教出来的,此刻已经泪眼婆娑:“嬷嬷曾经说能活到满头白发是福气,唯一的愿望便是在睡梦中走,就不用受苦了。可现在却还要受这样的苦……” 闫清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去坐下,桌上的茶已经凉了,闫清一口没动过。 金环也从陈氏那儿赶来,与燕儿拉着手流泪,两人对秋嬷嬷都当亲人一样了,此刻必定是难过的。 消息一直往福宁宫传去,看来皇帝也睡不着,最后干脆派李松来慈庆宫守着。 外头下起了雨,李松收了伞走进来,知道这边的情况很糟,可亲眼看见秋嬷嬷的状况后还是蹙眉。又转身出来走到闫清身边,轻声道:“王爷要不去睡会吧,奴才在这里守着。” 闫清摇摇头:“睡不着。” 李松叹气:“皇上也这样说。” 皇帝是秋嬷嬷亲自带大的,对于皇帝和太后来说,秋嬷嬷就是亲人一般。对于宫里的奴才来说秋嬷嬷和李公公就是主心骨。若秋嬷嬷没了,那宫里的情况必定会有所改变。 各宫的妃嫔们陆续派人来问情况,秋嬷嬷是奴才,她们没必要亲自跑一趟,能打发人来问问,也不过是看在皇帝那边的态度罢了。 而景阳宫反倒是最后来问的,人情冷暖在这里头一眼便能看出来。 闫清无数次从椅子站起来,围着屋子走走后又坐回去。 李松坐在地上,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过去了。被闫清用脚尖轻轻一踢,便立马清醒过来。 “你去帮我查一件事。”闫清蹲下去,在李松耳边道。 “王爷吩咐吧。” 闫清把玩着腰上挂的穗子,慢条斯理又严肃道:“去查查宸王近来的动向,还有王家旁支那几个管事的。” “宸王不是每日都在葭妃娘娘门口跪着吗?”李松问出后自己又明白过来:“王爷是要奴才去查宸王在府里做了什么?” 闫清不置可否。 “那,这事要瞒着皇上吗?”李松问。 瞒着皇帝必定就要瞒着李公公,李松就会束手束脚一些。 “不用瞒着,也不用刻意说明。”闫清站起来:“去吧,天亮给我消息。” “是。”李松从地上爬起来,拿了伞就冲进了雨里。 王知深的书房此刻也没灭灯,王知深站在窗前看外头的雨景,而身后站着身材肥胖的王二爷。 “那两个人回来了?”王知深问道。 “估计已经跑了,给钱时就告知他们不用回来。”王二爷道:“老爷,若穆王查起来怎么办?” 王二爷本领了宸王的吩咐回去办事,可想来想去都觉得此事很不妥。宸王是鱼死网破的心态,对于王家来说却是灭门之灾,一个不好就要掉脑袋,就算真的把穆王杀了,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本不愿和王知深来往的王二爷最终还是来找了王知深,王知深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要做,与宸王断了关系。而王二爷到底还是害怕宸王出手对付他,便让两个杀手去走一趟,做做样子就回来。 没想到就是做做样子,却还是让秋嬷嬷病倒了。哪怕秋嬷嬷之前就病了呢,此刻病情加重,怎么算都会算在那两个杀手头上。 “穆王必定是会查的,但信是我送进宫的,就算穆王查清楚了,也不会是对付你我。”王知深转回身,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王二爷。 王二爷这才松了口气。 “早些年我就劝过你,让你不要为宸王做那些事,你却不听。日后就算被宸王波及,那也是你自作自受。”王知深沉声道。 王二爷心中不服王知深这种教训人的态度,可此刻什么也不敢说。 房里安静了半晌,王知深才道:“等吧,等宫里的消息,是好是坏,就看嬷嬷能不能好了。不知瀛仙台有没有得到消息。” 一想到太后,王二爷便是一背的冷汗。穆王都是其次了,若秋嬷嬷好不了,太后必定追究。 宸王也在书房里坐了一夜,宫里的消息他当然知道。 闫清没出事,秋嬷嬷却出事了,宸王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小时候也常去慈庆宫请安,秋嬷嬷每回会在小厨房里做好吃的点心出来。一晃眼长大,秋嬷嬷便与他们生分了,只亲近闫清。宸王本是厌恶的,可听说秋嬷嬷是被杀手吓得病重了,宸王却摸不清心里头的滋味。 于是就这么干坐了一夜。 下半夜里秋嬷嬷睡得安稳些了,也没有再吐药,可高热依旧持续不断。 闫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直等到李松回来。 李松在闫清耳边说了几句话,闫清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听完后只点了点头:“果然是他。” 李松也满脸鄙夷之色。宸王老爱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不受皇帝待见也是活该。 闫清从椅子站起来,进去看了一眼秋嬷嬷后,往门口走去。 “王爷去哪儿?”李松忙打伞跟上。 “去福宁宫。”闫清自己拿了一把伞,撑开伞走入雨中。 过了半月多,秋嬷嬷已经病愈,但下床是不能了,一直在床上躺着。太医说嬷嬷年纪大了,内脏都在慢慢衰竭,这是正常现象,这一次又经历了这么凶猛的病,以后的身子会大不如前,只能养着。 王二爷等人一直没等到皇帝下令查,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以为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没想到皇帝突然下旨给穆王赐婚,秦家长女亲贤珠为穆王妃。 本来都知道这婚事会到年底才成,得等到太后回京了再宣布,没想到提前了半年。 只有李松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日闫清一早冒雨去了福宁宫,出来后皇帝就立马拟旨,按了半月未发,不过是等着秋嬷嬷的病好罢了。 赐婚那日宸王没再去葭妃宫门口跪着,而是再府里呆了一日,众人品尝不到他心中的酸甜苦辣,只会在提起宸王时唏嘘一声。 忙活了这么久,还不是白忙活了。 皇贵妃这下忙得晕头转向,内务府和礼部虽已经开始做穆王大婚的准备,但一直是悠闲着在做,这突然提前了半年,他们可就有得忙了。 闫清来到慈庆宫看望秋嬷嬷,宫女正拿了碗喂她肉粥,见闫清进来,秋嬷嬷便笑起来:“王爷不去忙着大婚的事,来慈庆宫做什么?这儿都好着呢,奴婢身子也快好了。” 不过是安慰闫清的话罢了,秋嬷嬷的身子到底如何闫清再清楚不过,太医早就对他说明了情况。 98.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娶妻还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这一旦娶了, 就自动加入了朝堂的洪流, 不想争也得争了。 不争口气, 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 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 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 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 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 铁画银钩, 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 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 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孙儿拜见太后。”闫清跪下行礼。 殿中沉默了半晌后,才有一道低沉威仪的声音“嗯”了一声。 闫清站起来,就听太后道:“进来坐着吧。” 闫清应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太后一身素色衣服端坐在上面,手中捻着一串沉香,年过五十却不显老,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乌黑的双眼,浅淡的眼纹增添了岁月的痕迹,更有一股沉静的韵味。就那么盯着闫清,闫清一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最后终于安稳坐下去了。 有宫女上来奉茶,端着托盘下去后,殿中又只剩下太后与闫清,还有太后身边的一名嬷嬷。 闫清刚对宫女点头致谢,便听太后道:“东宫是一国之储,国不可乱,储君更不可乱。” 闫清一惊,忙正襟危坐:“太后说的是。” 太后又问:“听说你出东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是为了卫良娣的死伤神吗?” 果然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帝与太后的,只要他们想查,哪怕你只是眨了一下眼他们也能知道。闫清踟蹰道:“我本是想救卫良娣,没想到反而因此害她被赐死了。” “是因病暴毙,不是赐死。”太后纠正。 “是。” 太后顿了顿,幽幽道:“当年俞贵妃的宫女不过多看了皇帝两眼,俞贵妃便下令杖刑五十,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再说你舅舅俞庆南也是个铁血手腕,在他手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俞家的人都那么厉害。怎么你反倒生出了慈悲心,连东宫的良娣也要救?” 闫清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放下,太后对俞家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闫清觉得自己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了。 “......卫良娣说她可以不要孩子,只求救她一命,我实在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是这样。”闫清老实交代。 太后道:“若你聪明就该置身事外,东宫的事谁敢插手,偏偏你上赶着去掺和,就不怕太子和皇帝误会你?” “可东宫为我办生辰那日卫良娣就已经找上了我,此事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着反正都知道了,卫良娣又怀着身孕,我帮一帮也就是顺手的事......”闫清抬头,见太后的神色凝重,闫清的声音就越来越没底气了。 太后不是俞贵妃,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虽然闫清说的是实话。 可这样的心思放在宫里来看,大概就是个笑话。 太后又开始沉默,闫清继续正襟危坐,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闫清最怕的就是太后这样的人,要么什么都不说,说出的话里永远有好几层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有的人是用外表伪装出这份气势,有的则是她的心智已经足够让她拥有这份气质。太后在深宫几十年,肯定是后者了。 闫清自问道行还太浅,这个有问必答环节,他快要撑不住了。 “几年没见,回到燕京可还习惯?”太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 闫清忙道:“挺习惯的,宸王与太子都十分照顾我。” 99.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 默默翻个白眼, 柳琴络便立马会意, 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 当场就垮了脸,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 离天黑还尚早, 宸王命令加快脚步, 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 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 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你现在身子虚弱,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 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 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 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 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卫良娣愣了愣,便扶着珍儿的手站起来。 “那,那我不打扰郡王雅兴,我告退了……”卫良娣缓缓向后退着,速度慢得让人咂舌。 闫清真想亲手扶着她走,依着她那速度,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了。 闫清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一转头便见到树丛后头一个人影晃过,再定睛看去,便见到另一个拐角处,倚在墙上的林语棠。 卫良娣已扶着珍儿的手走远,闫清捉摸着要不要无视林语棠直接离去,却见林语棠朝他走过来。 “郡王可还有雅兴,与我一起逛逛这园子?”林语棠道,神情与那日太子问闫清敢不敢跟他去东宫一模一样。 闫清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总是喜欢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林姑娘,你若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闫清微微一笑:“我赶着去净房呢。” “正好,我也要去。”林语棠也和煦一笑。 “……”闫清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连别人上净房都不放过的人,闫清是深表无奈的。 “过去说。”林语棠朝那边的树林抬抬下巴。 闫清本是拒绝的,本来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十分尴尬,孤男寡女还要找个偏僻的角落说话,要是突然来了个人,岂不是自动认为他们在幽会? 闫清在原地杵了半天,见林语棠已经站在那边回头望来,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你要说什么?”闫清拢着袖子靠在树干上,模样很光棍。 最好是要他去拒婚什么的,那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昭告这一喜讯。 “我想和你说说刚才的卫良娣。”林语棠道。 闫清一愣:“为何说她?” 卫良娣不过是与他偶遇了一下,这样就去说别人的闲话,真的好么? 可能是闫清的眼神太过明显,林语棠甚为欢快地一笑:“你以为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怎么不去想想,这偶遇的背后又有多少算计?” 闫清的神情渐渐肃然,靠着树的背也站直了,等着林语棠继续说下去。 “卫良娣的爹卫安是工部侍郎,哥哥是太原府知州。” 闫清知道陈氏的父亲就是工部尚书,如此看来卫良娣的父亲也是太子|党,并不奇怪啊。 林语棠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卫良娣的生母秦氏是卫安的发妻,成亲多年后才知卫安早已娶过妻,那女人被安放在卫安的老家,据说儿子比卫良娣的哥哥还大。几年前卫安将老家的妻子接来了燕京,抬为平妻。” 100.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 王知深低头进来, 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 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 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 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 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 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 但他很有眼力见,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 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 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 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 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 朕就用几个月, 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正在给闫清系纽扣的柳琴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闫清。 王华领了差事出去了,柳琴络才道:“王爷要对付林家了?” 闫清知道柳琴络看穿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也不否认,只道:“林家逼急了乱咬人,我只有让他们早点完蛋。” “可之前林姑娘惹怒了王爷那么多次,王爷也从没计较过呢。”柳琴络神情淡淡,继续为闫清整理衣服。 “她是姑娘,我不好与她计较。”闫清辩解。 柳琴络只微微一笑,闫清也说不下去了。 收拾妥当后,闫清便拿着一把扇子悠哉出了府,独自往枢密院走去。 进了枢密院,见来点卯的人人来人往,闫清本以为会应付许多人的问候,没想到大家都忙得根本不理会他,最多只是停下来弯个腰行个礼,闫清想开口问个路,人家就匆匆走了。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是洪水猛兽吗? 闫清摸摸鼻子,好歹抓住了一个人问了路,才找到他该点卯的地方。 闫清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王知深的秘书,坐的地方和王知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王知深脸色不是很好,对闫清道:“郡王迟了一刻钟。” 闫清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没功夫理他了,原来是因为急着点卯。 “第一天来,不认得路。”闫清及时认错。 王知深脸色缓和了些:“第一天也情有可原,以后郡王切记别迟了,枢密院里规矩森严,绝不允许违规乱纪者。” “我知道了。”闫清点头。 王知深指着案桌上那叠奏折:“郡王今日就先试着整理奏折吧,各省各府的分类,在午时前送去宣政殿。” “就这些吗?”闫清看着也就百十来本,整理这些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郡王先整理吧。”王知深笑得讳莫如深,负手进了里面的屋子。 闫清坐下去整理奏折,期间还喝了杯茶,几下把奏折整理好,就开始支着下巴无所事事了。 正无聊着,突然从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闫清,吓了闫清一跳。 “大白天的装什么鬼!”闫清怒道。 那人嘿嘿一笑,挫着手走进来:“见过郡王,下官叫沈逸,就在郡王隔壁。” 沈逸指指墙。 “哦,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看来还是有人来向他打招呼的嘛。 “郡王第一日任职,若有什么不方便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沈逸十分自来熟地撑在桌上。 “多谢。”闫清再次点头。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王知深的干咳声。 沈逸立马站直了,无声指指里面的屋子,作出无奈的神情。 “郡王等等,下官其实是来送东西的。”沈逸说着就走了出去。 闫清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身份害人,才来第一天就有人送礼了,他收还是不收呢。 沈逸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奏折,嘭的一声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这是什么?” “才送来的,都需要分类,分完了我们好送进宫里去,郡王等等,还有许多呢。”沈逸揉揉胳膊,又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闲工夫来聊天?”闫清咬牙切齿。 沈逸又嘿嘿笑道:“混熟了才好做事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闫清沉默了,好像还听见了屋子里王知深压低的笑声。 几十本奏折瞬间变成了几百本,眼看着午时越来越近,闫清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 王知深几次出屋子,倒茶或者是出去办事,回来都对手忙脚乱的闫清视而不见。 总算在午时前整理完毕,沈逸掐着时间来了,笑呵呵地查看了下,然后抱着一叠奏折走了。 “等等。”闫清唤住他,指着剩下的一大堆:“这些不拿走么?” “这些都是不急的啊,都是申时后才送的。”沈逸道。 闫清看看桌上的奏折,又看看王知深的屋子,无言捏了捏拳。 好在的是闫清虽忙碌了一上午,可也算是把一天的事做了,午时有人送饭来,闫清便跟着沾了王知深的光,不用跟着众人去吃大锅饭。 吃完饭后若是犯困了,还可以去另一间屋子里小睡片刻,闫清不困就没去。 101.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您想想, 总共就四位皇子,父皇还正值壮年, 争来争去那皇位不依旧是父皇的么?太子是嫡子, 是父皇亲封的储君,储君是什么, 不仅是下一任皇帝, 还是为现任皇帝挡刀挡剑挡民怨的存在。你把他拉下马了,父皇就该对付你了。”闫清说得苦口婆心。 俞贵妃脸色一沉,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 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 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 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 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 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不对吧?”闫清看向林语棠,林语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之前闫清就觉得不对,林语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偷偷跑出来大半天了,现在林家的人才开始找她? 而且看望宸王手上一件东西也不带,还那么巧就遇上他了?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 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 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 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 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 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 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 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应卯是很松懈的,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你要想清楚,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究竟一个人能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边做着恶事,一边心安理得地去威胁别人? “大哥随意,我要回府了。”闫清将南朝王推开一些。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动不了你,难道我还动不了俞家的人?听说你几个表妹都挺貌美的,俞长英那个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暴毙了。”南朝王盯着闫清的后背。 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将信在烛火上点燃, 看着信纸被火舌舔舐成灰烬。 娶妻还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这一旦娶了, 就自动加入了朝堂的洪流, 不想争也得争了。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 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 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 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 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 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 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 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 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 铁画银钩, 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 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怪我没藏好,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想扔又不敢扔,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眼一闭心一横,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104.第一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又道:“回去上点药吧, 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 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 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 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 这燕京城里啊, 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 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 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 你说这次的事情, 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 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闫清, 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 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 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 别说罚跪,皇子们长大后, 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 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 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太后冷哼一声:“你躲在我这里,我哪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我便让你做了。结果你做了什么?太子和宸王正是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们有任何事都有皇帝决策,最不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需要你出手掺和?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事事防着你才安心?” 闫清哑口无言,眼见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下是真的阴沉,带着锐利的目光。 闫清憋了会没憋住,道:“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兄弟。” 秋嬷嬷的脸色一变,闫清说完后也猛地闭了嘴。 闫清是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他觉得他并没做错。太后瞪着闫清,闫清也抬眼与她对视着,清澈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让太后微微怔住。 “太后,郡王只是一时口快了......”秋嬷嬷开口解围。 太后抬手制止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让他说,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都别进慈庆宫了。” 太后这是真动怒了,浑身迸发着拒人千里的威仪。 闫清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道:“我没有争斗的心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互相残杀的事,知道了后心里会难受,晚上睡不着,一想到宸王或者太子哪个第二天就……不在了,我就很害怕。在我看来,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想给谁就给谁,宸王和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抢,都不该把命堵上。难道一个皇位比命还重要么?我没想要奢望什么兄友弟恭,我只是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时,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闫清说完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太后与秋嬷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太后看向秋嬷嬷:“这些话是你教的?” “奴婢哪敢?”秋嬷嬷连连摇头。 闫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罢了!你跟你父皇一样倔。” 秋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端了茶给闫清:“郡王一天没喝水,快喝口茶解解渴。” 闫清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无罪释放了? “他又站又跪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不去小厨房端点饭菜来?”太后嗔怪道:“快去随意端些来,吃完了赶紧回府歇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闫清经过了一天的连番审讯后,终于坐下来吃了顿饱饭,饿得把几盘菜都吃完了,才从慈庆宫出来准备回府。 俞贵妃脸色一沉,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105.第一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怎么回事?”宸王走过来, 蹙眉看向闫清手中的荷包。 太子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向陈氏的眼神暗带责怪。陈氏张了张嘴, 又讪讪闭上了。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 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 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 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 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 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 俞广愣了愣, 随即转身想跑, 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 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怪我没藏好,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谁都不敢质疑一句, 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 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 想扔又不敢扔, 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 眼一闭心一横, 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吧。”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郡王……”卫良娣扶着珍儿的手往闫清走来。 “卫良娣。”闫清礼节性地点点头。 卫良娣给闫清行了一礼,起身道:“郡王可有时间?” “没有,我赶着回去换药。”闫清一口拒绝。 东宫的事情闫清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上,这卫良娣有事该去找太子,找他做什么。 卫良娣也许没想到闫清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整个人僵住。 “郡王救救我家良娣吧,良娣快要被太子妃害死了!”珍儿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 闫清感觉他的耐心在回燕京后快要被用尽了。 眼看珍儿的额头已经红肿,闫清道:“卫良娣受了委屈该去找太子,为何来找我?” 106.第一百零六章 此为防盗章 宸王府的人将闫清一路带进去, 闫清在路上听说宸王已经醒了, 只是还不能动弹。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 结果看见宸王的那一刻闫清吓得差点没直接退出来。 宸王形容枯槁, 整个身子都被白布包裹着,布上渗出大片的污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黄色液体,脸色白中带青, 简直像一个快要去阎王殿报道的人。 闫清这下是真信了宸王差点死了的话了。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 见到有人进来了, 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 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 一刀直入胸口, 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 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 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 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 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 几人赶紧放下纸笔, 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 意识清醒, 可以说几个字, 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闫清突然想到小说里王冉慧对男主的感情,立即停下了脚步,对王冉慧道:“二哥已经清醒了,你不必太伤心。” 王冉慧点点头。 “你进去吧,我先走了。”闫清道。 王冉慧终于肯抬起了头,眉头深锁:“这就……走了?” “今日累了,想回去歇息。”闫清笑笑,走了两步又道:“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王冉慧今日没涂抹脂粉,连眉都没画,闫清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冉慧的脸一红,但终于没有之前的窘迫了,唇角微微挑起来,有些得意。 闫清负手走出院子。 王冉慧才十五六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不施粉黛也有股少女的天然美,比起小说里那个爱得歇斯底里的女配,闫清更愿意看到现在的这个王冉慧,她虽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但她至少天真直率,闫清也终于明白宸王如此喜欢这个小表妹的原因。 可有些人就让人不那么省心了,甚至有些头痛。 闫清看着宸王府门外站着的女子,有种想要退回去再看一次宸王的冲动。 这个林语棠怎么去哪都能碰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郡王。”林语棠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给闫清行了个礼:“郡王这是去看宸王么,我也正要去呢。” “我刚看完正要回府,你进去吧。”闫清赶紧抬脚就走。 “那我改日来看吧。”林语棠一转身便跟在闫清后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闫清停下来。 林语棠也停下来:“许久没见郡王了,想和郡王说说话。” “……”闫清:“我们好像不太熟?” 连王冉慧都知道脸红呢,这个林语棠怎么比他还要坦荡啊! “多说说话就熟了。”林语棠完全不在意,指着拐角处道:“拐过这个弯就是市集了,要不去逛逛?” “我不去!”闫清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闫清第十次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林语棠把玩着刚买来的小银刀,裸着刀刃十分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圈后回鞘,叹道:“不过是做来给小孩子玩的,怕是连只鸡都杀不了。” 闫清咬牙切齿地将刀抢过来:“不好你还要买,还花我的钱!” 林语棠嘻嘻一笑:“郡王又不缺银子,逛市集不就图个开心嘛。” 闫清回想起自己刚才一脸傻笑地吃完两碗豆腐脑的情景,有些无言以对。 林语棠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那里面全是闫清花钱买的东西。她就这么提了一路,一边甩一边走,时不时在里面掏出个零嘴塞进嘴里。 见惯了林语棠诡计多端的样子,这样简单无害的林语棠闫清还没见过,忍不住道:“你是多久没逛过集市,就没见过一路走一路吃的。” “从来没逛过,这是第一次。”林语棠又往嘴里塞了块糖。 “啊?”闫清愕然。 “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林语棠对闫清眨眨眼,笑得古灵精怪:“我说我来看望宸王,府门就让我出来了,说不定我爷爷以为我还在书房呢。” 闫清心里生出了点同情,将手里的小刀还给林语棠:“那就好好逛吧,回去好好认个错。逛集市而已,不会打死你的。” 林语棠笑着接过刀放进布包里,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低落,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闫清忽然觉得他依旧没看透林语棠,她诡计多端,潇洒不羁,可她真正的情绪却深深地埋在心里,谁都窥探不到。 逛着逛着天色就黑了,华灯初上,闫清原以为天黑了市集就收摊了,谁知道各家摊子都挂上了灯笼,比白日更繁华。 林语棠拉着闫清来到一个面具摊前,那些兔子狐狸的面具让闫清有些嫌弃,还都是木头做的,戴在头上不知道多沉。 林语棠在里面东翻翻西找找,面具摊的老板都皱眉了,才翻出两个面具来:“就这两个!” 两张面具张牙舞爪的,活像神棍戴的,闫清摇摇头,不肯戴。林语棠将闫清的钱袋拿出来捏了个碎银子扔在摊前:“不用找了!” “要找的!”闫清赶紧道。 这个败家的,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么,凭什么不用找! 面具摊老板还是笑呵呵地给找了铜板,闫清伸手接钱的空档,林语棠便将一张面具给他戴了上去。 闫清回头瞪着林语棠,发现她自己也戴上了,两个黑洞里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罢了,第一次逛集市的人,他还是让着点吧。 戴着面具抱着一堆没用的小玩意,从街头逛到街尾,一直到再没一个摊子了,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林语棠的小袋子早就装不下了,闫清将手里的东西扔在脚下的草地上,气喘吁吁地坐了下去。 林语棠在地上垫了张帕子,也跟着坐下来。 头上的面具还没取下来,闫清懒得取了。 两人的面前就是护城河,桥上人来人往。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闫清问道。 “待会就回去了,反正都是要挨打的,不如多玩会。”林语棠道。 “你一个姑娘家,经常挨打么?” “家里女儿多儿子少,爷爷看我有天分,便把我当成孙儿来养。”林语棠望着天上的繁星,淡淡道。 闫清沉默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继续沉默了。 “郡王。” “嗯?” “你娶我吧。”林语棠道。 闫清猛地一咳:“不行!” 交情归交情,娶是不可能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林语棠眨眨眼:“娶我就和林家好上了,我还特别懂事,这么好的生意你都不做?” “不做。”闫清果断摇头。 “唉。”林语棠可惜道:“我很喜欢你呢。” 闫清愣了愣,突然老脸一红。 被一个女孩子表白,这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闫清略微尴尬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杂草,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107.第一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 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 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 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 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 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 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 闫清被人带进去, 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 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 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 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 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 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 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 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 闫清盯着王华低垂的发顶,沉默不语。 “王爷该回去换药了。”王华道。 闫清点头,往宫道上走,一边道:“你何必事事亲躬,又要跟着我,又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何不找个人帮你一把?” “等王爷大婚后,王妃那儿自然会有人为奴才分忧的。” 闫清一想到大婚,便想起林语棠那模棱两可的模样来,心里的抵触感油然而生。 没想到还没出宫门,便被太后宫里的人拦在了宫门口,太后召闫清回去。 108.第一百零八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看着湘湘的背影。这雷厉风行的, 一看就有做大婢女的潜质啊。 柳琴络被抬回光秃秃的床上, 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 两月来瘦了许多,连胸上的衣料都瘪下去了。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然后坐了下去, 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 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 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 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 两日后, 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 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 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109.第一百零九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这用命来搏的事情, 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又道:“回去上点药吧, 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 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 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 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 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 恕奴婢僭越, 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 转身看着闫清,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 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 别说罚跪, 皇子们长大后, 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太后冷哼一声:“你躲在我这里,我哪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我便让你做了。结果你做了什么?太子和宸王正是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们有任何事都有皇帝决策,最不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需要你出手掺和?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事事防着你才安心?” 闫清哑口无言,眼见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下是真的阴沉,带着锐利的目光。 闫清憋了会没憋住,道:“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兄弟。” 秋嬷嬷的脸色一变,闫清说完后也猛地闭了嘴。 闫清是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他觉得他并没做错。太后瞪着闫清,闫清也抬眼与她对视着,清澈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让太后微微怔住。 “太后,郡王只是一时口快了......”秋嬷嬷开口解围。 太后抬手制止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让他说,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都别进慈庆宫了。” 太后这是真动怒了,浑身迸发着拒人千里的威仪。 闫清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道:“我没有争斗的心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互相残杀的事,知道了后心里会难受,晚上睡不着,一想到宸王或者太子哪个第二天就……不在了,我就很害怕。在我看来,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想给谁就给谁,宸王和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抢,都不该把命堵上。难道一个皇位比命还重要么?我没想要奢望什么兄友弟恭,我只是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时,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闫清说完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太后与秋嬷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太后看向秋嬷嬷:“这些话是你教的?” “奴婢哪敢?”秋嬷嬷连连摇头。 闫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罢了!你跟你父皇一样倔。” 秋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端了茶给闫清:“郡王一天没喝水,快喝口茶解解渴。” 闫清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无罪释放了? “他又站又跪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不去小厨房端点饭菜来?”太后嗔怪道:“快去随意端些来,吃完了赶紧回府歇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闫清经过了一天的连番审讯后,终于坐下来吃了顿饱饭,饿得把几盘菜都吃完了,才从慈庆宫出来准备回府。 闫清一愣,缓缓跪了下去。 “别跪在这儿,给我跪去角落。”太后指着旁边的冰鉴。 闫清早就热得不行,乐乐呵呵地就跪了过去。 太后沉着脸坐在那儿,闫清便默默跪在角落,两人谁都没开口。秋嬷嬷一直给闫清使眼色,想让他认个错,闫清都佯装没看见。 又跪了许久,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闫清见无人监视他,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实则是为了杀宸王,连俞广也参与其中,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110.第一百一十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 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为了给郡王庆生辰,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 每日询问好多次, 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边将闫清带进去, 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 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 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还不让人反感。 闫清记得在小说里,太子被废后幽禁于冷宫,东宫里的人都不再露面,唯独陈氏还似没事人一样到处与人来往, 说话也极为温和。 作为读者, 闫清最开始以为这个陈氏会做什么不利于男主的事情, 谁知到了最后, 陈氏也只不过亲自恭贺了新帝上位,便默默回了冷宫。 现在与陈氏近距离相处, 闫清倒是明白了一些。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陈氏也只不过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在活罢了。尽管受尽了冷嘲热讽, 只要还有个别人记得她, 就没人敢欺负了冷宫里的废太子。 “为了一个生辰,辛苦太子妃了。”闫清笑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太子去年还在说没法给你庆生辰,今年可就如愿了。” 两人已经走近后花园,闫清自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光是闫清认识的,就有宸王、俞广、王冉慧,宸王与太子坐在另一处,两人相谈甚欢,关系融洽。 王冉慧看见闫清时原本冷着脸,但寻了一圈没找到柳琴络的身影,这才缓和几分。 闫清呵呵一笑。这姑娘怎么心口不一,要是真讨厌他,今日怎么会来东宫,闫清刚才还看见她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的。 “郡王。”俞广今日没穿戴盔甲,站在闫清面前威武高大。 闫清还记得那日是怎么被俞广弃之不顾的,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边说边在俞广胸膛上拍了两下。 闫清可是使了力拍的,可俞广纹丝不动。闫清讪讪地收回手。 算了,打不过。 “郡王今日怎么没带那个人来呢?”王冉慧坐在那边,语调怪异地问道。 王冉慧的话暗含讥讽,闫清没想到王冉慧这么记仇,柳琴络人都不在这里,她也能提起来讽刺一番。 闫清斟酌了下,道:“她……” “冉慧,你说的是谁呀?”王冉慧身边的小姐妹开口问道。 王冉慧神情一个激昂,立刻解惑道:“就是西郡王府上的丫鬟,前几个月我随宸王去并州西郡王的府邸,谁知……” 几个女子围在王冉慧身边,立刻加入了对柳琴络的讨伐大队中。 “……”闫清将想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行吧,看来他的回答并不重要,只需要他到来并成功让王冉慧开启这个话题就行了。 “郡王,父亲想与你见一面。”俞广道。 现在闫清最不愿见的就是俞家的人,想也知道他们找他是为何事,便道:“近日才回燕京,不急。” 俞广看一眼闫清,点头不语。 “九儿来了。”陈氏突然往门口迎去。 闫清本就无所事事,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见到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那晚坑了他的女子此刻信步走进来,穿得竟然也是红色,不过是件简单的烟纱对襟高领长衫,一根束带将腰束得盈盈一握。本清冷的神情,在见到闫清时悠然一笑。 这笑好似那晚饱含深意的笑意,让闫清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林语棠?”王冉慧看向门口,语气微微冷了。 闫清差点没站稳,被俞广伸手扶住:“郡王,你可好?” “好……”闫清拍拍俞广的手背,整个人还处在呆滞中,看着门口那女子慢慢往自己走来。 原来她就是林语棠?就是俞贵妃要闫清娶回家做王妃的人…… 那晚林语棠无端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来也是不想嫁的。可是不想嫁可以明说啊,有必要将他捉弄一番吗? 林语棠走路并不扭捏,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飒气,几步来到闫清面前。 闫清本以为她要打个招呼什么的,谁知林语棠直接越过他往太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王冉慧一声刺耳的冷笑。 “九儿性情如此,郡王不要见怪。”陈氏对闫清赧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里。 “郡王不必理会她,她高傲着呢。”王冉慧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可是没一个人接话。 闫清转头,见王冉慧的神情带着愤慨,不比对柳琴络的厌恶少,闫清明白了,看来王冉慧也在林语棠手中栽过跟头。 如此一想,闫清的心情便好多了。 “无妨。”闫清摇摇头,对俞广道:“净房在哪?” 俞广一愣,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左拐直走便是……需要臣为你带路么?” “不用了。”闫清往俞广手指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随处逛逛而已,最好等他回来时就马上开宴席,吃完了好回家睡觉。这样的氛围他可实在是有点适应不了。 “卫良娣,您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珍儿你放开我,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怀了孩子,你认为她会让我生下来吗?” “良娣!” 一番对话恰巧钻进闫清的耳朵里,闫清迈出的脚步一顿,便想默默往回走。 可惜已经晚了,两道声音正往他而来,马上拐个弯就能看见他了。 一名穿着素净的女人捧着肚子往闫清的方向退来:“珍儿,我活不了了,你让我去死吧,太子妃她容不下人,太子也……” 眼看着再退两步就要踩到闫清,闫清不得不干咳一声,顺便往后退了几步。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结果看见宸王的那一刻闫清吓得差点没直接退出来。 宸王形容枯槁,整个身子都被白布包裹着,布上渗出大片的污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黄色液体,脸色白中带青,简直像一个快要去阎王殿报道的人。 闫清这下是真信了宸王差点死了的话了。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见到有人进来了,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几人赶紧放下纸笔,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意识清醒,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宸王的眼神在那一刹那黯淡了下去,仿佛有着浓浓的失望。 闫清不再逗留,起身离开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站在屋外用力吸了一口气。 廊下,王冉慧红着眼走来,见到房外的闫清时立在原地。 闫清颔首:“王姑娘。” 王冉慧呆呆愣愣的,反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紧张起来,一会扯扯王冉慧的衣角,一会又对王冉慧挤眉弄眼,一副想尖叫又要狠狠憋着的样子。 闫清:“……”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冉慧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诺诺道:“郡王。” 闫清干咳一声,走下台阶,准备随便说个什么,却发现王冉慧的头低下去就再也没抬起来,随着闫清越走越近,她的头反倒越来越低。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 深吸一口气, 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 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 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 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 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 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 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 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 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 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 结果被宸王制止, 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王总管,你放心,王爷他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要有我在,他一定会早登大位。”柳琴络笑容高贵。 王华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柳琴络,柳琴络与他对视,却见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来人,堵住嘴,送去暗房。” 暗房是王府的牢狱,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柳琴络一惊:“你大胆!你竟敢……唔!” 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堵住了柳琴络的嘴,将她五花大绑,就这样从佛堂的大门前拉走了。 王华掸掸袖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牌匾,抬脚往王府的前院去了。 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只能有兄弟情,其他什么非分之想还是放下吧。闫清长叹一声,再一次幽怨起来。 走上石桥,宸王见闫清回来了,对他道:“四弟,你这府邸确实不错,早知我该让工部照着你这座修了。” 放眼望去,方圆五十亩内全是西郡王府的地界。闫清不以为然,毕竟谁家有五十亩,都会很不错。 “二哥要是喜欢,去工部让他们把我府邸的图纸找出来,照着重修一遍就是了。” 闫清看着宸王的侧脸,心中却是在计较另一件事。 方才若不是柳琴络那一声“陛下”让闫清醍醐灌顶,闫清还没想到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 宸王一直是男主最大的皇位竞争者,这一世闫清里子被换了,别说争抢皇位,就连以后去战场的桥段他都想直接略过,如果能扶宸王上位,以后悠哉悠哉当个闲散王爷也行…… 哎,单身就单身吧,已经单身了二十年,还怕再多个五六十年么…… “二哥,我能不回燕京么?”闫清撑着桥墩,试探问道。 宸王神情一滞,转头看向闫清,眼中带着莫名的动容。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撞见这样的事还真是让闫清挺尴尬的,好在他现在是郡王, 不用刻意表现出关切之态。 卫良娣愣了愣, 便扶着珍儿的手站起来。 “那,那我不打扰郡王雅兴, 我告退了……”卫良娣缓缓向后退着, 速度慢得让人咂舌。 闫清真想亲手扶着她走,依着她那速度, 怕是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了。 闫清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一转头便见到树丛后头一个人影晃过,再定睛看去, 便见到另一个拐角处,倚在墙上的林语棠。 卫良娣已扶着珍儿的手走远, 闫清捉摸着要不要无视林语棠直接离去,却见林语棠朝他走过来。 “郡王可还有雅兴, 与我一起逛逛这园子?”林语棠道,神情与那日太子问闫清敢不敢跟他去东宫一模一样。 闫清有些不耐烦。这些人总是喜欢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林姑娘, 你若对我有什么成见不妨直说。”闫清微微一笑:“我赶着去净房呢。” “正好, 我也要去。”林语棠也和煦一笑。 “……”闫清叹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连别人上净房都不放过的人,闫清是深表无奈的。 “过去说。”林语棠朝那边的树林抬抬下巴。 闫清本是拒绝的, 本来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就十分尴尬, 孤男寡女还要找个偏僻的角落说话, 要是突然来了个人, 岂不是自动认为他们在幽会? 闫清在原地杵了半天, 见林语棠已经站在那边回头望来,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你要说什么?”闫清拢着袖子靠在树干上,模样很光棍。 最好是要他去拒婚什么的,那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去昭告这一喜讯。 “我想和你说说刚才的卫良娣。”林语棠道。 闫清一愣:“为何说她?” 卫良娣不过是与他偶遇了一下,这样就去说别人的闲话,真的好么? 可能是闫清的眼神太过明显,林语棠甚为欢快地一笑:“你以为只是一个偶遇罢了,怎么不去想想,这偶遇的背后又有多少算计?” 闫清的神情渐渐肃然,靠着树的背也站直了,等着林语棠继续说下去。 “卫良娣的爹卫安是工部侍郎,哥哥是太原府知州。” 闫清知道陈氏的父亲就是工部尚书,如此看来卫良娣的父亲也是太子|党,并不奇怪啊。 林语棠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卫良娣的生母秦氏是卫安的发妻,成亲多年后才知卫安早已娶过妻,那女人被安放在卫安的老家,据说儿子比卫良娣的哥哥还大。几年前卫安将老家的妻子接来了燕京,抬为平妻。” “呃,这么复杂。”闫清脑袋有点晕。 林语棠看他一眼:“你听我说完。卫良娣的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卫良娣的表哥,如今在枢密院任职。” “枢密院……就是翰林学士的下属?”闫清终于摸清了一点思绪。 林语棠不语。 闫清终于弄明白了,翰林学士王知深就是王冉慧的父亲,而王冉慧又是宸王的表妹……而卫良娣的母亲被父亲辜负,所以卫良娣一怒之下投靠了宸王? 这关系,可真够错综复杂的。 “所以你得做好准备,说不定哪天那卫良娣就会向你求救,这救还是不救,你都骑虎难下了。”林语棠道:“你今日在东宫撞见卫良娣的事,想必太子或太子妃此刻已经知晓了。” “我不过一个郡王,这又是何必呢?”闫清笑叹一声,有些无奈。 “那晚我害你被宸王抓住了现行,你觉得宸王会毫不知情?这只是他送的一份回礼罢了。” “你们斗来斗去的,干嘛让我做那个夹心饼干?”闫清怒了。 真是欺人太甚,合着他被两边算计个彻底,其实只是宸王与太子在斗法? “夹心饼干?”林语棠思索了下,摊手:“你该庆幸。他们都想要拉拢你,却又要防着你去依附对方。这样的香饽饽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我让给你,你做吧。”闫清转身离去。 这一次林语棠没再跟上来,闫清回到了先前的院子,才发现自己本来是去净房的,结果净房没去成,倒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宸王与太子还坐在那边相谈甚欢,和煦的笑脸下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弄死对方的心思。 “王爷。”王华端来一杯茶,闫清见到这杯茶后突然就沉静下来。 他现在在气愤什么,这些事不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么?也许林语棠说得对,他只是太子与宸王手中的刀,并不是他们砧板上的肉。 王华将茶放在桌上,又默默退到后面。 此时东宫又多了许多人,已成婚的命妇与太子妃陈氏坐在一起闲聊,未出阁的便是王冉慧那群女子,还有的少年才俊三三两两聚着,唯独闫清这个寿星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仿佛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闫清郁闷地喝下一口热茶。 “不知不觉已经聊了这么久了。”陈氏从席位站起来,笑盈盈道:“如此便开宴吧。” 大家都将目光移向今日的寿星闫清身上。 闫清微笑着站起来,正欲往陈氏走去,却突然从袖中落下一个东西。 闫清低头看去,却见那东西只是个女子绣的荷包。想必是柳琴络偷偷放进去的吧,闫清没太在意,弯腰将其捡起来。 此时林语棠刚好走回来,看见地上的荷包突然顿住了脚步。 闫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不是九儿今日戴的荷包吗,怎么在郡王身上?”陈氏惊奇道。 闫清弯腰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陈氏。 林语棠十分娇羞地对闫清一跺脚,埋怨道:“你怎么给掉出来了?” “……”闫清缓缓站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好好收着么!”林语棠又是一声娇呼。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郡王还对刺绣有兴趣?”秋嬷嬷笑道, 抬手用针在头发上一挠。 “嬷嬷做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闫清赧然一笑,坐回原处。 “郡王若是喜欢, 这件便拿去做件里衣, 只要不嫌弃奴婢手拙。”秋嬷嬷道。 闫清忙道:“不嫌弃。” 暗房的门打开,太后手持沉香串走出来。秋嬷嬷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搀扶:“太后今日提前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听你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就忍不住出来了。”太后发上只一枚银簪子, 再无其他珠翠,看起来比昨日要轻便许多。 “太后。”闫清站起来行礼。 太后含笑将闫清打量一番,道:“终于把这东西戴上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昨日闫清回府后让王华把太后送的贺礼找了出来, 是枚古玉佩, 闫清便原本挂的玉佩换成了这个。 闫清汗颜:“怎会不喜欢, 是孙儿不敢戴出来碰坏了。” 太后礼佛后会用些点心,闫清便陪着太后用了些, 又扶着她在廊下站了会。慈庆宫广阔清净, 太后望着远方的屋脊,神色十分祥和。 闫清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实在有些不适合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气氛, 偏偏太后仿佛沉浸在某段思绪里, 许久没有说要回去。 “你父皇当年也是太子。”太后突然转过头来。 闫清心中一跳,直觉告诉他太后要开始讲一段宫廷秘闻了。 “当年大皇子最得先帝看重,贤妃受宠多年, 我身为皇后也忍让了多年。后来几位皇子成年入了朝, 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建立党派, 争差事,到最后就争皇位……先帝曾有过废太子立大皇子的打算,被几位大臣冒死阻止了,我以为先帝会因此罢休。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再一次起了这个念头。” 太后看着闫清,娓娓道来。闫清低着头认真听着,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越发锐利。 “你知道当时我与你父皇的处境多么困难吗?几位皇子声望越来越大,拥护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虎视眈眈。可无人敢拥护太子,因为他是储君。我深夜赶往宣政殿,得知先帝在贤妃那儿,我便又赶往贤妃的景仁宫。先帝多狠心啊,他不我进去,我便跪在景仁宫门口自请禅位,我以为是我挡了你父皇的路,先皇忌惮我才会想要废了太子。那夜倾盆大雨……”太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第二日我被人抬回来了,烧得迷迷糊糊,连着两日都不敢合眼,我怕我一睡下去,你父皇就被废了。” 太后又停顿下来,闫清急得心痒,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最终下了一个决定。”太后抓住了闫清的手臂,将身子稍稍倚在闫清身上,闫清知道她站得有些累了,便扶住了她。 “我让我的弟弟林怀章联合军机大臣顺成王和文华大学士,杀了大皇子。”太后道。 “就这么杀了?”闫清一惊。 太后呵呵笑起来,拍拍闫清的手背:“为母则刚,你不懂得做母亲的心。贤妃在我头上二十几年,我都可以忍耐,可他们要废了太子,我若不狠下心来,如何能够走到今日的位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哪容说废就废。” 闫清将太后最后一句话品了品,觉得似有深意。太后是怕他和宸王联手对付太子吧,太后是在假借上一辈的事情给闫清一个警告。 好在太后没有问闫清有什么读后感,闫清也就没有开口。 闫清突然想起昨日太子在卫良娣的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可这毕竟是东宫的事”,闫清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几乎没有走出过这个皇宫,他从小万众瞩目,是朝廷的希望,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包袱。可他也是无奈的,一个东宫里藏着万千个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皇帝和太后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这是一种保护,可对于太子来说也如同□□。 闫清扶着太后回了屋里,见太后依旧心事重重,便讲了些趣事逗得太后和秋嬷嬷大笑。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闫清每日一早就来慈庆宫,俞贵妃几次派人找他都推脱了,现在整个朝廷似乎都知道了闫清是个闲散王爷,没差事不建党派。有时入宫遇见几个大臣,也是随意客套几句,再没有闫清才回来时的那种忌惮与试探。 闫清笑容淡淡,林语棠沉默了片刻也笑了,拍拍手站起来:“郡王别误会,爷爷让我接近你,只是想结亲罢了。” “第一次逛集市?” “确实是第一次。” 闫清伸手将面具推至头顶,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出淡黄色的光晕。 他唇角轻挑:“林姑娘果然诡诈。” 这一刹那,闫清深深地感到索然无味。 林语棠不笑了,嘴角扯了扯,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诡诈一些,如何能骗得郡王与我走在一起?” 看着林家的人越来越近,集市的人也跟着围过来。 “是不是觉得当场抓了我和你在一起的现行,林家明日就能上奏请赐婚了?”闫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待会上演一场苦情戏,什么为爱私奔或者深夜私会?” “郡王实在太清心寡欲,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林语棠看向林家的人。 就在林家的人刚到的时候,各个巷子里突然出现一大群人,以王华为首。与林家的家仆相比,这些人一看就是宫里的禁军,左肩上挂着的银质徽章在暗夜里让人炫目。 他们一进来便强势地将林家的人隔离出去,将闫清护得密不透风。 人群愕然。本以为是件富家族的腌臜事,结果还牵扯到禁军了。有个别眼睛亮的认了出来,小声道:“是西郡王……” 林语棠诧异,笑道:“原来郡王早有防备。” 闫清拢着袖子,在王华的保护下走出人圈。 他吃了两次林语棠的亏,再不学乖点,他还要不要在燕京城混了? 林家的人面面相觑,还想要试一试,毕竟西郡王是出了名的软性子。 “想造反?”禁军一亮剑,林家的人便噤若寒蝉。 “郡王。”林语棠唤道。 闫清回头,掀上去的面具下是淡漠的眼神,身后是零星的烛光。 林语棠提着那个袋子,问道:“下次相遇,还能否打诨说笑?” 闫清无言点头,转身离去。身后跟随了千百禁军。 街道顿时空旷,林家的家仆上前为林语棠披上斗篷,林语棠还注视着早已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他孤身一人,却有千军万马。”林语棠喃喃道。 家仆莫名地看向禁军离去的方向,尽头只剩下静谧的黑暗。 第二日闫清没有进宫,这是太后吩咐的,要他在府里好好休息,膝盖养好了才能去慈庆宫。 于是闫清在府里百无聊赖地临字,却不想关于他的言论已经在燕京城里传开。 与林语棠的事一丝风波也没掀起,倒是闫清在慈庆宫说的那番话不知被谁刻意传了出去,只有那句“皇位没有命重要”被抹去了。 柳琴络端着瓜果点心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闫清垂首临字,感受到头顶一股炙热的目光。 闫清抬起头,见柳琴络眼中带笑,神情十分欣慰。 “……”闫清放下笔,饮了口茶,问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就是几句话传出去了么,难道众人还会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不成。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就他、太后还有秋嬷嬷三人,想也知道是太后命人传出去的,大概是为了洗清之前他刺杀宸王的谣言吧。 “上一世王爷费了多少心血才赢得满朝文武的赞同,这一世王爷先得到了慈庆宫的庇佑,以后的路王爷一定会走得很顺畅。”柳琴络又显露出那股睥睨之态,眼神充满坚毅。 闫清揉揉额角,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你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皇后,为何对权势还有如此大的眷念?” 柳琴络的神情一滞。 闫清又道:“也许上一世我是贪念权位,为了皇位不折手段。可我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置,每天陪陪太后回府看看书挺好的。你被深宫锁了几十年,难道还想再回去?” 闫清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琴络已是热泪盈眶。 “唉,你别哭……”闫清赶紧劝道。 这柳琴络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的,每一次都让闫清手足无措。 他穿来之前也没见这么爱哭的! “我……奴婢,”柳琴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以手掩面:“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闫清惊讶地看着她。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还有点惊喜。 闫清颇有些同情。生母早逝,在这宫中谁都不待见,出去了几年回来后亲自去宣政殿皇帝都不愿见。这南朝王真是挺惨的。 “是, 皇祖母让你去呢。”闫清道。 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已经走到, 陈氏见到林蓝修脸上的鞭痕后惊了惊。 林语棠率先走过去,查看了下林蓝修的强势, 脸色十分凝重。 林蓝修对闫清和陈氏行了礼:“臣本是打算入宫面圣, 谁知南朝王冲过来就是两鞭子……臣自知身份低微,不能与大皇子计较,可臣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皇子的行径。” 林蓝修的神情饱含隐忍与委屈,几句话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林语棠沉声道:“此事不能算了……” “不过是一时玩笑开过了头, 大哥也没想到林大人手无缚鸡之力, 连个鞭子也挡不了。”闫清打断林语棠的话。 林语棠和林蓝修纷纷惊诧, 看向闫清。就连南朝王也不敢置信闫清会为他说话。 闫清冷眼与他们对视,坚定了立场。他今日就是要保南朝王, 谁也奈何不得。 好在南朝王也不傻, 没有再和闫清顶嘴。 “臣并没有和南朝王开过玩笑!”林蓝修不服。 闫清沉了脸:“此事我会去和父皇解释,林大人脸上的伤还是快些回去诊治吧。” “可是……”林蓝修还欲辩驳。 “大哥快去慈庆宫, 皇祖母等着呢。”闫清不再理会林蓝修。 “哼, 这就去。”南朝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内侍,砸了内侍一脸。就在众目睽睽下,南朝王走向林蓝修, 一脚把林蓝修踹翻在地:“再让我听见你议论我, 老子一刀送你上天。” 闫清总觉得南朝王这一脚是在报复他刚才的那脚。 踢完后南朝王心情愉悦许多, 大剌剌往后宫走去,周围的人也自发散去,只剩下闫清与林家兄妹,还有陈氏。 见众人散去,闫清转身就走,林语棠冷笑道:“还以为郡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当众助纣为虐。” 闫清转身看向林语棠:“你们想要计较个明白,我就和你们桩桩件件的计较。现在去宣政殿也行,不过你们就算了,把林怀章叫来。” 顿了顿,又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想知道,不过最好别把主意打在我们几个身上,我见不得,太后也见不得。” 林语棠微微色变:“郡王这是和林家划清界限?” “从未和你们捆在一起过,何来划清?”闫清道:“你们也最好三思而行,别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人。” 最后这句话是对陈氏说的,陈氏听后明白过来,看向林蓝修的眼神带着责怪。 闫清言尽于此,转身走了。 本来是要出宫的,现在他还得再去一趟宣政殿。 闫清真后悔刚才怎么只踢了南朝王一脚,他惹出的破事还得闫清去善后。 到了宣政殿,外面照常等着几名大臣,在大红柱子下站着闲聊。 闫清觉得这些大臣苦,皇帝也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还要把心思分出几分来勾心斗角,真不怕秃顶了。 闫清刚走到宣政殿外,李公公就出来了,笑呵呵道:“郡王进去吧。” 这份殊荣引得几名大臣侧目,毕竟刚刚南朝王才吃了闭门羹,闫清一来就被宣召了。 李公公笑得有些狡黠,闫清怀疑皇帝早就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了。 进了宣政殿,皇帝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手上的朱笔不停,低声道:“过来吧。” 闫清默默叹了声气,走过去,见皇帝又换了本奏折,忍不住道:“父皇歇一歇吧。” 皇帝诧异地抬头,笑了一声,拍拍书案上那叠半人高的奏折:“总有这么多,怎么歇?你们几个兔崽子从来没想过为朕分忧,还总要闹出点事来,恨不得气死朕?” 李公公惊道:“皇上万岁!” 闫清嘴角抽了抽。 说话的空档,皇帝倒是停了笔,直起身子揉揉额角:“说吧,什么事?” 闫清缓缓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就连最后他对林家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 果然见皇帝没有丝毫诧异,想必刚才围观的人里是有宣政殿派来的人的。 “此事是老大做的孽,你来做什么?”皇帝问道。 “儿臣是来向父皇讨教的,这件事儿臣认为是林家有意为之,所以才出面为大哥开脱。” “不是为老大求情?” 闫清摇头:“没想过为他求情,方才我还踢了他一脚。” 皇帝笑起来,笑得闫清一脸莫名。 自己大儿子被踢了,就那么高兴吗? “你这样做总有你的用意,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皇帝问道。 闫清想了想,答道:“本是想为林蓝修说几句公道话,可见到人越来越多,太子妃和林家的姑娘来了,儿臣就想着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仔细说说?”皇帝来了兴趣。 “当时看林蓝修的反应,儿臣觉得他忍无可忍才会那样,可后来回想,又觉得他是在想方设法激怒大哥。此事蹊跷,也许事情的开始是他们没想到的,可后来的发展肯定是林蓝修故意为之。”闫清道。 皇帝一挥手,李公公便让人给闫清抬了把椅子来,闫清愣愣地坐下了。 这是要批评教育了吗? 皇帝让李公公出去,李公公便走出去了。 “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这个,儿臣不知。”闫清老实答道。 皇帝的心思闫清从来猜不到,比如前几日突然下旨将宸王府圈禁起来,责令宸王好好养伤,这对于宸王来说可真是飞来横祸了,闫清真怕宸王一个想不通,就此咽气了。 此时,李公公又带了人回来了,带回的是今日守宫门的禁卫,随行的还有禁卫统领。 “今日南朝王和林大人为何争执?”李公公幽幽问道。 守门的禁卫跪伏在地,答道:“林大人入宫,在检查衣物的时候与随行的人聊起南朝王,说南朝王的生母只是,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还早逝,所以南朝王才不得皇上待见……刚好南朝王出宫,就听见了。” 不怪这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就连闫清也听得心惊胆战,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这林蓝修的胆子真的大啊,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 闫清如此想着,突然一个机灵。 “下去吧,此事谁也不能再提。”皇帝沉声道。 两人退下后,闫清还沉浸在思绪里。 殿中安静得诡异,一个阴沉着脸,一个低着头想事情,李公公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冰窖,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皇帝问道:“你现在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儿臣觉得什么都不管,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闫清道。 李公公惊讶地抬起头,皇帝依旧平静。 这件事开始时是冲着南朝王去的,后来基本就是在坑闫清了。 闫清若是站在林蓝修这边,等明日将事情的始末捋清楚后,闫清就变成了帮林家打压南朝王的人,到时候众矢之的,十张嘴也说不清,林家再从中一挑拨,闫清就彻底上了林家的船了。 闫清现在来了宣政殿,若皇帝管了这件事,林家更可以借着此事闹大。 闫清是看清楚了,林家现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就是想把朝堂的水搅浑,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打两鞭子算什么,就算是被捅几刀,恐怕林蓝修也是乐意至极的。 不愧是原男主最讨厌的一家,真是让人头大! 皇帝点头,满眼赞赏之色:“看来母后几月来没白教导你。” 俞贵妃脸色一沉,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 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 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 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 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 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 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 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 点不像点, 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柳琴络的人。 闫清眉头微蹙,好像有些明白了。 从佛堂里出来,闫清径直往门口的王华走去。 柳琴络以一个勾人心魄的姿势躺在地上,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一点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柔弱的美感。张牙舞爪的王冉慧顿时被比得俗不可赖。 闫清眉头一皱,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闫清来不及阻止,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这边陈氏已经走到近前, 笑颜如花,对闫清略微福身:“西郡王。”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 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为了给郡王庆生辰,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每日询问好多次, 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 一边将闫清带进去,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 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 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 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 还不让人反感。 闫清记得在小说里, 太子被废后幽禁于冷宫,东宫里的人都不再露面, 唯独陈氏还似没事人一样到处与人来往, 说话也极为温和。 作为读者,闫清最开始以为这个陈氏会做什么不利于男主的事情, 谁知到了最后,陈氏也只不过亲自恭贺了新帝上位, 便默默回了冷宫。 现在与陈氏近距离相处, 闫清倒是明白了一些。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陈氏也只不过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在活罢了。尽管受尽了冷嘲热讽,只要还有个别人记得她,就没人敢欺负了冷宫里的废太子。 “为了一个生辰,辛苦太子妃了。”闫清笑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太子去年还在说没法给你庆生辰,今年可就如愿了。” 两人已经走近后花园,闫清自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光是闫清认识的,就有宸王、俞广、王冉慧,宸王与太子坐在另一处,两人相谈甚欢,关系融洽。 王冉慧看见闫清时原本冷着脸,但寻了一圈没找到柳琴络的身影,这才缓和几分。 闫清呵呵一笑。这姑娘怎么心口不一,要是真讨厌他,今日怎么会来东宫,闫清刚才还看见她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的。 “郡王。”俞广今日没穿戴盔甲,站在闫清面前威武高大。 闫清还记得那日是怎么被俞广弃之不顾的,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边说边在俞广胸膛上拍了两下。 闫清可是使了力拍的,可俞广纹丝不动。闫清讪讪地收回手。 算了,打不过。 “郡王今日怎么没带那个人来呢?”王冉慧坐在那边,语调怪异地问道。 王冉慧的话暗含讥讽,闫清没想到王冉慧这么记仇,柳琴络人都不在这里,她也能提起来讽刺一番。 闫清斟酌了下,道:“她……” “冉慧,你说的是谁呀?”王冉慧身边的小姐妹开口问道。 王冉慧神情一个激昂,立刻解惑道:“就是西郡王府上的丫鬟,前几个月我随宸王去并州西郡王的府邸,谁知……” 几个女子围在王冉慧身边,立刻加入了对柳琴络的讨伐大队中。 “……”闫清将想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行吧,看来他的回答并不重要,只需要他到来并成功让王冉慧开启这个话题就行了。 “郡王,父亲想与你见一面。”俞广道。 现在闫清最不愿见的就是俞家的人,想也知道他们找他是为何事,便道:“近日才回燕京,不急。” 俞广看一眼闫清,点头不语。 “九儿来了。”陈氏突然往门口迎去。 闫清本就无所事事,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见到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那晚坑了他的女子此刻信步走进来,穿得竟然也是红色,不过是件简单的烟纱对襟高领长衫,一根束带将腰束得盈盈一握。本清冷的神情,在见到闫清时悠然一笑。 这笑好似那晚饱含深意的笑意,让闫清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林语棠?”王冉慧看向门口,语气微微冷了。 闫清差点没站稳,被俞广伸手扶住:“郡王,你可好?” “好……”闫清拍拍俞广的手背,整个人还处在呆滞中,看着门口那女子慢慢往自己走来。 原来她就是林语棠?就是俞贵妃要闫清娶回家做王妃的人…… 那晚林语棠无端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来也是不想嫁的。可是不想嫁可以明说啊,有必要将他捉弄一番吗? 林语棠走路并不扭捏,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飒气,几步来到闫清面前。 闫清本以为她要打个招呼什么的,谁知林语棠直接越过他往太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王冉慧一声刺耳的冷笑。 “九儿性情如此,郡王不要见怪。”陈氏对闫清赧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里。 “郡王不必理会她,她高傲着呢。”王冉慧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可是没一个人接话。 闫清转头,见王冉慧的神情带着愤慨,不比对柳琴络的厌恶少,闫清明白了,看来王冉慧也在林语棠手中栽过跟头。 如此一想,闫清的心情便好多了。 “无妨。”闫清摇摇头,对俞广道:“净房在哪?” 俞广一愣,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左拐直走便是……需要臣为你带路么?” “不用了。”闫清往俞广手指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随处逛逛而已,最好等他回来时就马上开宴席,吃完了好回家睡觉。这样的氛围他可实在是有点适应不了。 “卫良娣,您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珍儿你放开我,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怀了孩子,你认为她会让我生下来吗?” “良娣!” 一番对话恰巧钻进闫清的耳朵里,闫清迈出的脚步一顿,便想默默往回走。 可惜已经晚了,两道声音正往他而来,马上拐个弯就能看见他了。 一名穿着素净的女人捧着肚子往闫清的方向退来:“珍儿,我活不了了,你让我去死吧,太子妃她容不下人,太子也……” 眼看着再退两步就要踩到闫清,闫清不得不干咳一声,顺便往后退了几步。 “你想被我废了左手,还是右手?”闫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我……” 柳琴络的手稍稍松开,闫清便立马推开了她,从池子里站起来。 柳琴络低呼一声,抬手掩住了脸。 闫清取下屏风上的袍子披在身上,随手打了个结,冷笑:“你也知道羞耻?” 柳琴络抬起头,脸色瞬间惨白。 “你……竟然这么说我……” “滚出去,不准再进千禧园。” 闫清负着手,身后响起微弱的啜泣声,直到脚步声一直消失在门口,闫清才转回头,惊恐的表情泄露出来。 这个柳琴络实在太异常了,和书里的那个女主完全不一样。他刚才本想让王华来处置了她,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原本的女主角,他还是谨慎些较好。 竖日一早,闫清还在做着自己已经变回少女的美梦,王华就把他唤醒了。 闫清抬头一看,外面的天还没亮。 顶着闫清的怒意,王华面不改色:“王爷每日卯时起床练功,从不间断,如今已经荒废了几日了。” “……”闫清一口火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不想要腱子肉,不求做个柔弱的女子,做个柔弱的汉子也不行么! “王爷,时辰不早了,请起吧。”王华恭谨地垂下头。 “知道了。”闫清睡眼迷蒙地撑住头。 穿来的第四天,想回去。 王府的校场很大,可骑马,可练武,还可射箭。中间摆着好几排兵器,王华带着闫清过去挑选。 闫清随手拿起了一把刀,可一想到自己挥刀的情景,实在像个山匪,便放回去了。 再拿起一根九节鞭,闫清正想说就这个,便见王华站在一根硕大的狼牙棒旁边幽幽地看着他。 闫清抬头看向那根狼牙棒,棒身足有两米高,头像个榴莲一样,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钉,看得闫清头皮发麻。 不会要他用这个吧!他弱小的身躯能扛得起来吗?! 闫清若无其事地抠抠脸,一转身就往另一个架子走去,便见一个架子上只放了一把剑,剑身通体银白,剑柄镶着一枚蓝田玉石,挂在那里高贵典雅,睥睨众器。 “就它了。”闫清将剑拿起来,看似很沉的剑,没想到拿在手中还挺轻巧。 这样的剑才是男主的标配嘛! 王华幽冷的眼神一变,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当初贵妃娘娘从燕京送来这把剑,王爷果真喜爱,贵妃娘娘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闫清将剑上的蓝田玉石摸了摸,突然愣住了。 可是……他不会用剑啊! 他穿来这个身体,原主的所有记忆都没有留下,就连一身武艺闫清也是半点不知! 这就尴尬了。 心中万马奔腾,闫清将剑负于背后,对身后的王华道:“王华,你好像很闲?” 一个王府管家,不去忙着王府里的事,整天围着他转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监视他? 王华抬头,闫清的背影高大修长,墨发被微风拂动,负剑在背后的动作徒然有股飒爽的风姿,仿佛之前的西郡王又回来了。 “王爷恕罪。”王华什么也不解释,跪了下去。 “不用伺候我,下去。”闫清道。 王华没有丝毫犹豫便退出了校场,让闫清一时分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罢了,趁王华不在,他还是好好研究一下这剑怎么用吧。 将剑出鞘,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锃亮的剑刃上映出闫清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闫清将剑鞘放回架子上,试着把手中的剑像电影里一样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可他不知道是用力过大还是太小了,剑一旋转便脱了手,直直飞上了半空。 闫清抬头一看,那剑似一个黑点迅速往他的头上刺来! “我去!”闫清忙不迭往后退,狼狈地跌在地上,那剑刚好插在了他双腿间的土里! 那薄薄的剑刃还在颤动,红色的剑穗斜斜地坠在地上。 闫清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他刚才……差点被自己阉了? “王爷。”一名仆从小跑到了闫清身边,手上托着一本书。 闫清一惊,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淡然地掸掸袖口:“何事?” “王管家让奴才把剑谱送来给王爷,说方才忘记了。”仆从将剑谱双手呈上。 闫清低头看向那本剑谱,总觉得这本剑谱好似王华的眼睛,正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知道了,下去吧。”闫清伸手接过剑谱。 不管王华究竟是何用意,他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闫清,就算是灵魂换了,他还是并州的西郡王,这是连闫清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等仆从走了,闫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去,拿着剑谱慢慢研究。 这剑谱写得倒是很有意思,每一招都有图画,旁边还配着字,简单易懂,就是那些字都是繁体,闫清要看很久才能看懂。 王华带着两人走向校场时,闫清还坐在台子上捧着剑谱,看得十分认真。 他两腿修长随意搁在兵器架上,绣着暗纹的红色薄衫直坠,腰间束着深色腰带,只镶嵌一枚白玉,往上看去更让人心中惊艳,鼻梁挺立,薄唇剑眉。 王冉慧捏着帕子愣了愣,王华见状了然一笑,解释道:“王爷今日在研习新的剑谱,二位稍等,容我去禀报。” 闫清察觉头顶一块阴影笼罩下来,抬头便见王华站在一旁。 “王爷,宸王带着兵部尚书王家小姐来了。” 二皇子宸王?闫清看过去,就见宸王负手站在远处,旁边是位娇俏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衣裳。 王冉慧身材匀称,黑发白肌,站在那里犹如画中美女,闫清看得心中艳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宸王是皇帝的二子,与闫清同父异母,小说里也是与男主竞争最大的一个王爷,后来因为军功略败一筹,才让男主当上了皇帝。 这位宸王可不简单呐,心思敏捷,生性多疑,手段十分毒辣,还差点将女主掳走,最终惹恼了男主,将他从唾手可得的大位上拉了下来。 闫清将剑谱扔给王华,掸掸袖子站起来,往那边的二人走去。 走近了,闫清脚步一顿。 这个男人和他想象中獐头鼠目,阴冷狡诈的外貌一点都不像,反而长得十分俊美,面容白俊,笑容亲和,宛如一个邻家大哥哥! “四弟。”宸王也往闫清这边走来。 两人走近,闫清还未开口,宸王便一掌拍在了闫清肩膀上:“又壮了不少!” 闫清的笑容僵在脸上。 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皇后温婉和顺, 无半分俞贵妃嚣张的气焰,平静地受了闫清的礼后,就静静地垂头坐着。 闫清了然地看向太后, 心道这皇后估计不是自己想来的, 多半是太后命人请来的。 太后撑着闫清的手坐下, 不冷不热问道:“此时太阳还毒着, 你何不晚一些再过来?” 皇后双手交叉叠在膝上,苦涩一笑:“儿臣来向母后认错。”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 闫清悄悄摞了摞身子, 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结果放在桌上的手被太后暗暗摁住, 闫清不得已只好继续坐着。 “你该有皇后的尊贵, 为何要认错?”太后道。 “儿臣没有管好家里的人,让他们在朝堂针对宸王,坏了朝廷的风气。” “还有呢?” “母后, 此事太子毫不知情,都是儿臣两个侄子不懂事。”皇后抬起头,祈求地看着太后。 太后没见生气,倒是幽幽一笑:“你两个侄子年纪还小, 林学庭是该好好教一教。边关之事可大可小,让宸王去个几次也当是磨炼他了, 你无需在意。” “是。”皇后答道,默默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佯装没看见, 低头拿茶盏。 接着太后又问了两句后宫与皇帝的事, 皇后答道:“近日俞贵妃日日往宣政殿去, 想必将皇上照料得很好,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又看了一眼闫清,闫清这才刚放下的茶盏又得拿起来。 闫清无语,这皇帝和俞贵妃正当壮年,两人愿意亲近,难道也能怪在他身上吗? “后宫许多新晋的嫔妃,俞贵妃是贵妃之位了,让她多担待点,给其他嫔妃一个脸面。”太后道。 皇后应了,但面色有些为难。 皇后坐了片刻就走了,来得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风轻云淡。 太后转头看闫清,问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生我的气?” 闫清直言:“母妃和父皇的事孙儿可不敢管,哪怕他们吵起来了,孙儿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太后笑起来,手指点点闫清的脑袋:“胡闹,你母妃胆子再大还敢与皇帝吵架?” 祖孙正玩笑间,秋嬷嬷就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太后神色又肃然起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走近了闫清才看清,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金环吗! 金环给太后和闫清行了礼,站在原地道:“前两日林大人在落锁前入宫与太子见了一面,那时太子身边有内侍,奴婢没敢走近,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太子妃去太子书房,奴婢守在门外,听太子说要借陈家的两千私兵。” 金环利落地将两件事情交代清楚了,看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慈庆宫了。 闫清咂舌,那日金环跪着求他救陈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间谍啊! 太后淡淡地“嗯”了声,没说话。秋嬷嬷便对金环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金环走后,秋嬷嬷担忧道:“太子这是要动手了?” “上一次他就忍着没动手,这次故技重施,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太后的声音疲惫了许多:“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是屋里的冰放得太多,闫清有些手脚发冷。太后和秋嬷嬷毫不避讳他的存在,他却坐立不安。 “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太后突然问道,眼神锐利。 “我……”闫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我累了。”太后起身,秋嬷嬷上前扶住。 闫清本想唤住太后说个什么,可看着太后与秋嬷嬷慢慢往寝殿走去,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宸王又去了边关,这一次带了五百私兵。 走的那日下起了磅礴大雨,闫清起了个早,让人进宫向慈庆宫请个假,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王华走进来,向闫清禀报道:“宸王出城了。” 闫清点点头,继续发呆。王华欲言又止。 柳琴络端了杯热茶进来,放在闫清手边的案桌上。 过了两个时辰,雨停,天色变得晴朗,闫清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进宫。”闫清负手走出门,王华默默跟上。 闫清没有去慈庆宫,而是去了东宫。闫清回到燕京后去了东宫几次,已经成为了东宫的熟人,不需要禀报就有人将他带去了太子那儿。 太子今日没有独自下棋了,而是坐在池边看书,闲然自得。 闫清发现从他见到太子第一次起,他就没见过太子穿四爪蟒袍,每一次都是常服,就连他生辰那日也是。 “过来坐。”太子抬起头,笑着对闫清招手。 闫清走过去坐下,太子将手边的点心瓜果推向他:“你整日去慈庆宫,今日终于肯来我这里坐坐了。” 闫清赧然一笑。 他每次来东宫都没好事情,还敢来么? 太子实在是个喜欢清静的主,哪怕闫清坐在这儿,他也能自顾自地看书下棋,而且他的清静并不让人窘迫,反而能让人融入这份安静里,不忍打扰。 太子看书,闫清便倚在躺椅上望着池中的荷花蜻蜓。 闫清不仅想到,太子全身上下都是佛性的气质,为什么还可以轻描淡写地赐死一个良娣,还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同时拥有两副面孔,却一点也不违和呢? 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太子轻笑出声,然后摇着头将书合上,饮了口茶,笑道:“就让你陪我干坐着,是不是太怠慢你了?” “没有怠慢,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闫清道。 “下盘棋?” “好。” 很快有人端上一个棋盘,闫清照旧拿了白色的棋篓。 两人落子飞速,闫清面色淡然地再落下一子,太子皱眉了。 “这是什么?” 棋盘上白色的棋子几次三番想连成一条线,根本不管旁边已经要成势的黑子。 “五子棋,连成五个就赢了。”闫清微微一笑。 太子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后终于看懂了,笑道:“甚妙。” 于是太子和闫清便开始玩起了五子棋,几个回合后太子越发来趣,闫清又开始走在输的路上。 闫清想要摔棋篓了,古人都是这么聪明的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来回厮杀到正午,头上举伞的内侍都换了几波了,太子还没有要收手吃饭的意思。 突然有两人从远处匆忙走来,闫清与太子抬头看去,前一个是东宫的人,后一个是王华,两人的神情都十分肃然。 闫清与太子对视一眼。 等人走进了,东宫的人先战战兢兢的行礼,站起来后依旧不肯说话,恐怕是忌惮闫清在这儿。 太子却看向了他身后的王华,将棋子扔进棋篓,道:“说吧。” 那人踟蹰了许久,才道出两个字:“败了。” 太子抿着唇,沉默不语。 闫清干咳一声,对王华道:“你也说吧。” 王华平静许多,道:“宸王被救下了,可是身负重伤。” “没来得及?”闫清皱眉。 “不是,我们的人一直尾随陈家的人,他们出手我们也出手了,可是俞广也来了……” 闫清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他就知道了,又是老计谋,苦肉计。 “下去吧。”太子平静地挥手。 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太子与闫清。 “为什么?”太子噙着笑看着闫清。 闫清没有回答。 太子看向旁边的池水,突然一声笑叹,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如果是我,你也会如此么?” 闫清看着太子,答道:“会。” “甚好。”太子点点头,离去了。 闫清反复捻着手中的棋子,疲惫地眨眨眼。 起来得太早,有些困了。 宸王领旨去边关,连燕京的地界都没出去就遭到了埋伏,身受重伤被人抬回来,听说一直昏迷不醒,最重的伤在胸口处,太医还不确定能不能救回。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震怒,派人彻查,于是就查到了闫清在宸王出城时派出了两千私兵尾随宸王的队伍。 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闫清即便是个闲散王爷,可他有一万五千私兵在城外啊! 于是上奏的奏折就从宸王的党派揭发太子|党,太子|党反骂宸王党,中立派求皇帝三思而行,变成了齐齐对准闫清。如此齐心协力的朝堂让皇帝感动得哭笑不得。 闫清这个众矢之的此刻正站在慈庆宫外站了两个时辰了,没人给他打伞,闫清感觉自己头顶都快被晒糊了。 不过他还是挺庆幸的。原以为太后会让他跪上两个时辰,果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 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 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 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 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 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 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 赧然一笑。 一名慈庆宫的宫女从外面回来, 见到秋嬷嬷后径直走过来, 道:“嬷嬷,南朝王入宫了。” 秋嬷嬷蹙眉:“怎么刚入城就直接进宫了。” 闫清看秋嬷嬷这反应, 感觉她对这大皇子也是有些忌惮的。 大皇子封号南朝王,实则和闫清一样也是个郡王。大皇子的封号如此怪异,皆因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生母只是个丫鬟出身, 还是皇帝当年还是太子时, 东宫里的二等丫鬟。 虽是长子, 可对于皇帝来说是奇耻大辱,当年若不是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大皇子恐怕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而且更为好笑的是,这大皇子长大后性子越发乖张,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在皇宫里横行霸道,连皇后他都敢出言顶撞一两句。皇帝看见他就头疼,便将他派去了南边镇守,封号南朝。 “南朝王入宫后去了哪里?”秋嬷嬷问道。 “听说是在宣政殿外候着,可皇上并未传召他,他就一直等在外面。” “这可真是……”秋嬷嬷摇摇头,对闫清道:“此事奴婢还要禀报太后,郡王早些出宫回府吧。” 闫清点头,看着秋嬷嬷回了慈庆宫后殿,才转身往宫道上走。 这些日子时常在慈庆宫呆着,闫清才知道慈庆宫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太后在外人的眼前已经退居后宫,不问世事,实则宫里宫外的每一件事慈庆宫都能知晓,每个地方都有慈庆宫安插的眼线,太后要操心的事并不比皇帝与皇后少。 而且皇帝专心处理朝务,甚少过问后宫的事,并不是对皇后放心了。而是皇帝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镇守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次闫清没有再从东宫路过,绕了较远的路出宫,身后随行的小内侍一脸莫名。 虽然秋嬷嬷说顺其自然,可闫清还是觉得能躲则躲吧。 快到宫门口,闫清便见前面嘈杂一片,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围着争吵,闫清还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个情景。 “郡王稍等,奴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别让人冲撞了。” 跟着闫清的内侍是慈庆宫的人,在宫里带丫鬟还好,带仆从就麻烦许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后来闫清干脆就不带人进宫了。 这个小内侍十分机灵,一路小跑过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郡王,前头是南朝王在责打大臣呢!” 闫清十分惊讶:“责打大臣?” “是,用马鞭。” 闫清无言以对,在宫里用马鞭责打大臣,这大皇子可真不是一般的乖张。 比起闫清,南朝王才是王爷中的一股清流吧! 闫清思忖一番,还是道:“过去看看吧。” 这宫门口人来人往,发生了什么事皇帝肯定知道,他已经走到这了,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 闫清往宫门走去,见一穿着深色朝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马鞭,胸前是与闫清一样的仙鹤补子。 南朝王鹰鼻薄唇,微微眯着狭长的眼,光是长相就十分阴鸷。 被鞭打的人闫清认得,是皇后的侄子,林家的两兄弟之一,名林蓝修。 林蓝修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脸颊上赫然一根红色的鞭痕。 闫清蹙眉,南朝王一回燕京就公然鞭打林家的人,这不是让东宫和太后难堪么。 闫清到场当然引人注目,南朝王一眼就见到他,将马鞭缓缓绕起来,嘴角是不屑的笑。 “大哥。”闫清唤道。 “四弟,好久不见。”南朝王冷漠应道,依旧盯着林蓝修。 闫清也很不想理会这个破事,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视而不见,便道:“大哥何必在宫门口动手,太引人注目了。” “这狗奴才在宫门口议论我,毁我名声,我不过是给了他两鞭子,不值一提!”南朝王用鞭子指着林蓝修。 林蓝修愤慨地抬头看向他,一副想和南朝王同归于尽的意味。 “林家的狗奴才,还敢用眼睛瞪我。”南朝王手一抬,又是一鞭子挥了下去。 可鞭子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闫清空手捏住了马鞭,对南朝王道:“林家好歹是世家,大哥三思而行。” 林蓝修啐了一口血唾沫,冷笑道:“南朝王在皇上那里吃了闭门羹就拿我们出气,今日您就算不打死我,我明日也必定一封折子告上朝廷!” 这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闫清真想给他一脑瓜子。脑袋是榆木做的么,向皇帝告王爷?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要看戏就滚一边看,看老子今日怎么打死林家的狗!”南朝王一拳砸在闫清的肩上。 闫清被推了个踉跄,扶着内侍的手站稳了。这时闫清见到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正匆匆走过来,林语棠满脸阴沉。 “行了吧你。”闫清一脚踹过去,把南朝王踹倒在地。 南朝王愣了,全场的人都愣了。 闫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刚才帮林蓝修挡了一鞭子,现在手背都起了一条鞭痕。 看来和蛮横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一脚过去把他踹得明明白白。 “太后召你去慈庆宫,你快去吧。”闫清对南朝王道。 “郡王?”小内侍一脸莫名,他和闫清一起出的慈庆宫,太后可没传召南朝王啊。 闫清瞪了一眼内侍,示意他闭嘴。 南朝王去慈庆宫是一回事,太后见不见他是另一回事。 娶妻还是嫁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一旦娶了,就自动加入了朝堂的洪流,不想争也得争了。 不争口气,也得争条命啊。闫清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要一个二十岁都还没长智齿的少女去和一群大老爷们玩政斗,还不如把他放进后宫去宫斗算了! 闫清把烧完的灰烬扔向窗外的湖水里,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王爷。”王华忽然出现挡在门口。 “又做什么?” 不是才洗了澡吃了饭吗。 “今日该习字。”王华道。 闫清愕然。原来他每天还有固定作业的吗? “王华。”闫清抱着臂凑近王华,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人打量一番:“我快十七了吧?” 在这个时代,一个年满十七的王爷已经算是成年人了,怎么王华还当他是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监督呢?是不是做得太过明显了点。 “是,王爷就快到十七的生辰了。”王华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懂闫清的言外之意:“王爷日后必定是要回京的,若是被皇上突然抽查学识,王爷来并州几年,文采武艺却不出众,说不定会引得龙颜大怒,甚至迁怒于贵妃娘娘。” 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闫清无法反驳。 闫清一口气憋得心口疼,最终还是一泻千里,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算你狠! “这是王爷以前用过的字帖。”王华将一叠纸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盯着上面的字,神情渐渐呆滞。 字帖上的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堪比一代书法大家。这样的字,要闫清再练个十年也练不出来! 在王华如炬的目光下,闫清犹豫了片刻,颤颤巍巍捏起笔,在白纸上抖巴抖巴落下一笔。 横不像横,点不像点,说是狗扒都侮辱了狗。 闫清抬头对王华赧然一笑:“手误。” 将废纸扔在脚下,闫清又提笔下去。 可这支笔好似有千斤重,使闫清的手越来越抖,许久都落不下一笔,笔尖的墨汁都快滴下去了。 “算了!”闫清用力将笔一扔,大马金刀地坐下去。 不就是怀疑他么,做这些事是来膈应谁呢?! 闫清抬头直视着王华:“我知道你怀疑我,你也不用处处试探我了,其实我是……” “王爷。”王华径直打断闫清的话,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放回笔搁上:“字,还是要练的。” “……”闫清愣愣地看着那支笔,心中有一万个问号加草泥马疯狂飞过,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弱弱的:“啊?” 这是……不管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有练字重要吗? 你前世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吗?! 闫清只觉得身心疲惫,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挥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好好练的。” “是,奴才一直候在外面。”王华弯腰退出去,还贴心地为闫清关上了门。 闫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开始仿照原主的字帖临字。 就当是上苍派他来拯救苍生好了,这样想的话心里就舒服很多。 从那天起,王华便将闫清每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卯时练功,巳时临字,申时研读朝堂政事,戌时是自习时间,不过必须得看书。 闫清整个人差点废了,体重迅速下降,脸色苍白脚底发虚,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王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两个月便过去了。 等燕京宣闫清回京的圣旨到来的时候,闫清已经能够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写的字也勉强能够入眼,就连那些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繁体书都能轻松阅读了。 虽还难登大雅之堂,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许多。 此时距离闫清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半月,闫清接到圣旨后立马让人送信给边关的宸王,西郡王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虽未言明过,可闫清知道,他这次回了燕京,恐怕再也不会回并州了。 闫清也第一次见到了久居佛堂的袁嬷嬷。 袁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一身素纹青衣,气色上佳,长相寡淡不出众。虽是闫清的奶嬷嬷,却对闫清十分有礼,闫清实在不想受她一拜,便赶紧给搀扶起来了。 “嬷嬷,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宣我回京。”闫清与袁嬷嬷对坐着,默默承受着袁嬷嬷那炙热的眼神。 可能俞贵妃看闫清的眼神都不会有袁嬷嬷这么深切。 “是,老奴知道了。若王爷多有不便,让老奴在这里守着郡王府也好,日后若是王爷想回来歇歇脚,也好有个人照应着。”袁嬷嬷笑容和蔼。 看来袁嬷嬷也猜到了,闫清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嬷嬷,这次回京我必然是要带着你的,今日来见见你,就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等二哥到了便出发。”闫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四处张望。 闫清当初把柳琴络安排在袁嬷嬷这就没管了,他回京肯定是不会带柳琴络一起的,没得自找麻烦,今日来就是想要与袁嬷嬷商议一下柳琴络的去处。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柳琴络以一个勾人心魄的姿势躺在地上, 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 一点不显狼狈, 反而有种柔弱的美感。张牙舞爪的王冉慧顿时被比得俗不可赖。 闫清眉头一皱, 抬头看向王冉慧。 王冉慧不是来逛园子么, 怎么又招惹上柳琴络了? 王冉慧见闫清蹙眉,深吸一口气, 指着地上的柳琴慧:“不是我,她自己冲撞上来的!” “王爷!明明是王小姐走得急, 琴络不小心撞了上去, 被王小姐踢了一脚后就晕过去了,王小姐还说要将她杖刑呢!”方才跑来求救的小丫鬟泪眼婆娑地跪了下去。 “放肆,容得你开口诬蔑?”宸王冷声打断了丫鬟的话。 王冉慧又惊又怒, 闫清来不及阻止, 就见她指着那丫鬟道:“给我把这个乱说话的拖下去打死!” 闫清和宸王同时露出了个头痛的表情。 这智商,斗不过柳琴络也情有可原了。 闫清转头看向王华, 示意他出面处理。 王华会意,干咳一声, 将所有目光聚过来:“王小姐是贵客, 这丫鬟言行无状冲撞了王小姐,但王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计较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医治吧。” 王冉慧吃了亏不肯罢休, 还想冲出来说个什么, 被宸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闫清记得, 小说里柳琴络第一次与王冉慧遇见时, 也是被王冉慧打得半死,最后男主出现救人,怒不可遏地想要打死王冉慧,结果被宸王制止,男主因此和宸王打了一场,兄弟不和的传闻也就此传开。 而现在,闫清不仅不会像原身那样做,还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冉慧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怎么能够一脚就把柳琴络踢得浑身是血?而且王冉慧是来逛园子的,又不是逃命,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就被柳琴络给撞上了? “王爷救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正因为王小姐是燕京来的贵客,奴婢们才不敢怠慢,不过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琴络在石子地上磕头认错,依旧不肯罢休,王爷您要是走了,琴络也就活不了了!”那个小丫鬟膝行几步,拉住了闫清的衣摆。 闫清无奈地捏捏眉心,恰巧又撞见柳琴络那双含情幽怨的目光。 闫清觉得,柳琴络这个人要是一直不处理妥当,以后怕是会出事。虽然他还不清楚柳琴络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二哥,你带冉慧先去别处逛逛,我待会来找你们。” “嗯。”宸王神色和缓许多,带着王冉慧走了。 看着宸王二人走远,闫清低头看去,那个小丫鬟还拉着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十分敬业。 “演够没有?”闫清脸色一冷,小丫鬟便愣住了。 “王华,把府里的大夫请来,当场验伤。”闫清道。 王华闻言便走。 “不行!”本奄奄一息的柳琴络迅速坐起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当真要如此?” 那眼神饱含幽怨,仿佛闫清背叛了她一样。 王华停下了脚步,闫清道:“还不快去!” “不许去!”柳琴络从地上站起来,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模样,浑身还迸发一股睥睨众人的气势,她直直盯着闫清,道:“都退下,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说实话,闫清有那么一秒的怂。毕竟柳琴络身上迸发的气势完全不是个丫鬟该有的,甚至比他这个王爷更甚,仿佛已经位于万人之上了许多年,不容旁人置喙。 其他人好像都被震慑住了,默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王华还站在原地。 闫清想了想,还是对王华道:“你也退下吧。” 柳琴络不过一个女子,他没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个汉子! 花园里顿时清净下来,只剩下闫清与柳琴络对峙着。柳琴络一改之前的柔弱,往闫清走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说。”闫清伸手制止。 柳琴络脚步一顿,随即将衣襟上的纽扣一颗颗解开,面无表情。 闫清没想到柳琴络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传出去了还得了?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柳琴络敞着衣襟来到闫清面前,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血袋,扔在闫清脚下。 “我是假装的,这血袋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柳琴络指着地上的血袋道。 闫清:“……”姑娘好胆识。 “你说这个做什么?”闫清负手望天,就是不去看地上的血袋。 柳琴络看着闫清,眼中泪光迷蒙:“我本该明年才入王府,可是为了早点见到你,我提前了一年就来了。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谁知不是,可我们原本就一眼定情,这一次不是也该这样么?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无论我做什么,用什么方法接近你,你都把我推开?我是你的妻子啊!” 闫清愕然了。 这算什么,女主重生了? 柳琴络血淋淋的手抓住闫清的袖子:“陛下,我是陪伴你几十年的妻子,你登基后我随你入宫,我们共患难,同富贵,庆儿,明儿,他们是我们的孩子!陛下,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什么,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柳琴络的手抚摸上闫清的胸膛。 陛,陛下?! 眼看柳琴络的血手就要摸上自己的脸,闫清迅速将那只手抓住:“事关重大,你等我想一想。” 若柳琴络不是重生的,闫清还能把她放在王府里养着,可现在知道柳琴络是重生的人,闫清就留不得她了。 顺着石子路出去,便见到王华恭谨地站在那里。闫清疾步走过去。 “王爷。” “那个丫鬟,若放出来恐怕会坏事,你看怎么处置比较好?”闫清指指身后的园子,柳琴络还站在那里,含情脉脉地看着闫清的背影。 “奴才明白了,王爷放心,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王华转身往外走。 “你等等。”闫清抓住他,“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华的表情实在阴沉得很,闫清不得不多问一句。 王华一愣:“王爷的意思,难道不是?”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闫清道:“不是要你杀了,找个地方关起来,确保她不会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行。” 柳琴络不过是对原主情深似海,也没做错什么,他抢了原主的身体,还把人家妻子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华沉吟片刻,神情满是不赞同,但还是遵照了闫清的意思:“是,袁嬷嬷如今住在西边的佛堂,把这丫鬟送去袁嬷嬷那里,想必十分妥当。” 是啊!闫清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袁嬷嬷的存在了,这是男主的奶嬷嬷,后来看中女主的品性,对柳琴络百般照顾。若是把柳琴络送去那,想必柳琴络也是十分乐意的。 闫清看着王华走向柳琴络,不知对柳琴络说了什么,柳琴络露出满意的笑容,对闫清遥遥一笑,便跟着王华走了。 闫清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找宸王二人。 王华带着柳琴络往佛堂走去。 柳琴络知道自己会去袁嬷嬷那儿,她与嬷嬷的感情十分要好,想必这一世也一样。柳琴络转头看向身旁目不斜视的王华,心中暗暗计较。 120.第一百二十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这用命来搏的事情, 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又道:“回去上点药吧, 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 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 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 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 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 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 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 转身看着闫清,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 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 别说罚跪, 皇子们长大后, 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太后冷哼一声:“你躲在我这里,我哪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我便让你做了。结果你做了什么?太子和宸王正是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们有任何事都有皇帝决策,最不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需要你出手掺和?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事事防着你才安心?” 闫清哑口无言,眼见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下是真的阴沉,带着锐利的目光。 闫清憋了会没憋住,道:“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兄弟。” 秋嬷嬷的脸色一变,闫清说完后也猛地闭了嘴。 闫清是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他觉得他并没做错。太后瞪着闫清,闫清也抬眼与她对视着,清澈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让太后微微怔住。 “太后,郡王只是一时口快了......”秋嬷嬷开口解围。 太后抬手制止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让他说,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都别进慈庆宫了。” 太后这是真动怒了,浑身迸发着拒人千里的威仪。 闫清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道:“我没有争斗的心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互相残杀的事,知道了后心里会难受,晚上睡不着,一想到宸王或者太子哪个第二天就……不在了,我就很害怕。在我看来,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想给谁就给谁,宸王和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抢,都不该把命堵上。难道一个皇位比命还重要么?我没想要奢望什么兄友弟恭,我只是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时,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闫清说完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太后与秋嬷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太后看向秋嬷嬷:“这些话是你教的?” “奴婢哪敢?”秋嬷嬷连连摇头。 闫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罢了!你跟你父皇一样倔。” 秋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端了茶给闫清:“郡王一天没喝水,快喝口茶解解渴。” 闫清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无罪释放了? “他又站又跪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不去小厨房端点饭菜来?”太后嗔怪道:“快去随意端些来,吃完了赶紧回府歇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闫清经过了一天的连番审讯后,终于坐下来吃了顿饱饭,饿得把几盘菜都吃完了,才从慈庆宫出来准备回府。 王知深看了眼闫清压在手下的奏折,端着茶又走进屋里去了。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应卯是很松懈的,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你要想清楚,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大剌剌一笑,将剑随手扔给了王华, 一把揽住宸王的肩:“二哥武艺精湛, 我怎么比得过?走, 带你们去逛逛园子。”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 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 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 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 本是随便问问,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 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 怕磕到头, 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 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 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 闫清也没当回事, 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这用命来搏的事情,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又道:“回去上点药吧,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孙儿拜见太后。”闫清跪下行礼。 殿中沉默了半晌后, 才有一道低沉威仪的声音“嗯”了一声。 闫清站起来,就听太后道:“进来坐着吧。” 闫清应了一声, 便掀开帘子走进去。太后一身素色衣服端坐在上面,手中捻着一串沉香, 年过五十却不显老, 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乌黑的双眼,浅淡的眼纹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更有一股沉静的韵味。就那么盯着闫清,闫清一个紧张差点同手同脚, 最后终于安稳坐下去了。 有宫女上来奉茶, 端着托盘下去后,殿中又只剩下太后与闫清,还有太后身边的一名嬷嬷。 闫清刚对宫女点头致谢,便听太后道:“东宫是一国之储, 国不可乱,储君更不可乱。” 闫清一惊, 忙正襟危坐:“太后说的是。” 太后又问:“听说你出东宫的时候神色很不好,是为了卫良娣的死伤神吗?” 果然这宫里没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帝与太后的, 只要他们想查,哪怕你只是眨了一下眼他们也能知道。闫清踟蹰道:“我本是想救卫良娣,没想到反而因此害她被赐死了。” “是因病暴毙, 不是赐死。”太后纠正。 “是。” 太后顿了顿, 幽幽道:“当年俞贵妃的宫女不过多看了皇帝两眼, 俞贵妃便下令杖刑五十, 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活活被打死了。再说你舅舅俞庆南也是个铁血手腕,在他手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俞家的人都那么厉害。怎么你反倒生出了慈悲心,连东宫的良娣也要救?” 闫清刚端起的茶盏又默默放下,太后对俞家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闫清觉得自己可能说什么都是错了。 “......卫良娣说她可以不要孩子,只求救她一命,我实在是没想到背后的真相是这样。”闫清老实交代。 太后道:“若你聪明就该置身事外,东宫的事谁敢插手,偏偏你上赶着去掺和,就不怕太子和皇帝误会你?” “可东宫为我办生辰那日卫良娣就已经找上了我,此事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着反正都知道了,卫良娣又怀着身孕,我帮一帮也就是顺手的事......”闫清抬头,见太后的神色凝重,闫清的声音就越来越没底气了。 太后不是俞贵妃,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虽然闫清说的是实话。 可这样的心思放在宫里来看,大概就是个笑话。 太后又开始沉默,闫清继续正襟危坐,手心里都出了细汗。 闫清最怕的就是太后这样的人,要么什么都不说,说出的话里永远有好几层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有的人是用外表伪装出这份气势,有的则是她的心智已经足够让她拥有这份气质。太后在深宫几十年,肯定是后者了。 闫清自问道行还太浅,这个有问必答环节,他快要撑不住了。 “几年没见,回到燕京可还习惯?”太后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些。 闫清忙道:“挺习惯的,宸王与太子都十分照顾我。” “你生辰那日我送的东西可还喜欢?” “孙儿很喜欢,多谢太后。”闫清汗颜,太后送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那些贺礼拿回去就交给了王华处置,他一次都没过问过。 “嗯。”太后闲适地斜靠在软垫上:“既然皇帝还没给你下派差事,你就多来慈庆宫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我孙儿回来了却不肯与我亲近。” 闫清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太后让他多来慈庆宫?! 太后就算护着太子也甚少与太子来往,皇后来慈庆宫都要提前告知,太后突然给了这份殊荣,闫清有点懵。 闫清与太后对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忙道:“是,孙儿知道了。” 于是闫清留在慈庆宫与太后聊了许久,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闫清在并州待过几个月,说了些并州的事,太后听了甚是向往。 闫清对太后的恐惧渐渐消减了许多。当她放下威仪的气势后,实则就是个慈祥又美丽的老奶奶,听到有趣的事情会跟着闫清一起笑,不认同的便出言打断说出自己的观点,有时闫清一个上头还会顶嘴争辩几句,但太后从未生气过。 快到傍晚闫清才离开慈庆宫,秋嬷嬷亲自送闫清出来,笑盈盈道:“王爷多来陪陪太后,太后今日很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的,嬷嬷请回吧,不用送我。”闫清道。 “奴婢就是想告诉郡王,太后每日卯时起,礼佛到辰时,午时到未时午睡。郡王看着空闲的时间来便行了。”秋嬷嬷道。 “嗯。”闫清对秋嬷嬷点头告辞,离开了慈庆宫。 走了一会闫清回头看,见到秋嬷嬷还站在门口望着他。 “王爷心情似乎不错。”王华跟在闫清身后道。 “嗯。”闫清转身慢悠悠走着,一边道:“太后让我常去陪她。” “恭喜王爷,有了太后作为靠山,王爷以后在朝堂会顺畅许多。”王华笑道。 闫清转头看一眼王华,不说话。 看来连他身边的人都自动认为他一定是想争皇位的,宸王防着他也正常。 闫清高兴的可不是因为这个,以后他闲来无事躲在太后这里,宸王与太子的事就找不到他身上了,终于可以实现他当一个米虫的愿望了。 也许太后现在对闫清好的用意并不纯粹,就比如太后对太子,太后表面与东宫不往来,实则暗地里将东宫保护地水泄不通,而现在太后明着将闫清护在身边,闫清也许会成为几位皇子里最醒目的一个。 但闫清不在乎,他要走的路和其他皇子本就不一样,太后容不下动荡朝堂和东宫的人,总不见得容不下一个毫无野心的王爷吧。 闫清一边走一边如此想着,拐个弯却迎面撞上一人,好歹是被王华机警地抓住了才没撞上去。 闫清抬头一看,林语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仿佛就等着闫清撞上去。 闫清眉头一皱,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这林语棠整日往后宫跑,皇后也不管管吗? “郡王。”林语棠似模似样地福了福身。 “林姑娘。”闫清点点头,准备直接走人。 “郡王竟然管了卫良娣的事。”林语棠叹息一声。 闫清的脚步顿住。 “那日我费尽口舌与郡王解释,没想到郡王还是没听进去。若是郡王作壁上观,此事就简单许多了。” 闫清看向林语棠,她笑得十分淡然,明明美丽又清冷的外貌,那双眼却是皎洁明亮得很,仿佛那眼里的聪慧机智能够直击人心。 聪慧,又高高在上。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要做的事而已。卫良娣的事情,林姑娘以后不要再提了。”闫清错开看林语棠的眼神。 林语棠向闫清逼近两步,在闫清还未来得及后退的时候,抬起头直视着闫清:“郡王,在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善心。” 林语棠收了笑意,后退几步对闫清一福身,然后转身离去。 闫清盯着林语棠消瘦的背影,手掌握了松,松了握,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好似自己面对的是一团棉花,用什么力气都是枉然一样的无力感。 “以后见到她立马提醒我,咱们离她远一点!”闫清对着王华一顿吼,也不顾王华呆滞的神情,转身往另一条道走去。 王华很是莫名,他怎么提醒,大喊一声快跑吗? 眼看闫清步伐匆匆地走远了,王华赶紧抬脚跟上。 第二日,闫清起了个早,辰时就到了慈庆宫。此时太后还在礼佛,闫清便等在殿中饮茶。 小佛堂就在后殿旁边的耳房里,是个暗室,大门紧闭,里面只有太后一人静心礼佛。 秋嬷嬷陪着闫清一起等着,靠在窗下拿着针线缝缝补补,闫清离得近,便伸着脑袋看着。他并未学过刺绣,但对这个工艺极为叹服。看着秋嬷嬷手中的针线不停,丝绸上已经有了水上明月的雏形,闫清忍不住赞叹一声。 “若不是每次嬷嬷都能及时开导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闫清感激道。 “虽然奴婢不知道郡王苦恼的根源是什么,但奴婢还是想让郡王顺遂一些。从小被奶嬷嬷养大,十多岁就被送去了并州,小时候沉默寡言,来慈庆宫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被大皇子欺负,奴婢看着都心疼。偏偏你母妃她……”秋嬷嬷欲言又止,神情满是无奈。 这些闫清都知道,俞家势大,俞贵妃又一心扑在权势上。单看这次他回燕京就能看出来了,自己的亲儿子从骨子里就变了性子,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母妃的心不坏,她只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个想法,一直都没看明白罢了。”闫清道。 秋嬷嬷笑着点头:“太后说得不错,我们郡王的心最是澄净的。” 闫清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一笑。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 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 闫清被人带进去, 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 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 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 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 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 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 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 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 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 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 闫清盯着王华低垂的发顶,沉默不语。 “王爷该回去换药了。”王华道。 闫清点头,往宫道上走,一边道:“你何必事事亲躬,又要跟着我,又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何不找个人帮你一把?” “等王爷大婚后,王妃那儿自然会有人为奴才分忧的。” 闫清一想到大婚,便想起林语棠那模棱两可的模样来,心里的抵触感油然而生。 没想到还没出宫门,便被太后宫里的人拦在了宫门口,太后召闫清回去。 闫清还以为此生都没机会被皇帝和太后召见一次,结果倒是因为一个卫良娣被太后老人家召见了。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他激流勇退,也要独善其身。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但他很有眼力见,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无妨,王大人去忙便是。”闫清道。 王知深看了眼闫清压在手下的奏折, 端着茶又走进屋里去了。 下午沈逸来把剩下的奏折搬走了, 闫清又找了两本书来看, 可那些复杂的书看得人昏昏欲睡,闫清强撑着毅力才没睡过去。终于熬到了酉时,应卯的梆声一响, 闫清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王知深的屋子静悄悄的,还没听见收拾东西的动静,闫清便自己收拾一番后走了。 其实点卯的时辰很严, 应卯是很松懈的, 比如沈逸送了奏折就再没回来过了,让闫清羡慕得不行。 可闫清毕竟第一天任职, 开始这段时间还是规矩一些吧。 刚走出枢密院,闫清就见到站在枢密院门口的南朝王,许多刚出来的人见到他都低头赶紧走了。 看来南朝王打林蓝修那两鞭子已经名震燕京了。 “大哥。”闫清走过去。 南朝王冷冷地盯着闫清:“昨日我在慈庆宫外等了许久,太后也没见我。” 闫清眨眨眼:“昨日我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见太后准备传召你的。” “是么。”南朝王抬起手来:“这东西是你府上的人拿给我的,你在威胁我?” 他手上托着的就是那根红色的带子。 闫清垂眸:“我若是想做个什么, 这东西也不会到大哥的手上了, 直接交给父皇不是更好?” “你若是敢捅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 你要想清楚, 除了太子我就是老大, 怎么也轮不到你。”南朝王说得斩钉截铁。 闫清看着他, 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之前闫清还觉得是林家害得南朝王被幽禁,最后自杀。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南朝王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闫清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就走,和南朝王多说一句都觉得头疼。 “你站住。”南朝王几步拦住闫清:“你是不是打算去父皇那儿告发我?” “只要大哥收手,妥善安置好那家人的后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闫清与南朝王对视。 南朝王沉默片刻,突然阴测测笑起来:“好得很,没想到我的四弟还有颗菩萨心肠。” 他靠近闫清:“你以为你在宫门口帮了我一把,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太后那个老婆子信你这份伪善,我可不信,要不走着瞧?”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阴冷的笑脸,闫清捏了捏拳,觉得满腹的恶心感。 究竟一个人能坏到什么地步,才会一边做着恶事,一边心安理得地去威胁别人? “大哥随意,我要回府了。”闫清将南朝王推开一些。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动不了你,难道我还动不了俞家的人?听说你几个表妹都挺貌美的,俞长英那个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暴毙了。”南朝王盯着闫清的后背。 闫清脚步停顿,转身看向南朝王,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手中捏着的东西是那个姑娘拿来上吊的,你逼死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还逼死她一家人,你就不怕阴魂缠身吗,你好歹是个郡王,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一个芝麻官,狗都不如的东西,死了就死了,还敢来找我?”南朝王浑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为何来找我?”闫清讽刺道。 见南朝王终于不说话了,闫清接着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将那家人妥善安置好,不然咱们就去宣政殿吧。” “好……”南朝王点头:“这次我便信了你,就照你说的做,若是以后这件事捅出来了,咱们再好好算账。” 南朝王转身上马,一打马鞭绝尘而去,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回到郡王府,王华已经将闫清安排的事情做好,并来禀报:“林家的谣言已经放出去了,奴才安排了人连着五日散播,五日后收手。” “嗯。”闫清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可是王爷要想清楚,此事做得再隐蔽,若真要查,也是查得到郡王府的。”王华又道。 闫清想了想,道:“继续做。” “是。”王华得了命令,默默退了出去。 本是临字看书的时辰,闫清对着面前的字帖却发起了呆。 柳琴络悄然进来,摸了摸桌上的茶盏,转身出去给闫清换了杯热茶。 瓷器的清脆声让闫清回了神。 “王爷近两日很烦心?”柳琴络问道。 闫清不知该如何作答,烦心的事是不少,可没有一件是能拿出来说的。 夜里辗转反侧,闫清明明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发现他一直都想避开的局面,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面前,逼着他去做出选择。 第二日午时,闫清趁着休息的时间去了慈庆宫。 秋嬷嬷坐在屋子里刺绣,见闫清来了,站起来笑盈盈道:“郡王来了。” “我就想过来坐坐。”闫清笑道。 “太后在午睡,郡王恐怕要等一等。”秋嬷嬷给闫清上了一盏茶。 闫清将茶盏捧在手心:“我今日来就是来找嬷嬷的。” 秋嬷嬷微微诧异,坐下道:“郡王可是有什么事想问奴婢?” 闫清沉默了片刻,将林家做的事情说了,还有他让王华做的事也说了,没说南朝王来找他的事。 秋嬷嬷静静听着,听完后面色依旧平静:“郡王是想警告林家?” “他们有点得寸进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有点迷茫。”闫清道。 秋嬷嬷缓缓道:“奴婢也不知道郡王做的是对是错,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郡王明明捏着林家的把柄,也烦透了他们,为何还只是给了个警告呢?” 闫清抬头,对上秋嬷嬷那双沉静的眼。 突然心中也沉静了不少:“我不想因为他们,也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闫清又低下头看手中的茶盏,风轻云淡:“有时候恨不得他们消失了才好,可有时候看着他们又觉得悲哀,他们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他们却因为自己的立场就肆意毁坏别人的生活,他们整日活在算计与阴谋里,恐怕他们自己也觉得累,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来了,因为用算计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活在算计里,我不想变成他们这样,会很可怜。” “可怜?”秋嬷嬷呵呵笑起来。 秋嬷嬷枯燥温暖的手覆上闫清的,闫清抬头与她对视,见到秋嬷嬷眼中满满的笑意。 “郡王活得这么通透,为何还要想是对还是错呢?人只要问心无愧,这辈子都是一条平坦大路。”秋嬷嬷道。 闫清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一松。 “我知道了。”闫清终于松快一笑,站起来。 “郡王这就走了,不等太后了么?”秋嬷嬷跟着起来。 闫清摇头:“枢密院还等着我回去做事呢,两日整理奏折,手都酸痛了。” “那郡王快回去吧,沐休那日一定要来,太后念叨着您呢。” 闫清应了,带着松快的脚步离开慈庆宫。 闫清一离开,屋子里寝殿的帘子就被挑了起来,太后从里面走出来。 “您醒了。”秋嬷嬷上前扶住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坐在了窗下。 “您刚才都听见了?”秋嬷嬷给太后披上一件外衫。 “听见了。”太后微微眯着眼。 秋嬷嬷不再说话,太后似乎还有睡意,垂眸静了好一会。 才道:“都说人心是长偏的,可这宫里还找得出第二个他这样的人么?就算我不偏心他,老天还看着呢,总会偏心他的。” “那郡王这次做的事……林家那边恐怕要急了。” “哼,他们只捏着软柿子,却不想背后还有我和皇帝。”太后抬起眼,带着微微怒气:“明日把林殷和他媳妇召进来,就跪在那里。” 太后指着窗外的廊下:“若他们问,你就把今日闫清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他们听,看看林殷那张老脸红不红!给我跪满两个时辰再走。” “这,林大人好歹已经有这么多小辈了,真这么跪了,恐怕脸面也丢光了。”秋嬷嬷劝道。 “就是要他们知道脸面,不然让林怀章来跪?”太后道。 秋嬷嬷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林怀章的儿子林殷和其夫人在慈庆宫跪了两个时辰的事便传了出来。 闫清听王华禀报的时候还不敢置信:“真跪了两个时辰?” 怕是膝盖都碎了。 “是,林夫人是被抬回林家的,听说哭了一路。”王华道。 闫清叹息:“有点惨。” 林殷和林夫人这次是真的有点惨,和闫清象征性地跪一跪不同,他们这是被罚跪,还跪在慈庆宫的走廊下,闹得满朝皆知。 偏偏跪了两个时辰都还没见着太后一面,只有秋嬷嬷站在旁边训|诫他们。秋嬷嬷虽是奴婢,但在宫里的地位可不低,林殷再有不甘也只能老实听了。 林夫人回去后闹了好大一场,差点收拾包袱回娘家,弄得林家鸡飞狗跳。 更让人吃惊的是,关于林夫人打死奴婢的事闹得更加沸沸扬扬,王华早已收手了,这种情形只有另外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王爷, 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吧, 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 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 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 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 闫清被人带进去, 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 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 太子一愣, 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 道:“太子, 我今日来, 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 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 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 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 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 闫清盯着王华低垂的发顶,沉默不语。 “王爷该回去换药了。”王华道。 闫清点头,往宫道上走,一边道:“你何必事事亲躬,又要跟着我,又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何不找个人帮你一把?” “等王爷大婚后,王妃那儿自然会有人为奴才分忧的。” 闫清一想到大婚,便想起林语棠那模棱两可的模样来,心里的抵触感油然而生。 没想到还没出宫门,便被太后宫里的人拦在了宫门口,太后召闫清回去。 闫清还以为此生都没机会被皇帝和太后召见一次,结果倒是因为一个卫良娣被太后老人家召见了。 又跪了许久,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唉!”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身为一个直来直往惯了的现代人, 闫清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时代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一句话里藏了几层意思, 面对善意的笑脸不敢随意亲近, 这让闫清很是心累。 不过闫清也渐渐习惯并学会了, 他激流勇退,也要独善其身。 “传王知深。”皇帝道。 李公公出去将王知深唤进殿中,王知深低头进来,见闫清坐在书案一旁, 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 “臣见过皇上, 西郡王。”王知深行了一礼。 “嗯,这次西北受灾一事处理得极好,是你连夜想对策的功劳。”皇帝道。 “臣不敢邀功, 此对策其实是宸王想出来的。” “宸王的伤好了?” “回皇上,宸王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一次灾情传回燕京,宸王便带伤熬了两夜才想出对策。” 王知深说得声情并茂, 似乎快被宸王感动得落泪了。 可皇帝似乎并不买账, 只淡淡“嗯”了一声。 王知深有些失望, 但他很有眼力见, 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 除了闫清这个奇葩外, 几个王爷连同太子都有一批幕僚, 对策都是幕僚们共同想出来的。本来原男主是有一批, 但被闫清搁置在府里, 好吃好喝的供着,堪称史上最轻松的幕僚。 皇帝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对王知深道:“你那里是不是还有个殿学士的空位?” 王知深挑眉,有些为难:“这个……已经安排人补上了,不日就要任职。” “无妨,朕就用几个月,几个月后你自行安排。”皇帝直接道。 这问了还不如不问呢。 王知深显然有些郁闷,问道:“不知皇上想安排谁上任?” 皇帝指指坐在一旁的闫清:“西郡王,他整日太闲了,把他扔去朝廷里磨磨,你不用担心,凡是做错了,你照骂就是了。” 闫清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王知深抬头与闫清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抗拒,闫清的头更痛了。 皇帝怎么就把他扔去枢密院了,把他扔去兵部也好啊! 王家明显是宸王的人,他进去了不是羊入虎口么?! “父皇,我……”闫清开口。 “你不想去也得去,明日就给朕滚去点卯,少半刻钟都不行!”皇帝瞪着闫清。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是。这前一刻还在夸他呢,后一刻又变脸了。 就这样,闫清堂堂一个郡王沦落成了枢密院里打杂的。 太后听说此事的时候乐开了花,还让闫清给她带枢密院的孤本回来看看。 呵呵,闫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充满了恶意。 王府里连夜准备闫清去上任的东西,朝服枢密院是不敢送来的,所以还是穿郡王的朝服。 柳琴络连吃食都准备了,还备了替换的衣物和扇子小冰窖什么的,说怕闫清热着了。 闫清看着那堆只能用马车装着走的东西,直接拒绝了。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 本来因为突然而来的任职,闫清都已经忘记林家的事了,没想到林家却自动找上了门来。 天还没亮闫清就准备出门,枢密院离王府很近,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连轿子都不用坐。 王华托着个东西拿给闫清看:“林家的人半夜挂在王府门上的。” 闫清睥着王华手中那根红带子,冷笑一声。 虽然不止一次在心里骂那个写小说的作者,但这一次闫清是真心庆幸他事先看过了这本小说。 这根红带子毫不起眼,就像平常人用的腰带,就连王华此刻也摸不着头脑,闫清却知道那是什么。 大约是他在宫门口说的话太决绝了,林家打算来狠的逼迫他了。若闫清毫不知情,以后就真的会落进林家的圈套。 “把这根玩意儿送去南朝王府,亲自交给他。顺便找几个人放几句话出去,就说林怀章的儿媳妇把后院里的丫鬟处死了,原因是丫鬟勾引她老爷,添油加醋地说。” 正在给闫清系纽扣的柳琴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闫清。 王华领了差事出去了,柳琴络才道:“王爷要对付林家了?” 闫清知道柳琴络看穿了他这么做的用意,也不否认,只道:“林家逼急了乱咬人,我只有让他们早点完蛋。” “可之前林姑娘惹怒了王爷那么多次,王爷也从没计较过呢。”柳琴络神情淡淡,继续为闫清整理衣服。 “她是姑娘,我不好与她计较。”闫清辩解。 柳琴络只微微一笑,闫清也说不下去了。 收拾妥当后,闫清便拿着一把扇子悠哉出了府,独自往枢密院走去。 进了枢密院,见来点卯的人人来人往,闫清本以为会应付许多人的问候,没想到大家都忙得根本不理会他,最多只是停下来弯个腰行个礼,闫清想开口问个路,人家就匆匆走了。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他是洪水猛兽吗? 闫清摸摸鼻子,好歹抓住了一个人问了路,才找到他该点卯的地方。 闫清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职位,说白了就是王知深的秘书,坐的地方和王知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王知深脸色不是很好,对闫清道:“郡王迟了一刻钟。” 闫清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没功夫理他了,原来是因为急着点卯。 “第一天来,不认得路。”闫清及时认错。 王知深脸色缓和了些:“第一天也情有可原,以后郡王切记别迟了,枢密院里规矩森严,绝不允许违规乱纪者。” “我知道了。”闫清点头。 王知深指着案桌上那叠奏折:“郡王今日就先试着整理奏折吧,各省各府的分类,在午时前送去宣政殿。” “就这些吗?”闫清看着也就百十来本,整理这些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郡王先整理吧。”王知深笑得讳莫如深,负手进了里面的屋子。 闫清坐下去整理奏折,期间还喝了杯茶,几下把奏折整理好,就开始支着下巴无所事事了。 正无聊着,突然从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笑眯眯地盯着闫清,吓了闫清一跳。 “大白天的装什么鬼!”闫清怒道。 那人嘿嘿一笑,挫着手走进来:“见过郡王,下官叫沈逸,就在郡王隔壁。” 沈逸指指墙。 “哦,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看来还是有人来向他打招呼的嘛。 “郡王第一日任职,若有什么不方便不明白的,直接来找我就行。”沈逸十分自来熟地撑在桌上。 “多谢。”闫清再次点头。 里面的屋子传来一声王知深的干咳声。 沈逸立马站直了,无声指指里面的屋子,作出无奈的神情。 “郡王等等,下官其实是来送东西的。”沈逸说着就走了出去。 闫清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身份害人,才来第一天就有人送礼了,他收还是不收呢。 沈逸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奏折,嘭的一声放在闫清的案桌上。 “……”闫清:“这是什么?” “才送来的,都需要分类,分完了我们好送进宫里去,郡王等等,还有许多呢。”沈逸揉揉胳膊,又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闲工夫来聊天?”闫清咬牙切齿。 沈逸又嘿嘿笑道:“混熟了才好做事嘛,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闫清沉默了,好像还听见了屋子里王知深压低的笑声。 几十本奏折瞬间变成了几百本,眼看着午时越来越近,闫清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出来。 王知深几次出屋子,倒茶或者是出去办事,回来都对手忙脚乱的闫清视而不见。 总算在午时前整理完毕,沈逸掐着时间来了,笑呵呵地查看了下,然后抱着一叠奏折走了。 “等等。”闫清唤住他,指着剩下的一大堆:“这些不拿走么?” “这些都是不急的啊,都是申时后才送的。”沈逸道。 闫清看看桌上的奏折,又看看王知深的屋子,无言捏了捏拳。 好在的是闫清虽忙碌了一上午,可也算是把一天的事做了,午时有人送饭来,闫清便跟着沾了王知深的光,不用跟着众人去吃大锅饭。 吃完饭后若是犯困了,还可以去另一间屋子里小睡片刻,闫清不困就没去。 可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闫清便将他辛苦整理出来的奏折拿来翻看着玩。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在现代坐车飞机轮船都不晕的人, 没想到被古代的马车给整趴下了, 又没有晕车药, 府医倒是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结果闫清喝了后吐得更厉害了。 是被苦吐的。 宸王倒是时而坐车时而骑马,也数次邀请闫清与他一起骑马驰骋,比试马技。 可这马是想骑就能骑的吗,王华没有教他骑马啊! 闫清都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 默默翻个白眼, 柳琴络便立马会意,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了宸王。 而王冉慧自从见到伺候在闫清身旁的柳琴络时, 当场就垮了脸, 一个月都没与闫清说一句话。 闫清并没放在心上。女人嘛,一向坚信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这很正常。气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他的好二嫂。 此时是傍晚,离天黑还尚早,宸王命令加快脚步,连夜进城。 可队伍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停了下来,闫清的马车在队伍中间, 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柳琴络掀开帘子看了一会, 放下帘子不在意地说:“有官兵来汇合,可能是接队伍进城的。” 闫清突然抓住柳琴络的手, 问道:“你说前世被太子|党徒刺杀, 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想了想, 道:“五月三十。” 闫清又问:“今日是几月几号?” 柳琴络又想了想,突然小脸一绷:“五月……三十。” 柳琴络担忧地看过来:“王爷,你现在身子虚弱,怎么能与人搏斗?” 闫清将柳琴络的手扔开。 拉倒吧,他什么时候想下去搏斗了?他就算身强体壮也动不了武,那两个月就学了点花拳绣腿,在那些真刀真枪面前一动手就露馅了。 “待会见机行事吧。”闫清只得扔出这一句,然后撑起身子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果然见宸王已经骑马去了前面与对面的人交涉,脸色不是很好看。 闫清抬头看了看马车的构造,对柳琴络道:“我们下车,去找王华。” 这马车是木头做的,要是待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对面哪个扔个火把过来,马车一碰就燃了,他们想逃都逃不出去。 柳琴络很有当秘书的潜质,时刻明白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什么也没问就扶着闫清下车。 两人刚下车没走几步路,就见人群中低呼一声,然后几个火星子就往这边飞过来。 远处的宸王已经骑马飞奔过来,抽出了佩剑,大吼着:“保护郡王和王小姐!” 可是人群已经混乱了,喊的喊逃的逃,闫清的马车果然燃了起来,立马烧得车骨架都露出来了,闫清都怀疑他车上是不是被人放了易燃物品。 “快,去找王华!”闫清苍白着脸,脚步虚浮地被柳琴络搀着。 两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那些侍卫高喊着“保护郡王,保护郡王!”,往那个烧得都快成灰的马车跑去,愣是没看见就在他们身边的闫清,有一个还差点把闫清给撞倒了。 闫清无语,那车都烧成那样了,就算他人在里面也早死透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个侍卫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闫清,闫清看出这两个是宸王的私兵,心道果然还是宸王的人靠谱,他的人都是些什么! “西郡王,宸王派我们来保护您。”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闫清,柳琴络被挤了出去。 “你跟在后面!”闫清只来得及对柳琴络说出这一句,人就被两个侍卫飞快架走了。 他们的队伍马车多,此时已经有许多辆马车都燃了起来,只听得见混乱的人声,却看不见到底是哪里在打斗,放眼望去全是奔跑的人。 闫清被带着跑得七荤八素,差点又吐出来。跑了一会后,闫清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位大哥,方向错了!”闫清道。 这明明是往前面的方向,按道理要保护他应该往后才是啊! 一个侍卫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闫清,答道:“郡王恕罪,我们带您去宸王那里。” 说着话,闫清已经被带到了前面,宸王正骑在马上带着数百人与对方厮杀,雪亮的剑刃已经染血,一剑下去就直指对方的咽喉。 场面十分混乱,闫清都有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便道:“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谁知两个人根本没听见似的,驾着闫清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好几次刀刃都快砍到闫清,被闫清堪堪躲开。 这特么是救他吗,两个侍卫是想给他一个展露身手的机会吗?!他不需要啊! 宸王已经看见闫清,骑马来到他身边,对他道:“你小心!” “……”闫清无言以对,这不是废话么? 宸王对闫清一点头,骑马转身又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因为这一番对话,敌军好像明白了闫清的身份,几次三番想要冲过来对闫清做个什么,想杀闫清的欲望毫不掩饰。 闫清都快哭了。宸王就不能多派几个人守在他身边吗? “臣来了!”一声高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骑着马冲进了人群,后面跟着几百名兵士。 “俞广将军来了!” 闫清听后一喜。这下人可都齐全了。俞广可是俞贵妃的娘家人,算辈分还是他的表哥,肯定不会像宸王一样弃他不顾的。 可俞广一进场,就往宸王那边冲去,抽出佩刀就加入了战斗。 闫清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放下了。 转头看看两个侍卫淡定的表情,闫清缄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带郡王过去。”两个侍卫再次架起闫清往宸王那边奔去。 闫清明白了,原来看似不靠谱的人,一定不靠谱。看似靠谱的人,不一定是对你靠谱的。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然后坐了下去,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 这用命来搏的事情, 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 又道:“回去上点药吧,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 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 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这燕京城里啊, 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 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闫清, 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 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 别说罚跪, 皇子们长大后, 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奴婢不过是跟随太后走了几十年的路,看了许多事罢了。”秋嬷嬷淡然一笑。 闫清原本有点浮躁的心,在这一刻完全静了下来。 到了慈庆宫,太后正阴沉着脸坐在屋里。秋嬷嬷向闫清使了个眼神,闫清会意,走过去亲自沏了杯热茶端到太后面前:“太后,孙儿回来了。” “拿走,哀家不喝。” 闫清挑眉。已经开始“哀家”了? 果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后平日老谋深算,可耍起性子来也需要一群人哄着才能好。 闫清放下茶盏,蹲下去扶住太后的肩头,祈求道:“皇祖母,孙儿错了,生气就罚我,别气坏了。”说着给太后捶捶膝盖。 太后本崩着脸,在听见那声“皇祖母”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觉得丢了面子,还是不肯说话。 秋嬷嬷笑盈盈劝道:“太后别气了,郡王在宣政殿跪了许久,膝盖都快烂了。” 太后这才低头睥着闫清,骂了句:“活该,这性子就该多跪跪才能好。” 闫清嘿嘿一笑。 太后将闫清拉在身边坐下,严肃了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 闫清的笑僵住,缓缓道:“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太后冷哼一声:“你躲在我这里,我哪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要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我便让你做了。结果你做了什么?太子和宸王正是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们有任何事都有皇帝决策,最不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需要你出手掺和?你是不是想要我以后事事防着你才安心?” 闫清哑口无言,眼见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下是真的阴沉,带着锐利的目光。 闫清憋了会没憋住,道:“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兄弟。” 秋嬷嬷的脸色一变,闫清说完后也猛地闭了嘴。 闫清是知道自己不该顶嘴,可他觉得他并没做错。太后瞪着闫清,闫清也抬眼与她对视着,清澈的双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让太后微微怔住。 “太后,郡王只是一时口快了......”秋嬷嬷开口解围。 太后抬手制止秋嬷嬷接下来的话,道:“让他说,今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都别进慈庆宫了。” 太后这是真动怒了,浑身迸发着拒人千里的威仪。 闫清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道:“我没有争斗的心思,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互相残杀的事,知道了后心里会难受,晚上睡不着,一想到宸王或者太子哪个第二天就……不在了,我就很害怕。在我看来,皇位是父皇的,父皇想给谁就给谁,宸王和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抢,都不该把命堵上。难道一个皇位比命还重要么?我没想要奢望什么兄友弟恭,我只是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时,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闫清说完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太后与秋嬷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太后看向秋嬷嬷:“这些话是你教的?” “奴婢哪敢?”秋嬷嬷连连摇头。 闫清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太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道:“罢了!你跟你父皇一样倔。” 秋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端了茶给闫清:“郡王一天没喝水,快喝口茶解解渴。” 闫清受宠若惊地伸手接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是无罪释放了? “他又站又跪一天没吃饭了,你怎么不去小厨房端点饭菜来?”太后嗔怪道:“快去随意端些来,吃完了赶紧回府歇着,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闫清经过了一天的连番审讯后,终于坐下来吃了顿饱饭,饿得把几盘菜都吃完了,才从慈庆宫出来准备回府。 宸王府的几个府医正在房中研究药方,见到有人进来了,一名府医解释道:“王爷身中十二刀与两支箭,其中一支箭穿过背心,一刀直入胸口,与心脉只差了两寸。” 想必是已经有许多人来看望过宸王了,这府医解释得像背书一样,一边说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看药方。 闫清左右看看,见实在没人理会他,便兀自走向床榻。 来看望宸王的除了宫里派来的人就是那些大臣,都是站在门口处问候一句便走了,见闫清居然就这么走向了床榻,几个府医终于肯抬起头来。 一见到来的人是西郡王,几人赶紧放下纸笔,匆忙过来告罪。 闫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宸王何时醒的,可还危险?” “王爷一个时辰前才醒,意识清醒,可以说几个字,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府医答道。 宸王此时睁着眼,听见声音后缓缓看向闫清,眼睛浑浊,满是红血丝。 见他嘴唇蠕动,闫清便坐下去,附耳在宸王唇边。 “谢……谢谢……”宸王道。 闫清抬头,轻声一笑:“二哥如此说就见外了。” 闫清虽笑着,可笑里满是疏离,宸王怔怔地看着他。 闫清转头看向几个府医:“太后说了,宸王的伤一定要尽力医治,任何药材都可以入宫拿,医好了宸王,你们都有赏赐。” “是,王爷的伤恢复得很快,请郡王放心。” 闫清“嗯”了一声,再看向宸王:“二哥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看你。”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原名言清, 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 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 谁知就这么穿越了, 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 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 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 身世好。身量修长,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不是中央空调,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 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 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 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 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 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 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 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现在坐在这儿擦手的西郡王神情淡淡,没有了那逼人的气势,浑身都透露着从容,比从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从三日前,西郡王就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儿不对劲,王华又说不上来。 “沐浴吧。”闫清将方巾丢在桌上,起身道。 每天沐浴两三次,皮都快要洗掉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闫清走进耳室,两名婢女上前为他宽衣解带。刚把里衣褪下,王华便带着几名仆从走进来。 闫清迅速将里衣穿上,隐忍着怒气:“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汉子,可要他在一群男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还办不到! 可王华就是故意在这时进来的,闫清穿衣服的速度再快,也逃不过王华的眼睛,当他见到闫清左肩上那块暗褐色的胎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王华带着一群仆从跪了下去,“这些是奴才吩咐来伺候王爷沐浴的,王爷从不肯让婢女伺候沐浴,所以只好让他们来了。” 闫清嘴角一抽,这原主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好男人啊。 “不必了,就让婢女伺候。”闫清穿着洁白的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结实的肌理,抬脚往浴室走去。 王华呆愣在当场。 等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王华才自言自语道:“这人……能突然变了性子?” 闫清闭眼靠在白玉石阶上,身体浸在水里,享受着婢女的贴心伺候。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视这副身子,有时摸到身上某块结实的肌肉都会心跳加速,对于一个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少女,这无疑对他的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几名婢女伺候得极为熨帖,闫清差点睡过去,便翻个身趴在石阶上,让她们换为擦背。 背后揉擦的帕子突然撤去,又换上了更为温柔的力道。 闫清闭上眼,舒服地舒出一口气。 一只手在背上揉揉捏捏,从肩膀揉到了背上,又辗转来到腰腹,慢慢地,一寸寸地,往一处不可言说之处靠近。 半睡半醒的闫清突然一个清明,身子一颤,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原主不让婢女伺候沐浴了! 将背后挑拨的手一捏,闫清冷眼转过头去。 便见柳琴络那张被水汽染红的小脸,羞涩地一眼都不敢直视闫清。 “你……”闫清本想将她拉开些距离,谁知没控制好力道。柳琴络低呼一声,就往池子里栽了进去。 闫清赶紧将人从水中拖出来,柳琴络便浑身湿透地趴在了闫清身上,闫清缓缓看下去,就见到柳琴络被水打湿变得透明的衣襟里,那白里透红的浑圆! “王爷!”柳琴络惊恐地贴住闫清的身子,吓得闫清连连后退。 130.第一百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宸王还没养好伤, 皇帝便下旨命宸王在王府养伤, 府里的府医全部撤走,换上宫里的太医。就连宸王府也以为了宸王病重为由让禁军严密把守。 突然来的雷霆之势让众人反应不及,这件事等了大半个月的结果,没想到等来的是对宸王的钳制。无论是太子还是西郡王都没有被波及。 闫清也没猜到这个结果, 不过太后说过, 他既然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闫清还记得那日慈庆宫, 太后道:“众人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天上到底是不是长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可你要记得,这燕京城里可是长了眼睛的,也只有一双眼睛,那就是皇帝。” 这几日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走在雨中肩膀和衣摆都沾上了水汽, 今日大皇子南朝王回京,闫清没有出城迎接,因为一大早太后就召他入宫。闫清本也不想见南朝王, 更乐得清闲。 还没入后宫, 便遇见了林语棠的爷爷林怀章。 林怀章五十来岁,精神抖擞, 一丝不苟地给闫清行了礼。 说实话, 闫清回到燕京后, 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如此正经地向他行礼, 其他人大多数是随意做做样子罢了。 “林大人请起。”闫清换了只手举伞,弯腰亲自将林怀章扶了起来。 林怀章的身份特殊,闫清是不敢大剌剌地受他的礼的。 “郡王可是去慈庆宫?”林怀章道。 闫清点头:“太后召我入宫。” 林怀章撸了把花白的胡子:“郡王可否与臣走走?” 于是,闫清便和林怀章在雨天漫步。林怀章穿着白鹇补子的官服,头顶纱帽里透着花白的头发。因为年纪大了,有小内侍为他打伞,而闫清是自己举着伞,林怀章便将小内侍的伞推开了。 闫清总不能看着他淋雨,只好将伞举在两人头顶。林怀章有些诧异,随即开怀一笑。 “郡王回燕京快两个月了,臣本以为郡王会急着联姻和招揽朝务,没想到郡王躲进了慈庆宫就没再出来。今日有幸与郡王闲谈,才知我们都想错了郡王。”林怀章的声音略微沙哑,声调也是不急不缓,好似棉里藏着的针。 闫清并不想和林怀章聊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就算林怀章是太后的亲弟弟,可闫清和他没熟到可以漫步闲聊的地步。 “今日偶遇林大人,本王也是有一事想说。”闫清淡淡道。 这可是闫清第一次自称“本王”,说完后闫清自己的心都颤了颤。 “郡王是想说臣孙女的事?”林怀章胸有成竹道。 “正是。本王的婚事自有父皇与太后操心,林大人还是劝劝林姑娘,别为了本王坏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林怀章呵呵笑起来:“郡王少年才俊,钦慕郡王的人不知几何,郡王应当把心思放在朝政上,这些小事情,当作消遣消遣就罢了。” 闫清咬牙。这个老狐狸,真是和林语棠一样狡诈,装疯卖傻! “我是不会娶林姑娘的,林大人若有时间去看望太后,应当能知道原因。”闫清冷漠道。 既然林怀章油盐不进,那他干脆摊开了说。 林怀章停下来,笑得奸滑:“郡王真不娶?” “若林大人不信,明日我就昭告天下?” 林语棠是女子,闫清做不到决绝以对。若林怀章也不信邪,那他就撕破脸皮了。 “唉。”林怀章收了笑,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人退开。 “林家大难已到,郡王就当救林家一命也不行?”林怀章耸拉着眼皮,尽显老态。 小说里太子被废,林家被皇帝大肆整顿,只剩下那点根基支撑着,到最后新帝登基,林家也没能再度崛起,只能在朝堂里搅浑水,让新帝烦不胜烦。 这些事闫清都知道,就连柳琴络也说过,娶了林语棠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免除后患,林怀章不愧是几十年的老臣,现在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闫清依旧摇头:“后宫还有皇后与太后,林大人不必太担忧。” “那便等臣请太后与皇上下旨赐婚,郡王再说娶不娶吧。”林怀章道。 威胁他? 闫清气极反笑:“那林大人便上奏吧,看看本王到底会不会娶。” 闫清挥袖离去,任林怀章站在雨中。 闫清怀着怒气一路往慈庆宫走,路过东宫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妃陈氏与林语棠并肩走在宫道上,看样子正准备进去。 “郡王?”陈氏停下来,想过来给闫清行礼。 闫清本就心情不爽,也顾不得管正走过来的陈氏,看见林语棠后面无表情就走了,让陈氏愣在当场。 “这……第一次看见郡王这么气呢,难道是朝堂里的事?”陈氏莫名地看向林语棠。 林语棠扯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恐怕是因为我们家……” “你们家?林家怎么了?” “没什么。”林语棠摇摇头:“您进去吧,我回府了。” 陈氏拉住林语棠的袖子:“你就这样走了,我哪能放心?有什么事还有太子在呢,你实在喜欢郡王,让太子去求父皇也行,太子最疼你这个表妹,为了你的婚事他肯定会去求的。” “不行,这一次我是真把他得罪得狠了,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林语棠低着头,淡淡笑着。 陈氏看得心疼:“早告诉过你,不要什么都听你爷爷的,两人之间的情谊怎么能算计来算计去呢?” 陈氏思来想去,还是道:“你先随我进去,我不给太子说,你这样出宫我不放心。” 说罢,便拉着林语棠进了东宫。 闫清一踏进慈庆宫就扔了伞,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太后本和秋嬷嬷在看新的花样子,两人一惊,齐齐抬头看向闫清。太后对秋嬷嬷使个眼色,秋嬷嬷便将花样子收了,亲自为闫清斟茶。 见秋嬷嬷弯腰为自己端上茶,闫清这才反应过来,赧然接了茶盏,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太后叹道:“你看你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我们本来挺高兴的,你沉着个脸,我们就都不敢说也不敢笑了。且不说我慈庆宫要看你的脸色,待会你出了宫,一路上的人要看你的脸色,你回了府,全府的奴才都要看你的脸色,你这可倒好,一人不高兴,别人也跟着不舒坦了。” 闫清被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道:“皇祖母,孙儿知错了。” “我没有责怪你。”太和笑呵呵地:“听说你又被林家那小丫头气着了?动了几百个禁卫来防着个小丫头,啧啧。” “她刁钻古怪,孙儿是真的防不胜防。”闫清叹气。 “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演戏法。是不是因为她是林家的,你才觉得不好拒绝?”太后沉声道:“最近林怀章屡次求见,我都把他挡了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吗?以为当年是扶持皇帝登基的大功臣就野心勃勃了!” “太后……”秋嬷嬷劝道。 “你别劝我。”太后抬手:“他们从来只知道林家是我的母家,却不想皇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闫清愣了,没想到太后对林家的愤怒比他还大。 “我不护着我孙儿,难道还护着他孙女儿?”太后又道,看向闫清:“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 闫清道:“不想娶。” “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自会为你做主!” 秋嬷嬷站在一旁哭笑不得,近来太后的脾气越发像个孩子,这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秋嬷嬷偷偷向闫清使眼色,闫清会意,道:“皇祖母就别为这事担忧了,这点小事,孙儿处理得好。” 太后这才没再提及。 闫清走出慈庆宫,秋嬷嬷跟在后头。 “当年林怀章大人带头刺杀了大皇子,扶持皇上登基,太后虽不曾提及,可心中始终是愧疚的。大皇子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林怀章大人却不以为然,屡次提及此事,太后心里那根刺便越来越深了。”秋嬷嬷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闫清便和秋嬷嬷慢慢往宫殿的大门走去。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 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 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 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 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 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 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 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 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 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 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 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 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 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 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这次俞贵妃和宸王设计陷害太子,闫清怎么也算一半的帮凶。本以为他和太子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毫无芥蒂。 闫清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看哪个拐角有没有出现明黄色的身影。 “父皇正在宣政殿,不用看了。”太子抚平肩上的衣料:“只要父皇没有下旨废太子,就没人可以禁足我。” 闫清保持沉默。 “今日想请四弟去我的东宫坐一坐,不知四弟可敢?”太子道。 不敢不敢。 闫清斟酌了许久,抬头撞见太子那双含笑的眼,便点头道:“可以。” 太子都亲自来了,若他不去,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闫清便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本以为坐坐就走的事,没想到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宫女来斟第四杯茶,闫清抬头看看黑透的天色,实在坐不住了。 “太子,臣弟在宫中留了几个时辰,应该出宫了。”闫清屁股一抬就想站起来。 “四弟何必这么急?”太子笑问。 闫清笑而不语。 光喝茶不说事,他晚饭还没吃呢。 “正好我要出宫,可否与西郡王同路?”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女子开口了,闫清转头看她。 这女子实在是美,可就是太冷了,此刻撑着下巴对他笑,那笑意让人觉得包含了许多种意味。 “如此也好。”闫清也找不到出宫的路,有人带路也好。 皇宫快到落锁的时辰,闫清便找东宫要了个灯笼拿在手中,太子很慷慨,拿了个挺大的给他,就是没说叫个人送送他。 闫清与那个女子一同走在宫道上。女子带着他七拐八拐,好似对这皇宫很熟一般。 走了一会,闫清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 女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闫清往前面看去。 闫清什么也见不到,倒是听见了对话声。好奇心驱使着闫清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听清了对话。 那声音一听就是宸王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个小太监。 “……葭妃娘娘身体安好,请王爷不用担心。” “嗯,照顾好娘娘,本王不会亏待你。” 闫清听了两句便明白了,原来是宸王关心他母妃的身体,真是有孝心。 那女子也学闫清的样子猫着腰站着,闫清不禁转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晶亮的眼,冷冰冰的,藏着一丝狡黠。 女子对闫清一笑,开口道:“这不是宸王吗?” 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突兀地响起来。闫清想阻止已经开不及了! “谁在那里?”宸王一声怒喝。 闫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慌张地站起来,宸王已经来到他面前。 “四弟?”宸王神情立刻温和下来。 闫清扯着嘴角笑:“二哥,我们正要出宫,刚好路过。” 闫清转头看身边的人,可身边哪还有什么人,那个女子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这个坑人的货! 原来宸王是真的重伤,太子的人并不是饭桶。宸王知道太子的心思,再次来了场苦肉计。太子猜到了宸王会用老计谋,太子也故技重施,两人用同样的招数来了一场真正的智斗。上次宸王获胜,这次是太子险胜了。 闫清更觉得自己急流勇退的做法是对的,这用命来搏的事情,他可玩不起。 “我知道了。”闫清点点头,又道:“回去上点药吧,伤得挺重的。” 俞广的嘴角抽搐了下。 闫清知道自己这话怪扎心的,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秋嬷嬷一直在原地等着,笑盈盈地与闫清走向宫道,对俞广脸上的伤一句话都没问,仿佛已经知晓。闫清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之前没忍住......” “郡王无需放在心上,这燕京城里啊,能明着动手的才最让人安心,那些表面一团和气的才叫人防不胜防。”秋嬷嬷感慨道。 闫清将秋嬷嬷的话悟了悟,赞同地点点头。 “嬷嬷,你说这次的事情,对太子和宸王会有什么影响吗?”闫清问道。 “郡王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责怪他们吧?” 闫清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郡王,恕奴婢僭越,想要告诫您几句话。”秋嬷嬷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闫清,眼神似有深意。 闫清也跟着停下,等着虚心受教。 “郡王小时候可曾被罚跪过?” 闫清沉默不语。这个......他不知道啊。 “几位王爷连同太子,您可曾听说他们被罚跪过?”嬷嬷讳莫如深地一笑:“天家的亲情最是淡薄,别说罚跪,皇子们长大后,皇上太后连句重话都再没说过,父子祖孙间恐怕还没有贴身奴才知冷知热。想必郡王也知道先帝偏爱大皇子的事,那大皇子即使已经成婚也常常被先帝训斥呢。” 秋嬷嬷看着闫清,笑道:“郡王,您今日在慈庆宫与宣政殿一跪,可跪得让满朝嫉妒啊。” 听了秋嬷嬷的话,闫清心中生出一股迷之自豪感,又赶紧给压下去了。 秋嬷嬷抬脚继续走,闫清负手跟上。 “嬷嬷觉得,接下来的事我还要管吗?”闫清问道。 “郡王想要管吗?”秋嬷嬷反问。 闫清蹙眉:“管是不太想管的,可我怕我若是不管了,太后和父皇......” “郡王,别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秋嬷嬷打断了闫清的话。 闫清一愣。 “若您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那您就会被许多人左右。先是左右您的言行,接着左右您的思想,最后左右您的人生。”秋嬷嬷缓缓道。 闫清盯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石板,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后,闫清才认真道:“嬷嬷的话,真让我醍醐灌顶。”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别跪在这儿, 给我跪去角落。”太后指着旁边的冰鉴。 闫清早就热得不行,乐乐呵呵地就跪了过去。 太后沉着脸坐在那儿, 闫清便默默跪在角落,两人谁都没开口。秋嬷嬷一直给闫清使眼色, 想让他认个错,闫清都佯装没看见。 又跪了许久,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 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 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闫清见无人监视他, 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 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 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 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 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 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 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实则是为了杀宸王,连俞广也参与其中,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俞广坐在地上喘气,血红的眼睛盯着远方,抬手擦嘴角的血迹。 “郡王,赶快进去吧。”李公公赶紧劝道,眉头都皱成一团。 闫清甩甩发疼的手,这股气他憋了很久了,终于给发泄出来了。 刚一走进宣政殿,迎面就扔来一张奏折砸在闫清的脑袋上。 “混账玩意儿!”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闫清抬起头,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父皇。” 闫清负手站在门口处,衣服松松垮垮,低着头,冠上的金簪都快掉下来了。 “那么有本事在宣政殿外打架,怎么不敢过来?滚过来说话。”皇帝怒斥道。 闫清哦了一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殿中还站着王冉慧的父亲,翰林学士王知深。王知深抬头看向闫清,刚好与闫清对视。 闫清觉得王知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怨怼之意。可这件事的始末宸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宸王并没将他的用意告诉过王知深? 皇帝冷哼一声,闫清赶紧低下头去。 “一回燕京就闹得天翻地覆,宸王去边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拿着你的私兵去搅合?让你那一万五私兵给朕滚回并州去!”皇帝狠狠地一拍桌子。 闫清一听就觉得要遭,这刚在太后那里跪了,恐怕又要在皇帝这里跪了。 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王知深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有些着急,偏偏皇帝一句接一句地骂闫清,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闫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都没用上。 皇帝骂完后直喘气,李公公赶紧上前拍背心递茶水,对王知深和闫清道:“皇上近来少睡,王大人和郡王要不明日再来吧。” 皇帝还想说话,被李公公劝住了。 王知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甘心,来了一趟一句话没说上,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闫清跟着告退,结果皇帝指着台阶下的那个龙头香炉:“你给我去那跪着。” 闫清:“……”还是没逃过。 王知深看着闫清垂头丧气地跪着去了,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又有不甘心,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闫清跪下去后觉得姿势有点不对,又给摞了摞位置。谁知脑袋一歪,头上的金簪就掉下来了,闫清赶紧给捡起来胡乱插上去。 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了半晌后,王知深默默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闫清还有李公公,王知深一走,李公公为皇帝拍背心的手停了,皇帝也不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哮喘发作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气色比闫清还好。 闫清:“……” 这演技,他给看愣了。 “郡王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李公公乐呵呵地过来搀扶闫清。 “继续跪着。”皇帝一声令下,李公公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皇帝拿出一本奏折,一边批奏折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宸王遇难的?” “是……无意听说的。”闫清答道。 这香炉的烟熏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用自己的人去救宸王,就不怕被人记恨?” “事出突然,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不知道。”闫清想了想,又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不做什么总不太好。” 闫清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再看闫清,而是继续埋头批奏折。 闫清说的是实话,他是因为太后才得知的这件事,再加上太后那日问他:“你有什么看法?”,那日回去闫清想了许久。 太后恐怕也是心寒的,亲眼见到兄弟残杀,这是一个老人最不愿见到的事。 于是闫清便出手了,似乎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王华与柳琴络如何劝说,他还是派了两千私兵去解救宸王。 抛开以后的种种结果,闫清只是想要心灵上的一个安稳罢了。 等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性子顽劣,是该给你指个婚事收收你的心了。” 闫清:“父皇?” 等等,他救个人怎么就成性子顽劣了?一言不合就赐婚,他能不能拒绝啊! 不求小红花什么的,至少给个人生自由啊! “闭嘴,给朕好好跪着。”皇帝刚批好的奏折又给扔了过来。 闫清伸手接住奏折,气愤地扔在脚下。 李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劝谁好,干脆站在一旁装死谁也不管算了。 跪了一会后,终于有人来解救闫清了。 秋嬷嬷走进殿里,见到歪跪着的闫清后了然一笑,给皇帝行了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皇帝对秋嬷嬷十分尊敬。 “太后念叨着想见郡王,若是皇上已经训斥完了,让奴婢将郡王带回去吧。” 皇帝瞪了闫清一眼,对秋嬷嬷道:“既然母后想见,嬷嬷便带回去吧。” 闫清一听,忙不迭就爬了起来。 “没跪完的,下次来接着跪。”皇帝又加了一句。 “太后说,皇上烦劳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郡王的事太后会帮皇上管教的。”秋嬷嬷道。 如此,闫清就跟着秋嬷嬷出了宣政殿。 “多谢嬷嬷。”闫清感激道。 若不是秋嬷嬷来了,他恐怕得跪到天黑去,膝盖是别想要了。 秋嬷嬷抬手为闫清正了正衣襟,笑道:“郡王千万别和太后置气,太后让您在殿外站几个时辰,是气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府里装病,还跑进宫来。” 闫清赧然一笑:“这种事逃也逃不掉,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 秋嬷嬷点点头:“郡王说得也是。” 两人从宣政殿的台阶下来,闫清便看见脸上挂着两大块青色的俞广。 闫清挑眉,这小子还在啊? “嬷嬷稍等。”闫清抬脚往俞广走去。 俞广见闫清大步走来,抬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郡王要打便打,可千万别打脸了。” 闫清拍拍俞广的肩头:“不打你,方才是我气大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俞广踟蹰着放下手。 “宸王的伤无碍吧?是你砍的还是他自己动的手?”闫清问道。 听说致命伤在胸口处,宸王也真下得去手啊。 俞广一愣:“宸王的伤确实是太子的人伤的,要不是郡王的人来得及时,恐怕宸王就没命了。”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怎么回事?”宸王走过来, 蹙眉看向闫清手中的荷包。 太子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陈氏的眼神暗带责怪。陈氏张了张嘴, 又讪讪闭上了。 王冉慧讥讽地盯着林语棠,对宸王道:“方才林姑娘说郡王藏了她的荷包呢!” “胡闹。”太子也没了笑容,陈氏忍不住一抖,低下头去。 闫清心情很不好。不断告诉自己今日是他的生辰, 要当一个快乐的寿星。 可是这特么能快乐得起来吗?! 什么圈套都往他身上砸,好像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坑闫清的好机会一样!原本对林语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 结果她就给他玩这出! 拿一个破荷包逼他就范? 闫清唇角一挑,拿着荷包往俞广走去, 俞广愣了愣,随即转身想跑, 被闫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俞广将军, 这是林姑娘托我交给你的, 怪我没藏好, 一不小心落出来了。”闫清将荷包强制塞进俞广的手里。 这下连宸王都说不出话了。林家和俞家结亲?天方夜谭都不敢这么讲的! 可是众目睽睽下, 谁都不敢质疑一句,毕竟闫清说的话比林语棠说的话要有力度得多。 “这个,我……”俞广掂着手中那个烫手山芋, 想扔又不敢扔,这一扔可就是打林家的脸了。 闫清暗叹俞广胆子太小了, 想扔就扔啊!不扔怎么感受打脸的舒爽? 俞广见闫清拼命给他使眼色, 眼一闭心一横, 就将手中的荷包扔了出去。 陈氏的脸有些白, 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林语棠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往宴席的园子走去。 王冉慧与几个女子低声笑起来。 宸王无奈笑道:“开宴了,快进去吧。” 说罢转身请太子一起走,太子的神色比陈氏要好许多,便与宸王结伴走了。 “郡王?”俞广苦着脸看向闫清。 “做得好。”闫清夸赞道。 俞广的脸色更不好了:“郡王,那日我真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贵妃娘娘吩咐过……” “我知道。”闫清和煦一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俞广低头看地上的荷包,似乎明白了什么。闫清弹了个响指,甚是愉快地转身离去。 众人在东宫里用了膳,陈氏还传了戏台,闫清作为寿星当然要陪着一起看,可他对戏曲的造诣实在不深,很多时候连台词都听不明白,只能跟着大家鼓掌喝彩,实则脑子里一片茫然。 期间太后还赐了贺礼,闫清跪谢后刚坐下不久,皇后的贺礼也跟着来了。后宫两个主位赐了礼后,紧接着许多嫔妃都象征性地送来了些,有一个竟然还是绫罗绸缎,多半是临时想起要送礼的。 众人玩乐了一天,没到晚膳便纷纷告辞,陈氏没有挽留,闫清便也逮着机会告辞了。 听了一下午戏,耳朵都在嗡嗡响。 陈氏亲自将闫清送到门口,闫清回头道:“不用送了,太子妃为了我的生辰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郡王……”陈氏赧然道:“今日的事不怪九儿,是我的意思。” “小事而已。”闫清笑道,没理会陈氏还想说话的神情,带着王华走了。 回到王府,闫清直接摊在了床上,一个生辰只叫他身心疲惫。 柳琴络端着茶水进来,见到此景后让后面的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便默默地站在那里。 闫清歪着头看她一眼,不想管,过了一会见她还站在那儿,闫清便翻个身撑着头,问道:“若母妃想要我娶林家的姑娘,而太子也想要我娶,我娶还是不娶?” 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吧。”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吧。”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轻风拂面的三月天, 坐落在湖面上的凉亭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无精打采地趴在美人靠上, 蓬松的刘海垂下遮住了面容, 露出那截下巴和笔挺的鼻梁。手垂在木栏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快要点到水面。 柳琴珞端着托盘远远站在湖岸边, 痴痴地望着那道身影。 “啪。”闫清手中捏着的小石子落进了湖面,惊起了一池春水, 几滴冰冷地溅在他低垂着的手背上。 闫清吐出一口气,慢慢坐起来, 换了个躺尸的姿势,改为望着亭子外碧蓝的天。 穿来的第三天, 想回去。 闫清原名言清, 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女一枚, 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吃喝喝,捧着手机看小说玩游戏,才被一本丫鬟甜文小说戳中了心肺,决定去找个男朋友,谁知就这么穿越了,穿进了那本戳她肺管子的小说里。 不是穿成女主,也不是女配, 而是穿成了——男主。 闫清给跪了。 这个男主集齐了女频文里男主的标配, 皇帝的第四子西郡王, 身世好。身量修长, 闫清自己目测一米八。样貌完美, 闫清几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艳到了。性格冷清,不是中央空调,偏偏对女主情有独钟,至死不渝。更是一身好武艺傍身,日后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下一任皇帝。 当初的闫清看这本文看得有多么苏爽,如今就有多么想插爆自己的双眼! 他青春粉红的少女灵魂就这么住进了一个汉子的身体里,难道要他去走男主原本的剧情,和女主日久生情,你侬我侬。每次完美出现为女主挡刀,和她生个大胖儿子。最后提着刀去战场杀敌,练出一身腱子肉吗?! 闫清仰头望天,感觉有一滴晶莹之物快要从眼角滑落。 “王爷。”王府管家王华站在凉亭外,“该用膳了。” “哦。”闫清放下横跨在美人靠上的大长腿,站起来走出凉亭,头差点碰到上面的横梁。 矮戳戳了几十年的闫清从没感受过这么高的海拔线,三天把自己碰了个满头包。 王华将手臂上的披风为闫清披上,双手一抬就要为闫清系上绳扣。 “你做什么?”闫清捂着胸退后几步。 “……”王华:“为您系绳扣啊。” 哦,他现在已经是个汉子了。 闫清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抬头让王华继续。 “我来吧。”一双素手挤开王华的手,滑嫩冰凉的指节碰到闫清的下巴。 闫清垂眸,见柳琴络正垫着脚为他系上绳扣,两眼相交时,柳琴络羞涩一笑,低下头。 闫清:“……” 柳琴络,文中的女主角,原本是男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只因某晚与出来散步的男主偶然碰上,男主便被她独特的气质吸引了。然后强取豪夺,让柳琴络成为了他的人。 可是柳琴络并不是攀龙附凤的女人,一心想要攒足银子出府回家,男主怎么能允许,将柳琴络宠得再也离不开他,为她挡刀,铲除身边的小人,活生生一部甜得掉牙的苏爽文。 哎,让他穿成这个女主多好。 尽管内心已经哭成一个一米八的大傻子,闫清还是维持着淡定,伸手将绳扣从柳琴络手中取出:“我自己来吧。” 柳琴络露出一丝失望,被闫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闫清突然发觉不太对,小说里柳琴络可是一直都躲着男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银子回家,直到后来对男主动了情才愿意留下来,可闫清记得他现在穿来的时间离正文开始的时间还有许久,怎么柳琴络就自己跑过来了? 对于这种自己凑上来的丫鬟王华一直冷眼旁观,看看闫清的态度,他才好决定怎么处置,现在看闫清对这小丫鬟并无意思,便有些冷了脸,对柳琴络道:“没规矩,退下去。” 柳琴络贝齿咬着唇,看了王华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倨傲。 柳琴络的一举一动闫清都看在眼里,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女主的这段关系,还是先不动声色的好。 便对王华道:“走吧。” 闫清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小说里没有的,因为是女频小说,所以文里的视角是女主,男主出现最多的时候就是与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以至于闫清完全不知道男主没在女主身边时究竟做了什么,在朝堂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还有后来上战场又发生了什么,男主是怎么赢的。 闫清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胸口疼,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把他送过来折磨他? 闫清的西郡王府坐落在并州,与皇都燕京相距遥远,整个并州西郡王独大,好比一个土皇帝。 闫清沿着湖边长长的石桥走过,时而有成群的婢女站在远远的地方对着闫清跪拜,闫清心里暗骂封建社会对劳动人民的剥削,并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享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千禧园,闫清长腿一弯坐了下去,等着人将饭菜呈上。 “王爷,今日要什么汤沐浴?”王华小心问道,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闫清这才想起来,他这个王爷外出回来都是要先沐浴的,哪怕他只是出了这个院子。 已经坐下去了,也不好再站起来,闫清执起银筷道:“先用膳。” “是。”王华弯腰退出去,紧接着外面的饭菜就被长长的队伍呈进来。 闫清来了三天,依旧对这里的奢靡咂舌。一顿饭就有二十几道菜,撤下的菜不会再上第二次,满桌子的菜只供他一人,四周还有数十个人预备着伺候。 王华手执银块,将一夹熘鸡脯放在闫清碗旁的碟子里。 闫清一愣,默不作声夹起来吃了。 一筷子肉刚下肚,碟子里又被放上了一块烧鹿筋。 “……”闫清用筷子敲敲瓷碟,“最近不想食荤腥,来点素的。” 王华有些惊诧,随即赶紧换上了一个新碟,为闫清夹上了素菜。 闫清吃得十分遂意,他向来对肉食不太喜爱,偏偏原主好像只爱吃肉,他被王华伺候着吃了两天,油腻得不行。 吃饱后,闫清将银筷搁在碗上,王华见状对四周的人使个眼色,便有人上来将一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王华递上一方白巾给闫清擦手,然后悄悄抬起眼来,注视着闫清的一举一动。 外貌并没有丝毫变化,一举一动也彰显尊贵。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之前的西郡王即使静静坐在那儿也是冷冽的,气势逼人。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我也正准备出宫, 一起吧。”宸王淡然一笑。 闫清拾起地上的大灯笼, 被宸王伸手拿过了:“走吧。” 闫清忍不住回头望去。幽深的黑夜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宸王带着闫清在宫里慢悠悠走着,比起刚才那女子七拐八拐地带着路, 宸王此时带的路要正常得多了。 闫清暗暗咬牙,不用想就知道那姑娘是故意的,白瞎了那副冷清的外貌,整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你可知道, 为何父皇让我做亲王?”宸王突然开口。 闫清抬头看他的侧脸, 宸王整个人笼罩在淡黄的光晕中, 神情很平静。 闫清不说话。面对不知道的问题,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因为我母族低微,由我来辅佐太子,才是最无后顾之忧的。”宸王道:“我母妃是葭妃,你知道葭是什么意思么?” ……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闫清蹙眉。葭这个字他当然知道, 但说出来太尴尬了,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蒹葭倚玉。父皇立太子时, 我母妃同被抬为妃位, 父皇给了葭这个称号。”宸王勾唇一笑,转头道:“我儿时送给你的那把剑, 你还留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闫清有些无语, 果然都说深夜是抒发心事的最好时机, 面对寂静的夜空和清冷的明月, 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惆怅感。 闫清正欲回答还留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立时闭了嘴。 儿时送的东西只有儿时的宸王与原主知道,他要是答错了,岂不是露馅了?若宸王又问起几岁送的,他又该怎么答? 这个宸王,难道是故意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闫清便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果然,争皇位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闫清干脆将袖子一拢,优哉游哉低下头。他今晚就是不说话,让宸王自言自语吧。 宸王果然没让气氛冷场,又道:“今日父皇虽未震怒,但也十分不愉。你被送进城后,父皇下诏命即刻送进宫,想来除了太子,父皇还是最疼你。你的生辰一过便是乞巧节,父皇应该会在那之前给你赐婚,让林家的女儿做你的正妃……”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闫清猛地咳嗽一声。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闫清问道。 “快么?”宸王讳莫如深地一笑:“除了太子与大皇子,我与你都未成亲,若是迟迟不娶,岂不是让父皇不喜?” “我就想再缓缓……” 宸王拍在闫清肩上:“你这也不娶那也不娶,莫非是想等着娶最好的那个?” 闫清沉默了。他谁都不想娶,就算是最好的那个他也敬谢不敏。 “娶了吧。”宸王叹气:“俞贵妃娘娘为你百般筹谋,父皇也看重你,太子已经做了十六年太子,如今正该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四弟,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 闫清抬头看宸王,宸王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但闫清觉得自己肩膀的伤更痛了。 站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捅一刀么? “二哥。我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等二哥上位后,让我做个闲散王爷。”闫清驻足。 宸王一愣,转过身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闫清两手一摊:“二哥觉得我是这块料么?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算有俞家林家两座靠山都扶不起我,还不如早点退出纷争。” “你可是因为今日的事而恼怒了?其实我没想过让你受伤……” 宸王向前一步,闫清便退后一步:“我若是恼怒了,此刻也不会和二哥走在一路了。我今日也将我的心意告知了母妃,我没有那份心思。” 宸王的脸色有一刹那的阴沉。 闫清想说这话想了很久了,今日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轮番遭到了俞贵妃、太子还有宸王的唇枪舌剑,他要是再不表明心意,以后恐怕就不是他自愿扶持宸王,而是被宸王用计要挟了。 宸王沉思良久,突然舒展了眉头:“今夜的话不能再说,你切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闫清有些失望。看来宸王完美遗传了皇帝多疑的性子,闫清这几句话还无法让他相信。 罢了,来日方长吧。 一路再无话,两人走到宫门,侍卫正准备落锁,宸王掏出宫牌,宫门又重新打开,让闫清与宸王二人出去。 两人分别上了王府的马车,在深夜中往王府驶去。 燕京中的西郡王府是当初皇帝册封郡王便开牙建府,中规中矩,比不上并州的郡王府阔绰。 闫清在府里养了十来日,伤口才开始愈合。这十日他哪儿也没去,每天被王华精心伺候着,倒是乐得清闲。 六月初十是闫清的生辰,一大早便被王华拉了起来,柳琴络与湘湘带人为闫清穿衣洗漱,闫清睡眼迷蒙,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红灯笼。 “这么喜庆?”闫清看着自己大红的衣裳。过个生辰没必要穿得像去成亲一样吧? 湘湘掩唇一笑:“郡王这身可精神了,不愧是柳姐姐精心选的一件。” 闫清看了眼湘湘。前段时间还叫琴络呢,现在就改口为柳姐姐了?这友谊升温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柳琴络笑容淡淡的,伸手为闫清整理领口,又弯腰为闫清挂上白玉。俨然一个贤内助。 闫清低头对柳琴络道:“多谢。” 柳琴络抬眼望来,那边的湘湘又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闫清:“……”这姑娘的笑声可真容易让人遐想的。 一番准备完毕,闫清带着王华进宫,今日皇帝命太子为西郡王设宴,他这个主角可要早点过去。 进宫径直往东宫去,一踏进去便见太子妃陈氏热络地迎了上来。 “您想想,总共就四位皇子,父皇还正值壮年,争来争去那皇位不依旧是父皇的么?太子是嫡子,是父皇亲封的储君,储君是什么,不仅是下一任皇帝,还是为现任皇帝挡刀挡剑挡民怨的存在。你把他拉下马了,父皇就该对付你了。”闫清说得苦口婆心。 俞贵妃脸色一沉,看闫清的眼神也幽深起来。 闫清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他今日说的话有点多了,原主是肯定不会说这么浅显的话的,也许他惹得俞贵妃怀疑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去争?”俞贵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闫清无言片刻:“就是这个意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母妃不要心急。” 俞贵妃有魄力,能狠下心,又有外戚扶持。若不出意外应当是能争出一片天的。可惜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闫清,这点智商连俞贵妃都斗不过,更别说宸王与太子。 这一世只能委屈俞贵妃了,等他扶持宸王上位,宸王怎么也不可能卸磨杀驴,俞贵妃还是能当个太妃的。 “我知道了。”俞贵妃神色变得坚定,站起来:“我们不能明着争,要暗着争。明日我就传信给家里,让他们都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 闫清刚刚松口气,又听俞贵妃道:“我已相中了皇后的侄女做你的正妃,如今皇后正为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一定没心思再去管这件事。只要圣旨一下,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我倒要让那林家掂量掂量,是投靠那个没用的太子,还是与我俞家联手?” 她怎么就不消停呢?! 闫清捂着肩膀下床:“儿臣已经在宫里留了许久,该回去了。” “你伤还没好,要不再多歇息一会?你父皇还没过来,还有那林家的姑娘……” 闫清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闫清算是看清了,这俞贵妃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作为皇帝的妃子,在宫里循规蹈矩了几十年,当上皇后和太后的人生目标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时刻都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王华一直等在殿外,见闫清阔步往外走,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闫清一出去便被堵在门口,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男的俊秀女的美貌,两人的气质倒是挺相近。想必这两人是俞家的小辈,进宫探望俞贵妃。 闫清对两人点点头,转身往宫道上走。 王华俯身对着闫清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太子。” “……”闫清迅速转身走向太子,一拳往太子肩膀上揍去:“你居然派人杀我!” 这特么就尴尬了。他见到太子却不认识,这要他怎么解释?!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惊讶,片刻后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这一拳应该是我揍四弟,没想到先被四弟揍了一拳。”太子捂着自己的肩膀,那个位置刚好与闫清受伤的地方一样。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别跪在这儿, 给我跪去角落。”太后指着旁边的冰鉴。 闫清早就热得不行, 乐乐呵呵地就跪了过去。 太后沉着脸坐在那儿,闫清便默默跪在角落,两人谁都没开口。秋嬷嬷一直给闫清使眼色, 想让他认个错,闫清都佯装没看见。 又跪了许久, 太后一声冷哼,往寝殿走去。 秋嬷嬷叹道:“郡王您何必和太后冷着,认个错太后就消气了, 唉!” 闫清动了动跪麻的膝盖, 没有言语。 屋子里十分清净,闫清见无人监视他, 便靠在身边的冰鉴上休息一会。 快要昏昏欲睡时, 突然来了一大批内侍,带头的那个内侍十分有威仪, 齐齐站在屋子外。 秋嬷嬷从寝殿走出来,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弯腰去扶闫清。 “郡王快些起来,皇上请您去宣政殿。” 闫清一个机灵,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把他晾了两个月,终于肯见他了。 来请闫清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李公公, 见到闫清满脸堆笑:“郡王, 皇上让您去一趟宣政殿。” 这李公公在小说里与男主的关系也不好, 皇位是男主靠实力与计谋拿下的。皇帝与太后不喜他, 这位李公公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最后皇帝驾崩,男主登基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这位总领太监。 闫清点点头,随李公公走了。 朝廷都传闫清名为救宸王,实则是为了杀宸王,连俞广也参与其中,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闫清一路走到宣政殿,在殿外见到了笔直站着的俞广。俞广见到闫清先是一愣,随后又低下头去。 “王八蛋。”闫清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了俞广的衣领:“你现在是他家的狗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姓俞!” “哎呀,郡王使不得啊,快拉开拉开!”李公公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俞广惊讶地瞪着闫清,估计没想到闫清会这么不顾身份,上来就动手。 闫清扯着俞广的衣领一拳抡了上去,俞广后退几步撞在柱子上。闫清又冲上去补了一拳。 让你帮宸王捅我刀子,让你害得我里外不是人,让你吃里扒外! 闫清打得痛快,周围的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对他出手。 俞广下意识想还手,最终还是没敢打下去,泄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来见皇帝的,这下都成了衣冠不整,俞广更加狼狈,衣襟扯开了一半,嘴角还有血迹。 俞广坐在地上喘气,血红的眼睛盯着远方,抬手擦嘴角的血迹。 “郡王,赶快进去吧。”李公公赶紧劝道,眉头都皱成一团。 闫清甩甩发疼的手,这股气他憋了很久了,终于给发泄出来了。 刚一走进宣政殿,迎面就扔来一张奏折砸在闫清的脑袋上。 “混账玩意儿!”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闫清抬起头,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他。 “父皇。” 闫清负手站在门口处,衣服松松垮垮,低着头,冠上的金簪都快掉下来了。 “那么有本事在宣政殿外打架,怎么不敢过来?滚过来说话。”皇帝怒斥道。 闫清哦了一声,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殿中还站着王冉慧的父亲,翰林学士王知深。王知深抬头看向闫清,刚好与闫清对视。 闫清觉得王知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怨怼之意。可这件事的始末宸王不可能不知道,难道宸王并没将他的用意告诉过王知深? 皇帝冷哼一声,闫清赶紧低下头去。 “一回燕京就闹得天翻地覆,宸王去边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拿着你的私兵去搅合?让你那一万五私兵给朕滚回并州去!”皇帝狠狠地一拍桌子。 闫清一听就觉得要遭,这刚在太后那里跪了,恐怕又要在皇帝这里跪了。 做个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王知深几次三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有些着急,偏偏皇帝一句接一句地骂闫清,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闫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都没用上。 皇帝骂完后直喘气,李公公赶紧上前拍背心递茶水,对王知深和闫清道:“皇上近来少睡,王大人和郡王要不明日再来吧。” 皇帝还想说话,被李公公劝住了。 王知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甘心,来了一趟一句话没说上,现在就要打道回府了。 闫清跟着告退,结果皇帝指着台阶下的那个龙头香炉:“你给我去那跪着。” 闫清:“……”还是没逃过。 王知深看着闫清垂头丧气地跪着去了,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又有不甘心,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闫清跪下去后觉得姿势有点不对,又给摞了摞位置。谁知脑袋一歪,头上的金簪就掉下来了,闫清赶紧给捡起来胡乱插上去。 就这样尴尬地安静了半晌后,王知深默默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皇帝与闫清还有李公公,王知深一走,李公公为皇帝拍背心的手停了,皇帝也不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哮喘发作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气色比闫清还好。 闫清:“……” 这演技,他给看愣了。 “郡王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李公公乐呵呵地过来搀扶闫清。 “继续跪着。”皇帝一声令下,李公公的手立马收了回去。 皇帝拿出一本奏折,一边批奏折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宸王遇难的?” “是……无意听说的。”闫清答道。 这香炉的烟熏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皇帝抬头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用自己的人去救宸王,就不怕被人记恨?” “事出突然,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不知道。”闫清想了想,又道:“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不做什么总不太好。” 闫清的回答让皇帝愣了愣,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妙,不再看闫清,而是继续埋头批奏折。 闫清说的是实话,他是因为太后才得知的这件事,再加上太后那日问他:“你有什么看法?”,那日回去闫清想了许久。 太后恐怕也是心寒的,亲眼见到兄弟残杀,这是一个老人最不愿见到的事。 于是闫清便出手了,似乎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王华与柳琴络如何劝说,他还是派了两千私兵去解救宸王。 抛开以后的种种结果,闫清只是想要心灵上的一个安稳罢了。 等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后放下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性子顽劣,是该给你指个婚事收收你的心了。” 闫清:“父皇?” 等等,他救个人怎么就成性子顽劣了?一言不合就赐婚,他能不能拒绝啊! 不求小红花什么的,至少给个人生自由啊! “闭嘴,给朕好好跪着。”皇帝刚批好的奏折又给扔了过来。 闫清伸手接住奏折,气愤地扔在脚下。 李公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劝谁好,干脆站在一旁装死谁也不管算了。 跪了一会后,终于有人来解救闫清了。 秋嬷嬷走进殿里,见到歪跪着的闫清后了然一笑,给皇帝行了礼。 “嬷嬷怎么过来了?”皇帝对秋嬷嬷十分尊敬。 “太后念叨着想见郡王,若是皇上已经训斥完了,让奴婢将郡王带回去吧。” 皇帝瞪了闫清一眼,对秋嬷嬷道:“既然母后想见,嬷嬷便带回去吧。” 闫清一听,忙不迭就爬了起来。 “没跪完的,下次来接着跪。”皇帝又加了一句。 “太后说,皇上烦劳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郡王的事太后会帮皇上管教的。”秋嬷嬷道。 如此,闫清就跟着秋嬷嬷出了宣政殿。 “多谢嬷嬷。”闫清感激道。 若不是秋嬷嬷来了,他恐怕得跪到天黑去,膝盖是别想要了。 秋嬷嬷抬手为闫清正了正衣襟,笑道:“郡王千万别和太后置气,太后让您在殿外站几个时辰,是气您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在府里装病,还跑进宫来。” 闫清赧然一笑:“这种事逃也逃不掉,还是早日解决了比较好。” 秋嬷嬷点点头:“郡王说得也是。” 两人从宣政殿的台阶下来,闫清便看见脸上挂着两大块青色的俞广。 闫清挑眉,这小子还在啊? “嬷嬷稍等。”闫清抬脚往俞广走去。 俞广见闫清大步走来,抬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脸:“郡王要打便打,可千万别打脸了。”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闫清大剌剌一笑, 将剑随手扔给了王华,一把揽住宸王的肩:“二哥武艺精湛,我怎么比得过?走,带你们去逛逛园子。” 触手生温的结实肌肉,还有充满男友力的高大身材,闫清陶醉地在宸王胳膊上用力捏了捏。 宸王面露疑惑, 觉得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四弟……好像变得开朗许多?”宸王笑道。 闫清神色自然地笑笑, 并不以为然。 连近身伺候的王华都说不出他的异样,几年不见的宸王又能怎么样? “二哥怎么突然来并州,也不派人告知我一声?” “父皇命我去边关处理要事, 刚好经过并州,我便转道过来看看, 四弟嫌我唐突了?” “二哥别多想。” 闫清就是烦这一点, 本是随便问问, 偏偏就要曲解其中的意思, 搞得每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几人找到一处凉亭,闫清进亭子的时候小心地弯下腰, 怕磕到头,谁知就是这么一停顿,背就被撞了一下。 闫清转过头去, 见王冉慧抬头对他赧然一笑。 不过是撞了一下, 闫清也没当回事, 便带两人进亭子里坐下喝喝茶,吹吹轻风。 宸王一举一动贵气逼人,连喝个茶也是赏心悦目的,时不时看向亭外的湖水,侧脸如玉般俊美。 闫清偷偷瞧着宸王,心中一阵叹息。 他真的命苦,单身了二十年,如今美男就在他眼前,他却变成了男的! “郡王为何叹气?”王冉慧笑问。 闫清托茶的手一顿,“二嫂看错了。” “……二嫂?”王冉慧脸忽的刷白,惊恐看向宸王。 宸王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被王冉慧不断扯着袖子,才解释道:“这是本王表妹,此次只是随我出来玩,并不是你二嫂。” 闫清了然点头。原来他想错了,不过看宸王这样子,这女子即使现在不是二嫂,以后也一定会是。 “冉慧,是你偏要跟着出来,你看,连四弟都误会了。”宸王打趣道。 闫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冉慧,王冉慧? 这就是小说里爱男主爱到疯狂的千金小姐,最后含恨嫁给宸王的王冉慧? 说起这个王冉慧,闫清也是心服口服的。为了和男主在一起,不惜放低身段讨好,甚至愿意入王府当小妾。谁知男主一颗心全给了女主,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如同摆设。 最后已经嫁给了宸王的王冉慧,甚至还暗地帮助男主登上大位! 这样一个爱得轰轰烈烈,无私奉献,堪称古代活雷锋的妹子,是每一个读者都恨不起来的。哪怕她骄纵,任性,折磨过女主好几次。 闫清心有戚戚地放下茶盏,便听宸王说:“四弟你已快要十七,却迟迟未定婚事,我听闻近日俞贵妃在为你挑选,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宣你回京了,或许我们还能一同回去。” 一连听到两个爆炸消息,闫清觉得自己有点扶不住了。 他还没适应自己男子的身份,怎么能娶妻?娶回来肤白貌美地放在身边,不是天天扎自己的心么! “娶妻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岂不是耽搁彼此的人生?”闫清摇摇头,叹息一声。 王冉慧有些激动地看了闫清一眼。 “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么远的地方呆着,看你都学了些什么,想法怪异!”宸王哭笑不得:“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想自己去外面胡乱找个?” 闫清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宸王说完,气氛安静了片刻,王冉慧有心说话活跃下氛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冉慧,你带着丫鬟自己去逛逛园子,我与四弟聊几句话。”宸王开口道。 王冉慧虽娇蛮,但也是教养好的千金小姐,听了宸王的话便出去了,自己找了两个丫鬟带去逛园子。 那抹鹅黄的背影身姿摇曳,风情无限,连闫清看了都有点心动,闫清实在想不通,原身怎么会喜欢上柳琴络,而对王冉慧不屑一顾呢。 “四弟,你对冉慧有意?”宸王笑中夹带促狭。 “哪有,我当她是未来二嫂呢!”闫清慌忙摇头。 宸王听后面色果然一喜,挑眉道:“冉慧是我表妹,我们从小相识,母后也有意结成这门亲事。” 闫清了然地拍拍宸王的肩膀:“那便恭喜二哥,四弟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这原身先是抢了宸王的女人,然后又抢了人家的皇位,和宸王不结仇都天理难容。 “四弟,你知道此次边关离你最近,父皇却派我来是何意么?”宸王的面色突然变得高深莫测。 “这……不知。”闫清摆出虚心受教的神态。 “哼。”宸王冷笑,“你我是父皇最得力的皇子,我在燕京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你为父皇镇守并州。你觉得最不开心的会是谁?” 会是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闫清苦思冥想了许久,将小说里的情节人物细细捋过,终于想起那两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 “是皇后和太子?”闫清小心问道。 不怪他记性不好,女主刚遇见男主的时候就是皇后与太子刚被拉下马的时候,一句话带过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心里不喜,你也不能宣之于口,要叫母后。”宸王有些无奈地摇头,但眼里充满赞同,“不是他们母子又会是谁,太子向父皇举荐我来处理要事,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产生隔阂,彼此生疑?” 原来这才是宸王绕道来并州的原因。 闫清终于明白了一些,同时对宸王的这一举动也很是不解。 宸王与男主不是仇深似海么,怎么现在却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为了跟他解释一二。难道这两兄弟之间还有小说里没解开的内情? 难道是作者懒得写出来的番外…… 闫清在心里把那个作者捅了两三刀,随即道:“二哥何必亲自来说这些,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怀疑二哥。” “你放心。”宸王拍拍闫清的肩膀:“我一定会找个机会上奏,让父皇下旨准你搬回燕京,之后的事情……你明白的。” 闫清:“……”明白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闫清很无语,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留下一半让人随意猜想么? 偏偏宸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是问了你就是傻子一样,这让闫清还怎么问!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往凉亭跑来。 闫清记得这丫鬟是跟着王冉慧走的,现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王冉慧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王小姐在责罚园子里的丫鬟,王爷去救救人吧!”小丫鬟被王华拦在亭外。 王冉慧是千金小姐,责罚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责罚到一个丫鬟痛哭流涕地跑来搬救兵,看来事情有些严重了。 “走,去看看。”宸王已经站起来,满脸担忧。 闫清跟着走出去,命那丫鬟带路。 到了花园里,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求饶的声音传来。见到闫清与宸王来了,人群立即散开一条道。 花园里铺了碎石子,王冉慧正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里,而她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衣服上染了一片血迹。 丫鬟仰面晕着,闫清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正是柳琴络。 宸王举起的剑放了下去。 场中厮杀的人也静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忘情地挥刀。 闫清一咬牙,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痛肯定是要痛的,可自己捅总比被别人捅要好。 闫清一闭眼,举着刀往自己肩膀刺进去,刀尖没入三寸左右,血潺潺地流了出来。 闫清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手一软,刀就掉了下去。 宸王眉梢跳了跳,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柳琴络被收拾干净后, 湘湘径直走向床榻,闫清赶紧让开,见湘湘盯着床上的污渍,接着伸手一扯就将床单被套给扯走了。 闫清看着湘湘的背影。这雷厉风行的,一看就有做大婢女的潜质啊。 柳琴络被抬回光秃秃的床上,苍白的小脸双眼紧闭, 两月来瘦了许多,连胸上的衣料都瘪下去了。 闫清低头瞧瞧自己空旷兜风的衣襟, 然后坐了下去,伸着脖子往柳琴络脸上凑过去。 柳琴络的睫毛很长,红唇丰满, 是个天生丽质的,脸颊还带着青涩的婴儿肥。可又因为柳琴络的灵魂经过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 所以整个人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闫清啧啧两声。这种青涩中带着成熟的女人最是诱人, 怪不得她敢跑进浴室里勾引他, 是笃定了闫清抗拒不了吗。 闫清的气息萦绕在床帐中, 柳琴络的睫毛颤了颤。 “醒了就起来吧。”闫清坐回床边的凳子。 柳琴络闭着的眼角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才悠悠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过来。 闫清看得咋舌。饶是他曾经也做不到闭着眼落出泪来, 还能落得这么美,双眼清明,鼻尖也没泛红, 看来柳琴络功力很深啊, 是个可塑之才!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闫清肃着脸。 柳琴络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跪坐:“是, 陛……王爷与我安朔二十二年十月初五晚上相遇,两日后,王管事将我升为王爷贴身婢女,十月初十晚上我为王爷守夜,王爷便将我拉上了床……” “行了,这个不用说了。”闫清连忙制止。 看小说的时候是看得苏爽,可当其中一个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很尴尬了。 柳琴络的脸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 “虽然细节没什么问题,可也许是你编造的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信与我的事情?” 柳琴络嘴唇一张,就被闫清制止了:“也不用说我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凡是伺候过我的人都知道。” 柳琴络眼波微转,想了想道:“安朔二十二年五月,郡王府遇到太子|党徒刺杀,俞贵妃传召兵部十六卫的俞广将军连夜出城前往并州……然后皇后亲自下懿旨禁足太子三个月。”柳琴络也许只知道个大概,又改口道:“好像是两个月。” 闫清本只是想从柳琴络嘴里套出一点他不知道的事,没想到柳琴络如此不负众望,一来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些发生在正文之前的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然后呢?”闫清将凳子拉近一些。 柳琴络有些诧异,随即抿出一个笑:“然后王爷在二十二年八月回了一次燕京,再回并州时太子已经被废,王爷在二十三年正月迁府回京。” 现在就是五月,西郡王府并没有遇到刺杀,而闫清却要提前跟随宸王回京了。不知道这样一变动,对以后的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柳琴络瞅瞅闫清,好像摸清了些门道,还欲继续再说。 可一件事就让闫清脑子打浆糊了,便道:“我知道了,你受了两个月的苦,先好好歇息。” 闫清起身往外走,柳琴络唤住他:“王爷?” 闫清转身,笑道:“过几日我就与宸王回京,你就呆在郡王府里好好养身子吧。” 柳琴络的神情立即僵住,闫清心里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了院子。 同为女人,闫清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和渣男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无可奈何了,只能让柳琴络委屈一下。 戌时刚过,闫清走出书房准备回寝殿睡觉,便见到柳琴络跪在他寝殿门外。 闫清看着那烛火下单薄的背影,心中一叹。 “王爷,奴婢求王爷一件事。”柳琴络回头望着闫清。 “何事?” 柳琴络对闫清拜了一拜,神情毅然:“请王爷带奴婢回京,为奴为婢都愿意。” “你可知道我为何回京?”闫清道:“我要娶林家的女儿为妻。” 柳琴络脸色惨白:“可上一世……” “上一世是上一世的事。”闫清打断她:“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你连时光倒流都经历了,这一世若是有什么变故也不奇怪。” 闫清自己都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可只要能绕晕柳琴络就行了。 柳琴络果然被绕晕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后才咬着唇,万般委屈地说:“奴婢……愿意跟随王爷回京。” 柳琴络终于上当了! 作为做过女人的人,闫清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总是相信男人心里会有一个白月光,而自己就是那个白月光。不管过程多么艰难困苦,只要结局是幸福的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柳琴络当过皇后也不例外。上一世的男主多么宠她,后宫三千只宠她一人,无疑让她对自己信心倍增,相信只要能留在闫清身边,总有一天闫清能够发现他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她。 唉,闫清没想到他曾经只看情有独钟的小说,对渣男也深恶痛绝。现在他变成了男人,却被逼无奈成了一个渣男。 脸真的好痛…… 柳琴络回到闫清寝殿正对的那个耳室,进门前扶着门框还对闫清回头一笑。 闫清微笑对她摆摆手。 五日后,宸王与王冉慧率五千护卫来到并州,与闫清一同回京。 闫清这才知道王爷是多么财大气粗,光是编制的一万五千私兵就在城门外黑压压集结成一片,王府下人共计五百余人,装载物品的马车共八十多辆。还有一半是留在王府里没带走的。 带着这些上路,好比带着一座金山啊,而这座金山是他一个人的。 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升上心头,很快被闫清压下去了。 他要稳住,不能被钱财冲昏了头脑,要做一个王爷中的清流!这样一想,闫清心里的那股火苗瞬间熄灭了。 “出发。”闫清对王华下达了命令,然后上了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往燕京行驶。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吧,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妃和郡王哪个品阶高些, 待会他需要给太子妃行礼么? 这边陈氏已经走到近前,笑颜如花,对闫清略微福身:“西郡王。” 闫清忙一侧身:“太子妃请起。” “上回郡王只坐了一个时辰便走了,我还说让人准备饭菜。今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为了给郡王庆生辰, 太子可费了不少心思,每日询问好多次,可让我累得。”陈氏一边乐呵呵地说着话,一边将闫清带进去,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闫清忍不住看了一眼陈氏。果然皇帝的眼光是不错的,亲自选了这个儿媳妇,虽家世一般,但胜在清廉,是朝中的中立派。陈氏为人也圆滑利落,三言两语便为太子留了个好印象,还不让人反感。 闫清记得在小说里, 太子被废后幽禁于冷宫, 东宫里的人都不再露面, 唯独陈氏还似没事人一样到处与人来往,说话也极为温和。 作为读者,闫清最开始以为这个陈氏会做什么不利于男主的事情, 谁知到了最后, 陈氏也只不过亲自恭贺了新帝上位, 便默默回了冷宫。 现在与陈氏近距离相处, 闫清倒是明白了一些。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陈氏也只不过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心意在活罢了。尽管受尽了冷嘲热讽,只要还有个别人记得她,就没人敢欺负了冷宫里的废太子。 “为了一个生辰,辛苦太子妃了。”闫清笑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太子去年还在说没法给你庆生辰,今年可就如愿了。” 两人已经走近后花园,闫清自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光是闫清认识的,就有宸王、俞广、王冉慧,宸王与太子坐在另一处,两人相谈甚欢,关系融洽。 王冉慧看见闫清时原本冷着脸,但寻了一圈没找到柳琴络的身影,这才缓和几分。 闫清呵呵一笑。这姑娘怎么心口不一,要是真讨厌他,今日怎么会来东宫,闫清刚才还看见她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的。 “郡王。”俞广今日没穿戴盔甲,站在闫清面前威武高大。 闫清还记得那日是怎么被俞广弃之不顾的,微微一笑道:“自家人,不用客气。”边说边在俞广胸膛上拍了两下。 闫清可是使了力拍的,可俞广纹丝不动。闫清讪讪地收回手。 算了,打不过。 “郡王今日怎么没带那个人来呢?”王冉慧坐在那边,语调怪异地问道。 王冉慧的话暗含讥讽,闫清没想到王冉慧这么记仇,柳琴络人都不在这里,她也能提起来讽刺一番。 闫清斟酌了下,道:“她……” “冉慧,你说的是谁呀?”王冉慧身边的小姐妹开口问道。 王冉慧神情一个激昂,立刻解惑道:“就是西郡王府上的丫鬟,前几个月我随宸王去并州西郡王的府邸,谁知……” 几个女子围在王冉慧身边,立刻加入了对柳琴络的讨伐大队中。 “……”闫清将想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行吧,看来他的回答并不重要,只需要他到来并成功让王冉慧开启这个话题就行了。 “郡王,父亲想与你见一面。”俞广道。 现在闫清最不愿见的就是俞家的人,想也知道他们找他是为何事,便道:“近日才回燕京,不急。” 俞广看一眼闫清,点头不语。 “九儿来了。”陈氏突然往门口迎去。 闫清本就无所事事,转头往门口看去,便见到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那晚坑了他的女子此刻信步走进来,穿得竟然也是红色,不过是件简单的烟纱对襟高领长衫,一根束带将腰束得盈盈一握。本清冷的神情,在见到闫清时悠然一笑。 这笑好似那晚饱含深意的笑意,让闫清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林语棠?”王冉慧看向门口,语气微微冷了。 闫清差点没站稳,被俞广伸手扶住:“郡王,你可好?” “好……”闫清拍拍俞广的手背,整个人还处在呆滞中,看着门口那女子慢慢往自己走来。 原来她就是林语棠?就是俞贵妃要闫清娶回家做王妃的人…… 那晚林语棠无端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来也是不想嫁的。可是不想嫁可以明说啊,有必要将他捉弄一番吗? 林语棠走路并不扭捏,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飒气,几步来到闫清面前。 闫清本以为她要打个招呼什么的,谁知林语棠直接越过他往太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王冉慧一声刺耳的冷笑。 “九儿性情如此,郡王不要见怪。”陈氏对闫清赧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坐席里。 “郡王不必理会她,她高傲着呢。”王冉慧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人都听见了,可是没一个人接话。 闫清转头,见王冉慧的神情带着愤慨,不比对柳琴络的厌恶少,闫清明白了,看来王冉慧也在林语棠手中栽过跟头。 如此一想,闫清的心情便好多了。 “无妨。”闫清摇摇头,对俞广道:“净房在哪?” 俞广一愣,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左拐直走便是……需要臣为你带路么?” “不用了。”闫清往俞广手指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随处逛逛而已,最好等他回来时就马上开宴席,吃完了好回家睡觉。这样的氛围他可实在是有点适应不了。 “卫良娣,您如今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珍儿你放开我,我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就算怀了孩子,你认为她会让我生下来吗?” “良娣!” 一番对话恰巧钻进闫清的耳朵里,闫清迈出的脚步一顿,便想默默往回走。 可惜已经晚了,两道声音正往他而来,马上拐个弯就能看见他了。 一名穿着素净的女人捧着肚子往闫清的方向退来:“珍儿,我活不了了,你让我去死吧,太子妃她容不下人,太子也……” 眼看着再退两步就要踩到闫清,闫清不得不干咳一声,顺便往后退了几步。 这日,闫清刚陪着太后用完午膳,祖孙俩在外面的阴凉地转了转,再回到屋里时,就发现皇后已经等在屋里了。 皇后温婉和顺,无半分俞贵妃嚣张的气焰,平静地受了闫清的礼后,就静静地垂头坐着。 闫清了然地看向太后,心道这皇后估计不是自己想来的,多半是太后命人请来的。 太后撑着闫清的手坐下,不冷不热问道:“此时太阳还毒着,你何不晚一些再过来?” 皇后双手交叉叠在膝上,苦涩一笑:“儿臣来向母后认错。” 这话可就有点重了,闫清悄悄摞了摞身子,打算找个借口出去。结果放在桌上的手被太后暗暗摁住,闫清不得已只好继续坐着。 “你该有皇后的尊贵,为何要认错?”太后道。 “儿臣没有管好家里的人,让他们在朝堂针对宸王,坏了朝廷的风气。” “还有呢?” “母后,此事太子毫不知情,都是儿臣两个侄子不懂事。”皇后抬起头,祈求地看着太后。 太后没见生气,倒是幽幽一笑:“你两个侄子年纪还小,林学庭是该好好教一教。边关之事可大可小,让宸王去个几次也当是磨炼他了,你无需在意。” “是。”皇后答道,默默看了一眼闫清。 闫清佯装没看见,低头拿茶盏。 接着太后又问了两句后宫与皇帝的事,皇后答道:“近日俞贵妃日日往宣政殿去,想必将皇上照料得很好,母后不必担心。” 说罢又看了一眼闫清,闫清这才刚放下的茶盏又得拿起来。 闫清无语,这皇帝和俞贵妃正当壮年,两人愿意亲近,难道也能怪在他身上吗? “后宫许多新晋的嫔妃,俞贵妃是贵妃之位了,让她多担待点,给其他嫔妃一个脸面。”太后道。 皇后应了,但面色有些为难。 皇后坐了片刻就走了,来得时候愁眉苦脸,走的时候风轻云淡。 太后转头看闫清,问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生我的气?” 闫清直言:“母妃和父皇的事孙儿可不敢管,哪怕他们吵起来了,孙儿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太后笑起来,手指点点闫清的脑袋:“胡闹,你母妃胆子再大还敢与皇帝吵架?” 祖孙正玩笑间,秋嬷嬷就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太后神色又肃然起来,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宫女低头走了进来,走近了闫清才看清,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金环吗! 金环给太后和闫清行了礼,站在原地道:“前两日林大人在落锁前入宫与太子见了一面,那时太子身边有内侍,奴婢没敢走近,所以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日太子妃去太子书房,奴婢守在门外,听太子说要借陈家的两千私兵。” 金环利落地将两件事情交代清楚了,看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进慈庆宫了。 闫清咂舌,那日金环跪着求他救陈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间谍啊! 太后淡淡地“嗯”了声,没说话。秋嬷嬷便对金环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金环走后,秋嬷嬷担忧道:“太子这是要动手了?” “上一次他就忍着没动手,这次故技重施,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太后的声音疲惫了许多:“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也许是屋里的冰放得太多,闫清有些手脚发冷。太后和秋嬷嬷毫不避讳他的存在,他却坐立不安。 “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太后突然问道,眼神锐利。 “我……”闫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我累了。”太后起身,秋嬷嬷上前扶住。 闫清本想唤住太后说个什么,可看着太后与秋嬷嬷慢慢往寝殿走去,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宸王又去了边关,这一次带了五百私兵。 走的那日下起了磅礴大雨,闫清起了个早,让人进宫向慈庆宫请个假,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王华走进来,向闫清禀报道:“宸王出城了。” 闫清点点头,继续发呆。王华欲言又止。 柳琴络端了杯热茶进来,放在闫清手边的案桌上。 过了两个时辰,雨停,天色变得晴朗,闫清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进宫。”闫清负手走出门,王华默默跟上。 闫清没有去慈庆宫,而是去了东宫。闫清回到燕京后去了东宫几次,已经成为了东宫的熟人,不需要禀报就有人将他带去了太子那儿。 太子今日没有独自下棋了,而是坐在池边看书,闲然自得。 闫清发现从他见到太子第一次起,他就没见过太子穿四爪蟒袍,每一次都是常服,就连他生辰那日也是。 “过来坐。”太子抬起头,笑着对闫清招手。 闫清走过去坐下,太子将手边的点心瓜果推向他:“你整日去慈庆宫,今日终于肯来我这里坐坐了。” 闫清赧然一笑。 他每次来东宫都没好事情,还敢来么? 太子实在是个喜欢清静的主,哪怕闫清坐在这儿,他也能自顾自地看书下棋,而且他的清静并不让人窘迫,反而能让人融入这份安静里,不忍打扰。 太子看书,闫清便倚在躺椅上望着池中的荷花蜻蜓。 闫清不仅想到,太子全身上下都是佛性的气质,为什么还可以轻描淡写地赐死一个良娣,还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同时拥有两副面孔,却一点也不违和呢? 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太子轻笑出声,然后摇着头将书合上,饮了口茶,笑道:“就让你陪我干坐着,是不是太怠慢你了?” “没有怠慢,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闫清道。 “下盘棋?” “好。” 很快有人端上一个棋盘,闫清照旧拿了白色的棋篓。 两人落子飞速,闫清面色淡然地再落下一子,太子皱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