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柔软的阳光笼罩着漫野的花草林木,让人有一种轻快明媚之感,不过到底还是早春,轻风也还带着几分寒意。 从洛城到缙云城的官路上,一辆水碧色的马车被另外两辆青布马车和一队护卫护在中间,车速不紧不慢,正悠然自得的往缙云城而去,赶车的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布衣的少年。 “小姐,前面有一个小镇可以歇脚,咱们是直接去缙云城,还是在前面歇个晌?”赶车的少年回过头,对着车里的人询问道。 “离缙云城应是一百里不到了,还是到了再好好歇吧。”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 马车里,身着雪白襦裙的女子,斜靠在软塌上,身上搭盖着一条薄薄的毯被。女子素手执着书卷,看起来沉静宁泊,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她的年龄,而被她那种安静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其实,说是女子,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罢了。 “小姐,您要不要先用些点心?”马车里一个小丫鬟询问白衣女子道。 沐子浔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这几日一直行路,感觉整个人骨头都要散了,根本提不起什么精神,“先不必了,等到了缙云城再说吧。”说着,就闭上了眼,旁边的丫鬟看到沐子浔如此,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没敢再劝。 沐子浔感受到小丫头的不安,轻笑了声,“白芍,你怕什么,有你家小姐在,自不会让你饿肚子就是了。” 白芍听了点了点头,有些着急道,“奴婢自是知道小姐不会丢下奴婢,只是二夫人也太过心狠了些,小姐在府里向来不管事儿的,这般都容不下,非要将小姐赶来这缙云城!” 沐子浔听了白芍的话,不禁觉得好笑。她怎么就是被二夫人赶出来的了呢?不过只怕老夫人和父亲也是这般想的吧,所以才百般不同意她来这缙云城。 事实上不过是她自己在府里呆的久了,才想要出来散散心罢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这个时候,沐子浔就无比的怀念现代时候的科技了,这么远一点距离,且不说坐飞机了,就是火车很快也能到了,偏偏她如今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五日! 不错,这位目前叫做沐子浔的白衣女子,正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她被轰然倒塌的大厦湮没时,也曾觉得必死无疑了,怎么也想不到还能重活一世。 在晃晃荡荡的马车里,本想小眠一下的沐子浔却怎么都不能入睡,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心境不同了吗?这点子的舟车劳顿都受不了了,想想以前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 穿越前,沐子浔正在M国国贸大厦执行任务,原因是M国窃取了R国的一份关于研发新型武器的文件,R国一向与Z国交好,且这份文件落入M国政府手中,对Z国也会产生一定的威胁。沐子浔原本已经确定,这份文件备份就在M国国贸大厦105楼,这里本就是沐子浔在之前一个任务中发现的M国安全局的一个小据点。 沐子浔继续潜伏的申请被驳回了,上级担心文件会被转移,命令尽快行动!尽管沐子浔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但她还是完成了任务。只是在顺利拿到文件后,也触动了警报系统,一时间警铃大作。 沐子浔倒也不怎么惊慌,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遇到,106楼此时正在举办一个珠宝展,她的助手会想办法在106楼制造混乱来配合她。 沐子浔正设法逃走,却察觉到整栋大楼一阵剧烈的晃动!M国为了资料不外泄,竟然干扰大厦附近的一驾民用飞机信号,使之失控撞向大厦!国贸大厦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轰然倒塌。 沐子浔在被乱石埋没之前,也只来得及对着天花板大骂一声“Shit!” 想着这些,简直恍如隔世。 不,就是隔世了! 之前在大学时,很多的女同学喜欢看穿越类的小说,那个时候沐子浔也会看,但是她并不喜欢,在她的眼里,所谓的穿越之后大放异彩不过是无聊人士的意淫罢了。 你若是真的如此有能力,不拘于在哪个时代,都一样会成功。她之所以也看这些,仅仅是为了和她的同龄人有共同的话题,身为一个特务,这些都是她需要做的,她要在大学生活,就要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来。她可以去做每一个大学生做的事,而且往往做得更好,她比一个真正的大学生更像一个好学生。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真的穿越了,说起来真是讽刺。 她的父亲是成功的企业家,母亲是知名的音乐人。在大学课程的选择上,由于父亲是个企业家,她选了经济管理专业,以后也好女承父业,又因为个人兴趣辅修了中国古典音乐。 她在音乐上非常的具有天赋,获得各种音乐奖项不胜枚举。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又温婉舒雅,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精致唯美的小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让她成为A大当之无愧的女神。 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是被收养的,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孤儿院里呢!那个时候刚好遇到她的母亲去孤儿院义演,看到她乖巧可人,又很有音乐天赋,就把她带回去了,沐子浔这个名字也是那个时候才起的。说起来也是巧了,她穿越后的名字,竟然和穿越之前一样都是沐子浔。 沐子浔不知道当初那个造成她被收养的义演有多少人是暗中使了力的。总之,从那以后她就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至于被收养之前…… 马车上的沐子浔目光闪了闪。 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慕离歌。 只是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唤过。她在爸爸妈妈身边时还很小,所以爸妈都叫她宝贝儿。后来去了训练营,就只有代号了,十二岁之后,慕离歌“死”了,她就成了沐子浔。 在学校时,她经常因为音乐才能出众要去世界各地演出。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演出什么的不过是她执行任务的掩护罢了。她熟知很多国家的内部运作方式,了解很多势力的暗线,她在国际上被人称之为曼陀罗,因为她是那么的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样貌,尽管在特工界的每一个人都熟知她。沐子浔因为一项任务曾经和一个M国特工一起生活过一个月,到现在,那个特工都以为沐子浔只是个能力出众的天才学生呢。 那时,她就是国家的一把刀,锋利,无坚不摧。 马车里,沐子浔悠闲地伸出纤纤玉手将微皱的裙角抚平,嘴角浅浅地扬起一抹动人的弧度。什么人道人权,什么公平正义,在这些当权者眼里,这一切都远远比不上利益来的重要! 就像这次国贸大厦的事情,想也知道自己死后M国政府会如何善后,不过一句恐怖分子所为罢了,再摆上一副悲痛欲绝的面孔,就能掩盖他们对数千生命的漠视,成功地化身为受害者了! 上一世,为了家族,她经受过极致的伤痛,一次次在生死间徘徊。这一世,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世家小姐,不再承担家族兴衰的重任,不再游走在生死边缘,只要悠哉的做个富家小姐,肆意的享受生活的美好就好。 如此,也好。 第二章 进城 寅时一刻前后,沐子浔一行人总算是到了缙云城的城楼下。 水碧色的马车里,白芍隔着车帘,询问车外的少年,“小三,怎么回事儿?王管家还没到?” 王管家是沐家在缙云城别院的管家。在几里外时,就有护卫先行一步去告知了,按礼,他怎么都要带人出城来迎接才是。 小三听了回过头,答道,“白芍姐姐不必着急,咱们要去的是别院不是祖宅,别院距离城门要远些,王管家应当是在路上了。” 白芍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小三在车外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忙答复道,“正是如此,别院的事情想来老夫人也一定都嘱咐过了。” 沐子浔一只手臂支在小茶几上,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握着茶杯,看到白芍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白芍,你太紧张了。”沐子浔好笑道,手中小巧的白玉杯缓缓转动,杯子里温热的茶水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小姐说的是。”白芍乖顺地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像白芍这种在高门府邸长大的人,对于下人们的拜高踩低早就看惯了,所以才会如此担心来到这里沐子浔会受苛待。沐子浔生母早逝,现在沐府当家的是二夫人。身为沐家唯一的嫡女,现在却又一个人住到缙云城的别院来,由不得这些下人们不多想。 沐府在大乾的首都洛城,缙云城虽然距离洛城也说不上远,但是在这么个年代,马车还是走了五日才到。 其实说起来,沐家的老宅本就是在缙云城的,当初,沐子浔的祖父就是缙云城人,后来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在天下大定后,沐家就留在了大乾的首都——洛城。所以虽然缙云城也修建了祖宅,但是却只有一些下人留在祖宅照看,并不曾有沐家的主子在这里住过罢了。 沐家祖宅在缙云城城东的缙云大街上,是整个缙云城的达官贵人的府邸集中的地方。不过,这座祖宅并不是沐子浔这次的目的地。 沐家在缙云城除了城东的祖宅,还在城南靠近缙云山的地方有一个别致精巧的别院,说是别院,其实规模并不小,在早些年,沐家回缙云城避暑的时候,就是到这个别院来的。而这次,沐子浔来缙云城,也是打算到这个别院。 “沐伯,这里!”马车外的小三一眼看到城楼那边的一群人,就冲着远处招呼了一声,然后回过头轻快的对着马车里的人汇报“小姐,奴才看到沐伯了! 沐伯是沐府的老人了,沐子浔的祖父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沐府做管家了,这次过来也是老夫人和父亲不放心沐子浔一个人,才来让他先过来看顾着的。 “和沐伯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白芍一听心情也好了几分,回头看沐子浔,沐子浔只微微笑着,并没有答话的意思,白芍就询问外面的小三道。 小三一边下了车,一边笑着答到,“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管事模样的人,还有几位妈妈和一些丫鬟小厮。” 正说着,那边沐伯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老奴给小姐请安!”沐伯已经是六十多岁了,可看起来还是精神满面,瘦瘦的却很有劲头儿。 “小的王远给小姐请安,小姐一路辛苦!”王远跟着沐伯利落的行礼问安,半点迟疑都没有。 王远正是沐家在缙云城的管家,也难怪王远这么乖顺。在沐子浔来这里之前,沐府京城的大管家已经受命于沐毅,特地来过一次了,千般交代要精心伺候。结果,大管家刚回去,沐府就又来了一队人马,说是老夫人怕二小姐在这里吃用不惯,特地按小姐用惯的物件另外定制了送过来的,还特意让沐伯跟着,要说沐家的仆人,再没有比沐伯资格更老的了。 其实在王远看来这些完全没有必要,缙云城距离洛城不远,风俗习惯也无甚差别,根本不至于如此麻烦。不过,这也让王远看清了形式,这可不是一个失宠了的小姐。 “沐伯请起。”车帘并不曾打开,清冽的声音从车里传来,仿佛云雾一般给人一丝飘渺的味道。“这两天腿还疼吗?大老远的还要麻烦您跑这么一趟。” “劳小姐挂心,老奴没事儿。”沐伯起了身,神色很是激动。二小姐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清,平日里也就老夫人能得她几句关怀问候,一向是不理会旁人的,没想到竟会挂心自己的身体,自己一辈子为沐府做事儿,老了能得主子如此对待也算值了! “小姐,府里老奴都已经收拾好了,请小姐回府休息!”沐伯本想向沐子浔介绍王远的,但思量着这毕竟是在城门口,还是回府再行细说也来得及。王远听到要直接回府,一丝的火气也没有,乖乖跟在沐伯后面向丫鬟婆子吩咐各种琐事,他也清楚沐伯在府上地位特殊,可不是他跑上去拍拍马屁就能取代的。 来到城南的小筑里,沐子浔沐浴之后,觉得路上的疲劳也洗去了不少。用过晚饭之后,也就睡下了。 第二日,沐子浔刚用过早饭,沐伯就到了。 “小姐,这位是王管家,您昨日见过的。”沐伯指着身后的中年人向沐子浔介绍。 “王远给小姐请安。”王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随和喜感,很是憨实可靠的样子。 沐子浔微微浅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以后就劳烦王管家了。” “这是我的本分,小姐不必客气。” 沐子浔看了这个王远一眼,他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看起来老实又容易亲近。这个王远倒是有点意思,沐伯对着自己都自称老奴,他却是以姓名自称,可见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偏偏面上还一副憨实的模样。 不过不管怎样都和自己无关就是了。所以转眼对沐伯道:“沐伯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现在缙云城休息数日,再回洛城吧。” 沐伯一听这话,连连摇头道:“那这么行,老夫人特意嘱咐了老奴,让老奴好好看顾小姐的,老奴可不能走,要在这里等到小姐及笄之后破了命中的煞劫,老奴再护送小姐回洛城。不过若是什么时候小姐想念老夫人了,老奴也会陪着小姐回去的,等小姐回来老奴也会跟着就是了。” 沐子浔一听就笑了,没错,她是来这里避所谓的煞劫的,这也是尽管她很得老夫人宠爱还是要远离洛城到这里来的原因。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沐子浔的一些小手段罢了。 沐子浔现在是在大乾帝国,沐族在整个大乾帝国都是数的着的大家族,而京城的沐府更是沐族的嫡支,可以说沐子浔是个名副其实的名门闺秀。沐子浔已经逝世的祖父曾掌管大乾的五十万兵马,是大乾开国以来最有名望的大将军之一。沐子浔的父亲沐毅现任礼部尚书,也是正二品的大员。沐毅有两位夫人和一个小妾,大夫人就是沐子浔的母亲赵氏。赵氏出生于书香门第赵家,沐子浔的外祖父赵宴是大乾著名的清流名士,在文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而今天来探望沐子浔的林氏是沐毅的二夫人,也是大少爷、三少爷和二小姐的生身母亲。还有就是四小姐沐子云的生母张氏,张氏只是一个妾,之前是打小就伺候沐毅的婢女。 赵氏嫁过来之后两人也是恩爱非常。一个是爽朗俊逸的世家公子,一个是清流名门的千金小姐。赵氏出身名门,也有是个才情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再加上性子温婉知礼,很是得沐毅的喜爱,沐老夫人也对她诸多赞誉。只是好景不长,赵氏身子娇弱,入府三年尚未诞下子嗣,无后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即使是深爱赵氏的沐毅也是无可奈何的。 说起来沐毅倒也是个情深意重的正人君子,在赵氏提出要为他娶一房平妻时,就坚决反对。本来以沐毅的家世和人才,很多官家小姐都巴不得嫁入沐府为平妻,只是沐毅担心娶了官家小姐以后再有了孩子,赵氏在府中的地位就不保了。所以无论如何沐毅都只肯纳妾,而且还必须要是商家之女,也因此沐老夫人就做主为儿子以贵妾的礼数纳了林氏。林氏也是个争气的,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孩子的将来打算,终于还是将林氏抬了二夫人。而赵氏却在后来生沐子浔时难产死了。 至于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沐子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活脱脱是林黛玉的翻版,倒不是说身子,而是心性,沐子浔有些许才气,琴棋书画不说是样样精通却也都有涉猎,更是完全承了古人的文人傲气,追求高雅。也正是因此,她才赶出了院里大部分侍候的人,只为了体会悠然脱俗的意境。只是没想到失足落水时,身边唯一的白芍也被打发回院子准备画具了。原本是在花园赏景时来了兴致想要作画的,却就这么丢了卿卿性命啊。 据白芍说,老夫人一向是很疼爱沐子浔的。沐子浔出事后,老夫人还亲自过来陪着她,直到沐子浔无性命之忧才放下心离开的。只是没想到沐子浔后来受了寒又惊吓过度,竟是不支失了性命,而沐子浔更是莫名其妙的代替了她。 这里的男女大防不像明清时期那样严格,沐毅是独子,沐府的第三代为: 大公子:沐南轩(二夫人) 二公子:沐南瑾(二夫人) 大小姐:沐子涴(二夫人) 三小姐:沐子浔(嫡夫人) 二小姐:沐子汐(张氏) 现在老夫人平时已经不管事了,府里林氏掌着家。林氏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傍身,在沐府里的地位可说是牢不可破,平时反倒不会刻意的为难沐子浔,毕竟她不过是二夫人,现在又儿女双全,万一折腾的过了,引起了老夫人和沐毅的不满再娶回来一个继夫人,林氏就哭去吧。二夫人虽说是平妻,在大夫人面前却还是要行妾礼的。甚至沐子浔都要称呼她姨娘而不是母亲。 沐子浔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方面,原身和沐府的老夫人感情深厚,沐子浔担心会被老夫人看出什么破绽,另一方面,沐子浔自己也觉得待在沐府不够自在。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可以独自离开沐府一段时间。 因此,在沐府的女眷们去出游赏梅的时候,就有个慈眉善目、四处云游的师太与她们“偶遇”了,那个师太先是让身边的一个清秀的小徒弟来递话,大乾一向信奉佛教,所以老夫人也就见了这个自称法号空了的师太。 空了师太,一见沐子浔就露出极其诧异的目光,老夫人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追问空了师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空了师太犹豫了一下才道,“贫尼道行有限,但这位女施主的面相,虽然心有所感,也实在不敢下定结论,烦请告知这位女施主的八字,让贫尼好好推算一番,看看可能勘测一二。” 老夫人一听沐子浔果然有可能有事,吓了一跳,自然赶紧给了空了师太八字让她测算。也不怪老夫人如此担心沐子浔,沐子浔的生母在生下沐子浔的时候就难产去死了,沐子浔自幼就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自然就和老夫人格外亲近了。人与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所以沐子浔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算是沐府二夫人所出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远远比不上。 最后看出来的结果就是,沐子浔命格极贵,但是命中有一煞劫,一个搞不好,轻者缠绵病榻,重者失去性命。而且这个煞劫躲过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要一直到及笄才会遇到贵人自行化解。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又惊又惧,再三恳求空了师太,空了师太才说,及笄之前离开洛城,远离亲人,或可化解。 老夫人一听是让沐子浔离开沐家,表面上对空了师太千般感谢,实际上心里却是有些怀疑是二夫人使了手段想要赶沐子浔离开,但又觉得二夫人这些年都还安分,应该不至于在此时做出这种事才对。老夫人既舍不得沐子浔离开,又担心空了师太的话成真,最后,还是沐子浔亲自劝慰,老夫人才决定将沐子浔送来缙云城。但也因为之前对二夫人怀疑而格外的上心,唯恐沐子浔受了委屈。 沐子浔对沐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回头我给祖母写封信,让她老人家有什么事要派人过来的时候,就派遣你家大勇吧,你也好看看他。” “谢谢小姐体恤。”沐伯感激的对沐子浔行了一礼。 大勇是沐伯的儿子,沐子浔自然可以让沐伯的家人都来缙云城上班的,但是跟着自己终究没什么前途,沐伯和沐大勇心里也未必会愿意,所以沐子浔干脆也没提。 第三章 出手 缙云城最大的酒楼——状元楼 沐子浔悠然地在雅间里品尝美食,倒还真是有几道菜味道不错,比在沐府里用食享受多了,沐子浔从来了这里就一直不适应,尤其是在吃食上,这里烹饪技巧还没有这么成熟,在现代,沐子浔虽然说的上命途多舛,但在衣食住行上她从来不肯亏待自己,毕竟那个时候,享受美食对她来说是为数不多真心喜欢的事情。 “白芍来尝尝这道鲫鱼汤,味道真是棒极了,以后若天天来这里用膳倒是不错。”沐子浔眯着眼睛,细细品味汤色乳白、滋补鲜美的鲫鱼汤,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沐府的饮食太不合胃口,才让沐子浔对这道鲫鱼汤如此满意的。 “噗嗤!”站在旁边侍候沐子浔的白芍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这状元楼是不错,可是要天天来这吃饭,靠小姐那点月例银子怕是不够。” 沐子浔皱了皱眉,按理说沐府的月例也是不低了,作为沐府唯一的嫡小姐,她一个月可以领取十五两银子,这十五两银子都能让一个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宽容的多,不会不允许可你若想在状元楼订上一桌上好的席面,差不多也要七八两银子了,这样算来,沐子浔的月例也就是能在这订两桌席面了。当然,她一个人自然不会一次要这么多东西,可即使那样,天天在这里也还是吃不起的。 “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呀。”沐子浔幽幽地叹了一声。 白芍听了这话差点摔个跟头,哭笑不得地看着沐子浔,这还是她家那个超凡脱俗的小姐吗?自从小姐上次落水之后,性子就变了不少,可是一个名门闺秀,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沐子浔瞥了一眼白芍,凉凉地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想品尝状元楼的招牌菜了。” “小姐,”白芍整个人一僵,连忙可怜兮兮的看着沐子浔。 沐子浔悠然起身走到窗边,“快吃吧,等小三回来,咱们就要走了。” “是,奴婢谢谢小姐赏菜。”白芍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其实她并不是多么想吃,但是小姐都说要赏了,她当然要好好配合小姐了对不对,而且这个鲫鱼汤果然很美味呀。白芍满意的眯了眯眼。 沐子浔用膳时并没有让白芍和她一起入座,什么不要叫我小姐呀,不要自称奴婢呀,人人平等呀之类的话也不可能是沐子浔会说的话。 一方面,入乡随俗,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是在生活中逐渐形成的,不是假惺惺地改变一个称呼或其他表面的东西就可以被改变的,沐子浔不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个时代、和历史潮流对抗,所以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另一方面,就算是在21世纪,她也从来不认为是人人平等的,国贸大厦中这么多的M国的人民还不是无辜地死在了当权政府的手里,什么人权?什么自由?在权势和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 沐子浔轻倚在临街的雕花小窗的窗边,看缙云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希望可以摆脱自己上一世的无奈,好好走这次人生之路吧。 突然,沐子浔双眼一眯,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凛厉。大街上一个样貌普通、衣着蓝布衣的男子袖筒里闪过一道寒光,他的目标俨然就是在他前方的一个衣着褴褛的十四五岁的少年,看到这个少年,沐子浔的眼眸闪了闪。 一瞬间有无数个猜测涌向了沐子浔的脑海,只是她完全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这些,只是本能的觉得应该出手,所以,她出手了。 担心人群中不只这一个杀手,若是有人瞧见人是她救的,只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手指微曲,一道银色的光芒以肉眼几乎难以发现的速度飞射而出,光芒并没有向目标射去,在状元楼对面的一家叫琳琅轩的玉器店,银色光芒在琳琅轩屋檐下悬挂的铜铃上反弹了一下,才不轻不重的打到了蓝布衣男人的手腕,这个男人觉得手腕一阵酥麻,整个手臂在一瞬间一点力气就使不上了,已经举起的匕首也无力的落到了地上。 匕首落地的声音顿时惊动了乞丐少年,他迅速的往人群中钻去,而这个身穿蓝布衣的男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追击乞丐少年,而是顺着刚才银色光芒射来的方向,向琳琅轩看去。 穿蓝布衣的男人没有追击,因为他明白阻碍他的人挡得了他第一次,就有能力挡他第二次,他现在只盼着还能顺利脱身,并且在脱身之前可以看到敌人是谁。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再出手的话,沐子浔绝不会再拦着他,甚至在沐子浔把那一粒银锞子从手上射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她看到了琳琅轩的二楼站着的那位白色锦袍的男子,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明明是身处闹市,却显得悠然自得,让人有一种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似的浑然天成。 沐子浔本想让银锞子转一个圈再击中目标,这样杀手只会觉得银锞子是从琳琅轩飞出去的,那事情也就和她没关系了,而现在她明显成功了,可却有些后悔。自然不会是担心连累到对面二楼的白衣男子,而是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要比街道上的杀手危险的多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男人看到她了,尽管只是半边脸而已。 身穿蓝布衣的男人一回头就看到了静立于琳琅轩二楼的白衣男子,看到那双湖水般深邃的眼眸,蓝布衣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戒备和畏惧,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而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莫云景只扫了一眼楼下的“蓝布衣”,就向对面的窗口望去,只是刚才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抹浅黄的衣角还在窗口飘荡,看来是情急之下躲到墙后了。想到刚才从窗后露出的小脸,由于光线的原因看得并不真切,他也只看到了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和发间一只亮晶晶的簪子。 她是谁?竟然也想参与到这件事中,还算计他,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可以算计他而不付出代价。 “疾风,看看对面的雅间里是什么人。”莫云景优雅的转过身,走到桌子旁,平静的吩咐了一句。 “是!”身后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立马转身往楼下走去。 很快疾风又快步走回来,“主子,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了这个,”说着,疾风将一方浅黄色的帕子递给了莫云景,“这方帕子被挂在了窗边,酒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不知道人是谁,只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一个丫鬟。” 莫云景接过手帕,摸起来手感很好,是上等的云锦,但也仅此而已,在这缙云城,能用这种云锦的贵女多了去了,真是有意思,他不禁挑了挑眉,竟然又摆了他一道,用这一方小帕让他误以为她还在窗后,而事实上,她早趁着这个时候逃跑了! “主子,这是谁的人?竟然救了他,还把这事儿推到主子的身上,看来她是想让主子与墨太子为敌了。”疾风想到这点有些担心。 “这件事就先放下,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这点他也是才想到的,他会来这里本就是临时决定的,那么这件事就不可能是有预谋的,再则,刚才她看到自己的时候显然是惊讶了一下。 “是,属下这就去把石林追回来。”石林就是刚才的那个蓝布衣的男子,已经趁乱逃走了,这个石林是墨太子的人,如果让他回去禀报墨太子,那主子这个黑锅就真的背定了。 “不必了,这是在大乾,你有把握做的干干净净吗?”莫云景淡淡地道,杀了石林也没什么用了,出了这种事情,想必太子墨很快就会查清楚附近出现过的不寻常的人,所以无论怎样莫云景都会被怀疑,现在要是杀了石林,那就等于承认说,嗨,伙计,人就是我干的,我现在在杀人灭口呢!那样才真是蠢透了! 想到对面窗口出现的那双黑白分明、沉静温婉的眼睛,莫云景勾了勾唇,真是有意思。 此时,本该在状元楼雅间里的沐子浔和白芍,正悠然的在琳琅轩里欣赏各种名贵的首饰。 原来,在沐子浔发现暴露了之后就立马将自己和衣服同色的手帕挂在了窗边,带着白芍就下了楼,她并没有立刻上马车回府,毕竟马车目标太大,就算现在那个男人被她骗了,等会儿发现了之后想要追上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沐子浔直接进了状元楼对面的琳琅轩,街上人来人往她们从状元楼走进琳琅轩也不容易被注意到。在进门时沐子浔还与正往状元楼走去的疾风擦肩而过。 “小姐,你看这个怎么样?”白芍正捧着一支别致的梅花簪让沐子浔看,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只当是自家小姐心情好才想要来琳琅轩看看的。 “还不错。”沐子浔夸赞了一句,拿起这支梅花簪欣赏了一番,把头上的一支簪子取下来交给白芍,抬手就将梅花簪插在了发间。她刚才站在窗边,头上的发簪想必已经被白衣男子看到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换下来的好。 此时沐子浔心里挺郁闷的,本来在救了那个少年之后,她就会把一只绣花针射进街上一匹马的身上,只要乱起来,很多事就简单多了,她打算趁乱将少年带走,相信从他的嘴里可以得到很多自己想知道的,现在倒好,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惹了一身腥,也真是够倒霉的!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做个真正的名门闺秀,干嘛还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死性不改呀!沐子浔抬手揉了揉眉,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那个白衣的男子了,安安稳稳地做个衣食无忧的沐府小姐好了。 沐子浔在琳琅轩等了好一会儿才坐着马车离开,原本想在京都好好四处逛逛也只作罢了。 第四章 王管家 担心外出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日子沐子浔一直呆在府中没敢再出门。 从那天的情形看,那个小乞丐绝不是一般人,否则他也不会好端端的在大街上被人刺杀了。而那个刺杀小乞丐的人分明认出了楼上的白衣男子,搞不好这个白衣男子还会认为她在陷害他呢。 沐子浔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沐家这个别院各处游逛了一遍。虽然是别院,但毕竟以前沐家曾来过这里避暑,将几个风格迥然的院子巧妙结合在了一起,规模很是不小。 游湖妙廊,青松翠竹,的确是景色醉人。 院子中心一池碧水,假山在侧,回廊盘曲,水中央一个廊檐高翘的亭子,湖边和小亭之间由长长的水上桥相连,水上桥搭一棚花架,此时正值早春,花架上的紫藤花开的正好,深紫色蝶形花冠,一串串的垂下来,走在长桥下,宛如置身在紫色的海洋中,十分美丽。真的是春可观紫藤,夏日,池中的芙蕖绽放,凭栏可赏荷花。 沐子浔此时正在水中央的小亭中作画,没错,她就是在作画。 几日没出门,古代的娱乐活动又少,沐子浔只能自己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了。只不过画中既不是碧水长亭,也不是紫藤葳蕤,沐子浔画中却是一个毛茸茸的肉球,四只腿又短又小,两只大眼睛水润润的,看起来无辜极了,竟是一只可爱的小白狗! 此时这只小白狗正躺在沐子浔脚边打滚,雪白的绒毛在青石板上来回的蹭,竟然也没有沾上灰尘。 “雪团,你又调皮了。”沐子浔停下画笔,看向脚下,这个胖乎乎的家伙一个翻身到沐子浔的脚边,正用牙齿咬着,轻轻地扯沐子浔裙角。 雪团是沐子浔上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沐子浔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这个毛茸茸的家伙儿,而且这家伙像是认识自己似的,乖巧的跟在沐子浔身边不远的地方,有着下人在,也没人敢让一只小狗靠近沐子浔。不过,沐子浔看着它很是可爱,就带回来了。 雪团听到沐子浔的话,爬起来摇着尾巴呜呜的叫了两声,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白芍用帕子掩着嘴笑,“小姐,它怕是知道小姐在为它作画,也想着瞧瞧呢。” 雪团应景似的,又呜呜两声,还把毛绒绒的脑袋放在沐子浔脚边蹭了又蹭。 “小机灵鬼,”沐子浔也被逗笑了,虽然她不觉得雪团能看得懂画,但还是好脾气地放下笔,弯腰将雪团抱了起来,还特意让它面对着那幅画,“看看喜不喜欢?” 雪团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那幅画,歪了歪头,突然冲着画中的小狗汪汪的叫了两声,更是逗得沐子浔笑的不行。 “王管家今日还在府里吗?”沐子浔抱着雪团走到亭子边护栏旁坐下,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雪团雪锻般的毛上滑过,带着浅笑问白芍道。 听到沐子浔的问话,白芍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沐子浔的身边小声道:“小姐,王管家一早就出门去了,现在怕是还未曾回府呢。” 沐子浔听了这话挑了挑眉,“王管家倒是很忙呀,父亲心善特意收留他进府,还给了管家的职位,只是不知道他如此忙碌,有没有时间能看顾好府里的大小事宜。“ 其实说起来,在沐子浔来到缙云城之前,王管家还真是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可是,现在怎么说都有个主子在,他竟然也如此的散漫就奇怪了。 在沐子浔看来,要么是这个王远不将她沐子浔放在眼里,要么就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府邸。前者,沐子浔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是沐府唯一的嫡小姐,而且沐老太太和沐毅的态度也很明确,在沐府当值,无缘无故地得罪她实在是说不通的,这个王远再怎么蠢笨,也不该如此作为才是。如此说来,王远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小姐,奴婢特意问过了府里的下人,说是王管家的儿子染上了怪病,请了几个大夫也看不出个什么来,王管家正着急上火呢!”白芍看沐子浔感兴趣,就将自己打听来的情况说来给沐子浔听。 “哦?生了怪病?”沐子浔抚摸雪团的手顿了顿,不知道王远的儿子生了什么病,不过以这里的医疗水平,随便得个重感冒都有丢命的可能。 “可不是嘛,才七岁的一个孩子,听说动一动就腿疼,而且身上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青斑紫斑,实在可怕。”白芍说着手放在胸口抚了抚,脸上也有些心惊的神色。 一动就腿疼?而且身上还有青斑紫斑?沐子浔皱了皱眉,“王管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难怪他着急了。那就赏王管家五十两银子延医问药好了。” 听着这病症,沐子浔心里倒是有些想法,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医生,纵然在现代了解一些也只是理论上的,万一最后弄错了,岂不是害了人?所以还是赏些银子更稳妥一些。 午后,沐子浔午休刚起来,王远就来求见了。 “想来是过来谢恩的。”白芍一边为沐子浔梳妆,一边道。今日上午沐子浔刚赏了他五十两的银子,他这个时候过来谢恩也是常理。 沐子浔在镜中看着白芍的手法,看着像是要挽同心髻的样子,就开口阻止道,“不必麻烦了,随便挽个简单些的,也是在家里不打算出府。” “放心吧,小姐,奴婢还不知道小姐的性子吗?您看好就是了。”白芍说着话,手上却一点儿不落下,利落的挽了一个发髻,果然不是同心髻,虽然看起来有些相似之处,却要简单方便的多。白芍从妆匣里取出一只白玉簪插在发髻上,配着沐子浔的一身白衣,看着竟然有悠然出尘的气韵。 沐子浔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我的白芍果然最贴心,以后我可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呀。” 白芍闻言,红了红脸,“小姐又打趣奴婢。” 沐子浔也笑了,“我这可是真心话,好了,请王管家到正厅候着吧,我在那里见他。” 沐子浔过去正厅的时候,王管家已经在等着了,看到沐子浔进来就赶忙地行礼。 王管家虽然衣着得体,但看起来脸色却很憔悴,距离上次见到不过十来日,整个人却瘦了一圈,给沐子浔行礼的时候,身子还不由地晃了晃。 到底是骨肉亲情,沐子浔眼神闪了闪,莫名地想起了她前世的生母,那个在灵堂里哭地歇斯底里的女人,再也没有了往日名门闺秀的风姿,在那场葬礼之后大病了一场。只不过,那个时候沐子浔对慕家有怨,虽然做了慕家的刀,到底也伤了骨肉亲情,所以冷血冷情,打心底里对穆家人都亲近不起来了。 沐子浔眨了眨眼睛,“王管家请起,我听府里下人说,你的家人身体不适,可是有了转机了?”沐子浔也不打算多客套,对于自家的下人完全没必要,所以就直接开口了。 “劳小姐挂心,还赏了银两,王远是特地来向小姐谢恩的。”说着,王管家就再次行了个大礼。起来后才道,“小儿福薄,请了这么些大夫来,结果还是看不出什么来……”说着,王管家言语哽咽,缓了缓情绪,才接着道,“王远在小姐面前失仪,实在不该,还请小姐恕罪。” 沐子浔摆摆手,清冷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变化,“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王管家不必太过在意。只是我听说,孩子除了行动不便,而且全身青紫,可有此事?” 王远听得这话,心疼了疼,不由得升起一种无力来,“回小姐,的确如此,正因为这病生的古怪,所以大夫们才束手无策。” 儿子身上的确莫名的出现一些青斑紫斑,看起来很吓人,而大夫又看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就有人说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王远自然是不肯信,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此时听到沐子浔的话,不由得就有些悲切。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从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养到如今这般大,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意放弃。 沐子浔静默片刻,道:“我之前在京都时,倒是听说过有大夫治好过这样的病,只是不知道那病人与你家孩子病症是否完全一样。” 立在沐子浔身后的白芍眨了眨眼睛,她从小就开始侍候小姐了,怎么不曾听说过有哪个大夫治过这样的怪病?难不成是和府上交好的王御医? 王远一听这话,立刻抬起了头,语气也有些急,“小姐曾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大夫?” 沐子浔摇了摇头,“这位大夫并不好请,而且最厌烦陌生人贸然打扰,你若是这么急匆匆的去,只怕就是寻到他的人,他也不会理会的。” 白芍暗暗点了点头,如果真是王御医的话,的确是不好请来,王御医是有品级的官身,想要出京的话还要向皇上请旨意才行,而且即使是京城里的那些官员们想请都未必能请得到,人家怎么可能愿意辛辛苦苦地跑到缙云城来呢,即使是沐府的老爷也没有这个脸面,更不用说是为一个管家! 王远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几变,张嘴想要说话。 沐子浔直接打断他要说的话,道“我们府上倒是和他有几分交情,不过我也并无把握能请他来,要不然这样,你回去把孩子的症状,平日里的饮食习惯,发病时间等等情况写下来,越详细越好。我让人跑到京城去问一问,能请来他的弟子自然最好,即使人到不了,也尽量请他写个方子。” 王远本来还想着,不管结果如何都要想法子去拜访这位大夫试试看,但现在听沐子浔如此说,也觉得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毕竟,如果连沐府都不能请来人,他一个下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不甘心想要去试一试罢了。 沐子浔看王远也同意自己的意思,便道,“我这里只是多一分希望罢了,你还是要继续寻大夫看着的。” 好歹如今有了些眉目,王远神色很是激动,直接再一次跪下,对沐子浔磕了个头,“小姐的恩情,奴才铭记在心,不管结果如何,小姐都是奴才的大恩人。” 沐子浔点了点头,她原本没有管这种事情的必要,她不管是理所当然,管了要费心劳神不说,万一出了意外还要惹得一身腥。王远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那番话的。 其实沐子浔原也不是个多事儿的人,只是刚才她想起前世母亲在灵堂里痛哭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有些堵,再者,这件事情于她很可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沐子浔示意王远起身,就要让他退下了。 王远却平了平心神,道,“奴才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说着就将一封帖子奉了上去。 沐子浔从白芍手中接过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缙云城云家?” “正是云家的帖子,云家的家主毕竟是缙云城的父母官,每年四月石榴花开时节,云家都会在石榴园办宴会的,通常缙云城有些身份的府上的夫人小姐都会收到邀请,也是缙云城的一大盛事了。”大约是王远觉得儿子的病症有了眉目,人也精神了些。 沐子浔自来到这个世界,或为了解环境,或为打发时间,也看了不少的书,对这里的官制有个大致的了解。 缙云城隶属于缙州府,是缙州府府衙所在地。而云家的家主云开则是缙州府的府尹,云家的确是缙云城的父母官。 沐子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的宴会,再加上平日里也很无聊,能出去赏赏花也不错。虽然没有长辈在,但好在这里对女子的要求也没有宋明清那样严苛,女孩子们相邀着出去游玩也是常有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样的宴会是不是真的有名门贵女们的才艺表演。 等王远下去,沐子浔就由白芍服侍着开始写信。 先是向老夫人问安,问了老夫人的身体如何,有没有按照她嘱咐的每天去园子里走走,然后又说了一下自己每日里的生活习惯信是送往京城的,白芍只当是为王远的儿子问药的信。 “小姐说的可是王御医?这样麻烦王御医会不会不大好呢?”白芍并不是一个狠心的姑娘,她也很同情王管家的儿子,但是现在沐子浔现在离着京都这么远,还要管这些,她自然是要站在自家小姐的立场上来想问题了。 “无碍,不过求个方子罢了。”沐子浔写信的手没有停,更何况她原也没打算真的去问王御医求方子,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第五章 狗狗会说话? 沐子浔执着一把精巧的梳子,在窗前的软榻上给雪团梳理毛发,雪团毛茸茸的一团实在惹人爱的很。 “雪团是从哪里来的呀,是不是也找不到家了?我也是呢。”沐子浔一边揉着雪团,一边喃喃道。雪团原本已经梳理的柔顺光亮的毛发又被揉成了掺不忍睹的一团。 “我原本就没有家呀,所以不用找!”沐子浔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么一道声音,声音稚嫩,像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抱着雪团的沐子浔吓了一跳,“谁?!” “主人,我是雪团呀!”还是那样甜甜糯糯的声音。 沐子浔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向怀里这个正拿鼻子往她身上蹭的小东西。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考验沐子浔的接受能力了,原本穿越就已经刷新了她的世界观了,现在,好不容易重建的世界观再次崩塌了:狗狗竟然会说话?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呀? 沐子浔强忍着才没有把雪团一把扔到地上,但还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它,“你……你会说话!” 雪团两只前脚向前,两只后腿向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才道,“错!不是我会说话,而是你听得懂我的话!” 沐子浔纵然受惊不浅,但好歹智商还在,听雪团如此说就皱了皱眉,“你说我懂得兽语?如果果真如此,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昨天我和你说话你还不理会,想来也是刚刚能听懂的。话说主人,晚饭能加个红烧肉吗?老是吃水煮肘子会腻的。”雪团在沐子浔的怀里翻了个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沐子浔只觉得脑海里乱成一团,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有过一些了解。在这个世界里,是存在武功这种东西的,那些功夫高强的人都有深厚的内力。沐府到底是将门,刚来的时候沐子浔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修习内功,可是不管怎么尝试都没有起色,后来干脆也就放弃了。可是现在的兽语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不能修习内功还有补偿不成? “雪团,如此说来,你之所以跟着我进府并不是偶然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能和你交流了吗?” 雪团翻了个白眼,总之,是大眼珠子转了转,姑且称之为翻白眼吧,“怎么会,你大概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种气息,很容易让小动物们心生亲近之意,而且,我可不是一般的狗狗,我可以感觉到和你在一起对我有好处!” 沐子浔只觉得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却感到一阵疲倦袭来,只好先放下这些事情不提,让白芍进来服侍她躺下,一挨着床就立刻沉沉得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沐子浔梦到自己真的精通兽语,可以和不同的动物进行交流,而且她所精通的还不是一种作为技能的语言这么简单,而是一种对于万兽都有着吸引力的气息,使得很多动物会愿意和她亲近,甚至甘愿为她驱使,说是万兽之王也不为过。 而且在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可以强行动物的意愿的,不过这样对精神力的消耗就会大幅度增加,是的,精神力,一种只能靠睡觉和调养才能恢复的能量。 等到沐子浔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沐子浔一睁开眼就看到雪团压在自己的被角上,也正睡的香甜。又想昨晚的事情,感觉真的像是在做梦,沐子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雪团快起来,红烧肉来了!” 团成一个球的雪团一个机灵就爬起来了“红烧肉?在哪里?在哪里?” 沐子浔呆愣愣得看着一跃而起的雪团,心情很是复杂,竟然都是真的!她能听得懂雪团的话! “红烧肉在哪里呢,昨天主人把晚饭睡过去了,我都没能吃上红烧肉!”雪团甜甜糯糯的声音很好听,不过此刻却是有一丝委屈在里面。 沐子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了,技多不压身,能多懂些什么总不是坏事儿,虽然这技能来的着实莫名其妙了点…… 至于红烧肉……这小家伙似乎昨天就要吃来着! 沐子浔不再搭理它,昨天这么突然的就困了,说不得就是她和它说话消耗了精神力的缘故,她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可不能再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沐子浔直接叫人进来,服侍她洗漱。 “小姐昨天睡的早了点,晚饭都没能用,今日早膳奴婢叫厨房备了牛乳糕和莲子粥。”白芍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道。 “去让厨房再加一道红烧肉。”沐子浔想到了雪团甜糯的声音,如果今早又没有它要的红烧肉,还不知道要怎么委屈呢。 “小姐要吃红烧肉?那不如中午的时候再叫如何?早晨用食太过油腻不好,小姐昨晚又不曾用膳,还是清淡些更好。”白芍有些惊讶,沐子浔还重来没有在早膳要过红烧肉这种食物呢。 沐子浔接过白芍手里的布巾拭了拭手上的水,“不是我要吃,是给雪团备的,让人去厨房吩咐一声。还有,你等会儿找人去和王管家说一声,他儿子那怪病十有八九是吃菜吃的少了,这几日,多给他儿子煮些青菜吃也就是了。”说着,沐子浔突然想到那还是个孩子,如今得这病可见平日里就是不爱吃青菜的,便又道:“如果实在吃不下,把青菜榨成汁饮用也行。”至于怎么榨成汁就不关沐子浔的事情了。 白芍眨了眨眼,小姐送出去的信已经有回音了?她怎么不知道。不过她是个听话的好丫鬟,所以,等沐子浔坐下用膳,她就去办事了,这也是沐子浔的习惯,不喜欢夹个菜都假人之手。 其实,在白芍最初说起这孩子的病时,沐子浔就觉得很像是后世所说的坏血病,严重起来也是要人命的,不过治疗起来也简单。坏血病说白了也就是缺乏维生素,多吃些水果蔬菜的也就是了。在看到王管家送来的详细症状和平日的饮食后,就更加觉得就是坏血病了,至于说京城里有个大夫的说法,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别院里只有沐子浔这么一个主子,所以下人们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沐子浔还正用着膳,雪团的红烧肉就到了。 于是乎,一个主人,一个宠物,就这么一个桌上,一个地上地大快朵颐了。 用完饭再没什么事可做的时候,沐子浔不由得继续纠结在自己的兽语上,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可用的范围是多大,小狗是可以交流的,那小猫呢?小鸟呢?而且,自己的精神力到底能和他们交流多长时间?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沐子浔又是一个喜欢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不纠结才奇怪了。 所以,沐子浔就做了一系列的在下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事情,先是让人去买一些小猫,小鸟回来,这还能说小姐是无聊了,想找个东西逗趣,不过除了那个圆滚滚的雪团,每个小动物买回来一般都呆不三天,就会被小姐拿出去赏人了。而且,小姐开始万事不理,只陪着这些猫猫狗狗的说话,一说就是一天,第二天换一个继续说…… 好在别院里没有别的主子在,沐子浔再怎么怪异,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虽然行为怪异了点,却也没有折腾他们这些下人,他们只要按吩咐做事就可以了。 不过,一连几日的实验,总算让她摸着些眉目来。 第一,这个精神力是可以锻炼的。刚开始沐子浔和雪团说几句话都累的睡过去了,现在,他们可以不间歇的聊上一天也一点事儿没有…… 第二,别的小动物也可以和她交流,只要双方都是愿意的。且不管是哪一种动物,交流时需要消耗的精神力都一样,也就是说,精神力的消耗只和交流时长有关,和交流对象无关。 三,以她现在的水平,还是达不到改变动物思想的地步,可以交流,可以引导,直接强行改变还做不到。 弄清楚之后,沐子浔又恢复了原本波澜无惊、闲适悠然的生活。每日里看看书,赏赏花,时间也就过去了,沐子浔也来到缙云城半个来月了。 总闷在府里可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原本离开京都来到缙云城就是想要逍遥一点的,总不能因为上次出门遇到点小事就永远不出门了吧。 “昨日你说紫苏跟来了?她现在在哪里?”沐子浔在写完五篇大字之后,就问旁边侍候着的白芍道。 其实她前世虽然练过毛笔字,但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的随便练练罢了,字写得很不怎么样,再加上这里又是繁体字,在这个讲究“字如其人”的时代,沐子浔不得不好好练练她的毛笔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回小姐的话,紫苏现在在咱们刚来时置办的那个小院子里呢,小姐可是要见她?”白芍舒了一口气,赶紧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姐写字、看书,或是认真做其他任何事情的时候,她总会觉得有一种古怪的气氛,不由地生出一种万不能打扰的情绪。 白芍口中刚来时置办的小院子,是在沐子浔到缙云城之前就让人置办的院子,距离现在住着的别院不远不近,沐子浔来到缙云城还没有亲自去看过。 沐子浔搁下笔,轻轻揉了揉手腕,道,“告诉她,让她和流云明日候着,就说少爷要他们陪着出去一趟。” 第六章 你长得真好看! 第二天一大早,沐子浔就坐着马车出门了,想起出门前,雪团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只是她出来闲逛若是带着一只狗总是太显眼了些。 “小姐,到了。”外面是小三的声音。 白芍拉开车帘,便看到一个十五六岁衣着男装的小姑娘站在车旁候着,身后几步远,还有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 “见过主子!”不同于白芍对于沐子浔的称呼,紫苏和流云向来称呼她为主子。 沐子浔从车里微微欠身,看到紫苏便笑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月余不曾见过,紫苏就更漂亮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呢!” “主子!”紫苏俏脸微红,瞪着眼看沐子浔。 后面的身着黑色劲装的流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身的冷峻气质顿时消弭于无形。看紫苏瞪过去也不在意,甩了甩额前的刘海,开心得道:“看吧,我就说你这身不妥帖,任谁一眼就能看穿了。” 紫苏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化妆!” 流云双手抱着肩,无所谓地撇撇嘴,“有区别吗?一开口还不是要露馅,说不得还要连累主子被人怀疑呢。” 白芍瞪大眼,看着这莫名其妙地战火越燃越烈。 沐子浔只好一个跃身从马车上跳下来,“我的服饰都备好了?” 紫苏赶紧答道:“都备好了,昨日白芍姑娘说‘少爷’要出去一趟,这里置办了几件服饰,主子去看看哪件合适?” 沐子浔满意地点点头往院里走,紫苏做事向来让她放心,她只要传出话,紫苏就会让人备好合乎身份的男子服饰。 这个院子倒是不多大,但却也精巧,还有一个不大的人造湖,很符合沐子浔的审美。沐子浔边走边看院子。 酒罢歌余兴未阑,小桥清水共盘桓。 倒是一个休憩的悠闲去处。 “记得回头让流云将牌匾挂上,就取‘清水’二字。”沐子浔突然回头对紫苏道。 “是!看来主子很喜欢这个院子了,如此属下和流云也放心了。”紫苏一边引着沐子浔去换衣,一边道。 沐子浔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倒觉得流云所言不错,你还是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吧,这个样子我看着实在是不习惯。” 紫苏到底有十五岁了,身体发育不错,已经有些少女的玲珑了,此时虽然身着小厮的装扮,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少女。纵然可以束胸,但她的言行举止还是女气了些。 紫苏红了红脸,将沐子浔安置妥当,只好回去换衣服了。 等沐子浔再从房间出来时,俨然一位俊俏的贵门小公子了。 沐子浔虽然才十二岁,但其身量在同龄人中也算高的了,再加上她日常举动优雅贵气却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此时身着男装,只让人觉得身姿清贵,纵然有几分削瘦,也不损风姿。这样的沐子浔走出去,也许会有人觉得这位贵公子身子柔弱了些,却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儿身。 她小巧精致的鼻翼和微薄的红唇,看起来灵动可爱,再加上脸上画了些妆,原本的略微含情的眉眼也显出几分英气来。站在众人面前,紫苏等人纵然是看惯了的,也不禁在心底赞叹:主子要真是个公子哥,还不知道要勾了多少小姐的心呢! 沐子浔自然不管他们的心思,按照往常的惯例,小三和白芍留下,紫苏和流云和自己一起出去。 三人骑马一路奔驰。 沐子浔有段时间没有这么畅快的策马了,只觉得痛快,不由得就打了几个空鞭。紫苏和流云只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也是一路都不敢放松的跟着沐子浔策马狂奔。 沐子浔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莫名其妙的穿越,突然出现的亲人,还有刚刚获悉的异能……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局外人,说不定某一天原本的那个沐子浔就会突然回来了也说不定。 而此时此刻的沐子浔策马狂奔在旷野,道路两旁的田野和小山丘都渐渐地落在后面,急剧的风如刀割一般刮在脸上,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就是她,她就是沐子浔。 “嘘—”沐子浔拉住马头,往后看到紫苏和流云远远的吊在后面,不由得停下来片刻,等到两人跑近了,才道“你们这水平可是不行,只怕最近没有好好练功吧。” 流云无所谓的一笑,“再怎么练又如何能和主子比。”他这话倒不是存心拍马,自从两年前的夜晚,沐子浔单枪匹马的把他和妹妹从土匪手里救出来,他就知道,主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要知道,两年前的她可才只有十岁! “主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紫苏直接问道,“昨日的传话不详,我也没什么准备。” 沐子浔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初来贵地,难道还有比游玩更大的事情吗?” 紫苏一听,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也开心起来,“那我们就沾主子的光,好好地逛逛这缙云城!” 流云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主子可是打算去缙云寺?今日的缙云寺可是个好地方呢,只怕是热闹得很。”他们出城的方向正是往缙云寺去的一条路,而且还是最近的一条,但因为道路狭窄,不便马车通行,而来寺里上香的香客大多有要用马车的女眷随行,所以这条路上才没什么人。 沐子浔点点头,今日是四月初一,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是寺庙里最热闹的时候,更何况缙云寺还是缙云城方圆百里香火最鼎盛的大寺。不过既然是出来玩,自然还是热闹些才更有意思。 接下来,沐子浔也不再快马狂奔了,三人就策马怡然的往缙云寺而去。 到了寺庙,果然是人声鼎沸。 “主子,咱们来的突然,不知道寺里还有没有客院,让紫苏跟着主子,我先去安排一下?”流云看着这人山人海的也不禁有些咋舌,要知道,沐子浔可是一个千金大小姐,纵然再厉害,再怎么举止不同于常人,平日里也定是娇养着,而且从平日里的做派也可以看出沐子浔是个从来不会在这些方面委屈自己的人。这突然来到这里,没有休憩的地方怎么行?也难怪流云发愁。 沐子浔听了流云的话,点了下头,“我们先去里面逛逛,等会儿你就在许愿池等着我们好了。”虽然没来过这缙云寺,但想来每一个寺里都应该有许愿池的吧。想了想又戏谑地加了句,“有最好,若没有也不必强求,左右我们不打算在寺里过夜,不过是不能午休罢了。” 沐子浔的确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相反,她总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的满足自己。身为一个千金小姐,不懂得享受自己本该拥有的才是傻,毕竟该你牺牲的时候,不会有人因为你平日里少叫几顿饭食,少穿几身衣裳就放过你的。这个道理,她上辈子就懂了。不过,她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看来在京都这两年她的做派把流云给吓着了。 流云摸了摸鼻子,转身跑了。 紫苏看到流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主子,你看流云那个样子,主子分明最体贴了。” 沐子浔此时心情很好,将手里的折扇在手心一敲,道“走,本公子今日要去求个天赐姻缘!”紫苏被这句话吓得差点站不稳,定了定神,赶紧提步追了上去。 她们走后,莫云景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开口道,“疾风,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位小公子很眼熟?” 疾风思索半晌,也只能道:“属下无能,并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位小公子!”而且好生奇怪的主仆,虽说是个寺庙都能求姻缘,但这缙云寺之所以香客云集可从来都不是以求姻缘闻名,来这里求姻缘也真是怪异。 莫云景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曾见过便是不曾见过,和你的无能有什么关系。” 疾风被一句话噎的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说无能是谦词好吗,而且,万一真的见过而他又不记得了,也好顺便请罪来着,好吧,他现在真的被主子一句话定位为无能了。 莫云景显然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去考虑自己下属的心情,他刚才一眼看到那个小公子就觉得眉眼间有些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位贵公子,思索半晌,不由得哂然,以后若是都再遇不到管他是谁,若是能遇到自然也就知道是谁了。 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由挑挑眉,优雅的一撩衣摆,抬步道,“走,本公子也去求个姻缘签去。” 可怜疾风还没有从自己无能的阴影中走出来,就又愣在了原地。 沐子浔进了寺庙,就带着紫苏把“逛”这个字眼演绎得淋漓尽致。 “主子,这些和尚们也太殷勤了些吧……”二人被带领着先去殿堂里拜过神佛,又将寺里的好景色逛了个遍,就差没去女香客们居住的客院了,紫苏看着带路的小和尚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和沐子浔说。 “托银子的福。”沐子浔倒还是很冷静。 紫苏皱了皱眉,不解道“来这里的大户人家可不少,他们的往常的奉银难道还少了不成?” 沐子浔“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悠然地向前踱步,对紫苏解释道:“那些大户人家都是寺里的常客,平日里奉银都有规矩和惯例,这在寺里都是要上账的,这些底层的小僧弥岂能占得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再对不过了。 回到许愿池,这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两人逛到这里的时候,流云尚未回来。果然,这时,流云已经在一旁等着了,还有人正在往许愿池里丢铜钱。 “主子,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在这丢铜子儿都快把身上带着的银钱丢完了!”一看到沐子浔和紫苏回来就立刻上前道。 “看你在这里这么悠闲,客房可是都备好了?”紫苏毫不客气的问。 “我亲自出马还能有错不成,都备好了,主子现在过去休憩片刻,我订了缙云寺的斋菜,想来不久就能送过去了。” “那咱们就去尝尝大名鼎鼎的缙云寺的斋菜!” 事实证明,缙云寺的斋菜实在不怎么样,反倒是粥品尚可。 缙云寺后山。 “小姐,这果子奇奇怪怪的能吃吗?”紫苏看着手里捧着的这个紫红色的小果子,苦着脸问道。 歇过晌后,沐子浔便想要去后山逛逛,一来,看看景物,二来,也可以找一些野兽来试试自己的异能,毕竟家养的小动物和野生的有没有差异总要见识过才知道呀。 沐子浔和紫苏此时正悠闲的坐在一棵大树下,看着流云在远处的山涧里手忙脚乱的叉鱼。 “不想吃就去帮流云捉鱼吧,本少爷看他这两年是白活了,本少爷的本事是一点也没学到!”沐子浔扫了远处的流云一眼,认真的对紫苏道。 紫苏立马闭上了嘴,盯着手里的果子,狠狠心,一口咬下去! 果子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吃起来酸酸涩涩,也有些微甜,不过是不常见罢了,味道也一般,但显然不是有毒什么的。 满头大汗的流云回头就看到树下自在怡然的二人,顿时一股怨气油然而生:“主子,这个不是小河!是山涧!还是清澈见底的那种!怕是没有鱼来给主子烤着吃了!”他觉得主子就是在故意整他,这种事情以前沐子浔没少干! 沐子浔无奈的起身,悠闲地走到山涧旁,也不下水,只凝神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右手一挥,两道光芒闪过,直入水中。 流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只小银鱼被两根银针钉在池底,奋力挣扎…… 原来水中并非是没有鱼,而是这鱼全身银白色,又不大,再加上山涧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所以才很难被发现。 沐子浔看着钉入水底的银针,一时间有些感慨。来到这个世界上没少尝试,可是生于将门的她,怎么也无法修习内力,好在这里大多数的人都和她一样无法修习内力。不过幸运的是,沐子浔本身体质却改善不少,灵敏度、警觉度以及力量都增强不少。在上一世最巅峰的时候,沐子浔也不可能徒手将银针射入石壁一寸,而刚刚她挥手之间就做到了。 “流云!”沐子浔语气清冷,突然态度改变,一手拿着折扇,一手背在身后。原本优雅怡人的贵气顿时凛然起来,凭空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站在水中的流云只觉得有一种威压弥漫,没错,这就是他的主子,在那个夜晚,救了自己和妹妹的主子!流云没有管自己还站在水中,几乎是立刻抱拳低头道,“属下在!” “你平日行事虽然细心周到,但遇突发事件却不够沉稳机变,心气浮躁缺乏耐心,作为我的下属,浮躁为大忌!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水里的鱼纵然不容易被发现,但以流云的眼力,如果他用心了的话,定然瞒不过他。所以流云之所以没发现,决定性因素在于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水中无鱼,根本没有凝神细致的观察。 沐子浔语气平平淡淡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还是让流云出了一声冷汗,他明白沐子浔的意思,以前他和妹妹跟着沐子浔的时候,沐子浔就曾说过,她不要无用之人。忙道,“是,属下谨遵教诲!” “嗯。抓鱼吧,今日的素斋勉勉强强,本公子都没有吃饱,可还要仰仗流云的手艺呢。”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抬手拍了拍额头,转眼又成了一个贵门小公子,悠然的转身走了。留下可怜的流云继续和小银鱼奋斗。 沐子浔回到树下,紫苏已经站了起来,“主子!”应是感受到刚才的气氛有些不对,说话间神色也有些郑重。 沐子浔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无所谓地道,“无事,刚才教了流云几招,不然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烤鱼呢。” 紫苏这才松了口气。 沐子浔今RB就是借题发挥,流云才十七岁,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她早些时日就想要提点流云,只不过那时候忙着要来缙云城的事便先放下来,来到缙云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而且,沐子浔眸光闪了闪,而且,对待属下,必要的敲打还是要有的,人心易变,往往越是亲近之人的背叛越是难以承受! 在流云好不容易抓了四条鱼之后,加上沐子浔用银针钉住的两条,一共六条鱼,就被插在树枝上,上了烤架。这银鱼不过四五寸长的样子,一个人两条能够吃?不过看流云累成那般样子,勉勉强强吧…… 紫苏盯着烤鱼,有些为难的道,“主子,咱们在寺庙里吃烤鱼不太好吧……” 沐子浔心不在焉地翻着烤鱼道:“哪里不好?没听说过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侍佛向来在于心诚与否,何必在意这些吃吃喝喝的俗事呢?” 不过,她捉鱼的时候,可是没敢试着和小鱼们交流,万一真的能说话,这鱼可怎么还吃得下去! 紫苏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而且,看着沐子浔左手扯着右边的衣袖,右手不紧不慢的翻着烤鱼,在紫苏眼里,这哪里是在烤鱼?看那从容不迫的悠然样,简直就像是在执笔写字呢。 “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算是为天下不守戒律的佛门弟子找了个好借口了。”一道清俊悠扬的声音传来。 “谁?”流云立马站了起来,神情戒备。 紫苏没有说话,却也是立刻起身,站在沐子浔身边,握紧了手里的剑。 “两位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聊聊?只是烤鱼有限,怕是没有二位的份了。”沐子浔闲闲地说着,又将烤鱼挨个翻了个身。涂上酱料的烤鱼已经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了。酱料是紫苏随身带着的,不得不说,在沐子浔的折腾下,这紫苏和流云两人已经越来越全能了。 “哦?看来这位小兄早已知道我二人在此了?”莫云景带着疾风从崖壁后站出来,饶有兴致的问。 沐子浔侧头扫了他一眼,顿时愣住了。 莫云景衣着白色锦袍,整个人身姿俊逸飘然,有一种难言的气质,只让人觉得如竹如月的美好。 沐子浔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眼眸似一潭湖水般,让人看之不透,分明是如刀刻的眉眼,偏偏看起来不觉得深刻立体,反倒如诗如画一般,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沐子浔觉得心中一凉,这竟是当日在状元楼巧遇刺杀时,站在琳琅轩二楼的男子!那个被她陷害了的男人!为什么他也来了缙云寺?果然是冤家路窄呀!沐子浔默默在心里哀叹。 莫云景从石壁后走出来就看到沐子浔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表情看起来无辜又吃惊,想着寺庙门口时她说要求姻缘时的风流随性和烤着鱼依然优雅从容的样子,也不知道像这样吃惊无辜的样子常不常见,不由得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启唇道,“这位小兄怎么了?可是见过在下?” 流云和紫苏本来听到莫云景的话如临大敌,等到沐子浔发声才明白,原来主子早就知道有人在了!接着便看到莫云景出来不由得呆了呆,此时又听到莫云景道出的这句戏谑的话,两人转头便看到沐子浔一脸花痴地看着莫云景,忍不住满头黑线,拜托主子!现在是花痴的时候吗?而且,你现在是男装!是男儿身呀! 可是让二人无语的还在后面…… 只听见沐子浔用一种赞叹又幽然的语气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呀!” 第七章 其实你也很好看! 只听见沐子浔用一种赞叹又幽然的语气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呀!” 流云和紫苏只觉得太丢脸了! 疾风的嘴角抽了抽,主子样貌是很好,可是男子的样貌是用长得好看来形容的吗? 沐子浔也觉得有些委屈,这样是有些掉份儿,可是总比被这男人发现曾帮她背过黑锅强吧…… 看样子她的确没有被认出来,要不然场面不该这么平静才对……而且当时她只露出了半张脸,穿的又是女装,再加上屋里总是要比外面光线暗些的,他没有看清楚也正常。 莫云景又挑了挑眉,很淡然的走到沐子浔旁边,撩起衣摆坐下,侧身对着沐子浔道,“还好,尚可入眼罢了。” 沐子浔赞叹的又看了一眼,她刚才说那句话虽然是有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在,但是这男人真的是很好看呀,连往地上坐这么乡野的动作都做这么赏心悦目,果然是极品!转过脸意犹未尽地道:“虽然你很好看,但我们的鱼本就不够吃,没有多的分给你们了。” “如此佛门净地,谁要吃你们的烤鱼了!”跟过来的疾风听了沐子浔的话,恨不得一个跟头扎在地上,说得好像他们巴巴地过来就是想吃蹭烤鱼吃似的。 本来他和主子也不过是随便来后山逛逛罢了,走到这么深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的,结果他们就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碰巧遇到也就罢了,主子一看是在寺外遇到的要来“求姻缘”的似曾相识的小公子,就走过来搭话了。 流云和紫苏也重新坐了下来,此时听到疾风的话,流云就嗤笑一声,道:“难不成二位是专门躲到崖壁来闻香味的?” 紫苏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暗叹流云真是越来越有主子的风采了。 疾风脸色一黑,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就听到莫云景平淡却不容质疑的声音,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又吞了下去。只听莫云景缓慢的道: “疾风,去捉几条鱼过来吧。” 疾风抽了抽嘴角,只好去一边的山涧去捉鱼。 “这位公子不怕佛祖怪罪?”沐子浔忍不住对莫云景眨了眨眼睛。 莫云景微微侧头,就看到身旁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嫣红的小嘴儿微启,似乎是有些惊讶,看起来灵动可爱,真是个有趣的少年,所以他也眨了眨眼睛,笑了:“在下觉得小兄所言在理,有言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们在佛门杀生的确是罪过,但我佛慈悲,想来只要咱们诚心悔过,会得到佛祖他老人家原谅的。” 沐子浔又呆了呆,这是她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比她更不要脸的人!这里的人不是都相信神佛的吗?即使不信,为了名声也会装装样子的吧!即使在荒郊野岭的没有装样子的必要,可用得着这么不要脸的理由吗? “而且……”莫云景拖长声音道。 而且什么?沐子浔皱了皱眉。 莫云景盯着沐子浔认真的道,“而且小兄,你的鱼熟了!” 沐子浔转头看烤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沐子浔抬头看着天空片刻,最后叹了一声,转头对莫云景道:“今日见到公子只觉得以往十几年都白活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相见恨晚?” 说着,拿起烤架上两只烤鱼,递给莫云景一只,爽快地道“我的烤鱼就分给公子一个好了!” “多谢小兄的烤鱼!”莫云景自然地伸手接过烤鱼,修长的手指从沐子浔眼前划过。沐子浔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不光脸长得好看,手也这么漂亮! 对面的流云和紫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地取烤架上的烤鱼,决定还是默默吃鱼,不要说话的好。 “对了,你的那个跟班叫疾风?”沐子浔一边吃鱼,一边和莫云景闲聊。不知道是紫苏的酱料好,还是这种小银鱼本就肉质鲜美,烤鱼的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正是。”莫云景态度很随和。 “我家这个叫流云,疾风,流云,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呀,你说是不!”沐子浔向对面示意道。 莫云景下意识地看向紫苏。 紫苏惶恐的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说着,指向一旁的流云。 莫云景去看流云,果然看到这个黑色劲装的少年正黑着脸,幽怨地看了沐子浔一眼,狠狠一口咬下手里的半条鱼。莫云景不由得有些许同情这个少年,难为他没被鱼刺卡着喉咙。 莫云景轻笑了声,“的确很凑巧。还不知道小兄如何称呼?” “我叫慕离歌。”沐子浔的一条小鱼已经全进肚子里了,她拿出手帕得体地擦了擦嘴,回答道,“你可以叫我离歌。” “离歌,我叫莫景,是从金梁过来的商人。”莫云景只觉得慕离歌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没想起什么来。 “原来是景兄,没想到景兄是从金梁来的,听景兄说话,倒是完全听不出金梁的口音。” 金梁地理上偏南,在口音上与大乾尤其是京都这一片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这位莫景说话和京都以及缙云城当地人无异,而且,沐子浔扫了莫云景一眼,他的身材也不像金梁人那般相对矮小,而是身姿挺拔,虽然此时此刻气质清雅出尘,但是沐子浔不会忘了在状元楼看到的这个男人,那时候的他尊华凌厉,如一头猛虎,虽然只是优雅尊贵地站着,沐子浔还是感受到了他是经过无数鲜血淬炼的人,因为曾经她也是那样的人,不会错识了那种危险的感觉。 “我十二就为了家里生意到处跑了,就是在十二岁之前,也不是一直都在金梁的,反倒在大乾京都的日子不少,所以对大乾的话也很熟悉。”莫云景解释了几句,想到大乾京都,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是京都的慕离歌?”莫云景看向沐子浔。 沐子浔点点头,“很好听是吧。” 莫云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清雅悦耳,一如他现在一身的白衣,“好听倒在其次,只是我倒真没想到你会是慕离歌!真是失敬了。” 慕离歌这个名字在缙云城听到的人或许不多,但在大乾的都城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尤其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慕离歌简直就是活菩萨一般的人物。 沐子浔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道,“看来我很有名了?在缙云城竟然都有能遇到认识我的人!” 这是沐子浔第一次当面告诉别人她是慕离歌。在京都时,她虽然在一年前旱灾,流民涌进京都的时候用了一大笔的资金施粥,还在前段时间时疫时一直在施药,但也只是出个名字让别人代办,她自己不可能出面的。换言之,听说过慕离歌这个名字的人不少,但知道她就是慕离歌的,除了她的属下,眼前这人还是第一个。 “的确很有名气,真没想到离歌竟然如此年幼。” 流云和紫苏眼看着这两人从素不相识到如今称兄道弟,简直连鱼都忘记吃了。这对于沐子浔来说,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沐子浔多数是戏弄别人一通后,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难不成这是觉得棋逢对手了?所以二人惺惺相惜? 他们二人眼中,沐子浔平日里行事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在办正事的时候,气质清冷,几乎不说话。说出的每个字都让他们心肝儿颤。要么就是现在这种时候,看起来乖巧可爱,其实毒蛇的很,说话的多少因人而异,往往出口就让对方内伤,但也只是言语上的戏弄罢了。 “疾风真是太厉害了,这点儿和我们流云可不像。”沐子浔看到几句话的功夫,疾风已经握着一把的小鱼儿回来了,是清理好,且已经串在树枝上的! 流云只觉得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辛辛苦苦忙前忙后倒也罢了,到头来还要被主子嫌弃!不过能有鱼吃总是好的,这鱼不大,一条两条的根本不够吃呀! 莫云景看了再次内伤的流云一眼,更觉得同情这个小侍卫。 疾风将鱼放在烤架上,沐子浔就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上面刷酱。莫云景看着她熟练地动作,不由得有些好奇,可以看得出沐子浔的出身很不错,可做这些却像是做惯了的,只怕也是常年在外跑,可她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龄罢了。 “经常出来做这些事吗?”莫云景问道。 沐子浔放下盛着酱的小瓷瓶,“差不多吧,这酱可是我家不外传的秘方,你若喜欢,回头我送你一些。” “你这么小,你的家人也放心让你到处乱跑?” 沐子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没银子!” 越是有银子越是不能放心好吗?莫云景看着沐子浔,从侧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鼻子挺巧,水润的唇微微撇着,显然对他刚才的话很不赞同。 沐子浔突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沐子浔歪了歪头,“你为何一直看我?” 我没有一直看你,只是偶尔看你的时候被你发现了好吗? 莫云景突然想起刚刚沐子浔的话来,脱口而出道,“其实你也很好看!” 此时,紫苏去山涧那里清洗放着酱汁的瓶子,流云正在不远处采摘刚才沐子浔给紫苏吃的那种红色的小果子,刚刚紫苏告诉他可以吃的,而疾风将鱼放到烤架上,看到有人烤就跑到旁边靠着树坐着了。 莫云景和沐子浔本来坐的就近,眼下又都侧身,面对着面,离得就更近了。莫云景的声音语气轻柔,声音也不大,连不远处的疾风都没有听到,沐子浔看着自己面前这张俊美的脸,想着这人竟然这般调戏她,虽然是她先起的引子,可自己一个姑娘,调戏个把帅哥不算什么大事吧,他一个男人调戏一个小正太是几个意思?嗯,小正太,沐子浔是这么给这个时代的慕离歌定位的。 莫云景将话出口,也觉得有些尴尬,但是立马就释然了,对面这人不是还夸了他好看来着吗?让他瞪大眼睛的是,没想到沐子浔竟然脸红了! 其实不能怪沐子浔,她这两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现在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美男!离她这么近!说她好看!她红一红脸再正常不过了好吗。 “其实……”莫云景认真的想着措辞,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错,可看着沐子浔红着脸用无辜的眼神控诉的看着他的样子,让他有种自己很不是东西的错觉…… 第八章 各位狼兄,烦请让个路! “其实……”莫云景认真的想着措辞,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错,可看着沐子浔红着脸用无辜的眼神控诉的看着他的样子,让他有种自己很不是东西的错觉…… 突然,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知是些什么人会到后山来,看样子人数不少。”莫云景觉得这群人简直来的太及时了,让他不用再继续之前莫名奇妙的解释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沐子浔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警醒,几乎是和他同时发现了来人的。 “什么人倒是无碍,咱们也不会碍着他们什么。”的确来人不少,怎么也不会少于二十人就是了。但这些人只是顺着不远处的一条小道在走,看起来像是在从某条小路下山。 “这倒也是,的确和我们无关。”莫云景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沐子浔一愣,总觉得莫云景的态度有些奇怪,突然想到莫云景只带着一个属下来到这后山,未必就是来闲逛的,说不得就和这群人有关系。不过谁能没有自己的秘密呢,两人泛泛之交,她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打算深究。 “你有事尽管去办好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沐子浔说着就站起身来。不管莫云景是不是来闲逛的,这群人总不会是来闲逛。沐子浔并不打算参与到这些是非中。 莫云景挑眉,抬头看了看沐子浔,“离歌还有比吃烤鱼更重要的事吗?” 沐子浔诧异的看了莫云景一眼,他这是让她留下来?自己在这里不会耽误他办事情吗?还是说一切都是自己杯弓蛇影,想的太多了?看着架子上的鱼,沐子浔突然觉得想笑。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对生活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渴求。不求样样精致,但所食所用总要各有名目,能有个说法才行。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可以在乡野之间吃野菜粗食,却难以忍受高级西餐搭配啤酒。这种上世莫名其妙的喜好,在这个世界非但没有改,反而更加凸显了,所以流云才会觉得她不好伺候。 其实缙云城的状元楼就是她的,京城是总店,缙云城的这家不过是分店罢了,她之所以开家酒楼,只是因为她不习惯这里烹饪手段还不成熟的饮食。换句话说,她一贯的作风就是在能力范围之内凭着心情胡来,从来也不肯委屈自己,尽力让自己活的潇洒有格调。 但是上世有个作家怎么说的来着?这些礼仪文化、休闲娱乐就是吃饱了之后消遣用的,无聊时玩玩当然好,但如果有什么会威胁她的生命,她一定绕道走!格调也好,脾气也好,在不能为的时候,沐子浔向来不会为难自己。 就像现在,眼前的烤鱼香味浓郁,虽然以后可以再烤,但再也不会有此情此景,再也不会是今天的鱼了,按照她的风格,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会留下来把鱼吃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情怀。与此同时,她留下来说不得就要惹上一个大麻烦,这个莫云景怎么也不会是个普通商人,这个麻烦很可能涉及朝堂,已经在她现在能力范围之外了,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离开,竟然完全忘记了还飘着香味的烤鱼。 在莫云景的眼里,就看到沐子浔对着一排的烤鱼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发起呆来。不禁开口提醒道,“再烤下去就不能吃了。” 沐子浔低头看着正等她答话的莫云景,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在这里吃鱼。 沐子浔轻撩衣摆,又坐了下来,“那就吃完鱼再走!” 聪明的做法自然是现在就走,但是沐子浔突然就想真正的任性一回,不管时机不顾场合,因为她想吃鱼,所以就留下了吃了,至于旁的什么,该来的尽管来,她接着就是! 过来的紫苏和流云看到沐子浔起身又坐下的动作,愣了愣,不过沐子浔这样率性而为的时候多了去了,也都没有在意。紫苏一把拉过流云,“既然现在不走了,咱们去把果子洗了。” 莫云景看沐子浔竟然真的又怡然自得地坐下了,不禁挑了挑眉。 几人再次品尝烤好的小银鱼。 “景兄,这些狼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沐子浔站在莫云景身侧,神色冷清。 在他们吃过鱼,刚打算要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了狼群的包围之中,而且狼的数量如此之多。这些狼是从周围一起围上来的,有受惊的野兔从这些狼身旁的草丛中慌张的穿过,但完全没有干扰到狼群半分,它们依然一步一步地围过来,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和疯狂。 沐子浔和莫云景对视了一眼,眼前的情况实在是糟糕。 “主子,这些狼数量如此之多,我们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等会儿我和流云挡着,主子想法子突围出去。”紫苏侧头对身旁地沐子浔道,声音僵硬,她手里紧紧的握着长剑,神情紧张。 紫苏跟随沐子浔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直面生死的局面,以前她一直以为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一定能坚定不移的挡在沐子浔的面前,没有一点害怕、无比英勇的去赴死,可原来不是,她其实很紧张,看到这么多的狼,绿油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那种阴狠,让她感到恐惧。 “紫苏,你原来就这点胆子?”沐子浔的声音宁静、温柔,仿佛众人此刻不是置身于狼群之中,而是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小庭院,大家在一起煮茶品琴一般,她若无其事地接着道,“而且,你觉得我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能自己逃地出去吗?” “你没有内力?离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莫云景皱了皱眉。即使他们五人武功都不错,想要闯出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可以看得到的狼已经有将近四十只了,说不得附近还有更多。而且,他也没想到轻易就能发现他和疾风躲在暗处的沐子浔会没有内力。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沐子浔玩味地斜了莫云景一眼,“我倒觉得是景兄在开玩笑才对,这些狼群总不会莫名其妙的这么攻击我们,我虽然刚到缙云城不久,却也从来不曾听过有什么人被缙云寺后山上的狼群给吃了。如此死法,只怕世人都要骂我们罪有应得了,这里可是救国救民的缙云寺!” 疾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是味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狼群还是我们招来的!” 沐子浔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狼群自然不是他们招来的,而且十有八九和刚才路过的那群人有关,但从刚才的情况看,他们二人一定知道些缘由。 狼群越来越近,如今前面最靠近他们的狼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两丈了,它们没有再往前走,而是都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五人。 莫云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两天的运气比流云还要背。前两天为一个姑娘背黑锅倒也罢了,今天来缙云寺原本是为了解决一些麻烦的,事情解决之后就随便到后山逛逛,结果就遇到这种事情了,现在又被怀疑别有用心,他愿意被狼群围困吗?他还没活够好吧!最要命的是,他又不能说他不知道缘由,因为他真的知道…… 他来后山其实不过是想探个消息罢了,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做什么,之前发现外面的那群人,他想知道的事情就已经知道了,留与不留都无所谓,他又如何会知道竟然会陷身险境? 莫云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要怎么说才能把自己从别有用心那一类人中抽身出来,现在如果他们几人再不合作,想要安全出去就真成问题了,虽然他相信沐子浔是个聪明人,“去年楼兰国和辽西的战争,辽西胜了。” 沐子浔眨了下眼睛示意自己在听。这场战争她是知道的,楼兰和大乾以及金梁,三国鼎立,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国,而辽西却曾是依附楼兰的蕞尔小国,所以这场战争的结果真的是震惊朝野。不过,这对大乾是个好事儿,最起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楼兰应该都不会对大乾用兵,否则楼兰说不得就要承受背腹受敌的尴尬局面。 莫云景看沐子浔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接着往下说,难得的是周围的狼群并没有冲过来,“比国力,比人员数量,比军队装备,楼兰都远胜于辽西,谁都没有料想到这场战争会是这样的结局。据说,辽西在一开始接连败退之后,动用了一只特殊军队,而这只部队的主力则是狼。” 听到这里,沐子浔已经大概明白了莫云景的意思,但她还是示意莫云景说下去。 “前段时间,大乾也有人提议驯养幼狼,但是决议被驳回了。”莫云景解释道。 沐子浔对这件事也有所了解,那个时候她还在京都,她身为礼部尚书的父亲沐毅也反对这件事情,觉得过于残忍。折子是谁上的沐子浔不清楚,不过据说满朝的文臣都反对,倒不是可怜这些狼,而是因为野狼骨子里的野性使得它们很难被驯服,整个过程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很多受命驯服幼狼的人最后往往惨死狼口。而即使驯服后的狼,谁也不能肯定就没有问题了,说不定在最关键的战场上就突然失去控制呢。而且在大乾和辽西之间还隔着一个楼兰,以后大乾和辽西在战场上遇到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驯养野狼就更加的没有必要了。 莫云景的意思是大乾有人私训狼军?沐子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个莫景身份不知,但从他关注的事情上来看显然和商人不搭边。只因为大乾朝堂上训狼的折子被驳回再加上今天的情形而做出如此推断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他对这件事早有了解。 莫云景看到沐子浔点头,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想差了,误会了什么,正要再开口,就听到沐子浔说话。 “所以这些狼十有八九是被抢了孩子,现在来找我们算账了!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有两个方案。第一,和这群失了幼狼的狼群同归于尽,第二,帮着它们找回失去的幼狼!”沐子浔的声音依然很平淡,但莫云景却听出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离歌……”莫云景实在是被惊得愣了愣,连狼群到现在都没向她们进攻的怪异都没有注意到。他没有想到沐子浔会这么聪明,他只说了这么几句,她就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内在联系,从而猜测到有人来偷盗幼狼。更让他震惊的是沐子浔的决定,沐子浔能想到这些就应该明白,来抓捕幼狼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一定是在大乾有相当权势的人,甚至说不定就是当今皇上!可是她竟然决定要救这些幼狼,她是疯了吗?再者说,即使他们能救,那这些狼群还会听他们的不成?现在他们可还在狼群的包围圈里呢。 没错,沐子浔的确是打算救这些幼狼,她刚才虽然提议了两个方案,但说第一个方案时便用了同归于尽这样的词,显然是不打算考虑这个方案。事实上,以他们几人的实力,虽然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可能,但也绝不会同归于尽,最多是有几人会重伤。 其实刚刚狼群一来,沐子浔就试图和它们沟通,虽然这些狼群情绪激动,但显然,它们的目的是想要找到幼狼,所以沐子浔一直在尽力说服它们,这也是它们围过来良久却一直没有攻击的原因。 沐子浔笑着看了莫云景一眼,“不然呢?你觉得对付这些疯狼,比对付那二十几个人轻松?”莫云景能这么快明白她的意思还是让她心情不错的,有个聪明的队友总是好事! 莫云景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自然是那二十几个人更好对付!可这是问题的重点吗?那二十几个收拾了是没问题的,却会带来一个大麻烦,毕竟他们的背后之人绝不会简单!虽然可以将这十几人杀了灭口,但他和疾风来缙云寺是没有瞒着人的,他不仅来了缙云寺,还特意来了后山,有心之人说不定还是会联想到他身上!想到这里,莫云景心里一惊,立刻转头看向沐子浔,她不会就是这个目的吧! 说起来莫云景之前的确是听到了些风声,所以这次在缙云寺办完正事之后就特意来后山看看,可他也只是想来探探消息,并不打算要干涉什么!更不曾想会被狼群围在这里! 此时,沐子浔已经做了决定了,“景兄,我这人一向大胆惯了,现在出门在外没有家里长辈看顾就更加肆意胡来了,如果景兄有疑虑还请先走一步,以后有什么事情自有离歌一力承担,定不会连累景兄!” 沐子浔这话半真半假,她可不是因为什么怕连累他,反正已经让他背过一次黑锅了,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沐子浔有更好的办法就不打算如此了。莫云景在与不在也就不重要了。 莫云景挑了挑眉。 疾风却觉得自己忍不住了,直接插话道,“慕公子想的好,被狼群这么围着,我们主子是要怎么个先走一步法?” 沐子浔看了莫云景一眼,莫云景没有说话,显然和疾风有一样的疑虑。 沐子浔突然转身,朝着狼群走了两步,大声道,“各位狼兄,烦请让个路,先让我的朋友们离开,寻找孩子的事情由我慕离歌代劳!” 一片沉默,仿佛连风都没有了声音。 莫云景眨了眨眼,他怎么也想不到沐子浔看起来优雅随性的一个人会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疾风张了张嘴,差点笑出声来。 紫苏和流云也觉得万分尴尬,他们从来没见过沐子浔说这种胡话。 正在所有人都无言以对的时候,狼群缓缓而动,让出了一条路…… 莫云景眯了眯眼。 疾风瞪大眼,抬手捂上了半张开的嘴,这是他近十年做的最蠢的一个动作,没有之一。 紫苏和流云呆了呆,又松了口气,主子果然非同一般呀! 沐子浔回头对紫苏和流云道,“总是抱怨练功辛苦,今日就让我看看你们都练出了什么来!那二十几个人可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属下听令!”那二十人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也都是练家子,紫苏和流云心里觉得他们两个不是那二十人的对手,可是但凡沐子浔认真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他们是从来不问原因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必要问,他们是属下,只要听命于主子就好。主子说可以,那么不可以也要变成可以! 沐子浔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两人听话这一点还是深得她喜欢的。 又转身对莫云景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等他们走远了我们追起来就不这么容易了,景兄请自便……” “既然是自便,那我就决定去看看热闹了。”沐子浔话未说完就被莫云景打断,看到沐子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好笑,早知道他不会走还说这些话,又补充道“而且,他们现在说不得已经走远了,你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追吗?” 沐子浔点了点头,她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是有信心找到那些人的,不过既然一心怕被连累的莫云景肯帮忙自然最好,他对这件事情最清楚不过。 莫云景没想到自己刚才思索的样子在沐子浔心里成了胆小怕事,在他看来,如果别人会怀疑他,那他现在离开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还不如留下来看看事情最终会怎么解决。至于阻止沐子浔,他不觉得自己二人可以干的过沐子浔三人以及周围的这四十来只被激怒的狼,估计整个缙云山的狼都在这里了。 第九章 穷寇莫追 说起来缙云山虽然是缙云寺的后山,却并不属于缙云寺,这一代山峦绵延,虽不见如何高大,占地面积却委实不小,一直延伸到缙云城的管辖地之外。 二十来个男人围着两辆马车,被一群狼困在一处。 “老大,现在怎么办?”其中一个脸面白净的小子,紧张的问旁边的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这人衣着虽然和其他人相似,但从他的神态和气势上,还是可以明显的看出他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中年男子看着路中间戴着面纱的少年少女,皱了皱眉头,“两位少侠,大家无冤无仇,还请两位不要挡道,在下也只当没有今日之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流云侧头看向身旁的紫苏,一脸的不解,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口音。 在远处避着的莫云景不由得挑了挑眉。 紫苏冷哼一声,“说咱们挡了他的路!”话语中带着和流云一样的口音,让人一听就知道,分明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哦~”流云这一声“哦”,有意拖长了声音,真可谓是悠扬婉转,韵味十足。躲在远处的沐子浔不仅可惜,这一把好嗓子,没去学唱曲真是可惜了! 只听见流云疑惑地接着道,“我们有挡他们的路吗?” “我们来这里是游山玩水的,好端端地挡人家的路做什么,若不是看到神兽聚集在此,才懒得来此一观呢!”紫苏眼神轻蔑的撇了中年男子一眼。 “对了,我们是来看神兽的,可不是来这里挡什么路的,喂,那老头,你们将神兽留下,自行离去便是。”流云很和气地招呼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却分明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看一眼周围围着的狼群,神色也有些凝重,不禁握紧了腰间的跨刀,一边暗暗向手下示意,一边开口道,“你们是辽西人?在下奉劝二位一句,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是什么人你们都能招惹的起!” 流云和紫苏用的正是辽西的口音,而狼也正是被辽西的皇族奉为神兽。 “妹妹,他威胁我们,不让我们管这事。”流云可怜兮兮的看向紫苏,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紫苏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冷声道,“如此肆意截杀我族的神兽,简直罪不可赦,和他们这些罪人啰嗦什么。” 说着,紫苏扬天一声嘹亮的狼啸。 在这声啸声里,围在四周早就蠢蠢欲动的狼群直接朝着被围在中间的人群冲了过去。没有真正见过这一幕的人,永远也无法明白那种场面的震撼。那群人虽然也练过身手,但显然都不是什么高手,被一群野性而疯狂的狼围着已经是心惊胆战了,现在看着狼群直接冲过来,简直是吓傻了,紧接着便是一片惊天惨叫,血肉横飞。 “就这么让他们走?”莫云景看着满身是血的那个中年男子狼狈的逃窜,开口问身边的沐子浔。 沐子浔随手扯了一朵山茶花,拿在手中把玩儿,“不然呢?兵书上不都是说穷寇莫追吗?” 而且,不放他走,刚才那出戏岂不是白演了。 莫云景若有所思的看了沐子浔一眼,没有说话。 沐子浔伸出手在莫云景眼前晃了晃,好笑地道,“这是怎么了?现在才担心被牵连可是晚了呢。” 莫云景看着眼前雪白如玉的手青葱一般,纤细好看,到底年龄还不大,这手简直不像个男子的手。 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可以将事情处理的这么完美,不过,好像他也是差不多这个年龄的时候去了军中。去的时候踌躇满志,结果在见识到真正的战场之后却吐的一塌糊涂。 “离歌那个丫头是辽西人?”莫云景没有回答沐子浔的话,反问道。 沐子浔挑眉一笑,回道,“可巧了,和景兄熟悉大乾话一样,她为了帮我打理生意,在辽西呆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讲辽西话。”大家都是生意人嘛,自然要为生意四处奔波。 莫云景对沐子浔的话并不怀疑,那个紫苏的辽西话说的并不地道,一个真正在辽西生活过,或者会讲辽西话的人还是可以听的出的,不过唬一下对辽西口音不熟悉的人也绰绰有余了。 “想不到离歌竟然还看兵书。”莫云景神色淡淡,说不出是什么意思。 听着他意味不明的话,沐子浔目光闪了闪,嗤笑一声,“都说商场如战场,景兄也是商人,我以为景兄会懂呢。” 商场如战场?他听到最多的是和气生财,虽然他也认为对于生意人来说,手段是必不可少的,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商场如战场这样的话。 两人说着话,紫苏和流云已经料理好事情全身而退了,马车里的笼子里关着的幼狼也都放了出来。原本沐子浔让他俩去应付这些人,他们还以为定是一场苦战呢,没想到根本用不到他们出手! “主子,一切顺利,这些人都没有致命伤。”流云走近,向沐子浔回禀道。 莫云景听了流云的话,看着沐子浔呆了呆。 “嗯。”沐子浔随便应了一声,原本这个时候她总会打趣流云几句的,却突然觉得没了意思。 沐子浔转身对莫云景道,“景兄,现在事情解决,我也要离开了,咱们后会有期!” 莫云景张了张嘴,“离歌……” “景兄不必多说,有缘的话再请景兄喝一杯好了。”说完,沐子浔径直转身,抬步离开了,紫苏和流云也立刻跟上,只留下一道随意的身影,和一群对着她的背影长啸的狼。 莫云景看着这道背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好像误会她了。 可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他的冲击不小。沐子浔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边的两个人武功不俗,还会说辽西话,这些也就罢了,不过说明她家世非同一般。可她竟然能和狼群沟通,甚至指挥狼群,难不成真的是辽西皇族的人不成?但除了听说辽西有一只军队主力是训狼,没听说皇族的人可以随意的指挥野狼吧?当时这么多人在狼群的围攻下惨死,沐子浔还可以在一旁面不改色地与他谈笑风生,他的确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冷硬的带着嘲讽,虽然不明显,但沐子浔一定是听出来了。没错,他当时以为那些人定然都死了的,没想到不是…… 莫云景看着远处,已经消失在山林间的背影,不由得觉得好笑,自己真是奇怪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何必放在心上呢,有缘日后自会相见,无缘也不过一擦肩的过客耳,莫云景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果然是在军中太久了,见的人也太少了些。 莫云景回头看到站在身边若有所思的疾风,道,“咱们也要离开了,只怕这里很快就有人来了。” “是,主子。”疾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不由得问道,“主子,慕公子按说只要救了那些狼也就是了,何必要演这么一出戏,把罪名嫁祸给辽西呢?” 莫云景顿了顿。 也许她的身份也很敏感,所以担心被人注意到?不可能!如果是那样,她大可不必管这件事,既然她能指挥狼群,狼群自然也不会攻击她,所以说最开始的危局就是不存在的,所谓不想与狼群同归于尽,因此只能选择救幼狼的理由也就站不住脚了。 也许她就是想让辽西背着这个黑锅,那就是有意想让大乾和辽西交恶了,难道他们是楼兰人?这倒是有可能,楼兰和辽西相邻,这也就可以解释紫苏和流云都会辽西的口音了。可她若是楼兰人,为何要花费不少的财力去救助大乾的子民呢?楼兰人民的生活可不比大乾好。 也有可能,她既想救幼狼,又不想连累他。她这么聪明,说不定从刚才他的神色中,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犹豫,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随着她的心意,又可以将祸水东引,使得这件事情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疾风看莫云景又在低头思索,不由得好奇,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皱眉问道,“主子,那个慕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莫云景侧头看了皱着眉头的疾风一眼,凉凉地道,“她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反倒是你,和你哥哥性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哥哥这么多话。” 疾风张着嘴,看莫云景施施然的转身,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哥哥那是话少吗?那分明是闷!闷得不能再闷了好吧! 第十章 石榴宴 寅时一刻前后,沐子浔一行人总算是到了缙云城的城楼下。 水碧色的马车里,白芍隔着车帘,询问车外的少年,“小三,怎么回事儿?王管家还没到?” 王管家是沐家在缙云城别院的管家。在几里外时,就有护卫先行一步去告知了,按礼,他怎么都要带人出城来迎接才是。 小三听了回过头,答道,“白芍姐姐不必着急,咱们要去的是别院不是祖宅,别院距离城门要远些,王管家应当是在路上了。” 白芍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小三在车外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忙答复道,“正是如此,别院的事情想来老夫人也一定都嘱咐过了。” 沐子浔一只手臂支在小茶几上,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握着茶杯,看到白芍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白芍,你太紧张了。”沐子浔好笑道,手中小巧的白玉杯缓缓转动,杯子里温热的茶水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小姐说的是。”白芍乖顺地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像白芍这种在高门府邸长大的人,对于下人们的拜高踩低早就看惯了,所以才会如此担心来到这里沐子浔会受苛待。沐子浔生母早逝,现在沐府当家的是二夫人。身为沐家唯一的嫡女,现在却又一个人住到缙云城的别院来,由不得这些下人们不多想。 沐府在大乾的首都洛城,缙云城虽然距离洛城也说不上远,但是在这么个年代,马车还是走了五日才到。 其实说起来,沐家的老宅本就是在缙云城的,当初,沐子浔的祖父就是缙云城人,后来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在天下大定后,沐家就留在了大乾的首都——洛城。所以虽然缙云城也修建了祖宅,但是却只有一些下人留在祖宅照看,并不曾有沐家的主子在这里住过罢了。 沐家祖宅在缙云城城东的缙云大街上,是整个缙云城的达官贵人的府邸集中的地方。不过,这座祖宅并不是沐子浔这次的目的地。 沐家在缙云城除了城东的祖宅,还在城南靠近缙云山的地方有一个别致精巧的别院,说是别院,其实规模并不小,在早些年,沐家回缙云城避暑的时候,就是到这个别院来的。而这次,沐子浔来缙云城,也是打算到这个别院。 “沐伯,这里!”马车外的小三一眼看到城楼那边的一群人,就冲着远处招呼了一声,然后回过头轻快的对着马车里的人汇报“小姐,奴才看到沐伯了! 沐伯是沐府的老人了,沐子浔的祖父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沐府做管家了,这次过来也是老夫人和父亲不放心沐子浔一个人,才来让他先过来看顾着的。 “和沐伯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白芍一听心情也好了几分,回头看沐子浔,沐子浔只微微笑着,并没有答话的意思,白芍就询问外面的小三道。 小三一边下了车,一边笑着答到,“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管事模样的人,还有几位妈妈和一些丫鬟小厮。” 正说着,那边沐伯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老奴给小姐请安!”沐伯已经是六十多岁了,可看起来还是精神满面,瘦瘦的却很有劲头儿。 “小的王远给小姐请安,小姐一路辛苦!”王远跟着沐伯利落的行礼问安,半点迟疑都没有。 王远正是沐家在缙云城的管家,也难怪王远这么乖顺。在沐子浔来这里之前,沐府京城的大管家已经受命于沐毅,特地来过一次了,千般交代要精心伺候。结果,大管家刚回去,沐府就又来了一队人马,说是老夫人怕二小姐在这里吃用不惯,特地按小姐用惯的物件另外定制了送过来的,还特意让沐伯跟着,要说沐家的仆人,再没有比沐伯资格更老的了。 其实在王远看来这些完全没有必要,缙云城距离洛城不远,风俗习惯也无甚差别,根本不至于如此麻烦。不过,这也让王远看清了形式,这可不是一个失宠了的小姐。 “沐伯请起。”车帘并不曾打开,清冽的声音从车里传来,仿佛云雾一般给人一丝飘渺的味道。“这两天腿还疼吗?大老远的还要麻烦您跑这么一趟。” “劳小姐挂心,老奴没事儿。”沐伯起了身,神色很是激动。二小姐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清,平日里也就老夫人能得她几句关怀问候,一向是不理会旁人的,没想到竟会挂心自己的身体,自己一辈子为沐府做事儿,老了能得主子如此对待也算值了! “小姐,府里老奴都已经收拾好了,请小姐回府休息!”沐伯本想向沐子浔介绍王远的,但思量着这毕竟是在城. 门口,还是回府再行细说也来得及。王远听到要直接回府,一丝的火气也没有,乖乖跟在沐伯后面向丫鬟婆子吩咐各种琐事,他也清楚沐伯在府上地位特殊,可不是他跑上去拍拍马屁就能取代的。 来到城南的小筑里,沐子浔沐浴之后,觉得路上的疲劳也洗去了不少。用过晚饭之后,也就睡下了。 第二日,沐子浔刚用过早饭,沐伯就到了。 “小姐,这位是王管家,您昨日见过的。”沐伯指着身后的中年人向沐子浔介绍。 “王远给小姐请安。”王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随和喜感,很是憨实可靠的样子。 沐子浔微微浅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以后就劳烦王管家了。” “这是我的本分,小姐不必客气。” 沐子浔看了这个王远一眼,他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看起来老实又容易亲近。这个王远倒是有点意思,沐伯对着自己都自称老奴,他却是以姓名自称,可见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偏偏面上还一副憨实的模样。 不过不管怎样都和自己无关就是了。所以转眼对沐伯道:“沐伯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现在缙云城休息数日,再回洛城吧。” 沐伯一听这话,连连摇头道:“那这么行,老夫人特意嘱咐了老奴,让老奴好好看顾小姐的,老奴可不能走,要在这里等到小姐及笄之后破了命中的煞劫,老奴再护送小姐回洛城。不过若是什么时候小姐想念老夫人了,老奴也会陪着小姐回去的,等小姐回来老奴也会跟着就是了。” 沐子浔一听就笑了,没错,她是来这里避所谓的煞劫的,这也是尽管她很得老夫人宠爱还是要远离洛城到这里来的原因。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沐子浔的一些小手段罢了。 沐子浔现在是在大乾帝国,沐族在整个大乾帝国都是数的着的大家族,而京城的沐府更是沐族的嫡支,可以说沐子浔是个名副其实的名门闺秀。沐子浔已经逝世的祖父曾掌管大乾的五十万兵马,是大乾开国以来最有名望的大将军之一。沐子浔的父亲沐毅现任礼部尚书,也是正二品的大员。沐毅有两位夫人和一个小妾,大夫人就是沐子浔的母亲赵氏。赵氏出生于书香门第赵家,沐子浔的外祖父赵宴是大乾著名的清流名士,在文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而今天来探望沐子浔的林氏是沐毅的二夫人,也是大少爷、三少爷和二小姐的生身母亲。还有就是四小姐沐子云的生母张氏,张氏只是一个妾,之前是打小就伺候沐毅的婢女。 赵氏嫁过来之后两人也是恩爱非常。一个是爽朗俊逸的世家公子,一个是清流名门的千金小姐。赵氏出身名门,也有是个才情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再加上性子温婉知礼,很是得沐毅的喜爱,沐老夫人也对她诸多赞誉。只是好景不长,赵氏身子娇弱,入府三年尚未诞下子嗣,无后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即使是深爱赵氏的沐毅也是无可奈何的。 说起来沐毅倒也是个情深意重的正人君子,在赵氏提出要为他娶一房平妻时,就坚决反对。本来以沐毅的家世和人才,很多官家小姐都巴不得嫁入沐府为平妻,只是沐毅担心娶了官家小姐以后再有了孩子,赵氏在府中的地位就不保了。所以无论如何沐毅都只肯纳妾,而且还必须要是商家之女,也因此沐老夫人就做主为儿子以贵妾的礼数纳了林氏。林氏也是个争气的,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孩子的将来打算,终于还是将林氏抬了二夫人。而赵氏却在后来生沐子浔时难产死了。 至于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沐子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活脱脱是林黛玉的翻版,倒不是说身子,而是心性,沐子浔有些许才气,琴棋书画不说是样样精通却也都有涉猎,更是完全承了古人的文人傲气,追求高雅。也正是因此,她才赶出了院里大部分侍候的人,只为了体会悠然脱俗的意境。只是没想到失足落水时,身边唯一的白芍也被打发回院子准备画具了。原本是在花园赏景时来了兴致想要作画的,却就这么丢了卿卿性命啊。 据白芍说,老夫人一向是很疼爱沐子浔的。沐子浔出事后,老夫人还亲自过来陪着她,直到沐子浔无性命之忧才放下心离开的。只是没想到沐子浔后来受了寒又惊吓过度,竟是不支失了性命,而沐子浔更是莫名其妙的代替了她。 这里的男女大防不像明清时期那样严格,沐毅是独子,沐府的第三代为: 大公子:沐南轩(二夫人) 二公子:沐南瑾(二夫人) 大小姐:沐子涴(二夫人) 三小姐:沐子浔(嫡夫人) 二小姐:沐子汐(张氏) 现在老夫人平时已经不管事了,府里林氏掌着家。林氏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傍身,在沐府里的地位可说是牢不可破,平时反倒不会刻意的为难沐子浔,毕竟她不过是二夫人,现在又儿女双全,万一折腾的过了,引起了老夫人和沐毅的不满再娶回来一个继夫人,林氏就哭去吧。二夫人虽说是平妻,在大夫人面前却还是要行妾礼的。甚至沐子浔都要称呼她姨娘而不是母亲。 沐子浔觉得在京都待在沐府不够自在。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可以独自离开沐府一段时间。 因此,在沐府的女眷们去出游赏梅的时候,就有个慈眉善目、四处云游的师太与她们“偶遇”了,那个师太先是让身边的一个清秀的小徒弟来递话,大乾一向信奉佛教,所以老夫人也就见了这个自称法号空了的师太。 空了师太,一见沐子浔就露出极其诧异的目光,老夫人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追问空了师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空了师太犹豫了一下才道,“贫尼道行有限,但这位女施主的面相,虽然心有所感,也实在不敢下定结论,烦请告知这位女施主的八字,让贫尼好好推算一番,看看可能勘测一二。” 老夫人一听沐子浔果然有可能有事,吓了一跳,自然赶紧给了空了师太八字让她测算。也不怪老夫人如此担心沐子浔,沐子浔的生母在生下沐子浔的时候就难产去死了,沐子浔自幼就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自然就和老夫人格外亲近了。人与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所以沐子浔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算是沐府二夫人所出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远远比不上。 最后看出来的结果就是,沐子浔命格极贵,但是命中有一煞劫,一个搞不好,轻者缠绵病榻,重者失去性命。而且这个煞劫躲过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要一直到及笄才会遇到贵人自行化解。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又惊又惧,再三恳求空了师太,空了师太才说,及笄之前离开洛城,远离亲人,或可化解。 老夫人一听是让沐子浔离开沐家,表面上对空了师太千般感谢,实际上心里却是有些怀疑是二夫人使了手段想要赶沐子浔离开,但又觉得二夫人这些年都还安分,应该不至于在此时做出这种事才对。老夫人既舍不得沐子浔离开,又担心空了师太的话成真,最后,还是沐子浔亲自劝慰,老夫人才决定将沐子浔送来缙云城。但也因为之前对二夫人怀疑而格外的上心,唯恐沐子浔受了委屈。 沐子浔对沐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回头我给祖母写封信,让她老人家有什么事要派人过来的时候,就派遣你家大勇吧,你也好看看他。” “谢谢小姐体恤。”沐伯感激的对沐子浔行了一礼。 大勇是沐伯的儿子,沐子浔自然可以让沐伯的家人都来缙云城上班的,但是跟着自己终究没什么前途,沐伯和沐大勇心里也未必会愿意,所以沐子浔干脆也没提。 第十一章 石榴花宴,清风嫣然 沐子浔一掀开车帘,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大片大片的石榴树,绿云里忽闪的嫣红,不繁华,却纯粹,真的很美!清风飞扬,一缕幽香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云家的石榴园果然是不负盛名。 “小姐,小心脚下。”白芍小心地扶着沐子浔。虽然沐子浔并不需要人扶着,但她还是从善如流的搭着白芍的手下了车。 站在一旁,等着迎客的云家仆妇顿时眼前一亮。 今日沐子浔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轻裳襦裙,款式上倒是没做大的改动,只是襦裙从腰际往下,由疏到密的绣着浅绿色的石榴花,一路绵延到裙底,在这春夏交际的时节,让人觉得清爽宜人,别致雅韵。而发饰,沐子浔只是用一支碧玉簪将一半的秀发挽起固定,又点缀了两朵大小不一的珠花,再简单不过,却给人一种风中怡然的独特气质。 沐子浔挑选衣饰的时候,特意选了这样不是太惊艳,又不至于失礼的样式。 “想来这位便是沐府的大小姐了,我们夫人和小姐在园子里等着呢。”一个衣着体面,看起来干净利落的妇人上前去扶沐子浔的手臂。 这个妇人也是在云家夫人面前得用的,一看沐子浔她不曾见过,再看沐子浔所乘坐的马车上沐府的标记,结合这次请客的名单,也就猜到来人是谁了。 沐子浔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妇人的手,抬手搭着白芍的手往里走。她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碰触。 这妇人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也只当不知道。她笑语盈盈的迎着沐子浔往里走。 沐子浔一路往里走,就见园子里也不是只种着石榴树,反倒是有山有水,风格随意并不过分精致,相反倒是有几分野趣,置身于嫣红翩然的石榴花林中,的确让人赏心悦目。 “几位夫人和小姐们都在前面的留仙亭呢,奴婢让银杏这丫鬟带小姐过去?”这位妇人一路带着沐子浔进来,边走边为沐子浔讲解园子里的景致,此时已经能看到在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了。 沐子浔微微点头,笑道,“妈妈自管去忙吧。” 那位妇人又告了罪,这才离开了。 “沐小姐这边请,前面就是留仙亭了,有不少小姐正在周围赏花呢,奴婢先带小姐去见过我家夫人。”叫银杏的丫鬟也看到了前面林子里的人影,机灵道。 沐子浔听了,笑道,“应该的,我还是一年前在京都时见过云夫人,想来夫人定然和以前一样年轻。” 随意的搭着话,两人很快到了留仙亭,里面欢声笑语,一片和乐。 “夫人,”银杏屈膝行了礼,笑着禀道,“沐小姐到了。” “快来让我看看,我都一年多没见这孩子了。”一道温煦的声音传来。 沐子浔抬头就看到了端坐在正中席上的云夫人。 云夫人穿着茜青色的褶裙,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和徐,眼神精亮,虽然看起来很好相处,却可以看的出来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沐子浔双手交叠,屈膝,端正的行了个礼,“初到缙云城,就应该来给夫人请安的,只无奈到底是来养病的,多有不便,还请夫人见谅才是。”来缙云城养病,是沐府对外的说法,毕竟鬼神一说向来容易传的面目全非,怎么都是不好外传的。 “瞧你这丫头,”云夫人忙招手让沐子浔上前来,拉着沐子浔的手道,“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话,你小的时候,我可是没少抱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沐子浔也忙笑着道,“好多了,缙云城气候温和,最是养人,来这里不多日就好些了。” 沐子浔转头便看到云妍站在云夫人的身旁,冲着她眨了眨眼。 王管家到底也只是在缙云城的沐府别院管事,很多关系都不甚清楚,才会以为沐子浔不知道云家。虽然沐府和云府来往并不多,云夫人却与沐子浔的生母赵氏是闺中好友。不过赵氏去得早,在赵氏去后,两家虽然来往不多,但只要云夫人在京城的宴会上遇到沐子浔,总会关照几分。 “那就好,你年纪还小,还是要细心着点。”说着,云夫人对周围坐着的各位夫人介绍沐子浔,口吻很是亲昵,“这是沐家的丫头,这些日子也住在缙云城。” 周围的夫人立刻都是一番夸赞,然后云夫人又一个个的为沐子浔介绍来人的身份,彼此又是一番行礼不提。 等到好一番折腾之后,沐子浔总算是和云妍坐在了石榴花下,专为客人赏花备好的桌案旁。 云妍捏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种应酬最没意思了,彼此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没见有谁心里真关心你。” 沐子浔抬手给自己倾了一杯茶,端在手上闻了闻,“没想到云姐姐在缙云城是这个样子,我在京城看你可是乖巧的很。在缙云城不管怎么样,谁也越不过云夫人,以前咱们在京都可没有这么畅快才对吧。” 因为云夫人的娘家是京都的罗府,所以每年云妍总会随着云夫人去京都住些日子。 听到沐子浔的话,云妍撇了撇嘴,“我就不信你不烦,再者说,就是因为这里我娘最大,所以我才敢这般呀,不是你说的吗?有权利不用的都是笨蛋!” 沐子浔将手里的茶杯又放下了,瞪着云妍,“云姐姐可不能胡说,我最多也只说过量力而行这样的话。而且,你请我做客,就喝这样的茶吗?” “都是一个意思。”云妍满不在乎回道,然后叫她身边的丫鬟,“绿华,去沏壶碧螺春来。你这样的毛病可不好,以后嫁了人家,哪家能养的起呢?”后面的话是对着沐子浔说的。 桌上摆着的茶并非不好,也是上好的茶叶冲泡的,但是却是花茶,分明带着一股茉莉花的香味。有时候云妍也搞不懂沐子浔那些莫名其妙的讲究,虽然她觉得很有派头。 沐子浔不以为然的道,“我这些讲究可不值什么钱,倒是云姐姐你……” “子浔!”云妍打断沐子浔的话,“你以后一定要嫁个好男子,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沐子浔愣了愣,看着云妍有些恍惚的神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出什么事情了?” 云妍摇了摇头,没说话。 一阵清风拂过,嫣红的花瓣微微颤动着,流动的感觉给眼前的石榴图平添了几分风韵。 第十二章 石榴花宴,少女心事 两人片刻没有说话。 绿华端着新沏的茶回来,“沐小姐快来试试,今春的碧螺春,这还是送来之后,我们小姐头一次用呢。” 沐子浔端起一杯茶,悠然的道,“不稀奇,你们家小姐的心思一向不在这些东西上,若不是我来,这上好的碧螺春只怕就要浪费了。” 绿华闻言,立马讨好的笑了笑,“沐小姐又开玩笑了。” 沐子浔和云妍虽然能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但缘分这个东西一向是说不清的。两人几乎是一见如故,关系很要好。 沐子浔摇了摇头,“不开玩笑,我要和你家小姐好好品茶,你和白芍到旁边看着,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白芍听着,立刻退远了。绿华抬眼看了云妍一眼,见云妍半点反应没有,也点点头,“是,小姐们有什么吩咐,就大声唤奴婢一声。”说完,就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你把她们支走做什么?”云妍闷闷的道。 沐子浔挑了挑眉,笑而不语,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唇边抿了抿。 云妍看到沐子浔这样优哉游哉的样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夺过沐子浔的杯子,气冲冲的瞪着沐子浔。 沐子浔叹了一口气,“不久之后,估计就要准备午宴了,下午还有闺秀们要展示才艺为宴会助兴,咱们能这样安静的说话的时间不多,你知道的,我家里没有长辈在,连请客都不好请。想说什么就说吧。” 云妍看沐子浔像看个胡闹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泄气的坐下,“子浔,你分明比我小,却总是这么聪明。” “所以呢,又闯什么麻烦了?”沐子浔神色平静。说起来以前,云妍没少让她帮忙。 云妍看了沐子浔一眼,有些犹豫,“我偷听到我父亲和母亲谈话了,像是在说我的亲事。可是你知道的……我……我怎么能随便的嫁给别人。” “你是说,云大人和云夫人在为你议亲,但对象不是罗瑶?”沐子浔挑了挑眉头。 这个罗瑶是云妍的表哥,也就是云夫人娘家的侄子,按说云妍有心于他,云大人和云夫人应该不会反对才是。说起来沐子浔刚认识云妍的时候,就知道她喜欢罗瑶,也不知道这个罗瑶是怎么样一个人,竟然让这丫头喜欢了这么多年。 云妍听到罗瑶的名字,不由得红了红脸,“应该不是他,父亲说的含糊,我听起来,这门亲事可能和太子殿下有关。” 太子殿下? 云妍接着道,“你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前几日来了缙云城,好像是说要为皇太后的千秋节来寻寿礼的。今日的石榴花宴,他也会来呢。” 太子殿下在缙云城?沐子浔突然想到前几日缙云寺后山的事情。当时只觉得那事是朝堂之人做的,但沐子浔其实可以肯定,绝不是皇上授意。当今的天子向来注重名声,训狼军的残忍和代价使得群臣都难以接受,这种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身后留下骂名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这么巧,这个时节上,太子在缙云城,难不成这事和他有些关系? 云妍看沐子浔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由得有些气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把心事都告诉你了,你倒好,却在一旁看笑话!” 沐子浔好笑的看着云妍,倒了一杯茶塞到她的手里,“云姐姐你连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我能知道些什么?再者,婚姻大事,又不是想整治哪家小姐,我就是想帮你也使不上力呀。我看你可以直接去问问云夫人,她一向疼爱你,总不会害你的。” 若是白芍在,一定会想,说得好像整治哪家的小姐是个简单的事儿一样。 云妍听了有些意动,云夫人的确很疼她,只不过女儿家的心事总是不好和父母长辈们说的。不过云妍还是觉得应该要试一试,想着这些心里也开心了几分。 “你说如果母亲同意的话,表哥会愿意娶我吗?”云妍说着又红了脸,手里的帕子被绞成了一团。 沐子浔默然。 云妍又讪讪地道,“我又说傻话了,你都没见过表哥的人。” 云妍说了这话就有点沉默。她一向是个活泼的性子,此时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竟让人觉得心疼。 沐子浔看着她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安慰道,“他愿不愿意娶你我不知道,不过以你所说他的为人和你们之间的情分,他若是娶了你,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你说的是,现在母亲应该在内室更衣了,我这就去找她说!”云妍说着站起身来。 “着什么急!”沐子浔赶紧拉着云妍,“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到宴会结束再说,现在这里人来人往的,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可怎么好,现在可不能去给云夫人添乱。” 向来很信服沐子浔的云妍认真的看着沐子浔道“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今天太子也会来的,万一他和父亲说好了,当众说出了保媒的话,我再想让母亲帮我就难了。” 沐子浔也愣了愣,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云开和云夫人为什么会这么急匆匆的将云妍的婚事定下来,看云妍的态度,分明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了这种意思。 看着云妍匆匆离去的身影,沐子浔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太子插手了的话,云夫人还能轻易地改变主意吗? 白芍从远处走过来,看着沐子浔正蹙眉思索,没敢打扰,静悄悄的站在了一旁。 沐子浔思索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缓缓伸出手,宽大的衣袖下滑了一些,露出了纤长的手指和一小节皓腕来。白芍这才看到,沐子浔的手心里有一小块儿糕点。 一只模样很是寻常的雀鸟从石榴树丛中飞出,在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落到了沐子浔的手上,开始琢食沐子浔手上已经碎了的糕点。 “咦,好生奇怪,这鸟儿竟然落到了沐小姐的手上。”一道活泼伶俐的声音传来,惊得沐子浔手上的雀鸟翅膀一阵乱打地飞走了。 沐子浔转过身,就看到刚刚认识的李同知家的女儿,貌似听云夫人唤她月儿的,和另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 “李小姐。”沐子浔对着来人点了点头。 “沐小姐,”李月儿随那位青衣的女子走上前来,像沐子浔介绍,“这位是宣州慕容家的小姐,是随太子殿下一起来参加石榴花宴的。”李月儿又转头对着青衣女子道,“这就是沐家的小姐了,这些时日在缙云城调养身体。” “慕容小姐。”沐子浔对着这位慕容小姐点了点头,看来太子的确来参加石榴花宴了。 “沐小姐不必客气,叫我幽儿就好。”慕容幽儿说话间不似寻常的闺阁女子那般温柔谦和,虽然话语上看,很是周到有礼,但配上她那张虽然漂亮却鼻孔朝天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像是挑衅。 沐子浔不由得挑了挑眉,她是第一次见这姑娘吧,这一副样子是为哪般?但秉承着不和小姑娘一般计较的想法,沐子浔还是很好脾气的道,“那幽儿姐姐就叫我子浔吧。” 慕容幽儿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摆明了不想搭理沐子浔。 一旁的李月儿看了这情形,只觉得这个慕容幽儿实在是千金小姐的脾气!对着她们摆架子倒也罢了。在沐子浔面前竟然也一副爱答不理的,看来真以为自己是东宫的人了! 其实真要论起身份来,慕容幽儿的确是远不及沐子浔。慕容家原本也是武将之家,但目前在朝堂上任职的慕容家人身居高位的还真不多。而沐子浔的祖父却是当朝开国大元帅之一,父亲也是当朝一品,作为沐家唯一的嫡女,沐子浔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名门高女。 李月儿在心里腹谤之后,还是不得不开口解围,谁让两个她都得罪不起呢。“沐小姐,我刚才看到那个雀鸟站在你的手上?你是怎么引它过来的?” 沐子浔听了,道,“这个简单,我在手上放了半块糕点,它贪吃,自然就过来了。” 李月儿还真对这个感兴趣,也那块糕点在手里举着,半天也没反应,不由得泄气道,“为什么我喂糕点就没有鸟雀肯来呢?” 沐子浔看着她一副沮丧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摇头轻笑道,“现在咱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哪里有鸟雀敢来?我刚才可是树桩子似得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久,才引来了这么一只。” “沐子浔,”慕容幽儿看着沐子浔和李月儿两人聊得兴致勃勃,简直把她忘记了,不由得有些恼怒。“你也是出身将门,不知如今身手如何?” 第十三章 石榴花宴,榴华折落 “沐子浔,”慕容幽儿看着沐子浔和李月儿两人聊得兴致勃勃,简直把她忘记了,不由得有些恼怒。“你也是出身将门,不知如今身手如何?” 沐子浔挑了挑眉,却没有应话。 李月儿眼看气氛有些尴尬,这里又只有她们三人和三人随侍的下人,只好设法周旋道,“虽然在亭子里时,不少夫人都说沐小姐和慕容小姐均是出身将门,不过在我眼里,两位小姐却大不相同。” 沐子浔闻言心中了然,想来是刚才在亭子里的各位夫人没少说她的好话,这才使得这位心高气傲的慕容幽儿不服气了。不过,特意对着慕容幽儿夸赞她沐子浔,可见刚才慕容幽儿在亭子里也是这样一幅鼻孔朝上的德行,半点不合群了。 沐子浔没有猜错,而且事实比沐子浔想的还要严重些。本来慕容幽儿是陪太子过来的,在缙云府的官场上,任是谁也都会捧着她。自然就有人将她和才从亭子里出去的沐子浔相提并论了,慕容幽儿心中不快就给了那位夫人脸色,偏偏这位夫人,平日里人缘最好不过,大家对视几眼之后,不约而同的开始夸赞沐子浔。 “怎么说呢?”沐子浔很给面子的问李月儿。 “我看慕容小姐,行动之间干脆利落,一看就很有将门风范。而沐小姐温文尔雅,气质出众,却更像是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小姐呢。”李月儿一半是为了安抚劝解二人,一半也是真心话。 慕容幽儿的样貌是古代女子很受欢迎的鹅蛋脸,皮肤白皙,杏眼明眸,再加上一身得体利落的碧青色骑装。如果单看样貌而忽略她冷着的神情,的确是个不让人讨厌的铿锵美人。 而沐子浔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身上完全看不出将门出身的影子,她盈盈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新荷,清新宜人,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优雅得体,一看就是名门高府才能养的出的气度风范。 沐子浔听到李月儿的话,只是含笑不语的站着。她实在是对慕容幽儿的纠缠有些不耐烦,也懒得搭理她。 慕容幽儿撇了沐子浔一眼,冷哼了一声。 “刚才有丫鬟说云姐姐和沐小姐在一起,这是又躲到哪里去了?我看等会儿见着云姐姐要好好罚她才行,他们云家宴客,她这个主家却连个人影都不肯让我们瞧见了。”李月儿转移话题询问云妍的去向,虽然话里是在埋怨云妍,但她说的俏皮,语气熟稔,显然和云妍很是熟悉。 沐子浔也回应道,“云姐姐去寻云夫人了,李小姐怕是要等会儿到席上才能看到她。” 这时候就有人来请小姐们入席,沐子浔和慕容幽儿也没再说一句话。 但是让沐子浔奇怪的是,云妍直到午宴结束都没有再出现,等到再看到云妍时,已经是下午了,闺秀们正在准备着各自要演示的才艺。 “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沐子浔被绿华引来,就看到站在大红的石榴花下,一身萧瑟的云妍,她的服饰已经更换过,不是刚才的乳白色衣裙,而是换了一身大红的留仙裙,腰间的线条被束腰勾勒的及其完美,看起来好看极了,云妍其实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最适合这种像云彩一样鲜艳夺目的颜色。只是此时的云妍美则美矣,状态显然不对,她一身萧瑟,整个人身上似乎被一种绝望的气息笼罩,站在石榴花树下,显得孤单无助,这样的云妍把沐子浔吓了一跳。 沐子浔从来也不曾看过这样的云妍,她一向是活泼机灵的,身上带着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生机勃勃的活力,所以,当初沐子浔看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就在刚刚,云妍提起父母在商量她的亲事时,虽然情绪有些沉闷苦恼,也和现在判若两人。 沐子浔对着白芍使了个眼色,看着白芍拉着绿华走到一旁守着,才上前几步,抱住了云妍。 沐子浔轻声的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妍张了张嘴,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 沐子浔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总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 云妍脸色有些苍白,脸上刚上过粉,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分明是哭过。眼神有些傻愣愣的,完全没有以前娇俏伶俐的样子了。 “子浔,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云妍没有回答沐子浔的话,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要沐子浔一定要幸福的话。第一次说时,纵然有些惆怅焦急,却还是一半真心,一半赌气的孩子情态。现在却是一种绝望,一种明知道自己不再有未来,希望沐子浔能幸福的绝望。 沐子浔不由得有些着急,云妍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云妍突然松开了沐子浔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抬起手臂,折了一支娇艳的石榴花,那样明艳的色彩,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捧着的石榴花,低声道,“子浔,我一直觉得我很幸福,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家里总有些妻妾不和、庶姐庶妹相互算计的肮脏事。而我的父亲一向敬爱母亲,家里人都很疼爱我和哥哥,也没有一堆异母的姐妹兄弟和我们争抢。” 云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抬头对着沐子浔道,“不说我了,你看这石榴花真美,娇艳欲滴的色彩,是我最喜欢的花了。” 你最喜欢的花不是玉兰吗?据说罗府里云妍的那位表哥就是最喜欢白玉兰。沐子浔看着这样的云妍,竟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好的颜色,簪在头上一定很好看。你说是不是,子浔?” 沐子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很适合你,一定会很好看的。” 云妍听沐子浔这样说,似乎很开心,从手上花枝上摘下一朵,递给沐子浔,想让沐子浔帮她簪上,突然手一滑,花飘然而落,翩翩扬扬。 云妍愣了愣,看着那抹红云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教训你没商量(上) “小姐,夫人那边在催人入席了。”绿华的声音响起,也拉回了云妍的思绪。 她对沐子浔笑了笑,“走吧,再等下去,母亲可又要骂人了。” 两人再次回到大厅里时,云妍已然恢复了平静,言行举止很得宜,甚至比往日的她更加的端庄有礼。 沐子浔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闺秀们的才艺展示,这里和京都相距不算远,连花宴的规矩都变化不大。 云妍刚刚下场,她表演的是一支舞。云妍的舞是自小就开始学的,这是她最拿手的才艺,今日她一身红衣,舞的尤其好看,但是却让沐子浔心里越发的沉闷。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去打碎那种缥缈的美丽,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前世一直下着雨的那一日,她撑着伞站在雨里,面无表情的流泪。 “幽儿是听着沐老将军的威名长大的,沐小姐出身将门,想来身手定然不凡。幽儿不如各位小姐才艺出众,但也是从小习武,不如和沐小姐切磋一番,也算是给各位夫人小姐助助兴。”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 这种花宴是各府的夫人小姐相互了解的平台,很多女子才名美名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传出去的,可是现在照着慕容幽儿的话,是要和沐子浔在这里上演全武行? 云妍看了坐着一动不动地沐子浔一眼,顿了顿,笑着道,“这怕是不妥吧,万一两位磕着碰着了,可让我们怎么和两位府上交代呀。” 慕容幽儿笑得一脸天真,“怎么会,我们只是切磋一番,又不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说着慕容幽儿转向沐子浔,“沐老将军一生征战沙场,胜仗无数,沐家后辈也定不会庸碌无能坠了沐老将军的名头才是,想来沐小姐应该也不介意和我切磋一番吧?” 云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这里是云家的宴会,慕容幽儿这般作为简直是不将云家放在眼里,她慕容幽儿可还不是太子的什么人呢,竟然就敢这么目中无人!慕容家这样让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跟着太子,打的什么主意只当别人都不知道呢,只是,这样的性子真的能帮慕容家起复? 慕容幽儿虽然性格张扬却并不是不知分寸的性子,她在长辈面前一向乖巧可人,在太子墨面前也是善解人意的很。今日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听到这些人对她和沐子浔的比较,心里不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场的人还真的没有谁能把她怎么样,甚至连像太子告状这样的事都不会有人做,如果是在京城的宴会上,她一定不会如此鲁莽。 一旁的人听到慕容幽儿咄咄逼人的话,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沐子浔,按照慕容幽儿的说法,沐子浔若是不敢应战,那就是沐府后辈庸碌无能了。 沐子浔闭了闭眼,她真的很想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砸在慕容幽儿的脸上。她本来就因为云妍的事情心情不好,慕容幽儿还一再的纠缠,实在是让她忍无可忍。 沐子浔平静地将杯子放在桌案上,抬头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慕容小姐的功夫很不错了?” “谈不上多好,不过是想见识见识沐家人的风采。”慕容幽儿嘴上说着不好,可在坐的各位,那个也没有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不好来。 沐子浔叹了一声,“真是可惜,子浔自小身子就弱,纵然习武也只为了强身健体,怕是比不得慕容小姐,更何况,我没有内力。” 对于习武者来说,武功高不高深,主要就是看内力的,但能不能有内力却纯粹是天赋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天生不能修习内力的,所以沐子浔不能修习也正常。 只是有没有内力在一定程度上传承也很重要,如果父辈可以修习,那么孩子有这个天赋的几率就很大,若从这个角度上说,沐子浔不能修习内力就是让一些人惊讶了。 慕容幽儿闻言皱了皱眉,“你怎么也是沐老将军的后人,怎么会不能修习内力。” 这话让人无从答起,她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能修习内力? 李同知的夫人立刻道,“既然如此这切磋就此作罢吧。” 慕容幽儿闻言犹豫了一下,道“大不了我不用内力和你比好了。” 沐子浔听着,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来,都要压不住了。但凡要点脸面的,听说沐子浔没有内力就应该主动提出取消这场切磋。看来这个慕容幽儿是打定了主意要踩着沐家来展示她们慕容家的风采了,只是她也不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她赢了,这满厅的客人又有哪个会出去为她说话。 既然她想玩,那她就陪她玩玩! “既然慕容小姐执意,那子浔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沐子浔的话轻飘飘的,但在场唯一对她还算了解的云妍却知道,沐子浔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沐子浔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甚至垂下了眼睑,看都没看站在大厅中央的慕容幽儿,道“不知道慕容小姐想怎么个比法?” “既然你没有内力,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慕容幽儿神情倨傲的道,好似看到沐子浔已经输了,“咱们就比射箭好了,同样的弓箭,同样的步数,就比个准头如何?” 沐子浔不由得笑了,这叫不占她便宜?如果她没有因为穿越的原因使力量感和灵活度都远超常人,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稳定性和力量都不可能和慕容幽儿比,又凭什么会赢? “沐小姐有意见?”慕容幽儿看沐子浔微扬着嘴角,却没有应她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云妍看着这样的场面,皱了皱眉,径直站起来走到大厅中间,对着慕容幽儿道,“慕容小姐,我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修习内力的人在体质上远胜常人,这场比试原就是不公平的,既然如此,你就是胜了又能证明什么?” 四周响起一阵的窃窃私语,显然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慕容幽儿一阵羞恼,环顾四周一眼,周围的议论声却更加大了。 “云姐姐不必担心。”沐子浔回了云妍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既然慕容小姐说了只是切磋,输赢也就不重要了,子浔也只当是逗在座的夫人小姐们一笑就是。” 沐子浔看向慕容幽儿,“只是祖母向来教导,女儿家应该娴静知礼,宜安于室,所以不允子浔耍玩刀剑之类的。” 慕容幽儿盯着沐子浔,一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只觉得沐子浔说这么多,不过是不肯和她比,还敢骂她不安于室!想着就要开口。 “因此子浔想,”沐子浔看慕容幽儿想要说话,直接不动声色的抢在了前头,沐子浔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目光定在了眼前桌案上一碟花生米,轻飘飘的道,“不如慕容小姐用弓箭,子浔就用这碟花生米好了。” 周围一片寂静。 “那怎么能行,慕容小姐怎么也不会同意的。”云夫人沉默片刻,只以为沐子浔是要以退为进,来推拒这次比赛,所以就配合了一句。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任是谁也不可能这么厚颜无耻的自己用弓箭,让别人用花生米进行比赛。 “就是,沐小姐原本就体弱,来缙云城就是为了养病的,比试一事,实在不妥。” “可不是吗,人家内力都没有,怎么和她比呀,分明就是在强逼嘛。” “这慕容家的规矩和别家可真是不同!”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 慕容幽儿冷哼了一声,脸色更冷了几分,也觉得沐子浔是拒绝的意思。不过这样就想让她放弃,那可真是看错她慕容幽儿了!要说之前她还只是一时意气才和沐子浔对上,现在她是真的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沐子浔了! “沐小姐当真如此打算?”慕容幽儿冷冷的看着沐子浔,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纷纷。 沐子浔微微一笑,看起来清新靓丽,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为难的样子,她偏头道,“众位夫人都在,子浔还能是随口说说的不成?” “好,既然如此,就按沐小姐说的办吧。”慕容幽儿握了握拳头,她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多有不妥,但现在她真的不想放过沐子浔。现在沐子浔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表面上柔顺乖巧,落落大方,实则一肚子的鬼心思。这个时候,她显然忘记了,是她自己主动挑起的事端。 沐子浔抬手扶着白芍的手臂,施施然地站起身来,“那么慕容姑娘一壶箭,我就是眼前这一碟花生米,我们就互相攻击,以对方喊话认输为结束,慕容姑娘以为呢?” “子浔!那怎么能行,万一误伤了可怎么办?”云妍在一边干着急,刚刚就一个劲的向沐子浔使眼色。 第十五章 教训你没商量(下) 俯水枕石游鱼出听,临流枕石化蝶忘机。 这些日子沐子晴一直呆在府中没敢出门,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沐府各处游逛了一遍,青松翠竹,游湖妙廊,的确是景色醉人,却也越发的让沐子晴看不清建造沐府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一个人人敬重的大将军的府邸,不该是宏伟巍峨、气势磅礴的吗?或者是古朴厚重,很有历史感的也是说的过去的。偏偏,沐府的格局构造很是清幽写意,很有几分隐士的淡泊。 不过,从自己的父亲这里也可以看出,祖父他老人家绝对是个聪明人。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军中影响力非同一般,唯一的独子若是从军入武的话,道路必然会顺畅很多,可沐毅偏偏没有,自古君心莫测,想来也是祖父睿智,懂得取舍吧。 “前面应该就是娘亲生前所居了吧,咱们进去看看。”沐子晴看到前面的一处院子,就对身边的兰儿道。 二夫人早就已经为沐子晴选了例中该有的丫鬟嬷嬷,只不过,沐子晴出门的时候还是习惯带着兰儿罢了。 兰儿听了沐子晴的话,有些犹豫不定,道:“小姐去看看是好,只不过可不能太过伤心了才是。” 沐子晴点了点头,想来是以前的沐子晴来这里容易触景生情吧,可她又不是原装的,只是走到这里了,就想进去看看罢了。 “这里现在还住着人?”一走进院子,沐子晴就知道,这里虽然看起来少了些生气,但也不是荒凉了很久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人打理着的。 “正房没有住人了,”兰儿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过自夫人走了后,老爷虽然不住在这里,却常常会过来看看,后来小姐长大些了,也经常过来,因此,老爷就吩咐了人在这里看着院子,定期的打扫一下,是以这里尽管很久没人住了,却也没有太过荒凉。” 沐子晴点了点头,就看到了一个婆子从西侧屋里出来。 “奴婢给五小姐请安。五小姐要进去看看?” “这就是看院子的张婆子了。”兰儿看到婆子过来请安就在沐子晴耳边轻声解释道。 沐子晴轻轻点头,“你起来吧,我也就是随便看看。”说着,回过头看着兰儿,“你也在外面等着,我想一个人进去看看。” “是,小姐已经在园子里走了这么久了,想必也是有些累了,还是早点出来吧。”兰儿却有些担忧,以往小姐每每来到这个小院,总是会情绪低落,有时还会一个人伤心落泪,一个人进入还真是有些让人放心不下,但小姐的吩咐却又不能不听。 沐子晴一个人走进了屋内,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的确很是清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个房间给她一种特别亲切温馨的感觉。 也许是原身的自己对娘亲的怀念吧,这里的房屋格局和沐子晴的清墨阁一般无二,中间都是一个见客的小正厅,小正厅西侧隔着屏风是一个小花厅,绕过小花厅就是卧室了。而正厅的东侧则是摆放着绣架和一架琴,再向东就是一个小书房了。这里比清墨阁多出来的也就是外两侧的耳房了,想来是以前赵氏管家时,下人等着回话的地方。 沐子晴细致的看了屋内的摆设,看来赵氏很喜欢檀木,除了大件的家具是普通的檀木之外,还有几件也是紫檀木的雕刻的摆件。在赵氏的小书房就比沐子晴的小书房像样多了。不仅有诗词、文典之类的书籍,也有食谱、医术等,就是关于策论和兵法的书也有不少,想来应该是沐毅放在这里的。 “你身体无碍了吧。” 沐子晴骤然听到背后一道硬朗的声音,忙回头看,却发现沐毅正在小书房的门口站着,外面光线的投射下,看不清面庞,坚硬的身体看起来竟有几分巍峨的错觉。 “父亲。”沐子晴双手交叠,屈膝行了个礼。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父亲了,在她落水的当天下午,沐毅一回府就去看了她,后来也见过,只不过都说话不多罢了。沐毅虽是文臣,但大概是出身将门的原因,看起来并不文弱,反而有一种刚毅的气质,尽管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眼角也有了些许的细纹,但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起来吧,今日感觉怎么样?”沐毅迈步向里走。 “女儿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以前的很多事情仍是想不起来。”沐子晴回答道。 沐毅点了点头,尽量和蔼的道,“太医既是说了急不得,你也就不要太担心,只管慢慢养着,把身体养好了就行,真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大关系的。” 在发现沐子晴失忆之后,沐毅就又请了太医了,只是结果倒也是一样,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来。 “谢谢父亲关怀,女儿知道了。”沐子晴灿然一笑,脸上明媚的笑意仿佛照亮了一室风华。 沐毅看着微笑的沐子晴愣了愣,以前这孩子好像很少这样开心明媚的笑,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句,“你越来越像你的娘亲了。” “父亲又想起娘亲了?父亲能不能和女儿说说,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沐子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和赵氏长的很像,但看沐毅这个样子,倒还真是个长情的男人。 沐毅微微笑了笑,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沐子晴也坐下,道,“你自小就没有见过你的娘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她从小在你外祖父的教导下长大,心地善良,温柔贤淑,还不似一般的女子那般无知短见,是整个京都有名的才女。” 听沐毅如此夸赵氏,沐子晴忍不住又笑了,“那娘亲漂亮吗?” “那是自然,当年在京都求娶你娘亲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少。” 沐子晴长长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美貌与智慧并重,心德与才华双修,出身一流,也难怪有很多人求娶了,不过,爹,” “嗯?”沐毅被沐子晴叫的愣了一下,她以前一向称呼他父亲的,大概是由于他向来不苟言笑,以至于沐府的几个孩子都是称呼他为父亲的。沐子晴自然明白沐毅的错愕,可她却觉得既然是自己的父亲了,还是不要显得太生疏了。 沐子晴笑着对沐毅眨了眨眼,“可是,您看,我娘亲这么这么好,还有这么多的追求者,可她偏偏就选中了爹爹,这说明什么?说明爹爹也是风姿翩翩的佳公子嘛,在娘亲眼中,爹爹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男子了。” 沐毅听了沐子晴这番话真是哭笑不得了,“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调皮了,连爹爹都敢打趣。” 沐子晴听到沐毅的话还是很开心的,这么快沐毅就被沐子晴带跑了,连自称也变成爹爹了。沐子晴只抿着唇,看着自家爹爹浅笑。 “好了好了,你方才在看什么书?自己屋里不也有个小书房的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说出的话带着平常没有的轻快了。 沐子晴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女儿就是随便翻翻的,我屋里的书籍太少了些,只有一些文学诗集之类的。” 沐毅看了一眼封面,惊讶的道,“兵法?你看的懂吗?” 沐子晴笑了笑,她自然是看得懂,这本兵书是从书架上随便拿下的一本,里面的军事战略还有很多有待改进的地方,“女儿不过是随便翻翻罢了,不过怎么说,祖父也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嘛。” “是呀,你祖父在军中的确威望很高!”沐毅提起这个的时候似乎有些无奈和感慨。 沐子晴大约能猜到其中缘由,自然也不愿意多提。就转移了话题,“父亲会武功吗?女儿想学些武功,一则,可以强身健体,二则,若是以后遭遇到什么意外也能自保了。” 这是在之前酒楼遇险的时候,沐子晴就决定的事,那个白衣男子和他的侍卫都给沐子晴一种很不同的感觉,他们不像是和她一样经过那样残酷体能训练的人,但他们却依旧很强,所以沐子晴猜测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存在着内力之类的东西。 沐毅听了,大为惊讶道:“你想习武?” 沐子晴抿唇浅笑,虽然她也知道突然提出要习武是有些奇怪,但确是不想再等了。“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不过若是能有内力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沐毅悠悠的叹了一声,“我们沐府本就是将门之后,你想要习武本来也是应该的。” 都是因为他没有从武的缘故,才让家里的几个孩子在这方面都没有重视。就是得了武职的大儿子,武功上也并不如何出色。 沐子晴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沐毅的身边,“爹爹,如此说来,爹爹是同意了!” 沐毅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寄予太大希望,这个年龄习武已经是晚了,你从小身子就弱,只当是强身健体也就罢了。” 沐子晴立马答道,“女儿明白!” “嗯,等我回去让人把内功心法拿给你,你先好好研读,纵使不理解也无碍,我明天回来再教导你,切记,刚开始入门非常重要,一旦误入歧途,以后再想改正就难了,切不可一人独练!” “女儿遵命!” 沐子晴也不清楚沐毅在武功上面造诣如何,毕竟他是一个文官,可是现在也由不得她挑剔了,再者,不管沐毅武功如何,教导她这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是绰绰有余了! 如果被收养的这件事算是秘密的话,那么下面要说的事又该如何形容呢。 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人知道,沐子浔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她不是孤儿,而是父母双全的。如果非要形容她,或者叫她孤魂野鬼更贴切一些吧!因为她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她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因病逝世”了。 出身于名门世家,家庭成员都是国家政要,她本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前途宽广的未来的。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可以在政权倾轧中立于不败之地,她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魔鬼训练了,她相对于同龄人思想的确是要成熟一些,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孩子呀,当时和她一起接受训练的一共有五十个人,他们训练的难度并没有因为年龄小而有所降低。本该背着书包在校园里奔跑的年龄,她却是手上沾满献血、无数次地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在她训练期间,家族对外的说法是她身染重病需要静养,无法面客。 在六年后特训结束时,五十人只剩下了三人,除了沐子浔还有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子后来就成为了沐子浔的副手,她们也是彼此最为信任的伙伴,这种信任建立在鲜血上,相比于家族沐子浔都是更相信她的。训练的六年里沐子浔只见过她的母亲一次,以至于在训练结束后,她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结束训练时,她心里是很欢愉的,她终于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终于可以背着书包上学了。 不得不说沐子浔那个时候实在是很单纯,最起码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因病逝世”的那一天,还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为了更加隐蔽地执行国家任务,家族决定为她改换身份。因为她的家族本就是一个军政世家,盯着的人自然有很多,这样会使她的行动极大地受限,甚至可能会被发现身份。那样家族费尽心机对她的培养就要毁于一旦了。她这次的改换身份相当彻底,因为之前已经“病”了六年了,所以因病逝世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很自然的接受这件事情,除了她的亲生母亲。是的,连他的母亲都以为她真的死了。家族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所以从此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了, 她成了孤魂野鬼。 她已经六年没在人前露过面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她来,所以她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过去。那时候她就在想,家族不肯让母亲知道自己还活着,应该是有着利用母亲帮忙做戏的成分吧,看到这样一个痛失爱女的可怜妇人,谁会想得到这是一场骗局呢。 眼前的淡青色的车帘也由模糊渐渐地再次清晰起来。沐子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印象中她也只流过一次眼泪,就是在她自己的葬礼上。心里清冷异常,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可怜的母亲。 第十六章 命运重演 沐子浔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受不了白芍那样灼灼的目光,转眼瞪了她一眼。 “小姐,奴婢跟着小姐这么久,竟然没想到小姐会这么厉害!不过太老爷更厉害,就教您这么几招,已经把那个慕容小姐打的落花流水了。”白芍毫不介意被瞪了一眼,两眼放光的盯着沐子浔,不过到底还知道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沐子浔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从刚才她教训慕容幽儿之后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了,让她实在是无可奈何,不过因为云妍的事情而烦闷的心情也好转了点。 刚才她特意的选用花生米就是要好好的给慕容幽儿一个教训的,别看花生米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关键时刻还就是靠它。若她用的是箭支,还能真把箭往慕容幽儿身上射不成?花生米就不一样了,就是太子真知道这件事情,既不能也没脸因为这件事为难她。 她最后推脱说是她小时候,沐老夫人不让女孩子舞刀弄枪,但到底经历过乱世,沐老将军担心沐子浔万一遇到宵小之徒不能防身,所以还是背着沐老夫人偷偷教了她这一招。 “祖父当时教我的时候,用的就是这花生米,说是既不会伤人性命,关键时刻也能护地自己周全。祖父在的时候盯得紧,我不得不练,祖父去后,我想念他老人家,就更加努力不肯荒废了。”沐子浔当时低着头,声音低沉,看着她这个样子,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情。而且,还死无对证。 不过也要多谢谢云夫人为她收场,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给慕容幽儿,总要找个机会还回来才是。还有云妍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她就要离开云家的石榴园了,也没什么机会和云妍说话。而且,她隐隐觉得云妍在园子里见过她之后就有点想要躲着她。想着这些,沐子浔总觉得有些不安。 沐子浔在白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这次的车夫不是小三,而是一直在缙云城沐府老宅的下人,自从沐子浔来到缙云城之后,不少下人就被调到了别院服侍。 “小姐,现在时辰还早,咱们现在是要回府,还是到别处逛逛?”叫王贵的车夫看起来很干净利落,这是他第一次跟着沐子浔出门,既想讨好沐子浔,又不了解沐子浔的习惯,生怕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 沐子浔坐在车里,犹豫了片刻,道,“先在此处等一等。” 在此处等一等?王贵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还是什么也没问。他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用手给马梳理鬓毛,好像他们停在这里,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要让马再休息一下似得。 突然,沐子浔听到了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雀声,立刻掀起了车帘,伸出手去。一只极为寻常的鸟雀很快落到了沐子浔的手上。 一旁的白芍,几乎就要看傻眼了,刚才沐子浔说要等一等时,她还以为小姐是要等着云小姐呢。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云小姐的状态显然不太对。她还想着,既然有话要说,为什么不直接在园子里找云小姐说了再出来,而要在园外等呢。现在看来,沐子浔分明是在等这只—— 麻雀! 可是小姐怎么知道这只麻雀会回来找她的?还有,小姐不过是喂了这麻雀半块糕点,听说麻雀性子最是倔强,宁愿饿死也不做人的宠物,不会是这麻雀要认主吧?如果真是这样,也不知道雪团会不会吃醋…… 尽管白芍心里的问题一串一串的,她也不敢问沐子浔。因为此刻,又喂雀鸟吃了半块糕点,将雀鸟放飞车窗外的沐子浔脸色难看的吓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沐子浔这个样子,尽管沐子浔脸上没有多么愤怒扭曲的表情。 沐子浔的确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 她今日在石榴园里,云妍去寻云夫人之后,她心里放心不下,就让恰巧在旁边的一只云雀帮她探听一下消息。那云雀虽然吃了她的糕点,但在答应之前就被李月儿和慕容幽儿惊扰飞跑了。所以,沐子浔也并不确定它会不会飞来,现在可见,这些动物终究比人要可靠多了。 云雀带来的消息让沐子浔大吃一惊。云家竟然要云妍进宫,去给那个比她父亲年龄还大的皇帝做小老婆。难怪今日云妍的态度那般奇怪,莫名其妙的说起云家的好,说起云大人对家人的爱护,如今看来,分明是要说服她自己认命。 还有云夫人,她一向爱护云妍,竟然也同意了。所有人都认可了用云妍的一辈子去换取云家可能会有的荣耀,即使是云妍本人。以她对云妍的了解,且不说她对罗瑶有别的心思,即使没有,她也不会愿意进宫去服侍皇帝。 不知道云夫人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云妍的,沐子浔大致也猜得到,无非是一些,享受了云府嫡小姐的尊荣,就要承担云府嫡小姐的责任之类的话。不得不说,云夫人将云妍教导的很好,云妍看起来有些小任性,但在大事上向来很有分寸,很有担当,所以这次她打算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云家上上下下。 “去状元楼。”沐子浔的声音有些低,若不是白芍离得近只怕也听不清。 白芍赶紧掀开车帘,对外面候着的王贵吩咐道,“快去状元楼。” 青碧色的马车立刻跑动起来。沐子浔心里有些急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前世。 出身于名门世家,家庭成员都是国家政要,她本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前途宽广的未来的。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可以在政权倾轧中立于不败之地,她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魔鬼训练了,她相对于同龄人思想的确是要成熟一些,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孩子呀,当时和她一起接受训练的一共有五十个人,除了六岁的她,其他人都在12岁以上,他们训练的难度并没有因为年龄小而有所降低。本该背着书包在校园里奔跑的年龄,她却是手上沾满献血、无数次地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在她训练期间,家族对外的说法是她身染重病需要静养,无法面客。 在六年后特训结束时,五十人只剩下了三人,除了沐子浔还有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子后来就成为了沐子浔的副手,她们也是彼此最为信任的伙伴,这种信任建立在鲜血上,相比于家族沐子浔都是更相信她的。 训练的六年里沐子浔只见过她的母亲一次,以至于在训练结束后,她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 结束训练时,她心里是很欢愉的,她终于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终于可以背着书包上学了。 不得不说沐子浔那个时候实在是很单纯,最起码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因病逝世”的那一天,还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 为了更加隐蔽地执行国家任务,家族决定为她改换身份。因为她的家族本就是一个军政世家,盯着的人自然有很多,这样会使她的行动极大地受限,甚至可能会被发现身份。那样家族费尽心机对她的培养就要毁于一旦了。她这次的改换身份相当彻底,因为之前已经“病”了六年了,所以因病逝世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很自然的接受这件事情,除了她的亲生母亲。是的,连他的母亲都以为她真的死了。家族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所以从此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了,她成了孤魂野鬼。 她已经六年没在人前露过面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她来,所以她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过去。那时候她就在想,家族不肯让母亲知道自己还活着,应该是有着利用母亲帮忙做戏的成分吧,看到这样一个痛失爱女的可怜妇人,谁会想得到这是一场骗局呢。 记得那个时候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慕离歌。只是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唤过。她在爸爸妈妈身边时还很小,所以爸妈都叫她小宝贝。后来去了训练营,更是只有代号了,而再然后她被后来的父母收养就成了沐子浔了。 马车上,沐子浔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眼前的青色的帘子也由模糊渐渐地再次清晰起来。沐子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印象中她也只流过一次眼泪,就是那次葬礼上。心里清冷异常,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位悲痛欲绝的可怜母亲。 第十七章 就是这样的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沐子浔一向是想着做一个快快乐乐的闺阁小姐,没事的时候出去逛逛,研究一下鲜嫩的竹笋有几种吃法,远离那些纷争。可是却忘记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变化,甚至比她前世的那个世界更加的可怕残酷。 这里有太多的东西是她无法掌控的。譬如皇权,那种张口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利;譬如家族,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女儿在这样的世道几乎是死路一条。 沐子浔手里攥着一本杂记。 白芍在一旁,心里干着急。 这个青碧色的马车是沐子浔的专用马车,外面看着寻寻常常,只是比普通的马车略大一些,其实里面布置的非常舒适,而且减震功能特别的好,她以前在沐老夫人身边服侍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马车。所以,沐子浔坐车的时候,很喜欢看书消磨时间。但是沐子浔现在手里的这本杂记是前两天刚看过的,她对这种闲书,向来不会看第二遍的。 而且这么半天,书一页纸也没有翻过…… 白芍心里明白,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但是她完全摸不着头绪,更加不敢乱开口了,在心里思量了半天,还是咬了咬牙,倒了一杯水递到沐子浔的手边,道,“小姐,奴婢上车时泡的茶,再不用味道就要变了,是刚才云小姐特意让绿华拿给小姐的今春的碧螺春呢。” 沐子浔回过神来,就看到白芍捧着杯子,紧张兮兮的盯着她,不由得被这丫头气乐了,分明看出她心情不好了,偏偏还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装又不装像。 沐子浔扔下书,接过杯子,对着袅袅的云雾深吸了一口气。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沐家人真心爱护她,不会把她当成牺牲品随随便便的处理掉。然后,到了合适的年龄,她风风光光的嫁给门当户对、人品看不出什么问题的高门子弟。 再然后呢,幸运的话,得到夫君的爱重,为他管理小老婆,养育子女。就连云妍口中那样和乐美好的一家人,也不是没有妾室的,不过是云开敬重云夫人,再加上云夫人有手段,能压得住那些妾室罢了。至于不幸的话……高门从来不缺少被宠妾压的站不住脚的嫡妻。 当然,也许这些都是她想歪了。也许,沐家人对她的爱比她想象的要深,也许,她未来的夫君能和她情投意合,也许,她将来也能子女环绕,像一个古代女子一样,平凡又幸福的度过一生。 可是,她能将上天再一次给她的机会,寄托在这诸多的也许上吗? 说是忘记,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再怎么伪装也不是古代的名门闺秀,那种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她不会甘心再被亲人利用,不会甘心一夫为天,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生活再次脱离控制变得面目全非。 春上的碧螺春味道很不错,回味甘甜。 要想真正的掌握着自己,除了金钱,还要有权利,甚至是可以在皇权面前说不的权利。 沐子浔想着,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说着不会与一个时代作对,但其实这一天是早晚的事情。没有这次云妍的事情,也会有别的事情,自己早晚是要走上这么一步的。 沐子浔又品了一口碧螺春,觉得这样美好甘甜的味道,其实并不适合自己,“以后,车里常备着龙井。” “嗯?”白芍愣了愣,这是不喜欢碧螺春的味道?可以前小姐明明很喜欢碧螺春的呀,白芍赶紧道,“是,以后奴婢都泡龙井。” 一路到状元楼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沐子浔现在情绪恢复过来,也知道自己太过冲动了,今天应该先让人传个话,自己明天再来才是。 无奈,只能留下几条命令,先行回府了。 第十八章 布局(上) 第二天,沐子浔用过早膳,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心情不错的陪着雪团玩了一会儿。 白芍看着榻上的一人一狗,不禁奇怪,昨日小姐分明气得不行,怎么今日突然就雨过天晴了? 沐子浔此刻心情的确不错。 “主人今日又要出门去玩?拜托,不要又揉我的毛!”雪团用一个甩头来表达对沐子浔再一次把它理顺的毛揉乱的不满。 沐子浔收了手,抚了抚衣襟“你以为我是你?我出门自然是办正事的。” “办什么正事?”小家伙立刻又将头转了过来,它好想和主人一块出门,不要一个狗留在家里。虽然院子里一直有下人在,但她们又不懂它的话,而且它也没多么喜欢她们。 沐子浔再次伸出手,在某只狗头上开始揉,只是现在这只狗,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沐子浔,完全没有察觉到头上那只作怪的手。 沐子浔悠闲地道,“什么正事你都不知道?于我而言,除了吃没大事。”的确是除了吃没大事,只是想要吃得好,吃的顺心如意,不仅要有金银,还要有自由。 沐子浔轻叹了口气,从她彻底决定了以后的方向之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心情也越发明快了。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在心底思量自己的心思,更加清楚的明白了这次云妍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她原本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她一样会走上这条路。 没错,是野心,她想要完全掌控自己的生活,让这个世界,哪怕是皇权,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很难,但是她还小不是吗? 她现在既不缺时间,也不缺耐心。 一旁的雪团,听到沐子浔说起除了吃无大事,眼眶都几乎红了。天天出去吃好东西都不带它,这怎么可以? 沐子浔看到雪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放心好了,带你一起去!” “呀!”雪团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愉悦的在榻上翻了一个滚,身形比刚来沐府的时候胖了整整一圈。 白芍吩咐好外面的事情,再次进屋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小姐,您就是太宠着雪团了,你看看它现在胖成什么样了,以后可不能由着它这样顿顿有红烧肉吃了。” 雪团正翻滚着的身形一顿,立马起身,冲着白芍凶狠的叫了一声。 可惜它小瞧白芍了,她不仅没被吓住,还很愉快的走过来,学着沐子浔去往它的头上揉。只好赶紧退了几步躲过这一劫,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沐子浔。 沐子浔好笑的看着它的样子,道,“白芍说的不错,以后只有中午才有红烧肉吃。” “嗷呜——”雪团哀嚎一声,钻进了沐子浔的怀里。 等到沐子浔到状元楼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沐子浔径直进了雅间。这个房间是专门为她设计的,里面的舒适自不用说,空间也比别的雅间大些。而且里面并不只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套房,里面还备着沐子浔用得到的物件、衣物之类的。 紫苏跟在沐子浔的身后进门。白芍则留在隔壁,陪着雪团那个胖狗吃东西…… 沐子浔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了抿,水温刚刚好。 “流云回来了吗?”沐子浔抬眼示意紫苏坐下说话。 紫苏冲着沐子浔抱拳行了个礼,这才在桌边坐下,对沐子浔道,“刚回来,不过路上遇上点意外,应该马上就能来见主子了。” 果然,紫苏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停顿两长一短,正是流云无疑。 紫苏去给他开门,将人迎进来。 流云一进门,看到沐子浔,大跨步上前行了礼,不等沐子浔问就道,“主子,事情都办妥了,只是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儿,属下在回城时遇到了上次主子要寻的人。” 上次她要寻的人? 沐子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也是在状元楼的这间雅间里,她救过一个少年的性命,为此,还让莫景背了黑锅。事后,她怕麻烦,还有一段时间闭门不出。不过,她还是将那个少年的样子画了下来,交代流云等人留意。 “人现在在哪里?”沐子浔直接问道,现在她的力量还很弱小,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她成长的契机,尤其是这个少年身上显然是有秘密的。 “属下将人安置在状元楼的后院里,他现在乖得很,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流云直接向沐子浔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流云回城时,正遇到几个人在追一个小乞丐。原本他也没在意,虽知道随意的瞟一眼,就看到那乞丐的样貌和沐子浔让他们找的人一模一样。流云立刻打马过去,拦住了那几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这少年偷了人家的包子。 “那店家还说,都偷了几次了。属下为他付了钱,就带他回来了。属下只说是见不过那些人欺负人。” “这可真是巧了,也能省了不少事情。”紫苏听到事情的经过,也觉得流云这件事情办得很好。 “嗯。”沐子浔点了点头,“那就先在状元楼给他找个差事,不要太繁重,要是他能做的才行。做要紧的是,这个差事可以不必见客人。”沐子浔想了想,觉得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还是等以后什么时候闲下来,再见这个人好了。 “我昨日吩咐的事情都还顺利吗?” “主子,消息都放出去了,晴雪距离我们近些,大约明日就能到了,至于夕风,怕是要等到后日才行。”流云回复道, “主子,这次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紫苏问道,要不然,主子不会突然这么急的让夕风和晴雪都到缙云城来,这件事她昨日担心了一晚上,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沐子浔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夕风一直很想将“状元楼”再扩大,不过沐子浔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都没有同意,这次,想来他一定很开心。 第十九章 巧遇 沐子浔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的确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夕风一直很想将“状元楼”再扩大,不过沐子浔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都没有同意,这次,想来他一定很开心。 流云和紫苏对视一眼,都放了心,看这个样子,应当不是什么坏事了。 流云想了想,还是道,“既然主子有事情要做,那流星那边是不是也要注意着?” “不用,让她按照现在做的继续做就行,孩子们好好教养,太大的动作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沐子浔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流云的提议。 流星是流云的妹妹,和紫苏差不多大小,现在为她看顾着几个孤儿营,里面是在几次大难中幸存下来的孤儿。 原本救这些孩子的时候,沐子浔也有些打算,她不是那种为了帮助别人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的人。沐子浔自己有些店铺在,救他们的同时,也算是为自己的店铺培养生力军了,所以对于这些孩子的教养,她格外上心。 沐子浔看了流云一眼,道,“你要多去看看她,到底她自己也是个孩子。” 流云的嘴角抽了抽,流星都十五岁了,而沐子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才十二岁吧,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说别人十五岁的人是个孩子,还是那样的一副口吻,听得让人无语。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应道,“是!” 沐子浔点点头,就让流云和紫苏下去歇着了,白芍这才得以带着雪团过来。也并不是沐子浔不信任白芍,而是她对白芍的定位就是一个贴身婢女的定位,而紫苏则算是她的助手。各人各司其职就好,沐子浔并不希望看到身边只有一个人可用的局面。 至于她想要的局面:她完全信任他们会忠心于她,但也不必担心任何一个人背叛她,因为任何人的背叛对她的伤害都不会是毁灭性的。 沐子浔看着雪团一副吃饱万事足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狗了,不给吃就在地上撒泼…… 雪团从白芍的怀里跳下来,爬到沐子浔的腿上,也不再搭理沐子浔,直接翻着个肚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白芍看的目瞪口呆。 沐子浔抬手拍了腿上的圆球一巴掌,没反应。无奈的摇了摇头,沐子浔侧头往窗外撇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正往状元楼里来。 沐子浔挑了挑眉。 莫云景今日会来状元楼,完全是个意外,他也是顺路走到这里,刚好是用午膳的时辰,便进来了。 毕竟,状元楼的膳食,在整个缙云城,没有哪一家酒楼能比得过。 “主子,雅间已经没有了。”疾风回过头看着莫云景。 状元楼的菜品价格不菲,因此能用得起的也都是富贵人家,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需要,大厅的位子并不多,雅间却很多。没想到就算这样,雅间也没有了。 莫云景环顾了周围一眼,厅里的人并不多,而他也不是个计较这些的人。 “那就在下面找个位子好了。” “莫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莫云景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姑娘过来行了一礼道。 “紫苏?”疾风愣了一下,立刻看了莫云景一眼,最近主子特意的让人去查慕离歌的信息,但得到的消息少的可怜,除了知道商人出身,是个大善人,别的几乎就是一无所得。 莫云景抬起头,就看到沐子浔趴在窗边,笑眯眯的向着他招手。 沐子浔在看到莫云景的时候,就让白芍去换了紫苏,自己也在雅间里的卧室换了男装。这个雅间是沐子浔专用的,一些常用的物件都是一直备着的。而且这屋里设置这机关消息,只要将卧室的门关好,原本是套房的雅间,看起来也就与寻常的雅间无异了。 莫云景进屋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状元楼,只是以前他用的雅间可远远不如这里的陈设。 沐子浔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景兄快来,紫苏刚沏的龙井,你来尝尝味道如何。” “离歌真是会享受,这样好的雅间,只怕整个状元楼也没有几间了。” 莫云景笑着走到沐子浔的对面坐下,端起来沐子浔口中的龙井尝了一口,又放下了杯子,淡定地道,“不怎么样,火候有些过了。” 沐子浔摆摆手,“那是你不知道她平日里的水平,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紫苏回来后,就站在沐子浔身后,听到沐子浔说这些话,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又不是端茶倒水的婢女,茶泡的不好很正常好吧。 莫云景挑了挑眉,“那平日里这些事谁做?”沐子浔可不像是会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最起码从他进门,就没有看到沐子浔碰一下桌上的杯子,显然她自己根本没有打算要尝一尝。 “平日里自然是家里人做,”沐子浔眨了眨眼,“可是我跑出来时,向来不爱带家里的那些人。” 沐子浔看了紫苏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退出去了,“既然来了状元楼,还是要用这里的茶师傅煮的茶才好,我刚才也是让紫苏随便练练手的。” 一旁的疾风又觉得不自在了,什么意思嘛,用来练手的茶给他家主子喝,简直是过分。 莫云景闻言倒是没什么不快,只是对另一件事情更感兴趣,“茶师傅?”他还从来没有听过茶师傅这样的称谓。 沐子浔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这里的茶师傅,各个在茶之一道上都甚为精通,留在状元楼只管客人的茶水。” 这个时代对于饮食也好,茶水也好,都还不像后世那样精细,对于茶,虽然很多人都爱喝,但也还没有所谓的茶文化,关于后世饮茶的那一套体系也远远没有成型。在这样一个情形下,也难怪莫云景对茶师傅这样的职业觉得奇怪。 话说沐子浔原本想尊重历史,叫这些人茶博士的,不过,想着茶师傅更加的通俗易懂,还是用了这个。 两人正说着,紫苏已经回来了,果然端了一壶茶,和一整套崭新的茶具。 在桌上的茶换掉后,沐子浔这才执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轻叹了一声,“这才能称之为龙井啊。” 莫云景看她那个样子,不由的勾了勾唇角,沐子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从来也不曾见过,哪家的富贵公子这般的贪念口腹之欲的。 第二十章 抱歉 沐子浔满意的放下杯子,对莫云景道,“景兄也常来状元楼?” 莫云景微笑着摇摇头,“算不得常来,来过几次罢了。” 沐子浔眯着眼看了莫云景一眼,撇了下嘴,低下头去揉雪团的头,这个人,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故意笑的一朵花似得。 莫云景莫名其妙的被瞪了一眼,看到沐子浔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可怜她怀中的小狗了。“离歌还是轻一些吧,这小狗还睡着呢。” 沐子浔听了莫云景的话,心里一阵窝火,这是她家的雪团,别人管得着吗?想着不由得又揉了一把。说来也奇怪,刚才沐子浔一巴掌都没有拍醒的雪团,被沐子浔揉了一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沐子浔…… 沐子浔讪讪的收了手,莫云景看着这一人一狗,不禁莞尔,“不要总是揉它的头,长大了会变丑的。” 雪团一听,原本还在恍神,立刻清醒了过来,也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沐子浔的眼睛也幽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沐子浔又揉它,还是因为刚才某人说的被揉多了长大会变丑…… 沐子浔瞪了莫云景一眼,什么被揉多了长大会变丑,她一个从现代来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沐子浔看雪团一脸感激地看着莫云景的眼神,觉得有必要对雪团好一点,巩固一下自己主人的地位。毕竟狗狗没有这么多心思,哪里想到人心复杂,她总不能和一只小狗计较吧。“紫苏,雪团醒了,吩咐下去,今天的菜单再加一份红烧肉。” 果然,雪团一听红烧肉,立马一改刚才的幽怨,屋子里人人都能看出某狗的欢快来,它在沐子浔的腿上都待不住了,一下跳到地上,欢快的转了几个圈。 莫云景挑了挑眉,这个小狗还真是聪明,看这样子竟然可以听懂人的话。道,“它叫雪团?是离歌起的名字吗?怎么如此的俗气?” 本来雪团听到莫云景提起它还满自豪的,它聪明又可爱,有人喜欢不稀奇,可是听到这个仙人一样的人竟然是嫌弃它的名字俗气,不由的觉得委屈,回头看了沐子浔一眼道,“主子,为什么你给自己起了离歌这么好听的名字,却给我起雪团这么俗气的名字。” 沐子浔心里真是憋着一股火,这雪团的名字可不是今天才起的,以前怎么不见它不满意?这会儿是见了帅哥把主子都忘记了!还有这个莫景,分明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沐子浔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刚才被雪团压到的衣襟,慢条斯理的道,“这么说来景兄也觉得雪团这个名字不好听了?”沐子浔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也觉得它这样胖成一团的样子很不好,都没有一个小狗该有的灵活了,”说着沐子浔又吩咐紫苏,“今天的红烧肉就算了,都怪我总是狠不下来心,以后还是给它一碗米饭好了,名字也可以改成雪米,即好听又雅致。” 紫苏憋着笑,应了一声,“是,主子。” 雪团,哦不,是雪米,雪米愣了愣,蔫蔫的往沐子浔的身边蹭。 沐子浔觉得雪团今天实在是丢她的脸,直接一摆手让紫苏带它下去了。 “今天疾风可是格外的乖巧。”沐子浔扫了一眼莫云景身侧的疾风,上次见他们的时候,遇到他们说话对莫云景不客气,这个疾风总是要气不过反驳几句,刚才居然忍着没出声。 莫云景也随着沐子浔看了疾风一眼,“他前几日犯错受罚,现在正在闹脾气呢。” 疾风瞪了瞪眼,他犯错受罚是真的,可是他什么时候闹脾气了?可是现在主子都说他闹脾气了,他要是说没有这回事,岂不是让主子在慕公子面前丢脸?疾风吸了吸鼻子,决定听主子的,闹一闹脾气,所以他头一偏,“哼!”了一声。 沐子浔抽了抽嘴角,觉得还是默默地等着她的午膳,不要搭理这主仆二人的好。 “看来离歌是常来状元楼,”莫云景看沐子浔撇嘴,也只当没看到,很若无其事的开口道,“那对这里的招牌菜应该很熟悉了?” 沐子浔随口回了一句,“那是,再没人比我更熟了。” 莫云景挑了挑眉,道“那看来今日有口福了,我上次来用的粉蒸肉和红烧鲤鱼味道就很不错。” 沐子浔愣愣的转过头,看着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品茶的莫云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莫云景一手执杯子,和上次一样穿着白色锦袍坐在那里,看起来清雅俊逸,有一种难言的飘然气质。此时,那人眼眉微挑,湖水般的眼眸含着笑意,静静地看着沐子浔。 沐子浔被这样看住,不由得红了红脸。 这样的男子,让人不自觉的被那种竹月般的风姿所吸引。 沐子浔在心里哀嚎一声,这样的男子,竟然在暗示她去点他爱吃的红烧鲤鱼和粉蒸肉,为此还牺牲色相,对着她笑。好吧,她都能为了吃打算与天下为敌了,别人牺牲一下色相也没什么问题吧。 沐子浔在心理安慰自己,人家不过是想点个菜而已,没什么不好的。不过红烧鲤鱼和粉蒸肉?沐子浔想了想自己要的菜,觉得这两道菜还是算了。莫云景不是说他不常来吗?那就让他见识一下状元楼真正的实力! 莫云景原本觉得没什么,可是被沐子浔一脸惊叹的盯着看了一圈,也不由得有些尴尬了,可他向来能装,所以即使耳根有些微红,脸上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不过也仅此而已,即使沐子浔没有明确说要加菜,他还是不好意思再提这个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雅间里的气氛就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莫云景低着头想了一下,道,“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二十一章 时间出成绩 莫云景低着头想了一下,道,“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沐子浔也愣了一下,他这是在向她解释上次在缙云寺误会她的事情吗?沐子浔微微扬起了嘴角。 沐子浔偏着头,对着莫云景道,“你以为我会让我不喜欢的人进我的雅间?” 莫云景抬头看了沐子浔一眼,微微一笑道,“也是,离歌向来随心而为。” 沐子浔撇了撇嘴,她实在有些看不惯对面这人动不动就一脸笑的样子。不是说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吗?那还能笑的这么好看? 紫苏进来说午膳已经备好,问要不要现在叫进来。 沐子浔看了对面的莫云景一眼,道,“那就现在摆上吧。” 沐子浔享受生活,却并不是一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生活奢侈是她对自己一贯的偏爱,而不无故浪费则是她的教养。她叫的菜并不多,一共也只有四菜一汤,状元楼的菜很精致,但是分量却很少,原本这些沐子浔一个人是肯定够了的,但现在多了一个莫云景,就显得有些少了。 四个菜,第一道是前世江浙菜系的代表之一,大名鼎鼎的松鼠桂鱼。第二道是摆盘相当不错的鲁菜中的代表,一品豆腐。第三道,是AH传统的糕点海棠酥。第四个沐子浔没点,说是让他们随便上的,然后端上来的是雪团最爱的红烧肉…… 至于汤,沐子浔点的是所有汤品中,最平易近人的一道:开水白菜。 莫云景看着上的菜有些无语,没有他想点的倒也罢了,只有四菜一汤,分量也太少了点吧。而且,沐子浔看着不想这么小气的人呀。 “快尝尝这道松鼠桂鱼,这道菜在别处可吃不到。”沐子浔用一双干净的筷子为莫云景夹了一小块放在莫云景前面的盘子里。 莫云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一般富贵之家用膳时,大多是要不言不语的,纵然是在宴客时要说话,一般也是宴前客套。向沐子浔这样招呼,还亲自动手夹菜的,要么是不懂礼仪,要么是巴结讨好之人。 沐子浔巴结他?莫云景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结交,是互不知身份的萍水之交,没有涉及身份地位,沐子浔没有道理这么卑微的巴结讨好他。可要说是不懂礼仪,莫云景就更不相信了,对面这个小少年,就算是端个茶的动作都举止优雅,一眼便可以看出受过良好的礼仪教导。 莫云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离歌当真是随心不羁了。 莫云景顺从的夹起盘子里的鱼肉放到嘴里,瞬间鲜美的味道充斥在口齿间,味道鲜美,肉质滑嫩,比莫云景上次在的用的是四大淡水鱼之一的鳜鱼肚子上最鲜美的那块肉” 第二十二章 大事发生 俯水枕石游鱼出听,临流枕石化蝶忘机。 这些日子沐子晴一直呆在府中没敢出门,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沐府各处游逛了一遍,青松翠竹,游湖妙廊,的确是景色醉人,却也越发的让沐子晴看不清建造沐府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一个人人敬重的大将军的府邸,不该是宏伟巍峨、气势磅礴的吗?或者是古朴厚重,很有历史感的也是说的过去的。偏偏,沐府的格局构造很是清幽写意,很有几分隐士的淡泊。 不过,从自己的父亲这里也可以看出,祖父他老人家绝对是个聪明人。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军中影响力非同一般,唯一的独子若是从军入武的话,道路必然会顺畅很多,可沐毅偏偏没有,自古君心莫测,想来也是祖父睿智,懂得取舍吧。 “前面应该就是娘亲生前所居了吧,咱们进去看看。”沐子晴看到前面的一处院子,就对身边的兰儿道。 二夫人早就已经为沐子晴选了例中该有的丫鬟嬷嬷,只不过,沐子晴出门的时候还是习惯带着兰儿罢了。 兰儿听了沐子晴的话,有些犹豫不定,道:“小姐去看看是好,只不过可不能太过伤心了才是。” 沐子晴点了点头,想来是以前的沐子晴来这里容易触景生情吧,可她又不是原装的,只是走到这里了,就想进去看看罢了。 “这里现在还住着人?”一走进院子,沐子晴就知道,这里虽然看起来少了些生气,但也不是荒凉了很久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人打理着的。 “正房没有住人了,”兰儿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过自夫人走了后,老爷虽然不住在这里,却常常会过来看看,后来小姐长大些了,也经常过来,因此,老爷就吩咐了人在这里看着院子,定期的打扫一下,是以这里尽管很久没人住了,却也没有太过荒凉。” 沐子晴点了点头,就看到了一个婆子从西侧屋里出来。 “奴婢给五小姐请安。五小姐要进去看看?” “这就是看院子的张婆子了。”兰儿看到婆子过来请安就在沐子晴耳边轻声解释道。 沐子晴轻轻点头,“你起来吧,我也就是随便看看。”说着,回过头看着兰儿,“你也在外面等着,我想一个人进去看看。” “是,小姐已经在园子里走了这么久了,想必也是有些累了,还是早点出来吧。”兰儿却有些担忧,以往小姐每每来到这个小院,总是会情绪低落,有时还会一个人伤心落泪,一个人进入还真是有些让人放心不下,但小姐的吩咐却又不能不听。 沐子晴一个人走进了屋内,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的确很是清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个房间给她一种特别亲切温馨的感觉。 也许是原身的自己对娘亲的怀念吧,这里的房屋格局和沐子晴的清墨阁一般无二,中间都是一个见客的小正厅,小正厅西侧隔着屏风是一个小花厅,绕过小花厅就是卧室了。而正厅的东侧则是摆放着绣架和一架琴,再向东就是一个小书房了。这里比清墨阁多出来的也就是外两侧的耳房了,想来是以前赵氏管家时,下人等着回话的地方。 沐子晴细致的看了屋内的摆设,看来赵氏很喜欢檀木,除了大件的家具是普通的檀木之外,还有几件也是紫檀木的雕刻的摆件。在赵氏的小书房就比沐子晴的小书房像样多了。不仅有诗词、文典之类的书籍,也有食谱、医术等,就是关于策论和兵法的书也有不少,想来应该是沐毅放在这里的。 “你身体无碍了吧。” 沐子晴骤然听到背后一道硬朗的声音,忙回头看,却发现沐毅正在小书房的门口站着,外面光线的投射下,看不清面庞,坚硬的身体看起来竟有几分巍峨的错觉。 “父亲。”沐子晴双手交叠,屈膝行了个礼。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父亲了,在她落水的当天下午,沐毅一回府就去看了她,后来也见过,只不过都说话不多罢了。沐毅虽是文臣,但大概是出身将门的原因,看起来并不文弱,反而有一种刚毅的气质,尽管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眼角也有了些许的细纹,但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起来吧,今日感觉怎么样?”沐毅迈步向里走。 “女儿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以前的很多事情仍是想不起来。”沐子晴回答道。 沐毅点了点头,尽量和蔼的道,“太医既是说了急不得,你也就不要太担心,只管慢慢养着,把身体养好了就行,真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大关系的。” 在发现沐子晴失忆之后,沐毅就又请了太医了,只是结果倒也是一样,根本没有查出什么来。 “谢谢父亲关怀,女儿知道了。”沐子晴灿然一笑,脸上明媚的笑意仿佛照亮了一室风华。 沐毅看着微笑的沐子晴愣了愣,以前这孩子好像很少这样开心明媚的笑,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句,“你越来越像你的娘亲了。” “父亲又想起娘亲了?父亲能不能和女儿说说,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沐子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和赵氏长的很像,但看沐毅这个样子,倒还真是个长情的男人。 沐毅微微笑了笑,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沐子晴也坐下,道,“你自小就没有见过你的娘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她从小在你外祖父的教导下长大,心地善良,温柔贤淑,还不似一般的女子那般无知短见,是整个京都有名的才女。” 听沐毅如此夸赵氏,沐子晴忍不住又笑了,“那娘亲漂亮吗?” “那是自然,当年在京都求娶你娘亲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少。” 沐子晴长长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美貌与智慧并重,心德与才华双修,出身一流,也难怪有很多人求娶了,不过,爹,” “嗯?”沐毅被沐子晴叫的愣了一下,她以前一向称呼他父亲的,大概是由于他向来不苟言笑,以至于沐府的几个孩子都是称呼他为父亲的。沐子晴自然明白沐毅的错愕,可她却觉得既然是自己的父亲了,还是不要显得太生疏了。 沐子晴笑着对沐毅眨了眨眼,“可是,您看,我娘亲这么这么好,还有这么多的追求者,可她偏偏就选中了爹爹,这说明什么?说明爹爹也是风姿翩翩的佳公子嘛,在娘亲眼中,爹爹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男子了。” 沐毅听了沐子晴这番话真是哭笑不得了,“你这丫头,怎么如此调皮了,连爹爹都敢打趣。” 沐子晴听到沐毅的话还是很开心的,这么快沐毅就被沐子晴带跑了,连自称也变成爹爹了。沐子晴只抿着唇,看着自家爹爹浅笑。 “好了好了,你方才在看什么书?自己屋里不也有个小书房的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说出的话带着平常没有的轻快了。 沐子晴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女儿就是随便翻翻的,我屋里的书籍太少了些,只有一些文学诗集之类的。” 沐毅看了一眼封面,惊讶的道,“兵法?你看的懂吗?” 沐子晴笑了笑,她自然是看得懂,这本兵书是从书架上随便拿下的一本,里面的军事战略还有很多有待改进的地方,“女儿不过是随便翻翻罢了,不过怎么说,祖父也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嘛。” “是呀,你祖父在军中的确威望很高!”沐毅提起这个的时候似乎有些无奈和感慨。 沐子晴大约能猜到其中缘由,自然也不愿意多提。就转移了话题,“父亲会武功吗?女儿想学些武功,一则,可以强身健体,二则,若是以后遭遇到什么意外也能自保了。” 这是在之前酒楼遇险的时候,沐子晴就决定的事,那个白衣男子和他的侍卫都给沐子晴一种很不同的感觉,他们不像是和她一样经过那样残酷体能训练的人,但他们却依旧很强,所以沐子晴猜测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存在着内力之类的东西。 沐毅听了,大为惊讶道:“你想习武?” 沐子晴抿唇浅笑,虽然她也知道突然提出要习武是有些奇怪,但确是不想再等了。“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不过若是能有内力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沐毅悠悠的叹了一声,“我们沐府本就是将门之后,你想要习武本来也是应该的。” 都是因为他没有从武的缘故,才让家里的几个孩子在这方面都没有重视。就是得了武职的大儿子,武功上也并不如何出色。 沐子晴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沐毅的身边,“爹爹,如此说来,爹爹是同意了!” 沐毅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寄予太大希望,这个年龄习武已经是晚了,你从小身子就弱,只当是强身健体也就罢了。” 沐子晴立马答道,“女儿明白!” “嗯,等我回去让人把内功心法拿给你,你先好好研读,纵使不理解也无碍,我明天回来再教导你,切记,刚开始入门非常重要,一旦误入歧途,以后再想改正就难了,切不可一人独练!” “女儿遵命!” 沐子晴也不清楚沐毅在武功上面造诣如何,毕竟他是一个文官,可是现在也由不得她挑剔了,再者,不管沐毅武功如何,教导她这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是绰绰有余了! 如果被收养的这件事算是秘密的话,那么下面要说的事又该如何形容呢。 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人知道,沐子浔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她不是孤儿,而是父母双全的。如果非要形容她,或者叫她孤魂野鬼更贴切一些吧!因为她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她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因病逝世”了。 出身于名门世家,家庭成员都是国家政要,她本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前途宽广的未来的。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可以在政权倾轧中立于不败之地,她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接受魔鬼训练了,她相对于同龄人思想的确是要成熟一些,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孩子呀,当时和她一起接受训练的一共有五十个人,他们训练的难度并没有因为年龄小而有所降低。本该背着书包在校园里奔跑的年龄,她却是手上沾满献血、无数次地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在她训练期间,家族对外的说法是她身染重病需要静养,无法面客。 在六年后特训结束时,五十人只剩下了三人,除了沐子浔还有一男一女。其中那个女子后来就成为了沐子浔的副手,她们也是彼此最为信任的伙伴,这种信任建立在鲜血上,相比于家族沐子浔都是更相信她的。训练的六年里沐子浔只见过她的母亲一次,以至于在训练结束后,她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结束训练时,她心里是很欢愉的,她终于可以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终于可以背着书包上学了。 不得不说沐子浔那个时候实在是很单纯,最起码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因病逝世”的那一天,还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为了更加隐蔽地执行国家任务,家族决定为她改换身份。因为她的家族本就是一个军政世家,盯着的人自然有很多,这样会使她的行动极大地受限,甚至可能会被发现身份。那样家族费尽心机对她的培养就要毁于一旦了。她这次的改换身份相当彻底,因为之前已经“病”了六年了,所以因病逝世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很自然的接受这件事情,除了她的亲生母亲。是的,连他的母亲都以为她真的死了。家族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所以从此她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了, 她成了孤魂野鬼。 她已经六年没在人前露过面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她来,所以她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过去。那时候她就在想,家族不肯让母亲知道自己还活着,应该是有着利用母亲帮忙做戏的成分吧,看到这样一个痛失爱女的可怜妇人,谁会想得到这是一场骗局呢。 眼前的淡青色的车帘也由模糊渐渐地再次清晰起来。沐子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印象中她也只流过一次眼泪,就是在她自己的葬礼上。心里清冷异常,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可怜的母亲。 第二十三章 姻缘 空气有些凝滞,整个屋子像是被冰封似得被一种似有似无的杀气笼罩,疾风站在一旁头都不敢抬。 莫云景静静地立在书案后,看着手里的书信一言不语,往日里如竹似兰的气质,在此刻云雾般的有些飘忽不定,隔着万水千山似的看不真切。 良久,莫云景突然嗤笑一声,声音嘲弄道:“这可真是个好姻缘呢,青梅竹马不说,将来刀兵相见的时候也是一大助力。” 疾风低着头默默地站立着,仍然没有说话,这封信是从庆国公府送过来的,信封上还标记着三道红痕,显然是六百里加急,快马加鞭送来的、是再重要不过的信件。 原本他还在猜测金梁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三道朱砂红印的六百里加急,是除了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之外,最紧急的信件了。现在看来,竟是为了主子的婚事?不过看这情形,怕还是要让国公爷失望了。 在疾风看来,庆国公是历经三朝、几经沙场的老臣,英明睿智,杀伐果断,现在怎么却反倒看不清了呢。 不过他老人家和主子是血缘至亲,又对主子有着这么些年养育教导的恩情,这些事实在不是他一个下属能置喙的,甚至他连和主子谈论两句的资格都没有。 莫云景似乎原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要疾风答话的意思。 随手将信件丢在了书案上,转身悠然踱步到书架抽取了一本杂书,直接半躺在窗下的木榻上开始慢慢翻看。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书页上,握着书卷的人就那样半躺着,却一点不显得动作不雅,反倒是比往日里的清雅光辉更多出一份随性写意。 这样的一副情景看起来宁静而悠远,仿佛刚才那样浓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冰冷与肃杀都是错觉一般。 屋子里除了莫云景偶尔翻动书页轻微的响动,再没有别的声音。 …… 沐子浔并没有在状元楼久呆,在莫云景离开不久,也回了府里。迎接她的是一张甜美的笑脸。 “小姐,王管家又让人送兰花过来了,您看看是要摆在哪里好?” 绿羽看沐子浔回来时心情尚好,还很有兴致地去给书桌上的一盆小盆景修剪枝叶,就上前凑趣。 因为前些日子沐子浔曾要了两盆花草点缀屋子,后来王管家隔三差五的就会送几盆过来给她摆着。 “兰花?从老宅的花房送来的吗?”沐子浔用小剪刀减去一个乱枝,问道。 “正是呢,是两盆建兰,叶子挺拔翠绿,正结着花苞儿呢,虽然不是顶顶名贵的品种,但看起来好看又讨喜,奴婢搬进来,给小姐瞧一瞧?” 绿羽的样貌并不如何漂亮,但是笑容满面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正如她口中的建兰,有一种这种年龄的孩子特有的生机,活泼又讨喜。 沐子浔回头看了绿羽一眼,浅笑点点头,“那就搬进来瞧瞧?” 绿羽欢快的应了一声,连忙招呼小丫鬟去将花搬进来。 沐子浔有三个大丫鬟,白芍、绿羽以及红缨,但真正能称得上贴身丫鬟的也只有白芍一人。 白芍是原身留下的唯一一个丫鬟,最大的优点就是够听话,敢帮着沐子浔瞒着沐府的主子们。 沐子浔是在现代生活过得人,虽然也曾想着入乡随俗,但到底还是不习惯身边时时都跟着一大群人,再加上她也有自己的秘密,所以虽然她对三人都还不错,但出门时一向只带着白芍一人。 这个绿羽和红缨是一对长得并不一样的双生姐妹,两人一起入的府。 她们不是家生子,原本按照惯例,并没有资格服侍沐子浔,更不要说做一等的大丫鬟。但因为之前造成沐子浔穿越的那次落水的发生,让沐老夫人总觉得她身边服侍的人不得力,所以特意挑选了绿羽和红缨过来。 原因是这两个丫头会些拳脚功夫。 两盆建兰虽然称不上名品,品相也确实不错。 “放在窗前吧。”沐子浔很有兴致的赏过之后,还把花留在了屋里。 “另外,告诉王管家一声,就说我最近出去的日子可能会多些,让他选两个懂事的下人守着门。” 沐子浔什么时候出门都不会有下人敢拦着她,谁让这府里就她一个主子呢。但她还是这样吩咐了。 这样的话吩咐出去,就是在暗示王远,她以后怕是要在不恰当的时候出去,甚至晚归,所以要王管家找两个嘴紧懂事的下人,免得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 当然,眼下沐子浔还真的没有想要来个夜不归宿什么的,如此吩咐王远不过是有意的培养着王远的自己人意识。 以后她出门的日子还多,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王远帮忙周旋,既然如此,不如就从现在做起,潜移默化的将他培养成自己人。 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很重要,所以她前些日子也在有意无意的吩咐王远做一些琐碎事情,比如让他送些花花草草的小事儿,目前看来情况还不错。 一旦他习惯了和沐子浔这样的相处模式,把沐子浔当成了自己人,沐子浔再提出其他的要求,他就很难再拒绝了。 而且夏天说不得京城的人要来避暑,她自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在了。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吩咐王管家,小姐这会儿要练字吗?是在园子里还是在书房?要奴婢让人备着吗?”绿羽看沐子浔平日里练字的时辰到了,就问道。 如果是要在书房,就用不着她们了,因为沐子浔并不喜欢事事假手于人,尤其是练字的时候尤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如果是要到院里的亭子里的话,她们就要提前布置一番。 每天都要练字是沐子浔的一直坚持的习惯,一方面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毕竟一手好字对于女子来说是很体面的事情,而另一方面,则是觉得练字可以让人心思沉静。 “不用了,我等会儿去书房看看。” 提起书房,沐子浔突然想起现在的世界虽然已经有了纸张,但书本还都是要靠手抄的,连雕版印刷术都还没有出现,因此书本也就格外的昂贵和稀缺。 也许,有机会的话,她可以推一把呢。 第二十四章 布局(下) 沐子浔第二日并没有一大早再出门,而是在下午,收到夕风和晴雪都到了缙云城的消息之后,才再次出门来到状元楼。 状元楼的雅间里,沐子浔正含笑看着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锦衣华服的少年,一个是双八年华的少女。 “所以呢,这是终于决定要将状元楼发扬光大了?离歌,你早该这么做的,就凭咱们状元楼的实力,只要有心,闻名天下岂不是早晚的事儿!” 锦衣华服的少年挑着眉看着沐子浔,一双灼目的桃花眼,带着些理所当然的嚣张。 不过他样貌生的好看,尽管这样一幅张扬欠揍的神情,也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沐子浔不由得暗暗感叹:样貌果然是个好东西。 “不,夕风。”沐子浔轻轻抚了抚衣袖,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要你尽快将状元楼脱手。” “将状元楼脱手?”夕风吓了一跳,满脸的不可思议。 自创建了状元楼之后,沐子浔为了避免树大招风,一直不肯将之扩大规模,目前整个大乾也只有京都和缙云城各有一家罢了。难道现在要彻底放弃状元楼不成? 沐子浔扫了震惊的夕风一眼,若无其事得道:“我记得之前联系搭上李斐这条线的人是张文谦?你可以考虑将状元楼交到他的手里。” 不是要放弃状元楼!夕风眨了眨眼睛,心里松了口气。 他可是倾注了不少心血在这状元楼里,虽然各种菜式都是沐子浔的提供的菜谱和烹饪的法子,但从店铺的选址,人员招揽收用,以及各种原材料的采买渠道,沐子浔可都没有操过心,都是他辛辛苦苦的成果。 不过,这意思是状元楼会继续经营?只是他一个人要离开?然后让张文谦接手管理! 夕风俊美的脸上,神情变幻的那叫一个精彩,最后定格在委屈和不甘心,愤愤地道:“为什么?状元楼刚要成立的时候你说的多好听,什么以后各种皇宫都没有的美味佳肴随便本公子点,什么只有最好的酒楼才配得上让本公子这样的人才经营。这些话都是谁说的?用的到本公子的时候马屁拍的溜溜响,现在看状元楼已经声名鹊起了,竟然要一脚把本公子踢开,你做梦!况且,竟然要交给张文谦那小子?他虽然有几分能耐,但和本公子比还差的远,把状元楼交给他,本公子可不放心!” “夕风,你今年是十八,不是八岁!”晴雪听夕风的抱怨,实在是汗颜,到底没忍住出声了,“旁的十八岁的少年郎都能做几个孩儿的爹爹了,主子虽然不指望你能这么出息,但是太丢主子的脸面也不好吧?” 这个夕风,还是这么不着调,也只有他敢这么同主子说话了。主子将他调离状元楼这件事的确突然,但主子既然如此决定了,自然有其原因,必然是有旁的事情要他去做。夕风这么了解主子,不会不明白,偏偏还做出这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孩子气的一团,分明是故意的在主子面前卖乖,他可真好意思呀! 而且,人家张文谦怎么就不如他了?人家一介布衣,什么背景都没有,却能凭借着高明地手段,拉拢大乾的国舅爷李斐站在状元楼后面撑腰,可见其能耐了。 夕风闻言,瞪了晴雪一眼,“你这小丫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从晴雪楼撤出来再来和我说这话。”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她要不要继续掌管晴雪楼本来就是要看主子的意思,如果有一日,主子真的需要她离开晴雪楼的话,她一定没有二话。 晴雪抬手给沐子浔的空杯子满上水,懒得再搭理这嚣张的小子,她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要不是实在觉得夕风太无耻,刚才那番话她也不会说。 马屁拍的溜溜响? 沐子浔瞥了夕风一眼,神情倒是平静的很,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夕风的德行了。 看着夕风一脸委屈傲娇的俊脸,沐子浔只是静静地抚了抚衣袖,语气很是惋惜地道:“我可没有时间哄小孩子!现在时间紧迫,我原本是有要紧事交给你去做的。不过眼下看你推三阻四的,想必是没有信心了,既然你当真觉得自己不能胜任,我也只好考虑其他的人了,不过夕风知道的,我一向还是最看中你。” “激将法?离歌,你这法子你用的也太拙劣了!”夕风挑了挑精致的桃花眼,以他对沐子浔的了解,她绝不会为了旁的什么事情放弃美食! “不过本公子还就偏偏要吃这套!说实话,咱们难道当真还有比让状元楼闻名天下更重要的事情不成?” 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沐子浔闻言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沉静的眼眸变得幽深难测,像是墨黑色的旋风仿佛在酝酿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说出来的话语听起来很是平静,却自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连一向自诩了解她的夕风都觉得有些看不透了,总觉她的眼睛似是在看向自己和晴雪,但所思所想却完全不在这一间屋子里。 只听沐子浔缓缓道,“我想要重新开一家高标准、高规格、高门槛、菜式一流、服务一流的顶级酒店,它被人提起时,人们想到的不再仅仅是美味的食物,更会是全方位的极致享受,是文人的风雅随性,是挚交好友的相知畅快,我要这家酒楼成为整个大乾文人雅士的推崇之地。” 她要在这异地,打造一座超一流的花园酒店。就像现代最豪华的顶级酒店那样,有着一条龙的精致服务,和完美的口碑。 夕风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他总觉得今日的沐子浔和往日里很不同。 她一贯的风格就是不招惹无谓的麻烦,不出头,行事既有些不管不顾,又不过分张扬,只图个随意快活,就连做善事,都不用自己的真名。 虽然现在她只是说要开个酒楼,但夕风还是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些不同以往的气氛,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情绝不是开个酒楼这么简单。 “主子,咱们的状元楼还不算是高规格、高门槛吗?状元楼的菜式是任何一个酒楼都比不了的,咱们的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够享用得起的。即使有什么不足,咱们直接改进就是了。” 一旁的晴雪听说沐子浔还要再开一个酒楼,不由得有些诧异,毕竟状元楼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想要在京都洛城周围开分店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到底是有一定的根基,总比重新开一家酒楼要方便很多吧。 “状元楼吗……” 沐子浔默念着几个字,眼神闪了闪,想着现代的一些让人炫目的星级酒店以及各种奢华会所,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差的有些远了。” 夕风和晴雪闻言,两人看了看彼此,都十分诧异。 沐子浔皱了皱眉头,接着道,“至于说改进,两者的方向完全不同,改进并不比重新开一家店要容易。” 现在的状元楼的确是在京都附近有些名气了,但是食客们提起状元楼的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状元楼的菜味道很好,仅此而已。换句话说,状元楼在这些富贵人眼中也只是个味道好一些的菜馆。 这样的情形和沐子浔当初开这家酒楼的原因有关——她嫌弃这个时代的饭菜,开酒楼主要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胃。 毕竟她在沐府再怎么受宠爱,沐家的大厨房也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去尝试上百遍,只为了找到她记忆中的味道…… 而沐子浔眼下决定要开的这家酒楼,却有别的打算,她希望它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地方,更是友人谈心,文人交流、同僚切磋、官员宴请的最佳场所。 夕风不由得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那么,我们的新酒楼,叫什么名字呢?” 沐子浔站起身来,优雅地走到窗边,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嘴角扬起一抹动人的弧度,微微启唇道:“我想要称它,天下第一楼!” 夕风不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少年,都更喜欢拼搏战斗。沐子浔的话让他觉得全身有一种火焰在燃烧。他并不怀疑沐子浔说的事情可以做到,这些年,她就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做。 “那么,这件事要交给我来做吗?”夕风盯着沐子浔的背影问,当初状元楼建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夕风筹建的,不过,那个时候的状元楼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酒楼,远没有现在的名气和规模。 沐子浔回过头,站在窗前侧身往回看,窗外的光线柔和的打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光晕,而且往日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样的神采让夕风和晴雪都愣了愣。 沐子浔轻轻的开口道,“不,这次我要亲自来。” 这次她要亲自制定服务标准,亲自建立管理模式,亲自制定菜式,真正的让这家酒楼拥有绝对的核心竞争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亲自为这家酒楼拉拢一些有力的合作者。酒楼开得起来,也要能经营的下去才行。 夕风和晴雪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沐子浔坐回椅子上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道,“眼下咱们能调动多少银子?” 夕风闻言笑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抽调十几万两的银子还是有的,就算你是要在洛城最繁华的地段开酒楼,银子也是定然够了。” 沐子浔皱了皱眉,她自己的产业能调动多少资金,她心里也大概有数。只是这些钱用来建酒楼,并不是夕风嘴里的“定然够了”,而十有八九是不大够,看来只能在新意上取胜了。 “如果把其他的店铺都转手,只保留状元楼和南边的那几个茶园呢?” “卖掉?” 夕风诧异的看着沐子浔,只是开一家酒楼,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沐子浔声音很轻,但却分明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宣告她的决定:她要将这些店铺卖掉! 沐子浔的手里除了她所说的状元楼和那几个茶园之外,店铺也不少,而且几乎涉及各行各业,甚至连打铁铺子都有两个,而这些商铺大都集中在京都洛城附近。 现在她竟然为了开一家酒楼,而把这么多的店铺转手。要知道这些店铺也一样价值不菲,况且他们也不是没有流动资金呀?这么做,有必要吗?又值得吗? 沐子浔看到夕风惊讶的神色,并没有开口去解释什么。她很清楚,除非让他们看到实物,否则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在商品交易和服务市场远不如现代的大背景下,想要凭借言语的力量来说服旁人,效果只能是微乎其微。 沐子浔只是平静得再次问夕风,道:“如果把状元楼和南边的几个茶园之外的店铺都转手的话,你需要多长时间?最多可以拿出多少银子?” 夕风看着云淡风轻的沐子浔,定了定神,开始认真思考沐子浔的问题。“慢慢转出去,价格肯定要高一点,如果咱们需要银钱比较急的话,就不能好好的寻找合适的下家,势必会有所贬值。不过,再怎么贬值,也不会少于三十万两就是了。” 沐子浔点了点头,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两年时间也算是没有白费,吃吃玩玩的,倒也赚了些银子,这样一来,她可用的银钱就有四十多万两了,再怎么样也是尽够了。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慢慢的转出去。先把附近的一些绣楼和首饰店转出去,京都洛城的那两家就留着。还有那几家粮铺和药铺也不要转出去了。” 其实对于那些绣楼和首饰店,沐子浔多少有点儿不舍。要知道这种为高门贵妇们服务的场所,可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之一。不过眼下也不得做出取舍,只能先留下京都的两家了。 沐子浔想了一下,又嘱咐道,“打铁铺子也留着吧,左右那两个铺子也换不上几个银钱。状元楼也要尽快交接给张文谦,你以后怕是没有这样悠闲的好日子了。” 夕风闻言,大手一挥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了,状元楼经营这么久,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沐子浔点点头,又问晴雪,“现在风雪楼是什么状况?” 夕风简直就是被沐子浔宠坏了,晴雪可不敢和夕风那样一个态度,听到沐子浔问话,就赶紧答道:“回主子,一切事项都很顺利,那些茶棚所在地都是各地进城的要道,周围又没有打尖儿的地方,咱们的茶棚又干净整洁,所以大多进京的人都会去歇个脚的。” 这件事沐子浔很早之前就在做了,最开始只是在京都周围设置茶棚酒舍之类歇脚的地方,后来就慢慢地辐射到了周边的城镇。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但是一种忧患意识还是催促着她去做些什么。 现在,这些茶棚、酒舍就能派上用场了。在很多时候,信息往往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很好。”沐子浔扬了扬唇角,“既然一切顺利,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我得到消息,大乾太子和金梁太子现在都在缙云城,说是为了太后的寿辰做准备的,你去查查还有没有什么旁的原因。” 前日,沐子浔已然让紫苏去查了这件事情,沐子浔现在还记得当时紫苏的表情。 紫苏实在是太过震惊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和主子偶遇两次还在一起用膳的莫公子竟然会是金梁那位被传的神一般的太子!这怎么可能?再者说,即使他是,那主子又是怎么知道的?主子对莫公子格外不同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主子又是如何知道莫公子是金梁太子,还让她去查探? 其实,沐子浔原本都没有想到莫云景会是金梁的太子,他的风姿气度非常人可比,沐子浔自然不会相信他是个普通的商户出身,可也想不到金梁太子莫云景的身上。 沐子浔想起那个时候在状元楼用膳时,莫云景感叹道: “只怕就是皇宫中的御厨也做不出这样好的味道。” 沐子浔当时就觉得心中一跳,虽然他的话看起来是随口夸赞一般,但当时那种随意的语气却是断定了御厨做不出来。 换句话说,他必然是一个常在宫中用膳,甚至可以随意传膳的人,如此才能知道宫中最好的御厨有着怎样的手艺。 他说自己叫莫景,而金梁的国姓正是莫姓,当朝太子的名讳是莫云景。 当然,一切都只是沐子浔随意的猜测,不过,在当时用过膳食之后,沐子浔看到莫云景和疾风的马时,一切就清楚了。 这些动物到底不比人聪明,虽然两匹马并没有出卖莫云景的意思,但是还是三两句之间就被沐子浔套了话,确定了莫云景的身份。 老天爷真的是给沐子浔开了金手指了,这懂兽语真的是做狗仔的大利器有没有? 沐子浔并不知道她将来会和莫云景各自处在怎样的立场上,不过眼下,倒是可以一交。 结果和沐子浔猜想的一般,紫苏并没有查出更多的问题来。虽然这件事沐子浔亲自去办肯定会效率更高,但她还是打算试一试风雪楼的实力。 晴雪听到这句话简直两眼放光,自风雪楼成立以来,她就会定期的筛选一些有用的消息给沐子浔送过去,但这还是沐子浔第一次主动给她任务。 所以尽管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打听清楚的,但她还是立刻回答道:“主子放心,风雪楼一定不负主子所望!” 沐子浔看着这样的晴雪,不由得笑了。 她上一辈子被迫的走了一条艰难的道路,今生也没有幸免,又踏上了这条路。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她并没有觉得难过,甚至隐隐的有一种期待,这大概就是主动选择和被动承受的区别? 沐子浔也不由得会想,自己这样的选择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危机,他们也都是正青春的年龄,很多人在跟着她之前也受了不少的苦。现在自己的主动选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被动的承受。 此刻,看到只因为她的一句吩咐就瞬间振奋的晴雪,沐子浔的心情也觉得明亮了不少,他们能喜欢这样的生活真是最好不过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状元楼自建立就很注重维系与各方的关系,在京都,有大乾的国舅爷李斐,在缙云城,云开这些官场之人也没少打点,所以很少有人会到状元楼来闹事。 “怎么回事?”沐子浔微微蹙眉。 “我去楼下看看。”夕风有些郁闷。 状元楼一直都是他在管理,平时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偏偏今日沐子浔和他都在的时候有人闹事。尽管沐子浔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但他还是觉得很丢脸。 他可是刚说了状元楼不会出问题的话! 沐子浔微微点了点头,端起了手边的茶。 看着夕风黑着脸出去,晴雪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夕风最爱面子,这次在主子面前丢了脸,只怕要气闷几天了。”晴雪笑着对沐子浔道。 沐子浔抿了口茶,淡定的道,“不会,六月的天,阴晴只在一瞬间,夕风实则最好哄不过了。” 晴雪愣了愣,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笑,六月的天,孩子的脸,主子果然把夕风当成孩子哄了…… 当看到夕风风采奕奕的回来时,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弯了弯唇。 “离歌,你猜外面的人是谁?”夕风关上门,没来得及走过来,就对沐子浔道。 沐子浔眸中含着笑意,问道,“是谁?” “竟然是李斐那老小子!”夕风很自得的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沐子浔日常的态度影响,她身边的人对于皇室并没有普通古代人对皇室之人的敬畏,尤其是夕风,在嚣张这一点上,更是像足了沐子浔,只不过沐子浔的嚣张一向透露的更有水平些,像夕风这样张牙舞爪,她总觉得有点丢脸…… 沐子浔眨了眨眼,“李斐也在缙云城?” “可不是吗,刚才只剩下一间雅间了,却同时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李斐,另外一位说是什么慕容家的小姐,看那架势也有些来头,两个人都想要最后一间雅间。”夕风解释道。 李斐这老小子在京都认识他的人不少,显然在缙云城就没有这么高的知名度了。 “那女子倒是有几分妥协的意思,竟然要问李斐讨赔偿呢。”夕风又忍不住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能做出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 慕容家的小姐?沐子浔再次眨了眨眼。 “结果那女子一听李斐的下人喊国舅爷,立马就把房间让出去了。”夕风撇了撇嘴,似乎对纷争平息的这样快很不满,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下楼的目的。 沐子浔好笑道:“李斐的同胞妹妹是当朝国母,两个亲外甥,一个是襁褓中的太子,另一个则是魏王的独子。在整个大乾,有几个人能和他争抢的?更何况,这位慕容小姐怕是和太子关系匪浅,换言之,人家本就是一家人。” “离歌,你真是神了,他们最后的确是进了一个雅间!” 沐子浔完全无视夕风的放着光的眼神,转头若有深意地对晴雪道,“现在李斐也来了,缙云城可真是热闹。”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主子只管静候佳音!”晴雪立刻站起身,对沐子浔拱手道。 夕风看着晴雪离去,房门被再次关上,转过头盯着沐子浔眼也不眨一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 “想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最终,还是沐子浔开了口,轻飘飘的扫了夕风一眼。 夕风立刻眉开眼笑的道,“离歌果然聪明!第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开建天下第一楼?” 沐子浔正要张口说话,又被夕风打断,“不要说挣钱、好玩之类的话,你这么嫌麻烦的人,会为了这些事情惹麻烦?” 夕风隐隐觉得沐子浔这次的举动,会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上,不仅仅是因为她要开设的酒楼有什么奇特之处,而是她的心态变化,这在以前,都是沐子浔千方百计在避免的事情。 沐子浔白了夕风一眼,她都还没说话好吗? “的确是为了吃喝玩乐。” “慕离歌!”夕风皱着眉头瞪视着沐子浔。 沐子浔没有搭理夕风的情绪,只是平静的道:“我是觉得只有钱财的话,并不能吃好玩好。毕竟,在权力面前,金钱一文不值不是吗?” 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 夕风看着眼前宁静安然的沐子浔,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你是说笑的吧,离歌?” 沐子浔微微侧头,看着夕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觉得我是在同你顽笑?” 夕风愣了愣,突然上前一把握着沐子浔的肩膀,盯着眼前的人,眼中的火焰几乎要燃出来。这双往日里好看轻佻,总是带着几分邪魅的桃花眼,此时只有愤怒。 “你疯了吗?慕离歌!你疯了吗!” 沐子浔看着夕风的眼睛,没有说话。 “离歌,你疯了吗?你明明知道的,什么权利都是虚的,即使封王拜相又如何?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只要别人的一句话,全是灰烬!连性命都留不下!那你就再也不能吃状元楼各色美食了对不对?你一个女子,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夕风的话语有些混乱,到了最后,语气中已经有了哀求。 他从沐子浔吩咐说要再开一家酒楼的时候,心里就隐隐地有所察觉,他一直知道,沐子浔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往往出人意料。却又心存侥幸的觉着,沐子浔这样嫌麻烦的人,应当不会让自己有什么麻烦。 夕风的手抓在沐子浔的肩上,力气有些大,沐子浔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甩开他,虽然她想要甩开夕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样张皇失措的夕风,让她觉得心疼。 “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这条命是我捡来的,那自然就是我的。”沐子浔尽量放缓语气,轻柔的话语像是清风一般。 夕风捏着沐子浔肩头的手抖了抖,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幕,整个人几乎被悲痛压垮,那是他这两年从来也不敢去碰触的伤痛。 “那个时候你多大了?15岁,比我整整大了五岁呢。”沐子浔像是没有看到面前少年的颤抖,轻轻地道。 “把你带回来之后,你吃的第一口饭,是我硬塞到你嘴里的。” “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一只绝望的小狗,眼睛里除了悲伤和仇恨,再也没有了一个少年该有的简单和朝气。” “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可没有我的雪米可爱,倔强的很。我救了你,救了流云,救了流星。偏偏只有你,从来也没有称过我主子,每次都只肯唤我离歌。” 那个时候沐子浔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做事情既有原来的行事作风,也隐隐地带了一丝恶趣味。她救三人的时候就曾说过,她救了他们,那他们就要认她为主,命也就是她的了。当时流云和流星就同意了,而夕风却一心求死。 “离歌……”夕风的声音有些颤抖,松开沐子浔,无力的滑坐到地上。 夕风突然伸手捂住了脸,身体轻微的颤动着。 沐子浔看着这样隐忍流泪的夕风,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她前世不过十二岁的稚龄,便有家不能回,但好歹在之前是经受过磨练的,那个时候的她虽然不如后来那样闻名于国际特工界,却也心志坚定,非一般的弱女子可比。 而夕风,一个十五岁的高门少爷,素来锦衣玉食,一日之间,家破人亡,只留下他一个人去承受悲痛和仇恨。 说到底,他们都曾是可怜人。 沐子浔想着两年前的事情,神情有些恍惚。那个时候,她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就让白芍为她掩护,一个人偷偷地溜出府闲逛。上午逛了集市,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下午便出了城门,去了城门外的一个山林里闲逛。 她不是一个没有见过鲜血的人,甚至她自己的双手都曾沾满鲜血。但是看到那样的场面依然感到震惊。 几十口人全部倒在血泊里,冷成冰一般,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死了不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出事的时间点就是当日正午左右。 她虽然刚到这个世界,也知道在青天白日里能在距离京城不足三十里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杀死这些人需要怎样的势力。 要知道,距离此处不远可就有大乾的城防军巡逻。 原以为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就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被一只脏兮兮地小手抓住了衣角。 那是流星的手。 后来,沐子浔才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流云和夕风。 夕风的祖父是一代名相,母亲也出身名门。可惜的是,就这样的一个家族,嫡系一脉却在一日之间惨遭灭门,如果不是沐子浔从死人堆里把三人拉出来,以他们三人的情况必死无疑。 沐子浔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夕风流泪。毕竟这个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一个旁的人能让他在那人面前流泪了。 “可是离歌,你知道,权利也不是万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血流成河?” 良久之后,夕风放下双手,声音有些暗哑,他永远都无法忘记亲眼看着至亲惨死在眼前是怎样的绝望。 沐子浔摇了摇头,“何必欺骗自己,你心里真的认为远离了官场就能远离这些纷争吗?” 吃饭都有噎死的时候呢,难道所有人都不要吃饭了吗? 任何时候,逃避都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式。更何况,她慕离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对不起,离歌,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怕死,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但是我不想你再出事。小时候父亲经常对我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做一个和祖父一样的护国安邦之人。那个时候祖父就是我的方向,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的方向竟然成了一场噩梦。” 夕风脸色苍白的吓人,声音颤抖,努力的把话说地顺畅,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沐子浔轻轻地抚了抚夕风的背,“不要担心。你什么时候见我是没有打算的?不会有事的。” 沐子浔眼神闪烁了一下,即使有事,她也不会放弃。 “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自然要承担后果,好的,不好的都要承担。至于你……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救你回来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活,而不是诚惶诚恐的活。” 夕风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沐子浔语尽之后直接起身离开,只留下了一个看起来柔弱的背影。 离歌这是要他离开?夕风只觉得有些迷茫,一时竟没了反应。 第二十五章 办法 白芍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送到沐子浔面前。 马车并不颠簸,茶水也只是微微荡漾。 自从上次参加石榴花宴,沐子浔发话之后,车上、府中的茶就全都换了,沐子浔再也没用过碧螺春。 ”小姐,茶好了。“ ”白芍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从状元楼出来,沐子浔看起来与平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能和白芍调笑两句,以至于连一向最能体察她的情绪的白芍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和夕风认识只有两年的时间。 于她而言,这两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时光;于夕凤而言,这两年里,他是经历过他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她了解他,却如此待他。 她所认识的夕风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人离去? 他不会,他会压抑自己对官场和权利的恐惧和厌恶,竭尽全力的助她。 她口口声声说放他走,实际上和用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逼他没什么区别? 甚至,面对毒酒,他都有可能拒绝,但面对沐子浔,面对两人的情谊,他不会。 想要一个人活的更好,是要顺着他的心思,由着他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还是强逼着他面对,哪怕他眼下觉着痛苦? 沐子浔不知道哪一个选择更好 她是一个对自由有些执念的人,如果是她的选择,是绝对不愿被人逼着的。可这也是因为,她本身也不是一个遇到事情会选择逃避的人。 她眼下已经选了第二个,她的好友,那个有治世潜质、风流不羁的少年,不应该因为仇恨和恐惧而荒废了自己的一生。 毕竟,人生本就不易,再也容不得如此糟蹋浪费了。 …… “小姐,前面是云府的马车,看到咱们府上的车,有人过来打招呼了。” “奴婢绿华给沐小姐请安,”外面小三的声音刚落,车内沐子浔便听见了外面行礼的声音。 沐子浔回过神来,挑起马车窗口的帘子,就看到云妍的大丫鬟绿华站在车窗旁。 “可是你家小姐在前面?” 上次沐子浔去赴云家的石榴花宴的时候,云妍还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沐子浔,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拦她的车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旁的事情发生。 “正是呢,我家小姐出来看琳琅轩新打的首饰样子,谁知道人还没到地方呢,先遇到了沐小姐,所以小姐让奴婢来问一声,沐小姐若是不忙的话,我家小姐想邀了沐小姐同行。” 沐子浔随意的看了一眼,绿华神态自然恭敬,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 琳琅轩…… 看来刚从状元楼出来还要再回去了,以她对云妍的了解,那丫头不会都出来去了琳琅轩了,而错过对面的状元楼…… 这也是她和云妍最志趣相投的地方了,两个人都对美食毫无抵抗力。 “回去和你家小姐说一声,我们这就掉头,让你们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就是了。”沐子浔随意对外面的绿华吩咐道。 此处并不是从云府到琳琅轩所要经过的街道,而是沐子浔所住的沐府别院到琳琅轩的必经之路,所以这云妍去琳琅轩看首饰,然后半路遇到了她这种说法实在让人无语扶额。 不过不管云妍确实有事找她,还是只是在家呆的太无聊,才来寻她玩儿的,沐子浔都不愿意驳了她的邀请,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和这个小姑娘一起喝茶聊天了。 本就刚从状元楼出来没多久,这又掉头回去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子浔,琳琅轩又新增了不少的花样子,我在家里已经看过册子了,确实新奇,听说现在京都也正流行呢,你刚从京都来没多久,正好也帮我看看。” 云妍亲昵地拉着沐子浔的手,跟着琳琅轩的女掌柜往楼上走。 这琳琅轩确实很会经营,定期都都会给各府的女眷送一些最新出的首饰册子,连沐子浔这样刚来缙云城不久的,也收到过。 “沐小姐,云姐姐,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两位。”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迎面正在下楼的,竟是李同知家的李月儿。 “原来是李家的妹妹,来得好早,琳琅轩的好东西该不会都被你这丫头给挑走了吧,那我可是不依的。” 云妍性子活泼,和李月儿显然也是相熟的,看到李月儿上前来打招呼,挑着眉,对李月儿打趣道。 “早知道云姐姐要来,我就应该再多挑两个才是,你一个做姐姐的人,凡事自然是要让着妹妹的。难不成还要和我争?羞不羞呀你。” 李月儿显然早就习惯了云妍的性子,听她这般说,也毫不相让。 李月儿的母亲李夫人跟在李月儿的后面下楼,听到两人斗嘴,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这两个丫头,都这般大的年龄了,还是见面就要斗嘴,也不怕沐小姐笑话你们。” 沐子浔也觉得好笑,上次在云家的石榴宴上见到李月儿的时候,李月儿在她和慕容幽儿之间调停安抚,还以为她定然是个大方守礼的大家闺秀,没想到性子竟也活泼,想来上次之所以那样安抚她和慕容幽儿,也是因为她和云妍交好,不想他们在云家的宴会上闹起来的缘故吧,沐子浔也对她多了一份好感。 “可不是吗,以前只觉得云姐姐皮猴似的,今日才知道原来李小姐也不遑多让呢。”沐子浔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 云妍闻言对着沐子浔翻了个白眼。 李月儿回身挽着李夫人,撒娇道,“娘,您可是我亲娘,怎么能合着子浔妹妹笑话我。”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气氛融洽,李月儿也改了口,直接称呼沐子浔为子浔妹妹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笑着道,“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众人总不好一直在楼梯口站着,李夫人笑着开口道,“我和月儿已经看过了首饰,这会儿还要去旁边的绸缎庄看一看,我看沐小姐的精神养的挺好的,改天让月儿下帖子,再请你们到府上好好玩一玩,我们府上的园子虽比不上石榴园那般绚丽,但也勉强算是值得一观了。” 沐子浔和云妍对视一眼,都笑着应了。 李月儿对二人伸了伸舌头,跟在李夫人下了楼。 沐子浔看着两人带着服侍的人下楼,出了琳琅轩,也和云妍继续跟着女掌柜往雅间里去,才一到雅间,就听见云妍的说话声。 “你大约还不知道,月儿月前刚定了亲事,是牧原的魏家。” 沐子浔的动作一顿,魏家相比大乾的其他世家,地位隐约有几分特殊。牧原是位于大乾南边的军事要地,而魏家世代镇守牧原。 这并不是皇室对魏家格外信任重用的原因。事实上,魏家在前朝就是手握重兵的世家,亓氏之所以能在几十年前的角逐中打败一众竞争者,也是和得到了魏家的支持不无关系。后来先帝登上皇位后,并没有将魏家召进京都洛城,隐约有传闻,是因为魏家和亓氏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倒是没想到魏家会和李家有了婚约,依着沐子浔的想法,像是魏家这样的情况,未来的主母定然会在自己的羽翼下择一世家贵女才是,难不成与李家结亲的不是魏家的嫡房嫡长子不成? 沐子浔抬头看了看云妍的神色,李月儿订了亲,所以她来这琳琅轩看首饰,还要去隔壁看绸缎,那云妍呢,因为要进宫了,所以也要来看首饰? 沐子浔没有装作听不懂,而是趁着女掌柜去取首饰,直接问道,“所以呢,你又是为了什么来看首饰?” 云妍深深的看了沐子浔一眼,没有直言,反而去吩咐绿华:“你的眼光向来很好,先带着白芍去看看掌柜准备的首饰,挑几件别致的出来。” 绿华应了一声,便拉着白芍出去,白芍看沐子浔没有阻拦,也径直跟着绿华去挑首饰。 “子浔,我大约是要进宫了。”今天从见到沐子浔开始看起来精神头一直很好的云妍,此刻终于露出了些落寞的神色。 沐子浔也有点沉默。 云妍抬头看了沐子浔一眼,见她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是低头思量,不由开口道:“咱们两个比较,你反倒更像是姐姐了,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心思。” 沐子浔微微挑眉。 “这事儿虽然定了,却还没有宣布出去,娘亲经不住我缠,又听我提起瑶哥哥,才和我说了。昨日我哥哥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在府里大闹了一场。”云妍提起罗瑶的时候,声音顿了顿。 她想到哥哥对着父亲说,他们云家用不着靠卖女儿来换取荣华富贵时,父亲气得发抖。哥哥一向敬爱父亲,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样忤逆父亲。 云妍继续用平缓的声音道:“哥哥闹的太厉害,惹得父亲大怒,罚他在祠堂跪了一夜。今日一早,父亲刚放他出了祠堂,他就离了府。” “离了府?”沐子浔看着云妍,她看起来除了神色有几分落寞,并没有旁的过分的神色,比如焦急担心,想来云锦是没什么事情的。 云锦便是云开的独子,云妍的嫡亲兄长。 “是呀,离了府,父亲也没有拦着,我想哥哥大约是去了京都找舅舅们了,想着让舅舅们劝劝父亲呢。”云妍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觉得畅快了些,笑了笑,道:“哥哥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去找舅舅们有什么用呢。” 沐子浔默然,云妍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是云家内部的事情,自然理应由云家决定,罗家虽然势大,但云家也不是什么可以由外人做主的小门小户。莫说罗府的老爷们根本不会搭理,纵然他们真的插手干涉了,又怎么能劝得动云开呢。把嫡支嫡女送进宫里,此等大事,定是和族里已经商议定了的,恐怕就算云开自己此刻后悔了,都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成行。 不过关于云锦是不是糊涂了,沐子浔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像云锦这样在高门里成长起来的贵公子,家族的观念都是深入到骨髓的,想问题也不大可能会这么单纯,只怕是心里明知道不能行,却还是要闹上一场,到底是少年心性。 “那你自己呢,你又是如何想的?”沐子浔看着云妍,她总觉得云妍并没有那么地抗拒这件事情。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听很多人说在宫里如何的富贵荣华,如何的荣光无限,我却不曾觉得和我有什么关系,更未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进宫。可是子浔,你看,这么快我就要亲自去看一看了,等下一次再见你的时候,就能和你说一说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了。”云妍再次对沐子浔笑了笑。 沐子浔眯了眯眼,“如果当真不想去,未必就没有办法,比方说容颜有损,有污圣眼,比方说身子不好,不足以侍奉天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云妍突然抬头看着沐子浔愣了愣,“子浔……” 沐子浔打断云妍的话,“所以,我只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云妍再次愣了愣,看着沐子浔沉静的神色,分明是认真的,容颜有损?身子不好?如果母亲肯帮着自己瞒过族里的长辈们,未必就不可行。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一旦她订了亲,那些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会帮她瞒着,绝对不敢再提此事了。 云妍低头开始认真思考沐子浔的话。 雅间里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有几人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门前。 正是绿华、白芍带着琳琅轩的女掌柜无疑。 “小姐,这些首饰确实精巧别致,奴婢选了些简单、清丽的来。” “那就赶紧拿进来吧。”云妍抬头,已然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和沐子浔对视一眼,对着门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