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小姐……奴婢害怕……”樱宿瑟瑟发抖的站在秦宝珂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瞪着前方的茅厕。 西城郊外临着护城河,在西南角最偏僻的位置,难得的设了一排茅厕,是供往来游人用的。百花盛开的西城郊外虽然美不胜收,但是终究偏僻了些,比起城东的满园也选的逊色了些,所以今日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就在茅厕出来的转角,一身红裙的秦宝珂双手拢在广袖之中,斜倚着墙,一双眸子媚眼如丝,与红衣相映衬的红唇勾起一丝弧度,可张口吐出的话语却比这春寒料峭的季节还要冰冷:“怕够了就动手,别耽误时间。” 樱宿一怔,越发低下头。 原本茅房这个东西,本该一人一间,可是从那左数第一间下面露出来的,竟然是四条腿!显然,秦宝珂和樱宿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 樱宿手里拿着个小包袱,两人身边并无奴仆,秦宝珂给了她一个眼神:“还不去?” 樱宿快吓傻了:“奴、奴婢真的害怕……”见到秦宝珂的眼神猛地冰冷几分,她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的靠近了。这里地方偏,今天人更少,一直到樱宿轻轻走到门边都没瞧见周围有别人,而茅厕里的两个人显然已经发出了忘情的声音。 远处,一身火红的秦宝珂显得格外的扎眼,樱宿明显的看到自家小姐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不紧不慢的在脖子上轻轻一划,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樱宿紧紧闭起眼睛,仿佛是豁出去了一般,飞快打开小包袱,露出了里面的鞭炮,又飞快摸出火折子,点燃,丢!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啊啊啊啊啊——段郎救命……” “啊啊啊啊啊……你别推我!啊啊啊……炸到我了!” 樱宿赶在两个人冲出来之间飞奔回秦宝珂面前,而秦宝珂早已经在鞭炮越过门板炸响的那一刻,形象全无的歪在地上捶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去……哈哈哈哈哈哈……” “小姐!小姐咱们快走啊!”樱宿皇帝不急太监急,满脑袋都是汗,深怕被人看到!可是秦宝珂根本一副完全不害怕的样子,开心的不能自己。樱宿一心想要逃离犯罪现场,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洪荒之力爆发,三下五除二把秦宝珂背起,脚底抹油瞬间跑走! 差不多到西郊驿站的时候,就能看到前面听着的精致马车,樱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强行将笑的太厉害还没喘过来的大小姐塞进马车,自己跟着蹦上去,一叠声儿的催促:“走走走!快走!” 作为盐城的首富之女,马车都是最金贵的,只恨不得在车轱辘上面镶金了,一路上的人深怕自己刮到马车要赔钱,纷纷躲闪,是以车子奔的非常快。回到秦府之后,樱宿立马就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房间里,秦宝珂也没换衣服,直接穿着外出的那件红衣窝在美人榻上,开了房间的窗户赏着外面园子里的景,一张艳光四射的脸蛋上早已经没了刚才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唇角那一抹讥诮的笑意。 “小姐,您快些沐浴吧,今儿个是您的生辰,晚上老爷回来了一定会给小姐您庆生的。” 秦宝珂默了默,忽然问道:“樱宿,我今儿几岁了!?” 樱宿像是听了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小姐您十四啊!” 秦宝珂下巴微抬:“十四啊……” 樱宿没说话了。不得不说,自家小姐虽才十四岁,可是放眼整个盐城,没有哪家小姐能将一身红衣穿的像自家小姐这样,又魅又……痞!? 秦宝珂没沐浴,说是觉得乏了就把樱宿赶了出来,自己蒙头大睡。 差不多申时的时候,秦毅之就回来了。他满面红光,心情十分好的样子,一回来就问起了秦宝珂。樱宿匆匆回来吧秦宝珂叫醒,秦宝珂惺忪着顺眼穿上了红色的衣裳,樱宿有些顾忌:“大小姐,这衣裳还有火药味道……”会被发现的! 秦宝珂笑笑:“过生日么,要的就是红红火火……” 今天是秦宝珂生辰,秦毅之一早就出去见了老朋友,把给她准备的贺礼拿了回来,见到一身红衣的女儿,秦毅之险些有些晃神…… 第一次见到阿宝的娘亲,她也是一袭红衣…… “阿宝。” 秦毅之心绪动荡,看着女儿也愈发的宠溺。秦宝珂没睡醒,双手拢在广袖中不紧不慢走出来:“爹回来了。” 她这一举一动当真和大家闺秀三不沾,别说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也不算。可是秦毅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的女儿,就应该随心所欲!今晚是阿宝的生辰宴,秦毅之订了她最喜欢满香楼,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满香楼的东西便送过来了,婆子动作麻利的将饭桌收拾出来,随着秦毅之的落座,秦宝珂和继室及她的一双儿女也跟着落座了。 秦宝珂漂亮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筷子,竟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道:“姨娘是不准备出来了么……” 秦毅之也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问的是一边的下人。 服侍在秦毅之身边多年的刘嫂原本是去世的夫人的丫头,夫人走了,她便老老实实的继续伺候老爷,多年来都是下人身份:“老爷,二姨娘说今儿个身子有些不舒服……” “我生辰,姨娘身子不舒服……让人家听到了还以为是我克着姨娘了。”秦宝珂脸上的笑容顿时灭了几分,兴致缺缺的扔了筷子,往椅背上一靠:“我去看看吧。” “阿宝。”秦毅之叫住她,他知道前些日子婉娘和阿宝有些争执,据说是婉娘被阿宝气的火冒三丈,差点动手。秦毅之从前认识婉娘的时候还觉得她人如其名,温婉贤淑,现在却连一个孩子都斤斤计较,好几天没去她房里。现在阿宝生辰,但凡她有心好好过日子,这也是个和解的时候,偏偏闹这么一出,秦毅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刘嬷嬷见到家里两尊大佛都有些不开心,立马去专程请了二姨娘。 没过多久,二姨娘许婉还是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路的样子十分的奇怪,就连进来之后给秦毅之见礼,坐下的姿势都非常奇怪。秦毅之只觉得许氏有些拿乔,一时间越发的不悦。女人不是不能有小脾气,可是今天是阿宝的生辰,在有小脾气,最起码应该懂事! 整个饭厅之中,也只有秦宝珂和樱宿知晓个中缘由。秦宝珂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从前读书,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如坐针毡,今儿个看姨娘这个样子,何止是如坐针毡啊,简直是如坐针山。姨娘,只是吃个饭而已,就算阿宝再怎么不懂事开罪了姨娘,还不至于没办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吧。” 哪家的女儿敢这样说话,早就开了家法,奈何秦家从来都不一样,秦毅之听着阿宝的话,越发的恼火:“坐没坐相!” 话是对着许氏说的,许氏咬着牙看着同样坐没坐相的阿宝,心里越发的恼火!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自己行好事的时候做那种事情,她非扒了她的皮! 【系统】:与姨娘交手,姨娘火冒三丈,得三倍战斗值任务可交。 秦宝珂不动声色的摸摸自己腕间的镯子。 叮! 任务完成,许氏头上的问号消失,又蹦出来一个感叹号! 【系统】:揭穿许氏奸.情任务可接。 秦宝珂已经收了手镯,重新拿起筷子:“算了,今天是好日子,姨娘,以前有什么,咱们今天一笑泯恩仇,毕竟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弄得这么尴尬呢!?我爹是个爽快的人,虽然整天忙着做生意,却换来一家的富裕,看在咱们吃穿不愁全靠我爹的份儿上,今天趁着阿宝生辰,咱们就捧个杯,好好过日子,成么?” 她捏着酒杯,潇洒干掉一杯。秦毅之常年做生意,酒桌上的生意没少做,他两个女儿,只有阿宝越来越随他!看着阿宝这样明事理,秦毅之十分开心欣慰,语气也放柔和了一些:“都是一家人,算了,婉娘,我知道我这段日子比较忙,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去寒山寺求神么?这事儿阿宝还提醒了我,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就陪你去。” 许氏还能说什么!?她忍着臀部的剧痛,心平气和的说了两句好话,还给秦宝珂祝了寿,一顿饭吃的和谐的不得了!秦毅之更是十分开心。一顿饭吃完,他喝的有些高,回房休息了。难得的是平常缠人的许氏今儿个屁都不放也回自己房间了。 整个饭桌子上,唯有继室杨氏与一双儿女最为安静,仿佛这些热闹都与他们无关,十分的安分守己,给阿宝祝寿也是实实在在的祝寿,继室的长女秦绵绵给阿宝绣了一个荷包,幼子秦穆则是把自己非常喜欢的一只蚂蚱玩具送给了姐姐,都不值钱,但是显得有心意。 许氏几乎是飞奔回自己房间的,她甚至害怕自己再多留一些时候,身上的血都要渗出来…… “啊——”转过一个回廊,正要到门口,忽然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个人,许姨娘吓得尖叫一声,险些撞上后面的奴婢。 秦宝珂笼着袖子,背靠着门,转过头笑看许氏:“姨娘,见鬼了?” 第2章 许氏的房间其实一点不比秦宝珂的房间差,事实上,但凡是被秦毅之领进家门的人,从来都是厚待。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是用度上从来没有束手束脚,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对她那个穷酸到哭的婆家来说,许氏无疑是进了仙境!飞上了枝头!除了手里没有一家的大权,头上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着,她可真的和别人家的正室没什么区别了! 见到秦宝珂,许氏心里竟有些莫名的胆寒。可她又不能撕破脸皮,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撕破脸皮,她都是不占上风的。 “看来姨娘有点不方便,樱宿,开门。” 这里本该是许氏的房间,可是樱宿竟然真的把她的门打开了。许氏当场白了脸:“你怎么……” 樱宿开了门,一本正经的请许氏进去。秦宝珂勾唇一笑:“姨娘好像有些惊讶。这里可是我家,大到我爹的金库,小到一间茅厕,我刚好都有一把钥匙,大家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若是哪天姨娘的钥匙丢了,还省了让人来砸门,对不对?” 许氏仿佛想到了什么……房间里……有她藏着的书信……她和段郎…… 手忽然被秦宝珂握住,她的手冰凉凉的,但是不及许氏此刻的心凉。 “姨娘,怎么在发抖啊?”秦宝珂媚眼如丝,红唇火燎,哪里有一个十四岁少女的样子,也因为秦宝珂走近了,许氏竟然嗅到了她身上非常淡的火药味! 难道……难道她…… 秦宝珂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那双眸子,许氏第一次看着看着害怕起来。然而比她的眸子更害怕的,是她接下来的这番话—— “之前和姨娘有些不愉快,其实阿宝也能明白。无非是爹忙着生意,回来又无暇顾及姨娘。可是姨娘,人生有时候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想要衣食无忧一家人鸡犬升天,还是想和一个每日都和你腻歪的男人在一起过苦日子,总得有个取舍。不过姨娘现在还年轻,等有机会给阿宝添个弟弟妹妹,或许日子会充实些。不过姨娘可得小心,听说越是来之不易的第一胎,越、是、危、险。我爹有儿有女,也不差这一回‘喜当爹’,倒是姨娘,为了怀个孩子,劳心费神,不太划算。你说……是不是!?” 许氏已经不是脸色苍白了,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可是她屁股上有伤,跌下去只会更严重。 秦宝珂笑了:“姨娘别因为阿宝的一些话就被吓到,等到姨娘哪天真的怀上了,阿宝一定……放鞭炮庆祝!” 许氏面如死灰,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现在更担心段郎到底怎么样了…… 秦宝珂从容的离开许氏的房间,樱宿跟在身后,有些担心:“大小姐,你说许氏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秦宝珂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等她有勇气在我爹面前脱裤子再说吧。” …… 两天后,来秦府看诊过的大夫悄悄的去了秦宝珂的院子。 “老朽已经开了最好的药,只要许氏安分守己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之内不行房,必然痊愈,不过疤痕只怕很难抹掉。”年迈的老大夫活了一辈子,没什么伤是没见过的,所以现在陈述起来,也是四平八稳。 “辛苦。”秦宝珂卷着一本书,喝茶吃点心。樱宿则是给了大夫大一笔钱:“您出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当是明白的。” 大夫颔首:“自然。” 许氏是在第三天找上门来得。她噗通一跪,顿时泪眼婆娑。 秦宝珂刚午睡完,懒洋洋的窝在美人榻上,掀开眼皮看了许氏一眼:“姨娘可别跪,身上还担着伤呢。” 许氏哪里敢嚣张,她连连磕头:“阿宝,我……我知道是你让人去诊治了段郎……否则……否则他差点就死了……阿宝,以前的事情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是贱人!我不要脸!可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自己这样说很过分,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樱宿知道许氏是什么货色,丝毫不同情,更不希望小姐有什么怜悯之心,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秦宝珂竟然撑着身子坐起,让樱宿把她扶了起来。 许氏现在知道自己的形式,在他眼里,全家上下加起来都没有他大女儿一根指头金贵,她没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也没有自己的保底,原本以为进了秦府能凭着年轻压倒那个杨氏,谁料最后还是这个下场,她斗不过秦宝珂,只能死死的跪在地上不敢动。 秦宝珂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樱宿,把我那只箱子拿过来。”箱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樱宿利索的将箱子抱了过来。按照秦宝珂的意思放在了许氏面前。 “秦家出去的人,总不应该太不像话。姨娘当初就是因为冰雪聪明才被爹看上,还希望姨娘现在继续做个聪明人,这样大家都开心,姨娘觉得呢!?” 许氏有些意外。现在只要秦宝珂想,凭着那疤痕就足够让秦毅之把她赶出去,声名狼藉。她想的最好的结局,就是秦宝珂能看在自己主动离开的份上,让她走得比较体面,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秦宝珂非但没有让自己难堪,还让自己衣食无忧的离开! 秦毅之早年坎坷,却得到秦宝珂母亲的垂青,好生生的大家闺秀,铁了心的嫁给了秦宝珂的父亲。秦毅之从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变成现在盐城首屈一指的富商,身边的女人有过无数,可是真正倾心爱过的,只有秦宝珂的母亲。虽说进了秦府的都是高床软枕山珍海味的过着富裕生活,但秦毅之真正用心对待的,只有这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且信任有加! 而如今有秦宝珂亲自出面,对父亲一顿开解,秦毅之竟然十分想得开,甚至对秦宝珂给许氏的那些表示赞许,他与许氏的感情虽然远远不及他与秦宝珂的母亲,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许氏还年轻,他也的确再没了风月心思,好聚好散,一个女人家都不介意自己以后的路如何走,他又何必勉强呢!? 秦宝珂笑言:“爹心宽,一定是长命百岁,以后还有时间享福,要是哪天女儿遇上合适的,给您带几个回来。” 秦毅之瞪了她一眼,这件事情就算这样揭过去了。 许氏走了,带着那些钱财满心庆幸,怀着对心仪郎君的崇敬,走的十分低调。继室杨氏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仿佛整个大院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连两个孩子正在好奇的年龄,也对这件事情都没有半句问语,反而是在许氏离开之后,她竟然主动地派人去收拾了许氏曾经住过的房间,勤俭持家的模样顿时鲜活起来。 秦宝珂对后面的事情再没有兴趣,每天吃茶看闲书,乐得悠闲。 然七天之后的一个雨天,樱宿匆匆回府,带来了许氏最新的消息。 原来,她带着从秦府出来的钱,转身就去找了那个所谓的段郎。那节炮仗给两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痕迹,段姓男子也受了伤,两人是同村的人,从小就认识,许氏因为长得好,家里却穷困,不想被卖去给老财主做妾,便自己去戏楼学唱戏。在结实了秦毅之之后,还是给秦毅之做了妾。由始至终,她都没和那个段郎断了关系。 原本以为离开了秦府她还有一个落脚的港湾,却没想到那段郎得知她被赶出来,竟铁了心与她撇清了关系!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榕城做生意了! “她家里穷困,又要供一个弟弟,原本这些年因着秦家已经好过了许多,但也渐渐成了坐吃山空的住,奴婢听说今天早晨许家的人要带着许氏回秦府求情,不料许氏竟跳河自尽了!” 樱宿说了这么多,唯有这一句的时候,秦宝珂的眼皮才抬了抬:“死了?” 樱宿摇头:“没呢!发现的早,救回来了!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有话就说。” 樱宿嗫嚅一番,道:“许氏进门之后就与小姐过不去,那时候奴婢的确讨厌她。可是……”她偷偷看了秦宝珂一眼:“可是谁也没想到小姐去了一趟寒山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硬气起来,许氏便再也没有讨过好。按照奴婢的看法,原本以为许氏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无依无靠,即便是被家人利用,但凡有机会回到秦家,也比现在要好。可她非但没有这样做,还跳河自尽了……奴婢拙见……觉着许氏倒也有几分骨气。” 秦宝珂听完这番话,轻笑一声:“领了教训,自然该是如此。” 樱宿一怔:“教、教训?” 秦宝珂幽幽道:“现在这个结局,才是她应得的教训……” 送银两……体面离府……当初樱宿所认为的不值得,竟只是为了今日的铺就!? “可是大小姐,你怎知那个段郎就是个负心薄幸的!?若是他们真的两心相悦……” “若是他们真的两心相悦,那我爹就是个打鸳鸯的大棒子,我送她出府,成就一对鸳鸯,使得他们不必再偷偷摸摸让大家都不舒服,不失为功德一件。往后好生过日子,也总比现在这样膈应彼此,养虎为患的好。可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那么经得起考验,你高看他们了。” 樱宿无言。 外面还下着雨,秦宝珂从书架子上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樱宿,让她去送给许氏,“再帮我带两句话给她。” 雨声淅沥不停,秦宝珂卧在榻上听雨,半空中的系统君再一次出现! 任务卷轴里面,已经有一大堆的主线任务都是可怜的感叹号没有人接,相反的,一些另类的隐线任务竟一连完成了好几个!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一个叫做123言情的网站在退出众多手游并受到好评之后,终于实现了虚拟世界现实化的穿越功能游戏。秦珂也是无意间看到这个活动,心血来潮就试了一把。不同于时空旅行社的一切合理安排,这个活动要的就是出其不意,目的就是感受另类生活。所以无论是时代背景还是故事主线,都像是随机触发,由123言情系统提示的任务选项来拼凑自己的主线故事。秦珂不知道自己到的是什么时代,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不晓得是系统设定巧合还是她真的运气好,故事主角的名字与她相同,连人设都相似的可怕。这哪里是感受另类人生,分明是老天给个机会让她继续翻江倒海!简直快哉!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对于秦宝珂来说,最大的底线就是生命,人物生命迹象消失,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又或者她哪天玩腻了,学着那个许氏一摸脖子,这里的一切也就跟做了个梦似的。 在这里的每一步,都有系统提示的任务展开剧情,每当秦宝珂完成一项任务之后,便会有相应的123言情币出现,这些123言情币会存入系统银行,可以在囧囧商城中购买许多道具,这些道具每一种只能购买使用一次,也是为了防止参与活动的人被过早ko,对得起那上百万的报名费了。隐线任务不同于主线和主线衍生的支线任务,正是因为它不是作为正常任务出现,需要在机缘巧合下触发,所以一旦完成,123言情币就会翻倍! 秦宝珂从踏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正眼看过那些主线任务。 转转手里的镯子,系统提示文字倏地消失,秦宝珂笑笑,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悠悠闭眼:“做主线支线,我找个代练不就好了么……”与其浪费时间走别人的设定好的剧本,不如去问问满香楼的百味酒到底什么时候到货! 快馋炸了! 第3章 盐城首富之女的生辰,其父秦毅之托友人自南海运来了一颗光滑圆亮的黑珍珠,又请了最好的金工师父,以宝石嵌之制成发钗,听说光是手工费就花了一千两!发钗制成,堪称盐城独一无二!一时间这支发钗又变成了盐城各家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 彼时,独一无二的发钗正被秦宝珂捏在手里,隔着衣料往后背瘙痒。奈何钗不够长,并不痛快!所以樱宿一大早到底去哪儿了!? 樱宿一大早出门,兴冲冲的回来,手里赫然报了一只非常小的猫儿。 樱宿可激动了:“大小姐!这可是非常珍贵的狸奴!奴婢敢保证,整个盐城……不对!只怕整个姜国都未必能找出几只!是老爷远在重洋的有人送回来的!你看它的耳朵耷拉着,像是折断了似的,真是好玩儿的不得了。” 秦宝珂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嗯,你这准铲屎官的气势也挺不得了的……”大概是因为樱宿太激动,倒是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猫儿,忽的一挑眉:“折耳猫?现在已经有折耳猫了!?” 樱宿不懂什么折耳猫,可是看看手里的小狸奴,竟觉得这名字也十分的有趣:“大小姐!听说当今圣上极其爱狸奴!不少朝臣处处寻找珍贵狸奴种献上去,连带着咱们盐城的小姐们都开始喜欢养狸奴了,现在出去,哪家小姐要是不养狸奴,都说不上话,可咱们就不一样了,这样珍贵的品种,必然会有很多人羡慕小姐的!” 秦宝珂起身去书架子上找书看:“唔,那你便好好养着,祝愿你在名媛圈中如鱼得水,一飞冲天。” 樱宿的积极性瞬间被打击,不晓得是不是被她的情绪影响,怀中的猫儿竟也藏起半颗脑袋,真是可爱的紧!樱宿心中一软,为什么大小姐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呢! 总而言之,已经弄回来养着了,樱宿就这样当起了一个尽责的铲屎官,而首富千金得珍品狸奴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盐城城东有满园,城南有盈徽园,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闲来无事找几个手帕交闲游时候的好去处。但知情的人都晓得,秦家产业遍布盐城,所以平日里闲游,顶多碎嘴几句,还没人敢公然炫富!可是今天不一样,西城的允家大姑娘竟分外张扬的包下了整个盈徽园,开了一个特别隆重的茶话会,听说是有什么贵客从江城过来,是个绝对的粗大腿儿! 闲话说多了总会无聊,还有什么比新来一个人物要更令人激动?盐城产盐,虽然没有秦家做得那么有前途,但是也不缺富户,一个个千金小姐都是如花似朵,心都是向着外面长的,只恨不得自己能冲出这里,飞上枝头变凤凰。对于允家大姑娘的邀约,更是十分认真的对待,一个个打扮的清丽脱俗,如约而至。 延伸湖面的湖心亭已经摆了许多新的花卉,边上也坠了上号的帘子,桌椅板凳,瓜果点心一路铺排下来,好不热闹!允娴一大早就起了,昨儿个表姐来家里,因为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根本没能好好说话,今日她好好款待,也能显得一番诚意。在路过西厢房的时候,允娴步子一顿,有些尴尬的问道:“与表姐同行的周公子可起了!?” 身边的丫头细声道:“周公子是表小姐的客人,一路都有随从服侍着,昨儿个特地嘱咐咱们不用派人过去侍候……” 允娴的脸红了红,大概是因为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也是,她一个黄花闺女,去问人家公子有没有起床,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死! “既然吩咐了,便不用多事了!” 丫头小桃眼珠子一转,小小的应了一声。允娴的这位表姐,是江城太守亲口认下的义女,姓孙,闺名佳雯。虽说是富商之女出身,但是能混到这个地步,与太守之女亲如姐妹,实在是有有些本事,放在平时,允娴也不会这么隆重的招待表姐,实在是因为她身上系着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得求一求表姐! 孙佳雯一早起来,问的也是住在西厢房的人,丫头春元说:“周公子昨儿个睡得晚,今天怕是起不了那么早。孙佳雯顿时有些兴趣缺缺:“说是陪我回来省亲,他倒好,自己玩自己的!” 春元笑笑:“小姐哪里的话,依奴婢看,这周公子必然是知道今天小姐要与多位小姐游园,他一个大男人,不好陪同,故意找理由呢!说好了与小姐一同回来,平白多了这么多人,周公子这样的纯良之人,又如何能是那些情场老手能比的呢!” 孙佳雯与周宣是在太守府中认识的,这个周宣看起来是个人物,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太守家中尚且能够被厚待,虽然称自己是太守的侄子,可是孙佳雯却是不信的。 “娴儿也是,这排场的确是大了。” 春元:“如今小姐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好好招待。” 孙佳雯笑笑,不置可否。 少顷,允娴就带着小桃过来了,一见到孙佳雯,好不亲热,一口一个表姐,逮着什么夸什么,且她表情丰富语气真挚,说着说着,真的把孙佳雯夸得有些飘,两姐妹的说笑声这才变得自然起来,允娴今天都安排好了,等到孙佳雯梳洗完毕,就准备带人出门。而允娴身边的小桃在这个时候多问了一句:“孙大姑娘,那位西厢房的公子,是否与我们同行!?如今盐城正是好风光,若是公子同行,奴婢这就叫人去套马车!” 说起周宣,孙佳雯有些不自在:“罢了,不必请他了,他一路伴我回来已经十分劳累了,让他休息休息吧。” 小桃闭口。 因着孙佳雯是标榜着贵客被请来的,所以应邀的姑娘们一个个都不敢怠慢,既不能太过夺目,又不可被人小瞧。孙佳雯与允娴到了之后,更是受到一众姑娘们从气质到外形的夸赞!整个茶话会在一片和谐中展开,却在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中中断。 “小姐,是秦家的那位来了!”小桃的话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偏偏让大家都听到了,仅仅秦家两个字,就足够让在场的姑娘们露出厌恶之色。 孙佳雯一眼就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原来还有人没来么!?” 今日大家聊得畅快,也感觉出孙佳雯并不是什么拿架子的人,有个别胆子大的张口就道:“孙姐姐您不知道!咱们这个盐城,可有个不得了的女霸王!” “是啊是啊!虽说秦家的确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可是她身为秦家长女,没有一点闺秀姿态也就罢了……还……还总爱攀比享乐,霸道无边,听说在宅子里,也是使劲下作手段的老手!” “可不是吗!听说他们家的那位姨娘,是被她亲自赶出去的!赶出来之后下场可凄惨极了,年纪轻轻就这般狠毒,再大些,哪个后宅敢收了她呀!” 孙佳雯有些不悦:“当真有这样霸道的女子!?” 这话是冲着允娴问的,允娴面露难色,小声道:“表姐,各位姐妹并没有夸大,这秦家姑娘的确是有些霸道,毕竟各家有生意上的来往,不好把脸面撕破,今日也不是刻意避开那秦家小姐,只是表姐初来此地,秦家小姐说话直来直去,娴儿怕将气氛闹坏了,影响了表姐的心情,包下了整个园子,却没能告知秦家姑娘……” 孙佳雯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出钱包下的地方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她没能赶上就在门口闹事,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过一个小城富商之女,就这般嚣张!?” 孙佳雯也是气了,说话的时候一个不慎说的急,没料到讽刺的正主没听到,却把边上的一众姑娘说的尴尬……如果秦宝珂这样的在孙姐姐面前不过是个小城富商之女……那她们该低到什么程度啊…… 允娴笑笑,遣了人去门口平息闹腾:“表姐说得对,咱们不管她了,继续玩我们的!” …… 盈徽园大门口,小城富商之女双手拢袖,一脸嫌弃的盯着地上爬来爬去的猫儿。 所以说猫是女人发展□□关系的最大天敌!樱宿这个小丫头明明正应该是思春的好年纪,却硬生生的被一只恶意卖萌的折耳猫摄了魂魄!心甘情愿的为它铲屎,为它洗澡梳毛,为它买最好的饲料,完了还精心的给它做了个小球玩儿,并为它取名红豆,小名豆豆。 用秦宝珂的话来说——给情郎绣荷包大概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天气好,秦宝珂却因为晚上看一个话本子看的太晚起不来,结果一大早就听到一人一畜生挠门。樱宿几乎是用生命在找理由希望秦宝珂今儿个能去城中几个不错的园子走一走,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目含泪,仿佛秦宝珂一声拒绝她就能立刻投井自尽以示悲伤! 而更加让秦宝珂意料之外的是,之前抱来这只猫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在樱宿悉心的照料之下,猫儿的头顶竟然出现了感叹号! 【系统】:高冷生物收到悉心照顾,内心融化,隐藏宠物任务可接。 好一个樱宿,居然歪打正着的为她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 有过之前的几次经验,秦宝珂忽然爱上了所有隐藏任务。仿佛这些深埋于重重任务之下的隐藏任务带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能够打开一扇扇原本永远也不会为人知晓的故事大门。 本着一只猫儿可能闹不出什么大事儿,秦宝珂一时兴起居然接下了这个隐藏任务! 猫儿也喜欢遛弯儿,更喜欢好看好玩的地方,这个时候满园里都是游客,而盈徽园价格比较高,又和满园景色差不多,所以更多时候他们更喜欢去盈徽园,没那么嘈杂。 谁知道刚到大门口,就被告知今儿个的盈徽园被包下了! 猫儿没地方玩了……没地方玩了……地方玩了……玩了……了…… 秦宝珂无所谓,倒是樱宿,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 猫儿十分有灵性的绕到秦宝珂的脚边趴下,秦宝珂觉得脚边一阵暖热,低头去看,勾唇一笑:“走哪儿趴哪儿,叫趴趴呗。” 第4章 茶话会进行的身份的顺利,允娴也极其会找话题,许多话都找的都是孙佳雯接的上口的,孙佳雯也得以向各位姐妹们说一说自己在江城的奇闻趣事,整个场面的氛围一直把我的非常的好。再加上允娴今天成功的摆了秦宝珂一道,实实在在的把人拦在了外面,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孙姐姐,今儿个天朗气清,你还想做些什么,咱们都陪着你!” 孙佳雯抿唇一笑:“咱们都问我呀,大家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在一起说说话吃吃茶就很好了。” 不知道谁插了一句嘴:“盈徽园外的洛河今儿个风光也正好,不如咱们去画舫上头吃茶说话,也别有一番风味!” 孙佳雯眼睛一亮,显然十分的中意这个提议,允娴立马就差人去准备画舫。盐城富户多,又有城内河,不少富户人家的屋子靠近洛河,直接在那沿岸停靠了自己家的画舫,方便使用,想到要游一游就吩咐去准备。谁料小桃去了片刻,回来脸色都不好了。看着今儿个姐妹们都在,原本是该小声汇报的话,顿时就放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了。 “秦宝珂包了河道!?”允娴脱口而出,下意识就去看孙佳雯,小桃也是气得不行:“是,她花了三倍价钱!今天的洛河上,只有她秦家的船能走……” 一旁的闺秀们都开始暗自扯小手绢。自从那个秦阿宝从寒山寺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忒讨厌!偏偏秦家富甲一方,拼钱拼不过,比人比败阵,真是特别让人生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孙家小姐貌美,绝不比秦宝珂差,又是太守义女,往后指不定能攀上什么达官贵人!商不与官斗,秦家纵然再财大气粗,再权势面前照样什么都不是! 今儿个可是让孙姑娘好好教训那个秦宝珂的时候! 孙佳雯的确有些不悦:“诺大的洛河,就只有她一家的游船!?这姑娘未必也太霸道自私,难道就不会为旁人想一想么。”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刺激孙佳雯,她话音刚落,秦家那豪华的不像话的三层画舫就慢悠悠的从洛河河道上驶过了,园中专门辟出来的一片江景观赏区刚好就能看到那优哉游哉的画舫。 孙佳雯的脸色是在这个时候变得。 “周、周公子!?” 随着孙佳雯的声音,大家都顺势望了过去,果然就瞧见不远处的江景位置上竟站了一个公子,一身蓝衣,背影高大修长。看孙佳雯的额样子,应当是认识的。 “孙大姑娘。”周宣身边的小厮忽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孙佳雯立马站起来:“可是周公子来了!?”她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也不希望承认周宣真的在盯着那搜画舫看! 小厮喘了喘:“各位姑娘有礼!我家公子今日原本是想来赏赏园景,可刚到门口的时候,一艘画舫过去,公子吩咐小的过来与孙姑娘陪个不是,他现在有些事情要做,做完了便立刻过来。” 小厮的话其实很多余,因为在场的人都看到周宣站在江景观赏的位置,巴巴的看着秦宝珂家的画舫,而画舫外面的甲板上,恰好就有一个火红的人影立在那里,她也面对着这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得意炫耀! 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江景位置上的公子竟拿着千里镜对着画舫一个劲儿的看,越看还越往外走! “周公子!”孙佳雯一声惊呼,可是已经晚了。 咚!周宣掉进了河里! 竟、竟然为了看秦宝珂掉进了河里! 在场的姑娘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哗然。孙佳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看了一眼周宣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小厮显然也被自家公子雷到了,眼看着一群莺莺燕燕朝着江景位置跑过去,他才回过神来,大呼道:“公、公子他会游水啊!” …… “大小姐,有人落水了!” 几乎是在周宣落水的那一刻,这边站在甲板上穿着秦宝珂的外套,抱着红豆……哦不,抱着趴趴吹风的樱宿就对着甲板上晒太阳的人惊呼一声。 秦宝珂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闭着眼睛晒太阳,懒懒的“唔”了一声:“你看着他快死了放个救生艇呗……” 救、救生艇!? 樱宿有点蒙圈! 事实上,从上了画舫开始她就一直在蒙圈儿! 以前大小姐很不喜欢坐船,回回一上来就晕。结果今天大小姐几乎是两眼放光的包下整条河,结果在知道画舫无法像鸟儿一飞冲天般劈波斩浪的滑行之后便有些兴趣缺缺。樱宿是想不到一艘船在水面上飞快前行是什么样子,那该多可怕啊! 等到上了画舫,樱宿一下子对甲板上的一个方向盘感兴趣起来,画舫的结构其实是下面有船工发力,上面有人掌舵,樱宿从来没开过船,此番只觉得十分的欣喜。之前这河面上总是有许多别家的船,樱宿看着就怕,可是大小姐却鼓励她:“随便开,整条河都是你的!不撞岸上……算了你想撞也未必撞得准。” 樱宿就真的放心大胆的开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这么兴奋!然而往后一看,差点吓死她! 甲板上摆了美人榻,她家的小姐竟然趁她不注意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娇嫩白皙的身子上就剩下一个松垮垮的白色肚兜和底裤!樱宿吓得差点掉水里! “你懂个屁!你见过谁开船出海穿的跟过冬似的!?”大小姐非但没觉得自己做的过分,还非常享受的躺在那里,交叠着腿安心晒太阳:“有没有什么防晒的膏?给我涂点。” 樱宿快吓傻了!这大姑娘家的,游水的时候脱个鞋戏个水就算是不得了了!遇到男子还不得羞愤欲死啊!他们家大小姐倒好,利索的把自己扒干净了!周围的确没什么别的船,可是下面还有船工,还有家丁啊! 樱宿就差以死相逼,秦宝珂终于黑着脸穿上了衣服,可是也只是套了件中衣,红色外套丢在一边,被趴趴的小爪子团团卷卷,弄成了自己的窝…… 趴趴似乎很喜欢红色,樱宿心想着小姐的衣裳等会还得穿,可不能让趴趴给弄脏了,立刻捡了起来的,斗胆穿在自己身上抱着趴趴,也算是让这个小东西安分。樱宿不敢走远了,她就死死地守着秦宝珂,好像她一转身,小姐又能把自己剥干净。 结果在这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男子追逐画舫,落了水。 原本是想要好心救人的,可是樱宿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对劲儿——这人怎么像是在冲着他们这边划水呢! 樱宿看的没错,周宣还真是直接跳下水朝着秦宝珂的画舫来的。眼看着快游过来了,画舫上放了一条绳子下来,周宣借着绳子上了画舫,一身的水滴滴答答的瞬间就湿了一地。 意外落水和有意接近是两回事,樱宿第一时间催促着秦宝珂进到内舱去整理好,自己则是去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周宣没有衣裳,樱宿把他领到了甲板上:“你这个人真是古怪,好生生追我们的船做什么!” 周宣盘腿坐下,不慌不忙的把身上的水拧了几把,这才对着樱宿一拜:“这位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樱宿只觉得这个男人古古怪怪的,有些怵怕的后退一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樱宿话音刚落,角落处忽然发出了一声细细的猫儿叫。周宣的目光猛地一亮,仿佛是被摄了魂魄一般,死死的盯着那外形独特的狸奴。樱宿有一种自家的小白菜被猪盯上了的不爽!她一把将趴趴抱起来:“无礼的登徒子,看什么看!” 周宣大概也知道自己很唐突,这才将个中缘由说出来。原来,他这次出远门乃是为了自家主子寻珍贵的狸奴种,听说盐城物阜民丰,又靠近沿海,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总是第一个从盐城流入整个缙国,所以周宣才慕名前来,只为寻得珍贵的狸奴。今日一早他本是要应邀去盈徽园赏景,谁料遥遥瞧见了一只被人抱着的狸奴,恰好他带了千里镜,将这只狸奴看了个清楚!这不看还好,一看便心痒难当,害怕这画舫走远了便再难得见,周宣便大着胆子直接跳河追船! 周宣解释之前,樱宿顶多觉得他是个登徒子,在周旋解释之后,樱宿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 为了一只狸奴竟然跳河追船!这不是有病么! 周宣完全不在意樱宿的目光,一门心思的盯着樱宿怀里的趴趴。 “这位公子,姓周是吧?”随着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白皙的手撩起船舱的帘子,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半开门后弯身出来…… 第5章 秦家的画舫在洛河上飘荡前行,樱宿将船舱内的小楼布置了一番,两边的窗户开着,是个欣赏江景的好视角,秦宝珂换上了干净的外套,把趴趴放在桌上,轻轻地用手指为它梳毛,趴趴不仅喜欢一身红衣的秦宝珂,更喜欢这样舒服的伺候,顿时就在桌上趴成一片。换上了一身新衣裳的周宣十分尴尬的入了船舱之内,对着秦宝珂一拜:“劳烦姑娘为在下准备衣裳,在下真是过意不去,今日叨扰了姑娘,实在是愧疚难当!” 樱宿送了酒进来,看见周宣堵在门口,警惕的冲边上挪了挪,躲着他走了进来。 秦宝珂:“听樱宿说周公子爱猫成痴,是为了这只猫儿才跳河追船?” 周宣面上一赧,又是一拜:“多有唐突,姑娘见谅。” 秦宝珂没回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猫儿,小东西憨态可掬,两只小耳软趴趴的耷拉着,细细的叫唤了一声。她的头顶上亮着一个金色的问号。 【系统】:因宠结实有缘人任务已完成,可交。 周宣盯着那猫儿看久了,轻咳一声,道:“这狸奴可是姑娘的爱宠?” 秦宝珂看着面前的猫儿,轻笑一声。趴都趴的这么腻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猫! “是啊,花重金买的。” 大概是秦宝珂梳毛的动作太过漫不经心,周宣抿唇想了想,道:“请恕在下直言,姑娘从未养过狸奴吧?” 秦宝珂单手支颌:“养过怎么样,没养过又怎么样!?” 周宣欲言又止,可是那双直勾勾地看着猫儿的眼睛,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秦宝珂笑笑,一把抱起趴趴放到自己怀里:“周公子虽说是猫痴,可是也未必会养我这只。”周宣说到猫,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既没有唐突了的尴尬,仿佛连男女之别也忘记了:“姑娘这是什么话,难道姑娘不相信周某的话!?不是周某夸口,周某家中亦是养狸奴之户,还从未有过什么品种是周某没见过的!更没有什么品种是周某养不了的!” 秦宝珂笑着将趴趴往桌上一放:“光说不练假把式,借你三天。” 借、借他养!?周宣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呆了一呆,旋即大放光彩:“姑、姑娘当真!?” 和周旋一样反应极大地是樱宿:“大小姐!这么贵的狸奴!整个姜国都难有一只!怎么能这么随便送人呢!”樱宿急的两只手不断地拽着自己的手绢,仿佛是要从她心头割一块肉似的! 秦宝珂信手端过一杯茶,捏着茶盖子扫着茶面的茶叶,道:“说了是借,凡事有借有还,周公子不愿意!?” 周宣立马激动道:“不!自然不会!姑娘如此慷慨!周某必然不会让姑娘失望!三日一到,周某必然信守承诺完璧归赵!” 秦宝珂笑笑:“客气。” 周宣如获至宝,接过猫儿之时,甚至飞快的把自己的衣裳整理了一下,简直比面圣还要紧张,趴趴叫了一声,被周宣包过去,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 周宣留下了自己现在的住址给樱宿,甚至将身上的一块非常名贵的墨玉留下,怕她们担心,还立了一张字据。樱宿全程冷漠脸,非常认真地将字据和墨玉留了下来,回去的路上,她直接叫了一辆马车送了周宣回去,直到看着周宣进了允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秦宝珂看着失魂落魄的樱宿,好笑的不得了:“一个猫痴,一个猫奴,到也般配。” 樱宿猛的抬头一脸坚贞:“大小姐不要打趣樱宿!当务之急,三日已到尽快将趴趴带回来才是正经!”又小声咕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别人养……” 秦宝珂忽然坐正,扶着樱宿的肩膀正经道:“你这个年纪,应该没事绣绣荷包想想情郎,整天对这着个畜生两眼放光,太没出息了!” 樱宿委屈:“趴趴惹人爱,纵然多费些心思照顾也是应该……哪有小姐说得这么严重。” 秦宝珂哼笑:“你实在是太低估铲屎官的执念了……” 趴趴被带走了,樱宿的魂好像也被带走了,整天带着个游魂到处走,秦宝珂也觉得索然无味,三日时间大半部分都是留在家里的。也是这个时候,一直都十分低调过日子的杨氏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杨氏的院子离秦宝珂的有些远,当初秦毅之娶继室,为了不让阿宝心里难受,她现在住的院子就是原来的主母住的院子,与秦毅之的书房和仓库都十分的近。杨氏平时都不会过来自讨没趣,仿佛秦毅之随意的一个温柔她就能感激不尽,所以秦宝珂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杨氏今天不仅过来了,还带上了一双儿女。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一双儿女给秦宝珂磕了个头。 秦宝珂愣了一愣,挑眉:“二娘这是做什么!?” 杨氏是继室,但是秦宝珂从前就不叫母亲,顶多唤一声二娘。 杨氏垂眸,柔声道:“阿绵与琨儿出生的晚,与阿宝你年纪相差好几岁,是弟弟妹妹,弟弟妹妹给姐姐见礼,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在正常不过了。” 樱宿送了茶过来,秦宝珂有些看不下去,皱起眉头:“把你这个死样子给我收一收!” 樱宿瘪嘴,应了一声,乖乖退下去了。 秦绵绵和秦琨乖乖的坐在杨氏两侧,秦宝珂给他们倒了水:“二娘找我有事!?” 杨氏有些吞吐,似乎是不好明言。秦宝珂:“看来二娘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不如回去想好了再来!?” 杨氏看秦宝珂一眼,不由得苦笑一下:“我记得从前你从前虽然娇纵,但更多时候还是会依赖你父亲,没想不过短短一些时日,便已经这样有主见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姑娘家有本事些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秦宝珂听出杨氏话里有话,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一边的两个小家伙,大概是因为杨氏将他们带大,性子也跟杨氏一样,也是一副闷蛋模样,实在是不怎么讨人喜欢。 杨氏一直低调会看人,所以知道如今的秦宝珂不喜欢拐弯抹角,索性直言。 不错,她的确是有目的过来,秦绵绵如今八岁,秦琨却只有六岁,两个孩子都还小,姜国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近些年开设的学馆甚至有女学,秦家富庶一方,秦毅之虽然不见的将两个孩子看的和秦宝珂一样重要,但并非没有过打算。秦毅之多年来纵横商场,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只是他极会做人,从不会在外头耀武扬威的跟旁人说自己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这些关系在关键时刻却能起到一个作用。 江城是盐城之外又一大城,最有名的便是崇宣书院,书院的山长乃是太子太傅,告老还乡之后,无疑又成就了崇宣书院的声望。秦毅之打通关卡,差不多下个月,阿绵和琨儿就可以去到江城读书了。 秦宝珂漫不经心的听,时不时的还给些意见:“这样也不错,多读点书挺好。” 杨氏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阿宝,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十分的没道理,可是……你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去江城,算作有个照顾!?” 秦宝珂也很意外。杨氏身上并没有任何系统任务提示。 “二娘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了?” 杨氏抿了抿唇,终于将话说开:“阿宝,我进门这么久,你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母亲,这些我都可以明白,不只是你,就连你父亲也没办法忘了你母亲。我从来没想过争什么,我只知道身在秦府,不愁吃穿,好好伺候你爹,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这辈子已经是这样,可是也希望阿绵和琨儿能有些出息。阿宝,你是他们的姐姐,我无依无靠,一心想要找人照顾着他们,可是想来想去,所有能用钱疏通的人,我都不放心。” 秦宝珂喝着茶,又看了一眼两个小朋友。两人乖乖的坐在那里,精致的点心都是小口小口的吃,大概是来之前得到了杨氏的什么嘱咐。 秦宝珂:“二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这个条件!?” 杨氏是真的做了很多准备,她苦笑一下,道:“虽然你从不认我,可有一件事我却晓得。你心里最想的就是家中安宁。无论你在外头怎么胡作非为,却从来没有在家中闹腾过,就连许氏做出那种事情,你也只是私底下处置了,没有给你爹难堪。阿宝,我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只要阿绵和琨儿能好好读书,有你这个当姐姐的照顾着,秦宅这边你大可放心,你爹我也会倾尽全力照顾!就算我拼尽全力,也绝不会让宅内再生任何波澜!” 第6章 樱宿没了趴趴,人也没精神,可是杨氏和秦宝珂的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小姐,咱们真的要去江城吗!?奴婢听说老爷为了两位公子小姐,早就在江城那边置办了房产,咱们要是去江城的话,咱们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秦宝珂单手支颌,呵呵一笑:“你好像对江城蛮向往的嘛。” 樱宿终于迎来了是去趴趴之后的第一抹精神气儿:“当然了!江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小姐你不记得了!?年前你不是去过一次么,可是因为时间太短,咱们都没时间好好玩,崇宣书院更是大的不得了!书院里有成片成片的山茶花,据说是圣上钦赐的珍品!花期到了的时候,不少达官贵人还会专程到那儿花大价钱去赏花!可热闹了!” 秦宝珂垂眸,没有说话。樱宿还沉浸在激动里:“且崇宣书院当真十分有名,若是咱们也能进去,说不定还能遇上小姐的意中人!小姐还不知道吧,崇宣可是出过好几对儿金童玉女的!听说在书院的时候是禁制谈情说爱的,谁料一出来就成了好事!可是一段佳话呢!” 秦宝珂斜睨她一眼。樱宿终于发现自家小姐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意见,小心翼翼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又猜:“还是您不放心宅院!?怕走了之后又有人作妖!?”宅子里只剩下一个杨氏,她既然来请求小姐,必然也是可以安心地,就怕老爷再往家里带。 秦宝珂嗤笑一声:“你的脑子是被猫屎糊住了吗。杨氏可比你能干得多。” 樱宿顿时觉得就算是被趴趴的屎糊一脸都很幸福!转念一想:“大小姐这般看重杨氏!?” 秦宝珂粘着一块点心在手里,却不急着吃,仿佛那点心就是杨氏一般:“我们处置许氏的动作并不大,杨氏绝对不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杨氏根本就是从许氏平时的做派中猜测出来的。” 樱宿吃了一惊。毕竟连他们都是在觉得许氏古怪,潜入房间发现了她的舒心之后才知道的,杨氏啊,平时那么低调的一个人,你在府里走一圈都未必能和她撞上一面,若是这样一个人,在你的生活里根本是零存在感,可她却从平日里三三两两的行为中窥测到了你的秘密,这样的人怎么会简单!? 樱宿有点吃不准了:“那……小姐你准备怎么办!?” 秦宝珂已经又有闭上眼,准备睡个觉:“她为儿谋前程,关我什么事……” 樱宿应了一声,心里大概明白小姐对这事儿没兴趣……真是可惜了江城的茶花小吃,还有那些醉人的佳话呢…… 其实继续留在盐城吃喝玩乐无忧无虑,更没人敢欺负,其实也挺好的。樱宿如是安慰自己。 没了去江城的念想,三日之期重新变得遥遥无期起来。第三天的早晨,秦宝珂早早起床去吃早饭,却发现饭桌上只有杨氏和秦绵绵还有秦琨,一弟一妹见到秦宝珂,都叫了阿姐,秦宝珂点点头算作回应:“爹还没起来!?” 杨氏一怔,没说话,回答的是一边的忠叔:“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秦宝珂挑眉:“不是说这两天不走生意么?这么早出去干什么,锻炼身体!?” 忠叔恭敬道:“好像……是小少爷和小小姐入学的事情出了点问题。” 秦宝珂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杨氏一眼。杨氏感觉到了秦宝珂的目光,终于道:“是……是入学那边出了点问题。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办法。” 随着秦宝珂的脸色渐沉,整个饭桌上的气温仿佛都低了好几个点。秦宝珂手里的筷子被放下,杨氏也跟着放下筷子。 “本来……老爷出钱疏通了,说是过去就能顺利入学。可是谁知道……听说是圣上非常注重如今的民间教学,对入学生的要求也十分的高,所以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各地不可随意塞人,需得……需得经过考试,方能入学。” 秦宝珂不觉得这有什么:“那就考呗。” 杨氏却忧愁得很:“这可不是说说就容易的!不仅要考试,连录取的人数都限制了。”换句话说,不是认真努力考试就算了。如果说原来是塞钱走关系户,那么现在就是既要装模作样的公正录取,又要加倍的塞钱走关系户,借以取得那寥寥几个数目。 所以,杨氏自然忧愁,连秦毅之都一早出去找人打点。 秦宝珂听完杨氏的话,忽然起身离开:“忠叔,把我爹找回来,捆也好绑也好,不准再让他去找任何人疏通。”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诶小姐你要出门吗?马车在后门啊……” 秦宝珂走得急,连马车都没用,秦宅选址非常不错,是个地理位置十分繁华的地方,所以很多消息,第一时间就能收到,好比离秦宅不远的一处皇榜张贴墙。 “小姐,你在找什么啊?”樱宿看着面前的皇榜,除了皇上开设各类教学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秦宝珂只是看了一眼,又往县衙的方向走。县衙的方向离允府比较近,秦宝珂走了两步,就让樱宿去租了顶轿子。 轿子抬到了允府门口,好巧不巧的,允府里也有两顶轿子抬出来! “停。” 秦宝珂撩着轿帘子,叫住轿夫。 等到两辆轿子走远了:“走不一样的路,去县衙。” 前面两顶轿子坐的不是别人,正式允娴和孙佳雯。两人下了轿子,连县令都出门迎接,这可真是十分有排场的。县衙之外,也有一张用以张贴各类文书的墙,上面有无数的榜文被撕下,又有新的贴上去,而最新的一张,与皇榜张贴的榜文一模一样。 而不同的地方在于,只有皇榜张贴处的上面,有金色的感叹号。 【系统】:日常学习入学考试任务,可接。 秦宝珂双手笼于袖中,冷笑着望向县衙大门的方向:“有点意思啊。” 秦宝珂和樱宿回来的时候,秦毅之已经被找回来了。虽然他在精神上未必十分着紧两个孩子,但是在物质上一直都是十分满足的,否则大概他也对不起自己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感。秦宝珂进大厅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那里叹气的秦毅之,一边的杨氏没有埋怨也没有失望,只是温柔的给秦毅之倒水。 秦宝珂勾唇一笑,大大方方的落座与秦毅之身边,信手翻过桌上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听说爹正在为阿绵和阿琨入学的事情心烦。这次入学,要打点多少才够!?” 秦宝珂是笑着说这话的,听起来不像是询问,更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刻意打趣。秦毅之皱了皱眉头:“阿宝,现在爹正在为这件事情烦心,他们到底是你的弟弟妹妹,不该这样打趣。” “爹怎么会以为我在打趣弟弟妹妹!?”秦宝珂一脸吃惊,复又笑起:“我分明是在打趣爹你啊。” 秦毅之一怔,又叹了口气:“阿宝,不要淘气。” 若是杨氏这个时候稍微自作聪明一些,可能就会顺着秦毅之的话来怼秦宝珂几句,可是杨氏并未如此,相反的,她看了秦宝珂一眼,道:“我倒是觉得老爷不必这般忧愁,其实去哪里上学都一样。只要能学点东西就行,实在不行……” “二娘这是什么话。”秦宝珂忽然直直的打断了杨氏的话,她一只手搁在桌上,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的弟弟妹妹,怎么能到哪里都一样呢。” 秦宝珂这句话,让秦毅之和杨氏都有些意外,两人双双望向秦宝珂。秦毅之有些激动:“阿宝,你难道有主意?” 秦宝珂正准备说话,忠叔却来通报:“外面有一位姓周的公子,要求见大小姐!” 最先激动起来的反而是樱宿:“周公子!他来还趴趴啦!” 秦宝珂转过头对秦毅之道:“女儿先去招待客人,爹今天就别外出了,出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说完,人已经走了。秦毅之看着女儿尚显稚气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出去,一时间也找不到门路解决眼下的问题啊。 周宣来得急,也来得很突然,毕竟三天的时间还没满。 “秦姑娘!周某有罪,特来请罪!” 没等周宣阐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樱宿已经惊声尖叫:“你、你到底是怎么养趴趴的!它怎么瘦成这样了!哎呀,趴趴受伤了!”樱宿捧着趴趴的小腿儿,仿佛骨折的是自己,转过头望向秦宝珂,心疼的快哭了:“小姐……你看它!” 趴趴的确受伤了,是摔伤骨折,整只猫仿佛也没了精气神,还明显的瘦了…… 周宣已经懊悔的要死:“是在下的错,若不是在下一时意气,也不会让小狸奴受伤。” 秦宝珂抱着趴趴,趴趴仿佛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真正的主人的而怀里,委屈的缩了缩,好在骨折的小腿儿被包的非常仔细,整只猫都老实了不少。秦宝珂:“折耳的狸奴,其实是先天缺陷的狸奴,看着可爱的小折耳,反而预示了长大之后的娇贵。狸奴喜欢上蹿下跳,但折耳的狸奴却容易在蹦跳间骨折,所以从小开始就要给它好东西。”正说着,樱宿已经从秦宝珂房间里取来了一只盒子,秦宝珂打开,从里面抓取了一些小鱼形状的东西递到了猫儿面前,猫儿咩咩一叫,吃的十分欢畅。 周宣看的目瞪口呆:“它吃东西了!姑娘,您给它吃的什么!?” 秦宝珂抬眼看他,周宣这才解释。原来,当天他把小猫儿带走,这猫儿十分的温顺,连反抗都没有,他心中还十分的欣喜,觉得自己与猫儿有缘。谁料将小家伙带回去之后,它竟开始不吃不喝!按照周宣以往的经验来看,小东西定要熟悉一下地方,可是任凭他施展了铲屎官的十八般技艺,愣是没有将小东西变得正常一些。起初那天是他心有不甘,不相信自己养不了,可是到了后面,就开始忐忑,直到好不容易有点精神气的趴趴准备活动,却把自己摔的骨折之后,他才深感自己造孽,赶紧将宠物还了回来。 “周某妄自尊大,实在是不该,姑娘想要有任何的赔偿,周某都愿意一力承担,只希望姑娘去找找当初将小狸奴卖给姑娘的那位卖家。看看还能有什么法子救治!” 秦宝珂看着怀里的小东西胃口大开的吃,心道:您可省着点儿吧,顶级皇家猫粮啊,限购的。话说这囧囧商城倒是真的什么都有,猫粮和宠物饲养守则看得她眼花缭乱,好在她的123言情币还够买这些。但是一想到好不容易玩到现在,凑得123言情币都拿来买这些了,她就难得的肉疼。 “小姐!?小姐!?” “嗯?”秦宝珂回过神来。 “他在和你说话呢!”因为伤了趴趴的大仇,樱宿连客气态度都没了,直接你啊他啊的称呼周宣。 秦宝珂走神从来都是一心二用,她笑笑:“不用,这东西就是金贵,养倒是不难。”说到这里,秦宝珂脑子里想起的是当初周宣为了保证自己三日之后一定归还留的住址,心下一动。 “周公子可是允家小姐的那位贵客?” 周宣的心思全都在趴趴身上,回答的反倒有些心不在焉:“并不是,周某只是与孙姑娘在崇宣书院认识,因为周某要来盐城,孙姑娘又恰好回盐城省亲,所以……” “崇宣书院!?”秦宝珂挑眉:“周公子和那位孙姑娘,是崇宣书院的学生!?” 周宣这才回过神来认真回答:“说来惭愧,崇宣书院教书育才,旨在为国家培养栋梁,然周某志不在此,倒是更愿意做个养宠之人,乐得自在。至于孙姑娘,她是太守义女,当时太守前往崇宣书院,为孙姑娘送推荐信……” “推荐信!?不是说要考试才能过么!?” 周宣笑:“考试只是其中一环,最主要的是要瞧一瞧各个学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这样才能分班,因材施教。所以考试倒是不重要!认真去考便可。” 秦宝珂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些了然的神色。不过周宣的话显然还没说完:“孙姑娘才学出众,即便不用太守引荐,也一定可以顺利入学,而她正好要回盐城来,所以还自荐为此次盐城选拔学子出一份力!” 秦宝珂低低的“啊”了一声,尾音延绵,意味深长。 周宣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看看秦宝珂这个样子,他忽然顿悟:“莫非秦姑娘也有意去崇宣书院学习!?” 秦宝珂给两人倒了杯茶,笑得漫不经心:“我?”唇角越发勾起,明明在笑,却满眼都是嘲讽:“我这个人……最讨厌同学了,尤其是……男同学。” 第7章 秦毅之原本是有些烦恼的,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表示只要打点一番就没问题了,秦毅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这次舒展了眉头,又笑得出来了。其实这件事情他大概了解过,这盐城的富商无数,勉强能与秦家相比较的,大概也就只有允家一家,而今允家有贵客,乃是江城太守的义女,而崇宣书院设在江城,由江城太守一手操办此次的入学筛选也是无可厚非,允家借机上位,多多少少搀了一把手,其实结果没怎么变,无非是多坑了些钱。秦毅之当时只是冷笑,对这个结果还是应承下来。 “爹花了多少钱?”秦宝珂似乎十分好奇这个数字。秦毅之本不想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奈何阿宝莫名坚持,他竖起几根指头。秦宝珂面露诧异:“这么多钱!?” 秦毅之笑笑:“让阿绵和琨儿读书,本就不该精打细算。” 秦宝珂忽然笑起来:“如果阿宝帮爹爹把这笔钱缩小一百倍,不知道爹爹能给阿宝的零花钱涨几倍!?” 秦毅之略微震惊:“阿宝,你此话当真!?”面前的女儿还未及笄,却已经给人一种十分有主意的模样,想起她平日里在盐城中张扬的模样,秦毅之本能的有些不信:“阿宝,这事关你弟弟妹妹的学业,不可胡来。” 秦宝珂:“阿宝原来像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情嘛,阿宝也就一半一半的把握,成了能为弟弟妹妹谋一个好前程,败了顶多爹再用原本的价钱去买,又不亏本,为什么不做?” 秦毅之笑着摇摇头:“你啊……” 却不料秦宝珂的一只手已经大大方方的伸出来摊在他面前,秦毅之一怔:“做什么?” “做事啊。”秦宝珂说的再自然不过:“没钱怎么做事!给钱!” 秦毅之多多少少觉得阿宝有点逞能,不过仔细想想他这阵子忙,好像也没给过阿宝什么钱,是不是小丫头没钱了? 也不多想,秦毅之直接拿出三百两给她:“这两日风光好,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不够了再跟爹要。”想了想,又给了两百两。 秦宝珂把几张银票捋开,做扇子一样扇风:“好啊。” …… 皇榜张贴之后,盐城有不少富户想要送自己的孩子去上学。不得不说,士农工商,商人并不被权贵所看好,可是偏偏有时候权贵却又离不开财富来开辟自己的路,这样的矛盾之下,商人终究占据了一席之地。但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前程,与权贵攀上关系成了商人们为之终生奋斗的目标,攀关系还是要从娃娃抓起,崇宣书院向来都是业界良心,口碑极好的书院,不少权贵之子都会送到那边读书,所以能去崇宣书院,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然而,就在大家为了那寥寥几个名额焦头烂额的砸钱的时候,一首三字童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传出来,一开始是乞儿传唱,接着就是一些街道巷陌的孩子,甚至到了各家百姓,富庶商户,直至衙门的县老爷耳朵里的时候,童谣已经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四散飞去,以肉眼不可见之速度广泛传播—— “天隆初,君本善;设崇宣,教无类,百姓喜,稚子乐,书声齐,民智新……”前面乃是歌功颂德,县令大人听得一阵欣慰,写童谣的人,还蛮有才华的嘛! 谁料下一句,画风突变! “圣旨近,本意远,贪官截,奸商堵,有崇宣,寥寥数,设考试,砌金槛,欺吾愚,欺吾贫,教有类,民智废……”摆明了是在指责考试和限制数目的意思,讽刺君上一番好意,却耐不住层层消息传递的变质,到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却成为了地方官与商人敛财垄断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习,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往大一点的方向说,这绝对算的上是欺君之罪! 县令一下子慌了!可是还有让他更慌的事情——江城太守那边来了信,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什么叫做有崇宣,寥寥数!?什么叫做教有类,民智废!?这样歪曲违背圣上之意的做法,杀头都不为过!更加可怕的是,这童谣仿佛有魔性,怎么都杜绝不了,一传十十传百!别说江城,只怕已经传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江城太守所管辖的地方可有一个崇宣书院啊!多少达官贵人往这个地方扎堆啊!他的路子要多少有多少,眼看着把这一次圣上的旨意完美的实施,再给自己通通路子,简直就升官有望啊!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三字谣,查不出源头,也止不住传播,不少富商已经有了意见,甚至一些权贵也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这个后果……他想一想就要浑身发抖!偶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乞丐,这些气乞丐都不要饭了,一个个跟着欢腾的唱三字谣,东边一通驱散,转头西边就重新聚拢!简直太太太可怕了!又不能直接把他们抓起来一顿打,毕竟他现在讲政绩,不能暴力,会影响他的群众形象印。可是多想一想,心中就无比恼火,唱唱唱!唱个屁啊!唱这种童谣有人给你们发钱吗! “发,唱一遍给十文钱,你每片区可是有人盯梢的!别想偷工减料!要是你不想唱呢,教会一个人唱就是二十文钱,这个人要是唱一遍得十文钱,你可以多的两文钱!回头在你们那片区的小组长记个账,小组长会层层上报,等大东家看过之后,一个字儿都不会少!大东家说了,没有什么比靠咱们的双手创造出财富要更加令人敬佩了!从前咱们说破嘴皮子,又是哭又是跪都未必能讨来一分钱,谁看咱们不都是像在看一个废物垃圾一般!可是兄弟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好好干!三年买大宅子!五年买大马车!不要怕累!不要怕苦!还在犹豫什么!多一个人变成下线,那都是钱啊!再晚一些,他们就是别人的钱了!时间有限,奖励有限啊!” 东郊的一个小土坡上,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却十分年轻的小乞丐叉着腰,给面前的一众乞丐做宣讲,还有好多从邻着的小镇小乡村慕名而来的同行,都是听到这个赚钱的好路子来得…… “要是咱们一直唱,就一直有钱么!?”有人提出质疑。 年轻小乞丐皱眉:“咋都不认真听呢!我再说一遍,时间有限,奖励有限!大东家拿了一千两出来给咱们挣,一个人能挣多少全凭本事!” 这么一说,一群小乞丐们全都振奋起来,两眼放光,都不耽误时间了,飞快的去发展自己的下线……钱啊!都是钱啊!哪儿来的大东家啊,这样的事情可不可以多来几次!好兴奋! 人群渐渐散开,年轻的小乞儿得意的提了提裤腰带,大摇大摆的朝着一个林子走去,他最近赚了不少,又升级成了小头目,自然有些疏忽大意,没有留意到他身后有一个人影跟着过来…… 林子并非什么野林子,这整座山一早就被秦家买了下来,准备开一个果园,在山头种点什么,山脚边上的林子里也是风光极好。小乞儿七拐八拐,看到了竹林之后的一座亭子,发足奔了过去:“李三儿给姑娘请安!姑娘,三儿今天可发觉了好几个新苗子!” 凉亭之中,一袭红衣的少女翘着二郎腿,携着一本书无声的翻看,樱宿在一边煮茶打扇驱散小虫子,看到李三儿来了,还给了他一个果子。李三儿笑着接下,大喇喇的咬了一口。 “话说在前头,钱只有这么多,谁有本事赚尽管拿,可是做了事又拿不到钱,就不要怪我了。”秦宝珂淡淡的开口,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李三儿拍胸脯作保证:“姑娘放心吧!李三儿都说清楚了,只有动作快的才能赚钱!晚了可就没了!到时候必然没人找姑娘麻烦!姑娘给了三儿这么好的机会,三儿可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 秦宝珂笑笑,看也没看他,樱宿主动上前给了他十两银子:“既然不想做乞儿,就好生干活儿,年纪轻轻的就伸手要钱,总要变成个废物!没什么事的话就先离开吧。” 三儿看着那十两银子,一个山村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不过才数量银子,如果真的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吃饭,这是两银子无疑是巨款!谁都知道秦家是盐城首富,与其跟着别人做事,为什么不为自己谋一个好的主子呢…… 李三儿抬眼看了看前面坐在那里看书的姑娘,只是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应了一声之后匆匆离开。樱宿回来给秦宝珂添了一杯茶:“小姐,要不咱们也先回去吧。” 秦宝珂没说话,把手头上这一页看完了,才不急不缓的在书角折了一下,合上书望向一旁。唔,很好,系统的金色感叹号变得十分的抢眼。有时候,秦宝珂真要感谢这无时不在的系统任务……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凉凉的声音带上几分戏谑,周宣一怔,神色微微沉冷,迈着步子走了出来。樱宿有些吃惊,本能的就把独自在一边舔爪子的趴趴抱起来警惕的看着周宣。秦宝珂则是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天气虽然不算热,但一路跟过来,周公子也渴了吧。” 周宣脸色有些复杂,但也没有拒绝这一杯茶,淡定的坐下来喝了,紧接着就问道:“三字童谣,真的是姑娘散播出去的?” 秦宝珂一脸无辜:“三字童谣!?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传播的!?”周宣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歪掉了:“难道要叫那小乞儿回来对峙吗!?” “你叫啊,你现在就叫。”秦宝珂抬抬下巴:“看看这件事情闹起来,到底是我造谣有罪,还是周公子的好友愚弄大众欺君有罪!” 周宣忽然非常认真地盯着秦宝珂看,看着看着,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第8章 周宣的这个笑笑得让樱宿有点莫名其妙,可更莫名其妙的是,大小姐也开始笑,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笑,笑得樱宿有些毛骨悚然! “我当是哪家的才子得到消息,一时愤怒做出了那三字童谣暗讽掌事之人,却没料到竟是秦姑娘!秦姑娘胆大心细,别出心裁,闹事不怕事,实在让周某对秦姑娘刮目相看。” 秦宝珂:“什么看不过眼就闹什么。搞事情,我一向很在行。” 周宣有些好奇。这三字童谣看似直白,其实并不是谁都能道出其中深意。他虽然对那些权谋之事不在意,但是并非完全不懂。诚如童谣中的意思一样,许多时候宫中传来的那位的意思,都是出自一片好意,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造福,可是问题就在于,一人日理万机,无法面面俱到,自然就使得那些旨意在层层下达之中被别人操控。只要到了最后他们呈上宫中那位想看到的结果,中间的过程如何肆虐搜刮谋好处,有时候是并没有人过问的。 就好比这一次的甄选,其实崇宣书院的的确确是没有限制人数的,姜国书院无数,每一个书院都有对应的区域,崇宣书院的确名望高,但也不是所有的权贵都往这边走,不说别的,光是凉州的盛京书院也是名满天下,出过好几任丞相。换句话说,以崇宣书院的实力,绝对不需要这样限制人数,只有没钱上学,没有拿着钱还上不到学的说法。 可是秦宝珂一个闺中女子,竟能一眼看穿这所谓的限制人数根本就是掌事之人有意敛财谋好处弄出来的虚招子,毫不客气的将事情闹大,让他们现在连收手都来不及,可谓是出招快准狠,如今更是从容不迫,一副看戏不怕抬高的样子,着实让周宣有些意外。 这么盯着秦宝珂看了一会儿,周宣忽然大笑起来,樱宿仿佛看神经病一般看着这个男人,心想要是他敢做出越矩之事,她一定第一个用趴趴的爪子挠死他! 谁料周宣道:“周某就喜欢姑娘这样的性子,爽快利落,秦姑娘,你年纪应当比我小一些,如果不嫌弃,周某认下你这个义妹,如何!?” 秦宝珂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她下巴滴着水,樱宿赶紧帮她擦拭,就听到秦宝珂好笑道:“你……认我当妹妹!?” 周宣爽朗一笑:“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周宣骨子里,大抵真的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不喜仕途,更加对那些国家大事诗书文章没有兴趣,独独喜欢养猫,还喜欢秦宝珂这样的性子。 秦宝珂摇头:“不会,周公子……啊不对,现在应该叫义兄了!义兄不嫌弃阿宝只是个闺中无知少女,阿宝哪里能嫌弃义兄呢!” 周宣勾唇一笑:“你可一点都不无知!” 秦宝珂干脆利落的以水代酒:“敬义兄。” 周宣爽快的饮了一口,复又道:“既然你我已经是义兄妹,我便唤你阿宝。阿宝,先前你不是说对崇宣书院并无意么?怎的如今却又插手!?” 秦宝珂答得随意:“刚好能插一手,便插一手呗。”跟着眉眼一弯,笑中带着打趣:“莫非义兄说到底还是因为阿宝开罪了为这件私情效力不少的孙姑娘,多多少少要责备阿宝一番!?” 周宣立刻道:“阿宝你误会了,其实我与孙姑娘只是泛泛之交,碰巧同行而已,其实说到底,这不过是官商勾结的闹剧,接崇宣书院招生之事敛财并不少见,他们这样阳奉阴违,虽然一个学生带来的收益十分可观,但终究不是妙计!”周宣非但没有对这种行为痛批,反而给出了自己的真诚意见。 秦宝珂附议:“可不是,做生意就要广开门薄利多销,还不容易被抓住把柄。像他们这样,如果说不是为了针对哪个才搞出这样的花招,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也被屎糊了脑子。”她这番话说的颇有深意,让周宣一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两人一番小聚,认了个兄妹便各自回家,周宣今日着实觉得收获颇丰,只是回到允府之后,差了身边的小厮来:“帮我打听一件事情。” 三字谣终究还是起了作用,在它飞的更远之前,县衙临时出了一篇榜文,对之前的事情重新作了解释。所谓的限制人数,并非是实实在在的死板限制,而是得从资质上选拔,得是实实在在认真读书,愿意好好读书的人方能前去,之前是传达意思上有了些误差,才会让这样大的误会被散播出来。所以即日起,但凡想要报名入学的,好好准备考试即可!最奇怪的是那三字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榜文的力量太强,竟然说没就没了! (讨饭群众:摊手,东家那边说这一季的活动结束了……咱们等下一季再来赚钱吧……) 之后的日子,听说来省亲的那位孙姑娘连夜回到了江城,而允家姑娘好像是被罚了,禁了足,好几次盐城的茶话会都没见到允姑娘的身影。不过这些都和秦宝珂没什么关系了,她窝在自家的院子里,数着系统显示的123言情币,心情十分愉悦——该够趴趴的半年猫粮了,不过上次那个牌子得换换了。 …… 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盐城,孙佳雯坐在马车上,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边的侍婢久久不敢说话。这三字谣出现的突然,若不是江城太守那边及早的递了消息过来,他们就真的要被查问了!小姐是太守大人亲自推荐的优等生,才学也是实实在在的,原本因为这次的事情回盐城,为的就是在进入崇宣书院之前先为自己做出几分成绩来,却没想到,没能为表小姐出口气教训教训那个嚣张自大的秦氏,反倒被太守一顿训斥,现在弄得小姐和表小姐那边也极其尴尬…… 到底是谁弄出这个三字谣的!摆明了是跟小姐过不去! “改明儿给娴儿送几样礼物,叫她消消气。”孙佳雯气过了,也就平复下来。表妹这边不可闹得僵了,其实这次也是她夸口夸大了,一心表示可以为表妹摆秦氏一道,他们出的钱越多,她的弟妹日后去了崇宣书院,也就越抬不起头来,结果却弄巧成拙,实在让她丢脸的很。 婢女春元细声道:“小姐,这件事情要不要再查一查!?” 孙佳雯冷笑:“查,当然要查,可这不是最着紧的,入学之日在即,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做别的,回去之后嘴巴给我放仔细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给我记清楚。” 春元:“是。” “对了,周公子没有随我们一同离开吗!?”自从上次看到周宣竟然跳河去追秦宝珂的船,孙佳雯就再没对他另眼相看,仔仔细细打听了,也不过是个世代养宠的,现在皇上爱狸奴,也就受到一些宠爱,实则并没有什么前途,这样的人看上秦宝珂,她无话可说,尽个地主之谊招待一番,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孙佳雯看了一眼车窗外,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她却要为了入学考试一事舍弃许多轻松时间,但一想只要是为了那个人进去,纵然辛苦些,其实也没什么的……孙佳雯想着想着,竟露出几分羞赧的笑容…… …… 这样好的天气,秦宝珂自然是不想浪费,不过她今天身上担着件重要的事儿,一大早便起了,让樱宿在院子里布了些瓜果,又把躺椅搬出来,不一会儿,杨氏就领着秦绵绵和秦琨过来了,两个孩子穿的姐弟装,都是白色的衫子,更像是书童的衣裳一般。秦宝珂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人来了,对着杨氏点点头:“二娘。” 这次根本不用杨氏示意,两个小东西就主动的给秦宝珂这个姐姐请安,动作姿势大概都是杨氏教的,大有徒弟拜师入门的架势。 杨氏其实知道秦宝珂不会一口答应,但是没料到出了个入学的问题,她竟然立刻就答应了。 “二娘,我这个人不怎么好相处,有些话咱们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若是我带着阿绵和琨儿去江城,一路上必然就是他们唯一的家长,该打的我不会手软,该骂的我也不会吝啬,二娘要的是他们成才,好好读书,我能给二娘的保证也只有这个,若是二娘现在心疼孩子,又或者是担心我滥用私刑苛待弟弟妹妹,尽管现在就领回去,免得以后闹出什么矛盾,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杨氏像是铁了心似的:“孩子不乖自然就应该管教,阿宝你是个明事理的,这一点,二娘绝不会多想,至于他们,其实他们平日里很乖,并不会给你添麻烦。还有,二娘并非要你一直将精力耗在他们身上,一旦他们稍微长大些,身边有了可信的人使唤,自然不必再劳烦阿宝照看着他们。你的这份情,二娘必然铭记在心!” 秦绵绵和秦琨紧接着道:“弟弟/妹妹绝不让姐姐操心。” 秦宝珂看着这两个一板一眼的弟弟妹妹,顿感无语:“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二娘就去忙别的吧。” 杨氏十分放心的离开了,秦绵绵和秦琨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阿宝姐姐的吩咐。阿宝抬抬下巴:“那儿是你们的位置,坐。” 樱宿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桌椅,面前还摆了文房四宝。秦宝珂连夜让人去城中专门卖考卷的小贩找了近五年崇宣书院的入学考试题目,她连日来一本书一本书的翻,竟出了一套押题卷!明晃晃的两张卷子摆在阿绵和琨儿面前,秦宝珂两条腿交叠着搁在长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一个时辰之后交卷,若是连我这个都写不完,还是早点滚回院子里斗鸡走狗,别浪费宝贵的入学名额。” 阿绵和琨儿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大概是被交给姐姐之前,收到了娘亲的一些教诲,听到阿宝姐姐说这话,两人立马开始答卷。好在两人一直都有请先生到家里来教书,并不是完全没有底子。 后院安静的仿佛只剩下写字的沙沙声,监考这样无聊的事情,秦宝珂没多久就开始打墩儿。趴趴是个典型的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樱宿倾心照顾时,它便亲近樱宿,后来知道那绝顶好吃的食物是来自红衣姐姐,便果断舍弃了樱宿,总是爱软趴趴的赖在秦宝珂怀里,并且从不放屁!非常识时务! 阔别几日,周宣也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他今日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意外。毕竟周宣给秦宝珂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独爱猫猫狗狗的宅男,如果换在现代,兽医这个职位可能比较适合他。向他这样的人,能为了一只猫跳河追船,自然是不能指望他洞悉什么人情世故。 所以他带礼物上门,才显得意外。 因为阿绵和琨儿在写试卷,秦宝珂留了樱宿继续监考,自己亲自去迎周宣。不料,周旋今日过来,竟然是道别的。 “原本是为了家住来寻狸奴,然曾经巫山难为水,见了阿宝你的趴趴,其他的种类便再难入眼。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先回去复命,然后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说到这里,周宣目光一亮:“我今天过来倒是真的有一件正经事同你说。” 秦宝珂挑眉:“同我说!?” 周宣顿了顿,方才道:“先前我曾问你过,是否有意愿前往江城,你却一口否定。而后却又以一首三字谣对付掌事之人,原本我真当你是闲着无聊,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你有一双弟妹。” 秦宝珂笑笑没说话,周宣解释了一句:“阿宝,你千万别多想,我并没有什么苛责的意思,人生在世,为自己的不在少数。你这样做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与你相识,愚兄自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来给你这个义妹,如今快要离开,总不能这样子就走,得给你一个大礼才行!” 秦宝珂来了兴趣:“大礼!?”可是往他头上一看,兴趣顿时就少了一半…… 【系统】:有缘人赠承诺信物任务,可接。 就知道这猫不是什么正经猫,一只宠物猫拉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任务,现在还有继续延伸下去的可能性…… 周宣拿出了一块玉佩,竟是他之前用作抵押的那块墨玉! “阿宝,只要你拿着这个去江城,进入崇宣书院绝对不成问题。” 秦宝珂好奇的接过那一块墨玉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少顷,又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周宣。周宣原本觉得,自己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阿宝是个性情直爽之人,来盐城与她结交实在是一种缘分,虽然不算是非常了解的深交,但是他愿意帮这个忙! “成色不错,雕工精致,是块好料子,拿到黑市肯定炒到天价。”秦宝珂如是评价。 周宣一怔——她只是对这块玉做一些评价!?她可挺清楚了自己的许诺吗!? “阿宝,我刚才说的……” “义兄,世上很多事情永远都只能靠自己,我读书的时候就没给学校塞过钱,现在倒退个几百几千年反而去塞钱走关系,我的脸可没地方放。要去名校就得自己使把劲儿,这些关系门路不过是给了那些碎嘴子嚼舌根的机会罢了。若是没本事,上不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义兄的一片好意,阿宝心领了,这样的好还会,还是留给别的妹妹吧。” 她拒绝的干脆利落,还不忘再最后打趣他,仿佛他是个全天下到处认妹妹的人一般。 周宣大笑起来,爽快的收回墨玉:“好好好,算我这个义兄多管闲事。不过阿宝,若是到时候你没本事来江城,义兄的这个承诺还是在的,你不是个矫揉造作的姑娘,到时候若是改了主意,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啊。” 秦宝珂默默地看了周宣头顶表示任务可接的感叹号,终是勾唇一笑:“应该是……用不着了。” 周宣在这里留着用了午饭,还帮着秦宝珂看了看两位弟妹做的试卷,让他惊讶的不是弟弟妹妹们工整的字迹又或者是他们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深度。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试卷!?” 秦宝珂笑笑,学舌:“你、你你就只能想到这种法子么!” 周宣惊讶:“不然……” “我出的。”秦宝珂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子,不知道在看哪里。周宣吃惊的差点咬了舌头:“你、你出的!?这当真是你出的!?” 两人吃完饭正在散步消食,秦宝珂神神秘秘的把人拉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啊……” 周宣一本正经的抿着唇点点头,一副“你放心你跟我说实话我肯定不告诉别人”的架势。 “在我以前的家乡,考试之前要是连押题都不会,早就挂了一片了。” 周宣……有点蒙。秦宝珂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不由得笑了出来。 押题啊,这都不会。 从秦府里面出来,周宣脑子里还在想着秦宝珂出的那些题目,重点到位,角度犀利,只怕拿去给崇宣书院的先生们看,真的能用作新一届出题的参考也说不准! 可是阿宝才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就出的出这么一张卷子!? 他与秦宝珂相识毕竟不深,小姑娘家的也难免有什么别的心思。想来想去,周宣还是觉得阿宝应该是有什么别的路子。难为他为了这个义妹,头一回给那位主子写了信求了一个恩泽,结果这小妹也忒不给面子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玉佩,笑着摇摇头,将玉佩收了起来…… 第9章 秦宝珂主动表示前往江城,让秦毅之很是意外,但是与此同时也担心不已。 “阿宝,你弟弟妹妹前往江城,乃是为了读书,你若是嫌盐城无趣,想去哪里游玩一些时日都不成问题,何苦跟着去江城呢!路途遥远,这可和你去盈徽园和城郊可不同!届时爹想见见你,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行的,啧……你说你受这个苦做什么!”秦毅之并不情缘秦宝珂离自己太远。说完这些还在继续念叨:“你从小便不曾出过远门,走过最远的一趟寒山寺,还险些出了意外,最后昏迷了好几天,性子都变了。 秦宝珂撑着下巴玩着身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只是小住,又不是定居在那里!”不用经营公司,不用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项目,一次又一次得加班,现在的生活真的和天堂没什么区别。 秦毅之想起了之前两个孩子入学的事情,他那几万两到了最后真的省了下来。若是阿宝一定要去江城,倒是真应当为她把沿路都打点好。 “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秦毅之摇摇头,但已经是默许的样子。 得知又要去江城,樱宿开心坏了,但是又开始担心趴趴会不会不习惯江城的气候,一时间忙的像是要去江城读书过日子的那个人是她似的。 离开盐城的日子,要不是秦宝珂硬起脾气把人给吼回去,秦毅之恨不得直接把她送到盐城。最后还是杨氏和声和气的说了几句好话,秦毅之终于不甘不愿的回去了。结果没走两步又转过头来,塞了一块极品翡翠佛吊坠给她:“这个是大师开光过的,一定要戴在身上!”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钱不够用了就去钱庄提!千万别跟爹省着!” 送女千里,终须一别。看着秦毅之和杨氏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豆大的,秦宝珂窝在马车里,勾着唇角笑道:“有这样的爹,一辈子不嫁人都能逍遥自在了。” 樱宿本来想反驳,可是仔细想一想,觉得自己无从反驳……老爷实在是太疼爱大小姐了! 马车是四轮的大马车,四平八稳十分的舒适,秦毅之还专程吩咐,不要怕耽误时间也不要怕浪费钱,用舒服的马车从管道走,看着天色快暗了就赶紧找客栈,总之她这一路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刚走了半天,樱宿看着天色,如果继续往前走,应当是能赶在天黑之前在下一个镇子找到落脚的客栈,也方便明天赶路,但是如果现在就去找,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对比,找更舒适的地方落脚。 秦宝珂抬了抬眼皮望向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阿绵和琨儿,突然问了句:“肚子饿吗?” 阿绵是姐姐,细声道:“方才吃了糕点。” 秦宝珂坐正了一些,语气淡淡道:“方才吃的糕点是方才的事,我问的是现在。” 阿绵低着头,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不用秦宝珂多说,樱宿直接让车夫进镇子。阿绵和琨儿全程端端正正坐好,秦宝珂又看了他们一眼,方才道:“如今出门在外,我是你们的姐姐,连你们的母亲尚且都让你们听我的,若是你们做不到凡事都跟我说实话,只怕去江城之前,我得先给你们把规矩立清楚才是。” 阿绵和琨儿对视一眼,琨儿用比阿绵更小的声音道:“我饿……” 秦宝珂轻笑一声,马车直接停在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前面。原本一路同行的只有秦宝珂姊妹,樱宿,加上两个车夫。可是到了夜里,樱宿他们都睡着了,秦宝珂忽然起身往门外走。随着她出门的动作,外面竟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动。因为只是天色暗了,所以客栈一楼还有许多客人,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秦宝珂不急不缓的下楼,有小二笑眯眯的凑上来:“姑娘,是不是要点些吃的。” 秦宝珂看了一眼周围,有一张桌子还剩一个位置,剩下的三个全都是壮汉,穿着连装短打,秦宝珂点了一壶上等的女儿红,走到那张桌子边上:“这里有人吗?” 三人看了秦宝珂一眼,纷纷摇头。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她穿着富贵,与这几个男人实在是格格不入。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点点头。 秦宝珂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几个男人:“看几位大哥都是经常四处走动的人,不知道这次是要去哪里!?” 三个男人显得有些拘谨,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道:“我们去江城。” 秦宝珂哟了一声:“巧啊,我也是。”她落落大方,举止行为都不拘小节,和一般的女子自然是不一样。然刚才回答他的那个男人竟道:“姑娘,天色完了,您应该不是一个人上路吧,还是不要和同行的人分开太久才好。” 秦宝珂若有所思的看了几人一眼,忽然一点头:“说的也对,我先上去了。”刚好小二送了酒过来,秦宝珂示意小二将酒放在那张桌子上:“这一路就有劳几位了,一些小酒,小小心意。”说完,她双手背在身后,安心上楼睡觉,留下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甚至有些吃惊。 秦毅之真是很拼啊,居然暗中请了镖师,要把她们当镖货送到江城。秦宝珂越想越觉得这老爹好玩,轻笑起来。 原本发现有镖师护送也不算什么,但是真正让秦宝珂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启程之时,在客栈后院的马车边上等候着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身材修长高大,大概是因为常年东奔西走的缘故,皮肤偏黑。但是正面走过去,秦宝珂有些诧异——这黑衣青年竟长得十分俊朗! 见到秦宝珂,黑衣青年显然是认得的,径直走到了秦宝珂面前:“秦姑娘。” 秦宝珂笑:“这位兄弟认得我!?” 黑衣青年垂眸,复又抬眸望向秦宝珂,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歉意:“秦姑娘,在下乃是振威镖局的少当家江凌峰,日前令尊曾委托振威镖局暗中护送秦姑娘前往江城,却不料局中镖师已经这般不堪,让姑娘发现了行踪。当初秦老爷是加了钱让我们暗中护送,不希望秦姑娘因为路途中多了一些陌生男子感到尴尬,但如今我们镖师行踪已经被知晓,算是我们护送不力,在下这才连夜赶过来,一来是偿还一半的镖筹,二来,既然姑娘已经知道了,不如接下来的路上,就由我们大大方方的护送姑娘上路,这样也能打消一些不义之人的歹念。” 江凌峰是连夜赶过来的,大概是从昨晚秦宝珂发觉了跟着他们的人之后,镖师们用自己人联系的方式告诉了江凌峰这件事情。 重新上路,周围多了一圈人护送,阿绵和琨儿好奇的不断从窗户往外看,似乎觉得骑大马是一件十分威风的事情,秦宝珂看了他们两眼,也没说什么。 有了一群靠谱的镖师护送,一路上就显得越发的顺利了。秦宝珂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樱宿原本觉得这没什么,可是让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群镖师的头等房也是她们出钱!? 江凌峰觉得不妥,想要推脱。秦宝珂并不在意:“房钱已经付了,几位不爱住便空着吧。” 最后他们推脱不了,只得领情住下。 樱宿数着钱袋子里的钱:“大小姐,咱们有钱也不用这么大方吧!镖师是老爷付了钱的,他们自己有规矩……” 秦宝珂纤细的手指轻轻点樱宿的脑门儿:“千万别让一点小钱把你的小鸟脑子给蒙住。生意人讲究钱来钱往,有出才有进。就冲着那份耿直有担当,就值得这几间上房的价钱。”末了瞟樱宿一眼:“花你的钱了吗!?” 樱宿眼珠子转了转,却没说话。秦宝珂嘶了一声:“你现在心里该不会在想,我也只是用我爹的钱,有本事我自己赚了再自己大手大脚花,是不是?” 樱宿脸色一变,非常尴尬:“没、没有……奴婢哪里敢。” 秦宝珂也不生气,笑笑:“其实你这么想也没错,等到有时间琢磨琢磨吧,钱啊,不是自己赚回来的,还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大手大脚。”樱宿惊讶的张大嘴巴,她是不晓得自家小姐还会做生意赚钱的! 秦宝珂虽然花钱大方,但也绝对不是真的无度花销。对江凌峰一干人不一样,不过是因为江凌峰脑袋上忽然出现的系统任务。 【系统】:江湖有缘人任务,可接。 江凌峰为人耿直爽快,做生意算得上是业界良心,秦宝珂对他感觉不错,当时心中一动,就接下了他的这个任务。原本以为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可眼看着都要到江城了,江凌峰还是一个呈已接任务的灰色感叹号状态,一路上相安无事,连个抢劫的都没有。 秦宝珂不仅更加好奇——什么都没发生,到底要做什么才算是完成了这个有缘人的任务? 至于江凌峰,他这几天都有点……尴尬! 要说暗护的生意,他并不是第一次接,可是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大姑娘识破。他私底下问过这次出镖的兄弟们,那天和秦宝珂同桌过的几个兄弟都表示懵逼。那姑娘只是过来请他们喝了一壶酒,然后也没说什么,直接道了谢,说是一路麻烦他们了。江凌峰原本想要向秦宝珂请教这个问题。若是他们护镖之中有什么疏漏,说不定会变成日后的一个死门,所以能及时改正自然是最好的。但要命的是,他们这一路出发,马车里有两个孩子总是会撩起帘子往外看。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他无意间望过去,就发现两个孩子后面,还有两道目光也望着这边——是那秦家小姐的。 江凌峰如今年方十九,却已经有了五年的走镖经验,他生的俊朗,没有少被各家小姐反求亲。可是他如今只想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让振威镖局独霸一方,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考虑儿女私情,有时候遇到些奔放的姑娘,一路痴痴地看着他,他大可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可、可这个秦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第一次让他感到尴尬不淡定。明明比自己小许多,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那种眼神,似是打量,似是审视,似笑非笑的让人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既没有花痴怒放的痴缠,更没有女儿家情窦初开的羞涩。就、就像……就像一个进了青楼的恩客欣赏那些卖力伺候的姑娘一般…… 发现自己有了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江凌峰默默地面红耳赤! 他的确可以落后或者上前躲开,但是总有再碰面的时候,只要与那位秦姑娘碰面,她必然是饶有深意的盯着他看。江凌峰到了嘴边的疑问,又给这样咽了下去…… 这样被盯着,真的……好难受! 第10章 秦宝珂上路,重在享受,仿佛是跟沿途观光旅游似的,掐好了弟妹开学的日期,就整个儿悠闲自在起来,一开始阿绵和琨儿还十分的拘谨,尤其是在秦宝珂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可是渐渐的,他们也显露出几分活泼的样子,路上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两眼放光,但是杨氏对他们有嘱咐,他们不敢淘气,也只是看一看,每当这时候,秦宝珂都让樱宿一一买了回来。 虽然阿宝姐姐不怎么爱搭理他们,也从没有母亲那样的温柔可亲,但是两个小的看得出来姐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渐渐地,对与秦宝珂,他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阿宝姐姐,方才外面有好大一只蝴蝶飞过去!” “恩恩!好多种颜色呢!可好看了!” 无聊的话题,秦宝珂眼皮都不抬一下,有时候耐心好,低低的嗯一声,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小东西继续在旅途上维持着生龙活虎的气息。 就这样走了十天,一行人终于抵达江城。 江城果然是比盐城大上许多的大城,贯穿城内的内陆河流,四通八达的码头官道,还有背靠着的鹜霞山的天然美景,实在是个风水宝地。据说崇宣书院就建在鹜霞山上,一来是为了远离尘嚣,有利于学子心无旁骛的苦读。二来便于一些课外教学的进行,三来,随着崇宣书院如今的名声原来越大,求学之人也越来越多,圣上秉承有教无类的信条,书院不断扩建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正因为江城是一个与外界往来频繁的大城,所以城中的管辖也就越发的严谨,仅仅进城门的繁琐程序都能赶上进天朝大北京城。秦宝珂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跳下马车去寻江凌峰。 人已经送到了,如果没有有问题,签了单据核实完毕,这笔生意就算是成了,可是一见到秦宝珂跳下马车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江凌峰就一阵紧张。真是可笑!对方明明比他还小,可是他却觉得秦宝珂走过来的时候,周身都是让人呼吸不畅的逼仄感。 “江大哥。”清脆动听的一声喊,俏生生的少女立在面前,江凌峰的心一颤,竟有些不自然的舔舔嘴唇:“是……秦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秦宝珂双手拢于广袖之中,不紧不慢道:“一路辛苦,多谢江大哥的照顾,等我与父亲修书的时候,一定让父亲为你们多多招揽生意。” 江凌峰一怔,显然是对秦宝珂的谈话风格有些意外。没有女儿家的娇滴滴,也没有那些花啊蝶啊的咏叹。果然是富商之家的女子,三句话不离生意。可是江凌峰并不觉得反感。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就是要路子广,秦老爷是商界翘楚,手上的人脉广,若有秦老爷代为引荐,必然是极好的事情。 “原本护送秦姑娘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但若是能有秦老爷代为推荐,凌峰必然感激不尽!”他是个直率的人,既然需要这些,也就不做那些虚与委蛇的推脱,秦宝珂笑意渐深:“江大哥性子直率,敢作敢当,堂堂正正,难怪有那么多少女倾慕,非君不嫁了!” 江凌峰只觉得脑子一翁,口干舌燥:“你、你怎么知道……”吞吞吐吐的少年郎脸一张黑脸都能看出红晕来。秦宝珂还真没见过铮铮男儿小黑脸脸红起来是什么样子,玩心顿起,唇角一勾,勾出几丝戏谑:“我不知道,可是随行的李大哥,王大哥可都清清楚楚啊——”她尾音延长,仿佛一根细细的羽毛,在江凌峰的心尖上那么一勾。 这几个!明白是谁透了口风的江凌峰只觉得尴尬无比!难怪一路上他们几个跟秦宝珂说说笑笑,一边说话的时候,秦宝珂还会撩起帘子专门来看他!按理说,他一个大男人,有女子倾慕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偏偏从秦宝珂的嘴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一种打趣,江凌峰尚且还是一个纯情少男,哪里经得起这么打趣。 “秦、秦姑娘还是不要开在下的玩笑了……”平复了一下心情,认真的说了一句:“凌峰如今只想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并不想分心给儿女私情。” 秦宝珂哦了一声,似在思索,复又笑起来:“男儿志在四方,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这个想法很好,女人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是个空有一副皮相毫无用处的废物。不过——”她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我得替众多姑娘们心碎了。” 江凌峰第一次认真的看秦宝珂。她长得很美,才十多岁就已经有了一种超出这个年纪的美,不是从皮相而来,而是从骨子里面来。这番话,这样的神情,都让江凌峰一路上的那些尴尬变得可笑起来!人家姑娘从未有过什么别的想法,真正自作多情的那个是他! 江凌峰笑了起来,可是这个笑不知道是笑秦宝珂还是笑自己:“秦姑娘,你……很特别!” 秦宝珂:“是你见过的姑娘太少。” 江凌峰竟无从反驳,抬手闹闹后脑,傻呼呼的笑了起来。秦宝珂轻笑一声,转头去看樱宿,表情瞬间变化,连声音都骤然严厉起来:“叫你通个关,你通到天上去了!?”一边的江凌峰心里一跳——秦家姑娘,真的挺特别的…… 樱宿也不知道进城又要查户籍又要填一堆东西啊,忙碌中听到自家小姐的不满,赶紧加快写字速度应声:“快啦小姐!” 秦宝珂不是樱宿,她目光一转,望向了一旁同是进城的人。真是奇了,一边明明就有人进城,可是那些人的手续简单的不得了,只有樱宿这个傻丫头,哼哧哼哧的又是填表又是让人审问,竟然没察觉出来她们根本就是被蓄意扣留! 秦宝珂正准备走过去,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阿宝妹妹吗?”也是在城门口的位置,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秦宝珂的马车附近,孙佳雯在婢女春园的搀扶下莲步轻移走了过来,脸上尽是和颜悦色的笑。秦宝珂眼眸一沉,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孙佳雯笑盈盈的望向城门口的方向:“妹妹大概不知道,这江城可不像盐城那种小地方,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进来的,需得是干干净净的人,方才能入内,那些形迹可疑,面目可憎之人,就越是要查的清清楚楚!” 一旁的江凌峰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秦宝珂已经倏然一笑,处于如冰:“孙姑娘,把我拦在城外面,这么开心!?” 孙佳雯笑容一滞。不错,方才他们路过城门口,春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城外徐徐而来的扎眼马车,孙佳雯也认出是秦家那辆马车,想起上次在盈徽园的憋闷,她便吩咐春元过去跟城门口的城门兵交代了几句。她是太守之女,想要拦下一个人给她点难堪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没想到,秦宝珂这么轻巧的就点破了,一点面子上的和平都没兴趣维持。 但孙佳雯的惊讶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依旧是温柔一笑:“阿宝妹妹,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将你拦在城外,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宝珂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她身上扫过,笑容真诚:“没什么误会,你开心就好。” 说着,竟然再不和她废话,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不一会儿,樱宿也一脸怨气的收好被检查了很多遍的东西,跑回马车上。 春元笑得得意:“小姐,她现在来了咱们的地盘,看她还敢不敢跟咱们横!这个下马威可真是漂亮!” 孙佳雯勾唇一笑:“她那股子嚣张气焰,实在叫人看着不舒服。” 主仆二人今日是专程到城外十里铺的一个十分有名的老店买糕点,现在算着时间快差不多,便准备打道回府。可孙佳雯还没上车,忽然就看到秦宝珂的马车上,那个叫做樱宿的婢女忽然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护送她们的壮汉,抱着个包袱直直的冲向城门口。樱宿愤愤的指着刚才对她最没耐心最凶的那个城门兵,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整片城门口的天空:“就是他!捉住他!” 樱宿话音未落,江凌峰已经直接带着三个人上前,三两下就把那个满脸横肉的城门兵反手制服住! “你们干什么!?”矛盾一触即发,他们虽然是站岗的小兵,但也是兵!这几个平民百姓居然敢动他们!? 不等这群官爷发飙,樱宿忽然大哭出来,女人家的嘶吼声总是矛盾中最出彩的那一个,此刻的樱宿,在用生命演戏:“大家都来看啊!方才我与我们家小姐进城,就是这个大胡子,瞧着咱们是富贵人家,居然趁机扣下我们,反反复复查了那么久,我的包袱里少了一张一千两得银票!是他!就是他!大家被检查过包袱的赶紧看看,若是少了什么东西,肯定是他们顺手摸走了!” 樱宿此话一出,城门口一片哗然——官兵公然盗窃百姓财物!? 被反手缚住的城门兵顿时爆炸:“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偷你的钱了!” 樱宿瞪大眼睛:“旁人随便查查就走了,可你偏偏翻遍了咱们的包袱!就是你偷得!就是!” 城门兵大吼:“你、你们……我……查看物品是我们的职责!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一个凉飕飕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马车里弯腰走出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少女神色沉静,一张艳光四射的脸上尽是冷意:“是不是冤枉你,搜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江凌峰一个用力,直接将手中的人压在了城门口设的桌子上,这城门兵的脸被死死的压在桌面,嘴巴都要挤歪了!江凌峰钳制着他,李镖头直接开始搜身,搜到袖口的时候,赫然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千两银票! 城门口闹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随着银票被搜出来,哗然声是刚才的好几倍!而孙佳雯呢?在樱宿忽然闹事的那一刻起,她的脸色就变了。 那人立刻喊冤:“不、不是我做的!你们……你们冤枉我!是你们陷害我!” 秦宝珂走到了桌子前,两根手指轻轻捻起银票,凉凉的声线发出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为大哥,做人可要说良心话。我们素未谋面,今日更是初次来到江城,我何故要陷害你!?” “你……”城门兵想说什么,可是又欲言又止。秦宝珂笑笑,声音加重了几分:“倒是你,我们到了城门口,你便一直扣着我们,旁人畅通无阻,我们确实三番四次一遍一遍检查,若说不是因为你瞧见些钱财生了异心,都让人不敢相信啊。总之,现在人证……”她指了指周围的人,“物证……”亮了亮手里的银票:“具在。作为一个良民,进入江城该有的我都有,除了见财起意,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被你一再扣留。不如咱们移步府衙,将这个问题给太守大人想一想,可好!?” 秦宝珂镇定自若,带的人又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这要是闹到府衙,他一个城门站岗的哪里拼得过人家富家小姐!?只怕随意请个状师都能把他告的家无宁日! “不、不是……”城门兵慌神了,目光开始慌乱的寻找着什么人:“是……” “好了!”在那人说出更多话的时候,孙佳雯带着慌张神色站了出来:“方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望向秦宝珂,尽量的心平气和:“这位姑娘,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城门兵,如今虽然人赃并获,但……但只是盗窃。我看姑娘也不想刚进城就惹什么不快之事,不如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我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太守大人认下民间义女,而孙佳雯这个义女更是才学出众,在江城算的上是有名。有些眼尖的立马就认出了她:“啊,这是太守的义女!” 众人恍然,也就不觉得孙佳雯这样冲出来说出这番话是奇怪的事情了。 秦宝珂双手环胸,倚着长桌,似笑非笑的看着孙佳雯:“这样……似乎不太妥当吧。且不说这一千两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就说我一行人风尘仆仆,刚到城门口就见到这般——行、为、可、疑,面、目、可、憎、的人,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人赃并获,他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我不过是按照流程办事,也不曾越俎代庖,如今太平盛世,我还是相信太守大人能给我一个交代的,就不劳烦姑娘了。” 秦宝珂这番话,不仅原样奉还了孙佳雯的挑衅之语,更是直指她越俎代庖,想要代替太守大人来做事。 孙佳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秦宝珂已经再浪费时间,直接让江凌峰的人把那城门兵送官查办。 那城门兵大概是真的害怕了,他身为城门兵,自然知道行窃……还是一千两这样的大数额是什么后果,差事肯定是没了,还要挨板子关押半个月! 想到这里,他就不淡定了:“孙姑娘!孙姑娘救我!”谁也不喊,偏偏喊孙佳雯,越发的让孙佳雯心惊胆战。好在是春元反应更快,冷着一张脸对一边的城门兵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把他押到府衙去!”边上的城门兵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春元又立刻对秦宝珂道:“姑娘,您远道而来,一定是累了。现在回去好好休息才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操劳了!太守大人爱民如子,一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秦宝珂面无表情,忽然抬手揉了揉额角。樱宿一看,立马道:“哎呀!我家小姐头风犯了!小姐,奴婢送您回去!”瞪一眼春元:“今天的事情,一定要有一个交代!我们稍后自会去府衙!”说着,直接挤开了春元,搀扶着秦宝珂上马车。 其他城门兵一脸懵逼的把自己的兄弟押往府衙。春元走到孙佳雯身边,握握她的手:“小姐!咱们也回去吧!” 孙佳雯这才气顺过来,是啊,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情善后! 还没等她上马车,秦家那边的马车已经优哉游哉的驶进了城门,江凌峰骑在马上,一脸的威严,城门口少了好几个士兵,他直接望向孙佳雯:“现在还有什么要查的吗!?” 自然是没有了。秦家马车顺利地进城…… 就在马车与孙佳雯擦身而过的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手轻轻地撩起,秦宝珂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帘子之后,她坐的位置高,竟然有几分睥睨之姿,朱唇轻启,比了一个唇形。 承让。 孙佳雯恨恨地看着离去的马车,紧握的拳头险些让指甲嵌入肉里…… 第11章 秦毅之很早就在江城给两个孩子买了一个大宅子供他们上学落脚,就算现在多一个秦宝珂,也自然是装得下。马车停在大宅子前,樱宿带着两个车夫过去开门整理,不一会儿秦宝珂的马车就从侧门马车进入的门进去了。阿绵和琨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两个孩子也算是坚强,一路上居然完全没有在秦宝珂面前露出想家的惆怅模样,现在看到这样的大宅子,更是兴奋好奇。 樱宿去收拾房间了,因为沿途没有带很多的下人,所以阿绵和琨儿很懂事的自己给自己的房间打扫。秦宝珂从马车上下来,江凌峰已经在马车边上等着了。 “方才难为江大哥了。” 江凌峰对刚才的事情其实有自己的一番思索。他们走镖在外,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麻烦,有时候被同行坑一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自然是晓得刚才那个太守家的姑娘应该是和秦宝珂不对付,但是秦宝珂几乎是立刻就想了一法来针对。这让江凌峰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秦姑娘严重了,江某并非迂腐之人,也懂得变通。其实,江某反而很钦佩秦姑娘这般临危不乱的形容,出门在外,总是要强一些,这样才能走的顺利一些,这一点上,江某反倒不如秦姑娘了。” “刚才……那样称得上是乱!?”秦宝珂似乎觉得奇怪,复又笑了笑:“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手段行为都登不得台面,江大哥可不一样,刀口舔血,阿宝才是真的钦佩。” 秦宝珂这么一说,江凌峰反倒不自在了:“你我这样相互称赞,未免……”与秦宝珂戏谑的眼神一对上,江凌峰心中忽然一释,直接笑了起来。秦宝珂也不开他玩笑,两人皆笑了起来,气氛简直不能更和谐! 江凌峰觉得自己这一趟镖算是没有白走,和秦宝珂结识,反倒让他有很多的感慨。到了现在,他那些自作多情的尴尬早已经烟消云散,一些疑问也可以问出口了。 “秦姑娘,其实凌峰有件事情一直很好奇。” “你想问我当时为何会发现有人暗中送镖?” 江凌峰拜服:“姑娘聪颖,凌峰自愧不如,还请姑娘为凌峰解答这个疑惑!” 秦宝珂不答,直接找来樱宿:“订一桌酒席。”转而对江凌峰道:“不嫌弃的话,让阿宝为江大哥践行。” 樱宿二话不说就去准备,江凌峰却出言阻拦:“秦姑娘,我们本就是收了钱做生意,一路上已经受到秦姑娘的款待,如今实在不好再叨扰姑娘,我……” “吃完饭,我就告诉你原因。” 由此,江凌峰不好再拒绝。 江凌峰不是第一次来江城,秦宝珂是,不等江凌峰给出什么建议,秦宝珂已经把城里哪家酒楼最出名,哪家酒楼离这边最近都摸得清清楚楚,熟门熟路的就带着江凌峰一等人去了。江凌峰有些诧异:“秦姑娘不是说从未来过江城么!?” 樱宿代替秦宝珂回答了这个问题:“江公子你有所不知啊,咱们这一路不赶路,小姐早就把江城熟悉了一遍,现在带你日游江城都没问题!” 江凌峰无话可说。 秦宝珂不仅早就把江城莫熟悉,一路过来,连几个镖师喜欢吃什么都清清楚楚,包括江凌峰在内。一桌子的饭菜上来,一个个都食指大动。秦宝珂更像是东道主而不是新来客:“各位一路辛苦,不必客气。” 李镖头大笑:“秦小姐!我李某人早就想说了,秦小姐这样的气度,真有乃父之风!”秦毅之在商场之上和在家中是判若两人的,这一点秦宝珂有所耳闻,未能亲眼见到而已。 “李大哥过誉了。”秦宝珂看了樱宿一眼,樱宿立马给各位斟酒。 这大概是这群镖师遇到的最好的待遇了,一路上哪里是护镖,根本就是游山玩水!现在还有这样的招待,都说秦家老爷商场之上手段狠厉雷厉风行,可是秦小姐却亲和大方,进退有度,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秦宝珂没有忘记给江凌峰的答案:“江大哥,恕我直言。振威镖局对每一趟镖都尽心尽力,这一点无可厚非,可正是因为这份谨慎,使得若你们在暗护之中显得十分的紧张不自然。”她伸手沾了沾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点,又画了一个圈:“江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交往距离。好比这个圈子。和交往之人的亲密程度,与这个距离乃是呈正比,一旦在亲密范围之内频繁出现同样的人,自然会引起怀疑。” 不仅是江凌峰,连一边的几个大汉都恍然大悟。可是这秦小姐白日都在马车里,能这样敏锐的发现有人跟着,也有些了不得。 秦宝珂又道:“夜深的客栈,三男一女,我独身一人与三位大哥同桌,三位大哥打扮的倒是江湖气满满,倒不是我对江湖人有什么偏见,只是心想江湖中人洒脱豪放,对待女子竟如同一个长辈一般,几句话下来就督促回房,还一再强调小心安全。自然就显得不一样了。” 李镖头有点不信:“你这女娃娃,这样就猜出来了!?就当真不许咱们几个好心么!” 秦宝珂笑着抹去面前的酒水:“几位大哥心善肠热,即便猜错了,那一壶酒就当做是阿宝赔罪了。” 李镖头第一次明白到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这秦家姑娘,说的话都让人感到畅快!他大笑两声,提杯敬酒:“秦小姐聪明爽快,往后一定能帮秦老爷把生意做得更大!” 秦宝珂回了一杯酒,这酒量,让樱宿吓了一跳:“小姐!”紧接着收到她一个冷嗖嗖的眼神,这才闭了嘴。 江凌峰对秦宝珂的话还真的有了一番思索,末了,他拿出一块木雕令牌送给秦宝珂。这块令牌,几个镖师都是认得的。只听江凌峰道:“此番护镖能认识秦小姐,凌峰实在是受益匪浅。只是见秦小姐初到此地,身边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护卫,凌峰没什么别的本事,不过振威镖局还是有些人脉,年前我们曾在江城的来往牙行选过镖师,与他们的人也十分的熟悉,若是姑娘需要添置人手,拿着这块令牌过去,他们自然会尽力为小姐选最合适的人!” 秦宝珂笑着接过牌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江凌峰的头上。 【系统】:结实有缘人。 这个任务,一直没有到完结交任务状态,灰色的感叹号显得毫无生机。 秦宝珂将牌子在手里把玩一番:“这可是个好东西,说不定再过两年,我只需要将这牌子往门口一挂,来往鼠辈瞧见了纷纷退避三舍,可比花钱请护院要靠谱的多!” 她话中有玩笑,但也是个叫人听了爽快的玩笑,江凌峰闻言,终是轻笑出声,一席送别宴,宾主尽欢。 耽误了这么多天,江凌峰一行人拿了单据,自然要离开了。 其实,秦毅之能让宝贝女儿来,就不可能没有准备。当初买下大宅之后就已经买了一批下人,这边有一个叫做梁叔的老管家守着房子,等到她们来江城之后,梁叔就直接去牙行把早就看好的人领了回来,打扫的打扫,认主子的认主子,总之完全不需要秦宝珂操心任何事。 秦宝珂选了一个朝南的院子,把阿绵和琨儿安排在离自己很近的屋子,两个小东西都很满意,主子落居,秦宝珂让梁叔把所有人叫到前厅去。 秦毅之是大手笔,厨子请了一个做饭的,一个做点心的,仆人三十个,婢女三十个,稳妥会做事的婆子三个,唔,姊妹三人一人一个!原本已经十分宽敞的前厅顿时乌央乌央站了一片人,秦宝珂坐于首位,手中捧着一杯茶:“把头抬起来。” 下人们纷纷抬头。 秦宝珂言简意赅道:“各位进了秦府,就是秦府的人。我这个人不看‘低头侍人’的本事,只看‘抬头做事’的本事。秦府没有家规,你们犯得每一个错都是下一条家规,所以家规如何,不在我,而在你们,何为错,在我,不在你们。” 此话一出,一群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宝珂看了樱宿一眼,樱宿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每人发了一封。秦宝珂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在我这里签的都是死契,我这个人对握着无关紧要的人的人生没什么兴趣,把你们整蔫儿了,你们做事不爽利,我看着也不痛快。往后做的好的,做的出色的,死契转活契不是难事。往后想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这个,看你们,不看我。”她手里赫然拿着一叠契约书:“今日起就要靠梁叔来打理府中大小事务了。” 梁叔受宠若惊,连表忠诚。一群下人们捧着沉甸甸的大红包,也齐声示忠。秦宝珂笑笑,将契书全都交给了樱宿。 樱宿此刻的心情——非常鸡冻! 从前在秦府,老爷最大,虽然疼小姐,可是她到底只是个丫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府里小姐最大!小姐最信赖她!此刻的樱宿,竟有一种苦媳妇终于熬成婆的心酸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大丫头一途闯出一番名堂!成为江城第一丫头! 再看看秦宝珂,樱宿的一颗少女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家小姐冒出来的粉色泡泡!小姐若是个男儿,必然倾倒无数少女,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同一时刻,江城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离马车十丈远的地方,青崖险些气绝身亡:“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来传话的是个打杂小厮,此刻大气都不敢说:“爷,您就绕了小的吧,这事儿也不是小的做决定的……那梁老爷实在是等钱用,您、您家的主子又是半年前在这里小住,半年时间,只有一些订金,梁老爷老家出了大事,那宅子实在是急着出出去,刚……刚巧盐城来得大老爷出手阔绰,对价钱更是大方,解了梁老爷的急……宅子……宅子就卖了……”说着,抖着手捧出一个票据:“小的受人所托,就是来告诉爷一声,您这几个月的订金全都存在钱庄,梁老爷一分钱不要……还、还赔偿了一些。真是对不住!” 青崖快气疯了:“岂有此理!我家主子何尝说了不买!哪家的梁老爷,活腻了吗!我家爷的鸽子都敢放!谁买的宅子,全都给我赶出去!我告诉你,别说整个江城,到了风陵皇城脚下,也未必有人敢跟我家公子抢宅子!” 那小厮早就知道对方是个不可惹的大人物!可是梁老爷是铁了心卖宅子赶回老家,话他也带到了:“这位爷,这当中手续明明白白,梁老爷是真的有急事,说是也联系过你府上那位爷,可是那些日子怎么都联系不上,一封封的信放出去跟丢进大海似的……梁老爷……真是逼不得已的……” “你……” “青崖。”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崖猛地转身,之间身后已经站着自家主子! 男人生的高大俊朗,一袭白衣,云纹锦靴,一路的风尘仆仆都被玄青刻丝鹤披风盖住。他垂在披风之中的手中握着一卷书,应当是听到外面的声音出来的。 那小厮见到男子,立马跪下磕头,又把要解释的话说了一遍。 青崖恨恨道:“公子,那梁行忠出尔反尔,已不占理!青崖这就去找太守大人,不管是什么人买了那宅子,必然能赶出去!公子稍作歇息,青崖立刻就去处理!” 玄青披风的公子神色平静淡漠,少顷竟道:“罢了。” 青崖不敢相信:“公子,那宅子……” “在靠近那宅子的地方重新安置。”主子已经发话,纵然清雅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应声。那男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必购置太大,我们不会留很久。” 青崖应下,心中还是恨恨地—— 谁家不长眼的,连公子看上的宅子都敢抢!活腻了! 第12章 “义父……你……你要我去跟那个秦宝珂道歉!?”孙佳雯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太守脸色凝重:“你还觉得委屈么!你可晓得那秦毅之背后是什么靠山!?” 孙佳雯茫然:“女、女儿不知。” 张太守心怒——可不就是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可十年前姜国出过一次乱子,多少商贾英明一朝丧,全去街上讨饭!只有他秦毅之!不仅保住了家财,十多年来更是扶摇直上如鱼得水!生意场上就没有人不知道他秦毅之的!这个鬼老头,背后要是没有人撑着,他脑袋就搁地上给人坐!可是他鬼得很,这么多年来,愣是没让人摸出什么把柄,更别说背后的那个后台! 张太守越想越气:“你要是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偏偏惹什么乱子!?要不是你父亲与我是八拜之交,你看看谁救得了你!” 孙佳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更是好奇——这秦家到底有什么靠山!? 恰逢义兄张霁外出归来,她眼睛一红,巴巴的盯着义兄看。张霁对孙佳雯这个义妹倒也没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可是到底不是真正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虽有兄妹之命,却无真正的兄妹感情。此番看到这位义妹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张霁一阵尴尬,原本只是想来找父亲商议一些事情,最后变成了和事老,将事情从头到尾的听了一遍,然后道:“依我看,父亲也不可太过小题大做,姑娘家的事情总是顺其万变,前一刻还是针锋相对,说不定后一刻就变成了好友。父亲这样责骂阿雯,她心中也不好受。” 孙佳雯对着张霁露出了几分感激的神色,谁料张霁又道:“若是阿雯觉得自己上门拿不开脸,为兄倒是可以陪你走一遭。” 孙佳雯立刻就否决掉了——她一个去给秦宝珂道歉就已经足够给她面子了,现在再加上义兄一个,岂不是更给她面子!? “义父,义兄。你们分析的阿雯都明白了。你们不知道,那个秦宝珂极为嚣张,若是她往后在江城惹出什么乱子,难道义父还要因为顾忌这秦毅之背后有什么势力而姑息养奸么!义父又怎会是这样的人呢!” 张太守轻叹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和秦宝珂这一茬,就此作罢,那个城门兵要不了了,给些银钱安置吧。” 太守既然这么说了,就自然是不需要孙佳雯再浪费时间了。张霁见话题过去了,这才向张太守说起了自己要说的:“父亲,风陵宋家的五公子已经到了江城。” 张霁此话一出,张太守和孙佳雯同时一惊。 张太守:“这就到了!?人呢!人在哪儿!?” 孙佳雯咽了咽口水,虽然只是半年前与那五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便如何都忘不掉! 张霁蹙眉:“原本孩儿想要将五公子请到府上来,奈何五公子已经买好了宅子,听说是刚刚收的,就在城东的永东巷。” “永东巷!?”最激动的那个,是孙佳雯。她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是、是不是永东巷最外头的那栋大宅子……附近!?” 张霁惊讶:“义妹如何知道的!?” 孙佳雯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五公子……怎么会和秦宝珂住的那么近!? ……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秦宝珂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成绩优异,一直到上大学撩汉技能满级之前,她都是个学霸级的人物。所以大学之后,她连过等级考试并且名列前茅的分数,直接让她成为了考试期间最热门抄袭对象,而她本人也成为了考试期间举报最多的三好学生。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现在依旧在元气少女的一途上犹如一条脱缰的野狗狂奔不息。 “大小姐!你、你这就起了!?” 看着秦宝珂一反常态的没了起床气,樱宿以为大小姐是不是生病了。 秦宝珂今儿挑了件款式简单的鹅黄袄裙,舍了最爱的火红,倒是多了几分清纯素雅:“他们呢!?” 家里就只有大小姐和小公子小小姐。樱宿立刻道:“昨、昨天大概是睡得晚了,好像还没起。” 秦宝珂什么都没说,直接让人在后院的花圃边上置了个美人榻,携一卷书侧卧。樱宿转身就往阿绵他们房间跑,发疯似的把人拉起来一阵猛摇:“快起来快起来!小小姐!大小姐在后院等您啊!” 阿绵还迷迷糊糊的,可以听到阿宝姐姐的名字,立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阿宝姐姐……” 紧接着,阿绵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弟弟,两姐弟飞快熟悉,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两人端端正正的站在了秦宝珂面前。秦宝珂的书翻得七七八八,看到两人,倒是笑呵呵道:“睡得挺香的啊。” 阿绵和琨儿都不敢说话,低着脑袋。即便是在家里,娘也教过不可贪睡,一日之计在于晨。可是这一路上他们实在是太散漫舒服了,满以为跟着阿宝姐姐,也都是这样散漫舒服了,哪晓得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樱宿找来了几个家丁,按照秦宝珂的意思,把后院的花圃搬搬挪挪,腾出了一个大圈儿出来。 “绕圈儿跑,每天早晨跑两刻钟。” 跑、跑步!?阿绵和琨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明白阿宝姐姐要干什么。樱宿更是没听说过哪家的公子小姐一大早起来就要在自己的花园跑圈圈。秦宝珂看了他们一眼:“有意见!?” 阿绵和琨儿敢说什么,立马呼哧带喘的开始要跑圈圈。秦宝珂一拍桌子:“我说跑了吗!?” 阿绵和琨儿吓得一抖,硬挺挺的僵直在那里,秦宝珂施施然起身:“以后跑步前,要先热身。”说着,直接把阿绵和琨儿摆出各种姿势:“对,用力……压——啧,你小小年纪怎么硬的跟块石头似的。” 樱宿在一边看着小小姐和小少爷的痛苦表情,到了拉筋的那一环节,心都跟着在颤抖——好、好疼的样子吧!她心里开始琢摸起来,可是这一路小小姐和小少爷连鼻子都没哭过,更别说犯什么大错啊。现在小少爷和小小姐,总不至于在领什么罚吧。 一刻钟的热身之后,阿绵和琨儿开始跑步,秦宝珂差遣樱宿出去买东西。樱宿刚来,对江城不熟悉,可怜巴巴的搅着衣角表示,是不是可以叫一个府里的人领路一起去买东西。最后,樱宿请了三个婆子中的一个陆嬷嬷陪同。没有料到的是,出门的时候小丫头还是活蹦乱跳,刚走了没多久,陆妈妈就一脸焦急的冲回来了——樱宿受伤了! 秦宝珂眉头一皱,那陆妈妈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今儿个他们是要出去买东西的,可是一边好像搬来了新人家,那家伙,好不气派!光是添置的东西就是一车一车的拉,明明不大的一件宅子,弄得像是要装成皇宫似的!总之要有多富贵就有多富贵!原本人家装饰宅子没什么,但恼火就恼火在,他们那一车一车的全堵在秦家门口了! 樱宿有些生气,两间大宅子尚且还隔着一条街呢!你再富贵,一辆辆马车堵在咱们家门口是个什么意思!?挡了大门,人家还怎么进出!? 她当时就去找搬运货物的人理论,可是那些人眼高于顶,连看都懒得看樱宿,一副“我们把东西放在你们家门口那可是抬举!要烧香拜大佛的!” 樱宿原地爆炸了,正要找更高的管事理论,结果两个扛着家具的人从边上走过,竟然滑了手,笨重的衣柜直接砸了樱宿的脚,小丫头现在脚趾骨仿佛是受伤了,坐在原地哭的路都走不了。 “姑娘,你该不会是来讹我们的吧!?”青崖有点不耐烦的被请出来!他是实实在在的大管家,公子身边最亲信之人,现在五公子落居,他有不少事情要去准备打点,正忙得晕头转向的,忽然就把他扯到这边来了! 一看到这情景,青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带着几分畅快的看着被堵着的秦家门口,知道了这丫头是谁家的人,越发的懒得搭理,看她哭得夸张,身上又没流血又没破皮,捂着个脚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简直和公子来江城路上遇到的那个想要赖着公子的女人说自己受伤了的样子一模一样!青崖顿时生理性厌恶! 樱宿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讲道理:“是你家的东西撞伤了我!” 青崖看了一眼她的脚:“谁知道是真是假!?” 一个搬运多年的工人大概是受过类似的伤,上前看了一眼:“是趾骨受伤了,姑娘你别动,越动越严重……” 樱宿怎么可能不动!?她恨不得冲起来给那个混蛋下人一拳,可是伤处的疼,让她一滴滴的掉眼泪,委屈的不得了。 “怎么回事。”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让樱宿激动地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大小姐!” 秦宝珂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的脚,让开身子,她身后走出个府里的下人把樱宿抱了起来。秦宝珂:“带回去请大夫。” 青崖默默地打量走出来的女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比起公子还差一个头……咦,他为什么要拿公子来比较……长得倒是清秀可爱,穿着富贵,应该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原本青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年头他可没少帮公子清理那些渣渣,可谓是经验丰富!眼前的这个姑娘嘛…… 唔,不足为惧,小姑娘一个。 秦宝珂是真的没有半点气恼的样子,让府里的人把樱宿抱回去之后,居然还能对着青崖笑。 青崖怔了一下,原本被抢了宅子的满腔怒火,反倒不好在这样一个姑娘面前表露出来,除了语气还是有习惯性的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姿态。 “咳……刚才那位姑娘是咱们撞伤的,贵府只管用药,到时候到我们府上领钱就是。”这话说得,跟人家秦府的人是他们府上的下人似的……还来领钱。 秦宝珂面不改色的和气,连声音都是温温婉婉:“小哥言重了……”看了一眼还在往里面添置东西的大宅子,“小哥是新搬来的吗?” 听到这话,青崖顿时又有点生气!公子出行,哪里不是锦衣玉食的供应着!?要不是这里地段最好,他们也不会委屈的买一个这么小的宅子!实在是有损公子颜面,但是一腔怒火遇上这么一张笑脸,实在是不好发泄出来,所以青崖憋得有点辛苦:“嗯,今儿个搬得。” 秦宝珂哦了一声,“我看这位小哥气度不凡,想必主人家也是出身高贵,哪日有空了,一定登门拜访。” 青崖是觉得对方没资格来拜访的,可是秦宝珂说话之前先把他们夸了一顿,青崖有些膨胀:“唔,姑娘客气了。”轻咳一声,又把话题转到了刚才的事情上:“至于刚才的事……” 秦宝珂笑:“都是误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搬迁一事最是繁琐,我们也是刚刚到这里,忙了好几日才消停。小哥看着忙得很,还是先去忙府上的事情吧。” 没想到这就解决了,对方竟然连医药费都不要!青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 “咳……今天……多有得罪。” 秦宝珂更和气:“不提这些,乔迁新居,应该开心的。” 如果青崖早两天遇到秦宝珂,就会知道这历史是多么的相似。 城门前,她笑着对孙佳雯道:“没什么误会,你开心就好。” 第13章 樱宿伤的……有点重。毕竟那么重的柜子滑下来,直接砸在她的脚上,请来的大夫看了一眼,说是还好没有再乱动,医治的也很及时,否则这位姑娘以后走路,就该是跛着脚走路了。 秦宝珂沉默着靠在床边,双手拢于袖中,淡淡道:“该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吧。” 一句话差点感动的樱宿冲过来抱着她哭。 可是比起感动,更多的是气愤:“小姐,真不是奴婢找事,是他们太过分了!” 秦宝珂勾勾唇角:“所以你就坐在地上哭给他们看?” 樱宿羞愤:“那……那奴婢站不起来……又很疼啊……” 跑完了步的阿绵和琨儿过来了,樱宿一看就急了:“奴婢还没准备吃食……” 秦宝珂按住她的肩膀:“这几日好好躺着,要成个废物,我可不会养你。” 樱宿有点委屈,缩了回去。阿绵认真道:“樱宿姐姐,你好好休息。”琨儿也在一边重重点头。秦宝珂一手一个脑袋,直接推着两人往外走:“你们还有你们的事。” 樱宿没买成东西,但是府里不愁吃的,做糕点的师父可是水准一流,阿绵和琨儿胃口倍儿棒。秦宝珂没带过孩子,见他们这样,也只能嘱咐一句:“不要吃太撑。” 阿绵和琨儿一怔,赶忙把糕点放回去几块,打量了一下秦宝珂眉头深锁的样子,又碰了碰琨儿,两人又放回去几块。 秦宝珂并没有注意两个孩子的动作,她此刻皱着眉头看着的,乃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的系统商城。 其实穿越到这个故事文本中,相当于一次穿越旅行,所以主办发还是要保证顾客的满意程度。囧囧商城中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商品品种,这些品种中最为特殊的类目就是用于整个旅行中的道具商品。而这些特殊的道具,基本上只提供一次购买权限。秦宝珂摸着穿越之前主办方送的绿镯子,不断切换界面,终于把所有的条款看了个清楚。购买权限这个东西,只限于一次任务内。换句话说,一个任务,每种道具只能购买一次,到了下一个任务之后,道具购买权限重新复位。 啧啧,真是宾至如归的体验。 不过天上并没有掉馅儿饼,这些东西都得用穿越旅行中的战斗成果换来的123言情币购买。秦宝珂看了看自己的余额点数,唔,很好,56000。 秦宝珂活到现在,有许多自己给自己立得规矩,这些规矩与大流或是大相径庭,或是如出一辙。但它们的存在都有着一个信条——她开心就行。所以,帮亲不帮理这一条,她一直非常娴熟的贯彻执行。 【系统】:是否购买“教训小厮”任务关键npc位置地图。 秦宝珂倒是不觉得整整嚣张的小厮需要劳师动众的花掉辛苦挣回来的123言情币,之前在美食商城看到的那款曲奇饼干倒是可以多买点,两个小的喜欢吃甜的,现在天气热了,驱蚊液也该买点了…… 秦宝珂正在脑子里面罗列购物清单,琨儿却因为非常缠那块糕点,很想再吃一块。他眼巴巴的看着姐姐,不知道能不能拿。阿宝姐姐刚才说了让他们不要吃太多……那就是……不要吃太多的意思吧。阿绵也很为难。刚刚跑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吃什么,现在饿也是正常……姐姐……好像在发呆啊……阿绵看着弟弟这个样子,心下一横,飞快的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哪晓得她动作太慌,不小心撞到热乎乎的粥水,一边的婢女惊呼一声,秦宝珂回过神来,覆在手镯触屏按钮上的手上失了准头。 【系统】:本次购买消耗10000123言情币,剩余46000123言情币。获得【寻找任务关键npc地图】。 看到秦宝珂皱起眉头,阿绵和琨儿吓坏了,阿绵赶紧收拾桌子:“阿宝姐姐,是我不小心……” 秦宝珂的确有点恼火,话也重了点:“有人在跟你抢吗!?” 阿绵一句话都不敢说。琨儿两只手背在身后,站在阿绵后面。秦宝珂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将火气压了下去:“罢了,去读书吧,考试在即。” 琨儿舔舔嘴,阿绵看看弟弟,忽然鼓劲望向秦宝珂:“阿宝姐姐……琨儿还没有吃饱。” 秦宝珂一怔,看着阿绵视死如归一般的眼神,第一次对自己形象产生了怀疑。诚然,她不是什么可爱可亲的大姐姐,但是……这样恐惧的眼神未免也有些夸张吧。结合刚才阿绵的行为,秦宝珂好气又好笑。 “刚刚跑完步不宜吃的太多,吃什么也要有所控制,不过……你们这样很好,心里有什么就该跟我说清楚,我并不是你们的母亲,没有那么懂你们。”秦宝珂说着,习惯性的要叫樱宿,想起来樱宿受伤了,这才差了陆嬷嬷去准备其他点心给两个孩子。 阿绵和琨儿去读书了,秦宝珂理了理袖子:“更衣,备车。” …… 蒙茶拼死护住的通关文牒还有户籍证明终于让她顺利通关。原本她以为自己这副乞丐模样,邋里邋遢,却从一片锦缎子里摸出这些证件,必然会引来怀疑,哪晓得江城城门口的这些守城兵检查东西简直飞速!那些包袱他们碰都不碰,见到她这样子连包袱都没有的,不能更亲切的将她迎进了城门。 姜国大城,果然是不同凡响!蒙茶如是想。 虽然结局是好的,但是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太虐心。先是因为不晓得物价把钱花光了,然后遇上一个明明是同路却冷漠的不愿意携她同行的俊美公子哥一枚! 撸袖子,她蒙茶好歹是族中十寨八村一枝花,使劲了浑身解数都没能利用到那俊美公子哥!就在她暗搓搓的爬上公子哥的床想要给他下蛊的时候,直接被公子哥冷着脸连人带蛊的丢出去了…… 丢人!太特么丢人了!她正了正身上的小包袱,要是不为自己争一口气,她怎么向族人交代! 现在她身无分文,首要的一个重大问题,是弄一笔钱来! 蒙茶眯着眼睛打量着城里的人,决定选一个合适的肥羊下手! 这来来往往的人,虽然都是江城人,可是也不乏有穿着简陋的,蒙茶眼珠子扫来扫去,一下子落在一辆马车上…… 啊……这马车……如何形容呢!? 高档木料,四轮驱动,车厢壁面上飞鹤的雕工细腻灵动,马车门垂下的帘子都是顶级锦缎,马车车厢顶部四角垂下的装饰吊坠,翡翠琉璃吊坠简直贵气逼人! 蒙茶倒抽一口冷气——有钱人啊! 马车在一家绸缎庄前停下,从那绸缎庄的装潢来看,里面的东西价格也必然十分的漂亮。蒙茶眼看着一个火红衣裳的女子从车上款款而下,眼珠子差点瞪直了!乖乖,大城果然是大城,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也能这般活色生香! 不知道是不是蒙茶的眼神太火热,那红衣姑娘下车之后,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蒙茶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了族中的巫女大人。巫女大人如今其实已经一百二十岁,骇人的是她除了一头银发,一张脸竟十分的年轻,族中人说那是有天神庇护,巫女大人拥有法力,一旦法力消失,就无法永驻容颜,也无法庇护阖族。蒙茶非常尊敬巫女大人,可是每每巫女大人抬眼看人的时候,就让人有些心惊胆战,仿佛自己的什么小心思都能被看了去。此刻,这个红衣姑娘居然有着和巫女大人十分相似的眼神! 蒙茶除了莫名的心惊,还有一份……亲切! 红衣姑娘进店看了看,她打扮富贵,一看就出手阔绰。果不其然,那姑娘进店溜了一圈,直接把掌柜的推荐的几匹布料全都要了!掌柜的欣喜若狂的去整货,红衣姑娘则被亲切招待着坐下喝茶。 马车被车夫停在一边,但是车夫并没有走远。蒙茶见过很多珠宝,她觉得即便是马车上扯一颗珠子都能换个几餐饱饭! 掌柜的很快就将东西打包好了,红衣姑娘起身就要离开! 机会来了!蒙茶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直直的朝着那个红衣姑娘走去…… 秦宝珂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那个直直的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邋遢乞儿,唇角溢出一丝玩味儿的笑,万万没想到,那小乞儿威风凛凛的走到她面前,横手一拦,手掌长开,亮出一物,语气诚恳:“小姑娘,有好货,要吗!” 第14章 江城秦府的饭桌上,秦宝珂一左一右是举着筷子目瞪口呆的阿绵和琨儿。三个人里面只有秦宝珂抱着手臂淡定自若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蒙茶,抬手提筷子给她夹了一只鸡腿:“慢慢吃。” 蒙茶吃的两腮鼓鼓,连连点头,似乎是表示已经够了。秦宝珂放下筷子,饶有兴趣的拿起面前的一只小盅:“这东西,真的这么厉害!?” 蒙茶一看到自己的蛊虫,顿时信心满满,含含糊糊道:“你放心,我蒙茶出手的蛊虫必然是精品!童……童什么来着……” 秦宝珂:“童叟无欺。” 蒙茶一拍桌子:“对!童叟无欺,你们中原人讲话真是拗口!” 阿绵和琨儿看着蒙茶一边吃一边喷,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放下筷子。秦宝珂倒是淡定,笑着问了问蒙茶的来历,蒙茶快人快语,一点不隐瞒的把自己的老底给兜出来了。她来自苗疆一个叫做邬逐的族落,如今姜国大开方便之门,又与边境各族交好,崇宣书院的地理位置使得它成为了往来学生种族最为多样的一个书院,而姜国皇帝的恩典到了他们邬逐那里,剩下一个名额。而蒙茶就是在众多族人之中脱颖而出的那一个! 她肩负着族人的期望,誓要到崇宣书院学一身本事!这样才对得起族人! 可是她空有一腔抱负,却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迷路朝反方向走了十日,不晓得物价被骗花光了银两,眼看着报名的时间都快要错过了,她逼不得已想出了碰瓷这么个损法子。奈何她的法子损,却不及那金主损,没坑到不说,自己更加惨了。不过她到底没有那么倒霉,多多少少还是凭着自己一番惨相博得了善心人的同情,顺利赶在开学之前赶到了江城。 蒙茶咽下一大口肉:“姑娘!我蒙茶的蛊,放眼阖族都未必有人比我强!换你一顿饭,不亏的!” 秦宝珂还是从前小的时候看小说才听说过蛊虫,原本以为只是一些虚拟的玩意儿,却不想这东西实实在在的就在自己手里。之前不过是不想浪费一万123言情币换来的所谓关键npc的地图,但是现在,她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至少这个小姑娘就挺有意思。 “你这是个什么蛊!?”秦宝珂把玩着,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蒙茶瞅了她一眼,忽然正色起来:“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觉得蛊虫都是剧毒无比的坏东西!我这蛊,唤作忠蛊!”抹了一把嘴:“听名字你就该知道,这是一种十分衷心的蛊虫,生来的意义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我这一路走过来,也是靠着这些蛊虫的庇护!一条蛊虫只要收了你的血,就会对你忠心耿耿,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直到你死的时候,它才会死!” 秦宝珂目光一亮:“这倒是个新奇东西。” 蒙茶又给自己夹了一只鸡腿:“所以咯,你不亏的!” 秦宝珂狡黠一笑:“想不到姑娘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蛊虫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好比……医治受伤的脚骨……” 蒙茶皱眉:“啊?止痛的……好像有,不过那个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什么真什么渴……” “饮鸩止渴?” “对!就是这个!妈的你们讲话真是难懂!反正不是条正途,我劝姑娘千万不要轻易信了外面那些骗子!” 秦宝珂点点头:“可惜我的丫头,被新搬来的邻居伤了,只怕短时间内都难以行动自如了。” 蒙茶很是热心,还支招:“这有什么,伤人就要赔偿啊!” 秦宝珂笑笑:“是啊,伤人就要赔偿。”又看了看蒙茶这一身行头,转过头对后在一边的刘嬷嬷道:“给蒙姑娘收拾一间房。” 蒙茶一愣,有点不明白。 秦宝珂转了转手里的盅子:“一个忠蛊,兴许他日会救我一命,姑娘于我而言,说不定哪天就是救命之恩,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便宜,一顿饭还抵不上一个忠蛊。姑娘要去崇宣书院,刚巧我的弟弟妹妹也要去崇宣书院,这就是缘分。多一个人吃饭多一双筷子,如果蒙姑娘不嫌弃,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吧嗒……蒙茶的筷子掉了。 下一刻,她一脸激动地紧紧握住了秦宝珂的一双手,郑重道:“早先听说江城人心善热,一路山却因为一个冷冰冰的公子哥儿让阿茶倍感伤怀,可是姑娘你让阿茶明白了自己是一个多么浅薄的人!”忽然又感慨起来:“你这样好的姑娘,要是去了我们邬逐,一定是大家挣着掳回家的女人!” 秦宝珂勾唇一笑,红唇魅惑妖冶:“好,等我哪日想嫁人了,便搬去你们邬逐。” 蒙茶的眼睛都看直了……啊啊啊……巫女大人!啊啊啊啊啊……太像了!捧心! 秦宝珂收留了蒙茶,还亲自带她去成衣铺子做衣裳。然而蒙茶习惯了自己族落的衣裳,对中原人的衣裳兴趣缺缺:“这种一扯就破的料子有什么值钱的,还卖的这么贵!我们邬逐,料子都是母辈们亲自纺的,绣纹也很别致!料子韧的很,穿多久都不怕破!啊……这裙子太长了……” 店主看了看蒙茶一身邋遢,有些费解,转而去看那位坐在一边品茶的真金主!哪晓真金主撇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看她。” 店主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惊叹——这位红衣姑娘的架势着实气派!对这位邋遢的大姑娘当真宠爱有加啊……咦,他为什么要用宠爱这个词!? 最终,蒙茶选了一套简单的女子练装。蒙茶身材窈窕,手腕脚踝都被缎带系着口,行走间英姿勃发,步步有力,实在是叫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倾心。她满意的点点头:“阿宝,多谢了!他日我一定会报答你!” 秦宝珂爽快付账,笑笑:“客气。” 不料,两人刚刚踏出门口,蒙茶的身子猛地一顿!一双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前面某个方向,神色中渐渐就生出了怒气:“是他!” 他是谁,秦宝珂不用多看就猜到了。 隔壁新搬来的一家实在是趾高气昂的很。又因为刚刚落居,很多东西都要准备。所以青崖正在四处采购,这会儿正好到了卖布匹的街上来,身后的一众奴仆已经抱了许多东西。 秦宝珂冷笑一声:“挺壕气的。” 蒙茶忽然道:“他们不是好人!” 秦宝珂挑眉:“怎么说!?” 蒙茶怒火上头,把自己在路上遭遇了怎样的凄惨,又怎样遇到青崖和他家公子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虽然恼火,却也并不完全占理,说到最后,她摸摸鼻子:“不错,我下蛊的确算不得光明正大!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冷漠了!这样的人,有再多钱都不会受到巫神保佑的!” 秦宝珂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来。 原来纠葛在这里。 蒙茶一路过来不容易,虽然路人未必就要帮她,但是以她的立场来说,连连惨遇后被冷漠对待,难免气愤。 秦宝珂非常是时候的添了一句:“竟是他啊……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婢女,是被他们家的奴才伤到的。” ……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蒙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气的不行:“这样的奴才,为何不教训!” 秦宝珂笑笑:“正准备教训,就遇见阿茶,果然是缘分。” 蒙茶眼睛一亮,主意到了,她暗搓搓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盅:“我这里有一蛊,保管叫他生不如死,恨不得死了再死!” 蒙茶算是外族人,又是剽悍女子,敢爱敢恨,敢拼敢玩。秦宝珂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光芒,她唇角勾出一股子邪气,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来:“还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用不着真刀真枪。我这个虽然不会生不如死,但是也能上天下地……再说,一下子玩死了,就没意思了。” 蒙茶好奇的凑上去看,汉字她才刚刚识得,所以大多数时候,认得字,未必能懂意思。 只见这瓶绿油油的透明小瓶子上面竟然贴了非常特别的纸,纸上写了三个字——风油精。 —— 青崖今天非常的忙!不仅要把公子落居需要的一切准备好,还要提防着隔壁的那家暴发户找上门来!更让他恼火的是,公子之所以低调入住,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哪晓得太守竟然把他们的行程摸得这么清楚,东西都还没有制备齐全,帖子就递过来了,真是赶都赶不走! 因为太多事情挤压,难免就会耽误采购,等到最后一波买完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厨子原本是自带了,结果半路上被公子察觉出有问题,私底下处置了,青崖现在都不敢随便招厨子,深怕是暗中的敌人派来的。可是……公子晚上得吃饭,他想了想,决定去酒楼包一份回去。 一顿饭买了八道菜,青崖一个个让随行的下人带回去,为了保持饭菜温度,特意让他们快些走回去,自己则是稍微歇了歇,落在后面。 要说这江城,可真是个大城,最重要也是最有特色的,莫过于形形□□的外族人。外族人的东西新鲜有趣,也就招揽来了更多的姜国人。一到晚上,城南大街挨着护城河的那边简直是不夜之城,青崖心中一动,脚下方向一转就想去看看热闹,绕个弯回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还当真吓一跳!花花绿绿的花楼,几乎要将整条街淹没!一声声娇媚的呼喊险些让青崖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他咽咽口水,觉得这条路不能再走下去了,赶紧挑了一条小道往回走。哪晓得他七拐八拐,竟然拐到了死胡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哥哥!好生俊俏啊!”一个酥胸半露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巷子里, “喂!这是我的!你不许抢!”又冒出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浑身飘着让男人*蚀骨的香气! “哼,你们两个倒是跑得快,也不想着姐姐我!”说话间,又是一个女子……然后…… 一、二、三、四…… 青崖一脸惊恐的被群芳围堵。 衣着最为暴露的女子娇媚至极,直接剥了衣裳扑了上去:“小哥哥……你喜欢我吧……” 青崖尖叫一声:“啊啊啊——你别过来……” “你起开!这小哥哥是我的!” “不!是我的!小哥哥,跟咱们乐一乐啊……” 青崖推拒:“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间,一群可怕的猛女竟然直接将他扑倒,剥了裤子…… 数十丈之外的画舫上,两个俊俏的公子一身贵气的坐在桌边,周围全都是艳丽四射的女子。看着这两个容颜精致的公子,一把折扇摇的风韵无双,惹得她们无一不争相献媚。可是两位公子谁都不看,独独拿出一瓶药水般的东西。 其中一个俊俏的红衣公子发话:“用这个洗手,去和我外面的兄弟快活快活,谁让我兄弟最快活……”一把银票丢在了桌子上,笑得邪气:“谁就有本事拿这些……” 那药水绿油油的,可是居然没有任何味道,装药水的盆地,似乎有小虫子一般的东西再爬。 不过,在银票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于是,岸上的小黑巷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小哥哥,咱们上天呀~” “小哥哥,你还没跟我上天呢……” 青崖两股战战,只觉得下半身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冰镇,又似火烧…… 姑娘们并没有在这里胡闹多久,毕竟她们是按时收费的,手也累的很。最后,青崖肿着一双眼睛,气若游丝的往家中走,刚一站起来,两腿险些一软。 他心情沉重地走回到了永东巷,嘴巴瘪的都能挂个壶了,刚走到秦府前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青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哭了两声,一辆马车哒哒哒的跑到了秦府门口停下,秦家的那位红衣小姐踩着踏板下车,身边还有一个英气十足的姑娘。两人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青崖。 秦宝珂:“小哥这是怎么了!?” 青崖哭成了个泪人,一脸的“我被侮辱了”。秦宝珂二话不说,让人把青崖抬了进去,放在樱宿隔壁的房间,看他哭的惨,还送了他两条帕子。 青崖把两条帕子都哭湿了,哪里还有之前的傲气!?秦宝珂进来看他,一脸的同情:“怎么了?小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青崖一个劲儿的摇头,可就在这时候,陆嬷嬷拿了条男人的裤子进来:“小姐,城南画舫的姑娘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远远地看到人进了咱们府里,特地送回来的。” 青崖一看到那裤子,顿时就不好了。哇的一声,哭的更惨了。 秦宝珂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崖,等到青崖觉得瞒不住要坦白的时候,她又一脸正经。 “秦、秦姑娘……”哭的都开始抽抽搭搭了。 秦宝珂身边的蒙茶换了一身衣裳,与之前的邋遢样子判若两人,她看着那裤子,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一个大男人,去风流快活,不是应该开心么!怎么哭哭啼啼的。” 这句话仿佛戳痛了阿宝的一颗纯情少男之心,他开始变得非常鸡冻:“不是!不是这样!她们……她们很多人……她们围着我……一直在捏我……”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不妥,可是现在已经没尊严到家了,青崖愣了愣,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蒙茶和秦宝珂同时一脸嫌弃的捂住了耳朵…… “只是捏捏你!?就没做别的!?”蒙茶忍着笑,好奇的探问。 青崖咬牙:“还、还能做什么!” 秦宝珂摸着下巴:“这样,你也不算是做了什么厉害的事情啊。” 青崖茫然,大概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忽视了自己在和两个大姑娘讨论难以启齿的话题。 “不、不算做了什么!?” 秦宝珂与蒙茶几乎是异口同声:“当然不算!” 青崖又愣了好一会儿,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中的大包袱。秦宝珂以袖遮口,似是不好意思:“看来小哥并不通晓男女之事,本小姐与好友其实亦不是很懂,陆嬷嬷,不如你来跟这位小哥说说!?” 陆嬷嬷神色尴尬,秦宝珂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她立马背脊一僵,把背好的台词说了一遍:“那个……老奴听说,南巷那边的姑娘……总是……喜欢动手邀请,可是既然这位小兄弟没有接受邀请,她们自己明白了,也就离开了。其实男女之间这样,并不算做了什么。” 青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可他们捏的人很……”很生不如死…… 陆嬷嬷“哦”了一声:“那小兄弟你可要记好了,但凡被女人碰,就是这么个感觉。若是你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是会出人命的。” 青崖吓得脸色铁青——原来……原来跟女子做那种事情,男子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吗!?被女子摸一把,竟然真的*夺命啊!青崖身子动了动,那种要命的滋味还没消去……啊啊啊他终于明白了,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女人、女人实在是太可怕惹! 青崖是铁着一张脸回去的。走的时候,他神色非常复杂的回头看了看秦府,看了看把他送到了门口的秦家大小姐以及那个好像有点面熟的英气女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秦家姑娘的误会太深了。 秦姑娘,其实是个好人。 只是,他再也不想碰女人了。 青崖背影佝偻,夹着双腿,慢慢地走回去了…… 青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秦府两位志同道合的姑娘一人抱着一壶上好的酒笑得人仰马翻,喝的酣畅淋漓…… 陆嬷嬷用一种复杂的神情去给樱宿送吃的。 樱宿隐约听到刚才的动静,不免多问了一句。 陆嬷嬷想了想,道:“小姐说,隔壁的伤了你的脚,也就几个月不能走,她帮你卸了隔壁一条腿,大概懂事之前都不敢用了……” 樱宿:“……” 第15章 隔壁送来礼物,是在青崖“断”了一条“腿”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忠叔刚打开大门,就看到外面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一个个都训练有素,手往哪里放目光往什么地方落都出奇的一致。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红色的礼盒。看起来十分的丰厚。站在最前面的年级有些大的老管家恭敬道:“老奴乃是毗邻之户的管家,今日特奉五公子之命,向家主送上礼物。” 忠叔只是个管家,人家东西是送给家主的,家主就是大小姐了,再说,隔壁一看就是来头不小,结果今天一大早就送了东西过来,这个事情,应该跟大小姐通禀一声才对。 秦宝珂和昨天一样,早早的起来就在院子里守着两个小家伙晨跑,自己则是卷这本书吃着糕点。不过今天俨然多了一个人陪着,就是蒙茶。 要说这两人,实在是一拍即合,性情趣味都相似极了。蒙茶极其喜欢秦阿宝身上那股子搞事情的决绝!她深以为这样的人生才是不负此生的!才是精彩有意义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力争做一个会搞事情的人!但在遇到秦阿宝之后,她才发现搞事情这种事,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巧又巧在,明明爱玩的两个人,偏偏也能静得下来,秦宝珂没事就卷本书翻一翻,蒙茶则是细心的照料自己的蛊虫。一个清爽的早晨,一边是跑得呼哧带喘的小家伙,另一边是两位能干悠哉的大姐姐,和谐极了。 忠叔过来把隔壁送礼的事情说了一说,秦宝珂连眼睛都没抬:“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不是说了是送礼的么,收下就好了。” 忠叔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她这个主人家亲自去回应回应人家…… 可是看着大小姐窝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书的时候,他便默默地退回去了…… 蒙茶听到了忠叔的话,抬眼瞅瞅秦宝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宝珂翻了一页书:“要说什么就说吧,扭扭捏捏的可真不像你。” 蒙茶一听,立马就来劲了:“阿宝,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秦宝珂嗯了一声:“怎么想多了。” 蒙茶皱眉:“依照我的经验,对面那个公子哥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你是没有看到他在路上的时候多冷漠!我当时还没有想过爬上她的床下蛊,可是他连一个运货的马车都肯让一个位置给我!这样面冷心冷的人,怎么可能忽然送礼物呢!对!他们还伤了樱宿小美人儿!” 蒙茶的意思很明确了——对方就不是那种会和邻里相处的人!再加上她们昨晚刚整了青崖,今天就来送礼,很明显的,四个字,来者不善! “你是觉得,隔壁的有什么阴谋!?” 蒙茶深以为然。 “那——”秦宝珂这才抬起头,缓缓合上书页,抬手牵了杯茶清呷一口:“兵来将挡呗……”蒙茶顿悟,所以她收下隔壁的礼物,却又不表态,是想静观其变看看隔壁到底是什么动机!?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们两个走的倒是很欢快啊!”秦宝珂的语气忽然加重,阿绵和琨儿背脊一僵,赶紧又小跑起来。 蒙茶有点不理解:“阿宝,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跑来跑去啊?” 秦宝珂笑笑:“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蒙茶撇撇嘴,扭头继续研究蛊虫。 前一天整了他的奴才,第二天非但不找麻烦还送礼物,秦宝珂觉得有点意思,不过她和蒙茶都没有来的及看清楚对面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忽然变得十分的热闹。 诺大的江城之首,张家的太守大人,竟然亲自来了隔壁。精致的锦轿彰显着一种卓越的贵气。轿子是空的,停在了隔壁的大门口,显然是来接人的。 江城秦府靠近西边的地方有一颗百年老树,枝繁叶茂,不晓得是不是前面的主人刻意做出这么一个地方,枝杈交错之间,竟然交织出了一块坐卧之地。凉风习习之时,窝在这大树之上,打上一个盹儿,简直惬意快哉! 而此刻,秦宝珂笼着袖子斜靠着树干,白嫩的小脚舍了鞋袜,晾在那里一晃一晃,视角所及,正好就是隔壁的正门口,蒙茶蹲在一边的枝干上,一只手扶着身侧的枝干,一只手撑着脚踩的枝干,显然对这样的地理位置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在看着对面的情况。 “太守,太守是很大的官吧!?这里都归他管吧!?” 秦宝珂“嗯”了一声。 蒙茶有点诧异:“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太守亲自来迎接!看起来是个很尊贵的客人!” 秦宝珂勾唇一笑,转过头看她,戏谑道:“这就怕了!?” 她的意思是问她,是不是因为昨晚上整了人家的下人而害怕,蒙茶一挺背,硬气得很:“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害怕他找几个人把我也堵着!?” 秦宝珂轻笑出声,可是那笑容在瞬间凝滞,秀美微蹙,重新望向刚才看的地方。 而刚才大门口还没有人站的地方,忽然多了一个青衫身影。他微微侧过头,显然是看着这边,秦宝珂和他离的有点远,并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清楚些什么,但刚才与蒙茶调笑间,她无端端就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转过头,就看到了他。 那青衫公子穿的并不奢华,甚至十分的简单。可是太守并没有因为他的衣着简单而有任何的怠慢,且十分的热情。青衫公子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似乎是与太守说了什么,少顷,他便上了那顶轿子,与太守一同离开,想必是去做客了。 人走了,热闹也没得看了,蒙茶笨拙的下了树,仰着头喊阿宝:“阿宝!你在干什么!?” 秦宝珂晃悠着脚,没有回答。 …… 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秦宝珂把阿绵和琨儿所需要的证件重新梳理了一遍,确定了她们的入学和只差一场划分层次的入学考试之后,越发严厉的监督她们复习。秦宝珂并没有什么现代化的互动教学,也完全不采取什么事半功倍的神奇学习方法,如果一定要炼出一个她学习的精髓,那就只有一个了——积。 这道算数不会!? 多看几道,多做几道,就会了。 这个文章背不下来!?那就一直看一直看,总能背下来。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大概就是她的教学方法了。她唯一做的,就是为他们做一个区分,什么书可以读,什么书能读,什么书没必要读,一个大的方向之下,全靠他们自己努力。 阿绵和琨儿很乖,对秦宝珂安排的课业毫无怨言,毕竟他们很清楚爹爹是花费了力气才把他们送到这样好的书院,娘还在等着他们学有所成,让他们成为以后的依靠。 听说崇宣书院的考试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一个等级又同时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秦宝珂看了看往年的入学试卷,轻飘飘道:“以你们的程度,甲级上等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吓得阿绵和琨儿越发夹紧小屁屁认真读书,深怕自己“辜负”了阿宝姐姐的期望…… 紧张的学习了一个下午之后,秦宝珂皇恩大赦,居然要带着他们出去玩。这可乐坏了阿绵和琨儿。都说江城很大,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有,可是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扎根府里复习功课,哪有时间到处玩耍!?两人回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兴冲冲的就要准备出门,哪料他两人刚站出来,秦宝珂的眉头就是一皱。 阿绵和琨儿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秦宝珂打量他们两人:“你们穿的是什么!?” 阿绵和琨儿的衣裳都是杨氏准备的,杨氏出身小门小户,为人低调踏实,即便是进了秦府,也从未有过铺张浪费的时候,所以阿绵和琨儿的衣裳,最大的特色大概也就是干净整洁,料子价格适中,换句现代用于来说,算的上是经济实用型。跟着杨氏久了,两个孩子多半时候也是沉着冷静,并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欢脱的模样。 一看到他们,秦宝珂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都在干什么——被捆成粽子放进跑车里,在表哥与中环十三郎的一战中惊声尖叫失声痛哭,从小练就了一身肥胆;被堂姐当作夜店解围神器,总是要她在看到手势的时候出去叫“妈妈”,耳濡目染点满了撩汉技能……等等等等,大概是因为她顺利的长大了,所以对自己的童年尚且是呈肯定态度的……再看看面前的弟弟妹妹,秦宝珂失望的摇摇头。 最后,出门之前,秦宝珂不惜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让阿绵和琨儿一件一件衣裳搭配互换,然后出来给她过目。 “裙子太长!” “袖子太宽!” “颜色太暗!” “款式太丑!” 蒙茶瘫在一张椅子上有气无力,仿佛被抽干了精力似的:“大小姐……你到底要换到什么时候……” 秦宝珂正准备说话,阿绵和琨儿就出来了。阿绵换了一身绯色上衣于同色长裤,脚踝处收紧,再配一张大红色的短小披风,系带处坠了两颗小兔毛球,别提有多可爱,披风并不厚,这个季节穿上,多半是用来给小姑娘门郊外踏青遮阳用的,姜国喜白,姑娘们最怕晒黑。之与琨儿,干脆把自己平时和爹爹出去狩猎时候的小练装穿上了,这练装可漂亮得很,还有亮亮的皮子,虽是一张稚嫩小脸,可别提有多英挺帅气。 秦宝珂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你们这个年纪就该活蹦乱跳多动动,身子骨硬的跟铁板似的,还穿的裹气……” 阿绵和琨儿相互对视一眼,抿着小嘴点点头。 蒙茶蹭的一下跳起来,目光蹭亮蹭亮:“可以走了吧!?可以吧可以吧可以吧!?” 秦宝珂勾起自己的披风:“走呗。” 陆叔套了马车,秦宝珂却觉得没有自己徒步游一游江城有意思,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出门了。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原因,放眼望去,整个江城好像都十分的热闹。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心理原因,秦宝珂带着两个小的去买衣裳的时候,铺子里专门招待客人的高级伙计一边为秦宝珂倒茶一边找话题聊,真是无比的亲切。 “何止今儿个热闹啊,每年这个时候,再到下半年,都是崇宣书院开山的日子,那些放假回去的学生一个个都来了,好家伙,非富即贵,每每到了开山的日子,整个江城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呐!”开山……唔,大概就跟现在学生的开学差不多,因为崇宣书院依山而建,所以开学的日子,大家习惯性叫开山。 秦宝珂对这种高级vip服务感到十分的亲切,听着也来了兴趣:“哦?有什么热闹的事儿!?” 这店里连招待客人的伙计都分了等级,招待秦宝珂这个等级的自然是不差的,瞟一眼正在量身裁衣的两位小主子就能看出许多,立马热情道:“姑娘必然知道我们将成最出名的便是崇宣书院,那姑娘可又知道,为何崇宣书院这般有名!?” 秦宝珂摇头,只管听。 伙计舔舔嘴唇,激动道:“要说咱们姜国有名的书院其实并非只有崇宣书院,但是要真排出个一二三名来,那崇宣书院必然位列首榜!不仅仅是因为崇宣书院近年来有了许多德高望重的老师入山,更因为这是首例敞开接纳各类学子的书院!大家都晓得,这越是有名的书院,越是等级森严,门槛甚高。可是崇宣出院独树一帜,不少商贾之子为答谢书院施教之恩,让其子女能择一条不一样的路走,甚至是转商为政,每年投给崇宣书院的钱都可以再盖一座城了!比起其他那些每年还要从国库里拨出钱来维持生计的书院,自然是要高出一等!”说到这里,伙计忽然就神神秘秘起来,凑近了一些:“姑娘,看您是个有缘人,小的就跟您这么说吧。” “崇宣书院这么做,其实一直都被别的书院排挤,觉着这教书育人的地方,竟然开始与商贾同流合污,显得下等!可最近不是刚刚颁了皇榜么!圣上推崇有教无类,人人有书读,连那些偏远番邦友邻都能来咱们中原读书,明面儿上是圣上开通声明,其实啊……是圣上在帮着崇宣书院打其他书院的脸呐!” 秦宝珂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伙计更来劲儿:“也不难想,您看啊,这手底下的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烦忧主子的培养了一个个人才,旁的同行拿着面子,非但不效仿还一顿讽刺……要我说,他们真是傻……” 秦宝珂看着小伙计的眼神露出了几分激赏之色。年纪不大的小伙计,竟然已经知道这样的机密政要,连打脸这样的词儿都用的惟妙惟肖,放在现代,必然是挖掘商户创造业绩之王的一把好手! 秦宝珂托腮一笑:“做生意要什么脸皮,清高架子,最不值钱。” 伙计一拍大腿,对秦宝珂流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神色! 秦宝珂又笑,不过这一次没说什么,倒是叫人拿来纸笔,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地址。阿绵和琨儿的新衣裳布料已经选好了,款式是秦宝珂亲自吩咐设计的,只说要是成衣做好了,劳烦那位伙计亲自送来。 老板有点闹不懂,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招待秦宝珂的那个伙计,伙计叫做顾全,此刻,他正捧着秦宝珂赏的一个大元宝笑得开了花…… 嗤,笑个屁用,客人额外给的钱,按照店规是要充公的!店家仿佛已经看到元宝落在自己荷包里的场景,连连称是。 从成衣店出来,蒙茶举了四根糖葫芦回来,分了他们一人一个,秦宝珂对糖葫芦没兴趣,伸手递给了阿绵,阿绵喜欢吃,可是看看吃的更欢畅的弟弟,又让给了琨儿。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顾全对江城了若指掌,整个一江城通,秦宝珂拢了拢袖子:“去崇宣街。” 崇宣书院依山而建,地方非常非常大,位于江城西边,崇宣街顾名思义,就是整条街上的东西都是和崇宣书院有关系,就是顾全口中所说,被商贾投资承包的一条街,只为崇宣书院服务,若是崇宣书院的学子买东西,那都是格外划算的! 如今开山在即,又有许多新的学生入山,很多东西都要准备,所以崇宣街也就给外的热闹。 秦宝珂顿了顿,忽然从袖口里摸出两千两银票,给了琨儿和阿绵一人一张一千两。 阿绵细着嗓子赶紧道:“阿宝姐姐,我和琨儿什么都不差……”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宝姐姐一根指头点了点脑袋,似是点醒:“你母亲也说,我不过是照顾你们的一阵子,不是把屎把尿的照顾一辈子么,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手底下有多少钱,每一笔钱该怎么用,想要什么东西有还需要多少钱都是清清楚楚的,你们呢!?我近些日子添置的东西,你们问过一句价格吗!?可知道总共花了多少钱!?你们这样,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有什么不同!?亏得你们母亲还指望着你们成大器,依我看,只怕是白日做梦了!” 秦宝珂一番话提到了杨氏,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强的两个孩子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心弦,竟然红了眼睛。蒙茶有点看不下去:“不过是两个孩子,你有必要说的这么重么……” 秦宝珂把两张银票递到他们面前:“我说给你们钱,有说过一定是让你们给自己添置东西吗!?江城热闹,各色新奇,你们就没有想过给母亲买些特产送回去!?父亲常年做生意,也需要文房四宝记账,纵然是买些文具,也是你们的一番心意……” 秦宝珂这话,让阿绵和琨儿豁然开朗。秦宝珂皱眉:“把眼泪给我擦了!” 不需要阿宝姐姐多说,阿绵和琨儿已经飞快擦了擦眼睛,乖乖的接下银票。 “想买什么,喜欢什么,自己选。”秦宝珂发话,阿绵和琨儿也认真起来,阿绵是姐姐,她认真地看了看周围,选了一家文玩店。秦宝珂笑笑:“好,进去看看。” 没想到的是,刚走到文玩店门口,两个便衣打扮的男子竟然一脸沉冷的拦住了他们。 秦宝珂这才注意到诺大的店铺,空空荡荡。 “我们家主子已经包下这家店,请姑娘移步别家吧。” 秦宝珂没说话,里面却有人走出来了。 出来的人是一位青衫男子,和……孙佳雯。 孙佳雯今日打扮的犹如一朵出水芙蓉,低眉颔首的陪在那青衫男子身边,看到秦宝珂的时候,流转眉眼之中露出几分高傲之色,仿佛没看到她一般,满心都扑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相貌极其出众,几乎是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起,周遭好些个女子都发出了激动的声音,有的是一路跟过来,有的则是在外面等了许久,只为瞧一瞧那青衫男子。 “珩哥哥,咱们走这边吧。”孙佳雯指了指方向,又道:“这家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珩哥哥都没有瞧得上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眼拙庸俗之人会争相来此了。” 孙佳雯说这话的时候,秦宝珂一干人正巧被那几个便衣护卫拦在门口,被唤作珩哥哥的男子顺势看了秦宝珂一眼。孙佳雯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动静,一步轻移挡在了秦宝珂等人的前面:“珩哥哥,咱们走吧。” 青衫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收回目光,迈步离开。孙佳雯回眸看了秦宝珂一眼,眼神堪称嚣张。 他们走了,没有人守在门口了,蒙茶牵着两个小的:“阿宝,进不进去啊。” 秦宝珂冷笑着看孙佳雯离开的方向:“这对儿cp,怪逗的啊……” 第16章 阿绵和琨儿买完东西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蒙茶手里提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用秦宝珂的话来说——房租肉偿。 蒙茶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知恩图报,是她们邬逐的信仰!这样一些小小的苦力,并不算什么! 阿绵给秦毅之买了一个非常古朴的镇纸,还买了一对儿文玩核桃,至于琨儿,他年纪小些,又有些贪吃,巴巴的买了两盒糕点,结果一路上眼珠子就黏在那糕点盒子上,看起来可怜极了。秦宝珂说让她们自己买就是自己买,一点不干涉他们干什么,阿绵咬咬牙,转身又去给琨儿买了一盒糕点,但是与此同时,她把琨儿的钱收回来自己保管。 “琨儿到底还小,阿绵一定好好学习怎么管自己的钱,琨儿……还请阿宝姐姐让阿绵自己慢慢教。” 秦宝珂笑笑,径直往前走,阿绵有点不知所措,蒙茶忍不住提点她:“傻姑娘,你姐姐答应啦!” 阿绵欣喜,拉着琨儿追了上去。 顾全说的一点都没错,这要开学了,满城最不差的就是有钱人。无论多好的管子酒楼,一律客满,蒙茶可怜巴巴的看着满客的酒楼:“阿宝,我有点饿……”阿绵和琨儿是万万不敢说这种话的,但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姐姐。 秦宝珂睨他们一眼,懒得回答,径直朝着一家满客的酒楼走去。蒙茶眼睛一亮,感觉有戏,连拉带扯的将两个孩子一并带了过去。 秦宝珂一步不停地入门,看的不少等在外面的客人都有些傻眼,拍了一张单据在柜台,那掌柜的一看单据,顿时眼睛都亮了,笑眯眯的:“哎哟!是秦小姐!您终于来啦!请请请!雅间已经给您备好了。” 蒙茶觉得,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人!在拥挤的酒楼里,看着外面饥肠辘辘还在等位的有钱人们,她忽然觉得,人生在世,钱不是最重要的,脑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她更加发现,跟着秦阿宝,真是吃喝不愁! “你、你什么时候包的这里!?”蒙茶从雅间的窗户往外看,只觉得兴奋无比,一手一根筷子把碗碟敲得叮咚响。 秦宝珂在看菜牌:“出门之前,陆嬷嬷来订的。”话毕,把菜牌丢到两个孩子面前:“点菜。” 老实说,按照阿绵和琨儿的年纪来说,正是被呵护的时候,他们家境又很富裕,只有杨氏记着孩子们爱吃什么,然后直接准备好。纵然阿绵和琨儿都有各自的喜好,也从来没有自己点过菜。更别说这样在外头吃饭自己点菜的机会了。 秦宝珂没说别的,但是阿绵忽然目光一亮,认真的把那些菜牌拿过来一一看了一眼,然后挑出了两样琨儿喜欢吃的,想了想,又挑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辣鸭丝。都快把牌子递出去了,秦宝珂单手托腮,忽然笑着感叹起来:“就这么点儿东西,给你吃还是给我吃!?” 阿绵愣住了。 秦宝珂点醒她:“叫你点一桌,我们吃的。” 阿绵舔舔嘴唇,似乎有点紧张。这里秦宝珂最大,出门在外,她和弟弟一直都谨遵娘的教诲,听阿宝姐姐的话。娘还说过,要努力的学一学阿宝姐姐这个模样,才不会被欺负。 阿绵深吸一口气:“姐姐,你想吃什么?” 秦宝珂在倒茶,不答,阿绵抿了抿唇,忽然正色道:“姐姐说出门在外,需得对姐姐坦诚,有任何话都该对姐姐说。阿绵和琨儿从前和姐姐接触的少,不太晓得姐姐的喜好……让阿绵来点菜,怕是要点到姐姐不喜欢吃的东西了。” 蒙茶在一边眨眨眼,看看阿绵,又看看秦宝珂。短短时间,她算是把这江城秦府的府内关系看懂了,秦宝珂虽然是姐姐,但是和阿绵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基于一些不可言明的原因,秦宝珂竟然不远千里的来看护两个孩子…… 啧啧,这两个孩子竟然不懂事成这样,对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喜好完全不明,照秦宝珂的性子,还不得穿他们小鞋么! 哪晓得秦宝珂看了一眼略显紧张的阿绵,看的阿绵越来越紧张,忽的,她倏然一笑,伸手摸摸阿绵的头:“把刚才的语气转的乖巧些,话再说的委婉些,就更讨人喜欢了。” 阿绵呆呆的眨眨眼,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秦宝珂的那只手上,整个人呈现高度紧张的状态,等到秦宝珂收回手,阿绵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刚、刚才姐姐夸她了!?姐姐夸她了!? 阿绵脸蛋红红的,忽然间就干劲满满,一块牌子一块牌子的询问,秦宝珂选了几道菜,阿绵格外把那几个菜牌多看了几眼,转而又问了蒙茶,很快一桌子菜就已经点好了。 小二进来领了菜牌,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进来了。 门哗的一下被推开,一个衣冠博带的俊朗男子笑着拱手一拜:“逸成来迟了。”落下手来,看着屋中两个姑娘两个娃娃,苏逸成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退出雅间,往一边看了看,顿时尴尬一拜:“多有得罪,是苏某走错了房间。” 这头人还没走开,隔壁的房门就开了。 都说冤家路窄,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隔壁的房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师兄!?你来啦!”孙佳雯热情的迎了出来,然而她走到这边的门口往里面一瞅,脸就垮下来了! 今天早晨爹爹接了宋珩过府,她本想让爹爹在崇宣街最好的酒楼订最好的位置,结果这边的雅间居然一早就被订下来了! 对方也不晓得是哪个暴发户,二百两绝对能包下吃好的地方,对方居然出手就是八百两!八百两对太守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宋珩是个重要人物,但是重要人物能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还是个很难说的事情,万一他表现的太阔气了,宋珩往身上面前那么一提,呵呵,好嘛,他除了贪,哪还能有别的生财路子!?反正最后这最好的房间愣是在人声鼎沸的大中午被空着,等着那位贵客的到来。 没想到,居然又是她!秦!宝!珂! 苏逸成见到孙佳雯,爽朗一笑:“孙师妹,是愚兄看错了地方。”目光又落在孙佳雯身后,顿时亮起,连语气的恭敬不少:“竟是宋大人!” 大人…… 秦宝珂目光流转,一边听着苏逸成喊得称呼,一边将目光落在他的头上。 【系统】:日常师门任务。 可是奇怪的是,以往能够任务接的时候,必然是金黄色的感叹号,但是苏逸成头上的系统提示,却是灰暗灰暗的。思索了一下,她顿时恍然——这里多半都是崇宣学子,孙佳雯即将入学,叫苏逸成师兄是情理之中,从进了这个本子开始,她就没正眼瞧过一次主线支线任务,到现在连大概是个什么故事都不知道,原本她是可以接下盐城皇榜的入学任务的,但是她并没有接,按理来说,这个苏逸成的师门任务,自然也就没有被激活。 孙佳雯今天的表现欲极其的强烈,两个优秀的男子站在她的身边,让她增色不少,哪晓得她刚要把苏逸成请过去,这边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嘿——你们也是崇宣的学生!?” 苏逸成最先挑眉看进来。 第一眼,落在一个十分漂亮的红衣姑娘身上,只是这个红衣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可无论是坐姿还是气度,都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感觉,让苏逸成本能的想要保持距离, 第二眼,是坐在另外一边,穿着一身帅气练装,将头发绑成一个马尾的长发姑娘。啊,她笑起来可真是像一颗小太阳呢。 小太阳蒙茶十分热情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两个小的:“他们。”傻傻一笑:“也都是崇宣的!” 苏逸成双目清亮,爽朗道:“都说崇宣书院一浪更比一浪强,如今的师妹们生的水灵貌美,可真是我们崇宣之福!” 秦宝珂忽然嗤笑一声,苏逸成心里的小人俊脸一虎——为什么他刚才好像感觉到了那个小姑娘在嘲讽自己!? 哦不不不……她还这么小……听错了吧。 蒙茶大概有点情智未开,苏逸成那一番赞美在她听来内心毫无波动,反倒是对他们都是崇宣学生感到十分有兴趣:“要不咱们一起吃吧!” 叮——一个清脆的,小小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蒙茶笑容一僵,僵硬的回过头,果然就看见秦宝珂单手托腮侧过头来看着她,一只手把玩着一根筷子,轻轻敲击面前的碗碟。那双满载笑意的眼里,流露出一句残忍的质问——谁买单!? 蒙茶快速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回以一笑,开始了神秘的眼神交流——我,以身抵饭! 秦宝珂收回目光,对着门口的三个人淡淡一笑:“一起吃吧。” 还不等苏逸成回应小太阳师妹,孙佳雯已经甜甜一笑,道:“不必了!我们在隔壁已经有了位置,阿宝妹妹看来也在招待客人,还是下次吧。” 苏逸成虽然对那个小太阳很感兴趣,可是今天的确是太守家宴请在先,他不好公然换桌。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宋家五公子宋珩忽然道:“相请不如偶遇,秦姑娘热情邀请,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孙佳雯脸色一沉:“可……” 小二捧了菜牌过来,原来,为了等苏逸成,隔壁那一桌都还没开始点菜,苏逸成一看这阵势,立马觉得自己和小太阳还是有一些缘分的,当即一击掌:“孙师妹,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既然都是崇宣之人,何必这般生疏呢!” 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个男子,话头都不是朝着自己,孙佳雯的脸红了红,终究还是点点头:“两位都这样说了……”她抬眼看了看秦宝珂:“那就多谢秦妹妹了。” 四个人的桌子忽然就变成了七个人,苏逸成是大他们的崇宣师兄,现于明堂馆做博士助教,为人能言善辩,很是会来事儿,把气氛搞得非常火热,介绍起崇宣书院,更是捡什么好玩说什么,说的小太阳蒙茶两眼放光,仿佛崇宣书院已然成为了人间仙境一般!连两个小的也被带动。 孙佳雯从东道主变成了陪客,一直想打破话题把话头牵引到宋珩那头。 谁晓得宋珩进来之后就一直默默喝茶,还坐在秦宝珂的身边。 秦宝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准备把茶壶放回去,一边忽然出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宋珩一点不客气的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她面前:“有劳。” 秦宝珂无波无澜的看了垂眸的男人一眼,难得好脾气的亲自提壶倒茶:“也是应该的,……”话忽然顿住。 “在下姓宋,单名一个珩字。”他竟看出她的心思。 秦宝珂自然一笑:“毕竟收了宋公子那么多的礼物,一杯茶,应该的。” 宋珩目不斜视,神色淡淡的看着为自己倒茶的那只手:“是宋珩应该感谢姑娘手下留情才是。” 秦宝珂终于正眼看了宋珩一眼,刚巧宋珩也抬眼望过来…… 四目相对之时,好像连周围的谈话声都渐渐地安静下来。 宋珩……的确是生了一张好颜。可惜……秦宝珂勾唇一笑,毫不留恋的收回目光,话语间竟然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宋公子是猜的吧!?难道就没有想过猜错了,青崖遭遇什么都与我无关,那礼不是白送了!?” 宋珩神情不便,语气依旧淡淡的:“姑娘出其不意,心思敏捷实在叫人意外,即便猜错了,宋珩小人之心,只当做赔罪了。” 秦宝珂喝茶的手忽然一顿。 这句话……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她脑中灵光一闪。 当日为江凌峰等人送行,他们问她为何猜出他们就是护镖之人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几位大哥心善肠热,即便猜错了,那一壶酒就当做是阿宝赔罪了。” 她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警惕。 在秦宝珂沉思之时,身边的男人忽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来。那杯茶他喝了半口,漂亮的手指玩转着茶杯,不露痕迹的往她的方向倾了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宝姑娘倒得茶,果然比较好喝……” 秦宝珂微微眯眼,神色莫测…… 第17章 一顿饭下来,凭着苏逸成这张嘴,秦宝珂就已经对宋珩的来历清清楚楚了。 如今圣上鼓励商贾参与国家建设,甚至有破格重用商贾的想法,而这些商贾中,以风陵宋家为个中翘楚。宋珩三岁识千字,五岁诵古诗这种小事已经不足为道,他在家中排行第五,在十岁之龄就赚了人生第一桶金,助父亲这一房度过了危机的商界奇才。人人都以为他要成为父亲的最大助力之时,他却在仕途上一路顺风,尚未高中,就在机缘巧合下让南巡的圣上瞧见了他的一篇文章。 自此之后,宋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珩竟然被皇帝提到了宫中,与皇子们同吃同住,听闻考核皇子之时,宋珩的回答让皇帝龙颜大悦,自从更是对他格外宠爱。 宋珩没有官职,但却胜过无数领着俸禄担君之忧的官员。可是有人猜测,皇上只是在帮他熬资历而已,等到他手上很多事情都熟悉了,授予官职不过是一张圣旨的事情。 崇宣书院承蒙圣恩,开山在即,又多了不少外籍学子,宋珩此次前来,虽然名义上是入学,但是暗地里大家都清清楚楚——宋珩等于皇帝的御使,他的意见极有可能被皇帝参考,年纪轻轻就已经这样位高权重,还油盐不进的,怎能叫人不小心陪同!? 至于皇帝对宋珩……简直是迷之宠爱。 宋珩在这顿饭中,除了最开始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挑逗之语,在苏逸成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之后,他竟一本正经的和秦宝珂拉开了距离,一如在文玩店门口时候的冷漠模样一般。秦宝珂将这些收在眼底,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一顿饭吃完,苏逸成记下了秦宝珂弟妹的名字,表示要是进了崇宣,一定会多加照顾。 “没想到那个宋珩这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呢!”蒙茶显然被宋珩的身世震惊了。秦宝珂盯着琨儿,让他把吃完饭没擦干净的嘴巴擦干净,对蒙茶的话一点都没理会。 蒙茶还在巴巴的问:“阿宝,你听到我说什么没!?” 秦宝珂终于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你对他这么好奇,搬去隔壁啊。” 蒙茶猛然意识到,这个宋珩就是自己路上遇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公子哥儿啊!她神色一凛,非常镇定:“不,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离他太近!” 后半天的时间,秦宝珂让蒙茶带着两个孩子去玩,自己则是找了一家酒肆,喝了一个下午的酒,蒙茶很会玩,带着阿绵和琨儿玩的风生水起,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一行人才缓缓往家里走。 “你、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蒙茶闻着秦宝珂一身酒味儿,皱着眉头避开。 秦宝珂也不说什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笑,蒙茶被看得打寒颤,赶紧拉过阿绵和琨儿护体! 回到府里之后,秦宝珂去看了看樱宿,樱宿下不了床,却对秦宝珂担心的很,她觉得近来大小姐很喜欢搞事情,她怕大小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把事情越高越大……她不好和老爷交代。 “怎么样了。”秦宝珂拢着手靠在床边。樱宿非常感动:“大小姐,你今天出去,没有遇到什么吧……” 秦宝珂又冲着她直笑,笑得樱宿毛骨悚然:“奴、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就在这时候,阿绵忽然来敲门了。秦宝珂回头看了一眼,皱眉,说话的声音隐隐有尾音:“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阿绵知道阿宝姐姐喝了酒,还喝了很多,可是并没有醉糊涂。她想了想,拿出来一个小本儿给她。 “这是什么!?”秦宝珂拿过来翻了翻,眉毛一挑。 是账本。字迹飘着湿气与墨香,今天写的。从上午在他们买定西开始,到下午玩的花的所有,事无巨细的记在了小本儿上。下午的花销多,有大笔也有小笔,但是阿绵写的很认真。 秦宝珂忽然笑了:“你做的?” 阿绵有点紧张,不断地舔着嘴唇。秦宝珂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一笑:“傻姑娘,账可不是这么记的。” 阿绵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片刻后,秦宝珂直接拉着阿绵在一边坐下,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指着那些细致的类目:“记的太杂……”直接提笔几圈:“这些,要学会整理成整体类目……” 阿绵一脸懵逼…… 秦宝珂刚要再开口,咚,脑袋砸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阿绵要问的疑惑堵在了喉咙口,无助的看了看在一边撞死的樱宿姐姐,樱宿摊手——我也没辙啊……我不能动…… 无奈之下,阿绵请了嬷嬷过来一起把秦宝珂送回了房间。这个时候,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秦宝珂一身酒气,阿绵想了想,帮秦宝珂把身上的衣物换了换,又帮她擦了擦身子,仔细的盖了被子才退出去。 一夜好眠,秦宝珂一大早就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睡衣时,还怔了一下。陆嬷嬷近来对大小姐是越发的敬畏,见到小姐疑惑,赶紧道了句:“是小小姐见大小姐您穿着衣裳一身酒气睡得不舒服,亲自帮您换的……” 秦宝珂摸了摸身上,昨天出去还出了些汗,可是早上起来除了脑袋晕晕的,身上倒是很清爽。昨天……唔,她喝的有点多,可惜有好酒却没有好的酒友,难免寂寞。 “她倒是有心。”秦宝珂笑笑,起身梳洗。 因为昨天贪杯,今天她难免起的晚,出门的时候,阿绵和琨儿竟然已经跑了许久了!两个孩子比起之前,姿势跑起来更加标准,第一次跑的时候还呼哧带喘的,现在已经稳稳当当。见到秦宝珂,两人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秦宝珂双手环胸,勾唇一笑:“今儿挺自觉的。” 阿绵和琨儿仿佛因为这句话越发的带劲儿,发足继续狂奔,秦宝珂制止:“够了,凡事过犹不及。” 一个桌子上吃早饭,阿绵第一次主动说话:“以前琨儿晚上睡觉会抽筋,哭的没法睡着,现在天天早上跑一跑,晚上睡觉都睡得更好了。姐姐的法子真厉害。” 秦宝珂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包子,嗯了一声。两个孩子已经习惯了姐姐这种与母亲截然不同的交流方式,并不觉得哪里受伤。阿绵又道:“姐姐,昨天那个写的还好吗!” 秦宝珂手一顿,先想了想是个什么,脑子里慢悠悠的显出一个小本子来。 “你啊——”秦宝珂给了她一个很真诚的嘲笑:“慢慢练吧……” 阿绵等待被夸奖的表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可她也不气馁,抿了抿唇,认真的点点头。回味着昨天阿宝姐姐摸她的头给的那颗小甜枣,就觉得今天这一大棒子其实没什么。 算一算时间,阿绵他们进山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崇宣书院的规矩,离开山典礼之前的一段日子,都可以提前搬进宿舍,上十天休息一天,月末是固定的休息日,这样算下来,他们现在差不多可以进山做准备了。 阿绵和琨儿不用秦宝珂操心,该带什么进去,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秦宝珂检阅着他们井井有条的小包裹,道:“住校——很累的。” 阿绵摇头:“姐姐,我和琨儿住在崇宣书院就好。” 秦宝珂笑笑:“怎么,这么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 阿绵一颗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因为崇宣书院在山上……住在书院里,也可以剩下时间多念些书……” 秦宝珂自然不是认真的,阿绵有自己的主见,她也就不管了:“随你们。” 因为两个孩子入学的事情已经准备了很久,要入山随时可以动身,学生们凭借书院发放的文本以及自己的户籍证件就可以入山,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需要换上书院准备的学服,参加书院的典礼。早晚都要进山,所以秦宝珂和蒙茶说了一句,索性直接带着他们上了山。 这几日陆陆续续都有学生进山,马车轿夫络绎不绝,往山里抬的东西不计其数。马车刚刚行至山门口的时候,一众穿着学服的学习神色严肃的勒令他们下车。 秦宝珂在马车里问了一句,车夫下车询问了一下,很快回来:“小姐,崇宣书院有令,山门之内不可有车马行走,所有学子家长需得徒步入内……” 三个准学生显然很激动,他们在马车里也闷得久了,立马屁颠颠的下马车。秦宝珂看着他们的傻样子,好气又好笑,她昨天喝了酒,到现在都还沉沉的,眼看着他们都下去了,她也跟着下来了。 崇宣书院果然名不虚传,自山门一路向上,各个年龄的学子穿着不同的学服,或是在门口检查文书和证件,或是在书院内指明方向,还有很多在发放书院的规矩,一张长长的宣纸折叠成了一叠文书…… 三个人兴冲冲的拿出自己的证件,又对发放规矩礼仪文书的师兄们道了谢,阿绵远远地就冲着秦宝珂招手:“阿宝姐姐!咱们往这边走!” 往实在了说,秦宝珂自己都快忘记上学那会儿的事情了,可是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氛围,她竟然完全不觉得陌生。想一想,把这个原因归结为自己还很年轻,所以就容易和年轻人玩到一块。 “来了!”遥遥的应了一声,她双手拢袖走了过去,唇角有自己都没发觉的弧度:“麻烦死了。” 刚走一步,忽然被一个人撞到! 秦宝珂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将她扶住,低沉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情感:“小心。” 声音很熟悉,秦宝珂转过头,只见宋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扶起,又飞快的收回手。 “没事吧!?”又是一声询问,不过是撞她的那个人。 秦宝珂未及回复宋珩,先望向了撞到自己的人。 是个姑娘,生的高挑清丽,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目光冷清却并无高傲之姿,更像是性格使然:“抱歉,只看着手里的东西,没看到人。” 一边有人凑上来,大概是随行的下人,伸手就要帮那女子接东西:“小姐,让奴才来吧!” 那姑娘竟十分嫌弃的看了下人一眼,灵敏的避开,嫌弃道:“你行行好放过我的行李吧,带的还不够你砸的。” 那下人面色一赧,不敢说话。 女子冲着秦宝珂点头致意,秦宝珂笑笑:“无妨。” 交流到此结束,那女子转身离开。 蒙茶他们还在等她,秦宝珂这才望向身边的人:“多谢。” 宋珩并无纠缠,反倒是十分礼貌的退开一步,完全没有了那一天的唐突:“开山人多,姑娘小心。” 秦宝珂笑笑:“好。” 第18章 崇宣书院不愧是集众多商贾力捧出来的名校,不仅名声够响,真正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头一草一木都挺有名堂。初进山门就是一条长长的阶梯,古人尊师重道,这拾级而上的阶梯最高处,便是储着山长以及许多德高望重的博士们的博士厅。博士厅前就是一左一右两个半月台,两边设有鼓台和典籍厅,绳衍厅,再往下,才是典簿厅和掌撰厅,两旁建有钟楼。最下面,才是按照梅兰菊竹分类的男舍和女舍。 按照这样分,琨儿得和阿绵分开了。阿绵这才意识到严重性——一路上她和琨儿离开了母亲,可是有这个做姐姐的陪着,琨儿才勉强坚强些,现在琨儿和她分开住,还离得那么远,要是有什么事情她都没办法及时照料到。阿绵心理焦虑,看着一边的阿宝姐姐,想到是自己亲口说的要住在书院里,即便现在后悔了,也是有口难言。 秦宝珂没什么需要做的,把他们送上山了,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蒙茶忽然在后面叫了她一声,秦宝珂驻足回眸,只见蒙茶一手一个牵着她的弟妹跑过来:“急什么啊!话都没说完。” 秦宝珂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看着他们:“说什么?” 蒙茶冲着两个小的眨眨眼,阿绵抿了抿唇,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读书的。”琨儿也跟着道:“姐姐不要喝太多酒。” 秦宝珂看了他们一眼,好气又好笑:“年纪不大,闲心思不少,安心读你们的书吧,旬假的时候我来接你们。” 先是秦宝珂送他们上山,现在是他们目送秦宝珂离开,眼见着马车遥遥离去,蒙茶点点两个小东西的脑袋:“干什么,舍不得啊?” 孩子也许最能感知到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好,阿宝姐姐的确并不亲切,但是一路上,所有的照顾都是细于无形,即便琨儿尚且年幼对这些不清楚,但阿绵心中至少是清楚地…… 秦宝珂一路回到府里,府里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 是之前绸缎庄的那个顾全。 因为秦宝珂吩咐过,等到成衣做好之后,让顾全送到府上。虽然好些日子没见,但是顾全依旧是那副精神的人精模样,见到秦宝珂,什么话好听挑什么话说,秦宝珂爽快的让忠叔把余款结清,想了想,又给了顾全一些小费。 顾全一张嘴十分会说话,可是看到这小费,竟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姑娘阔绰,已经是小店的贵客了,这些……其实不用的。” 秦宝珂抱着一杯茶:“也不能白费你这一番力气,拿去买个酒水。” 秦宝珂有时候说话非常直白,反而让人觉得舒坦,至少顾全就是这样感觉得,且因为秦宝珂说的明白了,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去,也坦白:“实不相瞒,咱们店里有个规矩,但凡是客人那里收到的额外的打赏,都得上交……” 秦宝珂翘着二郎腿,捏着盖子轻轻地拂茶叶:“你老板现在也不在,藏好点……”勾唇一笑:“他不知道不就好了。” 顾全竟叹了一口气,原本伙计在外是忌讳说自己东家的,坏了名声,以后要跳槽去别的东家那里也不好过。所以,哪怕心里有苦水,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秦宝珂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一边:“我只是个小女子,对大道理不懂许多,但也明白——多劳多得,不劳不得。不过世道艰难,往往成了不劳多得,多劳少得……” 顾全一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秦宝珂没有继续深挖这句话,反而话锋一转:“你在江城多少年!?” 顾全回过神来:“七、七年。” “五年前和五年后的江城,有什么变化,你心里明不明白!?” 顾全想了想,点头:“很是清楚!” “你一直都在绸缎庄中当伙计!?” “不是,早些年家里太穷,乞讨过一阵子……后来终觉不是长久之计,便开始做工,什么工都做过……最后到了绸缎庄。”这话是实话,多年摸爬滚打,顾全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张巧嘴说出合适的话比干苦力要强得多。所以这些年他越混越精,不过终究没有老板那个老狐狸精明。 秦宝珂听了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那只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全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告辞,却听到一个淡淡的女声:“不错。” 不错? 是、是在说他!? 秦宝珂抬眼望向顾全,眼神竟然有种勾魂夺破的力量,她唇角微翘:“我挺喜欢你的,也挺……羡慕你老板的。” 顾全的心里一咯噔,下一刻开始飞速跳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姑娘说喜欢他……虽然听起来……是和男女喜爱不沾边,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面红耳赤…… 顾全多机灵的一个人,短暂的紧张之后,他迅速整理了心绪,道:“姑娘这话严重了,顾全不过是个打杂的,姑娘初来江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知会小的一声就行!” 这话,很好,很上道。 “好啊。”秦宝珂顺口就道。顾全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秦宝珂耐心的把自己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我现在,的确有个忙想要请你帮一帮。” 樱宿在床上躺得久了,秦宝珂丢给她两根拐杖,让她没事走一走,樱宿起先还笨手笨脚,后面就已经能用三条腿活蹦乱跳了。 “小姐,那个不是布庄的伙计吗!?” “嗯。”秦宝珂提笔在写什么。 樱宿蹦跶蹦跶,又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对了小姐!今儿个我闲着无聊练习走路,从侧门出去透了透气,结果刚巧碰到那个青崖从府里出来,大概是要去办什么事情……”说到这里,樱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猜怎么着?他瞧见我,跟瞧见鬼似的,拔腿就跑了!” 秦宝珂头都没抬,笔尖顿了顿,道:“被当成鬼,你还挺骄傲的。” 樱宿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反而真的很得意,但又很奇怪:“他活该!谁叫他目中无人!不过……大小姐你不是也伤了他的腿么!?我怎么看他跑得挺利索的……” 秦宝珂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能用言语描述的笑意。 见秦宝珂在写信,樱宿好奇的看了一眼,目光一亮:“小姐你在给老爷写信啊!”又很开心:“也对!咱们出来这么久了!老爷肯定很担心你,小姐你还是挺有心的,又把小小姐和小公子照顾的那么好,老爷……” “你有点吵。”秦宝珂停笔,瞪了她一眼。樱宿嘴巴一抿,默默退散…… 秦宝珂一封信写好了,让人送回到盐城。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此时此刻,整个屋子竟然出奇的安静。秦宝珂觉得有些怪怪的,望向一边的樱宿:“干什么怪模怪样的。” 樱宿有点委屈,小声的咕哝道:“我说话……小姐嫌我吵,我不说话……小姐也说我……小姐你……”说着竟有些泫然欲泣:“是不是不喜欢樱宿了……” 秦宝珂简直无语,看着樱宿可怜巴巴的要掉眼泪,只觉得头疼:“喜欢喜欢喜欢喜欢行了吧!?” 樱宿已经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小姐你不用哄我……” 秦宝珂忽然一拍桌子:“再哭就把你卖了!” 樱宿一怔,当场呆在那里。两只红红的眼睛写满了委屈……秦宝珂看着她这个死样子,不免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又觉得空落落的了。 也对,一连多日家里有蒙茶和两个小的闹腾,屋里整天好像都没个消停,现在一下子三个都走了,她就只能吓唬吓唬樱宿来逗乐子,难免会觉得空落…… “……家里……真有点安静。”秦宝珂两手交叠放在脑后,不仅有些感叹,这也是她进入这场时空旅行之后,第一次开始考虑要不要随便做点正经八百的任务来打发一下时间。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开山之后的崇宣街一下子就冷清下来,连带着整个江城都变得安静了不少,秦宝珂出去,连个脑袋上带感叹号的人都看不到,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走进了游戏黑洞。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秦宝珂一早起来,让陆嬷嬷准备饭菜,旬假是上午就放了,所以不到中午,蒙茶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口传过来了。秦宝珂在后院看书,听到这个声音,不自觉的勾唇一笑。 “阿宝!”蒙茶一个猛扑过来,秦宝珂卷着书抵着她:“打住!” 蒙茶的抱抱没有实现,有点扫兴,但是很快又开心起来:“我想死你啦!” 秦宝珂笑笑,目光落在蒙茶身后牵着手慢慢走过来的阿绵和琨儿:“回来了。” 阿绵拉着琨儿和秦宝珂见了礼,秦宝珂扫了他们一眼:“在书院还习惯吗!?” 阿绵笑笑:“很好。” 时间差不多,陆嬷嬷也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秦宝珂丢了手里的书:“饿了吧,先吃饭吧。” 蒙茶欢呼一声,屁颠颠的跟着吃饭。 蒙茶性子活泼,又会玩,这十天她简直能分成无数章节跟秦宝珂说个痛快——开山典礼多么的壮观,夫子多么的博学,同窗们多么的友好,总之崇宣书院和她想象的一样好! 秦宝珂全程都只是笑笑,阿绵和琨儿吃相好,讲究食不言,也在一边听着。因为蒙茶和他们不是一个年纪,所以平时的学习活动也不一样,实在没什么共同话语,但是说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说,难免有些无聊:“哎,萝卜头,你们那边怎么样!?” 阿绵放下筷子,明明是回答蒙茶的问题,可是眼神却是看着秦宝珂的:“书院的生活和家里的有些不一样,我和琨儿都还在熟悉。” 蒙茶撇撇嘴:“哦。” 秦宝珂给她们夹了点菜:“先吃饭吧。” 旬假只有一天,蒙茶回来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玩好,虽然在书院里面同窗都不错,但是她还是更喜欢和阿宝玩,只有跟阿宝一起的时候,才最刺激最有意思! “哎,晚上咱们出去玩吧!” 秦宝珂理了理袖子,低眉不语。 蒙茶又问了一句,她才回答道:“好啊,你先想,想好了告诉我。” 蒙茶兴冲冲的就去计划夜生活了。秦宝珂饭后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阿绵他们的房间。阿绵看到秦宝珂来,笑着打招呼。秦宝珂进了房间坐下,她还主动拿点心来。 “书院都教了些什么!?” 阿绵认真的回答:“教了很多。” “哦?”秦宝珂挑眉:“是不是教了‘忍辱负重’,又或者教了‘能屈能伸’?” 阿绵手一抖,越发低下头。 秦宝珂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你这个衣服是不是有点大了!?把胳膊遮的严严实实的,吃饭的时候都扫到盘子里了。” 阿绵脸色一白。 秦宝珂终于沉下脸来:“你好像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 顾全原本是应了秦宝珂为她查一些事情,但是事情查到一半,又被请到了秦府。 诺大的书房,四面都拉了帘子,顾全进来的时候,秦宝珂坐在书桌后面,刚巧竹帘叶子那一层阴影打在她的脸上,一半阴影暗掩了一双眼睛,一半夕阳镀了一双红唇。 “来了。” 顾全咽咽口水,觉得房间里面的气氛有点压抑:“姑娘叫小的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对崇宣书院,知道多少。” 每年崇宣书院开山的日子,他们那里必然迎来不少贵客,即便是在平时的旬假,也会遇到听说一些人或事。顾全第一次有点拿不准:“姑、姑娘想听什么!?” 一只漂亮的手放了一锭银子在桌面。 顾全咽咽口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崇宣书院,听起来的确非常的风光,但是真正有心人去查探查探,就会觉得他风光的有些不可思议。 崇宣书院是按照年龄分层开设学馆,等于不同年级。每一个年级有自己的既定课程。书院的管理方法也十分的不同于其他,一些正经的大事,譬如典礼亦或是博士们的授课,那都是不容亵渎的,由助教或者学正们亲自来准备,但是例如一些生活方面的小事情,则是遵循高年级管理低年级的方针。这也就造成了学生也会因为机缘获取一些小的权利,而形成一些权利圈子。 加上近几年来,崇宣书院风头太盛,又因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受到皇帝重视,更甚者,非但可以向朝廷送出优秀的人才,连交给朝廷的钱都抵得上一个城的税费了。这些,都是商贾捐赠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金钱和权利,往往成了在那些小的圈子里横行的先决条件。这一代山长注重学术,对很多政务管理反而不是很在行,书院中的博士又分为几个党派,以至于这样的风气并没有被遏制,反而有继续发展起来的势头。 “据小的所知,崇宣书院分为四个大的学馆,分别是初蒙馆,启心馆,修德馆,还有明堂馆。真要论起来,其实明堂馆是唯一的净土,这当中的学子多半是为了求学而来,身份也显赫的很,更是书院重心培养,要上交给国家的人才。相反的,自修德堂以下……就……就有些乱。” 秦宝珂一直在认真的听,一句话都没说,顾全拿不准自己说的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干脆一股脑继续说。 “小的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修德馆的四个人……他们是江城,源城,巩城和邹城太守的公子……因为崇宣书院名声很大,纷纷将自己的公子送来读书……这四人……有些横行霸道……又都是太守之子,大家私底下都叫他们‘修德四太子’。” 秦宝珂忽然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当真是冰冷彻骨,在这样压抑的书房中,看不到她隐在黑暗中的一双眼,唯有那晶润的红唇,勾勒着一个渗人的弧度。 “咳咳……四太子……这四人是修德馆的老大,管着下面的启心馆和初蒙馆。他们喜欢欺负新来的,也会把下面一阶的启心馆的学子使唤着当下人。启心馆的不服气,就去欺负自己下面的初蒙馆,可怜初蒙馆都是些三四岁年龄的小童子,多半是当地家里条件稍微好些的人家送来的孩子,大冬天给师兄们打水洗袜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他说着,竟有些不忍心,也有些感叹:“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了,进了启心馆,只怕也会再去重蹈覆车,欺负那些新的小童子……” 秦宝珂听到这里,忽然颇有深意的咂摸了一句:“修、德、四、太、子……”然后,是一个轻笑。 顾全发誓,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让人鸡皮疙瘩全都浮起来,浑身发寒的轻笑。 交代完了,领了银子,他有些晕晕乎乎的出了门,离了那个压抑的房间,他的脑子好像也清明了起来——对啊,秦姑娘也有一双弟妹入了学……难道…… 他隐隐有些担心……别说修德四太子,这崇宣书院里贵人无数,秦姑娘可万万不要惹了不该惹的人才好啊! —————— 周宣在盐城和秦宝珂一别之后,也会偶尔想起这个认下的义妹,可他没想到,缘分竟然这么强大,他们又在江城遇到了!她也的确是送弟弟妹妹来读书的!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家客栈的!? 秦宝珂随手将新买的npc地图藏进袖子,开门见山。 “先前义兄就说了自己要到江城与主子有个交代,能在这里碰见并不稀奇,而阿宝来找义兄,也是有个忙要让义兄帮一帮。” 周宣有点意外:“你?找我帮忙!?” 秦宝珂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态度诚恳的不像话:“早些时候,义兄一番好意想助阿宝入学,不晓得义兄还记不记得?” 周宣想起来了,他哈哈一笑:“可是有些人有骨气,说是自己读书从来没靠过关系走后门,倒是义兄小人之心了。”他有心调侃,又话锋一转:“莫不是阿宝现在觉得自己痛失机会,后悔了!?” 秦宝珂坦然的很:“人活一世,什么事都要经历一番,诚然从前我读书从不走关系,一如我从不打自己的脸一般,但如今阿宝高看了自己,打一回脸又何妨!?” 周宣算是服了她,这个义妹,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道理站在她那边:“罢了罢了!我认了你这个义妹,就没有不帮的道理,其实我也觉得你这样聪明,去书院学习一番,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我也只是个养宠的小官,借的也是我东家的面子,借花献佛,义妹不会瞧不起我这个义兄吧!?” 秦宝珂端起酒杯:“敬义兄。” 周宣忽然抵住她的酒杯:“时间过了这么久,承诺也有了折扣,答应你不是不可以,不过附带一个条件!” “随便。” 周宣两眼放光:“你来的时候把趴趴也带来了吧!?让、让我养两天!” 秦宝珂好不掩饰的嘲笑他:“没问题,不过要看……趴趴看不看得起义兄了……” 周宣气结:“你等着!看把你得意的!” 周宣是个很高效率的人,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门路,只是上了崇宣书院一趟,傍晚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文书回来。 “我已经为你交了推荐信,明日你带着证件去,自然就能入学。” 秦宝珂看着那文书,向周宣道了谢,然而周宣已经完全被趴趴吸引,一门心思的想要勾引这个小妖精的心,奈何趴趴十分嫌弃他,满屋子乱躲…… 一天的旬假过得飞快,可是短短一天,秦宝珂似乎做了很多很多事。 第二天一早,蒙茶起床梳洗,阿绵和琨儿身上有伤,动作就慢了很多。 快要出门的时候,秦宝珂竟然也一早就起来,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蒙茶摆摆手:“不用送我们啦!”虽然她还是很舍不得阿宝,明明昨天说好了要夜游,她却被放了鸽子,伐开心! 秦宝珂瞥了她一眼:“谁要送你!?” 蒙茶懵逼:“那……你这是干什么!?” 秦宝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一身,又望向她,唇角勾出一个邪气的笑:“看不出来?我——去上学啊。” 第19章 “这群混蛋!”蒙茶看着阿绵手臂上那青紫的痕迹,整个人都气咻咻的,没想到修德馆之下居然还有这么混乱的境况,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好歹是阿宝的妹妹,怎么没有你姐姐半点本事!?竟让人欺负了!”又很好奇的望向秦宝珂:“阿宝,你该不会专程为了这个事情入学吧!?” 蒙茶的眼神里,有隐忍着的激动和兴奋——阿宝这是要搞事情了! 秦宝珂不答反问:“书院都有哪些课程!?”她在看书院的文书,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录取批示,并没有详细的介绍什。课本要等到去了书院之后统一发放,课程也是按照进的哪个学馆来设定,按照年龄算,蒙茶十六岁,是在规定的十五岁以上的明堂馆,可是阿宝……好像才刚刚满十四岁,蒙茶心里一咯噔:“阿宝,你……你就跟他们说你十五岁了!” 秦宝珂抬眼看她,似是觉得好笑:“为什么?” 蒙茶逼近,一把揽住她的脖子:“这样,你就可以和我同班!之前是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谁敢再欺负阿绵他们,我就放蛊虫弄死他们!” 秦宝珂躲开她的手臂:“只怕这个你做不了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也做不了主。” 蒙茶觉得有点失望——阿宝怎么变得这么没有战斗力!她和阿绵没什么关系,看到她为了护着弟弟受伤,都觉得心里心疼。在她的想象中,连青崖那种刷刷嘴皮子威风都被卸了一条腿,现在对方居然真的动手,阿宝不上去撕了她的皮才怪! 可是坐在马车里的秦宝珂,安安静静,心平气和,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这哪里有王者复仇的霸气!? 蒙茶心里有点气,也有点着急。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阿宝和阿绵都是她的姐妹!谁敢再动手,伸手剁手,伸脚砍脚! 今天是学生旬假归来的日子,所以山门口又有了当天开学的热闹,不过与当天不同的是,今日的学生们都是熟门熟路的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蒙茶对阿宝入学的事情很是看重,热情的要亲自带她去见山长,秦宝珂却一点都不着急,先把阿绵和琨儿送去了自己的宿舍。 阿绵和琨儿分别在东西两区的菊舍,一个房间里住四个人,都是年龄差不多的。每个学生的床位都挂着一个名牌。秦宝珂在琨儿铺床的时候忽然摸了一下他的床铺,棉褥子竟然是冰凉冰凉的! 琨儿惶恐的看着姐姐,不敢说话。 秦宝珂收回手,漂亮的手指细细的捻着那湿润,道了句:“收拾好了跟我出来。” 琨儿也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赶紧跟着姐姐身后离开了房间。只是他这一走,屋里的同窗该抢走他带来的东西了。阿绵这边也是一样,屋里的几个女孩子也是十来岁,可是眉眼间尽是傲气,看阿绵的眼神很是不屑,直到秦宝珂进来的时候,她们怔了一怔,一直打量着这个好看的小姐姐,但是看着秦宝珂什么都没说,只是督促阿绵快点收拾好,几个女孩子没从秦宝珂身上瞧见什么厉害之处,又渐渐地将那股子不屑的之气引到了她的身上。 秦宝珂全程都像是没看到她们一般,领了弟弟妹妹出门,等阿绵一出门,几个女孩子瞬间涌到她的床位,随心所欲的去翻捡阿绵的东西,兴高采烈的把那些漂亮的东西给瓜分了! 阿绵本以为秦宝珂带他们出来,是要训话什么的,可是阿宝姐姐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训话,反而是让他们陪着去办手续。蒙茶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兴冲冲的跑了过来:“阿宝,你这边弄好了没?哪里不知道我给你带路。” 因为要办手续,得先去一趟博士厅,阿绵和琨儿跟在两个姐姐后面,不敢说话。刚上了台阶,远远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阿宝姑娘!?”其实苏逸成不是眼尖的看到了一身红衣的秦宝珂,而是第一眼看到了秦宝珂身边的小太阳蒙茶。 “苏师兄。”秦宝珂一个招呼打得很是自然,目光漫不经心的往他头上一扫,原本灰暗的感叹号果然已经亮了起来。 【系统】:师门日常任务,可接。 “师兄!?”不等苏逸成回复,身后已经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孙佳雯一脸警惕的看着秦宝珂:“你也来崇宣了!?” 要说这个场面可当真是热闹,允娴已经入学,与孙佳雯自然是时常处在一起,而两个人又同时和宋珩处在一起,以至于现在,孙佳雯盯着她,允娴盯着她,连那个宋珩也盯着她。 秦宝珂亮了亮手里的文书:“今天才来报道,不知道师兄方不方便领路。” 苏逸成看了一眼秦宝珂身边的小太阳,立马目光一亮:“领!来来来!我带你去!” 孙佳雯有些不悦:“师兄,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后面的昙花林抚琴么!”亏她特地找了苏逸成,才勉强编了一个理由把宋珩骗了出来!要是苏逸成一走,宋珩借口也走怎么办!? 但是孙佳雯显然想多了。 宋珩:“路我熟,我带你们去。”又望向苏逸成:“今日两位师妹还说,是好不容易才邀到苏师兄的,未免苏师兄推脱,还特意找了我来做陪衬。” 孙佳雯和允娴都愣住了——不是啊!你不是陪衬啊!苏、苏师兄才是陪衬啊! 宋珩:“两位师妹这样有诚意,苏师兄还是不要伤了她们才好。” 蒙茶:“哎哎哎,谁都行,快点吧,赶时间呐!” 此刻,据说是好不容易被邀来的苏师兄看着自己的小太阳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执念,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走吧。”这话,是宋珩对着秦宝珂说的。 秦宝珂倒是无所谓,任务已经接了,什么时候都能做,她冲着苏逸成等人点头致意,随着宋珩离开。小太阳蒙茶则是帮忙牵着弟弟妹妹,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激动,激动地连一眼都没看苏逸成…… 苏逸成:“我、我今日其实有些腹痛……” 允娴:“啊……我……我也好像有些头痛呢!” 孙佳雯……气的五脏六腑都痛! 三人:不如今日的约会就此取消,择日再约!? 片刻后,三人作鸟兽散…… …… 宋珩今日穿着的是书院中的学服,褒衣博带也掩不了完美的身形,秦宝珂隐约记得以前听说过古人从小受训,十分讲究礼仪制度,有时候连一步走多远都要受到严格限制,这样方才显得规矩大气,再看宋珩,每一步的步子都走的很一致,步伐稳健有力,很有阵定乾坤的架势,再一想他常年在皇帝面前走动,这样规矩的举止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宋珩忽然停下脚步。 秦宝珂欣赏的认真,不妨一脑门砸在宋珩的肩膀上,结果被他坚实的身子给撞了回来,连退好几步! “小心!”宋珩的动作比蒙茶更快,一把拉住秦宝珂的胳膊,轻松的让她站稳了。 秦宝珂不动神色的抽回手臂,完全没有尴尬之色,反倒坦然一笑:“不好意思,出神了。” 宋珩轻笑一声,又是一句:“小心。” 一行人来到博士厅,秦宝珂的相关文书都没有问题,按照年龄,她也的确被分配在修德馆,住的是东区兰舍。手续办的非常快,从博士厅出来,蒙茶有点饿了,想带阿宝去吃饭,秦宝珂转过头对宋珩道:“多谢宋师兄。” 宋珩看着秦宝珂,莫名其妙道:“你的确该谢谢我。” 秦宝珂挑眉,似是疑惑。 宋珩道:“还满意周宣的效率吗!?” 秦宝珂恍然——周宣说的背后的东家,竟然就是宋珩!? 宋珩:“请我吃饭。” 秦宝珂想了想,忽而一笑:“应该的,不过今天来的匆忙,未必能尽兴招待,不如……约下个旬假!?” 宋珩眼中含笑,恍若春风四起:“好,就约下个旬假。” 和宋珩道别,秦宝珂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宿舍。 一进门,已经有三个姑娘坐在屋里头嗑瓜子了,发现有新人过来,三个人全都警惕的盯着秦宝珂看,然而目光再一看到蒙茶,全都瑟缩着转回脑袋。 秦宝珂把这些收在眼底,也看了一眼兴冲冲帮忙整理东西的蒙茶,眼神里滑过一丝笑意。 顺利的收拾完了这些,秦宝珂忽然提出要去找苏逸成,蒙茶心里全都是怎么和阿宝合计着报仇,浑身都干劲满满!可是阿宝为什么完全不提呢!?她凑近了神秘道:“阿宝,你忘了咱们要干什么了!?” 秦宝珂:“今天帮我一个忙,明天让你看好戏。” 蒙茶兴奋:“成交!” 蒙茶原本以为这个忙一定很重要,比如设计什么机关,捣持什么蛊虫整人,谁料她居然只是带着她去找了苏逸成。 话说回来,苏逸成最近真的很忙啊!他在书院中地位不算低了,是实实在在的老前辈,正所谓能者多劳,作为一个可以自主自足的书院,有些事情就会显得十分的复杂可怕,比如——财务问题! 偌大的一个书院,哪儿哪儿都要钱啊! 正在苏逸成推拒了约会回来焦头烂额的算账的时候,秦宝珂找上门来了,不仅仅是秦宝珂,还有小太阳蒙茶! “你们怎的来了!”苏逸成很是惊喜,再一看自己周围乱的,赶紧红着脸收拾。 秦宝珂提了些礼物,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以后要承蒙师兄照顾了。” 苏逸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秦宝珂眼尖的看到了苏逸成正在整理的大批账单:“苏师兄好像很忙,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 苏逸成下意识的就想婉拒,可是她偏偏看到了秦宝珂身边也一脸好奇探头看的小太阳……啊……小太阳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里温暖呢。 “这个……都是一些账务核对,我要算算数目对不对,然后拿去典簿厅……” 蒙茶道:“算账啊,这个阿宝可行了!”她非常得意:“阿宝家里是做生意的,算账最拿手了!” 苏逸成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这、这样啊……” 秦宝珂笑:“苏师兄,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师兄,如果这些账目不涉及重要的东西,只是简单地核算,不如交给阿绵他们吧。” 苏逸成:“这样不太好吧……” 阿绵已经认真的拿起一本簿子,秦宝珂瞟了阿绵一眼:“你行不行?” 阿绵认真看了看,然后点头——我行! 苏逸成的表情很复杂,介于想要狂笑却又隐忍的中间:“这样……真的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为什么不好!他因为一个助教的位置当牛做马已经很久了!要不是家里那个老混蛋阴他,他至于身为师兄,连一个帮忙的手下都找不来吗!?至于吗!?天知道他现在一看到账本就想吐啊! 毫无疑问的,苏逸成妥协了。秦宝珂把私藏带进来的美酒拿了出来,看的蒙茶和苏逸成两眼放光——好酒啊! 接下来的时间,苏逸成发挥了自己的专长,又开始跟两位师妹讲起了书院的历史,不过他讲的都是非常有趣的事情,蒙茶虽然心里还记挂着报仇的事情,但是渐渐也被吸引,三人一时间有说有笑,十分畅快,不知道过了多久,速易城的脑袋忽然一栽——咚,倒下了。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因为旬假归来的一天,多半都是自习,并没有老师授课,所以蒙茶和阿绵他们消失这么久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看着倒下的苏逸成以及暗下的天色,蒙茶有点不懂:“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啊!?” 秦宝珂已经走到账本边上,拿起阿绵算了一半的账本,一语双关:“当然是……算账了。” …… 入夜的崇宣书院,一旦过了宵禁时间,是会灭灯的,以至于当学生睡下之后,整个崇宣书院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也将那些急匆匆的人影掩藏…… 秦宝珂只出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蒙茶汇报:“刚才有人来送饭,不过我给弄走了。” 秦宝珂:“看到你了!?” “看到了!不、不要紧吧!?” “不要紧。” 阿绵虽然会算一些,但是她的方法太没有效率,秦宝珂把阿绵赶到一边,亲自上阵。其实都只是书院一些吃穿用度的账目,她裁了一张长长的纸,直接分科目罗列了一个长长的账单,让后开始让其他三个人依次报支出项目,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所有的吃穿用度就已经清清楚楚的显示在整张表格上,一目了然,连数目也算是出来了,因为每一笔出账都会算总数,所以每一步都清清楚楚。 蒙茶惊讶道:“阿宝!你可真是个算账的天才!”再一看苏逸成左一个账本,右一个账本,深深的感觉到了智商上的诧异…… 算完这些,天还没亮,可是他们已经回不到自己的宿舍了,秦宝珂把一边的卧榻收拾了一下:“今晚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蒙茶无所谓,不过她还是记挂着报仇的事情。对于阿绵来说,能和琨儿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乎,这个晚上四个人都窝在了苏逸成办公的这个小房间里…… 书院,是在第二天清晨原地爆炸的。 苏逸成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睡在屋子里的四个人,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渐渐回忆起昨天的事情,然而最让他吃惊的是桌上已经整理好了的账目——真的全都整理完了! 苏逸成欣喜若狂,看着这四个小姑娘,尤其是自己的小太阳,心中越发的感激喜欢! 但就在这时候,有小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师兄!师兄!出事了!后山出事了!” 苏逸成有点蒙:“怎么了!?” 小师弟很着急:“你快来!快来!几位博士和山长都去了!” 苏逸成道:“你先去!我马上来!” 回到房间,秦宝珂几个也醒了。 苏逸成说:“听说后山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蒙茶本来睡眼惺忪,可是一听到出事,她目光一亮,下意识的望向秦宝珂。秦宝珂慢悠悠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最后,一行五人全都去到了后山,也完完全全被后山的景象震惊了! 后山其实是崇宣用来种植农作物的地方,但是是依山而建,所以多半是梯田。就在第五层阶梯的侧面,一群学生身着中衣,竟然被钉在了上面!身体被弯曲成了各种形状钉住,清楚明白的摆出了两个惨白的字…… 【战书】 已经有人去一个个解救,但是上山的路上不知道被撒了些什么,滑的很,走起来很艰难,一众崇宣学生,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山壁上被熬出造型大呼救命的同窗们,石化在原地…… 所有人里面,只有蒙茶娇躯一震,然后呼吸都因为激动而急促起来。 她神神秘秘的看了秦宝珂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淡定眼神,心中顿时爆出眼花—— 她的阿宝果然出手了!下战书都下的不同凡响!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秦宝珂原本很是从容的当着围观群众,谁料看呆了山长忽然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让她不得不留意的话—— “又来了!又来了!三起了!第三起了!” 第20章 人被救下来,已经是中午了,苏逸成带着人统计了一下,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拼成两个字,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人……这十个人里面,三个是阿绵宿舍的,三个是琨儿宿舍的……还有三个……是秦宝珂宿舍的……至于多出来的一个,是启心馆的学生干部……可怜的孩子哟,被取下来的时候身子骨都僵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来。 真是莫名的凑巧啊。 有博士立马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秦宝珂——阿绵和琨儿是秦宝珂的妹妹弟弟,偏偏就他们三个人被排除在外,这也未免太凑巧了! 可是秦宝珂淡定的看不出一丝慌张——你有什么证据!? 连个闭路电视都没有……哪里来的证据啊! 苏逸成沉默了好一会儿,站了出来:“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偏偏阿宝他们逃过一劫!” 苏逸成啊,多么有地位的大师兄,此番站出来,表明昨天是自己与两位师妹聊得十分畅快,两位师妹更是古道热肠的帮他做账,所以才避免了那一劫! 孙佳雯也在场,立刻就提出质疑:“这也太荒谬了!哪有这样的巧合!分明是秦宝珂从中作梗!是她暗中这样欺负同学!她一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她还能有谁!” 孙佳雯进来之后,也笼络了一群小姐妹,随着她的一个质疑之声起,几个不和谐的声音都开始纷纷质疑。 “再者,你们刚刚进书院,男男女女竟交颈而卧,实在是不像话!就算你们真的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师兄要为你们掩饰也绝对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孙佳雯步步紧逼,趁着大家都在场,完全不给秦宝珂台子下。 秦宝珂倒是无动于衷,可是另外两个人火了。 苏逸成也是有脾气的,他一拂袖子:“你们做过书院的账没有!?可知道如今入学之际又有多少支出,我们用了一夜的时间做出账目!你要不要也试试!崇宣书院也不是没有男女一同研习课题,别在这无事生非!” 蒙茶则是拽着自己的蛊虫盅子,冷冰冰的盯着孙佳雯。 孙佳雯知道苏逸成是大师兄,不好得罪,愤愤闭嘴。 书院里如果发生这样的暴力事件,院方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群学生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才开学不久,就闹出了这样的大事,学生们全都没有散去的意思,纷纷望向山长。 山长眼神沉重的看了看那些被救下来,因为被钉了太久造型都别不回来的学生,道:“你们可知道,是什么人把你们钉在那里的!?” 秦宝珂宿舍的几个都是十四岁的姑娘,比其他孩子要大,此番都哭成了泪人,其中一个哭的惨兮兮的:“我……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就被钉在那里了……”说着,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毯子,越发的愤恨——这个钉人的手法太恶毒了!不占肉,把衣服给钉住,等到有人来救的时候,钉子根本拔不出来,只能把衣服撕烂,人才能被掏出来…… 她们方才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别的师兄看了身子,此刻只想死……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去山上的路上一直有很多人走,有脚印也不奇怪……事情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孙佳雯恨恨道:“这件事情,哪有这样的巧合!” 秦宝珂不冷不热的看了孙佳雯一眼,那眼神,竟然让孙佳雯想起了当日在城门口收到的那个眼神,叫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立刻上去撕了她! 就在众人等着一个交代的时候,山长忽然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情,只怕和这个秦丫头没什么关系……” 山长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话只说一半,这就很不厚道了!看着山长沉重的背影,学生们忽然就陷入了一阵好奇和惶恐之中,不过,虽然山长没有说明白,并不代表没人能打听到,原来,这真的不是书院第一次发生奇怪的事情了! 开学第一天,东区梅舍三个姑娘加隔壁一个姑娘不知道踩了谁设在茅厕外面的机关,大半夜被倒掉在茅厕外面的树上差点脑充血……还是被路过的学正救了下来……同一天晚上,东区梅舍的三个姑娘浑身起红疙瘩,当天来报道,晚上就走到了,到现在都还没复学。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两件事情,两个个宿舍各自缺了一人,第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宿舍三个姑娘全部中招,还多带上了隔壁一个姑娘,而原宿舍缺席的那位,叫做傅殷茵,当晚特地请假去送家人。第二件事情缺席的人,叫虞绫,当晚没有请假,不过因为她是书院工学博士唐泽的亲侄女,当天晚上去拜会叔叔了,并且留在唐泽的院子,住了那里的厢房,没有回宿舍。 这样看起来,秦宝珂如今的这次缺席,好像也没有那么多阴谋,真的就只是……纯粹的运气好不在场啊!难怪山长会这样说! 于是,一种恐怖的氛围在学生群体中蔓延开来——他们崇宣书院,是不是被盯上了!?害怕! 事情终于被重视起来,当天山长就请了不少护院,将整个崇宣书院保护了起来! 秦宝珂听着同窗们之间的传言,先是送了阿绵和琨儿回宿舍。 “这些日子,你们两个放机灵一些。人家给你们一个耳光,你们就只会硬生生的接下,这样的弟弟妹妹,我可不需要。”秦宝珂把人送回了宿舍,进门的时候,同宿舍的同窗们都在床上哼哼唧唧,那造型凹的太彻底,现在把他们拿出去摆一摆,估计还能摆出“战书”两个字的原型来。 阿绵和琨儿早就吓傻了,他们惶恐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秦宝珂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宿舍,和那边一样,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哼哼唧唧的声音。她轻笑一声,正欲进门,脚下的步子忽然一顿。 转过头望去,只见宿舍长廊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女子在那。 其中一个高挑显瘦,冷艳之气十足,双手抱胸背靠着木柱子,目光毫不避讳的看着这边,她身边那个就显得可爱许多,坐在台阶上,晃悠着脚,秦宝珂望过去的时候,她还笑嘻嘻的歪着脑袋挥挥手,比起蒙茶那种女汉子的样子,她更显天真俏皮。 高挑冷艳的女子与秦宝珂的目光撞上,微微勾唇,点头致意。秦宝珂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那天入学的时候,她曾经撞到过她。 两人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遥遥的点头致意,算作打招呼。秦宝珂勾唇一笑,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在哼哼唧唧,看到秦宝珂进来了,其中一个人没好气道:“喂!给我倒杯水!” 秦宝珂瞟了一眼她的号牌——林萱。 随着她一声号令,其他两个也开始支使秦宝珂做事情。 见秦宝珂站着不动,林萱大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本小姐是赵郎的红颜知己!他们现在不过还没回来!等到他们回来,本小姐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林萱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纷纷搬出了自己的靠山——至今尚未报道的修德四太子:张智,赵世民,许耀宗,严峻。在书院中她们与四太子走得近,自然也就傲气些。 秦宝珂靠着柱子像看笑话一样的看了看几个人,忽然点点头,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林萱的床边。 林萱瞪了她一眼:“你瞎吗!我这样怎么喝!” 秦宝珂勾唇一笑:“也对。” 林萱没好气的等待被搀扶,谁知道秦宝珂忽然伸手直接抓住她的头发,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她浑身都疼啊!这样被粗暴的拽起来,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扭曲了一般,顿时哇哇的叫起来。 秦宝珂二话不说,一杯水泼在了她的脸上,林萱气呆了,反而叫不出来,只是死死的瞪着秦宝珂。 秦宝珂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没小,她生的艳丽,媚笑的时候越发的勾魂夺魄,只见她贴在林萱的耳边,吐气如兰:“赵郎这么好的儿郎,怎么会是你的呢!?识相的,就离赵郎远一点,往后,他们都是我一个人的。” 林萱惊呆了。 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唇瓣抖了好几次,都没能抖出一个字来。 秦宝珂忽然笑出声来,丢开林萱,林萱没了着力点,直接砸回床上,也终于砸清醒了一些,厉声尖叫:“你……你竟然对赵郎有这样的心思!你真是不要脸!赵郎才不会看上你这样的狐媚子!” 秦宝珂并不理会,收敛了笑冷冷的望向一边:“还有要喝水的吗!” 另外两个不敢说话了——现在她们人在屋檐下,等到她们能走动,赵郎他们也会来了,一定要这个秦宝珂好看!不过现在,她们也只能闭嘴了…… 秦宝珂擦擦手,点头笑道:“也对,我喂的水可不怎么好喝,你们还是等赵郎们回来,亲自喂你们喝吧。” …… 蒙茶兴奋地约了秦宝珂在后山见。现在崇宣书院戒备森严,她既兴奋又有点担心:“那是你找人干的吧!?阿宝你简直太能了!不过……现在戒备森严了,你以后怎么再找帮手啊!” 秦宝珂啃了一口蒙茶送的苹果,反倒不是很担心:“戒备森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最起码,没人能如法炮制了。” 蒙茶:“可是听说那个四太子就是你们学馆的!阿宝,你可要小心,那几个不是善茬!” 秦宝珂放下苹果擦了擦嘴,饶有趣味的盯着蒙茶看:“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怕你伤心。” 蒙茶紧张起来:“什么!?” “跟人渣玩,可比跟你玩有意思多了。” 蒙茶气结:“罢了罢了,我算是白白为你担心了!等你被整的惨兮兮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宝珂道:“苏师兄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蒙茶摇头:“没有!苏逸成这个人太傻了,一口咬定咱们整晚都在一起算账,那明明他中途睡过觉啊,可是到了后来,他直接说自己是打了个墩儿!反正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山长有什么裁决!?” 蒙茶摊手:“这就不知道了。” 秦宝珂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九章算经》,蒙茶有点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书!” 秦宝珂认真的翻书:“你不是说,四太子要回来了吗?” “是啊!” 秦宝珂微微一笑:“所以,该给他们一个见面礼了……” …… 按照崇宣书院的学生划分,博士们也是有划分的,每个学馆各有对应的博士教学,其中算数一类,是由一位叫做瞿柏的博士教授的。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九章算经》这种连注明都没有的野籍,到了瞿柏这里,竟然能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简划分,瞿柏还重新分了类,大纲自他而出,算的上是崇宣之中算经学扛把子的。 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秦宝珂拜会了一下瞿柏,然后……当天晚上都没回去。 第二天一早,修德馆炸了。 一向严谨律人瞿博士,上课竟然迟到了!迟到了! 学正赶紧去请,谁料瞿博士双眼布满红丝,恨不得把来催他的学正一口吃了! 整堂课上,瞿博士心不在焉,时时出神,还没到下课钟响,就急吼吼的离开了。直到学生去打听了一番,一个惊天消息才在学生群中炸开——瞿博士今天心不在焉,是因为他被一道题给难住了!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解这道题! 毕竟是修德馆的博士,消息也就只在修德馆之间流传,瞿博士向来喜欢出一些抽象难解的算术题,他的考试更是历来低分之最!崇宣靠的是修学分,偏偏这个老妖怪又喜欢扣学分!好不容易修来的,很可能一下子全扣在他这里! 无人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瞿博士,脑门上开始渗出虚汗。 秦宝珂把答题纸放在一边,收拾了一下纸笔:“瞿博士,您好了吗!?” 瞿柏提着笔,笔尖凝了墨水。面前的白纸上已经画了无数的图样,作辅助线无数,可是没有一条合适!愣是没办法解出秦宝珂这个图! 看看一边,小丫头早已经写出了自己出的题目,但自己却对她出的题目无从下手。 又是一会儿,瞿柏轻叹一声,放了笔:“这一局,你又赢了。” 昨日,这个丫头来找他,他原本以为只是寻常学生求问,还摆出了师长的样子,结果这女娃娃……竟然是来踢馆的! 她说她师承南派算经,师父华罗庚乃是业内翘楚,听闻崇宣的瞿博士在算经一术上造诣颇深,如今奉了师命来请教一二。 瞿柏活了一把年纪,第一次听说算经还分南派北派,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滑稽的踢馆。 然而,形式固然滑稽,真正比起来,却不滑稽了。 第一局,秦宝珂要求抽题目,比的花式答题。换句话说,就是看一道题谁解出来答案种类多。往实在了讲,但凡事为了学分考试学的东西,只求有一个答案,谁还会一门心思的一道题想多种解法!?瞿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来了兴致,就比了一把。 结果是,瞿柏输了。这丫头心比比干多一窍,竟然真的想出了四种解法,比他多一种。 第二局,他们各自给对方出一道题,解得最多最快的,就是赢家。而瞿柏也是在这里滑铁卢了,他仔仔细细的研读了秦宝珂给出的图形,也明白了各个条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想出来,翻遍了不少原理,竟然一条都用不上。瞿柏在这方面固执的惊人,愣是觉得有什么自己没有发掘的奥妙藏在里面,这一挖掘,就挖到了现在,课都不想上了。 秦宝珂早就解完了,耐心的等着,直到瞿柏再次认输。 “丫头,我输了,你给我解一解这道题。” 秦宝珂爽快的接过题目:“其实这道题目,很简单,真正要解开,只需要一步。” 瞿柏皱眉:“胡说八道,老头我看了一整天,一定是有什么奥秘藏着!你赶紧解!” 秦宝珂顺手在题目上多加了一个条件:“加上一个条件,这道题怎么解,一目了然。” 至此,瞿柏知道自己被耍了——之所以解不开,是因为这个臭丫头抽走了一个条件!他赶紧接过题目研读,如何解开果然是一目了然! 不等瞿柏讨伐她,秦宝珂已经率先道:“我于师父处研习算经之时,师父曾经教过阿宝一句话,凡事应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即便是再厉害的老师,也会有出错的时候,若是学生不懂的提出质疑,提出自己所认为的看法,只会一条胡同走到黑。阿宝完全相信博士的能力,只可惜,博士似乎有些不懂变通……也不知道是对阿宝的出题水平太过信赖,还是对自己的解题水平没什么信心啊……”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分明是耍诈!” “兵法也说兵不厌诈,博士,输了可就要认。” 瞿博士气结——他耗费了一天多的时间,居然就在一道错题上!? 秦宝珂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气笑道:“若是博士实在觉得阿宝耍诈,这一局就当我们平手,还有第三局!” 瞿柏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这样被挑衅!要是让人知道他连一个女娃娃的算数都比不过,他的脸往哪儿搁!? “好!继续!” —————— 修德四太子回到书院的这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战书事件的第三天。 一众小弟们热情相迎,一干红颜哭诉不已。四太子这才知道,他们休假外出游玩之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然而,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颗炸弹砸在了修德馆—— 修德馆接受算经入学摸底考试,为期一天,试题两份,成绩不合格者,必有严惩! 修德四太子石化当场…… 考、考试啊啊啊啊……瞿柏的考试啊啊啊……救命啊! 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21章 西小门的池塘被玩闹一通之后,到处都是稀泥烂浆,虞绫蹦蹦跳跳的躲开地上的稀泥巴,踩在吐出的石头上,冲着身后回廊里站着的傅殷茵:“茵姐,这里脏你别来啊!” 傅殷茵靠着柱子淡淡道:“玩够了就回来吧。”虞绫一蹦一跳的,玩的风生水起,直到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课都不上也要约我来这里,也想在这里玩啊?”秦宝珂最近和四少混的十分火热,上学连学服都不穿了,一身红衣很是惹眼! 傅殷茵看了一眼秦宝珂,神情有些淡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虞绫也跑了过来,趴着根柱子从后面冒出一颗脑袋歪歪看着她,笑嘻嘻的:“喂,你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儿啦!” 秦宝珂看了两人一眼,坐在回廊的座椅上:“你们来找我,就是问这件事情?” “你觉得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我们来问个清楚!?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头脑清明之人,没想到最近你是越玩越没边了。” 虞绫伸出食指轻点,似在强调:“你知不知道,明堂馆那边都是怎么传的!?” 秦宝珂欣赏着园中景色:“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嘴巴又不长在我身上。”说到这里,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明亮的厉色:“反正,他们也说不了多久了。” 虞绫眯起眼睛,忽然凑到秦宝珂面前,一个劲儿的打量她,秦宝珂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让她看,虞绫狡黠一笑,不显山不露水的把手腕抵在秦宝珂的耳边,秦宝珂抬手轻轻把她的手移开:“你的袖箭我见识过,害怕。” 傅殷茵袖着手站在秦宝珂对面靠着后面的墙,道:“别跟他们继续胡闹了,对你没有好处。” 虞绫掏出一包瓜子:“之前你不是要教训他们吗?为什么现在又要一起玩?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古道热肠,但也是在看不过去他们那样胡搞乱搞,你要是估计在修德馆被他们对付,所以才要未雨绸缪拉近关系其实也是自保的法子,不过……你这个法子可实在不怎么光明。” 秦宝珂认认真真的听着,脸上一直浮着淡淡的笑,等到虞绫说完了,她啧啧两声:“我原本以为你们今天过来要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通,奉天奉地奉公理的把我数落的无地自容……谁知道你们居然这么温柔……”她忽然伸手拉住两人的手,含情脉脉:“我真的好感动。” 傅殷茵和虞绫都是一副□□般的神情,非常不自然的抽回手,在衣裳上擦了擦…… “阿宝!”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蒙茶气喘吁吁地在秦宝珂面前站定:“有动静了!” 蒙茶的忽然出现,让傅殷茵和虞绫有点意外。 谁料秦宝珂忽然轻笑起来:“好了,人到齐了,可以做事了!” …… 秦宝珂和四少的关系急剧上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至于到了最后,无论是修德堂三堂还是其他地方,大家看到秦宝珂的眼神都十分的复杂。连康复的林萱和赵雅都只是背后翻白眼,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去虐一虐那些初蒙馆的小童子。 “蠢东西!我叫你晒这床被子了吗!?”随着林萱一声呵斥,一个半人高的孩子吓得手里的锦被都掉了!林萱大怒,抬脚就在他腿上踹了一下:“连这个都拿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那孩子吓得眼眶都红了,林萱却不解气,扬手就要打下去。 “哎,适可而止吧。”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林萱一怔,回过头去,只见秦宝珂袖着手,斜倚着一颗大树。 林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有了这个秦宝珂之后,赵世民就再也没有找过他!这段时间,他们四个人一下学就带着秦宝珂四处玩,秦宝珂这个贱人居然就这么跟着走了,对待那些流言更是完全不在乎,在林萱看来,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是在跟我说话!?”林萱冷笑起来。 秦宝珂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在林萱面前站定,可她还未开口,一边冲过来一个女子:“你们干什么!?” 那女子二话不说推开秦宝珂和林萱,一把抱住眼眶红红的孩子:“君宝!君宝你还好吗!?”似乎是看出了他裤腿上的脚印子,那女子恨恨地望向两个人:“你们还是不是人!就这么对待一个孩子!?” 秦宝珂打量了这个女子一眼,衣裳整洁却已经洗的发白,与这个孩子十分相似,两人很像是姐弟。还未等秦宝珂开口,林萱忽然的得意一笑,抢白道:“贺兰娣,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位是什么人!?四少的人,别说踢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野孩子,就算是现在把他弄死在这里,也无人问津!” 秦宝珂微微蹙眉——你踹的人,让我来背锅!? 哪知道贺兰娣已然将她们两人全都当做了仇敌,抱着弟弟推开好几步:“我就不信没有王法!我也不信你们真的能在这里横行霸道!你们给我等着!”说着,抱着弟弟便离开了。 林萱看着贺兰娣走掉的身影,呵呵笑着:“她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倒有些好奇,是你的手段更毒,还是她的骨头更硬!听见没,她让你等着瞧!别怪我没提醒你,四少最讨厌那些自以为和他们有了关系,便不断招惹是非的女人!识相的,就别总是拿四少当挡箭牌,秦宝珂,你风光不了多久的!” 秦宝珂一直笑看着她,对她的这些挑衅之语连一个反驳的意思都没有,林萱一个人骂来骂去也觉得的很没有意思,跺了跺脚,抱起自己的被子走了。 这些日子,秦宝珂下学之后就约了四少处处游玩,四少的确是很有本事,几乎带她游遍了全程,也算是是实实在在的展露了实力,但是依照四少的性子,一直以来竟然都没有对秦宝珂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仿佛大家真的只是朋友。这天下学之后,张智他们再次约了秦宝珂外出游玩。 书院的小树林里,秦宝珂已经准备离开,又绕道到了这里,与傅殷茵几个碰了个面。傅殷茵正拿着一张图纸修修改改,虞绫拿着一张药方修修改改,至于蒙茶,浑身上下的蛊虫,随手就是一只。 “你今天还要去!?腻不腻啊。”蒙茶躺在草地上,看着逆光的秦宝珂。 “玩了这么久,他们也该要坐不住了。”秦宝珂伸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地上潮,女人受不得寒。” 虞绫改着药方,撇过头笑看蒙茶:“我看……她宁愿自己不是女人。” 哎哟我去!蒙茶当场原地爆炸:“你还说!”最近苏逸成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天天约她后山抚琴吟诗,开玩笑,她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哪有时间抚什么破琴吟什么破诗! 傅殷茵干脆果断:“你要是真对人家没意思,找个机会彻底拒绝罢了。” 蒙茶想死:“我、我也要拒绝的了啊……”苏逸成此人,绝不是一般人啊! 秦宝珂呵呵一笑:“等着,忙完这件事情,我帮你甩了他。” 蒙茶眼睛一亮:“那你赶紧的!” 秦宝珂笑笑:“快了。” 自从和四少游玩以来,他们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可是今天玩着玩着,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画舫上。秦宝珂不动声色,四人却是有备而来。严峻率先叫了一份点心给秦宝珂,道:“这些日子一直带着妹妹到处玩耍,今日咱们就歇息一天,坐在一处说说话,也算是增进感情。” 秦宝珂单手支颌:“这样也好。” 严峻给张智使了个眼色,张智也紧接着开口:“阿宝妹妹,咱们玩了这么多日,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秦宝珂把玩着酒杯,露着一个玩味的笑:“几位兄长招待了这些日子,诚意尽显,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张智哈哈一笑,率先道:“好,阿宝快人快语,既然将我们当做了兄长,那兄长带你走一条好路子,你可愿意!” “好路子!?”秦宝珂双眼放光,似乎是十分感兴趣。 这样的反应极大程度上的激励了四人,严峻抢白道:“我们与阿宝你志同道合,阿宝家中又是盐城富甲一方的商户,但阿宝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士农工商,商贾终究难有出头之日,为何不在如今圣上重视商贾对一国之奉献的间隙,找一个好的路子,能让全家转一个光明大道,富贵荣华呢!?” 秦宝珂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兄长看来……有很好的路子。” 四人彼此之间会心一笑,张智道:“这些日子带你游玩过得地方,不放实话告诉你,都是已经依附了我们的商贾,阿宝应该清楚如今崇宣书院的境地,我们四人风光无限,皆是因为整个崇宣还要靠我们拉拢来得这些银钱撑下去,这才得到了圣上的垂青!” 秦宝珂做出了惊讶的神色:“不是说,崇宣书院之所以自给自足,乃是因为各方商贾群策群力,这才使得崇宣书院脱颖而出,越发壮大!?” 她这番言论,让四人大笑起来:“傻姑娘!这你竟然也会相信!” 阿宝露出了迷茫的脸色:“难道不是!?” 许耀宗终于缓缓开口:“阿宝,你尚有不知,你以为整条崇宣街,一年的盈利又能有多少!?不过是做出来给崇宣捧光舔名气罢了真要想在这里赚的金银满钵,简直是可笑!可你又知不知道,为何他们都趋之若鹜的来此做这个推助之力!?” 秦宝珂笑言:“因为……他们找到了好的靠山。而这个靠山……莫非就是几位兄长?” 四人大笑,张智头一回显得有些谦逊:“我们不过也是谋了一个明主!”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宝珂:“阿宝,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的,如今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手下的商贾富户不计其数,你应当明白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人脉,若是你跟了我们,还愁你盐城的产业无法越做越大么!?” 秦宝珂陷入了沉思…… 四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又退了一步,张智:“阿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是在强迫,你需得明白,这是一条好路子!若你实在不愿意,我们绝不勉强,不过这件事情,你可以联系一下你父亲,好好考虑考虑,我相信秦老爷一生行商,自然更加明白个中道理。” 说到这个秦老头,他们之前也派人打听过,可是盐城是个小地方,虽然富户多,但是自然是不能和江城这样的大城市比,打听回来的结果,就是秦家富甲一方,秦老爷多年经商,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还有个很土的名字叫秦铁柱,再无其他。他们对秦家老头了解的还不及对秦宝珂多。擒贼先擒王,他们一眼看出秦宝珂自小娇生惯养,也很有主意,先搞定他,一定有助于他们搞定秦家老头! 秦宝珂神色正经起来:“几位兄长今日说的话,实在叫阿宝非常意外。正如几位兄长所说,产业终究是父亲打下来的,阿宝就算有什么决断,也应该和父亲商量商量,不如今日到此为止,阿宝这就回去联络父亲!” 四人应允。 等到秦宝珂离开,张智沉下脸来:“还真不是个省油的,一连哄了这么多天,脑子倒是精得很。” 许耀宗色气一笑:“不过这样的女人,倒是让人很感兴趣。” 张智哼笑:“只要她依附我们,往后就要看我们的看脸色行事,到时候,你想怎么玩都行。” 赵世民:“我倒是觉得她很有个性,可爱的很。” 严峻倒是想着正经事:“现在已经跟她表明,你们可有修书给几位伯父告知他们我们这边的情况。”: 张智一摆手:“急什么!跟往常一样,办妥了再说,几个老头子天天逼着老子,早早的跟他说,一旦有什么差池,到头来还是我的不是!” 他这么一说,四人也深有感触,事情还是等办妥了,再向家中父亲汇报进度吧。 秦宝珂从画舫出来,府里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秦宝珂刚一上车,下人便道:“小姐!盐城已经送来书信了!” 秦宝珂颇为意外:“这么快!?” 下人没说什么,驾车回府。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秦宝珂就带着两个小的去书院,因为秦宝珂和四少的关系好,所以西小门的人不敢为难她。刚下了晨课,蒙茶就兴奋不已的从明堂馆一路奔赴而来。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说了没!?” 秦宝珂冲她眨眨眼,蒙茶猛一握拳:“哈哈!终于等到了!看来他们还真是这个心思啊!” 秦宝珂垂首理袖子:“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中午一块吃饭。” 蒙茶点头:“我回去跟她们说一声。”说吧,转身跑了。 秦宝珂笑笑,刚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是那个叫贺兰娣的人。她目光冷冷的看着秦宝珂,一半身子隐在树后,似乎是在打量她。 秦宝珂收回目光,只当做没看到一般往回走了。 今天的崇宣书院,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上午的时候,四太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报道,而到了下午,全院停课! 这让整个崇宣书院的学生都有些茫然,学正以上的全部去了博士厅,以至于自习课上,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偷偷打听消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风声走漏了! 谁都知道,一直以来崇宣书院能得到皇帝的格外青睐,就是因为它在自给自足的同时还能向国家输送人才,完全达到了一个君主对书院的理想状态,根本不用为之砸钱。但是现在,这资金的来源,出问题了…… “大消息!大消息!”修德堂因为是四太子的地盘,最先得到消息—— 原来,崇宣街聚集而来的商贾原本都是由四城太守掌控着的,换言之,这些商贾与其说是一种投资,不如说是一种依附。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崇宣街上的商贾东家,竟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大肆洗牌了一番!东家全部易主!最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的,时至今日,大局已定,方才被发现。 崇宣街汇集的商贾,与学院中四海八方的学生一般来自不同地方,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才造就了崇宣书院的繁华。然而现在,商家都被袭击,崇宣街上的店铺全部被匿名买家收购,原东家纷纷离去,几乎整条崇宣街,甚至是涉及到江城其他的产业,只归一个东家!崇宣书院的重大会议,就是在为接下来的资金来源做商议。看看是否新东家会和从前一样,同时,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能够同时挑战这样的四方权利。 “匿名!?去你娘的匿名!查!给我查!”张智眦目欲裂,摔碎了四个花瓶!一旁的三少纷纷双目猩红,也对这件事情十分的意外和震惊。 就在他们恼怒不已时,江城的张太守匆忙而来,刚一进门,还不等张智给这个父亲请安,直接被张太守一脚踹上去,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张智从小就被宠爱着长大,这些年又帮着父亲做了不少大事,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爹!你要踹死我啊!”张智捂着胸口站起来,愤愤道。 张太守何止要踹,险些撕了这几个混蛋,他上前一把拉住张智:“臭小子!你、你们到底谁招惹了秦毅之!” 秦、秦毅之!? 四少集体茫然……什么意思啊? 张智大声道:“爹,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谁是秦毅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太守快原地爆炸了:“你、逆子!你还跟我扯淡!好!好!你说!崇宣街百家商户为何全都卷资离开?你说!” 严峻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但他依旧在解释:“伯父,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查,奈何那背后的人藏得太深,咱们一时间也没留意他已经将咱们这里蛀空……” “查!查个屁!”张太守激动地口水都喷出来,眦目欲裂的拉着指着他们几个:“破大点儿的地方交给你们掌管,你们倒好!连被谁蛀了老巢都不知道!废物!都是废物!” 赵世民皱眉道:“伯父,我们一直都在打理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说明白吗!?” 张太守也知道自己刚才是一时冲动,现在不得不把整件事情理了一边—— 四少的确笼络了很多富商,这没错,但是要把他们;先前为了方便管理,他们将人的一家老小都笼络到这边,越发的将江城渲染的像一个富户之城,但是多少的商户真正的老家并不在此,最核心最大的产业也不在此地,想要全部迁移过来,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到了最后,多半是他们居于此地经营人脉,远程控制原有老本。 可怕的事情在于,秦毅之竟然摸清楚了这边的商户到底是哪家哪路,顺着路子就把人家远方的老本儿给翘了,收到消息的商户们最后竟然全都卖掉了这边的产业,为了护住最后的一点血脉,纷纷回去捍卫老本,哪料秦毅之早就在这边等着,将那些产业照单全收!非但如此,秦毅之那个老狐狸直接为自己打通了一条官道,神通广大的买下了通往江城的水路货运专途,于江城盐城之间,可来去自如,纵观全局,整一个声东击西! 如果说四城太守专注于此交通要道,志在为自己的主子笼络各方势力,那么现在,占据着这个绝妙舞台的,就是秦毅之。将这个好地方占据,同时也有利于他自己的生意做大,简直一石多鸟! 张智当场就跳起来:“一个商场老鬼也敢跟我们作对!爹你到底在怕什么,联合几位伯父,封了他的货收了他的水路,简直易如反掌!他们怎么抢走的,咱么就怎么抢回来!” 张太守气急攻心,又是一巴掌:“抢!?怎么抢!?秦毅之啊!他就是个禽一只啊!!” 秦毅之出身小户,早年的名字都是土名,后来他商场发达,明明长了一张绝顶老实的脸,配了一个憨实的名字,可却是最阴险最坏的那一个!同行评价——其行商手段雷厉风行,残忍如同禽兽!因此得名外号“禽一只”!结果到了最后,他忽然很不要脸的给自己真的改成了“秦毅之”这么一个雅名儿!表脸!凑表脸! 其实张太守现在最疑惑的是——当初笼络这些人,就是许诺做他们的一个依附,一个靠山! 可是危难来临之时,他们竟然连屁都不放一个,选择默默卖掉这边的产业回去,这就相当于放弃他们这个依附。诚然,如今四个孩子笼络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时候无暇顾及,可一个两个跑掉也就算了,现在全城大部分的都跑掉了,思来想去,张太守只有一个结论——这个禽一只,一定是在为谁办事!否则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效率和威慑力! 也正是因为这样,局面才越麻烦! 这一回,赵世民率先清醒了过来…… “秦毅之……秦——宝、珂?!” 六个字,让其他三少傻眼当场…… 不、不可能吧……真的、不可能吧…… 秦家那个多年行商,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秦铁柱……就是……秦毅之!? 秦毅之……是秦宝珂她爹!? 第22章 当太守大人知道四个畜生连着几十天都在和秦毅之的亲生女儿秦宝珂周旋的时候,差点呕出了一口老血。 是了!是了!这他妈就是禽一只的作风!靠近你!了解你!亲近你!然后……干掉你! 可怕……好可怕! 赵世民也有点晃神,他舔舔嘴唇:“难、难道她这些日子让我们带着她到处玩,就是……就是在摸我们的底!?” 张智已经气疯了:“肯定是!肯定是!我们手底下多少商户,哪门哪路,她一天天的早就摸清楚了!回头把消息报给禽一只那个老头,他再各个击破!肯定是这样!”说到这里,他们早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之前笼络这些商户,他们的确很低调,不管对他们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低调的保护,可是随着他们越做越大,主子也越来越满意他们做出来的成绩之后,就渐渐地得意了,也再无遮掩。说到底,是他们亲自告诉秦宝珂自己手上的牌,给了秦宝珂一个知己知彼的时间! 张太守已经没时间跟这几个混蛋浪费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和几个同僚一起商议应对措施! 四少交换了眼神,情绪中只剩下无边的怒火。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随着一阵阴风刮过,整片天空忽然就被一片阴霾所遮盖…… 凉风四起,飞沙走石,原本还在草地上饭后消失的学子们瞧着那远远走过来的一群人,以及自他们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纷纷作鸟兽散,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偷偷地往回看。 饭堂之外不远处的凉亭里,坐落着四个人。 傅殷茵捣持着自己的木匣子,虞绫摆弄着自己的药瓶子,蒙茶拽着自己的蛊虫盅子。秦宝珂不紧不慢的将拿着书卷的手往下一移,目光所及之处,有杀气逼近。 举目远眺的秦宝珂:“我仿佛看到有四条疯狗正在靠近,朋友们,我要找个地方躲一下吗!?” 蒙茶持反对意见,恨恨道:“你现在是大财主……”又望向傅殷茵和虞绫:“她们两个都能自保,该躲的是我吧!” 秦宝珂出奇的一本正经:“你所有不知,在我们国家,少数民族一直都是被保护的对象,是受尊敬的。” 虞绫托腮望向逼近的大军:“那我们呢!?现在在书院公然上去干一架,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秦宝珂笑:“你们不是陈国人么,外国人具有外交赦免权……” 说话间,杀气已至,张智四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凉亭中的四人,大声道:“给我把秦宝珂抓住!” 随着张智一声令下,他们身后的手下纷纷上前! “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来自典簿厅的丁助教。丁助教抖着手指着他们,先是扫了一眼凉亭里的四个人,紧接着脸色一板,望向四少方向:“胡闹!书院之中岂可动武!全都去面壁!抄写院规!” 四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赵世民硬着口气道:“丁助教,您可看清楚了现在到底是谁在闹事!” 丁助教横了赵世民一眼,大喝一声:“还没听清楚吗!?你们四个!去抄!还有这些人,非本院学生,统统逐出去!” 四少隐隐觉得,局势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变化,尤其是那丁助教在呵斥完了他们之后,转而对秦宝珂客气道:“那个……秦宝珂,山长请你过去一趟。” 请!?还是请!?山长找人什么时候需要用请的!? 凉亭之中,秦宝珂丢掉手里的书,笑着起身:“我这就过去。”刚走两步,看了一眼凉亭中尚未动作的三个女人,抬了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接着,四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要狠狠修理的人,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面前离开,偏偏他们还不能动武。丁助教瞪了一眼四少:“还愣着干什么!?抄啊!” 四少哪里在书院里面受过这样的气!?看看周围,全都是躲起来看好戏的学生,他们心中顿时愤愤不已,发誓一定要让秦宝珂好看! …… 博士厅位于整个崇宣书院的最高处,秦宝珂四人进来的时候,一整个厅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各厅堂聚集过来的博士助教们,山长坐在首位,为其做事的崔泉更会察言观色,远远地就指了指一边留出来的位置,笑着招手:“阿宝!这边坐。” 秦宝珂对这种场面应对自如,大大方方的入座。 现在,几乎整个崇宣街的商铺都姓秦,原本四位少爷聚集的财路也已经被秦氏父女打击的七零八落,一旦秦毅之凭借着自己买下的水路专途权将盐城和江城的生意,秦家想要在江城做大,简直易如反掌。 这个下午,几乎全院的人都知道,博士厅里召开了一场长达两个时辰的机密会议,以秦宝珂和崇宣书院山长为双方代表的会议中,经过了精细缜密的讨论,双方签署了长达一百二十三章的法规合约,就莲池开采可持续发展方案,学生用餐供给外包业务,崇宣书院第三期工程开发建设等方面达成一致,双方分别表示会为了崇宣书院的美好建设而共同努力,会议中,盐城首富秦毅之先生不远万里飞鸽送信,就崇宣书院衍生产业链——崇宣街的改造重建方案与院方进行了商讨,会议决定,由秦宝珂姑娘担任此次后期工程建设的指导工作。 崇宣的天,就这样变了。 从博士厅出来之后,哪儿哪儿都没瞧见四太子的影子。 课上不上都无所谓,秦宝珂挑了个清幽静美的地方,靠近后山的一条溪水边。 四人席地而坐,秦宝珂掏出四份文书:“我们讲好的。”将合约丢了出来。 虞绫和蒙茶动作最快,拿起一份细细勘察,傅殷茵却是不着急,她背靠着一颗大石头,一条腿屈起,唇角带了些笑意:“秦宝珂,我有点佩服你了。” 虞绫举手:“我也是!” 蒙茶左右看看,也举手:“还有我!” 虞绫和傅殷茵的确也是要对付四少的,可是她们的手段比较残暴直接,无非就是暗地里整的四少鸡飞狗跳,当初看到秦宝珂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再加上周围全都是闲言碎语,与秦宝珂结识的也不深,她们几乎真的以为她沦陷其中,助纣为虐。却没想到,她这盘棋,线埋得有点深,杀的有点狠, 傅殷茵也拿起自己的那份:“四城太守盘踞于此,只为守着这个重要位置,招揽人才,可是你现在将己方财力化为蛮力开道,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反击。你说得对,任何事情不可太过,他们做的张扬,只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支撑,他们也是为人办事,但我有点不明白,你怎么断定背后的这个人就一定是为了在姜国……”她回忆了一下那个词:“……搞事情!?” 秦宝珂刚才罗列细则罗列的脖子有点累,此番活动着脖子,道:“你们自陈国来,陈国兵强马壮,姜国一直都依附。可是陈不灭姜,姜必噬之,我只认‘没人永远甘心屈居人下’这个道理。无论书院还是四城太守,都纵容四少在学院横行霸道,高调行事,崇宣书院声名过剩,财力丰厚更是异常,说他们不是非法集资我都不信。” 虞绫歪歪脑袋:“你找我和殷姐帮忙,助你爹更快的击垮那些对手,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查过我们?” 秦宝珂怔了一怔,忽然想起自己参加游戏之前选过的几个本子。 要说这件事情,它也很凑巧,她现在选的这本书的作者有个毛病,一本书里面但凡能用一用从前书里的人,和她们建立关系,绝不浪费新的人设关系,好巧不巧的,当初她选剧本儿,正好就翻了同一个作者几本书的主角名字,再稍微一打听这两人的来历以及她们所擅长的,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这几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作者笔下出来的,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含金量这么高。 秦宝珂四两拨千斤:“知己知彼。”她抬起胳膊搭在傅殷茵的肩膀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判断,从你们愿意跟我合作的那天起,不是就已经相信我了吗!? 傅殷茵肩膀一滑,把秦宝珂的手滑下去:“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他们很快就会反击。” 秦宝珂托腮一笑:“换作我是主子,我更喜欢能自己解决拉屎问题的狗,而不是一旦茅厕被占了,就只会对着我猛吠诉委屈。”神色冷了几分:“我赌他们不敢告诉自己的主子,只会自己来擦屁股。” …… “告诉!?告诉谁!?”张太守猛一拍桌子,很铁不成钢的看着四个畜生。 他们不过是小小的太守,上头还有多少关卡?主子信任他们,将这件事情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办事不利,在这个时候被挖走一片成果,做主子的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到了最后,这都是他们的过错!沦为弃子,只怕都是最好的结局! 四少气的脸都紫了,张智冷冷道:“父亲说得对,这件事情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上头知道,我们要做的,需得是尽快挽回局面,多挽回一分,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此刻不应该有分歧!” 一番讨论之后,几位太守定下结论——秦毅之这个老狐狸出手太快,才使得他们有了今日的措手不及,当务之急,应该把损失减少到最小才对!把地盘抢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四少接到了新的任务——周旋!继续跟秦宝珂周旋! 而同一时刻,江城秦府的密室中,四个女人正围着一只箱子。 秦宝珂用一种欣赏艺术瑰宝的眼神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由衷的感叹:“鬼斧神工,巧夺天工。” 傅殷茵一手工活乃是祖传,闻名陈国,但是此刻,她完全没有被夸赞的骄傲,只觉得深深的耻辱…… 虞绫性子活泼,蒙茶爽快豪放,然而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时,也觉得不忍直视。 虞绫轻咳两声,脸蛋红嘟嘟:“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啊。” 蒙茶目光闪躲:“我……没做过这种事啊……” 秦宝珂笑得没心没肺:“怕什么,玩玩嘛……” 这天晚上,秦宝珂让她们三个留在这里休息,自己却独自在书房看秦毅之的来信。这段时间,她一直和秦毅之密切往来,秦毅之对江城这边的事情也很上心,其实,从秦宝珂第一次在信里向秦毅之提起江城的地盘之后,秦毅之就十分激动,他原本只是让秦宝珂摸摸底,把消息送回去,这样他也好各个击破,谁知道秦宝珂头天晚上往人家店里走一遭,第二天恨不得祖上十八代都刨出来! 既然要打击,自然就要从薄弱处打击,秦毅之一直觉得自己把这招玩的惟妙惟俏,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玩的……出神入化。 秦宝珂在通信的最后提出,一旦承接下江城的店铺,自然需要一个大规模的整改,等到这边的商铺全部重整完毕之后,她想分一间出来给阿绵先上手玩一玩。 看到信里这番话的时候,秦毅之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论心态,他可能真的老了……江城那样的地方,一间铺子的价值可能抵得上一个小城好几间,她随手就是分一间给阿绵……上手玩一玩。私心里想一想,秦毅之知道女儿的性子,从来都是傲慢倨傲,因为她娘的缘故,也一直对阿绵和琨儿不理不睬,可是现在她承接了了弟弟妹妹,竟然也真的在认真的培养他们,秦毅之心里再一次想起了陪着自己走过艰苦岁月的妻子…… 若是她还在,或许现在也不会有琨儿和阿绵了…… 第二天一早,秦宝珂和蒙茶她们乘马车去书院,依旧是走的西小门,刚刚进了西小门,负责查岗的师兄看到秦宝珂,立马殷勤道:“师妹,今天典簿厅给了话,说西小门这边要开始挖莲池,为了大家的安全,未来半个月西小门就不走人了,正大门按照规矩,非旬假长假,是不会开的,所以……所以未来半个月学生们需得住在书院。” 其实书院每日都离开回家的学生并不多,按照书院的条件,学生宿舍除了不是单人单间,都是极其舒服的,就算要临时住在书院里面也并不委屈。 这位师兄大概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些传言,对秦宝珂说话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可是没想到的是,秦宝珂竟然十分好说话:“有劳师兄了,既然是书院的大事,身为书院的学子,配合几天也没什么。” 师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目送着秦宝珂一行人在西小门下车步行入书院。 西小门这边要挖莲池,因为材料搬运的安全问题,学生需得留宿书院的消息很快传开,四少到书院之后,听了这个消息也只是闷不吭声,因为入学之时每个学生都有对应的宿舍,秦宝珂虽然没住,但是宿舍一直都有。闷了一个上午,四少决定也留宿学校—— 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和秦宝珂周旋,秦宝珂怎么知己知彼的把东西从他们手上拿走,他们就怎么如法炮制的夺回!再加上住在数学院,秦宝珂就不会外出作妖了!他们也可以在书院里面好好整治整治她! 快到中午用饭的时间,众学子要按照规定去饭堂吃饭。虽然崇宣分为四馆,但是饭堂却是在一块的,四少迫不及待的找到三堂,才知道秦宝珂根本一个上午都没在三堂的教舍上课! 已经被破坏的凳子和桌子……藏在她笔筒里的毛虫……画花的书本……全都打了一个上午的酱油。 四少气疯了:“她去哪儿了?!” 三堂坐在秦宝珂隔壁的那个小师妹战战兢兢道:“秦、秦师姐早晨一来就去典簿厅了……” 典簿厅!? 四少气结。 典簿厅中,丁助教认认真真的把工匠画出来的图呈给秦宝珂看:“莲池要引水入院的话,只怕要挖的有点长,这里有好几种挖法,若是选最省成本的……” “书院不是开一天两天,将书院做好做大,才有利于往后的发展,没必要在这个上面省钱。”秦宝珂打断丁助教的话,丢掉手中的三种方案:“你我都是行外人,叫设计方案的工匠直接来跟我说,有问题我当场问。” 丁助教顿时觉得面前这位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看看时间,又道:“时间已经不早了,秦……”这个称呼也是很尴尬啊,秦宝珂是书院的学生,按照学生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可她现在还是书院的大老板啊!丁助教在书院多年,左右逢源,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尴尬境地。 “丁助教是书院的老人了,按理说很多地方我不应当多做怀疑,可是这件事情既然是我来做,我就不愿让它有任何瑕疵,往后要交涉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也不希望和丁助教之间有什么隔阂,往后助教还是将我当作学生,愿意的话,唤一声阿宝即可。” 丁助教心里的小人暗自摸了一把汗,连声道:“是是是!阿宝!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去吃饭……”又想起什么:“其实我并非阻止你插手,不过按照书院的规矩,每月都有月考,学生学得考的学分,积满学分方能完成修学,书院的事情乃是一个长久之事,长此以往,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业……” 秦宝珂淡淡一笑:“您多虑了。” 丁助教终于不再说什么,请秦宝珂去用午饭。秦宝珂起身拦住丁助教:“不必了,我已有约。” 话毕,人已经出了典簿厅。典簿厅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三个女子,三人等人的时候也并非闲着无聊的等,各自手里都在忙活着什么东西。见到秦宝珂出来,四人一同朝着饭堂走。 傅殷茵:“谈的怎么样?” 秦宝珂嗤笑一声:“老东西,不太老实。” 虞绫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背着手走路也不好好走,一蹦一跳的:“我听说,是听说哦!书院里很多都是包出去给别人做的,具体多少钱,最后也只是典簿厅账面上那一笔数字!” 蒙茶摇头晃脑的:“想也知道啊,一个破池子,挖了个口子就晾了好几个月在那儿,最后都变成了那几个混蛋欺负人好玩的地方,我看啊要等它建成莲池,莲藕都熟了!” 秦宝珂笑笑:“先吃饭吧。” 四人移步到饭堂,各堂学子都是按照秩序进去,按理来说,出了秦宝珂之外,其他三个人都是明堂馆的,也应该跟着明堂馆的队伍吃饭,所以当四人移步至此,就一眼被四少盯上了。 张智冷着脸走出来,站在四个女人面前:“吃饭也有吃饭的规矩,你们四个这样,可是没饭吃的。” 随着四少出来找茬,饭堂很多人都看了过来,秦宝珂袖着手左右看看:“吃饭也要管啊?” 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是孙佳雯:“哪里都是有规矩的。”孙佳雯款款出列,看着秦宝珂之外的三个女人:“你们是明堂馆的人,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哎哟卧槽! 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依旧是敌人啊!四少循声望去,只见孙佳雯以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对着明堂馆之外的三馆都流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诚然,明堂馆的确是崇宣中唯一一股清流,但是一直以来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吃着自己出钱买的粮食,回头还瞧不起自己,这个就很不能忍了! 四少之中,最气的大概也就是张智了,张智是张霁的弟弟,张霁身在明堂馆,是家中仕途培养的对象,张智学业一团糟,也只能在别的方便博得父亲的注意,而张智最讨厌的,莫过于父亲莫名其妙认回来的这个义女! 整日清高的不得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我们修德馆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关你们什么事!?”张智反唇相讥。孙佳雯气急:“你这几日惹了义父不开心,还要难为大哥为你收拾烂摊子,如今看来,你也没有要改过的意思,实在是叫义父失望!” “你——”张智双目圆瞪,可孙佳雯全然不放在眼里,勾唇一笑,满是讥诮。 秦宝珂肚子是真的饿了,懒得在这跟他们浪费时间,正准备绕开他们,远远的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是青崖。 许久不见,分外想念啊。秦宝珂看着青崖走进,露出几分笑意。青崖抬眼对上秦宝珂的目光,老二无端端抖了一下…… “秦、秦姑娘!” 热闹的饭堂之中,青崖过来这么恭敬一拜,就显得有些抢眼了。 青崖是谁的人,秦宝珂很清楚,他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秦宝珂隐隐约约想起来些什么事情…… “公子说……日前秦姑娘曾答应公子的事情,似乎有些忘了。青崖此次前来,是为了请秦姑娘移步雅轩用膳……” “吃饭啊……”秦宝珂慢悠悠道。她摸摸肚子,对身边三人道:“正好,走吧。” 就这样,四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崇宣书院谁都礼让三分的宋珩请去了自己的雅轩用饭。四少没能整成秦宝珂,气的吃不下饭,而一直都在极力邀请宋珩一同用饭却始终未能如愿的孙佳雯,已经气僵在原地…… 宋珩的院子,据说是前一代山长住的院子,如今的山长更喜幽静之处,所以把这个位置空出来了,刚好宋珩来了,就住在了这里,所谓的雅轩,是临着花园的一个阁楼,四面通风,景色尽收眼底,四人进来的时候,宋珩竟微微一怔,瞬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苦笑。 这个青崖,谁叫他请这么多来。 秦宝珂从青崖发出邀请开始,就想起来了——之前宋珩帮了她,她还约好了请宋珩吃饭,结果这段时间和四少一起游乐,早就把这个饭局给忘的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人记得这么清楚,今天直接找上门来。秦宝珂拍了拍脑袋,暗自感叹记忆衰退。 宋珩倒是表现的很淡定,虽然请来的人数有点多,但他风度依旧,让人多加了椅子。秦宝珂这个人有点不多,但是有错从来不惧怕去认,刚一坐下来就抱拳赔罪:“先前曾答应过宴请宋师兄,不过近来事务繁忙,一不留神给忘了,现在反让宋师兄宴请,实在是惭愧的很。” 宋珩淡淡一笑:“要在不到一月之内,用课余那么一点点时间玩遍江城,的确是够忙的。” 秦宝珂笑容僵了僵,但只是一瞬,复又点头笑笑,仿佛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打趣之意。笑着笑着,猛然觉得周身多了三双目光黏在自己的身上…… 秦宝珂收敛了笑容,微不可察的朝椅背靠了靠,与三双目光对上。 傅殷茵眼神疑惑:你……和他…… 蒙茶眼神狐疑:总觉得有点什么…… 虞绫眼神挑逗:诶嘿~有古怪哟~ 秦宝珂笑容不改:“忙不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失信终究在我,如果宋师兄不介意的话,我们改日再约!?” 宋珩直直的看着秦宝珂:“未免秦姑娘贵人多忘事,不如这一次就让我来安排,稍后派人告知姑娘。” 秦宝珂笑着,舌尖舔了舔牙:“这样也好。” 一顿饭吃完,蒙茶忍不住感叹宋珩根本一点都不像崇宣的学生,反而更像是崇宣的贵客。秦宝珂没说话。 上午商议了正经事,下午该去上课了,秦宝珂刚刚走进三堂,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三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神望着秦宝珂,秦宝珂袖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位置。林萱和赵雅都屏住呼吸注意着秦宝珂。 秦宝珂走到自己的位置,抬脚勾了勾自己的板凳,谁料她的板凳并不拿来坐,直接一脚勾到了而边上,席地而坐。 眼看着那被做了手脚的凳子并没有发挥作用,林萱和赵雅都流露出了遗憾的愤愤之色。秦宝珂就跟看不到似的,随意的抽了一张纸放好,拿起笔筒。 众人再一次紧张起来。 秦宝珂一手握着一边,抽着笔筒的盖子,可是她抽了抽,忽然眉头:“怎么抽不动!?” 林萱和赵雅两只拳头都紧紧握起来,仿佛是在帮着秦宝珂鼓劲儿似的,然后,秦宝珂就真的发狠力了,她狠狠一拔,两只手因为太用力,直接朝外一翻,只见一条黑色的毛虫因为她得力道,直接从笔筒中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朝着林萱飞去! “啊——”林萱大喊一声,发疯似的挥手去挡那毛虫,吧嗒,虫子掉在了她的书本上,终于得见天日的拱起自己的小身子。 “啊啊啊——快弄走!弄走啊!”林萱吓得跳起来,缩到后面,秦宝珂坐在位置上,但托腮笑看着这场闹剧。 “在闹什么!”随着一声怒吼,三堂完全安静下来。 素有崇宣阎王之称的算经博士瞿柏,此刻正拿着《九章算经》站在门口,对着教舍里的嘈杂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林萱委屈极了,可瞿柏向来不是个好脾气:“课上于教舍喧哗,给我出去!” 林萱:“先生,是……” “出去!”瞿柏没有耐心,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林萱拗不过,狠狠地瞪了秦宝珂一眼,红着眼睛出去了…… 秦宝珂顺着林萱的方向,看到了缩在门边的四少,冲他们露出了一个浅笑,四少计谋没有得逞,气愤离开!林萱桌上的小毛虫,无辜的爬来爬去…… 晚上最后一节课下,按照往常的时间,秦宝珂该离开了,但是今天书院已经给了话,这一个月学生都需得住在书院中,等到修建所需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出入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了再恢复之前的制度,按理来说秦宝珂该住东区兰舍,可是等到学生入寝的时间时,竟然是绳衍厅的邹学正亲自将秦宝珂领到了兰舍的一间空宿舍,让她一个人住一整间,这自然是引起了兰舍女学生的不满——她们都没有一人单独一间的特殊待遇!可是院方给出了一个非常正经的解释——你们一开始就是安排好了的,四人一间,人数刚刚好,人家是临时住进来,自然是临时住一间!是以,众多女学生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夜里,秦宝珂在房间里看书,几个小童子过来敲门。 小童子都是初蒙馆的,生的圆润可爱,可是进了崇宣,多半时候都被当成欺负的对象,所以明明该是天真的年纪,一个个却畏畏缩缩得很。 孩子是阿绵和琨儿带过来的,她们两个因为有蒙茶抽时间关照,所以一直没有被欺负,至于大家从来不敢欺负蒙茶,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外族女子,她们族里都喜欢研究一些古怪的虫子,很是邪门儿。 “姐姐,人带来了!”阿绵压低了声音,琨儿也乖乖的蹲在那里,秦宝珂从前觉得自己这一双弟妹木讷的很,可是现在和这些小童子比起来,阿绵和琨儿简直是灵光可爱。 她伸手招了招一个面色白净的小童子:“平时修德馆的几位少爷都叫你们做什么!?” 小童子一板一眼的回答:“打水……洗衣服……捶背……” 秦宝珂摸摸他的头:“你做的好不好呢!?” 小童子认真点头。 秦宝珂笑得亲切可人:“那……你们帮阿宝姐姐做一件事情,好吗!?” 入夜后的崇宣书院,全都笼罩在暗夜之中。虞绫双眼放光的往四少的房间里吹了睡香,只见一个个黑黑的小身影灵活的窜进了房间…… 这天晚上,四少做了一个梦。 他们梦到自己被一只怪物关到了一个大钟里面!那大钟坚硬如铁,无论他们如何都破不开!最后,他们凭空看到一个书院打钟的小童子拿着一把大锤子笑着向他们走来,四少惊慌的呼救,奈何小童子像是没有听到,挥着大锤子咚的一声敲响了大钟—— 咚—— “起寝!起寝啦!” 迷迷糊糊中,真的有小童子的声音。 所以说,住在书院就是这点不好,这闹人的起寝钟声真是讨厌! 奈何许多人都有早起放一泡尿的习惯,四少被吵醒,索性起来撒尿。 然而,他们坐起来的那一刻,一个个都愣住了……脑袋僵硬的往下看…… 片刻后,四少的寝室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嗷叫声—— 崇宣书院依山而建,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但是此刻,世外桃源的菜地里出现了四个畏畏缩缩,不太和谐的身影。 “你……你不要挤我!我快忍不住了!” “呜呜呜……怎么办……拿不出来……这是什么啊……” “是谁!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妈的!说那么多干什么!砸啊!快砸啊!老子忍不住了!” 四人挤作一团,手里的石头怎么都没砸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菜地上铺着的用来做稻草人的草垛后面传了出来。 四人一僵,下意识的手忙脚乱提裤子,循声望去,只见四个女人缓缓地从草垛后面越了出来。 秦宝珂和傅殷茵习惯性的袖手靠草垛,虞绫索性蹲下双手托下巴笑看着他们,至于蒙茶,她一脸的不忍直视,明明想笑又憋着,凑近了秦宝珂问道:“我不太懂,对付男人,都从下半身开始!?” 秦宝珂面不改色:“你想看从上半身开始的,下次吧。” 蒙茶顿生敬佩! 看到她们,赵世民脸色都白了:“你……你……” 秦宝珂目光盯着他们四个的下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四位兄长,这铁裤的尺寸,还合身吗!?”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张智猛地站起来,结果裤子一滑,露出了两条光洁的大腿以及……锁着他的……铁短裤。他慌张的提起裤子:“秦宝珂!你简直无耻!” 秦宝珂笑得没心没肺:“几位兄长误会了,之前你们带阿宝四处游玩,寻欢作乐不在少数,可是到底还年轻,能折腾,到老了可就未必了,阿宝心疼四位兄长,还是希望四位能……节制一些……” “你是疯子……疯子!”严峻几乎哭了出来……他快要尿出来了……可是这铁裤子将他锁住了……他……他掏不出来…… 傅殷茵冷眼看着他们,忽然道:“对了,千万不要用蛮力破开,这贞、洁、铁裤,我用了三十六道锁,核心在于,当你损坏第一道锁,剩下的三十五道会自动上锁,唔……我只有第一道锁的钥匙,要是损坏了,那我也束手无策了……” 四少差点呕出一口血…… 可是,这远远不够。 虞绫:“唔……还有哦,裤子里面有一层很薄的小暗隔,我封了些痒粉在里面,要是你们胡乱动,把痒粉洒出来了……”无奈摊手:“那就很痛苦了!” 蒙茶快笑岔气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从袖子里掏出了装蛊虫的小盅子,指了指四少,又指了指自己的盅子,笑得满地打滚…… 空气中……隐隐发散出了一些骚臭味……四个女人动作一致的抬手掩了掩鼻子…… 四少他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智扯着嗓子撕心裂肺,泪流满面:“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秦宝珂以袖掩鼻,只露出一双明明在笑,却处处透着凉意的眼睛,广袖之后,溢出她的声音—— “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 第23章 因为毕竟是学生住在书院,哪怕书院的设施再精美完善,自理一点终究是不能动摇的。以往最后一节课下了,秦宝珂就准备回家了,但是今日,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去用饭领热水。秩序有度的队伍里,不难看到那一个个穿插在里面的小个子身影。秦宝珂袖着手跟着队伍缓缓前行,目光不经意的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绵牵着琨儿的手排在队伍里,他们手里都拿着碗,按照阿绵的习惯,一天上课都没法见到琨儿,两姐弟一定会抽时间一起,好比吃饭的时候,他们会打了饭偷偷去饭堂外面的草地上吃,琨儿便趁着这个时间,跟阿绵说说话。 因为初蒙馆都是小豆丁,所以排在队伍的最前面,但是这样的小东西,论学识比不上其他师兄师姐,论家世也没几个能尊贵到让人咋舌,所以往往都会被师兄师姐从最前面赶到最后面。 眼看着阿绵和琨儿已经要排到了,忽然就有两个修德馆的师兄插队,阿绵皱了皱眉头,护着琨儿退到后面,还未等阿绵他们退多久,忽然又涌出好几个排到了前面。 这下子没人甘心被插队了,阿绵和琨儿以及其他小童子们纷纷被挤开。而这当中唯一遵守秩序的,只有明堂馆,明堂馆不愧为崇宣清流,每次这种时候总会有人见不惯这样的,想要开口阻止。 就在这时候,一声厉吼,让明堂馆之外的其他三馆的队伍都僵住了。 “干什么!?”赵世民瞪眼看着最开始插队的两个师弟,恨不能将人的身上瞪穿两个洞:“你!说的就是你!”随着赵世民的一声厉吼,其他三少也上前来,直接将最开始插队的两人打得饭菜抢了过来:“滚后面去!” 四少恶名传遍崇宣,要论欺善怕恶,他们抽当其冲,从前这样欺辱旁人的事情没少做,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出来打抱不平,这叫所有人都有些莫名的诧异,连明堂馆这一类本该有种“狗咬狗,内里斗”畅快之感的队伍,也都愣在那里。 严峻的眼珠子在队伍里扫了两眼:“你!”猛然觉得自己的声线好像过于粗暴,硬生生的给压出了几分温柔:“咳咳……那个……你们……两个小孩儿……” 随着严峻的声音,大家顺着望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有些怯懦,小姑娘则是直接挺身而出挡在小男孩前面。严峻见他们不动,想要挤出和善的笑,却怎么挤怎么觉得难受…… 还是张智窜了出来,直接走到了阿绵和琨儿的面前,笑得古怪又难看道:“小孩儿……你们……快去前面排队,去吧!” “排什么排!”许耀宗声音古古怪怪的,眼神还不自觉得往某个方向飘,然后直接把抢来的那两份饭菜递了过去,姿态做小伏低到让人惊讶窒息! “小孩儿……咳咳……师兄这里有两份,你们方才也快排到了吧!?这个本就该是你们的。” 阿绵警惕的看了那碗饭菜,抓着琨儿摇头:“我、我们自己排队就好了……” 赵世民快急哭了,还想劝,可是其他三少直接把阿绵和琨儿带到了最前面,接着,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强行将刚才的队伍又复原了,语气恶劣的对着明堂馆之外的三馆道:“少爷们把话说明白了!往后该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一双脚要是没了眼睛,不要也罢!” 整个饭堂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一些,阿绵不明所以,可是看着后面还有许多师兄师姐们在等着,他们赶紧打了两份新的。谁料两人打完刚要走,另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边蹿了出来,急匆匆的刚好撞上了阿绵。阿绵被撞的手臂一疼,饭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小孩儿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怯生生道:“对、对不住。” 阿绵摇摇头,让琨儿站到一边,自己撸起袖子准备捡起地上的饭菜。谁料,四少在看到阿绵胳膊上的青紫时,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妈的……他们觉得自己要完…… 赵世民仿佛觉得自己的下面又传来了铁硌的疼……他目光一转,恨恨地瞪向那个孩子,气的一把拽起那小孩儿:“小王八蛋!谁让你乱窜的!” 贺君宝刚被提起来,一个凶悍的女声传了过来:“你干什么!” 贺兰娣手里拿着碗,一看到贺君宝被赵世民提起里,她几乎发了疯似的冲过来对着赵世民一阵拳打脚踢,继而将贺君宝抱了过去:“赵世民!你这样横行霸道,就不怕丢了你父亲的脸吗!我们虽然是平民百姓,但也是崇宣学子,不至于命贱如此!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吗!不信你走出崇宣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世民气的跳起来,要不是贺兰娣是个女人,又是常博士看好的特许生,他早就揍上去了:“贺兰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巴着常博士的腿进的崇宣书院,要不是崇宣书院供你吃喝,你们姐弟早就饿死了!” 贺兰娣冷冷的看着赵世民,根本不辩解,只是露出一个轻蔑的嘲笑,丝毫不为赵世民的话语感到气愤。 “这是干什么呢,吃不吃饭了还。”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四少同时浑身一僵,手脚发凉,某个部位格外的凉!他们僵硬的循声望去,只见秦宝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队伍,倚着一根柱子笑看着这边。 阿绵和琨儿看到秦宝珂,纷纷跑了过来:“姐姐。” 贺兰娣看了看阿绵和琨儿,又看了看秦宝珂,眼神冷了几分。 四少再也不敢多放个屁,赶紧维持了秩序准备遁走,贺兰娣忽然将贺君宝放在了最前面,在后面的人传来不满之前,她已经理直气壮道:“我弟弟是启心馆的学生,按照规定,也应该是启心馆先。我弟弟在前面,又有何不可!?” 队伍里的蒙茶不耐烦了,伸脚踢了踢一边的凳子:“还吃不吃饭了!打个饭哪儿来的那么多屁事儿!” 的确,吃饭这个事情,经不起耽误,可是刚才还很有决断的四少,此刻却不约而同的忌惮着什么,不敢开口。 秦宝珂神色淡淡的,话只是对着阿绵说:“还愣着干什么,再打一份儿吃啊。” 阿绵这才回过神来,飞快的重新打了一份,乖乖去吃饭。秦宝珂看了贺君宝一眼,笑着走了过来,这一刻,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大家都觉得,随着秦宝珂一动,四少就像是被无形的结界弹开一般,根本不敢靠近秦宝珂。 秦宝珂将贺君宝往第一的位置放了放,笑道:“打吧。” 一只手冷冷的拨开了秦宝珂,贺兰娣护住贺君宝,淡淡道:“不劳你费心。” 秦宝珂无所谓的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蒙茶看着前面一堆人,只觉得糟心,秦宝珂从身边走过去,她立马蹦出来,凑到秦宝珂耳朵里:“不排队啦!?不饿!?” 秦宝珂袖着手径直往外走:“快饿死了。” 蒙茶贼兮兮的回头看了一眼,四少也看着这边,与蒙茶的目光对上,飞快的撤回目光。 天朗气清,席地而坐,面前有美酒佳肴,眼下有无边山景,可不比那死板僵硬的食堂来得有趣味多了么!蒙茶饮了一杯酒,畅快道:“我就知道跟着你肯定饿不着,诶,这是哪家的菜,挺好吃的。” 秦宝珂把玩着一只酒杯,笑看着坐在一边的两个小东西。 阿绵有点怕秦宝珂,从前她以为只有人发怒的时候才会让人害怕,可原来有时候一个人对你笑,也让你感到害怕。蒙茶见秦宝珂看着阿绵,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刚才那对姐弟,不禁道:“那对姐弟是有些讨人嫌,可你也别影响了自己的食欲啊。” 阿绵看了蒙茶一眼,心想姐姐大概不是这么想的。 果然,秦宝珂放下酒杯,道:“哪里就讨人嫌了!?” 蒙茶一怔。秦宝珂依旧看着阿绵:“同样是护弟心切,你要是有人家姐姐一半狠劲儿,也不用让人担心了。” 蒙茶嗖的一下跳起来:“你不是吧!阿绵生的可爱讨人喜欢,你要她学那个得理不饶人的讨人嫌模样,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秦宝珂瞟她一眼,无奈道:“取长补短,叫你依样画葫芦了?” 阿绵在一边握着筷子,陷入了一阵沉思。 秦宝珂目光一瞟:“怎么没看见她们!?” 说的,自然是傅殷茵和虞绫。蒙茶撇撇嘴:“傅殷茵满心工学,听说她手艺师承祖母,她祖母从前最痴迷的时候,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能不踏出一步,专心钻研,她啊……”蒙茶摇摇头:“绝不比她祖母差!至于虞绫……她说最近好像有个天大的事情要处理!” 天大的事情!?虞绫喜好研究药理,指不定又躲在哪里暗搓搓的发明处方药…… 秦宝珂笑笑,不再深究。 一顿饭吃完,秦宝珂准备回去休息,如今她单人单间,可是爽快的很,谁料刚走到门口,她的步子忽然顿住,已经放到门上的手都松开了,鼻子动了动,退开一步。 “出来。” 紧闭的房门全然没有动静,可是随着秦宝珂的话音落下,推拉门被打开一条缝儿,一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是在观察着秦宝珂的周围。 秦宝珂轻笑一声,直接上前把门拉开,结果房间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傅殷茵一脸倦容的坐在角落,似乎没精神得很,虞绫竟然也没了往日的活泼,看着秦宝珂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怎么了!?”秦宝珂不紧不慢的进门,虞绫像是做贼一样飞快的关上门,砰的一声,让秦宝珂很是疑惑:“怎么了!?敌人杀上门了!?” 傅殷茵无力的看了秦宝珂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虞绫扒拉着秦宝珂,泪流满面:“比敌人杀上门还可怕……阿宝,救命啊——” 第24章 习习凉风恍若精灵一般嬉戏着树梢的嫩叶,沙沙之响,似是叶扰,又似情窦初开的一颗心独有的不安躁动。 苏逸成难得的舍了学服,着了一身淡青净面锦袍,配墨黑流苏和田玉坠,腰带将劲瘦的腰身勾勒而出,反倒越发显得他背脊挺拔,英俊潇洒,他静坐于凉亭之中,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唇瓣偶有启合,不知在念着什么。 他今日约了两位重要人物参与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当中,自然要慎重又慎重。虽然他的手段的确算不上光彩,可以一想到自己的小太阳,一切都不重要了。苏逸成心中暗自握拳,仔细的计划着…… 然而,他的计划终究还是在一片疯狂地呼喊声之中……崩塌了! “师兄!师兄!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一位师弟连滚爬的冲了过来,神色惊慌的恍若见鬼,“出事了!西小门出事了!” 苏逸成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就跟着师弟跑去了西小门。 然而,当苏逸成到了西小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围的水泄不通,靠近西小门这边,不仅有还没挖完的莲池,还有许多百年粗木,长长的枝干坚硬如铁,足以将人吊起来。而此刻,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前方那口正待引水入池的莲池上方,自觉地把自己吊起来的四少。 树下,苏逸成眼看着自己的小太阳一身帅气皮练装,长发束成马尾,比任何一个姑娘都要英姿飒爽的叉着腰站在树下。 “喂,快点啊!”蒙茶看着他们四个磨磨唧唧,变戏法一般摸出一根竹棍子,盯着四少的下面。四少吓得面无血色,相互把彼此的手绑住,深怕蒙茶那一棍子打在他们的下面,更怕在这样多的人面前,让他们听到自己下面被敲得梆梆响的场面!要是让同窗知道他们穿了这种东西……他们这辈子都要抬不起头,只怕连娶媳妇儿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有人会想到,以往横行霸道的四少,竟然会乖顺如小绵羊一般,自己把自己吊起来! 等到四人把自己捆好之后,蒙茶狡黠一笑,恍若一个山大王一般一挥手,早就站在树下的几个修德馆的师弟瑟瑟发抖的把自己的前任老大……吊了起来!紧接着,一群初蒙馆的小童子们全都穿上了学骑射时候才会穿的小练装,小短腿跑得脚下生风,非常有秩序的进场,一字排开,站在了荷花池的对面。 咚咚咚! 一桶桶泥巴被放在每一个小童子的面前。小太阳蒙茶指着前面吊起来的四个人:“看到那个没有!把你们面前所有的泥巴砸向那边,谁砸的最多,最准,最好,今天晚上就可以加餐!” 轰——整个西小门都爆炸了! 所有人望向蒙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怕的女鬼!她、她居然制服四少了!她居然敢这样做!四少居然被压了!好可怕!好可怕!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他们一定是瞎了……瞎了! 接下来,所有的小童子都使尽了力气把自己面前的泥巴团子砸向作恶已久的四少!所谓报应,就是在四少的欺压下,那些本该弱小的孩子为了做好更多的苦力,小小年纪就练了一把好力气!现在砸起来全然不含糊!没过多久,四少就一片惨叫声,怎么都躲不开,场面热闹好笑极了! 苏逸成呢!? 他站在人群中,耳朵自动的屏蔽了师弟们的催促焦急声,看着前面活泼的小太阳兴奋地跟着捏泥巴团儿一砸一个准,竟然不自觉得幻想起了以后他们若是有了孩子,她也这样带着孩子玩耍,那该有多幸福,有多快乐! 整个西小门是一片混乱,后续如何,对于站在鼓楼上的三个女人来说,可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傅殷茵和虞绫一左一右的扭头看中间的女人,忽然间就有些遍体生寒。 秦宝珂袖着手看着西小门的方向,秦宝珂目不斜视:“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虞绫和傅殷茵对视一眼,实在不知如何评价的好…… 这件事情,要从秦宝珂制服四少之后说起,原本四少彻底偃旗息鼓,对书院来说也是一种平静。谁料四少是偃旗息鼓了,苏逸成那颗少男之心却爆发了……他身为大师兄,最方便在第一时间掌握学生们的各种背景,也最会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凑巧的是,因为身份之便,他竟然真的发现了傅殷茵的一个大秘密! 傅殷茵在明堂馆的时候向来都是寡言少语,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工学一科简直超神,也总觉得她身上说不定带着什么暗器,所以平时相交也甚少。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被苏逸成发现自己的秘密。 发现了也就罢了,苏逸成竟然用这个来让傅殷茵帮忙拉近他和蒙茶之间的距离! 这段日子她们四人走的近,苏逸成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折腾着傅殷茵,傅殷茵就折腾虞绫,可虞绫平时开处方药能闭着眼睛开,感情的事情却是真的一头雾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虞绫最终没有办法,找上了秦宝珂。她们的请求很简单,只希望秦宝珂能快些把苏逸成给弄走!弄得远远地!仿佛再被他烦一天都要减寿三年!实在不行,使个计谋给他穿条裤子也是可以的! 然而秦宝珂听完两人的请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紧接着……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对于四少的整治,蒙茶其实事先预想了好多好多种有趣的玩法,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让四少穿了裤子,有了把柄之后,秦宝珂竟然就此歇脚,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按理来说,她们几个都不是蠢姑娘,有时候也有自己的主意,可是相处下来,三人对秦宝珂有一个毫无异议的共识——秦宝珂的主意最邪,玩心最狠!倘若连她都收手了,要么是完全没了兴趣,要么……是兴趣转移了。 这段日子,蒙茶除了修习功课,最大时间都来研究秦宝珂的兴趣转移方向了,她看着秦宝珂一张酷似巫女大人的脸就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粉色的泡泡,只觉得跟着秦宝珂这样闯荡,简直太帅了!她觉得自己都成长了!所以在秦宝珂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鼓励她去素心所欲的闹一把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的就去了! 秦宝珂看完热闹,收回目光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是你们让我帮忙的,我现在帮了,你们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么。” 傅殷茵不动声色的又移开一步:“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虞绫非常默契的接口:“你该不会是让蒙茶肆无忌惮的闹事惹祸……” 傅殷茵:“然后让苏逸成火烧屁股的跑去救火……吧?” 秦宝珂望向两人:“你们觉得,苏逸成现在还有闲心思来烦你们帮忙制造他和蒙茶的相处机会吗?” 虞绫皱起小眉头:“你这样坑茶茶……真的好吗?” 秦宝珂勾唇一笑,眼神里都是戏谑:“谁让我受人之托呢。”话音刚落,她又好奇的望向傅殷茵,挑眉摸下巴:“话说,你的小辫子是什么!?苏逸成竟然能神通广大的挖到。” 傅殷茵一本正经的看着秦宝珂,高冷拒绝:“我觉得,在我防备苏逸成之前,应该先防备你。” 秦宝珂轻笑起来:“不说算了呗……” 蒙茶果然还是把事情闹大了。 因为地点选在西小门,又聚集了许多崇宣学子,蒙茶玩的最热闹的时候,贺兰娣忽然带了一群人崇宣护山卫过来,二话不说的就让人把四少连带着蒙茶,还有一群小童子全都给绑了,恭恭敬敬的送上了博士厅立着圣贤之相的月台前。 原来,崇宣书院设立之初,曾经有一个十分不错的构想,书院的地段被一分为四,每一个学馆负责一部分,包括地段之中的物品保护以及清洁,可是随着崇宣的派别划分的越来越鲜明,明堂馆独树一帜,修德馆一下又被四少给弄得乌烟瘴气之后,这条规定也就变成了一纸废言。 万万没想到,在今天,居然让贺兰娣把这条规矩给翻了出来,好巧不巧,贺兰娣所在的明堂馆所负责的那一部分,刚巧就包括了西小门这一片。而蒙茶把闹事地点选在这里,实实在在的就被贺兰娣以破坏明堂馆管辖范围内的书院设施,直接被压到了月台前,按照院规,要对着圣贤雕像抄写院规五十遍!代为清洁管辖地一个月,还要扣五分学分! 苏逸成又气又急——抄写院规负责打扫清洁什么的都是小事,扣学分则是由大大的坏处!一来,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把学分修回来,二来,这会记录在案,苏逸成知道蒙茶是外族人,也知道他们外族的族长都会十分重视外出学习的学子,蒙茶本是信心满满而来,若是载着这样的记录回去,该有多么糟糕!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蒙茶被这样惩罚! 可是贺兰娣什么都不说,实实在在的条规甩出来,苏逸成舌头都快说起泡了,勉强以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暂时先执行前两项,最后扣学分,因为涉及到许多的手续办理,暂时压下。 哪料蒙茶满不在乎的盘腿托腮,指着自己找来那些从前被欺负许久的小童子道:“他们这么小,懂什么啊,事情是我谋划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抄写我来抄,扣分找我的扣。” 被砸成泥巴人的四少感动的抬眸望向蒙茶,蒙茶顿了顿,冷漠指着四少:“不包括他们。该抄的该扣的,找他们!” 四少,卒。 一直以来,四少欺凌童子的事情是众所周知,可是明堂馆那么多人看不过去,却从未有人想过惹什么麻烦站出来,如今忽然蹦出一个外族女子压了四少,还为这些可怜的小童子报了仇,恩怨黑白,每个人心里都有张谱,然而,就算是这张谱子奏折多么正义的曲调,上头终究还有一个院规压着。如今贺兰娣按照规矩办事,实在是无可厚非。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贺兰娣并没有为难这些小童子的意思,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蒙茶,冷然一笑:“好,既然你这个主谋都认了,确实没必要为难这些童子,那就按照你说的,他们要罚的,都加到你身上!” 苏逸成差点当场自燃了,可看着那个不急不慌,这个时候还出来护着别人的姑娘,他又好气又好笑。 地方是明堂馆的,自然有负责纪律的绳衍厅中掌管明堂馆的博士来处理,可是这件事情是贺兰娣最先提出制裁,而贺兰娣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更是常博士眼中才女,在书院一直都是一个踏实的形象,从不搬弄是非,便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并且对贺兰娣做出的惩罚还有一番不错的评价,觉得她拿捏有度,他日指不定有大成。 至于蒙茶,要被罚在圣贤相前的半月台抄完所有的院规才能离开,她比较担心的是晚上的晚饭问题! 夜幕四合,月上柳梢。博士厅中的灯火已熄,唯有半月台前的圣贤相在冰凉的月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圈。四少哼哼唧唧,死狗一般趴在那里,身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可怜巴巴的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光…… 蒙茶抄着抄着,丢了笔开始赏月,赏着赏着,她忽然眼眸一亮,扭过头:“我就知道你会来!” 四少看到来人,呜咽一声,恨不得装死…… 秦宝珂提这个大食盒走到蒙茶身边,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蒙茶兴奋的打开食盒,差点叫出来! 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还有香满楼的好酒!不得不说,秦宝珂在喝酒这件事情上简直不能更敬业,四少闻到了香味儿,纷纷扭过脸来,秦宝珂目光望过去,四少浑身一僵,又飞快的移开自己饥饿的眼神…… 砰。 一只用油纸包包着的烤鸡丢在了四少面前,旋即响起一个淡淡的女声:“滚远点吃。” 四少如蒙大赦,抱着那烤鸡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半月台,躲到远处的角落去吃鸡…… 蒙茶已经毫不客气的啃腿子喝酒了,美妙的仿佛完全忘记自己还在受罚,秦宝珂饶有兴趣的翻了翻她抄的院规,啧啧感叹:“看来这次玩的大了,扣那么多分,补的回来么。” 蒙茶吃下好几口,觉得自己充实了,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为什么补不回来,你太小看我了!” 秦宝珂笑看着吃的欢腾的蒙茶,忽然道:“对不住了,这次好像坑了你。” 蒙茶莫名其妙的看秦宝珂一眼:“什么!?” 秦宝珂抬抬下巴,示意她看那些罚抄的东西。 蒙茶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你……要听真话吗!?” 秦宝珂点点头。 蒙茶放下手里的食物,渐渐变得认真起来:“唔……该怎么跟你说呢,哎呀你们中原人说话太饶舌,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以前也很调皮,什么都不懂,也没什么负担,我爹我娘全都拿我没办法,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学会养蛊,也挺笨的,结果被族里一些年长的哥哥姐姐笑话,你知道吗?我一发狠,居然就养成了第一条,我当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们每人中了一个蛊!”蒙茶说起小时候的混账事,满满都是自豪感,到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后来长大了,家中也有重任交到我身上,等到我要来姜国的时候,我娘日日夜夜在我耳朵边上念叨的就是——踏实!不要冲动!要稳重!时间久了,我都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一口气似的!” 秦宝珂听得认真,还给她倒了一杯酒。 蒙茶喝了一大口,忽然就精神起来:“可是自从我认识你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拘无束,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的年纪!又忽然感觉到,人啊真是越长大越胆小。”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宝珂:“阿宝,你简直比蛊虫还毒!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什么都敢做!怎么好玩怎么来!别提多畅快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双手一摊:“所以,你怎么算是坑我呢!我又不傻!” 秦宝珂戏谑一笑:“厉害了我的阿宝姑娘,我居然不知道你对我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秦宝珂的这个神态笑容太具有内涵,蒙茶脸一红,飞快道:“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巴里面就一定得变个味道呢!” 秦宝珂“哦”了一声:“话的味道不对……那酒的味道好不好呢!?”说着,摇了摇手里的酒壶,蒙茶毫不客气的伸出捏着酒杯的手:“给洒家倒酒!” 秦宝珂笑了笑,可这一斟下去,才发现酒已经喝完了,她把酒壶倒过来倒了倒:“啧啧,真能喝。” 酒没了,蒙茶好不容易激起的情绪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忽的,一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诚意几许,得看送酒几升,秦宝珂诚意少,不如喝我们的!?” 迷蒙的月色之中,走出两个人影。 虞绫和傅殷茵手里都提着大篮子,好酒好菜顿时铺了一地。 蒙茶嗷呜一声,恨得不扑上去挨个儿亲亲。 傅殷茵躲得快,指了指后面:“还有呢!” 蒙茶探了脑袋望向傅殷茵身后,只见白日里那些报了仇的小童子们纷纷冒出脑袋,他们自然不像是秦宝珂她们这样能随时带来美食,可也把自己晚膳留下的食物带来了,都是干粮。 蒙茶高兴坏了,让他们都过来排排坐,小童子们激动地坐过来,居然开始表忠心! 初蒙馆现在都只认蒙茶这个大姐头!以后只要是大姐头需要他们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帮忙做的!洗衣服倒茶领热水,样样精通!这些原本在四少这里是行刑的项目,居然成为了现在初蒙馆热门的竞争——一个个小童子握着小拳头,誓要追随大姐头到永远! 蒙茶愣愣的,正准备为他们引见真正的大姐头,却发现秦宝珂已经慢悠悠的离开了,夜色之中,她的背影也显得悠闲得很。 “喂!你去哪儿啊!” 秦宝珂没回话,背着身抬手挥了挥,算作道别。 半月台忽然变得热闹,秦宝珂却直接舍了那片热闹,从半月台下来,身形一拐走到了鼓楼边上。 这里离半月台很近,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楚,而这个地方,已经站了一个人。 秦宝珂走到那个黑影身侧,脚步一顿:“人的欲念,总会让他们在面对心中所想的人事物时,忽视自己到底够不够资格拥有。师兄喜欢,是因为蒙茶是这个模样的蒙茶,若是让她到一个完全陌生不熟悉的地方,过着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师兄怕是要先问问自己,那样子的蒙茶,还是不是师兄喜欢的蒙茶,那样的生活,又是不是蒙茶喜欢的生活。”她忽然拍了拍额头,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啊,兴许是我想多了,看着自己心仪的姑娘被惩罚,连维护都维护的这么蹩脚的人……”她轻笑一声:“有什么好期待的……” 苏逸成一只手搭在石台上,一只手垂在身侧,青色的净面锦袍在夜色中失了那份淡然与清雅,周身反倒像是笼罩着阴霾。 今夜的夜色其实不错,那头,是蒙茶豪迈的点兵点将点童子的指点江山笑闹一片,这头,是苏逸成沉默的陷入深思阴霾无限。走完两场的秦宝珂倒是没想到,前头,还有一个场子在等着她。 一身白衣的宋珩即便是在夜晚,也格外的显眼。秦宝珂刚绕过鼓楼,就见他立在一棵古松下,双手环胸,脚边落着几根鱼竿,还有一个竹篓子。 两人显然都看到了对方,秦宝珂径直走了过去:“宋师兄这么好兴致,喜欢夜里垂钓?” 宋珩淡淡一笑:“夜里安静,景色也不错。”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看了看秦宝珂走过来的方向:“不过没想到的是,景色再好看,也没有师妹这边的两台戏好看。” 秦宝珂勾勾唇角,准备走人。 宋珩忽然话锋一转:“我正要去垂钓,不知师妹肯不肯赏脸,一同前去?” 秦宝珂的步子顿都不顿一下:“只会吃,不会钓。” “我负责钓,你负责吃。” 第25章 秦宝珂对宋珩的最初印象就是矜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年少就位高权重深受今上喜爱,自然有大批大批的人捧着,哪里会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 可是当她亲眼看着宋珩将钓起来的一尾小鱼开膛破腹,就着沁凉的湖水洗净,直接夹在火架子上开始烤,变戏法一般从原本应该是装鱼的篓子里摸出油盐和简单的调料的时候,忽然就对他有了改观。 宋珩低着头认真烤鱼,冷不防说了句:“你看起来很意外的样子。” 秦宝珂这才把目光从宋珩的手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宋珩的脸轮廓较深,生的一双桃花眼,却全然没有桃花眼应有的风情,反倒总是透着几分冷清,仿佛自带结界一般,让一般人不敢也不愿意靠近,秦宝珂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喜怒不形于色。 是了,站在这样的位置,伺候这样的主子,当然不能有很大的情绪波动。看来皇帝很喜欢他如今这个调调嘛。 面前忽然多了一条香喷喷的烤鱼,秦宝珂回过神来,只见宋珩举着烤好的递给了她,秦宝珂并没有接:“其实……我不是很爱吃鱼。” 宋珩怔了一怔,看看手里的烤鱼,复又道:“没有尝试过,就这么肯定不喜欢!?” 秦宝珂笑笑,一字一顿:“看一眼,就知道不喜欢了。” 空气中仿佛有细细的冰点在一点点的凝结,连炸开的火苗仿佛都没有了温度。 秦宝珂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起身就要走。 “我本以为,你多少会记得我一点。” 秦宝珂一怔,坐在那里一时间没有动弹。宋珩的这番话,说的很有内容——她是穿书旅游,到这里来不过是玩一玩,可是也实实在在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当初选这个角色,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从前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是个缘分,大手一挥的就选定了,对这个人从前有过什么并不在乎,往后的路怎么走全凭心情。所以,现在半路杀出个身份很不得了的青年才俊莫名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她着实没法儿接啊…… 宋珩说出那番话,就一直在观察着秦宝珂的神色,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眼神中罕见的茫然。俊美的青年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早些年见到你的时候,你显得天真许多,当时我还在想,会不会过上几年,你随着父亲打拼,一个女孩子,却要掌管整个家业,人也会随之改变,哪晓得这一变,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他明明看起来不是个轻佻的人,却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说出那种轻佻之语的原因!? 宋珩不动声色的看了秦宝珂一眼,释然一笑:“不过,也不算完全改变。至少从前不喜欢的,到现在也不喜欢。”手里的烤鱼轻轻地放在了火堆上,似乎也不准备管了。 连喜不喜欢都清楚,看来不是一般的旧识啊。秦宝珂仔细的打量着宋珩的头上,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周宣,四少,蒙茶,甚至是趴趴那只小畜生都出现过系统提示的任务,而她也的确因为这些任务和他们有了一些牵扯,但是由始至终,在宋珩的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种类的任务。秦宝珂之前觉得,但凡有任务交集的,才算是有联系,怎么现在没有任务交集,也产生联系了!? 但也有别的可能——从她来这里开始就没想过正经八百的做任务,最先答应参加这次活动就已经很给主办方面子,再说只要她在这个剧本里面的剧情结束,随时都能脱离游戏,是实实在在的一场人生一场戏,所以原本这个秦宝珂的人生套路该怎么走,她根本没研究过,也许因为她的胡乱改动,会让原本的剧情也发生变化,比如原本有联系的人都变得没有联系?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实在是太好,又有可能是因为烤鱼的味道挺香,秦宝珂没走成,又坐了回去,一点没有和陌生男子单独呆在一起的尴尬和羞涩。 宋珩捏着根棍子抄了抄火,道:“蒙茶是外族女子,她日后可是要拿着崇宣的成绩回去面见族人的,纵然你想试一试苏逸成究竟可不可靠,也不应当拿蒙茶的成绩开玩笑,若是苏逸成当真找不出办法帮蒙茶,那该如何?” 秦宝珂挑眉:“你听到多少!?” 宋珩:“从你将苏逸成约到那里的时候就听到了。” “如果苏逸成连这点事情都维护不了,哪怕他铁了心要蒙茶,也只能是个念想,成不得真的。” 秦宝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些恶狠狠地味道,宋珩看在眼里,忽然笑了。 秦宝珂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宋珩丢掉手里的棍子,拍了拍手:“你这样母鸡护仔一般维护别人的样子,十分有趣……”话音未落,他的背脊忽然一僵,连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看着慢慢逼近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媚笑的女人,宋珩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躲得无处可躲,身子即将往后倒下的那一刻,他飞快伸出手向后撑着,稳住了身子,安静的夜色中,手掌嵌入沙石中的乱音都格外的清晰…… 秦宝珂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宛若妖娆蛇妖,随时都能缠绕上宋珩的身体,她目光灼灼,一言不发的笑看着宋珩,宋珩的呼吸有些不自然的急促,秦宝珂不慌不忙的伸手捏住宋珩的下巴,以牙还牙:“你这样青葱少女一般羞涩闪躲的样子,也挺可爱。” 宋珩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几番变化,有震惊,有意外,有紧张,甚至是微薄的……怒意,可是到了最后,所有的情绪又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沉淀下来,只留一张沉静的俊颜。 秦宝珂玩够了,忽然伸手揽住宋珩的腰,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带了起来!宋珩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他定定的看着秦宝珂:“你……” “宋师兄其实想的没错,人总会改变的,现在的秦宝珂,也许和从前的秦宝珂根本就是两个人,从前那些连记都记不住的情谊,也许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情谊,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从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忘掉,过好眼下。”说着,秦宝珂拢了拢袖子,看了一眼漫天沉黑:“山中夜凉,师兄早些休息。哦对,谢谢你的烤鱼。” 少女的身影越走越远,宋珩却还坐在原地。火光跳跃中,他看着远去的人影,忽然笑了起来。 师妹,我怕是做不到这般潇洒。 …… 贺兰娣搬出了书院最初的条规,愣是给蒙茶加了一条毁坏明堂馆管辖地,耽误莲池采挖进度的罪名。可是到了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炸了! 一向温柔待人从不劳烦师弟们给自己办事,不拿架子的大师兄,仿佛一夜之间……黑化了。 要按照院规,好,咱们就按照院规来。按照院规,崇宣书院是一分为四的,既然明堂馆执行了自己的权利,就代表院规生效,那么与此同时,四馆也应当履行自己的义务,从今日起,各学馆分为早晚两班,打扫书院,务必清扫干净,一片落叶都不可以留! 书院这条规矩自开馆起就从未落实过,对于明堂馆之外的三馆,能不被四少折磨就已经谢天谢地,而明堂馆更是自负盛名,一心只想在这里学习到更多,往日能有一条光明大道,让他们交了束脩,身份非富即贵的学子来打扫书院,简直是无稽之谈! 然而苏逸成这一次几乎是坚定的毫不动摇,从未拿过的师兄架子在这一刻简直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眼神都足以秒杀一片人!如今大多数人都对这个院规感到无法理解,也并不想接受,自然有人开始上书,希望修改院规。 修改院规,贺兰娣第一个反对,可如今,她面对的不是秦宝珂蒙茶这一个两个,而是绝大多数学子,甚至还有她所在的明堂馆的同窗!根本不需要苏逸成多说什么,大家已经用行动在抵制。山长听到这个消息,将博士们聚集开了一次会,诚然,当初建立崇宣书院,他身为山长,的确是有过一些想法,然而过了这么久,再好的想法也终究打不败现实,因此也就搁浅,时过境迁,如今再看起来,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天真的紧,那些想法,终究只能是个美好的念头。 “要让学生重视书院,其实有很多的办法,如今学生应当以学业为重,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日之疲在于昏,将这两个时候用来做杂活,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崔泉在一旁建议。 山长摸摸胡须,一脸深沉。 就在这时候,有助教进来:“山长,秦氏女求见。” 秦!?金主!金主啊! 山长不疑有他,立马让人把秦宝珂带进来。然而,进来的并不是秦宝珂,而是秦绵绵。秦绵绵站在门口,略显紧张的看了看博士厅中的人,微不可察的咽咽口水,挺直了小腰板儿走到山长面前,她手里拿着几张契纸,当着山长与几位博士的面,开门见山一针见血的作风竟然有几分秦宝珂的影子:“学生秦绵绵,是启心馆学子,如今听闻书院之中有关于四馆应不应当打扫书院的纷争,深感不妥,这里是江城位置不错的两家店铺,从今日起,两家店铺的所有盈利,全都归崇宣书院所有,还望书院拨出一些来,多请几个杂工来打扫书院,也能让各位师兄师姐们安心读书。” 这两家店铺临近南大街,谁都知道南大街是最热闹的地方,不少游客必去南大街,这里的生意十分的好!这两家店铺的盈利,绝对不可忽视!崔泉的眼珠子都亮了,飞快的向山长飞眼神,山长虽然没有显得多么的激动,但是他显然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台阶! 捐款啊!捐款好啊!直接废掉条规,对书院的威信有损,也会让崇宣失去一些特色,但如果是为了学子安心读书废掉院规,这个说法就不一样了!再加上现在有崇宣学生主动捐款发展书院,建设书院,这又是崇宣书院光荣的一笔!秦绵绵这一举,完全得到了整个博士厅中的人一致的同意! 山长摸摸胡须:麻烦解决了,可以去杀一盘棋! 崔泉:钱!钱啊! 博士助教们:仿佛可以涨工资…… 秦家出面捐出两家店铺的收益,还是江城中位置颇不错的两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瞬间在书院中传的飞快!而之前有关于四少所掌控的财团出现问题的事情热度未消,与如今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秦家这样财大气粗,自然让秦宝珂和秦家两姐弟入了众人的眼…… 秦家的人,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不过,眼下最开心的是蒙茶,因为条规被废了,那她就不存在违规!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贺兰娣了。 阿绵拿着两张契纸恭恭敬敬的交给秦宝珂:“姐姐。” 秦宝珂坐在凉亭里随意翻着一本算经,头都没抬:“给我干什么。” 阿绵一怔,有点不懂。 秦宝珂见阿绵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总算移开书本看向她,微微蹙起眉头,一本正经:“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学费还要问家里拿,羞不羞。” 阿绵:(⊙o⊙)。 收回目光,秦宝珂漫不经心的翻书:“从今天起,这两间铺子交给你打理,能交给书院多少钱,能让书院的师长掌事们多满意……全看你的本事。” 年仅九岁的秦绵绵紧紧地拽着两张契纸,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她仿佛,要自己赚学费了呢!心情沉重的绵绵还在沉思,一边已经走来一人。 贺兰娣没有了之前的愤慨,反倒冷静得很,她是有话要说的,站在秦宝珂面前,直言道:“用钱摆平这些事情,算是你的本事,可是秦宝珂,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钱摆平,我不知道你和四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也对你拿捏四少的原因没有任何兴趣,可是你听好了,只要你继续在这里胡乱搞事,我依然会和你对抗到底!”顿了顿,忽然又道:“月考将至,你这么喜欢用钱,不如趁此机会算算,保你考试过关需要多少钱吧。” 她一番话说完,直接扭头就走。 秦宝珂歪歪脑袋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只觉得好笑:“有病。” 今天来找她的人不少,刚走了个贺兰娣,又来了个苏逸成。 秦宝珂收起书,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苏师兄,巧啊。” 苏逸成的脸色沉沉的,仿佛有话说。 阿绵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沉重的与秦宝珂道了别,去思考人生了。苏逸成看着阿绵的而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宝珂坐正了些,这端正的样子反倒让苏逸成有些不自在:“你搞得这么拘谨做什么!?” 秦宝珂一本正经:“苏师兄的威发力过头,我有点害怕。”直接堵得苏逸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为何如此,她会不知道!? 苏逸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先前我以为,你和蒙茶不过是一起胡闹,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秦宝珂挑眉:“哦?这话怎么说!?” 苏逸成定定的看着秦宝珂:“你心思太深,看似胡闹,可是一步一步都算计的精准,你口口声声说蒙茶闯祸我无力庇护是我无能,可撺掇蒙茶闯祸的是你,你一早想好了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目的是让我知难而退,如今,你看似是在为蒙茶解围,仔细一想,真正目的却是为了锻炼你的弟妹,回看先前表现出的姐妹情深,不愿她遇人不淑,再看看你的私心,难道你都不会感到心虚羞愧吗。” 秦宝珂缓缓站起身,走到苏逸成面前,一字一顿,极有底气:“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你……” “阿宝!”被释放的蒙茶不知道从哪边活蹦乱跳的冲了过来,一看到苏逸成,反倒多了几分防备——今天有关于苏逸成无情黑化的故事,她略有耳闻! “阿宝,我不用受罚了,明天是旬假,咱们去喝酒!” 苏逸成有点急,激动地看着蒙茶,用眼神传递告诫——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不是好人! 蒙茶觉得苏逸成怪怪的,一把将秦宝珂拉到自己身边飞快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低声对秦宝珂道:“听说苏逸成怪怪的,看起来不是好人的样子,你别和他走的太近!” 秦宝珂忍着笑:“哦,好啊。” 留在凉亭里的苏逸成,心都碎了…… 他的小太阳不懂他…… 第26章 这一次的旬假仿佛来得格外的晚,阿绵如今肩负着重担,回去的路上都显得格外的沉重。 樱宿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一次回来已经能不靠拐杖助力了。见到秦宝珂,她开心的忙前忙后,为秦宝珂准备热水沐浴,等到秦宝珂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又立马将这些时候的家书拿来给她看。 秦毅之一直都有送家书过来,自从上一次秦宝珂向他提起了收购江城店铺的事情之后,秦毅之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原本从前和秦宝珂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还觉得自己教女有方,现在他几乎绝口不提,问的都是类似于在书院开不开心,生活的习不习惯,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之类的无聊对话,秦宝珂起先还让人把家书送到书院,看了几封之后,就直接让送到江城秦府,由樱宿代收。 一摞书信丢在面前,秦宝珂懒得翻:“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 樱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重要的事情,什么算是重要的事情呢!?十五岁尽快定下亲家算不算!?额……那个不要过早的让小小姐和小少爷变得和您一样残暴算不算呢!? 自从见识到自家小姐的利害之后,樱宿一直立志于做一朵小姐专属的解语花,可是现在她连小姐到底想听什么都猜不出来,一时间语塞,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她一定是休息太久,脑子都休息的不灵光了! 秦宝珂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樱宿一个激灵,赶紧道:“小姐,老爷现在正在为您选婆家呢!” 砰!秦宝珂手里的杯子险些滑了,她蹙起眉头:“你再说一遍,选什么!?” “选……选婆家啊……” 秦宝珂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连皱起的眉头都渐渐舒展了。咚,手里的杯子被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分明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可是樱宿心里却开始心乱起来——怎么办啊,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小姐的脸色看起来这么可怕啊。 “樱宿,之前你有没有见到过老爷和什么陌生的人来往过!?” 樱宿一愣:“什么……陌生的人?” “比如,到府里做客,又或者是让父亲十分厚待的客人。” 樱宿皱眉,摇摇头:“不、不曾,我是小姐房里的丫头,对老爷的事情不太了解。” 秦宝珂想了想,也对。如果要论和父亲关系最亲密的,也对父亲的行踪比较清楚的……秦宝珂想着想着,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 她让樱宿把阿绵和琨儿叫了过来,姐弟二人比起从前已经成熟不少,这段日子在书院也格外的增长见闻,现在看到秦宝珂除了尊敬,还有几分从眼神中流露出的崇拜! “离你们上一次写家书已经不少时候了,这些日子可有给你们母亲写家书!?” 阿绵和琨儿羞愧的摇摇头,秦宝珂二话不说,让两人当场写了家书,等到阿绵和琨儿的家书写好了之后,秦宝珂拿在手里扫了一眼,提笔在最后的地方加了几个字,让樱宿出去寄信。 写完信,秦宝珂看着外面的天气,决定带着阿绵和琨儿出去走走,重点还是在于让她们看看自己家名下的铺子都有哪几间。阿绵十分的认真,琨儿原本有些懵懵懂懂,然而现在走在秦宝珂身边,他总是忍不住看着阿宝姐姐白皙的手指,想牵上去,又不敢伸手,走着走着,一个不防没注意脚下,直接被门槛绊了一下,阿绵惊叫一声,秦宝珂下意识的飞快伸手提住琨儿的衣领。 琨儿吓得魂儿都飞了,可当他感觉到自己衣领上传来的力道,再顺着那拉着自己的手臂往上看到阿宝姐姐蹙起眉头的脸时,他立马紧张的站好,小声的跟秦宝珂道歉。秦宝珂松开手:“几岁了,走路还不看路。” 琨儿羞愧的低下头,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男子汉的气概受挫的感觉…… 一只漂亮的手忽然伸到了琨儿的面前:“今天外面人多,我们不坐马车,牵好。” 琨儿激动地望向手的主人,不仅仅是他,连阿绵都有些激动——这是第一次姐姐上街牵她们的手呐! 两个小东西一左一右的站位,让秦宝珂有种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错觉,可是看着他们亦步亦趋老老实实走在自己身侧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南大街离他们的宅子不是很远,两个小东西又从不会喊累闹脾气,所以一行三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南大街的位置。 秦宝珂划出来的两间铺子是在一条街上的,其中一家店铺一直都是经营江城特有补品的店铺,另外一家则是经营绸缎生意,因为店铺被秦家收购,而原有的东家已经离开江城,所以现在的店铺处于关门的状态,货物也盘点清空了,由忠叔看管着,知道小姐今天要带两位小小姐小少爷去看铺子,忠叔一早就过来开了门等着。 秦宝珂带着阿绵和琨儿上了楼上,找了一个视角很好的窗边坐着,忠叔送了茶过来,秦宝珂提着茶壶倒了三杯,道:“一路走过来,可有什么感想?” 琨儿痴迷的看着大姐姐喝茶的样子,阿绵觉得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琨儿脸一红,越发低下头。似乎发现姐姐有些不高兴,阿绵这才回过神来,道:“南大街十分的热闹,也是游人最多的地方……” “为什么游人多?” “因为……因为热闹……” “为什么热闹?”秦宝珂终于放下茶杯,神情淡淡的:“是因为游人多!?要你跟我玩接龙么!?”懒得再和她们废话,秦宝珂直接放出了要求:“如今铺子交给你打理,不是让你来做甩手掌柜尊贵的大小姐,也不是装模作样的查查账收收钱,铺子如何定位,做什么,往后如何发展,在同一条街上竞争力如何,都是你要好好想清楚的。” 阿绵被说的目瞪口呆……她、她哪里会这些啊! “姐姐……阿绵学问不多……”阿绵十分坦白。 秦宝珂这才露出几分缓和的神情:“不用你说的头头是道,小孩子想象力最是丰富,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伸出一根手指,似是强调一般,一字一顿:“往后面对任何问题,先放开胆子来想,能想多少想多少,想完了,再来分析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若是什么事情总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手指轻轻点了点阿绵的脑子:“这里,就变得硬邦邦了。” 这一点,仿佛将阿绵脑子里的一扇门给点开了,小姑娘的眼神都变得晶亮起来。她咬着唇,冲着秦宝珂重重一点头。 傻呼呼的看着两个姐姐说话,琨儿有点寂寞,阿宝姐姐怎么都不叫自己做事情呢!愁苦…… 出来溜达了一圈,回去的路上竟然也能听到几个八卦。 一个是关于四少的。这四少不仅是崇宣书院的小头目,更是江城的小霸主,不仅仅是旬假,连平日也喜欢在江城寻欢作乐,可是最近很是奇怪,最热闹的地方,再也没有看到四少的影子,更奇怪的是,县衙那边总是找很多的铁匠入府接活儿,然后又把人赶出来,这样奇怪的行为,越发的让县衙变成了个有故事的地方!茶余饭后,大家打趣的十分开心。这一个秦宝珂听到,不过是笑一笑作罢,但是另一个,就让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之前江城的大洗牌,让很多商贾以及店铺都换人关门,一时间对江城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好事的人还会四处打听小道消息,有人打听之后,竟放出一个流言——这是新的势力在入侵江城,对方是个来头很大的,在商界也十分的有地位,联合了不少的大商人,越做越大,几乎没人不晓得他们家。 而这个背后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风陵宋家。 虽然只是路上听来的一个流言,可是秦宝珂整个人有些不一样了,阿绵和琨儿在一边陪着,不敢打扰。回去的路上秦宝珂叫了马车,原本是想再给秦毅之送一封家书,谁料她刚刚到家,樱宿就匆匆忙忙的赶来:“大小姐!府里来客人了!” 秦宝珂皱眉——这么巧,她刚刚听到外面的谣言,家里就来客人!?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来得人是谁,所以,当她在前厅看到等候已久的宋珩时,并不感到意外。 然而今日的宋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见到秦宝珂回来,宋珩看了一眼身侧的青崖,知道真相的青崖现在对秦宝珂可以说是一万个怵怕,但少爷有令,他还是壮着胆子将礼物捧了出来,当着秦宝珂的面奉出。 “未曾递上拜帖便唐突造访,还望秦姑娘不要见怪。” 秦宝珂微微眯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渐渐看出他的怪异之处了——疏离。对,就是疏离。 她一直都懂得兵来将挡这个道理,应对的也很自然,笑着走到主位坐下,还从容的让忠叔奉茶,说话间笑容清冽:“宋家财倾天下,哪里都是你家,还讲什么客气。”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分明是针对着外面听到的流言而来的。 青崖的而脸色有些不好看,宋珩倒是十分自然,他神色淡淡的看着秦宝珂:“秦姑娘仿佛听到了些什么流言。” 秦宝珂靠着椅背笑道:“空穴不来风,我就是有些好奇,我亲手弄到手里的东西,怎么到别人嘴里转一圈,就变成了你宋家的东西!?” 宋珩:“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秦宝珂冷笑:“此事!?此事为何事!?” 宋珩淡定道:“宋家之名,无须宋某多说,秦姑娘也能打听得到,宋某深知秦老爷多年经商,成绩斐然,如今既然秦宋两家都有入驻江城的意愿,与其争个鱼死网破,为何不强强联合!?” 强强联合!?秦宝珂袖起手,一言不发的盯着宋珩看。 宋珩全然没有了那天晚上被秦宝珂戏谑调戏时候的尴尬和和不自然,今日的他,仿佛像是忘记了那晚的事情一样,让秦宝珂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有关于宋珩的传言—— 年少成名,商界奇才。 嗬,所谓的商界奇才,就是想办法坐收渔翁之利? 她怕是没有那么大方。 宋珩仿佛能想到秦宝珂在想什么似的,道:“秦姑娘心中若是有任何疑虑,不放先行与秦老爷商议清楚,不过我想秦老爷行商多年,必然有一份衡量与决断,与宋家合作,绝对不会吃亏。” 宋家因为一个宋珩深得隆宠没错,可是秦宝珂依旧觉得很可笑:“按照宋师兄的意思,我秦家比不上你宋家,但若还想在这江城之中逍遥度日,就得可怜趴趴的跪在宋家面前摇尾乞怜为君做事,求一份荣华!?” 宋珩神色冷淡,想也不想道:“并没有秦姑娘说的那么糟糕,不过就事论事的话——是这样。” 第27章 秦宝珂在房间里面呆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傅殷茵和虞绫过府,她还没从房间里面出来,樱宿有点心不在焉的招待了,傅殷茵察觉出不对劲:“你们家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樱宿其实知道宋珩来的事情,眼下看着两位小姐的好友来访,却又碍着身份的问题不好随意告诉外人自家小姐的事情,虞绫翘着腿把玩着一只漂亮的锦盒:“我们来的路上听到了些传言,莫非阿宝现在闭门不出,和这个传言有关?” “什么传言?”秦宝珂的声音从后面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她穿着往日最爱的红衣,神情自然的出来,袖着手冲两人勾唇一笑:“来了。” 虞绫手指灵活的将细长的锦盒在手中打了个旋儿,稳稳地放在秦宝珂身边的四角小桌上:“一直说要送你个东西做礼物,今儿个刚巧东西到了,一路给你送来。” 秦宝珂兴致不错,拿起盒子轻轻打开,就见到一把雕工精致的白玉簪躺在里面。秦宝珂拿出来把玩了一下,又放回去:“很漂亮,多谢。” 不等虞绫再说起今天听到的流言,秦宝珂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了两份文书,给傅殷茵和虞绫一人一份。 傅殷茵蹙眉:“这是!?” 虞绫好奇的凑过来翻看着,仿佛看的是个稀奇,对着内容是什么,她并不在意。 傅殷茵沉默的翻看了一会儿,道:“你以为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宋家的传言?” 秦宝珂摇摇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是我的诚意。” …… 樱宿不太懂自家小姐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等到两位姑娘离开的时候,连带着自家小姐在内的三人脸上都是和颜悦色的,仔细想一想,四“太子”现在被整的没了脾气,见到自家小姐跟见到鬼似的,书院因为有了秦家的独家支持,小姐在书院横着走都没人管,这样一来,小姐没有因为白天的那些流言而有任何的异样,好像也并不奇怪。 傅殷茵这次来只是想告诉秦宝珂她和虞绫可能要短暂的离开一段日子,等到回来的时候再聚一聚,临走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蒙茶?” 秦宝珂送她们到门口,一脸的幸灾乐祸:“她啊,最近大概……都很忙吧。” 彼时,最近可能都会很忙的蒙茶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从书山中仰起头来,正好就对上了正坐在自己对面,脸色冰冷的大师兄苏逸成。 苏逸成分明是高度集中,可是无论蒙茶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必然是第一时间投来目光,看的蒙茶这样一个自诩威武不屈的少女都心惊胆战。此番对上苏逸成的而眼神,她委屈巴巴的:“有、有点凉……打了个喷嚏……” 苏逸成定定的看着她,忽的起身离开。蒙茶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哪晓得苏逸成又转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汤水,还顺手把门窗都关了。蒙茶心里的小警钟开始狂鸣! 苏逸成面无表情的把汤水放在她面前,看了一眼还傻愣愣的蒙茶,低声道:“还不喝!?今夜不困了!?” 困!为什么不困!?可是苏逸成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抓着她一起整理文案,说是博士急着用,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问他问什么选自己,他总是能憋出乱七八糟的理由!最最严重的是——他是代掌师兄,听说有扣分的权利…… 虽然现在蒙茶已经不用被扣学分,可是经过上次的那件事情,她特地了解了一下各门学科的学分获得难易程度,惊讶的发现纵然是她这样的天赋,要多得几分都显得有些吃力…… 蒙茶恨恨地看着低头整理文案写笔记的苏逸成,暗暗想着等到这些事情做完了,一定要拉着阿宝狠狠整死你! …… 将两位好友送出府门,樱宿看着两位离去的姑娘忍俊不禁的模样,也不禁好奇的问道:“小姐,把蒙茶姑娘放在那个苏逸成身边,真的不要紧么!?” 秦宝珂靠着门口的柱子看着远行的马车,淡淡道:“你好像很闲嘛,自己的事情不用做,担心起别人来了。” 樱宿紧张道:“奴婢、奴婢没有啊……” 秦宝珂笑笑,正准备进门,只见一长串马车队伍不紧不慢的从街口驶进来,那精致的马车与周围护送之人的森严冷漠极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秦宝珂的步子因此顿住,细细打量起那一串马车队伍。 马车行驶过秦宅门前时,守卫之人警惕的望向秦宝珂的方向,秦宝珂面带微笑,很是和气。并没有发现异样,那守卫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待到马车在隔壁宋宅停下来的时候,秦宝珂的笑容渐渐地就凝固了。 马车刚一停下,隔壁的大门就开了,宋珩从容的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要亲自迎接,可是没走两步,他突然转过头来,望向秦宅的大门口,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宝珂漠然的收回目光转身进屋,樱宿瞅了瞅自家小姐,又瞅了瞅那正看着这边的宋公子,想到现在外面的流言对秦家的不利,顿时对隔壁的好感全无,遥遥的冲那边吐了个舌头,自以为天色渐暗,那边一定看不清,吐完了便轻快地回府了。却没料到不仅是宋珩看清楚了,连到这里的贵客都看到了。 一身墨绿锦袍的公子瞅着秦府的方向,忍不住打趣道:“嗬,你这是造了什么孽,连一个丫头都敢对你嗤之以鼻。” 宋珩勾唇一笑,不作解释。 因为一早已经做了接待的准备,所以一切都准备的十分的妥帖。孟祁安顿好了,再次打趣宋珩:“你这次来江城,原本就是要断那位几条狗腿,可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秦家抢了先机,我原本以为你现在应当是认真的摸对方的底,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闲情来帮我准备这些杂物,真是令人感动啊。” 宋珩端着一杯茶漠然的看着孟祁:“既然来游山玩水,就安安分分的做个游客,其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冷意:“就不要多管闲事。” 孟祁失笑:“搞了半天,你是在给我下限制令!?” 宋珩已经懒得再和他多废话。 青崖跟在自家公子后面,心有戚戚:“五爷,孟公子到底是刑部侍郎的公子,咱们这样晾着他,会不会不太好?” 宋珩冷笑一声:“你想陪着,尽管去陪。” 青崖一个激灵,也不敢说什么了——公子最近真的开始变得怪怪的,偏偏他又不敢说,只能忍辱负重的继续跟随。 江城之中,秦宝珂并未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有任何慌张的举措,甚至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该上学上学,该放假放假,会学会玩能吃能睡,只是,她的那一封封家书在颠簸之中去到了盐城秦府,却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秦毅之已经好些日子不回家了,杨氏知道他最近在计划着去江城,到时候她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会跟着上路,秦宝珂的一封封家书回来,都是杨氏收下的,可是杨氏看着看着,心中不仅没有分毫的雀跃,反倒越发的愁容满布。 等到秦宝珂最后几封家书过来,上头说着要给阿绵一间铺子练手,还有阿绵和琨儿亲笔的书信时,杨氏整个人脸色都白了。 偏偏似是为了验证她的不安似的,这家书刚到她的手上,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便接踵而至。 “大姐,是不是江城有家书回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容貌精致的女人从外面碎步入内,言笑间优雅大方,叫人看着很是舒心。杨秀梅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都是府上的下人,分明是乡下来的,身上穿的都是不亚于杨氏的丝绸,而这些,偏偏都是秦毅之派人准备的,杨氏现在连心寒都没有了,知道秦毅之的软肋,爬上他的床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杨氏笑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杨秀梅伸手锤了捶身子:“阿梅不过是一副贱骨头,这些年睡得都是硬床板,这府里都是高床软枕,老爷还不住的送东西过来,是在叫我这个做妹妹的消受不起。” 杨氏只当做没听到她语气上的挑衅,淡淡道:“既然给你了,你受着便是。” 杨秀梅笑笑,目光犀利的落在了杨氏边上的信纸上,杨氏心中一惊,想要拦住,已经来不及了。杨秀梅已然将信纸拿了过去,也不晓得她是看到了哪一句,两只眼睛都发出了光亮。 “阿绵才这么小,秦家就给她一间铺子!?” 杨氏心中只觉得憋闷,但杨秀梅已经看到了,她也只能低声应了一声:“应当只是说说,做不得真。” 杨秀梅若有所思的看了杨氏一眼,垂着眼眸抱起一杯茶,眼角眉梢都是贪婪。 两人正坐着说话,秦毅之回来了。 江城的风风雨雨吹到盐城,秦毅之全然没有秦宝珂那样的泰然自若,这些时候他前前后后的打点了不少,应酬一天比一天多,这才在夜间回来的时候,把打扮的和故去妻子十分相似的杨秀梅当做了妻子…… 秦毅之进来的时候,杨素梅微微垂首面露娇羞,难得她这样的年纪,还风韵犹存,秦毅之一怔,竟然有些尴尬。他望向杨氏,却见杨氏垂着眼,淡然的表情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秦毅之心中一沉,轻咳一声:“都在呢。” 杨秀梅自觉地让出自己的位置给秦毅之,她举止投足都大方得体,全然不像是乡间走出的女子,秦毅之难免又多看她一眼。杨氏这才抬眼,淡淡道:“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秦毅之这才回过神来,道:“是,这些日子我已经多方打点,如无意外,我们三日后便启程。” 启程去江城!? 杨氏眼神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而一边的杨素梅也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偏偏在秦毅之面前,她掩饰的不错。 杨氏:“老爷,阿宝说咱们要和宋家合作……” 秦毅之看了杨氏一眼,杨氏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越矩了,可是看着阿宝在阿绵信后加的那一句话,她又沉下心来:“阿宝现在在江城支撑着,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也在信中问到了……” 如果是阿宝问的,那她这话也就不算是越矩了。 秦毅之果然神色一松,他笑笑,道:“倒是没有那么严重,都是小事罢了,到了江城自然就没事了。” 秦毅之这样说了,杨氏不再多问。秦毅之转过头,又对上了杨秀梅的目光,杨秀梅含情脉脉的看着秦毅之,这会儿又羞怯的低下头,秦毅之虽然感到尴尬,可是既然事情做了,他也得有个交代:“梅娘,你来的突然,我……我这边也没什么准备,怕是要等到了江城,才能给你一个名分……” 杨素梅淡淡一笑:“老爷,阿梅本来就来得唐突……老爷现在的生意为重,这些都是小事……” 秦毅之心神一晃,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上了年纪,越发的想起了故去的妻子。那时候,他也忙着做生意,想要大大方方的迎娶她,可是生意迟迟没有起色,他只能心中愧疚,那时候,妻子也是这样体贴,并不计较。 他轻叹一声:“等到了江城就好了。” 秦毅之走后,杨秀梅笑盈盈的望向杨氏:“大姐,听说江城富庶,你也不必整日为老爷担心,老爷行商多年,一定有自己的人脉,现在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等到了江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氏看了杨秀梅一眼,眼神中忽然有了几分杨秀梅不懂的深意,只听到杨氏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是啊,等到了江城……一切都好了。” 第28章 傅殷茵和虞绫似乎是真的有事情,在崇宣请了大半个月的假,秦宝珂在书院里面的日子,陡然就清净下来了。在蒙茶被苏逸成强行圈养的日子里,秦宝珂只能一个人去饭堂吃饭。 “大姐头来了!”在秦宝珂踏进饭堂的时候,好几个小童子遥遥的瞧见了她,握着小拳头投来一片向往崇拜的目光。秦宝珂隐隐觉得自己从进了饭堂开始就有一双双目光黏在自己的身上,循着那些目光望过去,就见到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好笑。 蒙茶不在这里,他们倒是很会给自己找靠山啊。 早晨出门的时候樱宿深怕饿着她,虎着脸喂了不少吃的,现在她还不太饿,索性从队伍里出来,找了个位置坐下。谁料刚刚坐下,远处蹬蹬蹬跑来几个小童子,兴奋不已的将自己手里的小馒头奉上来。秦宝珂诧异的看着这个激动地小童子:“干什么!?” 那小童子道:“大姐头,你是不喜欢这个馒头么,它很好吃的!” “大姐头!?”秦宝珂的脑袋有点大,她抱着手臂搁在膝盖上,笑看着面前一派天真的小童子:“谁让你们这么叫的。” 小童子十分诚恳:“我们都这么叫!” 秦宝珂失笑:“这……” 小童子紧张的看着秦宝珂,唯恐自己做错了什么。秦宝珂忍着笑,摸摸他的头,做出严肃的模样:“嗯,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姐头,我也不能不罩着你,以后谁欺负你们,就报大姐头的名字,知道吗!” 小童子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大姐头……真、真帅气! 领餐的队伍还很长,秦宝珂看了看,觉得没意思,掂着个馒头缓缓往外面走。一边有掌管用餐纪律的弟子看着,瞧着秦宝珂逆行往外,欲上前阻止,谁知道刚走了一步就被另一个师兄拦住了。 “疯了你!她也敢惹!”师兄很是激动。 那弟子平日低调得很,今日也只是轮值,对秦宝珂当真不是很懂:“师兄,她怎么了,为何你这般惧怕?” 师兄神秘的看了秦宝珂的背影一眼,神神叨叨道:“啊,那日莲池的场景你没瞧见,四少都被她们几个整成了什么样子,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不要招惹她!” 弟子懵懵懂懂,还没能回答,一边就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林萱并着赵雅携手而来,看着秦宝珂离开的方向,无不面露鄙夷:“两位师兄真是好闲情,值日之时还能这样闲话,不晓得绳衍厅的博士知道你们这样执勤,该怎么罚你们了!” 两位弟子都是实诚人,被林萱这样一顿讽刺,顿时就理亏不说话了。赵雅冷笑一下,道:“秦宝珂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信你们等着,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 秦宝珂从饭堂出来,迎面遇上了阿绵和琨儿,阿绵十分的开心:“姐姐,樱宿姐姐说爹娘他们要来江城了,是真的么!?” 秦宝珂微微蹙眉——对啊,秦毅之这几天好像说了要来江城,只是他信中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嘱咐,看得她头疼,索性都让樱宿看了口述,这会儿看着阿绵这般积极,她勾唇一笑:“大概吧。” 阿绵和琨儿激动地不得了,离家这么久,他们当真很想娘了。秦宝珂将他们的雀跃收入眼底,无声的笑笑,将手里的馒头给了琨儿,自己先走了。 没了几位好友相伴玩乐,晚上的活动好像也变得十分的单调。后花园里,樱宿置了一张美人榻挨着凉亭,周围亮了好几盏灯,却也盖不过夜间的凉气。秦宝珂身着单薄的衣裳窝在美人榻上,轻纱裙铺在榻上,一袭黑发散开,单手支着脑袋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棋盘。就连樱宿一个女人在一边看着,都不得不承认这场面的香艳,搞得她时不时的要警惕的四处看看,以防有无耻之徒窥伺。 棋子的材质是上好的玉质,莹润可爱的形状被秦宝珂捏在指尖细细把玩,迟迟没有落在棋盘上。秦宝珂打量着手中的棋子,有些出神。 经过几封书信来往,已经可以确定秦毅之这次来江城是为了把江城中收拢的生意拱手送人。之前在收掉江城产业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秦毅之的背后,一定有人。 多年来,与其说他所向披靡,不如说是有人暗中保驾护航,而他……与一枚棋子无异。 而自从收复了江城产业,秦毅之口中再不与她谈生意,显然是在规避着什么。秦宝珂玩着玩着,忽然笑了起来。 灯火朦胧,卧榻美人勾唇一笑,简直勾魂夺破。樱宿站在一边,咽咽口水,好奇道:“小姐,你笑什么呀?” 秦宝珂大概是真的觉得周围□□静了,心情颇好的与她说起话来:“忽然想起蒙茶说过的一句话。” 樱宿:? 可爱的棋子被纤细白嫩的手指用力的置在了棋盘上,秦宝珂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凉意:“人啊,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樱宿不太明白,却也不敢插嘴,秦宝珂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就这么笑看着棋盘上唯一的一颗棋子,仿佛在看着什么好笑的事情,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兴致缺缺的起身回房,樱宿还在懵逼:“小姐,你不下棋啦?” 秦宝珂回眸看了看那棋盘,眼神中迸射出不一样的目光:“那也得先看看跟谁下啊……” …… 之前秦宝珂来江城,因为不着急,图个游山玩水的乐趣,整整走了十多天,但秦毅之这一次显然是为了尽早抵达江城,中途陆路水路交错,四天就到了。江城的秦府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也足够,可饶是房间再多,忽然多了一位夫人行头一般的人,还是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杨秀梅这一路十分的低调,她虽然养的娇,性子却一点都不娇,秦毅之要赶路,一路上难免颠簸些,她也从无怨言,反倒帮着照顾鲜少外出奔波的杨氏,杨氏原本是想要主持一些事务,奈何身子不争气,一路上倒是显得杨秀梅更像一家主母,而杨秀梅的能干也被秦毅之看在眼里,一路上对她也越发的不一样。 因为父亲要来江城,杨氏在信里的意思,是希望阿宝能请个假,以示对父亲的重视,谁料马车到了秦府,樱宿匆匆忙忙出来迎接,问起小姐少爷,樱宿睁着大眼睛茫然道:“小姐……小姐在书院啊……” 杨氏飞快地看了秦毅之的神色一眼,果不其然,秦毅之的神色中有一丝失望。原本以为来到这里能见到许久未曾见面的孩子们,谁料一个都不在,杨秀梅却是笑了:“孩子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读书是正经事,看来阿宝把他们带的很好,晓得要认真读书,才不枉老爷这般辛苦养育他们。” 秦毅之的神色松动了些,苦笑一声:“也是,他们晚上不是要回来的么……” 杨氏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樱宿在一旁看着和老爷站在一起的新面孔,在安顿好了秦毅之这个大老爷之后,转身就想送一封信到崇宣书院。真是奇怪了,她看了真么多封书信,怎的家书从从未提起过盐城秦府多了一位这样的夫人!?可没料到的是,她人还没走出大门,就被那位陌生的新夫人拦住了。 杨秀梅和气的看着樱宿,与她打招呼,樱宿赶紧福了福身子:“夫人客气了,叫我樱宿就好。” 杨秀梅目光流转,分明只是简单一扫,却让樱宿觉得自己好像被看头了一般,连藏在袖子里的书信都变得突兀了,杨秀梅淡淡一笑:“虽然我刚刚进门,却也知道老爷向来疼爱阿宝,我对阿宝这个孩子十分的好奇,原本以为来了能见到她,哪晓得她竟不在府里,樱宿……你是叫樱宿吧,若你现在有空,去告诉阿宝一声吧,老爷来了江城也十分思念她,下了学就早些回来。” 樱宿心中一跳——她的确是要找大小姐没错,做的也有些偷偷摸摸,不过是因为她直觉这夫人并不是什么善角儿,可现在被这位夫人这么打开天窗的把话说出来,好像她要做什么,早已经被洞悉,原本的通风报信也变成了这位夫人名正言顺的命令,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樱宿一阵寒恶,低声道:“是……” 杨秀梅看着樱宿匆匆离去的背影,勾唇一笑,抬手理了理发间的珠钗,这珠钗是秦毅之送给她,且亲手别上的。秦毅之的德行,他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就能摸透。他为何这般偏爱大女儿,无非是因为秦宝珂乃是正室留下的孩子,同理,他能有多宠爱秦宝珂,就能有多舍不得自己,这男人如何拿捏,她再清楚不过。 至于秦宝珂……杨秀梅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她将之前那个许氏赶出去的手段,也知道她之所以来到江城是为了照顾杨氏的两个孩子,她必然对杨氏有一些认同,如今她进门,这个长女必然会对付她,可是没有关系,秦宝珂越是想要对付她,她就越有信心! …… 今天的天气十分的不错,下学的时候,天上浮着几朵金色的祥云,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那淡去的澈蓝。秦宝珂抬手在眉骨处搭了凉棚,赏了好一会儿景色还没瞧见两个小的出来,又原路折了回去。 下学的书院路上来来往往许多人,秦宝珂逆着人潮走过去,终于摸到了初蒙馆,却发现这里头的学生早就走完了,诺大的教舍里,只剩下阿绵和琨儿两个人。阿绵脸上有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琨儿则是低着头,提着笔在抄写着什么。 扣扣,有门被轻扣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秦宝珂带着笑意的声音:“两位……还在用功呐。” 阿绵这才想起阿宝姐姐还在等着,连忙解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 秦宝珂已经走了进来。 琨儿应当是在被罚抄,苦巴巴的看着秦宝珂,仿佛在看一个救星,怕秦宝珂生气,阿绵已然坦白——原来,今天夫子教了新的文章,为了让学生熟悉,命大家抄写三遍,哪晓得如今没人敢再欺负他们姐弟二人,琨儿反倒欺负起了别人,叫初蒙馆的其他童子帮他抄写! 秦宝珂摸着下巴认真的听,勾着唇角望向琨儿,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聪明,都会欺负人了?” 琨儿原本还在认真的罚抄,可是听到阿宝姐姐这样说,他顿时不服气了,俊秀的小脸蛋憋的红彤彤:“不是!我没有欺负他们!是、是他们主动要帮我抄写的!我、我也付了钱当辛苦费!” 阿绵快要气死了:“你还狡辩!你何时变成这样了!” 秦宝珂反倒当起了和事老:“行行行,一人少说一句,先回家行不行!?” 阿绵从来不敢反抗秦宝珂,但是在教育弟弟的事情上却是不肯退让的:“姐姐,琨儿从小就学会这样假手于他人,若是让他再长大一些……” “我说,先回家。”秦宝珂不容置喙的打断阿绵,语气也跟着加重。 阿绵终是不敢再说什么,琨儿则像是找到了一个大大的救星,冲着阿绵扮了个鬼脸,屁颠颠的牵着阿宝的手往门口走,阿绵心中委屈,咬了咬嘴唇,把琨儿的桌子收拾好了才追了过去。 上了马车,琨儿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委屈,顶着一张可爱的小俊脸一个劲儿的冲着秦宝珂卖乖。阿绵上了马车,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秦宝珂招呼了车夫一声,马车开始往回走,樱宿也是这个时候赶到的。 “大小姐!”樱宿气喘吁吁地迎上马车,不由分说的凑到秦宝珂身边,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秦宝珂微微一愣,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正常,挑着眉毛道:“二夫人!?” 樱宿点头:“嗯!好像是夫人的妹妹……” 秦宝珂望向阿绵:“你娘不是无依无靠跟了爹么。” 阿绵也是一脸茫然,她、她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姨娘的事情啊…… 秦宝珂仿佛听了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过耳就算,道:“先回府吧。” 樱宿从看到自家小姐起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也不慌了,安心上马车回府。原本她以为自家小姐这般用心,乃是因为心中早已经秘密部署了一切来对付那来者不善的二夫人,却没料到秦宝珂这一路上非但没有提起那夫人半个字,反而在认认真真的……教训孩子。 马车欢快的跑着,没有了惩罚束缚的琨儿看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彩色哒!可是刚走了一会儿,阿宝姐姐忽然笑着望向他:“来,将今日学的课文背给我听听。” 话是对着琨儿说的,直接将琨儿说的一愣,搅着小指头为难道:“今、今日才学的……” 阿绵原本心里不舒服,可是眼下这个局势,姐姐俨然是要训人了! 果不其然,秦宝珂脸上的笑容收起,换做了微微讶异的模样:“不会背?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天资聪颖记得滚瓜烂熟,也觉得你既然已经记住了,夫子还要逼着你们抄写,着实是浪费时间,找人代笔腾出时间做点别的有意思的事情也没什么,怎么……你竟然还不会背么!?” 阿宝姐姐训人与阿绵姐姐是完全不一样的,哪怕是笑着对你说,也叫你心中一颤。 不等琨儿作答,秦宝珂又问:“给了谁帮你抄写,付了多少钱!?” 琨儿张了张嘴,没敢说话,阿绵代为回答:“是与他挨在一起坐……” “我叫你说了吗!?”秦宝珂神色冷然的看了阿绵一眼,整个马车里骤然冷了好几度,转而望向琨儿:“嗯?问你呢。” 琨儿的确还小,却已经是明白是非荣辱的年纪,姐姐话语中满是讽刺,他有多崇拜喜欢阿宝,此刻就觉得多耻辱。 秦宝珂不骂人也不打人,反而将琨儿拉身边,用温柔的语气说:“知道男孩子最忌讳什么吗?” 琨儿红着一双眼睛,迷茫的望向秦宝珂。姐姐生的真是好看,笑起来尤其好看。 秦宝珂伸出一根手指,先是点了点他的肚子:“男孩子啊,最忌讳腹中无墨……”又点点脑袋:“脑中无货。”面露遗憾:“这样的男孩子长大了,就是被捆在莲池里被人砸泥巴,还不敢反抗的废、物。”最后两个字,秦宝珂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咬的格外的清晰,冰凉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琨儿看着姐姐,那一瞬间竟有一种震惊的情绪,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痴迷若信徒。 秦宝珂直接将琨儿抱在自己的腿上,捡起了他的课本,慢条斯理的翻着:“用心做事,用最短的时间做最多的事情,只有自己有真本事了,将这本书摔在不会教书的先生脸上,才比较有底气,可若没本事还要硬撑,到头来,先生叫你去外面罚站,就会比较有底气了。我可不要一个总是被先生惩罚的废物弟弟。” 阿绵惊呆了:“姐姐……”你不要教坏琨儿啊! 已经被成功洗脑的琨儿忽然就面露严肃,抓起课本,窝在秦宝珂的怀里认真的看书,还不忘记抬手抹抹眼泪,红着小鼻子道:“琨儿一定会好好念书!琨儿不要做废物!” 阿绵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的改变,有些敬畏的望向秦宝珂:“姐姐……” 秦宝珂抬眸望向她:“我的话你听清了么!?” 阿绵还沉浸在秦宝珂的教育方式带来的震惊中:“我……” 秦宝珂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个什么状态,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到了江城秦府,听闻儿女们回来,秦毅之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一左一右站着杨氏和杨秀梅。马车停下,秦毅之已经忍不住迎了上去:“阿宝!” 马车帘子撩起,秦宝珂一袭红衣出现在秦毅之的眼前,秦毅之顿时就有些老泪纵横:“怎么瘦了这么多。” 随后出来的是琨儿和阿绵,琨儿虎着一张脸抱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见到秦毅之后,恭恭敬敬的叫了爹,转而又开始认真背书,相比之下,阿绵更加警惕的望向了杨秀梅。可是杨秀梅极会做人,这个时候根本不抢风头,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全无存在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很是和蔼,阿绵原本警惕的神色都因此松懈了一些。 杨氏看到儿女,又见阿宝气势依旧,早已经有底气许多,上前来看孩子。琨儿认真的背着书,看到母亲也不禁动容,扑进了母亲的怀里,阿绵也很想母亲,一时间母子三人都哭了起来。秦毅之看着这场面,纵然心中感触,却不如看到心肝宝贝来得触动,目光望向阿宝,这可是他心头肉啊! 秦宝珂瞥了秦毅之一眼,忽然指着秦毅之勒令:“停!” 秦毅之一怔,盈满眼眶的眼泪都凝住了,傻乎乎的愣在那里,秦宝珂皱眉,扭头就走:“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 于是,应该温馨的团聚场面,杨氏母子三人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下去,正准备哭的秦毅之在风中凌乱,觉得今日的阿宝……有点凶。 一边的杨秀梅看着洒脱进府的秦大小姐,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这个秦宝珂,看起来不像个普通角色。 第29章 秦毅之白日里就已经安顿好,此番见到阿宝,原本有好多话想要与她说一说,谁料阿宝根本没有给他叙家常的时间,随着她入府的那一刻起,家中的下人仿佛一瞬间被上足了发条一般,上饭菜烧热水,一个个行色匆匆神情严肃,仿佛要忙到天上去。 秦毅之都看呆了,毕竟他这个老爷进门的时候,这些下人都是垂着眼眸毕恭毕敬,没见到谁像现在这样紧张不已啊! 杨氏将府中的异样看在眼里,勾唇一笑:“阿宝将府里的人都教的很好。” 秦毅之回过神来,细细想着杨氏的话,心中一阵诧异——可不就是这样么!阿宝回府的时候,府中才有他年轻时候的一家之主归来的紧张感!如今他时常在外面应酬,家中多半都是杨氏打理,他则是少了年轻时候掌家的威严,也对这种氛围渐渐不那么在乎,家中安宁即可,可是如今看到阿宝俨然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架势,心中虽然欣慰,可是更多的是着急——这可怎么办哟!找不到相公啊! 秦宝珂回了房间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带着温热的湿气,精神也清爽不少,见到人也带笑了。 “爹,二娘。”目光落在杨秀梅身上,“……” 秦毅之这才想起杨秀梅,杨秀梅也主动地走到了秦毅之的身边,脸上是淡淡的笑。 “阿宝,这位是……咳咳……往后你唤一声梅姨娘就好。” 秦宝珂打量起杨秀梅,杨秀梅十分客气:“阿宝,早就听你父亲提起过你了,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秦宝珂的打量只是一瞬,很快就将注意力移开,客套道:“谬赞了。” 对待杨秀梅,秦宝珂显然并不热络,忠叔很快就来告知可以开饭,微妙的是,忠叔的话都是对着秦宝珂说的,秦毅之在家向来都是一家之主,家里那件事儿不是先冲着他询问一遍!? 不过是从盐城到了江城,怎么事情就变化的这么快!? 秦毅之此刻的内心,落差有些大。 众人一一落座,秦毅之自然是坐在一家之主的首位,左边坐着的是杨氏,右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杨秀梅看了秦宝珂一眼,笑道:“阿宝,快来这边坐,你们离家这么多日,你爹可算是挂念的紧,快来让你爹好好看看。” 杨氏眼神一动,看着秦宝珂,然而秦宝珂没有任何的举动,直接承了杨秀梅的这个情,坐在了秦毅之的另一侧。秦毅之很久没有一家人这样吃过饭,很是欣慰,大概人真的上了年纪,动不动就想要老泪纵横。 “阿宝,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书院的伙食不太好!?” 杨秀梅跟着道:“是啊,女孩子可不要太瘦了,这往后生养孩子,还得需要一个好身子。阿宝在这里肯定是一直操心,我瞧着都觉得瘦。” 秦宝珂一反常态的不置一言,不知道是完全没把秦毅之和杨秀梅的话放在心上还是默认,原本十分有底气的杨氏在一边看着,竟然开始有些拿不准——从前许氏在的时候,阿宝可不是这样子。她偷偷地看了杨秀梅一眼,不错,杨秀梅的确是比她保养得要好得多,关于故去的夫人,她显然了解许多,否则不会拿捏的这样好。之前摆脱阿宝照顾两个孩子,的确是有些唐突,秦毅之也并不赞成,若非阿宝主动请缨,这个念头怕是无法成真,如今要是让秦毅之觉得两个小的让阿宝吃了苦头,指不定要如何心疼。 杨氏勉强的笑了笑,为阿宝布菜:“是啊,阿宝,你……” “爹和……”秦宝珂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和气:“二姨娘……对,爹和二姨娘对阿宝关心的少也就罢了,怎么二娘你明明清楚,还要跟樱宿这个丫头一样拼命让我吃东西!?” 秦宝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天真烂漫的当真像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一张艳丽的脸蛋上还浮起了几朵红云,俨然藏着少女心事的样子。完全没有对过台词的杨氏足足愣了小半刻,直到发现秦毅之和杨秀梅都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带着探寻意味的看了秦宝珂一眼。秦宝珂垂眸一笑:“都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觉得女孩子要丰腴些好看,别人家的……就不这么看了。” 这一句话,恍若一道灵光照进杨氏的脑子里,让她灵台瞬间清明,一下子明白了阿宝的意思。她抿了一个笑,再没了刚才的尴尬和紧张,反倒是睨了秦毅之一眼,眼角眉梢都传达着“女儿家的心思你不懂”的讯号,淡淡道:“阿宝长大了,老爷万不可用孩子的眼光来看才是……” 秦毅之蒙圈儿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肝宝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巴巴的望向秦宝珂:“阿宝,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爹爹说啊。” 秦宝珂拿起碗筷,果断道:“食不言寝不语,饭菜都要凉了,先吃饭!”随着她这一声令下,阿绵和琨儿两个小东西竟然动作出奇一致,飞快的开始低头吃东西,这让杨氏看在眼里都有点目瞪口呆!两个孩子虽然懂事,可是偶尔也会在她这个娘亲面前撒撒娇,吃东西靠哄偶尔也会有,可是现在两个孩子这样以秦宝珂马首是瞻,实实在在叫杨氏有些意外…… 秦毅之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关于秦宝珂的事情——阿宝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能当小孩子……难道……难道她竟然有了心上人!?他的小心肝竟然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了心上人!? 这样一想,秦毅之越发的有些坐立不安,这个世上,再没什么比秦宝珂更重要,心肝宝贝的婚事怎可马虎!对方若是个不长进的混蛋该怎么办!? “老爷……老爷!?”杨秀梅夹了一块肉给秦毅之,可是秦毅之死死的盯着心肝宝贝,早就神不在此,被杨秀梅一叫,心虚就乱了,有些心烦意乱的看了她一眼:“罢了,秦家的规矩,饭桌上自己吃自己的饭!” 杨秀梅一愣,这是秦毅之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一顿饭在既有效率的情况下吃完,秦宝珂吃得饱饱的,和秦毅之打了招呼就回房了,走之前没忘记叮嘱两个小的:“今晚也早点睡,明日上学不要迟到。” 秦毅之几番想要找秦宝珂聊聊人生,结果女儿十分的不给面子,杨氏看了秦毅之一眼,也不像之前那样在一边守着,直到看着秦毅之去了杨秀梅那里才一个人回房,今日她干脆的很,带着两个孩子送他们回房。秦毅之一看,顿时就觉得不对劲——刚才阿宝那话的意思,杨氏显然是知道她的少女心思的! 这样看来,还得问问杨氏才是! 于是,秦毅之给杨秀梅交代了一句,连走带跑的去追杨氏了……杨秀梅到府里宵禁的时候都没弄明白这局势怎么就忽然转了向,想着秦毅之离开的背影,杨秀梅险些气的砸了他刚刚送的镯子。 秦宝珂晚上吃的有点多,依旧是让樱宿在院子里点了灯笼,布了椅榻,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天没有下棋。樱宿在一边伺候着,有点不服气道:“大小姐,您今天是没瞧见那个新姨娘颐指气使的模样,实在是……”樱宿的话语骤然停下,盯着秦宝珂忽然望过来的冷冽目光,愣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秦宝珂显然对这个事情一点都不在意,眯起眼睛小憩。樱宿看了看天色,道:“小姐,要是困了咱们进屋里睡吧,睡在外头可不好。” 樱宿才刚刚说完,瞧着回廊边上走过来的人,顿时一惊:“老、老爷!” 没能在杨氏那里问到一点点有用消息的秦毅之忍不住过来找阿宝问个清楚,一看到自己女儿穿的这样少就这么躺在这里,立马就原地爆炸了:“混账!小姐要胡闹你们就跟着这样胡闹吗!现在热成这样!?让小姐这样躺着,若是着凉了都给我仔细着小命!” 秦宝珂这才缓缓睁开眼:“您可消消火吧,这把年纪了,不要老是发火。” 樱宿颤抖着给秦宝珂加了一个披风,又给秦毅之搬了椅子过来,秦毅之趁着一张脸坐到秦宝珂身边,本来想硬着语气让她坐正些,可是这毕竟是许久未见的心肝,看起来也的确是瘦了,那情绪在心头转一圈,再硬的心也软了。 “好好坐着,刚刚吃完饭没多久,这样躺着不好。” 秦宝珂在秦毅之面前,俨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撑着脑袋笑看着秦毅之:“爹爹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主题来了!秦毅之轻咳一声,神色都变得正经起来。刚才在杨氏那里没有问出任何东西,现在他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那个……咳咳……阿宝,你实实在在的跟爹爹说,饭菜在饭桌上说那些,是不是……你心里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秦宝珂将这三个字慢悠悠的拖长,饶有趣味的歪着脑袋看秦毅之:“那……要是女儿真的有了意中人,爹您要怎么办!?”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秦毅之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阿宝!” 秦宝珂换了个姿势仰躺着,看着漆黑的夜空,淡淡道:“女儿这个年纪,有个把两个意中人不是很正常的么……” 等等等等!?秦毅之瞪大了眼镜:“你、你有意中人,一个也就罢了……还……还个把两个!?你、你到底有几个意中人!” 秦宝珂一本正经的点头:“嗯啊。” 秦毅之差点气得跳起来,结果秦宝珂没等他发火,兀自将话题一转:“对了,爹,你这次过来,不是要处理秦家和宋家之间的生意么,莫非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秦宋……” “你等等等等!”秦毅之打断了秦宝珂的话,比她更正经:“今日起,你不要插手宋家的一切事情,江城这边我会处理,你……”秦毅之的神色深邃起来:“离宋家越远越好!” 秦宝珂做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哦……这样啊……”在秦毅之看不到的地方,她眼中流转着不一样的笑意。 秦毅之不谈生意,又追问起秦宝珂意中人的事情。 秦宝珂转为趴在榻上的姿势,双手托着脑袋,翘着小脚,道:“这个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毅之一怔,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下人们,下人们吓得纷纷避退……开玩笑,他们谁敢跟大小姐有什么!秦宝珂笑着伸出一只手,捏着秦毅之的下巴往院墙的方向那边一偏,秦毅之看着黑漆漆的方向:“阿宝,你又在戏耍爹爹了!” 秦宝珂一脸真诚:“爹您胡说什么,您不是问阿宝的意中人到底是谁么,呐,就在隔壁啊。” 秦毅之愣住了:“住、住在隔壁!?” “嗯。” 他心中顿时窜起一股火!好他个臭小子!趁他不在居然就这样拐了他的心肝宝贝! 看看天色,秦毅之沉下心来:“罢了,你早些休息吧,爹也会去休息了。”今夜休养生息,明日必然要好好看看那隔壁是什么货色! 秦宝珂笑着送走了秦毅之,自己也没呆多久,起身回房。不想她这一回房,才发现阿绵和琨儿正蹲在她的门口等着她,两人的眼睛都红彤彤的。 秦宝珂神情冷然的袖着手抬脚进屋,两只小东西纷纷跟进来。 “姐姐……” 樱宿替秦宝珂卸了披风,又打了热水,秦宝珂用热毛巾擦着手脸:“这么晚了还不睡。” 琨儿年纪小些,也冲动些:“姐姐,那个姨娘坏,娘都被她气哭了!” 阿绵扯了扯琨儿,祈求般望向秦宝珂:“姐姐,这些日子多亏姐姐照顾我们,我们真的很感激。可是娘亲从小护着我们,现在爹喜新厌旧,我们却只能看着娘心里委屈。阿绵不甘心!” 秦宝珂丢了毛巾,好笑的看着阿绵:“不甘心?那又怎样!?” 阿绵张张嘴,一脸的有所求,却没能说出些什么。秦宝珂坐到梳妆镜前,樱宿赶紧为她梳头。梳妆镜前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看来你们明日不用早起去读书了。” 这是要赶人了,阿绵神色一紧,跑到秦宝珂面前:“那个姨娘不是好人!她欺负我娘,我不喜欢她留在这里!” 秦宝珂转过头看了一眼,勾唇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人活着总会遇到很多讨厌的人,可是你知道,最讨厌的人是哪一种吗!?” 阿绵摇头。 “最讨厌的人……是对着身边亲近的人训话训得神气活现,对着真正威胁到自己的人,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人。”秦宝珂笑容不减:“如果你觉得这个人对你娘不好,那就亲手赶出去。上次让你掌管铺子,你说你经验尚且,我倒还没想那么多,可是如今仔细想一想,一屋不扫不足以扫天下,不如就从这个家开始,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秦宝珂比阿绵大上几岁,可是此刻她看着这个小姑娘的神情,说话的语气,俨然已经把阿绵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更像是一场严肃认真的谈判,阿绵定定的看着秦宝珂,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胸脯一鼓一鼓,仿佛在酝酿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阿绵……阿绵并不是不敢与姨娘对付,只是、只是怕自己眼界太窄,不懂得做事,反而弄巧成拙,让娘更加难过。” 秦宝珂歪着头看着阿绵的而眼睛,漂亮的手指搅着她的头发,一字一句,犹如魅惑人心的咒语,让阿绵整个人都怔在那里:“我最讨厌别人做事磨磨唧唧,你带上琨儿,能做到多少做多少,我要看的是能力,并不注重结果。” 阿绵张着小嘴,很是震惊:“可……可若是……” 秦宝珂的手搭在阿绵的肩膀上,仿佛是在委以重任:“尽管放手去做,若是实在太废柴留下烂摊子,届时……我再帮你收一收呗。” 阿绵的眼神中迸射出了一种激动地情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琨儿笑着凑了上来,一本正经的表忠心示崇拜:“阿宝姐姐最厉害!阿宝姐姐能干过所有人!” 秦宝珂诧异:“哪儿学来的词儿。” 琨儿开始卖萌不答,秦宝珂玩着他嫩嫩的小俊脸:“可是姐姐现在很忙,没空去干所有人,只能干自己想干的人,剩下的人,你们慢慢干啊。” 没有人知道,一个晚上,一句话,秦宝珂就这样开启了两位秦家小主的“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霸路。 这个晚上,秦毅之哪个房间都没去,他将秦宝珂留在书房里有关于江城所有的产业都看了一遍,这些的确是之前他们父女合作撬过来的,但是现在那位有新的指令,要将这些都容到宋家的产业之中,传言是秦宋两家合作,实则只是他们给宋家做一个踏板。 太多年了,秦毅之已经算不出自己这样奔波了多少年。那时候,他为了迎娶娇妻拼命做事,得了主子的赏识,一朝崛起,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把双刃剑让他娶到了一生最重要的女人,也同时让他忽视了她一辈子,从未能好好的照顾在她的身边。 而今,斯人已逝,只剩下阿宝这一个独苗。秦毅之拽着那些契书,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若是将所有的一切都交出去,是不是能换的半世安稳呢…… 这一夜没怎么睡好,秦毅之早早的就从书房出来,神情警惕的望向隔壁的方向。现在家中有老爷,忠叔就跟在了秦毅之的身边,秦毅之向忠叔打听起了隔壁的事情,忠叔对隔壁的知道的的确不是很多,但是一个名字还是知道的,谁料没等忠叔向秦毅之科普,下人便来通报,隔壁递了拜帖,得知秦老爷昨日抵达江城,不好打扰,今日一早前来,希望拜见秦老爷。 隔壁的! 秦毅之端起了一家之主的架子,一本正经接下帖子,翻开一看差点没跪在地上……、 宋、宋珩!? 住在阿宝隔壁的……竟是宋珩!? 阿宝她…… 秦毅之的神色瞬息万变,下人表示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否要放进来。 秦毅之觉得……自己的这个架子可能会端的有点难,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断了阿宝的念想!彻底的断了! “大小姐呢!” “应当是起了,用了早膳就要去书院。” “让大小姐快些离府。” “走这么早干什么!?”秦宝珂懒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毅之神色一紧,有很多话想要和秦宝珂说,秦宝珂走了过来一眼看到秦毅之手里的拜帖以及帖子上的名字,眼神中竟然真的流露出了少女的欣喜之色:“是隔壁的人来了!?” 秦毅之差点急的背过气去:“阿宝,你怎么不说隔壁……” “老爷,外面的人还在等着……” 秦宝珂已经做了决定:“快请!” 秦毅之:请什么请!这是引狼入室啊!还是当着他的面! 秦宝珂雀跃的双手合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必然是因为知道爹你来了,他特地想办法来见爹的。” 秦毅之:谁要见他! “女儿去梳洗!”秦宝珂转身回房,一副要好好打扮的模样。 秦毅之此刻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想与那些事情脱得干干净净,可、可为何这般天意弄人,硬是让阿宝恋上这宋家五公子呢! 人请了进来,果然是宋珩。秦毅之瞧着宋珩,客气的打了招呼。按理来说,宋家的确是更有势头,但是宋珩完全没有架子,对着秦毅之反倒显得十分的尊敬。 青崖客客气气的奉上礼物:“秦老爷,这是……” “你来了!”雀跃的少女之声在厅堂响起。秦毅之的头……更疼了。 相识以来,秦宝珂从未用过这种轻快天真的语气与宋珩说过话,若是谁第一次见她是这种模样,当真打死都不会将那冷冽狠厉的女人与她联系在一起。宋珩的神色一怔,看着秦宝珂的眼神中带上了打量,仿佛是在猜测她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他就这样看着秦宝珂巧笑嫣兮的走到了青崖的身边,冲着青崖一个劲儿的笑,最后,竟然伸手拉住了青崖的衣袖,望向秦毅之:“爹……这就是女儿跟你说的……那个……女儿是真心爱慕他,你觉得他好不好?” 整个厅堂死一般的寂静。 秦毅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实实在在的拉扯着宋珩的那个小跟班的袖子,一脸的春心荡漾! 宋珩面无表情的看看青崖,又看看一脸深情对着青崖的秦宝珂,眼神冷如千年寒冰…… 轰隆隆,青崖呆滞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手里的礼物全都掉在了地上,所剩不多的理智发出了尖利的叫嚣:夭寿啦——为什么又是我,救、救命啊—— 第30章 “多吃点。”当秦宝珂第三次给青崖夹菜的时候,青崖险些吓得哭了出来。他的对面是一脸神色复杂的秦家老爷,他的左边是对自己无微不至深情款款的小姐……至于右边……他其实不太敢看…… 想到昨天公子细心准备今日上门拜谒的礼物时,那单子都是自己亲自过目逐一挑选。要知道,公子送东西什么时候还要这样精细过!?别人家都是巴巴的捧着礼物来送!哪里有过这样的殊荣!?现在……公子的心情应该不太好……吧。 比起青崖的恐惧,秦毅之在最初的担心和惊讶之后,反倒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不幸的是,阿宝果真还是和宋家的人牵扯上了,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人不是宋珩。秦家如今家境殷实,为了不让阿宝受委屈,秦毅之其实很想招个上门女婿。席间,他不止一次的打量着宋珩身边这位……阿宝的意中人。 唔……过于谨小慎微了些,不是不能进门,不过进门之后只怕也没办法给阿宝一些积极的影响,只怕要做妻奴——但是做阿宝的妻奴,是他的福气!他秦毅之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于是,青崖好不容易躲开了秦宝珂的温柔一刀,转头就撞上了秦毅之的奥义·岳父眼神杀,心中一颤,筷子夹着的咸菜掉了一桌子,猛地就听到自家公子用淡淡的语气笑道:“吃没吃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是谁…… 好不容易挨完了一顿早饭,秦毅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青崖身上,思考的最大问题就是怎么把青崖从宋珩身边弄过来,还要弄得毫无痕迹,不影响关系,同时还能跟宋家撇的干净。 秦宝珂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发现两个小的迟迟没有出来,让忠叔去叫,谁知忠叔却说两位小姐少爷一早就去书院了,忠叔木着一张脸复述:“二夫人让老奴告诉老爷,因着书院最近的任务有些重,小少爷早晨还要去默书,所以来不及与老爷请安,很是惭愧,晚上一定早早回来请罪。” 秦毅之“啊”了一声,欣慰的点点头:“勤读书是好事。请不请安的都是虚的,对了,小少爷和小小姐吃了东西没有!?” 忠叔道:“二夫人一早就起来给小少爷和小小姐做了,今儿个咱们吃得,都是二夫人一早起来做的。” 秦宝珂听着忠叔的复述,忽然甩了筷子:“时候也不早了,女儿就先去书院了。” 秦毅之看着秦宝珂,只觉得大大的头疼,谁知秦宝珂话音未落,宋珩也放了筷子:“因为今日还要去书院,怕回来的晚了拜访不妥,这才清早过来叨扰,秦老爷,待到小侄旬假之日,必然再次正式登门拜访。”刚说完,目光就望向秦宝珂:“一起?” 秦宝珂已经袖着手往外走:“不必,我有车。”步子忽然一顿,勾唇一笑望着青崖:“你……不送送我?” 青崖腿一软,险些歪在地上……一只手带着极大地力道握住他的胳膊,险些将他的胳膊捏碎。 青崖扭曲着一张脸:“……是。” 秦家的马车只备了一辆,不过秦毅之来得时候又买了,这才使得秦宝珂有马车上书院,下人撩开马车帘子,秦宝珂冲着青崖伸出一只手,青崖的胳膊还在疼,此番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 “去吧。”宋珩淡淡的说了一句,扭头上了自己的马车。青崖看着天,今日分明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他却觉得漫天都飘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冥纸…… 一直纤细漂亮的手再次亮在青崖面前,秦宝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扶我一个?” 青崖心里的小人在绝望的呐喊:我服啊……我早就服了啊…… 宋珩此刻是怎样的情绪,青崖已经没心思顾及了,和秦宝珂同乘马车,眼看着这位大小姐坐的那叫一个潇洒漂亮,他呢……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再这样,我可能真的忍不住在这里把你办了。”秦宝珂直勾勾的盯着一脸害怕的青崖,逗弄道。 青崖满脑子都是上次那*的感觉,只觉得这个笑里藏刀的秦姑娘绝对不可多招惹:“秦、秦姑娘,您就别再戏耍小人了!青崖有眼无珠,从前开罪了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秦宝珂就这么看了青崖一会儿,大概也是玩的尽兴,觉得没意思了,理了理衣袖坐正了些,一只手搁在马车座椅的软枕扶手上,支着脑袋,慢悠悠道:“你放心,你家公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青崖一怔:“这……” “他要是真的把你怎么样了……那可就真的没品了。”秦宝珂说到最后,满满的嘲讽语气。青崖是个忠仆,立即道:“秦姑娘,你对我们公子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我们……” “没什么误会。”秦宝珂打断青崖的话,笑容也渐渐地收了起来:“宋珩其人,实在叫人看的有些不顺眼,我不顺眼了,就不太想让他顺心。” 青崖又是一怔,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极力的想要解释:“秦姑娘,你误会了,我们公子……” “大小姐,咱们到了!”车夫忽然开口提醒。 青崖还想解释,可是秦宝珂已经撩开他弯身下车。清晨的崇宣书院沐浴在一片清凉的晨光之中,秦宝珂伸了个懒腰,捶着后颈慢慢往书院走,后面的宋珩也下了车,青崖没能跟秦宝珂解释清楚,赶紧转过身跟宋珩解释:“公子,其实秦姑娘她误会了……她不知道公子……” “好了。”宋珩淡淡的打断青崖:“你回去吧。” 青崖觉得公子与秦姑娘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公子明明……结果秦姑娘竟然看公子不顺眼!这、这不是白费劲么! 不等青崖再多废话,宋珩已经迈步追了上去,青崖急得快要自燃了,其实这两个人要怎么斗法他真的不介意啊,重点是不要再让他挡在中间了啊! …… “秦宝珂。” 秦宝珂的步子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整洁的没有一丝多余褶痕的学服出现在余光之中,宋珩站定,直直的看着侧对着自己的女人:“上次我说过的话,可能让你有些误会。” 秦宝珂饶有兴趣的转过头看他:“哪一句!?我脑子不太好,记不清楚了。” 宋珩的眼神越发的深邃冷然:“忘了?” “嗯,忘了。” 一双从不曾春意泛滥的桃花眼中溢出了几分莫名的笑意:“先前你说,秦家要在宋家面前俯首称臣,是因为宋家的地位,可你忘了,宋家因为谁才有今日的地位。” 秦宝珂勾唇,凑近几分:“跟我摆谱么!?想夸自己就直接些,故作姿态,惹人厌恶。” 宋珩丝毫也不退让:“恰恰相反。”他伸手从自己身上解下一块成色极好的玉坠:“你向来爱玩好赌,敢不敢跟我赌一局?”顿了顿,又道:“不是宋家,不是那些无用的虚名,只是我——宋珩,和我赌一把。” 秦宝珂接下玉佩:“用这个当赌注?” 宋珩:“这是我的赌注,若我输了,你可以此为凭,要求我做任何事情。” 秦宝珂拽着手里的绳子晃悠着玉佩:“那我呢?我有什么是你看的上的?” “你。” 秦宝珂笑容一滞,无声的望向宋珩。 “以你为赌注,若我赢了,你便是我的。” 秦宝珂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很快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嘲笑,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宋珩,还来了兴趣:“那……你要赌什么?” 宋珩眼中的坚定带着不可催动的决绝:“就赌——你迟早是我的。” …… “大姐头,秦小姐和秦小少爷都不在教舍……”初蒙馆的小童子遗憾的把秦宝珂带的糕点退了回来,秦宝珂也是帮杨氏顺路捎带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她有些诧异:“不在?” 衷心的小童子非常肯定:“对,不在!或、或许他们去茅厕了,原本咱们初蒙馆和启心馆的早课就不是所有人都会来。”说完,忍不住用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小动作并未被秦宝珂忽视,她笑了笑:“拿去分着吃吧。” 小童子激动地两眼闪光,诚恳的道了谢——跟着大姐头,他们果然过上了好日子! 看着小童子可爱的背影,秦宝珂并没有那个心情欣赏——这两个熊孩子,还真不跟她这个姐姐客气。想到自己往后要收拾的探子,秦宝珂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过这小童子似乎真的说中了,阿绵和琨儿只是逃了一节课,之后都在老老实实上课,等到下学回了家里也是安安分分的陪着娘亲,不过琨儿养成了每天背下当天所学一切的习惯,还一定要让秦毅之来检查,秦毅之最近不忙生意,阿宝的事情他完全插不上手,灵机一动的,就效仿杨氏用两个弟弟妹妹的学业捆住秦宝珂,深怕他的心肝宝贝趁他不注意跟隔壁的那个小娘娘腔风花雪月! 于是,接下来的十天里,整个江城秦府吹出了一阵勤奋好学之风,每每黄昏之时,就能听到秦府朗朗的颂书声,秦毅之满意的看着两个小的,加一个百无聊赖的大的,恨不得琨儿的这背书声能背到天荒地老!一家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杨秀梅所准备的一切自然全都没派上用场,毕竟那些歌舞和小玩意儿,在一片朗朗书声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就连晚上,秦毅之也是留宿在书房。最令她烦闷的是,秦毅之不配合也就罢了,秦宝珂连着两个小的白日上学,晚上和她打不上话,连杨氏也想尽办法避着她,总之,全家人好像都看不见她了一般!如果说秦宝珂被强行守护觉得无聊,那么杨秀梅就是实实在在的面如死灰…… 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完全处于被动了。杨秀梅暗暗抓紧拳头,心中暗暗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主意也随之而生…… …… 就这样,十多日一晃而过,迎来了崇宣书院的月考。和宋珩之间的赌局,从说出话开始就算是已经展开。秦宝珂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男人,对着自己死缠烂打,苦情悲情,要死要活,剖心泣血的有,强硬进攻霸气来袭终究落入俗套的也不在少数。可是用她从前的话来说,这些男人用的招数她读书的时候就都用过了,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感知到了她的心情,还真的给她来了个清新脱俗的…… 宋珩派人送来了消息——以此次月考为第一局,双方各自为对方选一科,若是谁无法在这一科中取得第一名,他任凭处置,她……陪他游湖。 秦宝珂是实实在在的对宋珩没意思,可是看着这样的赌局,她也忍不住啐一口:“妈的……你这也叫追姑娘!?” 第31章 宋珩的这个赌局让秦宝珂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在这个赌局开始之前,阿棉和琨儿头一回给了秦宝珂一个措手不及! 是夜,月黑风高,秦宝珂靠着床翻着本床头读物,猛不防从窗边就窜过了两只黑影,秦宝珂动作一滞,给樱宿使了个眼色。这可是在秦宅,总不至于还有盗贼夜侵,再说……也没有这种身形的盗贼啊! 樱宿从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粗棍子,电光火石间,开门,扬棍,然后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位小祖宗的时候险些闪了腰,及时收手:“小小姐,小少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阿绵和琨儿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此刻被樱宿抓包,脸上还带着犹豫之色。再抬头,就看到了披着一件衣裳缓步而出的秦宝珂。 阿绵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还有些小激动:“阿宝姐姐!” 秦宝珂瞅着他们两个:“干嘛呢,大晚上的。” 琨儿吸吸鼻子:“姐姐,咱们再也不用瞧着那个姨娘了!等人来了,就敲晕了她带走!” 等人来……敲晕……秦宝珂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确很混账,但是这话从个毛都没长齐的正太嘴巴里面说出来,足够挑动人的理智神经。 秦宝珂默了默,选了一个很稳妥的姿势站正了:“你们在搞什么鬼?” 阿绵显然兴致勃勃,仿佛一头快要得逞的小豹子:“姐姐之前就将那个许氏赶出去了,我和琨儿想了想,决定效仿姐姐!” 效仿……秦宝珂哼笑一声:“你们也要把杨秀梅赶出去!?” 阿绵严肃的摇头:“这个姨娘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也绝不是许姨娘能比的,虽然是效仿姐姐,但也讲究一个创新!不可在一条路上走到头,所以……”她瞅了瞅身边的秦琨:“我和琨儿已经找好了买家,他们稍后就来提货!” 琨儿吸吸鼻子:“姐姐,我们把姨娘卖啦,价钱都谈好了!”嗖的一下伸出十根手指头:“十两银子!” 秦宝珂头一回怔住了,一旁的樱宿则是险些连下巴都掉到地上:“卖……卖了!?卖了……是什么意思!?”疯了!疯了!小小姐和小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一家之中的晚辈把长辈给卖了!虽、虽是个姨娘……可、可也不能这样啊! 阿绵还挺有信心:“为了防止她大叫,我已经和提货的人讲好了,直接捆起来提走!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秦宝珂看着阿绵,哼笑了一声,又哼笑了一声,似无奈更似无语…… 卖了……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就卖了十两!?”秦宝珂的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哪晓得琨儿蹭的一下冲上来:“先前琨儿花了十两银子雇了人帮忙抄写文章,姐姐不是说琨儿赚不回来钱么!现在琨儿赚了十两银子!”这语气,好不骄傲。所谓熊孩子,大概也就这个模样了吧…… 秦宝珂扫了一眼门外的方向,忽然起身轻声移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些细细的观察。阿绵急切的等着提货的人来把姨娘提走,也跟着张望。秦宝珂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严肃起来,伸手推着阿绵的脑袋往里面去,樱宿很是了解秦宝珂,赶紧把阿绵拦着,冲着她无声的摇摇头。 秦宝珂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所谓的提货人也并没有出现,她微微蹙眉,只身披了衣裳往外面走。她的房间点着灯,可是院子里十分的安静,杨秀梅和她住的并不远,秦宝珂拢了拢披风,步履平稳的往杨秀梅的屋子走。 “阿宝,这么晚了还不睡!?”凉凉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意,从秦宝珂的身后传来。秦宝珂的步子一顿,不再往前走。 杨秀梅穿着单薄的裙衫,甚至还露着半个肩膀,的确是风情万种,她轻盈的从后面走了出来,站在阿宝的身侧,夜色之中,她的五官仿佛染上了妖冶的颜色,失去了白天的优雅端庄。 “梅姨娘不也没睡么。” 杨秀梅笑盈盈的走到阿宝的面前,抬手将衣裳往上扯了扯,好歹遮住了春光:“方才有几只苍蝇扰了我的好梦,我将他们赶出去了,正准备回去休息。阿宝呢?” 秦宝珂淡淡一笑:“被两个小的闹得。” 杨秀梅微微挑眉:“看来,两个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阿宝,我知道姐姐与你并无血缘,阿宝你这样的性子,竟然也愿意亲近两个孩子,若是两个孩子他日有什么闪失,不晓得阿宝会不会难过呢!?” 秦宝珂的眼神冷了几分:“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秀梅的笑容恢复了优雅清浅:“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 秦宝珂并不纠结于此,她再次拢了拢披风:“夜里风凉,姨娘还是早些歇息吧,阿宝告辞。” 杨秀梅没拦着秦宝珂,她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看着秦宝珂离开,神色中带上了胜利者的笑容。 秦宝珂是面无表情的回到屋子里的,留在屋子里的樱宿和阿绵几个,发现秦宝珂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阿绵渐渐地没了而刚才的兴冲冲,她不安的看着秦宝珂:“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秦宝珂皱着眉头没有答话,这无疑让几个人越发的立不住了,阿绵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秦宝珂却忽然笑了。这一笑,笑得十分渗人,刚才阿绵的话她显然是听进去了,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回去睡吧。” 阿绵:“可是……” “回去睡。”秦宝珂打断阿棉的话,顿了顿,又道:“今日的事情,你们的确算不上做得对……但……也不算是做错了。” 这个答案未免有些模棱两可,琨儿和阿绵都不明白各种含义,可秦宝珂自然是没有这个耐心来跟他们解释。樱宿怕两个小的惹了大小姐生气,赶紧带着他们离开房间。回房的时候,秦宝珂并不在房间里,樱宿等了一会儿,才发现秦宝珂从书房的方向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书函:“拿着这块腰牌,请江家走一趟镖。” 樱宿这才想起初来江城时候的那个江公子,她眨眨眼,看着书信:“大小姐,送信唤信差不就好了么。” 秦宝珂无声的看了樱宿一眼,樱宿赶紧改口:“奴婢明日一早就去请江家的镖师!” 夜色已经深了,再多的事情也得睡醒了再从长计议,秦宝珂正要上床,目光一偏落在了桌子上散落的棋子。樱宿打来热水给她擦脸驱寒气,看着那凌乱的棋子,飞快道:“方才小少爷闲着无聊,拨弄了一下棋子,奴婢马上就收拾,小姐明日一早还要上学,现在还是先歇下吧。” 秦宝珂捏着一颗棋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樱宿忙着收拾,茫然的抬头:“小姐你说什么!?” 秦宝珂笑着摇摇头,放下棋子,落了衣衫,上榻休息。 樱宿没听到的那句话,只有九个字。 棋是好棋,局却是死局…… …… 因为要迎来月考,所以整个书院无分三六九等,无一不在认真的准备温书,可是身上系这一个赌局的秦宝珂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紧张感,为了提高效率,大家泡在教舍埋头背书找夫子答疑的时候,秦宝珂在湖边钓鱼,大家狼吞虎咽争分夺秒的吃饭只为多争取一点时间温书的时候,秦宝珂在凉亭赏景美食并进,大家在熬夜苦读悬梁刺股的时候,秦宝珂已经早早的睡下了,床边上从不见四书五经的影子,反倒全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人物怪志,又或者是地方游记,看的樱宿在一边急的心都要肿了——小姐你倒是认真温书啊! 同一时刻,在隔壁的宋宅,孟祁尚且还未入睡,他摇着一把扇子看着坐在书桌前的宋珩,啧啧称奇:“从前在风陵城中,你面对三元才子都从未胆怯过,照吃照喝,这么用功苦读的模样,实实在在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听说你和那个秦家姑娘打赌了,现在又这般努力用功,你这样算不算欺负人!?” 宋珩抬眼看了孟祁一眼:“你很吵。” 孟祁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吵,可我好歹也是圣上钦点的学士,这一次文章考试,山长可是请我去做评断之一,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宋珩这一次连看都懒得看,淡淡道:“出去。” 孟祁对宋珩这样的行为当真有些啧啧称奇,可是现在其实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如今这个年纪,对个把姑娘有好感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妥的事情,可是你要想清楚,以你这样的情况,纵然要成婚也不是你说了算。你这只出头的鸟儿只怕早已经被人看不顺眼,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这次圣上派遣你来江城,却没见你回禀些有用的事情,倒是扯了些有的没的,你就不怕有人趁机参你一本?” 宋珩的目光一冷,忽然道:“什么叫做有用的事,什么叫做没用的事!?” 孟祁想了想,笑得无害:“比如……这江城一夜之间被秦家席卷一空,大权在握,秦毅之此人虽然是商人,但现在富甲一方,若论实力,只怕不比你们宋家的差,同样商贾出身,现在还被谣传即将与宋家合作,这个……我觉得就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宋珩:“她不会看的上宋家的。” 孟祁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在跟他说正经事,他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到姑娘上了! “那你也应当顺藤摸瓜,把背后那只手给拽出来!否则我不信你能毫无顾忌的谈情说爱!” 最后四个字,让宋珩忽然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仿佛是一种困惑,少顷,又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温柔笑容,看的孟祁一阵一阵的发麻:“罢了罢了!我看你如今不把那姑娘弄到手,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做别的,我索性帮一帮你……” 这话不知道宋珩听到没有,不过孟祁是待不下去了,摇着头离开书房。 宋珩读了一会儿书,忽然将青崖叫了进来。 “少爷,怎么了!?”青崖已经快睡着了,揉着眼睛睡眼惺忪。 “上次要你去订的画舫订好了吗?” 青崖蒙了:“啊?” 宋珩神色冷了一冷,青崖一怔,这才想起来了:“啊啊啊……是了是了!已经准备好了!额……就、就是公子您选的那些蔬果……有些不是时令蔬果,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 “尽快。” 青崖瞌睡都吓醒了,连连点头——是。 他就不懂了,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迷上这个秦宝珂的!? 想到秦宝珂笑起来的样子,青崖又抖了一抖,小青崖瞬间蔫儿了…… 第32章 隔壁送来礼物的时候,杨氏和杨秀梅都吃了一惊。毕竟这满满一厅堂的东西实在是十分的晃眼。 “我家公子与说已经于贵府千金约定月考之后游湖,这是公子送来的礼物。”与忠叔差不多年纪的老管家身姿挺拔的站在大堂之中,对着杨氏道明了上门的来意。 杨氏和杨秀梅的眼神都变得非常的奇怪,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竟然都没作出回应。 老管家目光一偏,眼神中多了几分恭敬,微微俯首:“秦小姐。” 杨氏和杨秀梅这才望向一旁,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秦宝珂,杨氏不是亲娘,自然是做不了主的:“阿宝,这是……隔壁那位宋公子送给你的……你们……” “劳烦替阿宝多谢宋公子。”秦宝珂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礼物,袖着手往外走:“我今日还有些事情,不用等我吃饭。” …… “公子,我刚才瞧见秦家小姐独自出去了,没套马车也没叫轿子……”青崖从外面领着老奴回来复命。 宋珩放下手中的书,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月考在即,她从未认真读书,必然又是在捯饬别的事情。 “知道了。” 青崖:“那……那咱们要派人跟着吗?” “不必了。” …… 南大街这个地方,到了晚上的确是灯火缭绕十分的美观,可是白天的时候,反而显得十分的清净,连漂浮于江面上的画舫都是花门紧闭。秦宝珂来到一间茶馆,入了雅间,里头已经等着一人。 “楚公子。”秦宝珂淡淡一笑,入内坐下。 楚俊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茶壶中的水都已经过半,可是人并不显得急躁:“秦姑娘。”顺手给秦宝珂倒了一杯茶:“秦姑娘请。” 秦宝珂落座之前,顺手推开了一边的窗户,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今日天色不错,江面上波光粼粼,十分的好看。秦宝珂望着外面,笑道:“今日我时间不太多,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楚公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之人,咱们做生意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江城这块肥肉是我弄到手的,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没道理轻轻松松的就归了别人。想必楚公子来之前一定已经对这里有过一些了解,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一个结果。” 楚俊同样看着外面的景色。南大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地段,若是能将这里发展起来,必然是一个极好的聚财之地。然而楚俊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笑着摇摇头:“秦姑娘,早就听闻你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若非楚某信任好友,还当真不敢与秦姑娘合作。” 秦宝珂的确不废话,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说你的决定。” 楚俊非但不生气,反倒大笑几声,再无犹豫直接签了合作的文书:“可是做生意也会有疲乏的时候,偶尔另辟蹊径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签字画押,合作达成。秦宝珂从茶馆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轻松的表情,楚俊跟在后面,一边还有江家的镖师。秦宝珂看了一眼江家那眼熟的镖师,心情颇好:“不知少主现在还好么!?” 镖师对秦宝珂的印象很好,赶忙道:“少主如今独当一面,生意蒸蒸日上,一切都好!姑娘的关心鄙人一定转达给少主!” 秦宝珂微微颔首:“有劳,一路辛苦。” 秦家姑娘过了这么久都在照顾他们的生意,当日也的确是信守承诺,身在千里之外,还不忘记给江家牵线,整个镖局都对这位秦姑娘的评价非常高! 这生意谈的固然是十分的顺利,可是等到秦宝珂把契书放到秦毅之的面前时,秦毅之险些炸了,第一次对秦宝珂发了脾气:“胡闹!阿宝,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秦宝珂端端坐在椅子上,很是从容:“难道爹不同意阿宝的做法!?” 秦毅之如何统一,他抖着手指着她:“可、可你好歹要和我商量一下!是不是我这个做爹的太宠着你了,才让你在这个时候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你以为这是你的书院,你想怎样就怎样么!?你真的当你坐着马车一眨眼就走完一条街,重建也这么简单么!”他当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胃口也这么大!重建南大街,倒不是秦家出不起钱,而是这原本要交给…… 现在秦家独断独行的就对这个地方有了自己的部署,那位知道该如何像!?自然是觉得他秦毅之如今自觉羽翼硬朗,要与之抗衡了……须知这些年来,他从来都不是那位手中唯一的一条线。若他还是从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又有何畏惧!?可现在不行……阿宝还小……另外还有两个孩子……他决不可这样莽撞。 “你、你到底是与谁谈的,现在就将那个人找回来!”秦毅之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可是面对着秦宝珂这个心肝,大声几句之后又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要赔多少我们赔,总之这笔生意不能这样做!” “到底是爹觉得这生意不能这么做,还是爹背后的人不喜欢爹擅作主张!?”秦宝珂冷不防一句,让秦毅之整个人都怔在那里了。 秦宝珂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的起身:“这个问题女儿从来不曾问过父亲,也觉得即便今日问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不过有些话,女儿不得不说。不管父亲背后的那个人有多大的权势,在这个世道中,除了那一身明黄的九五之尊,谁都不是能做一切主的那个人,既然这样,爹何必把路走死在这一条上面。” 秦毅之猛地望向秦宝珂,眼神中又毫不遮掩的震惊。哪怕他年轻时候气盛,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拼命年纪,也对自己上头那位十分的尊敬,从未敢不敬,可如今能毫无畏惧的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她的女儿…… 谁愿意战战兢兢的屈居于他人之下,受人控制!?一个傀儡,即便外界传的再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终究只是个没有生命的傀儡,想要丢弃,不过是转眼之间。秦毅之神色沉重的看了阿宝好一会儿。女儿长得像她的娘,像他心中怀念许久的那个人,当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吃不得苦的大小姐,可是毅然决然的嫁给他,撑起整个家的正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她。她强悍的判若两人,可无论是哪种,都让他珍爱了一辈子。 阿宝这样固执强硬的模样,其实与她十分的相像,秦毅之的手无声的握成拳头,最终只是缓缓闭上眼:“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就算要重建南大街,也不是你该管的,听闻你最近要月考,还是专心读书……” 秦宝珂笑笑:“材料工人女儿都已经决定的差不多,钱也已经付了,阿宝再说最后一句,既然爹后面的那个人一直知道爹的一切,那么这个消息必然不胫而走,与其让那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爹再将合作取消,被有心人歪曲成爹是怕东窗事发所以在笨拙补救,不如大大方方的按照咱们的计划来,重建南大街绝对不会亏本,爹到底是甘心做一个听话的傀儡,还是愿意做一个忠诚的聪明人,叫您上头的主子对您刮目相看,您自己决定。” 秦毅之的眼眸深邃,听着女儿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秦毅之第二天就给了阿宝答案——他默认了。 不过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让背后那个人知道,不是被人传过去,而是他大大方方的写一封书函送过去。这样的举动,是对秦宝珂大大的认同,等到在府里传开,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如今已经厉害的可以帮老爷做大生意了,这往后必然是家里的掌门人!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给秦宝珂奠定了地位,连原本对她完全不怵怕的杨秀梅再看到秦宝珂的时候都是躲着走,存在感大大的减少。不过秦毅之做这个决定到底是有些艰难的,应该多多少少让杨氏收到了影响,所以她来找阿宝,并不奇怪。 “二娘。” 秦宝珂在院子里赏花吃点心,手边躺着一本杂书,杨氏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轻叹一声:“如今你们书院要考试,阿绵和琨儿都十分的用心,你……”顿了顿,又变得坚定:“我不是你亲娘,却也希望你好,阿宝,如今你正是在读书的时候,应当把精力放在应该做的事情上,我……” “该做的事情就是读书!?这么说,帮着二娘照顾两个小的,也不是阿宝的正经事了?二娘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啊。”秦宝珂慢悠悠的打断了杨氏的话,语气并不客气。 杨氏习惯了她这个性子,又叹了一口气,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好,这件事情暂且不说,前两天我瞧着阿绵有些不对劲,问了才知道,她们……她们竟然敢对自己的姨娘那样胡闹。” 秦宝珂目光一凛,眼珠一转,无声的望向杨氏。 杨氏垂着眼,语气淡淡的:“这件事情我忘记与你说了,那天晚上我知道阿绵他们要胡闹之后,人是我打发走的。阿宝,你怎可纵容他们这样胡闹!?年纪还这样小就敢买卖人口……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么!” 秦宝珂眨眨眼,又笑了,一脸的无所谓:“二娘这话说的,人不是没卖出去么,顶多就算个未遂,我看二娘如今也不太认同阿宝了,正好借着这件事情,您把人领回去,慢慢教——” 这样的秦宝珂,简直刀枪不入,杨氏惆怅的看了她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秦宝珂不赶人,但也不主动说话。樱宿在一边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走了进来,弯腰在秦宝珂耳边道:“小姐,这外面日头晒人了,咱们回去吧,您明儿个要考试了。” 今日是月考前的一个旬假,不少学生都选择留在书院继续复习,只有秦宝珂照常回家,还没耽误谈生意。她眼中含笑的看了樱宿一眼,对她的机智表示赞许,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樱宿红着脸缩回去,开始收拾这里的东西。 秦宝珂就像是没看到杨氏一样,起身回屋。 “阿宝!”杨氏终于忍不住了,叫了她一声。秦宝珂停下,回头看她:“二娘还有什么指教?” 杨氏显得有些不淡定,她拧了拧手里的帕子,咬着唇,良久才道:“自、自我们来到江城开始,你就对我妹妹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阿梅……阿梅这些时候对你其实十分的友善,这些我这个做二娘的都看在眼里,你应该明白,她只是不希望你讨厌她,从前我说过一定会为你照顾好老爷,如今有了阿梅,这个诺言还是算数的。” 秦宝珂:“所以……” 杨氏定了定神,道:“如今你学业繁重,也要帮着做生意,阿梅从没有要得罪你的意思,你……你可否对她包容些!?” 大概是想到了当初秦宝珂对许氏的手段,杨氏是怕秦宝珂也对付杨秀梅。 秦宝珂几乎毫不犹豫:“好。” 回屋的路上,樱宿看着杨氏心事重重的身影,小声道:“那个梅姨娘哪里就对小姐好了!眼角眉梢都是恶意!小姐您向来一言九鼎,难道真的就放过那个梅姨娘了!?” 秦宝珂脱了外套准备睡觉:“是啊,你很遗憾!?” 樱宿:“她必然又要作妖!” 秦宝珂忽然勾唇一笑,笑得樱宿心跳加速,只听她说:“我的确是答应了不对付杨秀梅,可是……只怕有些人不会答应的。”伸手拔下了樱宿头上的一朵珠花,她笑得妖冶:“赌一枝珠花,不出半月,她——会比死更难看。” 樱宿张大嘴,十分的吃惊。 秦宝珂放下珠花,兀自转身去睡午觉,樱宿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不是要回来读书吗!?您……您明天可是要考试的!” 秦宝珂已经闭上眼睛,卷了冰丝被爽快的爆粗口:“去他妈的考试……” 第33章 崇宣的考试时间并没有定数,有时候是三天,有时候是两天,所学的众多科目中,采取抽签制度,抽到哪一科就考试哪一科,但是在此之前,学生却又必须每一门都复习到,难免有些坑人,也使得考试之前的小道消息格外的重要。为了弥补考试带来的精神伤害,居然还有人额外的开设赌局,押注到底考哪一科,一般的学子通常都押自己没有复习的那一部分,这样,即便考试成绩惨不忍睹,至少赌场得意,简直是崇宣独有的考试风险规避手段。 秦宝珂知道了这个事情,表示十分的感兴趣,找来初蒙馆和启心馆的小童子给每一科都下了一注,小童子们能为大姐头办事,纷纷表示十分的荣幸。末了,秦宝珂还不忘记差人亲自去慰问了一下用功苦读的宋珩,表示希望宋珩不要因为打赌一事累坏了身体,游湖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传话的也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就泄露出去了,谁都知道宋珩的地位不凡,现在秦宝珂居然和宋珩打了这样一个充满暧昧的赌,摆明了是两个郎情妾意的在耍花腔,这大概也是整个紧张备考期间最激动人心的一件事情了,所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知道秦宝珂和宋珩有关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看整个书院大概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游手好闲了!还能闹点桃色消息。”蒙茶这段时间跟着苏逸成,勤奋程度令人发指,别说现在考试的科目,光是往年的试卷她都啃了不下十框,真正的用生命在学习。 秦宝珂轻笑一声,晃晃手里的杂书:“谁说我没看书,这不是正在看么!桃色绯闻什么的,无稽之谈,有什么好在意的。” 蒙茶一把抓过她的书扫了一眼,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涯山游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宝珂:“现在这个时候你还看这种游记书,你真是……”似乎是想到秦宝珂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蒙茶眼睛一亮,忽然凑近:“哎,都是好姐妹,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野路子了!” 秦宝珂拿回自己的书,漫不经心的翻来翻去:“恕我愚昧,不太懂你的小道消息是什么消息。” “你还跟我装!我说的……试题啊!” 秦宝珂笑出声来:“你倒是看得起我。别的还可以试一试,试题啊……我可真的弄不出来。” 蒙茶做了个鬼脸:“我现在读书多,你骗不了我!你没把握敢在这里看闲书!?”她装腔作势的摸出一个小瓶子威胁:“坦白不杀!” 秦宝珂被她的傻样子逗笑了:“好好好,我花了重金买了全科的题目,誓要称霸崇宣,你要不要,我匀给你一份儿!?” 蒙茶也不过是装成这个样子,还挺配合她演戏:“早这样不就好了么!”色气的勾起秦宝珂的下巴,邪邪一笑:“小爷就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美人儿。” 两人说话间,一边有几个匆忙的身影跑走,蒙茶察觉望了过去:“谁啊?” 秦宝珂却是看都没看:“无聊的人呗。” 考试的这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学生们纷纷顶着大雨进了考场,身上无一不被淋湿,秦宝珂为了省时间,也在书院里面住了一个晚上,这里本来就有她入学之后的一席之地,所以东西都是现成的。 “真是烦死了!下这样大的雨,身上都湿了!”林萱和赵雅冲进考场,脸上都是不耐烦的神色,秦宝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毛笔,身上倒并没有显得多么的狼狈。林萱和赵雅看了她一眼,再一次想起了如今几乎在崇宣书院销声匿迹的四少。赵世民是赵雅的哥哥,因为被家中老父发现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又知道是秦宝珂的手笔,差点气得没背过气去,如今几位少爷请了长假,说是去风陵城请手艺高超的工人开锁去了…… 她们之间的梁子,自然越结越深。 快要开考之前,修德馆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贺兰娣在修德馆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秦宝珂的身上,径直走了过来。 “秦宝珂。”贺兰娣在秦宝珂面前站定,竟然递上了一封战书:“此次考试,我要与你比试一次。” 秦宝珂一脸意外的抬眼望向贺兰娣,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你……要挑战我!?” 贺兰娣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位置上的秦宝珂:“怎么,我不配!?” 秦宝珂没说话,把信封重新递了回去:“不比。” 这一次愣住的是贺兰娣,按理来说,秦宝珂这样喜欢出风头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在这一次的考试中努力去拔得头筹!?要知道四少虽然横行霸道,却因为不学无术从来不被明堂馆看在眼里,现在秦宝珂大有朝着四少靠拢的趋势,但是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但凡稍微想一想,就应该明白崇宣最终看重的到底是什么,进入崇宣之后又该朝着什么方向走。 贺兰娣看着认怂的秦宝珂,忽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她没有再勉强,收回了自己的战书,声音冷冷道:“秦宝珂,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你,也对,你在这修德馆中荒唐度日,是不是就以为自己能一辈子都这样了!?今日你推掉的不是我的战书,而是我对你唯一的,仅有一点尊敬。只当我今天没来过,预祝你能有一个好成绩。” 贺兰娣并非大张旗鼓的来,但是她也从来不遮遮掩掩,所以现在她说的这些话都被大家听的清清楚楚,记在心上,等到贺兰娣走了之后,林萱嗤笑一声:“我说什么了,平时那么厉害的人,现在遇到大考不也一样蔫儿了,装什么装……”话音没落,秦宝珂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林萱大概是想到了几位哥哥的惨状,竟然在撞上那眼神的时候心里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你、你看什么看!” 秦宝珂神情不变,出语却有些冷:“信不信你再废话一句,我就弄死你。” 林萱一僵,强撑着大声道:“你……你吓唬谁呢!没见过哪个女人跟你一样霸道无礼!”可是说着说着,声音却小了,红着脸看着周围,似乎是在观察谁再笑话自己怂。秦宝珂瞥了她一眼,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雨越下越大,秦宝珂伸出手臂把玩着手上的镯子。 蹭蹭蹭,面前出现了系统的提示语。在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这些了。 看着自己的余额,秦宝珂无奈一笑,理了理衣袖把镯子重新收回去,百无聊赖的等着考试。 今天的与下的真的很大,以至于为了保全试题,博士们来得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考场外面立了一把一把滴着雨水的油纸伞,博士们将试题供奉在前面,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方才由绳衍厅的博士将考试的纪律重新复述了一遍。无疑是告诫所有的考生,考得差不可耻,但是考试之中如果作弊的话,后果就会很严重。 但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博士们在宣读了戒律之后,竟然十分恭敬的请进来一个人。 来人白玉冠玄锦袍,在这样的大雨天气,竟然没能沾染一丝雨水赐予的狼狈,手中一把折扇,风度翩翩。也因为他的出现,让众学子都眼前一亮——这位可不是别人,乃是刑部侍郎的公子,孟祁。听闻在风陵城的时候,孟祁与宋珩乃是至交好友,宋珩来到崇宣书院是明面学习暗中探访,那么孟祁如今来到这里,其实也并不算是有多么的奇怪。 宋珩一意孤行的要与秦宝珂比试一回,用她做赌注,那么孟祁现在来顶替他的位置做一个监察,也是合情合理。 孟祁面目含笑,在考场中扫了一眼之后,状似无意的看了秦宝珂一眼,也与秦宝珂的目光对上。秦宝珂毫不避讳的冲他勾唇一笑,孟祁一怔,倒是很少有姑娘能这样直视自己,用这样直白露骨的眼神。呵呵,宋珩的眼光,果然是十分的奇特啊。 孟祁并没有什么架子,也没说自己是来做监察的,更像是一个简单的前辈前来与同窗切磋学习。简单的巡视一圈之后,孟祁离开,博士开始发出试题。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是利义之辩,只有一句话——“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秦宝珂看着悬挂于前的试题卷轴,低眸一笑,提笔蘸墨,想也不想就开始答题。一旁还在思考题目准备破题的同窗们纷纷望向秦宝珂——要知道,这题目审题十分重要,文章构造也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可是秦宝珂拿到题目就开始做,难免让大家开始有压力,秦宝珂果然是有备而来!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秦宝珂笔尖一顿,忽然反手把纸张扑在桌面上,这个动作有些显眼,博士也意识到了,他轻咳一声:“都认真做自己的!”这一声呵斥,让大家都不敢再分心,纷纷认真开始做自己的题目。 可是秦宝珂写了一段之后,扑着试卷竟然就不动笔了,拢袖坐在那里,宛若老僧入定。 时间渐渐过去,已经破题的学生们开始奋笔疾书,可是一开始就下笔如有神的秦宝珂铺着试卷竟然再也不写了,一直关注着秦宝珂的博士十分的捉急——没人看你的答案啦,你倒是快写啊! 秦宝珂休息了一会儿,终于重新开始写试卷,博士松了一口气——身为人民教师,他们就是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呀! 第一场考试过去,接下来一门要考算经,这一门课,让无论押对了题目还是押错了题目的考生都生不如死!!这一门,是无论赢多少钱都无法抹去伤痛的科目!这一门,是所有学科中最磨人的一门,更是让所有学生来崇宣之后第一个想要烧掉书籍的科目。 瞿柏身为算经一学的博士,简直是学生们眼中的疯狗一条,众学子谈柏变色。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心疼这些临时抱佛脚的可怜学生,暴雨倾盆而下,一直到下午的算经考完,老天爷为学生们流的眼泪还在继续。秦宝珂将自己的试卷叠好放在位子上离开考场,外面已经有蒙茶在等着。 蒙茶的表情与周围学生的截然不同,见到秦宝珂也兴奋地很:“阿宝!吃饭吗!” 因为雨下的太大,秦宝珂这几天暂时不回去,就住在山中,蒙茶被苏逸成苛待了许久,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月考,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兴奋活泼的很,暗搓搓的告诉秦宝珂她暗中攒了不少美酒,晚上去秦宝珂的宿舍喝酒! 秦宝珂笑道:“好,我准备吃的。” 这样的氛围中,大概只有秦宝珂和蒙茶还能在吃喝上谈笑风生了。 “啧,这雨也太大了!”蒙茶在晚自习之后提着酒来找秦宝珂,雨一直没停,外面全都是稀泥烂浆,她甩了鞋子脱了外套,进了秦宝珂的屋子。 这一进来她就是一怔,原本以为她顶多是去切二两牛肉,谁知道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下酒菜,蒙茶两眼放光,嗷嗷怪叫着扑过来。秦宝珂无声的递过一份文书。 蒙茶吃吃喝喝,看着不为所动的秦宝珂,以及她手上的文书,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秦宝珂把文书放在她面前,淡淡道:“殷茵和阿绫走之前,我也给了她们这个。” 是当初得到她们相助收下的崇宣街产业以及南大街以的产业,蒙茶是外族女子,族中也不善经商,捣乱她很有兴趣,但是做生意她很清楚自己不是这块料子,只见她抬手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接过文书看了几页,脸色忽然就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珂依旧是那句话:“我的诚意呗。” 蒙茶皱起眉头:“你的诚意,就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语气中已经听到了些不满的意思:“当初说好一起搞大事,你现在把这些分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秦宝珂的脸上忽然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深沉,她拿起一只酒杯仰头给自己灌了一杯:“如果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保你们?当初你们信任我,将这些交给我来做,我就不能让你们失望。现在这些本来就该你,你收下心安理得,没什么不对的。” 蒙茶惊了一惊:“不会吧,我只是读了一段时间的书,你怎么就这幅样子了!”她有点生气的冲到秦宝珂面前抓住她的双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啊,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咱们之前能干掉四少,现在也能继续干掉别人!秦宝珂,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备不适合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秦宝珂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那四个蠢货能比的。” 蒙茶毫不犹豫:“怕啊!?” 秦宝珂垂眸一笑:“怕啊,怕死了。” 蒙茶心里是一个大大的卧槽。她觉得有大事发生!想了想,她忽然沉着脸把秦宝珂分离出来的产业交还给她。秦宝珂眼神一顿,抬眼望向蒙茶,神情中有询问的意思。 蒙茶看了她一眼,爽快一笑,起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屁股坐下,继续开始痛快吃喝:“我本来就不会做生意,我只喜欢养蛊,当初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我也只是随便整整人,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我来的时候就孑然一身,只有你这个朋友,没道理你现在遇到劲敌,我还从你这里分东西走。”秦宝珂正欲发话,蒙茶严肃的打断:“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么!那既然是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置你也不好过问吧。”她干脆把那文书拿起来,用油腻腻的手撕成两半——兹啦一声,碎片一地。 “之前你分给我的,也拿回去吧。”看了秦宝珂一眼:“你这个死样子,我看着不痛快。” 秦宝珂看着那碎片,忽然笑了起来。 蒙茶被秦宝珂今天异常的情绪给震惊了:“你、你怎么了!” 秦宝珂捻起一片落在牛肉上的碎片:“她们走之前,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蒙茶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气的跳气:“秦宝珂!你这个混蛋,你敢试我!”说着,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去,秦宝珂利落一躲,蒙茶落在她身边,翻身而起,气呼呼的看着她。 秦宝珂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她们大概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至今未归,当初我分给她们的部分,在她们走之前也还给了我,我并不是试你,就算你真的要拿走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蒙茶:“呸!”瞪了秦宝珂一眼:“我要是拿了这些,那成什么了!?” 秦宝珂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好好好,是我错。” 蒙茶哼了一声,又加了一句:“等着,明儿个我就把我那份直接让渡给你,你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反正也都是我不感兴趣的东西。” 秦宝珂没说话,只是笑。 蒙茶又哼哼:“惭愧了吧。”居然质疑她们的友情! 秦宝珂眼神流转:“没有,欣慰。” 蒙茶:“欣慰啥?” “欣慰我的眼光依旧这么好。” “你真是……不要脸!” 雨一直在下,接下来的时间,秦宝珂跟蒙茶说了自己刚刚签的一笔生意,说的蒙茶越发的兴奋! “重、重建南大街!?天哪!你……你简直太能干了!阿宝,你要把南大街建成什么样子啊!”蒙茶速来知道秦宝珂脑子里的东西多,要是让她来捯饬那些东西,一定十分的有趣。江城必然变成最有意思的地方! 秦宝珂的笑容却一点点减少了,她喝着酒,低声道:“这件事情,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我没什么把握。” 蒙茶皱眉:“怎么了?如果需要帮忙,直接告诉我!” 秦宝珂摇摇头:“听天由命吧。” 蒙茶的确不懂做生意,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阿宝说不必,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主动做什么,想了想,当场就跑回去把自己的那份文书拿了过来,直接立下让渡书,将从前得到的一切给了秦宝珂:“我在姜国第一个认识的你,阿宝,你就跟我们族里最野的马一样,被担心,就算真的穷途末路了,你忘记还可以跟我回族里么!我说过,你要是到了我们那儿,一定有很多男人喜欢你,要把你娶回家的!他们最喜欢你这种野马了!” 秦宝珂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是啊,穷途末路了,我还能跟你回去嫁人呢。” 蒙茶拍胸:“我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 秦宝珂忍俊不禁,与她再饮一杯:“这样,就麻烦你了……” …… 第二天考试,原本是抽中了琴艺,谁知道因为这几天下雨下的太厉害,放在库房的琴都受了潮,临时又加了一场文章考试。题目自四书五经而来,万变不离其中,众学子唯一庆幸的是替换的不是瞿柏的算经,便这样又考了一天。 然而,这场大雨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些异样的端倪,下山的路除了那条石板路,其他的地方几乎已经无法走了,更让人感到恐慌的是,江城临河,更是下游的位置,据说在前面的几个堤坝因为质量问题,竟然出现了崩塌之相,这让原本就水量丰沛的江城之河瞬间水位猛增!南大街岌岌可危! 蒙茶也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秦宝珂越发紧锁的眉头的,她第一时间找到秦宝珂:“阿宝,现在南大街快被淹了,怎么办!?” 秦宝珂没有说话,可是就算她不说,蒙茶也是非常清楚的——南大街要是受灾,阿宝这边必然要赔很多的钱!人算不如天算,这次真的是栽了! 很快,新的考试再次来临,蒙茶心里为秦宝珂着急,却也不得不回去考试。可等到考试结束的时候,整个江城都乱了——四城太守集聚江城,开始组织百姓的驱散,最坏的消息来了,上游的几个堤坝都崩了,江城水位线到了危险的位置,只怕再耽误一阵子,江城就要被淹了! 这个时候谁还会理会什么南大街,谁还会在意什么重建南大街会有什么模样!?崇宣书院依山而建,反倒成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太守与崇宣书院商议之后,许多百姓都转移到了这里。一时间,整个崇宣书院开始变得龙蛇混杂,十分的混乱。 考试已经考完了,但是现在大家更担心的是江城的这个状态。秦毅之也带着家里的几口上了山,为安排在外层。秦宝珂见到秦毅之的时候,他格外的沉默。 愿意做一个忠诚的傀儡,还是衷心的人才,秦毅之在女儿的提点之下,显然是选择了后者,可是天不容人,这一场天灾,只怕要让他亏损无数!已经请好的工人是有工期的,下单买下的材料定金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是之前购置江城产业付出的一切开支,极有可能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变成一场空!秦毅之行商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困境。 不比江城秦府的宽敞舒适,现在安排的地方,都是原来建的寝室,因为新的建成旧的还留着,现在正好顶了用处。秦宝珂带着两个小的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杨秀梅在于一个崇宣弟子争辩。 “你到底长没长眼睛,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现在不过是让你换一间大一点的地方,咱们又不是出不起钱!” 被杨秀梅骂的是一个明堂馆的师兄,秦宝珂走了过去,对着师兄淡淡一笑:“不必,我们这里就很好。” 师兄见到是秦宝珂,也不敢多说,赶紧走了。杨秀梅有些愤愤的看了秦宝珂一眼,有意无意的放大了声音,里面的秦毅之也能听到:“阿宝,你大概不知道,你父亲这些时候腰背不好,现在下雨天潮得很,你自己讲究也就算了,我们这些下人也无所谓,可是老爷……” “爹腰背不好,又不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姨娘要是没事的话就离开一下吧,我有事和爹说。”说完,撒开手扔下阿绵和琨儿,进了屋里。杨氏从屋里出来,侧身让了让阿宝,就在秦宝珂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飞快拉住秦宝珂:“阿宝……” 秦宝珂侧目看她。 “南大街的事情我知道了……咱们……可能真的要赔很多钱……当初你擅作主张鼓动老爷买下江城产业,如今自己做主要重建南大街,却不敌一场天灾。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你也是希望帮你爹,你爹也是明白的……不过这件事情到底来得突然,你……你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若是你爹语气重了,你千万!千万不要与他争辩,做小伏低……过去就算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秦宝珂眼神淡漠的看了杨氏一眼,忽然道:“一家人……其实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二娘到底配不配说这句话……” 杨氏脸色一变:“你……” 秦宝珂挣开她的手,进了屋子,反手关门。 杨氏留在原地,神色莫测。 …… 秦毅之被护送到这边,整个人都失去了从前的商人姿态,颓废的坐在书桌前,佝偻的腰背终于不再是那俊朗的容颜能够遮掩了,老态已现,人也没了斗志。 “爹。”秦宝珂站在秦毅之面前。 秦毅之面前放着的是秦宝珂自作主张签下的合约书。位置是江城的南边,可如今谁都知道,从前有着许多精美画舫,热闹无边的南大街,是最严重的重灾区。 像秦宝珂说的那样,就算是擅作主张,可是南大街如果盈利好,一样是功德一件。可这跟赌博没什么两样,成了,只是无数功绩中的一件,是上头还愿意用他的基石,可若是败了…… 秦宝珂拖了一张椅子坐在秦毅之面前,兀自道:“女儿从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富商叫做沈万三,富可敌国,连皇帝修建城墙都是他出的钱,按理来说,这样的功臣,应当是该载入史册,可是爹您知道他的下场么……” 秦毅之静静地看着秦宝珂,没有说话。秦宝珂就像是真的在给秦毅之讲故事似的,说:“他为皇帝出钱,名震一方,却因为主动提出犒赏三军,被皇帝认定为想要沾染自己这个天子军队的乱民,宜、诛、之。”她理了理袖子:“虽然最后他并未因此而入罪,去也成了权势的眼中钉。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在很多时候,它能解决很多问题。钱能买权,但更多的时候,权却可以决定谁可以有钱。在如今这个世道,更是如此。” 秦毅之的双拳紧紧握住,终于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是我宠坏你了,才让你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秦宝珂不为所动:“究竟是荒唐还是在理,爹心中有答案。” 秦毅之猛地望向秦宝珂:“你到底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秦宝珂笑了:“南大街若是建成,往后等着爹的任务无穷无尽,还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一声忙碌,只为他人,还要终日被掌控手中,惶惶不安。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颗弃子,这后果,不过就是一无所有的弃子么……” 秦宝珂这话中的含义太多太多了,连秦毅之都察觉出来:“你……” 秦宝珂的语气忽然就坚定起来:“与其做一个光鲜的傀儡,我宁愿要一个一无所有的自由之身。” 秦毅之浑身一震,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秦宝珂。恰好杨氏送了汤水进来,秦宝珂顺势起身:“二娘来了,阿宝就不打扰了。” 杨氏心事重重的看着秦宝珂,并没有因为秦宝珂刚才的话感到生气,反倒是欲言又止。然而秦宝珂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前秦宝珂大手笔席卷崇宣街干掉四少的消息大家都知道,而后又在江城购置产业,与蒙茶等人形成了小财团,更是以江城店铺的收益支持崇宣书院,以至于谁都知道秦家家境着实殷实。 可是这几日,一些消息开始流传开来——秦家原本是欲意转战江城,谁料一来到这里就遇到这样的天灾,赔了不少钱不说,还应了现世报! 话说当初秦宝珂对付江城的商户,用的是一个声东击西的法子,手段雷厉风行,结仇在所难免。如今的秦家,被同等对待了——远在盐城和其他地方的产业,跟着收到了一连串的打击,加上江城的巨大损失,秦家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据说这几日见到秦宝珂的人,都发现她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而从前对她礼让三分的人,再也没有了怵怕的条件。若非有苏逸成和蒙茶护着她们,只怕秦家早就被多方刁难了。 “阿宝,难道都是真的!?”蒙茶陪着秦宝珂,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只觉得着急。 秦宝珂看她一眼:“嗯,都是真的。” 三天时间,一场雨,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之前预估的一样,南大街是重灾区,地势最低,不少装修精良的店铺都因为江水上升被淹了。这还是因为前方的堤坝问题,换句话说,如果这水位不能好好控制,只怕南大街以后都会是水中的南大街了……可谁都知道修堤坝不是一日之计,这秦家当真是倒霉。 “那……那我之前的……”江城要是真的变成江中之城,那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泡汤了。 秦宝珂没说话,算是默认。 考试已经考完了,现在大家都在避难,可是秦家的难,没能必的过去。 秦毅之先前买下的水路专营权因为水灾自然变成一纸空白,没过都就,竟然有朝中人联民上书,斥责了商贾的各路专营行为,商贾买下专营渠道,自然会影响其他百姓的正常生活。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城太守竟然直接把这一次江城遭难和秦毅之之前购买水路专营权联系在了一起,虽然没办法直接给秦毅之按什么罪名,但是这影响必然是不好的! “妈的!他们这是要上天么!”蒙茶气的踢翻了一个桌子:“这也太荒唐了!?就买了一条水路,还能逼得上游堤坝崩塌,下游江城淹水!?这种事情真是脑子被水泡了才会相信啊!” 苏逸成拦住蒙茶:“你不要在这里闹了,让伯父他们静一静,说不定阿宝已经在想办法了!” 蒙茶气的眼睛都红了:“阿宝自己都说没办法了!她那样的人都说出了听天由命这样的话,你还要我在这里等着吗!”苏逸成也实在没有办法,家里那位从来不参与商贾之事,这些事情绝不过问,并不能帮什么忙,可是看着蒙茶这样着急,苏逸成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宋珩!阿宝之前不是和宋珩有些关系么!宋家有这样的背景,一定可以帮到阿宝!” 从秦宝珂房间出来的樱宿听到这话,忽然就气愤的想哭:“那个宋珩不是什么好人!” 苏逸成皱眉:“怎么了!?” 樱宿低头摸了摸眼泪:“那个宋珩,在我们秦家有实力的时候主动上门招惹小姐,还立下了什么赌约,我原本以为他是对小姐有些情谊的,谁知道考试完了的那天,噩耗传来,他……他竟然离开了!” 蒙茶一怔——这些时候她都陪着秦宝珂,还真没注意住在那精致小院中的人到底在不在。 苏逸成倒是疑惑:“阿宝找过宋珩?” 樱宿摇头:“小姐心高气傲,何时向人低头?是、是我偷偷去找的……哪晓得他的那个奴才趾高气昂的将我们轰了出来……” 宋珩的离开,让蒙茶第一次有些无措,如果茵茵和阿绫在,起码还能一起想办法……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苏逸成也意识到事情变大:“一旦有地方发生天灾,必然会收到朝廷的重视,每每这个时候,必然有官员为了推脱责任拉人给自己背黑锅,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再是拿回什么,秦家不因此背负什么罪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蒙茶蒙了:“你、你什么意思!?他们还敢污蔑人么!” 苏逸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茶茶,这个……真的很难说。” 蒙茶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可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污蔑来得这么快,不是对着秦家,而是直指秦宝珂和她自己。 博士厅派了人来请她们,因为有人指控秦宝珂在这次的考试中舞弊,贺兰娣亲自带人在她的宿舍中找到了写着试题的纸条,还有证人证明秦宝珂首先弄到了试题,与蒙茶同流合污,现在请她们两个过去,给这件事情一个说法! 第34章 虽然不比江城的瓢泼大雨,但是毗邻的几个城镇也是阴雨连绵,一辆马车在路上飞驰,后面跟着一骑队伍,青崖看着外面的大雨和并不好走的道路,忧心道:“公子,咱们已经跑坏了两匹马了,现在外头下着雨,这样赶路怕是有些危险。” 宋珩闭目养神,并不说话,青崖急了:“公子,咱们……” “继续赶路,一刻不停。” 青崖听着宋珩冷漠的声音,心中只觉得莫民奇妙——家主那边并未传来什么消息,公子是为皇上来做巡视,真要论起来,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有这江城的大雨以及那倒霉的秦家。 难道…… 公子又是为了那个秦宝珂!? …… 作弊这个事情,从古到今都是不可被忽视的大罪!在以考试谋仕途谋前途的姜国之中更是这样。蒙茶原本就因为秦宝珂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气氛,现在无端端的被扣一顶帽子,越发的火冒三丈,可是比她更生气的,是苏逸成。 秦宝珂被樱宿请出来,倒是显得很淡定。蒙茶拉着她:“阿宝,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秦宝珂笑笑,披了一件披风:“走吧,他们还等着呢。” 蒙茶愤愤不已,跟着一同去了博士厅。 如今江城遭逢天灾,崇宣书院更是聚集了不少江城的大人物,以至于这个消息从爆炸开来到秦宝珂出现在博士厅,已经被传得无人不知了。当然,秦家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秦宝珂到的时候,博士厅外的半月台竟然一片混乱,苏逸成一惊,飞快的上前制止。原来,前头竟然是几个一群小童子并着秦宝珂的弟弟妹妹,在与明堂馆的人撕扯!小童子人小力气大,被四少训练的十分会干架,苏逸成拉扯了几下,忽然就爆发出来:“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呵斥,总算是让半月台有了片刻的安宁,秦宝珂顺势上前,之间刚才厮打在一起的竟然是这么一群人,顿时就目光锋利的望向阿绵和琨儿。两个小的为了给她这个姐姐争辩,也实在是十分的卖力,厮打的衣裳都破了! 没等秦宝珂说什么,杨氏他们也跟着赶来了,一看到阿绵和琨儿,杨氏差点就要气昏过去了,可是有秦宝珂在场,更有其他人看着,她十分的明白道理,只是沉着脸将阿绵和琨儿拉到自己的身边,护着她们。 秦毅之也看到了这一幕,可是他眉头深锁的看着博士厅大门的方向,忽然走到秦宝珂身边,问道:“阿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宝珂抱着手臂:“如您所见。” 秦毅之深吸一口气:“爹的意思是,你到底有没有……” “爹如果不相信,阿宝怎么说都是不相信。” “你只说你有没有!” 秦宝珂饶有趣味的看了秦毅之一眼,轻声道:“没有。” 秦毅之好像是在秦宝珂这里得到了什么安心药丸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博士厅里面走。秦宝珂倒是没有料到秦毅之居然这么淡定,反倒有些意想不到,伸手拉住秦毅之:“您老可别跟我说是要进去跟他们拼命。” 秦毅之眼神沉重的看了秦宝珂一眼,连语气都沉重起来:“阿宝,你先前曾说过,若是变成一颗弃子会是什么模样,那爹就告诉你,就是现在这样的模样,失去的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钱财,还有许多许多东西……”秦毅之并没有显得十分的痛苦,甚至没有大的情绪波动。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看着秦宝珂的眼神依旧是宠溺而信任的。已经显得是分成粗糙的手握住秦宝珂的手:“到底是爹的好女儿,明白爹这么多年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可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爹也不会让你受到一分委屈,那些无聊的风言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情交给爹来处理。” 秦宝珂的神情慢慢地沉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忽然道:“爹真的相信我?” 秦毅之用一种好笑的眼神看着秦宝珂:“自己的女儿都不信了,还能相信谁。” …… 半月台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仅仅凭借从前的崇宣女王,秦家掌上明珠在秦家遭逢家变之后还摊上这样的事情,就足够有爆点,也足够让这些在天灾中的人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热闹。 秦宝珂目光淡漠的在周围扫了一圈,忽然就笑了起来,微微垂下的眼眸中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这种情绪,多年前也有,在她最为难过,最颓废的时候,也是家里那个老头给了她足够的信任和宠爱,否则,她可能真的没有振作的理由…… 漂亮的手从秦毅之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而扶上了秦毅之的衣领。秦宝珂从容的为秦毅之理了理衣裳,为他拂去了一些暴雨中的狼狈,末了,还没忘记抬手扫扫衣领,扫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年纪大了,就不要经常发脾气,会冲血管的。”秦宝珂话中带笑,“还是我来吧。” 秦毅之一怔,可就是在她的这个一怔之间,秦宝珂已经从容的走进了博士厅。 “阿宝……”秦毅之有些担心,衣袖却被人拉住了。杨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秦毅之的身边,低声道:“你且看看。” …… 大家的确都在这里等着秦宝珂给一个解释。 秦宝珂入内,里面不仅有山长,还有各馆博士,不过最瞩目的,还是一同等在那里准备为她定罪的贺兰娣和几个从来和她不对付的人。 “秦宝珂,你总算来了。”贺兰娣首先发声,既然望向山长,不卑不亢道:“山长,如今人已经来了,人证物证具在,还请山长莫要姑息!” 谁都知道秦宝珂之前出钱出力的建设书院,如今贺兰娣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意味深长……好像山长稍微判的偏了一点都算是包庇,实在是有些不给人余地。 蒙茶和苏逸成入内,见到的也是这番三堂会审的架势。 秦宝珂沉思片刻,朗声道:“听闻有人指认我作弊,不晓得到底是什么证据?” 贺兰娣好像早就知道秦宝珂会这样狡辩,她冷笑一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为自己申辩么?”她的手中忽然亮出几个纸条:“秦宝珂,这些可都是在你的房间中搜寻到的!” 贺兰娣的手上,躺着的是写着试题的纸条。 “哟,这里是在干什么?挺热闹的。”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所有人循声望去,就见孟祁握着一把纸扇在手心一敲一敲,一脸好奇的模样走了进来。 比起宋珩这个实实在在来此监察的身份,孟祁则实实在在的是个客人,所以他也知道礼数,仿佛只是过来旁观。山长瞧见孟祁,赶紧道:“孟公子怎么来此了?” 孟祁脸上笑着,心中却把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蛋骂了个遍,皮笑肉不笑的低声道:“因为受人所托呗。” 没人听清楚,山长也蹙眉:“?” 孟祁笑了两声,啪的一声打开扇子,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瞧见这里这么多人,听说是考试中出了什么问题,虽然孟某才疏学浅,却也有幸得到崇宣书院的青睐,为这一次的文章判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孟某判分失误?” 这一次不仅是山长,连其他馆的博士也连连否认。山长轻叹一口气,家丑也终须外扬:“孟公子有所不知,其实说出来……也是让孟公子见笑……”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之后,已经有博士开始批阅考卷,又因为如今崇宣书院的考卷并没有做的那么的严密,也不存在什么名册密封线,这已经过批改,几个博士以讨论,消息一下子就传出来了——博士们瞧见了一片十分不错的文章,若是没错的话,极有可能是这一次考试的崇宣状元。 因为学生中素来有被老师青睐的苗苗拉来帮忙,很不幸的,贺兰娣就是其中之一,而更不幸的是,那篇绝世好文,出自蒙茶之笔。 贺兰娣当场便爆发了——蒙茶终日与秦宝珂厮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写出这样好的文章!?如果不是舞弊,怎么可能!? 什么都不说,贺兰娣想要找一找秦宝珂的卷子看,奈何批改之前的卷子其实并不那么好说看就看。贺兰娣坐不住,深怕试卷判出来了就尘埃落定了一般。 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有人向她透露了秦宝珂作弊的人证和物证,贺兰娣一经查证,顿时信心十足,也因此对秦宝珂越发看不起,直接将事情捅了出来! “在你的房间里搜出了写着试题的纸条!还有人曾经在凉亭那里亲耳听到你和蒙茶说,你弄到了此次考试的试题,秦宝珂,你还要狡辩什么!” 秦宝珂完全不与贺兰娣的冲动较劲儿,她接过那几张纸条翻开看了看,果然是这次考试的试题。可是看着看着,她就笑了:“真是厉害。” 贺兰娣冷哼:“够了,别再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秦宝珂挑着眉毛将试题转过来亮在所有人面前,一脸同情:“贺姑娘,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被人耍了?” 蒙茶好奇的凑上来一看,先是一愣,然后也明白了,她嘲讽一笑:“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不错,谁都知道,这一次之所以考文章更多,是因为大雨的关系临时替换了,而这上面的试题,赫然都是他们最后考试的试题。 试问如果是真的一早泄题,为什么不是原始试题,而是临时替换之后的试题!? 难道谁能未卜先知,连这一场影响考试的大雨都算计在内!? 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这样的东西也当做证据,山长如果一定要判我,我……无话可说。”秦宝珂丢垃圾一般的将纸条丢掉,在场之中,谁面露诧异,谁面色灰白,她看都没看一眼。 这是个严肃的逻辑问题,傻子也想的明白。 秦宝珂笑着偏过头看着贺兰娣:“你说完了,是不是该我说了。” 贺兰娣一下子失去了优势,大概也被那逻辑问题噎到了,拿到证据,她只觉得解气,还当真没有仔细看。 秦宝珂往前走了一步,沾着污泥的绣鞋恰好踩在了那掉在地上的纸团,身形纤细笔直,袖手往那里一站,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秦宝珂目光直白的看着山长,道:“敢问山长,书院何故设置考试。” 山长发现了那试题的不对劲之处,这会儿对着秦宝珂的眼神,竟然也开始有些动摇,但面对这个问题,他还是坦然应答:“自然是为了考察学生。” “那学生何故作弊?” 山长忽然不觉前方套路,对答如流:“自然是因为未曾掌握上课之所学,临时抱佛脚不成,才选了这样的歪门邪道。” 秦宝珂点头:“按照山长的意思来说,倘若学生掌握娴熟,对课堂所学如探囊取物,那作弊一说,是否就是无稽之谈?” 山长:“这……” 贺兰娣抢白:“你又想为自己开脱了是不是!好,既然试题泄露一事尚且有待查,那人证你怎么狡辩!有人曾亲耳听到你与蒙茶说你弄到了考卷!” 秦宝珂一笑:“看来大家还不知道,这位贺姑娘虽然平日刻苦用功,可当日其实是威逼自己的老父卖房卖地,除了钱才得以进到崇宣书院的。” 咦!?这个话题转的有点生硬啊。 贺兰娣却是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秦宝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进崇宣书院是因为博士破格录取!你休想污蔑我!” 秦宝珂嗤笑一声:“同样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一句玩笑话你就信了,这一句玩笑话你就不信呢……”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咂摸的味道:“莫非是因为那句玩笑话对你有利,这句玩笑话却损了你的颜面,所以你才反应不同!?” 贺兰娣:“你、你血口喷人!” 秦宝珂意味深长的:“啊——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做血口喷人啊。” 贺兰娣:“秦宝珂!” “诸位——”一直在一边安静旁听的孟祁忽然插话,也让这唇枪舌剑的氛围得到了一丝缓解。孟祁在一边听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大家都瞧着他,他也算是宋珩离开之后最有发言权的人,山长看了孟祁一眼,轻叹一声:“不知孟公子有何高见?” 孟祁原本对有些人不负责任的把自己的白月光随便拜托给要来游山玩水的好友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他竟然开始有些感兴趣了。这个秦宝珂……的确有点意思。 孟祁轻咳一声,道:“我这个人其实不太爱拘泥于形式,要知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且这一次的文章评断乃是是由孟某参与评断,蒙茶姑娘的文章如今提起来,孟某还记忆犹新,的确是一篇好文章。诚如秦姑娘所说,倘若学生原本就掌握的够好,早知道试题晚知道试题,其实都是一样,且我看蒙茶姑娘引经据典,见解独到,又是外族中人,能就事论事,实属难得,所谓泄露试题一事,题纸上有蹊跷,孟某更愿意相信蒙茶姑娘的确是真材实料。” 孟祁站队了!孟祁竟然站队了!看来孟祁是要保秦宝珂她们啊! 在一边隐忍许久的苏逸成终于开口:“山长,这些日子蒙茶与我们众多弟子一直都在认真温书,她本就生的聪明,更是勤奋刻苦,山长不可因为一个有问题的纸条就断定蒙茶舞弊,这太过武断!且学生很有信心,即便是此刻再比一场,蒙茶也绝对不输人。” 蒙茶怯怯的看了苏逸成一眼:“你说的,我可没说啊。” 苏逸成恨不得弄死她:“闭嘴!” 蒙茶偏不:“还有阿宝呢!”声音扬起:“阿宝也没有舞弊,那话是我们说着玩的,如今你们证据不足,别想就这么污蔑我们!” 就在这时候,林轩和赵雅忽然站了出来,赵雅冷冷的看着秦宝珂:“山长,学生有证据证明秦宝珂舞弊!” 事情再次发生逆转,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新的证据,秦宝珂都看了她一眼一眼。赵雅的脸上流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当日在考场之中,学生亲眼所见,秦宝珂拿到试题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就开始奋笔疾书,相信不只是学生一个人,很多人都看见了!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题目,怎么会连破题的时间都省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的确,写文章讲究一个破题的思考,如果一早就知道题目,自然就比别人写的更快。 “说到秦宝珂的文章,我好像还没看到过……”孟祁的扇子敲打着手心,似乎是在思考。秦宝珂垂着眼,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心虚的样子。 贺兰娣定定的看了秦宝珂一会儿,道:“好,把她的试卷找出来,到底有没有作弊一看便知,只怕与蒙茶的相差无几,难堪的都是那些自甘堕落的人!” 孟祁来了兴趣:“那先将秦宝珂的试卷找出来!” 一发话,就有助教去翻卷子,因为蒙茶和贺兰娣都是明堂馆,所以明堂馆的卷子先改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试卷是折叠好的,助教找出来之后立马呈给了山长,一边还将蒙茶的卷子拿了出来对比,山长摸摸胡子,摊开了试卷瞧了一眼,这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 孟祁察觉到了异样,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睁大似是十分吃惊,可是看着看着,又轻笑出声,望向秦宝珂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激赏! 秦宝珂的试卷已经被找了出来,许多博士凑上去看,脸色也纷纷都变了。 那一场的试题为利义之辩,但凡要破题,必然是义重于利,自然要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出发,孟祁之所以赞赏蒙茶,乃是因为蒙茶她另辟蹊径,并不同于许多学子将利取片面长处,依旧以义为先,而是想将两者持平,各占重要地位,虽然言辞间带着年少之人特有的偏执,但绝对不失为一篇好文章,秦宝珂和蒙茶素来投缘,再加上秦宝珂临危不乱自有一番说法,孟祁实实在在是期待的。 然而,秦宝珂的卷子上,实在是整洁的过分,因为就只有两个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 无解。 这就是她拿到试卷,扫了一眼题目就奋笔疾书写出来的东西。 事情忽然就变得很尴尬。你说她作弊,可是她交出的却是这样的答卷,山长深色复杂的看了秦宝珂一会儿,忽然道:”罢了!罢了!作弊一事,证据的确不足。” ”证据不足!?”秦宝珂勾唇一笑:”我怎么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她弯腰捡起了地上脏兮兮的纸条,慢条斯理的摊开:”这写纸条的人连考试科目的逻辑都没理清楚,也不晓得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遮掩笔记,现在这里不都是学生们的笔记么,不如一个一个来对,总能找出几个相似的。” 她这么一说,人群中某个地方果然开始有了些骚动,秦宝珂并不去看,此刻她就像是有心逗着那个人玩儿似的,仿佛在字迹被摊开的那一刻起,真相就真的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秦宝珂。”博士厅中的一位博士忽然发话:”虽然作弊的证据不足,可是崇宣书院的考试是每个学生都须得十分认真对待的,你身为修德馆的学生,竟然公然做出这样的答案藐视考试,你可知道这样依旧要受罚!” 这位博士的发话,让有些蒙蔽的山长回过神来,的确,这份考卷看似潇洒,实则是大不敬,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怎可这样恣意妄为!?若是当着大家的面无法做出一个了断,后面的学生有样学样,那整个崇宣书院都完了! 秦宝珂眼眸一抬,忽然将身上的崇宣木牌摘下来,扬手一扔。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一道有力的抛物线划过,只闻得砰地一声,木牌摔在地上,已是弃物。 整个博士厅死一般的寂静,山长有些震怒:”秦宝珂,你这是。” ”倘若不再是崇宣书院的人,大概也不算是藐视试题。” 片刻的死寂之后,整个博士厅都炸开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退出崇宣书院!? 可是仔细想一想,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现在秦家已经倒台,秦宝珂再也不是那个一掷千金的大小姐,即便再留崇宣书院,也未必能有从前的风光。今日有人能冤枉她考试舞弊,他日自然能有更多的罪名加在她身上,对!她还得罪了四少!以后必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随着秦宝珂表示要离开崇宣书院,阿绵和琨儿竟然一致的出列,表示要和大姐一起离开,杨氏好一阵吃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一边的秦毅之非但不阻止,反而一直看着秦宝珂,看着看着,竟然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看着这个架势,必然是默许的。 杨氏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失望。崇宣书院是真的好,如果孩子能在这里念书,往后会有更好的出路。即便是受些欺负又如何?留在这里起码还有机会,现在秦家已经被主公放弃,想要再像从前那样找关系进其他的好书院,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依我看,这件事情应当没有那么严重。”旁观的孟祁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出言阻止,他笑着将秦宝珂的腰牌送还给她:”秦姑娘,万事皆可商量,何苦为了这些事情伤了和气呢。崇宣书院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秦姑娘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你的弟妹着想,他们年幼不懂事,只是不想离开你这个姐姐,你。” ”他们的人生我从未想过干预,连他们自己都放弃,你怪我有什么用?”秦宝珂低头望向阿绵和琨儿:”跟着瞎掺和什么。” 阿绵却十分的固执:”姐姐要走,阿绵也要走!” 琨儿这个姐迷更不用说,恨不得扒拉到秦宝珂的身上:”琨儿也走!” 孟祁无言。 ”山长,容秦某说一句吧。”秦毅之忽然开口,与其有些沉重。 孟祁现在只想撂挑子不干——你的人要走了,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百般挽留!现在秦毅之要发话,孟祁也算是有了最后的希望,老爷子,你可要想清楚,疼闺女是一件事,前途又是另外一件事啊! 秦毅之虽然落魄了,但是那多年沉淀下来的气度是无法轻易落魄的,他缓步上前站在了秦宝珂的身边,道:”秦某先前的确是费尽心思的想要让膝下儿女入学,可是如今,秦某看到的是崇宣书院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污蔑学生,秦某只是一介商贾,在众位才德兼备的师长面前并不算什么,但小女一直都是秦某的掌上明珠,她既然已经做了决断,秦某便信她,还请山长行个方便,尽快将退学的手续办妥吧。” 秦毅之宠女儿,是从前的盐城都知道的事情,可谁能想到,段段时日,他竟然变本加厉!这里大多数人想的和杨氏差不多,虽然现在秦家到台,但是留在崇宣书院相当于保留了一个翻身的机会,你们倒好—— 崇宣书院,说退就退!情结反转的简直不是一般二般的快! 既然要退出的一方都这么坚定,书院也没有多作挽留,手续办的很快,不过是剔除几个名字罢了。 ”阿宝!”最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蒙茶了,她焦急的拉住要去宿舍收拾东西的秦宝珂:”作弊既然是无稽之谈,你为什么要退学!?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苏逸成看着蒙茶这个样子,只觉得头疼,他千方百计的维护她,她就毫无保留的打他的脸,秦宝珂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秦家倒台,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倒霉的事情,可是秦宝珂这样不服输又心狠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作出自暴自弃的举动?只怕是早就找好了后路,现在巴不得脱身呢! 秦宝珂面对蒙茶的挽留,只是淡淡一笑:”怕是暂时没机会和你回族中找个好男人嫁了。” 蒙茶险些哭了,秦宝珂及时打断她:”蒙茶,仔细想一想你为何会来这里,就该清楚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山不转水转,我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蒙茶哪里受得了这个:“可是茵茵和阿绫。” 秦宝珂:“一样。” 有缘自会再见,即便不见,眼前还有属于你自己的一条路,要你无条件的努力走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结果连老天都震惊了,那瓢泼大雨也忘记了先前的汹涌,开始有些减弱的趋势。随着崇宣书院送走了一位碾压四少的女魔头,也迎来了一连多日之后的第一个晴天。而有关于这次水灾的背锅结果,也有了一个定论,要以秦毅之一人之力来代表一切未见过于草率,所以他们事先所欲想的那种情况并未出现,算作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话虽如此,秦家还是有了不小的损失。 盐城的产业被行家联手击垮,江城的损失随着江水一样无法挽回,而之前秦宝珂签订的重建南大街的合约,也因为江城的水灾,让砸出去的钱给了秦家最重的一击! 换言之,秦家几乎可以认定为破产。历史是多么的相似,当日秦家席卷江城恍若眨眼之间,如今秦家崩塌也是一夕之间,万事仿佛总是突如其来的没有预定,可是细细去观察,又能瞧见其中的规律。 江城秦宅要卖掉,其实从秦家的生意开始出问题的时候,秦毅之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宅子。天公初晴,整个江城仿佛被全部洗过一般再次露出全貌,躲到山上避难的人纷纷被送了回来,秦毅之也联系了买家过来看房子。 这边的风水极好,却因为这一场大水贬值不少。秦毅之原本已经算好了这当中的亏损,只要够路上用即可,回到盐城应该还有一些余数,即便没有了背后的那一位,往后无非是做一些小生意,不问世事,过活不成问题。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从前那个极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甚少摆脸色闹事情的梅姨娘,在他们交接了宅子准备离开的这天,竟然就冷冷的坐在那,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小女人情态,抱着茶杯的模样,倨傲的很。而她的身后,赫然站着六个黑衣蒙面人,从身形站姿来看,只怕是打架的好手。 等到人聚集的差不多了,杨秀梅率先开口:“都到了,时至今日,怕是有些话我们要说清楚了。” 秦毅之从看到杨秀梅这架势开始,就皱着眉头不说话了,杨氏拉着两个孩子,眼神中滑过一丝惊慌,并不敢与杨秀梅对视,剩下的,只有秦宝珂袖着手,身后站在秦宝珂身后,与杨秀梅的架势高低立显,可她还努力的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要为小姐撑场子。秦宝珂唇角瞧着一个莫名的弧度,眼神漠然的看着杨秀梅,淡淡道:“梅姨娘这是做什么?” 杨秀梅笑:“别,左右你一直都不想认我这个梅姨娘,今日是个好时候,我成全你。” 秦宝珂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轻叹一声:“有什么就说吧,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 秦毅之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杨秀梅一眼,又看了杨氏一眼,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秀梅现在已经无需掩饰,人也嚣张的很:“好,说清楚。”虽然回答的是秦宝珂,但是话却是对着秦毅之说的:“秦毅之,多年以前,主公念你衷心会办事,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能成为人上人,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你竟然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好笑的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怎么你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姓秦么?” 秦毅之冷笑一笑,又看了杨氏一眼,杨氏果然脸色灰白。杨秀梅发现了这个小动作,轻蔑一笑:“看来你也猜出来了,不错,我这个好姐姐,你的贤惠继室,也是主公的人!”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屑:“可是这些年,她也没用了,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就渐渐忘了主公的恩情,姐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秦家!?” 秦宝珂伸手鼓了鼓掌:“真是没想到,两位的来头都不小啊。” 鼓掌声把杨秀梅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秦宝珂身上,她眼神中透着恶毒的恨意,忽然朝着一边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那黑衣人会意,直直的走向秦宝珂。 “你、你想干什么!滚啊!”樱宿吓得英勇护主,可是她哪里是这人的对手!?黑衣人伸手就要抓秦宝珂,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从暗处打出一颗石子,直击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一个不防被击中,瞬间所有黑衣人都进入了警觉状态,杨秀梅神色一厉:“没想到你早有防备!”说着,又轻笑起来:“真是难得,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本事护住自己。可是你护也没用了,秦宝珂,你现在一无所有!而让秦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正是你!” 秦宝珂不为所动,杨氏却率先发话了:“够了!” 阿绵和琨儿懵懂无知的看着母亲,杨氏紧紧地牵着两个孩子,第一次不再躲避杨秀梅的眼神,沉默片刻,刚才的气势也消了下去,变成了祈求:“阿梅,你来了这么久,应当看得出秦家从未有什么大的野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主公,宋家的事情只是谣传,我……我求你,请主公放过我们一家。” 杨秀梅忽然笑了,笑声尖利而讽刺:“你们真把自己当回事么!现在是要紧的时刻,主公没那个时间来处理你们,所以将你们全权交给我!你们已经是弃子,主公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们一眼,杀你们都嫌烦!好姐姐,你求错了人,要求,也该求我放过你们,给你们留个三瓜两子,让你们不至于饿死!” 秦宝珂听得差不多了,忽然起身:“看来这位大人物并不想要我们的命,既然是这样,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杨秀梅脸一沉:“你以为你走得出去!?”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黑衣人刷刷刷围了上来,大有拦路的架势,秦宝珂冷冷的看了杨秀梅一眼,冲着她努努嘴示意她往一边看,杨秀梅望过去,脸色一变,只见那黑衣人忽然拿下了遮面,竟然都是陌生面孔! 樱宿一看这些人就喜极而泣:“江公子!” 江凌峰再见秦家姑娘,心中也是有所波动,可是现在是紧要关头,他沉着脸冲着樱宿点头致意,又看了秦宝珂一眼:“秦姑娘放心,苍蝇都已经抓住。” 杨秀梅慌了:“秦宝珂!你……你敢动我的人!” 秦宝珂带着浅笑走到杨秀梅刚才坐的位置,刚才佯装要对樱宿对手的李镖头直接把杨秀梅推到一边,杨秀梅一个不放跌落在地上,愤恨的看着秦宝珂翩然落座。 “这位大人物想必并没有那么的灭绝人性,我爹到底为他办了多年的事情,又是认真办事从不多言的那种,还不至于落得一个性命不保的下场,我倒是想问问梅姨娘,今天你若是真的把我们怎么样了,回去又该如何交代!?” 杨秀梅气的手都在抖:“你、你动了手!主公不会放过你的!” 秦宝珂笑容不减,朝一边伸出手来,樱宿赶紧把房子卖掉的钱交给了秦宝珂,秦宝珂接过,眼睛的都不眨的直接朝着杨秀梅扔了过去,实打实的银子,差点没把杨秀梅砸死。房子已经卖了,这地方再留下去也没意思,秦宝珂径直起身走到秦毅之面前搀扶起他,走之前看了杨秀梅一眼:“不放过我就让他亲自来找我,别尽是派你这种走狗在这里耀武扬威。” 秦毅之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这会有秦宝珂和樱宿左右搀扶着,好像终于能动弹了,他最后看了杨氏一眼,神色中很是复杂。 秦宝珂对江凌峰道:“后面还要麻烦江公子了。” 江凌峰脸一红,赶紧道:“应该的。” 杨秀梅被丢在地上,就这么看着秦宝珂带着秦毅之离开,目光扫到忐忑的杨氏之时,忽然大笑起来:“姐姐,你现在还想跟着秦家人走!?我看他们未必会再收你!”目光恶毒的看了那两个孩子一眼:“不过你别担心,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秦毅之深爱亡妻,若是没有你,只怕现在秦家还要多一个人做主,主公如何会相信我们姐妹呢!” 秦毅之的背脊狠狠一僵,仿佛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被应验了一般,震惊而愤怒的望向杨氏。 杨氏顿时慌了,她拼命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恨恨地瞪着杨秀梅:“你不要血口喷人!” 杨秀梅却笑得越发得意:“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杨氏慌了,她急切的望向秦毅之:“老爷……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做过……我……” 杨氏是秦氏故去后才进门的,但是如果两姐妹是主公派来的人……那么成为家中的女主人,更好的拿捏秦毅之,也不失为一种控制方法…… 秦毅之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猛地咳了起来。秦宝珂脸色渐渐地沉下来,她示意樱宿把秦毅之带上马车,自己则留在这里。杨氏看着秦宝珂,几乎要哭出来:“阿宝!你不要相信她,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错……我……我当日的确是在主公的帮助下进门,也……也知道你母亲的习性,可是我真的没有在你母亲生还的时候对她做过任何事情,我没有害她……” 杨秀梅立刻道:“秦宝珂!你不是很聪明吗?这样的话你也信!?她现在已经是个废物,到哪里也不会有人要,还拖着两个孩子,她为了求一个安稳自然会这么说,你放着杀母仇人在面前居然不为所动,你可真是……” “绑起来,吊着。”秦宝珂忽然打断了杨秀梅。 李镖头立刻会意,直接上前把杨秀梅反手绑了起来,杨秀梅没料到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她发疯似的喊叫,最后也被堵了嘴巴。秦宝珂含笑走到被吊起来的杨秀梅面前,踮着脚将一封书信放在了她的前襟,语气很是温柔:“放心,你死不了,死之前会有人来救你……”又近了几分,幽幽道:“此外,告诉你的主人,秦毅之赚来的,不带走一分一毫,全还给他,一生劳碌不求安享晚年,只求自由之身。可是秦阿宝赚来的,怕是没办法拱手交给他,有本事,自己来拿。” 杨秀梅努力的扭动,眦目欲裂,但是已经没人理会她,看着一行人离开,杨秀梅险些晕厥过去。 路过杨氏身边的时候,秦宝珂停都没停,杨氏牵着两个孩子急切的开口:“阿宝!” 秦宝珂这才停下,看了她一眼。 杨氏嗫嚅一番,道:“我……我真的没有……” 秦宝珂没说什么,转过头离开。 杨氏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阿绵和琨儿有点着急:“娘,姐姐走了!” 杨氏红了眼睛,蹲下抱住两个孩子,阿绵和琨儿都慌了:“娘……你怎么了?” 杨氏抱了抱两个孩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起身重新牵住他们:“没事……我们走。”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杨秀梅传来了呜呜呜的声音,杨氏停下看了她一眼,眼泪滑了出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并不后悔,即便是死,我也是秦家的人……” 阿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只能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努力的去追离开的姐姐…… 两辆马车,秦宝珂和秦毅之一辆,杨氏并没有来。 江凌峰的人在外面护送,秦宝珂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回来了,秦毅之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秦宝珂抬手撩起帘子,看着行走的马车,也看着这倒退的江城,唇角勾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马车缓缓驶出江城城门,想当初,进这城门的时候就风波不断,没想到短短时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秦宝珂的思绪也因此打断,江凌峰打马走到马车窗边:“秦姑娘,你要不要出来一下?” 秦宝珂笑笑,从容出了马车。 马车之外,苏逸成并着蒙茶,带着初蒙馆和启心馆的小童子来送他们。蒙茶眼睛都红了,她冲上来拉住秦宝珂:“你可真是没良心,就准备这么走么!” 当初帮秦宝珂下注的小童子走了上来,奉上赌局的银钱:“师姐,这是上次咱们下注赢的钱。蒙茶师姐说你现在没钱,你把这个带着上路吧。” 秦宝珂顿时就笑了,她盯着蒙茶看了一会儿,从袖子中拿出一份文书递给她:“早知道你要来。”凑近了几分,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蒙茶一怔,低头看手上的东西,仿佛察觉了些什么。 “不早了,我还要赶路。” 蒙茶没了刚才的依依不舍,还沉浸在某种思索中,秦宝珂正准备上马车,远远地又打马而来一个人——是孟祁。 秦宝珂看到孟祁,直接避开了人到一边说话。 孟祁来得很匆忙,但是钱带了不少:“阿宝,你是个直爽之人,我就不与你虚与委蛇。我与宋珩是多年之交,深知他的为人,他……当真很少对人这样上心,他晓得你不会轻易收人的钱,让我告诉你,这是他借的,他日你有能力了,再还给他便是。” 秦宝珂看着那银票,并没有贞烈女子为了维护自尊的愤怒,相反的,她倏然一笑:“仔细想一想,还挺对不住这位宋公子的。” 孟祁一怔,就见秦宝珂拿起那银票在手中过了一遍:“当日进书院是他帮忙,欠了他一顿饭,而后借他名头,又是一顿,考试一事,欠了他一个赌约,如今……可能还欠了几条命。” 她轻叹一口气,笑得清浅:“我与宋公子素来交浅,但我并非不明事理的小女子,当日我既然敢用宋家的名头步这个*阵,就想过上头那位要斩草除根,而今那些该我爹背的锅一个都没来,还得了一个退休归隐的好结果,如果不是我运气太好,大概就是贵人功劳,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靠运气,仔细想一想,宁愿谢谢这位贵人。” 秦宝珂把银票还给了孟祁:“我最想要的东西,他已经给了,这银票就用不上了。” 孟祁知道宋珩赶回风陵城是为了给这次的事情解围,之前也听说了一些要给秦毅之扣上的罪名,但是秦宝珂是怎么猜到的!?他看着手中的银票:“可是你现在需要钱……” 孟祁话音刚落,一边传来了蒙茶的惊声尖叫! 苏逸成吓得半死,好奇的要去看她手里的东西,可是蒙茶条件反射一般把文书往胸口一捂,瞪大眼睛看着秦宝珂。秦宝珂冲她一笑,眨眨眼。蒙茶险些腿软。 “如此,我就告辞了。”秦宝珂对着孟祁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你当真不要与他道别!?他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今早还告诉我正在来得路上!” 秦宝珂笑笑:“没到就是没缘分,等有缘分的时候自然会再见。孟公子,保重。” 孟祁终于不好再说什么,看着秦宝珂上了马车。 那些赌注秦宝珂赏给了小童子们,这让小童子们十分的舍不得…… 蒙茶呢……她还沉浸在某种震惊中,连再见都忘了说。 马车渐行渐远,苏逸成戳戳蒙茶:“阿茶,你到底怎么了?这是什么?” 蒙茶咽咽口水:“别说话……我……我想吃条虫冷静冷静……” 第35章 人去楼空的秦宅吊了一排人,直到第三天的时候,这些人才被一一放了下来。 杨秀梅奄奄一息,因为被吊了太久,以至于身体都定型了,随行的大夫上前来查看了一下,望向被黑衣人护着的人,尊敬道:“相爷,怕是再晚来片刻,他们就该活活被吊死了。” 年过半百的男人背着手,鬓发已经泛起银色,可是一双眼纹颇深的眼睛却极为犀利的锁定在杨秀梅前襟露出的那一角书信。身边的亲信对主人的一言一行都已经十分的熟悉,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有人将那封书信翻出来,试了试纸上并没有什么毒,这才恭敬的递给主子。 整个江城秦宅安静的针落可闻,中年男人接过书信,广袖与衣裳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仿佛都摩擦在每个人的心尖,叫人忍不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信纸被慢慢地展开,杨秀梅奄奄一息的声音中还带着不可磨灭的恨意:“秦、秦毅之早有二心!相爷决不可姑息!” 原本只有几道简单折痕的信纸在一双遍布老茧的手中被一点一点的揉捏成团。在安静的秦宅中,那揉捏的声音仿佛被揉烂的不是信纸,而是他们每一个人…… “带下去,本相不想再看到她。”冰冷的声音带上了独有的低沉桑仓之感,让杨秀梅当场僵住。 “相爷……相爷……”哪怕浑身已经僵硬成石头,杨秀梅依旧拼死想要抓住男人的衣角:“奴才从来没有背叛过相爷!相爷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相爷饶命……” 没等杨秀梅的指尖碰上那衣角半分,已经有人上前架起杨秀梅,身体的剧痛让杨秀梅仿佛被人活生生的给拆卸,可是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有这样的下场!?分明是秦毅之生了二心在先,秦宝珂算计动手在后,她做错什么了?她没错!可为什么她会被相爷摒弃!? “相爷……是不是……”心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中年男人看似平静无波,可是紧紧握着信纸团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多年在朝堂积累而成的喜怒不形于色,实实在在的在这一刻裂了一道口子。 心腹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能让主子动怒,这个杨氏是留不得了…… “这个秦宝珂,有点意思。” 低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浑浊,中年男人顺手将手中的信纸团丢掉,负着手沉着脸离开。心腹忧愁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刚要离开,不远处传来了杨氏的惨叫声,心腹看了看已经离开的主子,松了一口气—— 没有价值的废物,主子向来是一分都不愿意看的。 当这一拨人离开之后,整个秦宅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蒙茶提了提地上的麻绳,对没赶上好戏感到有些失望,转身望向身后的傅殷茵和虞绫,两手一摊:“什么都看不到咯。” 傅殷茵靠着一根柱子,神情冷淡,倒是虞绫,蹦蹦跳跳的四处看:“真的没人了诶。”蒙茶也有点失落:“是啊,走得可真快,没心肝的女人!” 傅殷茵站直身子:“别浪费时间了,还有事情要做。” 虞绫冲着傅殷茵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蒙茶噗嗤一笑,傅殷茵猛地转过身,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 虞绫跳起来指着她:“你别学秦宝珂的眼神啊!瘆得慌!” 傅殷茵竟有些尴尬,扭头就走了。 蒙茶冲着虞绫竖了个大拇指,两人对视一笑,跟着傅殷茵的脚步一并离开。 比起人去楼空的秦宅,此刻的崇宣书院才是真正的热闹。彼时,是秦宝珂离开的第三天,随着书院新出的一道榜文,吸引了各馆的学生前来围观。 “苏师兄要离开!?接替苏师兄位置的竟然是贺兰娣!?” 贺兰娣是谁?经学博士点名的关门弟子,虽然出身不好,家中穷的叮当响,却极为刻苦,门门成绩优异,虽然这次考试她的文章被据说可能作弊的蒙茶压了一筹,但是并不影响她在博士们眼中的好印象。再加上贺兰娣身在明堂馆,一想也是严于律己严于律人,弟弟年纪虽然小,却已经显出一派老成之色,是个不错的人选。 “啧啧,这帮老头儿可真有意思,原来他们喜欢这个调调的。”因为证据不足,蒙茶最终没有被判定是作弊,可是作弊这样的罪名,但凡有人心中不服,你在这人心中便永远是一个作弊之人,时间长了,解释也懒得解释,正如蒙茶现在这样。这个热闹,三个人看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得来到了后山。而后山的大草垛上,正捆着两个人。 林萱和赵雅生不如死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们此刻的感受,身上又疼又痒,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蒙茶冷笑着:“怎么样啊两位姑娘,词儿串清楚了没?这回再骗我们,那可就不好说了!” 林萱恨得牙痒痒:“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我倒是看你敢不敢!” 傅殷茵无聊的望向一边,虞绫嘿嘿一笑,摸出一个瓶子来:“你们这话说的,我们杀你们干什么呀,这不是脏了我们的手么,不过我这里有一只专门为两位姑娘配的好东西,吃了它们呀,你们能开心的上天,到时候是要人前裸奔还是做什么别的,只怕到了那个时候,足够你们自我了结了,何必要我们动手呢。 赵雅怕了:“你……你敢!” 蒙茶“哟呵”一声,直接拿过瓶子:“你都敢用那种不带脑子的纸条污蔑我,我还不能整死你么!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当我怕死么!图个舒心,有什么不敢的!”说着,直接掸开瓶塞子,捏着她们的嘴就要喂下去! “不要——不要——”林萱和赵雅开始竭力嘶喊起来,可是现在学生们都去好奇苏师兄和贺兰娣的事情了,并没有人注意这边的情况。蒙茶的手在她们的唇边停了下来,可是捏着她们下巴的力道没有松懈半分:“不想羞愤致死,就坦白的说。” 赵雅吓得眼泪鼻涕都往外流:“是……是博士……是博士让我们栽赃给你们……否则……否则他就会将我们舞弊的事情揭穿出来,博士说了,只要让秦宝珂没有立足之地就好……” 蒙茶冷冷的看着她:“你说的,是那位破格录用了贺兰娣的博士,她的授业恩师许博士?” 林萱跟着点头:“是!就是他……我们什么都没做!只、只是把栽赃的纸条放在秦宝珂的房间……”因为有博士作保,她们又可以逃过一劫,欣喜之下不慎忘记了当天的试题是被换过的,直接写了考过的试题放进去,这才露出马脚。 傅殷茵扯扯嘴角:“果然是他,秦宝珂真的猜对了。” 虞绫也退却了嬉笑,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个可怜的女人:“这个老东西藏得可真是深。” 比起傅殷茵和虞绫,蒙茶更多的则是失望和厌恶。 崇宣书院,一个说出去多么令人尊敬的地方,育才有道,深得圣上的赞许,可也正是这么一个地方,暗地里充斥着权利和利益的争夺,党派划分,明争暗斗,将这个原本应当教书育人的地方变得肮脏而龌龊。 许博士师承当今圣上做太子时候的乾阁老,乃是姜国有名的贤士,可是自太子登基为帝至今已经过了几十年,乾阁老驾鹤西去,这许博士成了乾阁老为数不多的弟子之意,一直以来都十分的低调。相反的,当年同为帝师的苏党,如今不仅成了当今太子的老师,族中之人不少在朝中任职,算是重用。 虞绫为那两人松绑,将她们丢在那里继续受罪:“一个时辰之后药性就过了,慢慢受着吧。” 三人往回走,蒙茶对这些门道觉得厌恶:“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傅殷茵摇摇头,冷静的与她分析:“但凡是储君未定,大局未稳的时候,总是党派割据最为严重的时候,许博士不是无名小卒,而是前太傅的关门弟子,依我看,他必然是已经尝到了站错队的苦果,所以如今改朝换代,他不想步恩师后尘。倘若真是心如止水的想要退隐,选哪里都不会选崇宣书院,更何况他不仅选了崇宣书院,还会做些小动作,如果你跟我说他没有自己的立场,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蒙茶皱起眉头:“可是他为什么要针对阿宝!?阿宝做了什么挡了他的道!?” 虞绫勾唇一笑,凑到蒙茶面前:“诶,我问你啊,秦宝珂进了书院之后,书院太平过么!?” 蒙茶陷入沉思。 傅殷茵知道她还没完全明白,进一步点播:“你之前就知道,崇宣书院地处江城,江城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枢纽,而崇宣书院出去的贤士,都会成为朝中的栋梁,你以为,拉拢这些新鲜的血液,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蒙茶顿悟:“你的意思是,崇宣书院的博士各有党派,是在为自己的党派拉拢人脉?” 傅殷茵舒了一口气:“还不算太笨。” 涉及到党派,蒙茶的脑子也清明了一些——阿宝的情况她很清楚,并没有和谁拉帮结派,她也不是那种愿意做别人狗腿子的人,但是如果这些人要对付阿宝,一定是因为阿宝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会成为以后的敌人。阿宝进入书院之后,先是拿下整条街以及江城的产业,然后又是死整了崇宣四少,最后连崇宣书院的许多建设也握在手里,往后她要继续资助什么有潜质的学生,用钱把他们推向高位,这些都会成为她的人脉。这样的人,怎么能不防!? 蒙茶:“如果要对付阿宝,就靠着几个莫须有的污蔑?这也太儿戏了。” 虞绫不耐烦的一跺脚:“所以说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为了对付阿宝,而是那一方在投石问路!” 投石问路……蒙茶眯着眼睛细细的思索,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唇瓣轻启,吐出一个人名来…… “宋珩。” 对!宋珩!只有宋珩! 蒙茶越发的笃定:“探得这条路,是宋珩!?” 宋珩原本就是奉了皇命前来暗查,但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名气过盛,低调不起来,早就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大家对他也都礼让三分。阿宝在书院接触到的人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对于姜国而言,她蒙茶以及傅殷茵两人都代表不了任何派别,四少那边也已经撕破脸,如果说还有谁和阿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就只有宋珩! 从一开始秦宋两家传言要合作,到后来宋珩和阿宝打什么暧昧的赌,这都是说不清楚的牵绊。如果连一个书院的小小博士都有自己的派别,那么支撑起了整个宋家荣宠的宋珩更是不必说! “阿宝的事情出了之后,宋珩就离开了,之后秦家没有背负任何的罪名,极有可能是宋珩挡了一劫,宋家商贾出身,算不得高贵,但是他们偏偏就因为宋珩受到皇帝的喜爱,仅凭这一点,宋珩就不是能够忽视的人,你之前也听说过,照我看,秦家老爷背后一定也有人,这次秦家的倒台,可能并不是秦家真正的时运不济,而是秦家老爷背后的人已经放弃了秦家……”傅殷茵用手拨了拨低垂下来的树枝,隔着枝叶的缝隙,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学生:“宋珩为之奔波,越发的让人确定了阿宝和宋珩之间必然是有什么关系的,一旦确定了,他们第一个要做的就是除掉阿宝,那个时候,你以为就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名誉污蔑么。” 蒙茶深吸了一口气,将秦宝珂临走之前留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胸腔中涌出一阵阵火热的怒意,可是一想到秦宝珂那张脸,她在气她瞒着自己下了这么大一步棋之后,又为她感到庆幸——这个坏女人!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让她好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虞绫百无聊赖的用树枝抽打着树上的枝叶。 傅殷茵垂眸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少了秦宝珂,就没意思很多了……”说到这里,又轻笑一声:“好在,她总会再回来的。” …… “有意思……这是有意思的事情吗!?”秦毅之拍案而起,险些将客栈中劣质的桌椅拍散,樱宿吓得不敢说话,偷偷地去看秦宝珂。房间中只有秦毅之和秦宝珂,秦毅之的面前摊着一张皱巴巴的合约书,因为太过激动,呼吸都急促起来。 秦宝珂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杯茶递给樱宿,抬抬下巴,示意她送过去。樱宿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秦毅之的身边。 秦毅之现在只觉得脑袋钻钻的疼,尤其是他看到合约书上大大的“涯城”两个字!如果他还么有老眼昏花,在不久之前,这个好女儿拿给他看的时候,分明是“江城”两个字! “阿宝……”秦毅之让自己努力的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你可知道在合约书上头动手脚,是要吃官司的!” 秦宝珂垂眸:“唔,我跟对方表示过要骗骗你,将你骗到了就改成正确的合约书,我觉得对方应当不会让我吃官司。毕竟他的那一份没有任何问题。” 秦毅之差点厥过去…… 她的好女儿,大手一挥斥巨资扬言要翻修江城,可当日给他看的文书中只指明了“江城”这个地方,哪里晓得没过多久,这江城就变成了“涯城”!所以说,当初秦家出的钱,无论是材料还是工人,根本压根从一开始就不是用在江城,而是用在涯城!她,她竟然连他都骗了!她居然连合约书都敢动手脚! 秦宝珂起身走到秦毅之身边,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淡定的安抚:“做都已经做了,气坏了都是自己的。已经为那位前主子做了不少事情,江城是我先提起拿下来的,就是我秦宝珂的东西,他想要江城,我可以给他,但是得等价交换,我用和江城产业等值的钱用在了涯城,现在江城不是给他了么,爱修水道修水道,爱盖花楼盖花楼,您已经是弃子,多得是人为他效劳呢。” 秦毅之简直气的没脾气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江城固然值钱,可是一场大雨一场灾之后,光是损失就不计其数!现在就算是把整个而江城握在手里,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么多的钱去重建!可是秦家的钱是实实在在的被她掏出来转移到了涯城! 秦宝珂倒是没什么负罪感:“天灾*,谁能说得准。” 秦毅之忍不住苦笑。亏得他一世经商,到了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女儿摆了一道。当初她轰轰烈烈的建江城南大街,建崇宣书院,所有人都以为秦家的钱耗在了这里,可是秦宝珂仿佛算到了江城会有大劫一般,早早的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钱根本一分都没用在江城上!到了最后,江城遭难,在所有人眼中秦家损失惨重,斥入的巨资打了水漂,又怎么会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涯城,已经在开天辟地。 至于盐城和其他地方的产业,秦毅之真的只能苦笑了——他的好女儿把底子都挖空了,也不怪那些对手一击即溃。她竟然连天象都计算在内,秦毅之觉得真的无法小看这个女儿了! 如今主子那边已经放弃了他,连杨氏和杨秀梅的身份也不再是一个秘密,万幸的是他能全身而退。秦毅之接受了这一切,却没办法在得知秦家已然拥有涯城的一片新天地的时候保持镇静。 这有点吓人了…… 【系统】:确定购买涯城未来一个月天气预报,50000币,您的可用余额为38币。 秦宝珂漫不经心的摸着镯子,将浮于空中的系统提示悄悄的关掉,心里有些恼火——妈的,系统的天气预报还真是贵。 秦毅之需要一点时间消化,秦宝珂也就不打扰他了,出了房门准备去叫点吃的,樱宿屁颠颠的跟在后面,献宝似的拿出了蒙茶传来的书信,他们在这里已经逗留了一日,就是为了等这封书信。 唔,开头的一千字主要是蒙茶的粗口,骂的是她秦宝珂。 一千个字之后,言简意赅的表示江城秦宅的人已经处理掉了,估计没好果子吃。宋珩回了一次崇宣书院,但是没多久之后就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宋珩和苏逸成。 蒙茶没有提自己为什么没有随着苏逸成,只说了现在整个崇宣书院都是贺兰娣管着,手法十分的变态严格,令人毫无生趣。秦宝珂看到这里,随手丢到一边准备去找吃的。 樱宿没想到小姐说的是真的,她兴奋地跟上去:“大小姐,您都给那位主子写了些什么呀!?” 秦宝珂点了几个菜,冲着樱宿勾唇一笑:“谢谢他呗。” 樱宿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听着,秦宝珂幽幽道:“感谢他对我这个后辈手下留情,派这么个眼光短浅的狗东西来搅屎。往后涯山建成,秦家东山再起之时,必然亲自登门拜谢。” 樱宿在心里写了一个大大的服,连她都知道小姐这一次施了什么计谋,那个杨秀梅人就在秦家,却没看出小姐建江城南大街根本是个幌子,让小姐挖走了这么多东西来作为以后秦家的振起基石,那主子不气疯才怪! “小姐!涯城到底是什么样子!?比起江城呢!?” 众所周知,涯城因涯山得名,和江城因为依山而建的崇宣书院闻名一样,涯城因为涯山而得名。关于涯山的种种,秦宝珂只是笑着卖了个关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樱宿此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种不可名状的气势从脚底直冲天灵——如果说她从前的梦想是做盐城第一丫头,那么现在,她更想和小姐一起去开辟疆土! 真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36章 在秦宝珂的安排下,前往涯城的路比之前去江城还要舒坦。原本秦毅之已经开始在烦恼这一路上以及往后一家人的营生过活问题,可是在得知女儿这么神来一笔之后,罢了,他的这些操心都是多余的了。他捧在手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用之际行动告诉他这个老头,该退了。 可是秦毅之更是担心这一点——阿宝十四岁的生日虽然才过半,但是十五岁转眼就来,以她现在的残暴性子,即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涯城,又如何为她寻觅一个合适的夫婿呢!?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秦毅之十分的发愁,一想到一路跟着他们的杨氏,惆怅的心绪便多了几分凉意。 这人生,果真两难全。 秦毅之这边,秦宝珂顺利的安抚了下来,但是并不代表眼下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樱宿从客房中退出来,转身去了秦宝珂那头。 “大小姐,小少爷的烧已经退了,大夫说大部分原因是水土不服,喝几服药就好了。” “嗯。”秦宝珂翻着几本路上买的闲书,听完了也没多问什么。樱宿犹犹豫豫的,没离开也没继续说话。秦宝珂这才抬眼看了看她,樱宿赶紧道:“那个……杨氏……” 谁都知道,如果秦宝珂的亲生母亲还活着,杨氏是绝对没办法进门的,毕竟秦毅之对这个发妻是一片痴情。当初收了杨氏,也是因为府中的确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可是现在杨氏竟然也是那位主子派遣过来明里暗里监视秦毅之的手下,无怪秦毅之心中介怀,到现在都没见过杨氏一面,连琨儿生病了都不闻不问。 樱宿小碎步移到秦宝珂身边,声如蚊蝇的小声道:“这个杨氏也是硬气,分明都因为小少爷着急的不得了,却没有去找过老爷解释半分。你说她既然不解释,又为何巴巴的跟着咱们呢?” 当初从江城秦宅离开,大小姐还没跟老爷坦白,连老爷都以为他们是净身出户。杨秀梅嚣张跋扈的放狠话时,杨氏也没有动摇过半分,即便是净身出户,她也依旧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跟着,这一路上更是一个人照顾两个,从不向谁诉苦。 “那……咱们这一路上就让她一直跟着么!?” 秦宝珂睨了她一眼:“这条街你家的么,人家爱走哪条路走哪条路呗,碍着你了么。” 樱宿至此不再多说,唯有心中十分的疑惑,大小姐到底要怎么处理这杨氏母子。 收到了蒙茶寄来的书信,秦宝珂并没有樱宿想象中那么轻松,相反的,她开始收到更多的书信,有时候甚至是一只小箱子,里面全都是账本亦或是图纸。樱宿这才明白过来东西只怕不是江城来得,而是从涯城来的,如此一来,她越发的兴奋和激动——这涯城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东西都是顾全寄过来的,当日秦宝珂在绸缎庄中相中这个办事的,后面也的确找他做了许多事情,顾全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跟着什么样的主子比较有前途以及发挥才能的余地,一直到了秦宝珂要离开江城的时候,他才算是下定了决心!哪怕外面的人将秦家说的多么的糟糕,他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离开江城,未必不是一片新的天地。所幸到了最后,这一局他没有押错。 涯城的位置虽然不比江城这样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汇集各地人才,但是却是一个自然地理位置极好的地方,土壤肥沃不说,物产更是十分的丰富,但涯城也有些不足的地方,也是它最致命的地方——与陈国的界限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如今陈国物阜民丰,姜国年年朝贡,但是指不定哪天陈国野心一大,直接将涯城吞并掉。所以涯城不修道,否则万一涯城被拿下,那好,四通八达的直指姜国心脏地带,多么冤大头。 “小姐,听说现在姜国朝贡给陈国的许多东西都是来自涯城,可是涯城那里却并没有重兵防守,咱们会不会很危险啊!?”樱宿靠着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向秦宝珂提出了疑问。 秦宝珂笑笑:“你觉得,一个年年向自己朝贡的小国,却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重兵布防,这是几个意思?” 樱宿很疑惑:“可是如果陈国打过来该怎么办!?” 秦宝珂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一边推开窗户,方向是朝着涯城的方向,可是因为还有很多的距离,眼前只有一些房舍街道,再就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各国有各国的不同,就算是再小的国家,也要耗上许多的心神,毕竟哪个君王都不希望自己国土之中的子民整日整日的想着怎么推翻自己。让姜国自立,他只需将姜国皇帝一人握在手中,不是简单许多么。” “可是涯城……”总觉得还是很危险的样子。 秦宝珂无奈的看她一眼:“怕的话现在就走,我不拦着你。” 樱宿一急:“奴婢才没有怕!”只是想着秦家若是要东山再起,却选了那样有危险的地方,若是哪一日努力付诸东流,岂不是很可惜!?可是看看自家小姐,樱宿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这一路,秦宝珂找了江家的镖师,其实江家发展至今,镖师一个个都是十分有经验的,再说秦家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物资,一路上可谓是毫无压力,但是江凌峰还是亲自过来了,一路上严防部署,别说什么有歹心的恶人,就连个小毛贼都无法入了秦宝珂一尺范围之内。 几个镖师闲来无事开始聊八卦。 姓李的镖头:“咳,哥几个可瞧见了,咱们少当家是真的上心了。这一趟咱们几个兄弟就够了,可是少当家硬生生推掉了袁州的那一笔。” 陈姓镖师也点头:“江家规矩,头一单少主必定亲自出马,从前给秦家走镖,是头一单,少主亲自出马也就罢了,这一次……嘿嘿,瞧着总是有些不对劲呢!” 秦宝珂拎着一壶酒,在听到几个镖师的话语时忽然止步,靠着一根柱子没有急着出去。一开始几个镖师镖头还只是细数这这些日子少主不对劲的地方,等到了后面,赫然猜测起了秦宝珂会不会也中意少主,否则这么多的镖局,为什么要不远千里的专门找江家!?秦宝珂停了一会儿墙角,笑着摇摇头,轻声离开。 这边几个大汉全然不觉有人来了又离开,八卦的十分专注。直到江凌峰神出鬼没的站在他们面前。 李镖头立马站正了:“少当家的,您来了。” 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了,江凌峰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们一眼,清清喉咙,道:“不要胡说八道。” 其实他们顶多就是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八卦八卦,哪里能真的拿上台面来跟人说呢,是以江凌峰一出现,他们便纷纷缄口不言。 “少当家的,这一路上秦姑娘也不赶路,东西不多,哥几个闲着没事儿,不过您放心,外面都有人看着呢,有陌生的面孔进来,咱们一定最先知道。” 这些镖师对江凌峰十分的尊敬,但是江凌峰也知道他们是跟着父亲一路走过来的,无论是辈分还是经验,那都是前辈。他冲着刚才秦宝珂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中带上几分无奈的落寞,轻叹一声:“几位叔伯做事向来都十分的稳妥,凌峰自然是放心的。到盐城只怕还会有一些时日,一路上虽然平安无事,但是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几人看到江凌峰面色异常,所幸打了几个哈哈盖过了这个话题,然后作鸟兽散。江凌峰独自站在院子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公子!?”樱宿冒出一颗脑袋来,笑着向江凌峰打招呼。 江凌峰一怔:“樱宿姑娘有什么事么!?是不是秦姑娘……” 樱宿摆摆手:“我家小姐请江公子小酌一杯,不知江公子……” 江凌峰立即道:“有劳樱宿姑娘带路。” 樱宿后半句“是否赏脸”被吞了下去,看着这积极主动的江公子,若有所思。 秦宝珂在客栈里开了个雅间,并没有选在自己的卧房,江凌峰进来之后,扑鼻而来的酒香让他有些晕眩,定了定心神之后方才入内,对着座位上的秦宝珂施了一礼:“秦姑娘。” 樱宿默默地退下,秦宝珂抬抬下巴:“已经算是老朋友了,我就不和江公子客套了,随意吧。” 江凌峰咽咽口水,上下滑动的喉结仿佛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然而环顾四周,房间中雅致清幽,大开的窗户对着最美的城景,细细去听,还能听到那来往之人的吆喝说话声,实实在在是热闹非凡,这样的氛围下,当真是半分暧昧都没有的。 江凌峰正了正心神,也不拘礼了,走到秦宝珂对面的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酒忍不住问道:“秦姑娘经常饮酒!?” 秦宝珂看了他一眼:“我说是,你是不是还要报官抓我。” 这语气调侃居多,江凌峰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过于一本正经,加上秦宝珂这语调,不由得笑了起来,气氛好像也因为秦宝珂这一句话而轻松起来,没有了刚才的尴尬拘泥,倒真的像是两个老朋友聚会一般,没了顾忌。 江凌峰喝了一杯,咂摸几口:“先前我去了一趟风陵城,那里有一家百年老铺子,听闻他们酿出来的酒,每一道都是极其精细,且每一道都是不外传的,所以到现在会酿那种酒的,当今世上只有三人,又因为酿酒程序有四十九道,每七道算一个步骤,少一个都不行,所以这酒就叫做七绝酒。” 秦宝珂听得很是向往:“那我倒是要尝尝。” 江凌峰看了秦宝珂一眼,垂下眼眸:“若你答应不嗜酒,浅尝辄止,下回我倒是可以给你带一壶回来。” 秦宝珂:“我保证……你信?” 江凌峰抿着唇,轻轻点头。 秦宝珂笑了:“我自己都不信。” 江凌峰:…… 酒过三巡,秦宝珂忽然收了闲聊的笑脸,让樱宿取来了一张地图,扬手将地图卷轴展开,呈现在江凌峰的面前。江凌峰顺着那地图站来而来的山脉水流,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处红心之上。秦宝珂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江公子是个男人,总要成家立室,我并不觉得走镖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即便不用我多说,江公子也应该清楚,走镖适中有风险,这跟将脑袋挂在腰带上没什么区别。” 秦宝珂三言两语,一针见血的说中了江凌峰的心事。 他的父亲也是走镖,从小到大,每次父亲出去走镖的时候,他和母亲在家无一不是担心的,所以他一直盼着自己快些长大,这样一来,他就能代替父亲走镖。可是现在,当他把镖局壮大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次出行也会让父母担忧。不仅是如此,再过不久他也终究无法推脱,也需要成家立业。到时候他的妻儿,也会像从前那样担心自己。 “秦姑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情了。” 江凌峰的情绪已经完全的展现在了脸上,秦宝珂收回目光,为两人斟了一杯酒:“都说安居乐业,安居乐业,不也将一个安字放在前头么,你现在的这个光景,也该成亲生子,可是走镖这个事情,到底是与平安无事背道而驰。”不等江凌峰提出什么疑问,秦宝珂已经缓缓道:“我与江公子结识这么久,深知江公子为人耿直忠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如今我秦家前往涯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所以我想要问一问江公子,是否有意愿与我合作。” 合作!?江凌峰倏地抬起头望向秦宝珂,眼神里都是不解。 秦宝珂爽快一笑:“做生意虽然看似买卖交易,其实当中还有许多细枝末节却又不可或缺的地方需要慢慢商量,如今我只是一个提议,也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得。我不赶保证江公子能富甲一方,但是与我合作,我能保你一个衣食无忧,也算是镖局往后的一个保底,若是能做一些旁的生意,往后也不必迎着那些风险大的生意去接,他日成亲生子,也算是为家中娇妻子女备一颗安心丸,不是么?” 江凌峰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问道:“秦姑娘,你呢?” 秦宝珂目光一凝,但是很快就恢复就恢复如常,眼光流转带着笑意望向江凌峰:“我怎么?” “秦姑娘如今尚未出阁,却已经代替了秦老爷四处经营打点,就没有想过自己!?” 秦宝珂捏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了江凌峰一眼:“若我此刻是在选郎君而非选生意伙伴,你这句话说完就可以滚了。” 江凌峰一口酒在喉头窜了位,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秦宝珂好笑的伸手过去帮他拍拍背:“我说,你们这些男人可真是有意思,我有本事养活全家,为什么要指望嫁人?” 江凌峰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咳嗽咳得还是喝酒喝的,低着头倒了一杯水:“女儿家,总是要成亲的。” 秦宝珂乐了:“我什么时候说不成了,等我赚个金银满钵,就娶他十个八个美男子放在家里养着,每天不重样,宠着疼着,为我生儿育女,相妻教子。” “噗——”江凌峰一口漱口水全喷了出来…… …… 江凌峰从房间里面出来的时候,樱宿脸色异样的溜了进来收拾桌子,秦宝珂站在窗边欣赏风景,见樱宿进来问了问她杨氏那边怎么样了。樱宿小声道:“小少爷已经没事了,杨氏也没去找老爷,就在房间里面休息,小小姐陪着呢。” 秦宝珂“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可是樱宿忍不住了,她忽然丢掉手里的东西,窜到秦宝珂面前:“大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拒绝江公子啊!” 秦宝珂挑眉看了看她,厉害了,她的丫头现在居然都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她勾唇一笑:“那你想怎么样啊樱宿姑娘。” 樱宿快急死了,她双手抱拳放在胸口,一派天真迷妹的样子:“江家少主经营镖局,是正经生意,江公子为人耿直忠厚,值得托付!而且……”樱宿忽然变得神秘起来,左右看看,凑到秦宝珂的耳边:“奴婢亲耳听到江家的镖师议论,说这一次出镖出这么久,原本那个江公子根本不用过来,却硬生生的推了原本应该过去的那单生意,亲自出咱们这一单!他们都说啊……江公子对小姐你有些意思呢!”说着,樱宿又十分的恨铁不成钢:“可惜了人家一片赤诚,小姐你却用什么十个八个美男子的言论将人家吓走了,这回可真是要便宜别家的小姐了!” 秦宝珂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别怕,你也去抢,需要小姐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完了还煞有其事的握拳:“咱们绝对不便宜别家的小姐!” 樱宿气的脸都红了,一跺脚:“大小姐你怎么这样!”然后又觉得不解:“您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秦宝珂乐呵的伸出纤长食指,勾勾她的下巴:“我喜欢你这样儿的啊。” 樱宿终于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这一路上,镖师们再也没有多聊一句八卦,只因为秦宝珂忽然一改之前的悠闲状态,开始抓紧时间上路,所有人都不解秦宝珂为何有此决定,可是现在秦家做主的就是她,谁都不敢提出质疑,连秦毅之都在向宝贝女儿投去了好几个不解的眼神之后,被秦宝珂的冷*,如今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全力赶往涯城。 …… “涯城!?” 远在姜国另一边的风陵城中,孟祁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下来,他看着匆匆赶回来的暗使:“你说,秦宝珂带着一家人赶往涯城!?你确定是涯城的方向!?” 来人却是非常的明确:“是!起先她们一路游山玩水,路也走得十分的扰乱人视线,不太能看得出来到底是往哪个方向,但是后来她们改变路线,开始赶路,按照路程来看,绝对是涯城没错!” 孟祁思索了一会儿,将来报的暗使打发掉,只让他继续去探听。书房中只剩下孟祁一人,他握着一把扇子,喃喃道:“涯城……涯城……” 忽的,孟祁神色一震,豁然起身——这个秦宝珂该不会要…… 那就真的见鬼了! 第37章 风陵宋家位于风陵城的北边,真正的坐北朝南,是一个风水极好的位置,据说这座宅邸是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赏赐给宋家的,但是宋家真正的荣获隆宠,乃是因为宋珩一人。 但是此刻,整个宋家已经乱成了一片,孟祁前来之时,老管家一脸憔悴的说,老夫人已经好些时候没有睡好,太医说公子的毒已经拔出了,现在需得好好休息。” 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让宋珩被旁人打扰。 孟祁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抛,拿扇子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又被他稳稳地握住:“呵,你怕是弄错了,我可不求着见他。”说着人就要转身离开,哪晓得他刚刚一转身,里面就出来人了,是青崖。 “孟公子。”青崖的脸色也十分的憔悴,他快步走到孟祁面前,恭敬道:“公子请您进去。” 孟祁一笑,望向老管家。老管家低着头,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青崖却是不敢耽误,连忙请孟祁去公子那边。 宋珩的院子临着一个大大的花园,赏景极为方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家的兴旺皆有宋珩而来,所以现在宋珩出了事,连花园中的花都开的怏怏的,孟祁一路穿过花园,抵达了宋珩的房间,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孟祁心中多少有些惊讶看,推门而入后,一眼就看到已经起来的宋珩,一身的白色中衣显得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原本是想要打趣他几句的,但是孟祁现在也说不出来了,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和青崖一起把他扶到了床边坐下,有点无奈:“既然还没好,这么着急起来干什么,你当真这么着急的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宋珩接过青崖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仿佛是润了润喉咙,这才道:“消息已经过来了吗!?” 孟祁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撩衣摆坐在他身边:“秦宝珂闹事不所顾忌,你就跟着她疯!?她摆明了在拿你当烟雾来迷惑旁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导你这里,让那些人不敢轻易动手,一门心思的先确定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你不撇清也就罢了,竟然还一脑门儿装上去任由她利用!现在好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你却为了她摆平秦毅之的事情,还着了王皇后的道!你可真是比秦宝珂还疯!” 宋珩轻咳了几声,道:“这件事情与她无关,王皇后想要借题发挥,即便不是秦毅之,她也会冲向别人,目的无非是为了她的野心。” 孟祁哼笑两声,忽然道:“宋珩,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甘心一直屈居于人下吗!?” 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但是宋珩回答的很是直白,他定定的看着孟祁,道:“你这个问题已经有些偏颇,姜国臣服于陈国,从来就不是屈居,倘若陈国真的要动姜国,早在几年之前姜国依旧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你说姜国是陈国的封地之一,也是不为过的。” 孟祁摇摇头:“你这话传出去,只怕通敌叛国杀的第一个就是你。” 宋珩端着茶杯没说话。 “第二个就杀秦宝珂!” 宋珩倏地抬头望向孟祁,手里的杯子差点都滑到地上,好在青崖抢先接过了杯子,惊慌的看着自家的公子:“公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 涯城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像是从连绵的山脉之中炸出了一片天地,经过世代的建造,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秦家的马车进城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涯城原本就不像是将成那样严防死守,秦宝珂证件齐全,也没有收到什么人的刁难,倒是他们刚刚进城,不远处已经有人在等候迎接。 比起江城的管家,顾全更懂得怎么融入一个新的环境,他不过提前来了半个月,就已经把这里摸得十分的通透了。 之前江城的宅子是秦毅之一早就为两个孩子准备好的,所以秦宝珂去了之后直接入住,但是现在的宅子是秦宝珂亲自挑选的,樱宿原本觉得按照小姐的性子,必然是出手阔绰,可是当她瞧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宅子……不,都不能称之为大宅的地方时,心里的落差竟然有点大——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秦宝珂选的地方在一个胡同里头,他们好歹还有两驾马车,这个胡同里连一驾马车都走的艰难,周围还有好多户人家,彼此之间也就一墙之隔,这……这一点也不气派啊! “马车就放到城内不远的驿站,租个位置。”秦宝珂倒是很想得开。 樱宿立马道:“可是咱们往后出门要套马车,会不会麻烦了些!?” 秦宝珂:“这地方才多大,走两步你的腿会断吗!?” 樱宿那叫一个失望啊——来之前,她的心里充斥着“东山再起”,“重振雄风”之类的词汇,只觉得来了涯城之后将会是一片新天地,开疆扩土,好不威风,哪里想过,所谓的东山再起,是从这样一个小房子里面起来的!? 可是她的情绪来得也快去的也快,接受之后便认认真真的开始准备打扫,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小院子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四合院,虽然乍看之下在一个小胡同里头,一花一木却极为讲究,房间虽然不多,但是刚好够他们几个住,大概是因为顾全一早就已经在这里准备干活一番,所以房子完全不脏,当真是随时都可以拎包入住的贴心服务。话说回来,新家这么小,往后只怕连下人都不用请了。 秦毅之是一家之主,自然要住主卧,也是这个小院子里最大的一间屋子,秦宝珂选了一个亮堂的屋子,里面的布置也十分的雅致,虽然没有高档精致的家具,却干净整洁,剩下的两间都是比较小的,房间也没什么大的讲究,杨氏不言不语的选了一间稍微大一点的,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去了。最后就是柴房灶房还有后院的杂物房。 樱宿可怜巴巴的准备去住杂物房,秦宝珂好笑的拦住她,把剩下的最后一间房给了她。樱宿受宠若惊,顾全羡慕的哼哼——我才是住杂物房的。 樱宿没想到自己已经能住一个独立的房子,按理来说,她一个下人,这正经的房间除非是客人,否则绝对不该轮到她住的。她觉得十分的感动,但也十分的困惑——顾全现在也住到家里来了,为什么住个柴房都这么开心!? 一心要做小姐身边第一丫头的樱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 人已经到了涯城,秦毅之休息了半天之后,准备找秦宝珂聊聊以后的事情,谁料秦宝珂已经去官府办理户籍之事了,彼时的姜国,因为已经被陈国所镇压,所以在姜国的过境之内,土地也是受到严格管理的,一些尚未有归属的荒野之地,在官府也是有明确的记录,若是谁要开荒劈土,也需得在官府有一个备案,拿到官府做的文书。因为涯城离陈国十分的近,所以涯城里反而有很多的陈国人,在这里,陈国人的身份比姜国人要更加尊贵。 秦宝珂到了涯城之后就立马来办户籍的事情了,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手续,无非是几个盖章的事情,可是让人气愤的是,她们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一直没有人。官府不比自家,涯城更是初来乍到,樱宿气得直跺脚,想要找个地方给秦宝珂坐一坐都找不到,冷面的衙役硬是不放行,只说太守大人十分的忙碌,带到忙过这一阵子,自然会来处理她们的小事。 秦宝珂倒是不着急,眼看着天色渐晚,今天是不会有所获了,她心平气和的打道回府,还没走两步就撞上了前来寻她的江凌峰。按理来说,江凌峰已经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就生意的角度来说已经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江凌峰并没有急着回去,大概他也没想到秦宝珂离开江城之后,会在盐城住的这么偏僻,见到秦宝珂,他异常积极的追上前来,大概是急着找她,有些微喘:“秦姑娘,你在这里就好了。” 秦宝珂笑笑:“江公子找我有事?” 江凌峰点点头,因为天色已经晚了,她回去太晚怕是秦老爷会担心,所以他让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边走边说。” …… 随着秦宝珂的离开,有关于她的消息却并没有在崇宣书院中消失,好比秦家一朝败落,如今竟然去了涯城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非但如此,秦宝珂现在更是落魄的很,一家人挤在一间小破屋子里,勉强度日。 “砰!”蒙茶将手中的饭碗砸在了地上,吓得周围的同窗们纷纷抱着自己的饭碗退避三舍,也越发的将安稳坐在位置上用饭的贺兰娣凸显了出来。蒙茶等着贺兰娣,冷声道:“贺兰娣!你可真是卑鄙!非礼勿视你不知道么!你竟然私拆我的信件,还将心中内容流散开来!恶意抹黑阿宝,你可真是被逼啊!” 如今的贺兰娣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着崇宣四少恶言恶语的贺兰娣,没有了秦宝珂,没有了四少,连苏逸成都离开了崇宣书院,贺兰娣作为一个成绩优异,又颇为受到重视的破格录用的学生,一旦走上了今日的这个位置,就没有退步的说法,她从容的放下碗筷,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嘲讽:“蒙茶,你这是什么话?你的信件来得时候署名被油渍模糊了,派信的师兄弟们没办法,这才拆开了信件,否则又怎么知道是秦宝珂写给你的信件呢。如果不是我们通知你来领取,只怕你现在还看不到呢。” 蒙茶差点气死,这个贺兰娣根本是公报私仇,她是外族女子,又是刚刚进的崇宣书院,虽然成绩优异,可是到底根基不稳,连苏逸成也漠然离开,如今这个书院里面都被贺兰娣管着,听说博士们还要推举她留院,往后可能是崇宣书院的第一个女博士,这样一来,当真是前途无限,比起从前秦宝珂靠着暴力手段带来的威力,现在的贺兰娣大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架势。 蒙茶看着贺兰娣,气的没说出话来,贺兰娣却是笑了,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用饭的时间就快过了,教舍之中不可用食,都不想吃饭了吗!?”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回到原来的位置乖乖吃饭。蒙茶环视周围一眼,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贺兰娣看了蒙茶一眼,神色中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似乎是发觉到了周围师兄弟们的异样,贺兰娣加重了语气,沉声道:“往后在崇宣书院,所有人都需得脚踏实地,若是让我知道有谁又用了从前四少与秦宝珂那样的法子欺负同门,必然将其逐出崇宣书院!” 这一番话说的威武急了,饭堂之中全都是安静吃饭的声音。 …… 气呼呼的蒙茶冲出了食堂,直奔不远处的那个凉亭,她脸上愤愤的神色随着越走越远,反而原来越平淡,瞧见已经在那里等着的两位好友,她窜了过去:“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你们先吃么。”一屁股坐下来,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啃了两口又骂了一句:“自己跑的快,留我在这里受这种气!”想了想,又十分不解气的砸了馒头:“我就这么说吧,这件事情就算是没有阿宝,我蒙茶也咽不下这口气!” 傅殷茵难得的没有摆弄任何东西,她淡淡一笑看着蒙茶,忽然问道:“阿茶,你为什么会来崇宣!?” 蒙茶一怔,如实相告——无非是族中得到了一个来崇宣书院读书的机会,自己如何过五关斩六将走到了今天,可是现在她觉得这个崇宣书院多待一天都会呼吸困难,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她一开始就应该随着阿宝一同离开!也不至于过得像现在这样闲出蛋来了! 说完,她又十分好奇的看了傅殷茵和虞绫:“你们呢!?” 傅殷茵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博士厅的方向一眼,神色间多了几分冷然:“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理由,不过,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虞绫看着傅殷茵的神态,难得的没有嘻嘻哈哈,反倒无声的握住她的手,傅殷茵冲着虞绫勾唇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虞绫这才望向蒙茶,朗声道:“我无聊啊,阿茵家里不放心她,我就陪她来啦!” 蒙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 傅殷茵忽然道:“先前我还在想,以秦宝珂的性子,必然十倍报还,她一定会再回来,可是现在,好像是我先忍不住了似的。”说着,傅殷茵难得的露出了一个不自在的笑容来,可是随着她这句话说出来,蒙茶和虞绫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了相似的火苗。 蒙茶忽然一摆手:“不管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算我走了,回去也未必掉脑袋!”她豪迈的伸出手来,虞绫和傅殷茵对视一眼,就像是当初秦宝珂邀请她们一起搞事情一样,两人这一次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伸手就将自己的手打了上去! 啪!达成一致! …… “秦姑娘,你意下如何?”江凌峰认真的看着秦宝珂,似乎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樱宿在一边已经惊呆了。这个江公子,竟然要给他们房子啊! 江凌峰大概觉得自己十分的唐突,赶紧又道:“秦姑娘你不要误会,先前你与凌峰说过的那些话,凌峰都记住了,也认真的想了许多,合作一事凌峰以为并无不可,只是江家多年来都是做的走镖生意,所以凌峰需要与家父商量商量往后的生意该怎么重整,至于这间房子,并非是送给秦姑娘,只是凌峰想着往后要是在涯城有产业,多一个落脚的地方也不错,现在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秦姑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秦老爷着想,换个地方住,总是住的舒心些。 所以说,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就直接买了一间宅子!? 樱宿在心里快要急的跳脚了,一直默念——别拒绝别拒绝别拒绝!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该无情的时候总是无情的很! 见秦宝珂不言,江凌峰有些着急了:“新的宅子距离官府也比较近,阿宝,我不是吓唬你,听闻最近这涯城并不太平,你们还是不要住的那么偏僻才是!” 樱宿恨不得帮秦宝珂答应,她死死的盯着自家小姐平静地一张脸,心里在打鼓。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宝珂终于勾唇一笑:“江公子盛意拳拳,阿宝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了。” 棒棒哒!小姐真是棒棒哒!樱宿差点喜极而泣——她们家小姐果然什么都好最好的就是能屈能伸从没有无聊的尊严扰路!(咦!?) 江凌峰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淡淡一笑,抱拳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家一趟,与家父商量!这里留两位镖师保护你们,凌峰必然早去早回!” 回去的时候,樱宿觉得今日的江凌峰简直有两米高!但是她更好奇的是小姐为什么没有拒绝可爱的江公子,莫非是改了初衷又动了心!?因为太过好奇,她尝试着问了出来。 秦宝珂笼着袖子与她漫步回家,回答的漫不经心:“哦,那个啊,我是觉得我再不答应,你就该哭了。” 樱宿:…… …… 江凌峰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回去商量,二话不说就带着大部分人离开,也给秦宝珂留了两位镖师作为护院。其实江凌峰有时候也会有些小算计,好比他若是直接把房子留给秦宝珂,说不定这阿宝姑娘嘴上与他客套,实际上却并未领情,但若是留下两位镖师,这秦宝珂买的屋子小的很,镖师自然是住不下的,她无论如何也该搬到那大宅子里面去。 搬家的时候,樱宿快要幸福上天了,哪怕新的宅子给丫鬟住的并没有她现在住的这间房来得精致,但是她也觉得高兴!两位镖师一直十分新欢秦宝珂这个爽快的姑娘,留下来也留的痛快,搬家更是搬得很有效率。 于是,秦宝珂来江城没几天,就直接从胡同小房子住进了气派大宅子,可是从官府的文牒上看,秦家的宅院依旧是那个小房子,而秦宝珂现在住的大房子,姓江。 “小姐,你留着那空房子干什么呀!?小姐你不是要来江城做生意么,虽然咱们现在是借助,可是小姐你这么厉害,一定能买大房子哒,那间小房子真的要留着么!?” 秦宝珂看着那小房子,眼神里滑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留,当然要留。” …… 忽然从小房子搬到大房子,秦毅之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问问宝贝女儿,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不惜挖空秦家弄来的那笔钱到底用在了哪里!其次,事到如今她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可是让秦毅之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前任一家之主,竟然直接被樱宿小丫头叉腰拦在了屋外,一本正经道:“老爷,小姐正在办正经事呢!要不您去后头休息休息?小姐新买的鸟儿,您逗逗鸟,小姐忙完了立马就去!” 秦毅之眼珠地瞪得铜铃一般大,放肆!放肆!眼里还有没有他了!可是樱宿这个毛丫头,以前连正眼都敢看他这个老爷的,现在居然拦着他!居然拦着他! “你给我起开!叫小姐出来!” 秦毅之话音未落,书房的窗户哐的一下被推开!秦宝珂脸色有些不善的站在窗口,她的书桌边上站着顾全,从顾全的脸色来看,仿佛是什么事情不顺利。 秦宝珂不等樱宿解释,直接望向秦毅之,秀美微蹙:“怎么了?” 秦毅之原本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现在对上宝贝女儿不太友善的目光,他努力平复心情:“阿宝,在忙呢?” 秦宝珂:“嗯。”又看了看后院的方向:“前两日我收到了周宣的书信,再过不久他会送趴趴过来,在此之前先令人送了一对儿极品的百灵鸟,爹不去看看?” 妈的,秦毅之觉得自己现在在家里的地位简直岌岌可危,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将他从那个无尽的深渊中一把捞出来的是他的女儿,让他安枕无忧老年了还能住大宅子逗鸟的也是女儿,纵然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此刻也只能在千回百转之后,憋出一个温顺的:“好,我这就去看看,爹这些日子正想养鸟呢!” 秦宝珂点点头,顺手关上了窗户。 秦毅之去逗鸟了,樱宿继续威武的守大门,可是书房之中,却显得有几分沉重。顾全这样左右逢源之人都面露疲色:“大小姐,工头已经跟咱们说了,你要的这个结果,他们给不出来,再多钱都给不出来。” 深怕秦宝珂再一掷千金,又赶紧道:“咱们的预留已经所剩不多了,如果小姐您要在这个事情上继续死磕,只怕咱们的努力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秦宝珂的眸色一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全就差给这个姑奶奶磕头了:“工头就差以死相逼了……” 秦宝珂一只手搁在桌子上,人陷入沉思,纤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桌面上轻扣——哒,哒,哒。 忽的,秦宝珂的目光落在了空中的某个位置,眼神中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顾全偷偷看了一眼,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去看秦宝珂面前,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安静的房间中,系统的光亮字体无声的消去,秦宝珂的唇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丝笑意,朱唇轻启,出语如冰:“结清吧。” 啊!?顾全一愣。 秦宝珂十分有耐心的复述:“既然做不到,就是没本事拿我这份工钱,结清,滚蛋。” 顾全还想提醒她几句,可是秦宝珂的主意谁都拿不了,他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大小姐有自己的打算,遂老实的退下去处理。秦宝珂起身推开窗户,看着窗外一片绿景,手轻轻摸上腕上的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毅之这逗鸟的安逸日子还没过几天,整个涯城忽然陷入了一片紧张之中——城外来山贼了!而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顾全匆匆赶回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城外山匪为患,咱们的地方……被抢了!” 第38章 涯城之外的山匪为患,可是官府并没有要出兵镇压的意思,按照顾全打听回来的意思,大概是只想以涯城的天然地理位置作为一个防守点,至于涯城之外的地方,抢了也就抢了。 顾全愤愤不已:“涯城之外同样是管辖范围之内,可是太守为了一方安定,竟然直接舍了城外部分,还要闭城十日!简直太过分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他死十次都不够。” 终于得知真相的秦毅之到底平静下来了:“山高皇帝远,如今姜国自危,皇帝尚且位置都坐不稳,哪里能面面俱到。”秦宝珂并不表态,对顾全的着急更是显得无关紧要。顾全看看秦毅之,又看看秦宝珂,忍不住继续提醒道:“可是大小姐,您在城外的那块地,难不成就这样让人抢了去么,咱们的钱都……” 秦毅之隐约间明白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从江城退出来,但是不保证那位真的就会这样放过他们,所以来这里之后买了小房子,又并没有急着开始张罗涯城的产业,不过是为了防着那一位对他们再次下手,秦毅之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苦笑:他为那位效忠多年,虽然算不上什么近身亲信,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位心中抱负甚大,对于他们这样的弃子,只会丢到一边,绝不会再费力气来处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秦毅之才庆幸自己多年来不闻不问,对那位的一些事情知道的不多,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所以现在逃过一劫,也算是造化。 “我出去一趟。”秦宝珂让樱宿拿了外套准备出门,现在他们住的是江凌峰准备好的大宅子,所以从驿站把马车牵了回来,两个表示动作麻利的帮着套了马车,秦宝珂带上樱宿和顾全就出门了。 比起他们初来乍到的惊讶,整个涯城反倒一派平静,除了那紧闭的城门,没有任何的异样。秦宝珂挑着帘子看着外面从容的百姓,勾唇一笑:“看来这山匪扰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个都淡定的很。” 樱宿怕死了,但是她更担心:“小姐,官府都不出兵镇压了,咱们还能怎么办啊。” 秦宝珂放下帘子:“稍安勿躁。” 马车很快就到了衙门,可是衙门的大门却是紧逼着,秦宝珂下了马车,让樱宿去击鼓。奈何樱宿还没握紧鼓槌,大门忽然就开了,两个衙役伸着懒腰出来,一看到樱宿,顿时脸色一跨:“干什么!?” 樱宿停止背脊:“我们要报官!” 衙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报官!?”旋即摆摆手:“太守大人可忙得很,哪有时间来管你们这些事情,不想死的就在家老老实实的呆在城内,方可保住一条性命!?” 樱宿还没见过这样的衙役,她刚要开口,秦宝珂打断了他。两锭银子自秦宝珂的手中伸出来:“两位官爷,我们不打扰太守大人,只是初来乍到,有些疑问,不知两位官爷能够代为解答?” 那两锭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两张嘴皮子碰一碰的事情谁不会,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拿走了银子,语气依旧硬邦邦:“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城外的山匪可是一直都在作乱?” “那是自然,你以为剿匪那么容易么!” “既然是如此,他们应当是有自己的盘踞之地了。” 两个衙役大概也觉得一个姑娘家对这种事情好奇有点奇怪,但是秦宝珂长相一绝,话语又温和的很,还很会做人的送了银钱,多说两句也不是不可以。 “姑娘,看你是刚到这个地方的,咱们就劝你几句,这个山匪可都凶悍的很,咱们能减少伤亡是最好的,涯城不比别的地方,安心听咱们太守的安排,尚且能够安枕无忧,其他的,你们就不要在追究了。” 秦宝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这个山匪还真是十分的厉害。” 衙役叉腰:“可不是,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去呆着吧,甭管你在城外有多少地,那就是拿不回来了!至少命还在,你要是为了这个事情闹腾,只怕到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你们。” 回程的路上,樱宿有点不敢相信:“这涯城难道还真是太守一手遮天!?” 秦宝珂单手托腮笑了:“只怕被派过来的,都等于贬谪了。” 下车的时候,秦宝珂忽然望向江凌峰为她留下的两位镖师:“两位大哥多年来走南闯北,不晓得对那些道上的交易和黑话懂得多不多?” 两位镖师对视一眼,开玩笑,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一看到秦宝珂这个笑脸,他们就无端端的方了,李镖师轻咳一声,道:“秦姑娘,少当家的当初留下我们兄弟两个,就是希望能够保护秦姑娘,既然秦姑娘要和少当家的合作做生意,那也应当要等少当家的来了这里才好有行动,您可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有个什么闪失。” 秦宝珂笑了:“地方都被抢了,还做什么生意。我这里有个忙要让两位大哥帮一帮,不晓得两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 “什么!?小姐你要剿剿剿……剿匪?”樱宿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就差双腿一软跪在她面前——小姐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人家都说了山匪凶悍,咱们一家人是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难道要扛着铁锹去剿匪么!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老爷。”秦宝珂嘱咐。 樱宿怎么能不说:“可是小姐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第一个扒了我的皮!” 秦宝珂阴森森的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告诉他,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还省了你等待的痛苦时间,怎么样?” 樱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宝珂提出剿匪,只有三个人知道,樱宿,以及两位镖师。两位镖师虽然走南闯北,可是剿匪还真是头一回!再说了,就算是江家所有镖师倾巢出动,也未必能干得过山匪,现在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秦家小姐未必太大言不惭了! 李镖师忧心忡忡:“秦姑娘,这个主意太大了,咱们兄弟两个都拿不下,仅凭我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秦宝珂倒是很冷静:“剿匪也有很多种剿匪的方法,又不是非要硬碰硬,现在山匪抢了我们城外的地,官府又不作为,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出手的话,岂不是坐以待毙,我既然来了涯城,就没准备饿死在这里,两位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难做,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小忙。” 李镖师:“可是……” 陈镖师一直定定的看着秦宝珂,这会儿忽然扯了扯自己的兄弟,然后笑道:“既然秦姑娘心意已决,我们兄弟二人自然尽力而为,只是我们也有一个要求。” 秦宝珂:“但说无妨。” 秦姑娘不准备告诉秦老爷,是担心秦老爷会担心,但是我们兄弟二人却是不得不修书去江家告诉少主一声。” 江凌峰来去还要好几日,秦宝珂点点头:“应该的。” …… 回到家里,秦宝珂没事儿人一样的照吃照睡,琨儿的病已经好了很多,水土不服的症状也好了很多,秦宝珂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踢毽子了。阿绵这些日子将母亲的苦楚看在了眼里,哪怕年纪还小,却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在秦宝珂回来之后,她几经踌躇,还是找上了秦宝珂。 “你母亲好些了么?”秦宝珂翻出一张地图认真的研究,阿绵进来,并未抬头去看。阿绵抿着唇想了想,忽然上前跪下来。秦宝珂手中动作一顿,这才抬眼望向阿绵。 阿绵眼睛红红的,盈了泪水:“姐姐,阿绵都知道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从小到大,爹都最疼姐姐,可是从小到大,娘都告诉我们不要与姐姐争什么!娘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害姐姐和爹的事情,阿绵可以用性命保证!可是现在那个梅姨娘污蔑娘,让爹生了娘的气,娘也从来不辩解!就像这么多年来一样!” 秦宝珂缓缓起身,走到阿绵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 阿绵抹抹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秦宝珂。 “起来。” 阿绵怯怯的伸手,握住了秦宝珂的手,在秦宝珂的带动之下站了起来。秦宝珂摸摸阿绵的脸,淡淡道:“没有人误会你的母亲,心结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开的,纵然你心里着急,也是无济于事,你母亲多年来喜以沉默行事,倘若现在多有动作,反而显得异样。她不过是遵从本心来做出一切抉择,只是你不懂罢了。” 阿绵愣了愣:“可……” “情之一字,不可勉强,无论是夫之于妻,还是父之于子,皆是如此。”秦宝珂顿了顿,忽然一笑:“来日方长,连你母亲都不着急,你在这里掉什么眼泪呢。” 阿绵有些恍然。 她不晓得的是,这样一句话,让她记了许多年,每每想到姐姐时,这一句话便言犹在耳。 …… 秦宝珂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拖沓一说,她请了两位镖师去查探情况,很快他们便带了消息回来。 其实这消息和之前打听的差不多,涯山之外的山匪,并非一直以来都有,而是从姜国战败与陈国之后开始聚集,原本也的确是一些土生土长的小山匪,成不了大器,但是到了最后,无论是涯城之外的一些小户还是因为迁徙途中的族群,都因为走投无路被逼上涯山,久而久之,在涯山的东头就这样聚集了一群山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山匪本就是被逼无奈,当中也有普通人家,所以每每出现扫荡之时,只抢钱财,并无杀戮。这也是为什么城外的百姓能抱住性命,但是每年都在减少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愿被抢,一点点的迁徙离开罢了。 “涯山很大,小姐您的那一块地在南边,原本与涯山匪窝相距甚远,可是他们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在这一次下山采货的时候将咱们的地方给占了。好在那些材料因为难以运送,大部分还没有送过去,如今您又将工人给裁了,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群山匪鱼龙混杂?头目呢?可有打听到他们的头目是什么人!?” 两位镖师露出为难的神色。 “正是因为鱼龙混杂,行动见却颇有章法,所以这个头目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可是我与陈大哥打听了许久,谁都不曾见过这个头目是什么模样,也不是没有打听出来一些消息,可是姑娘您也知道,既然有意隐瞒,消息就有真有假,所以我们不敢肯定。” 秦宝珂看着两位大哥打听回来的消息,不由得一笑:“是吹嘘的不像话。”顿了顿,又道:“两位大哥有打听消息的路子,不知道有没有出城的方法?”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惊呆了,两位镖师第一个反对:“不可!外面山匪作乱,秦姑娘乃一介女流,无论如何都不能涉险!” 秦宝珂:“你们不是说了么,山匪只是抢夺钱财,却并未滥杀城外那些百姓,我乔装成城外的普通百姓,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两位大哥面相易暴露,不便与我同行,就在此等候即可。” 这就万万不可了! 然而秦宝珂已经做了决定,饶是他们再怎么劝说,都无法劝动,让樱宿更加瞠目结舌的是,秦宝珂竟然把阿绵拉过来了,言简意赅的跟阿绵说了说城外的情况,问她愿不愿意同行。 虽然说女人带个小孩子绝对比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更容易伪装,但是如果遇到不测,就更加危险了。 然而阿绵一听,竟然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眼睛亮晶晶的:“阿绵愿意同去!” …… 第二天一早,秦宝珂以带着阿绵出去买点东西为由,换了两身简单的粗布棉衣,俨然像是避难的两姐妹。两位镖师的确有出城的办法,但是路子迂回。原本的城门已经封死了,他们需得从通往相邻城镇的那条路出去,绕个弯子绕到涯城临近陈国边境的那个城门之外,也是靠近涯山的位置。 阿绵远远比秦宝珂想象的要勇敢冷静的多,分明清楚地告诉她这一趟是要去做什么,可是她丝毫都不慌张,反而因为和秦宝珂同行,越发的镇定。 两位镖师实在不放心,虽然不与秦宝珂同路,但是也乔装成了樵夫跟在一边。秦宝珂牵着阿绵一路顺着小路走,路上俨然有许多相反方向跑过来的人。看起来应当是从那边逃难过来的,秦宝珂打量着他们的神色,眉头微蹙。 阿绵忽然扯了扯秦宝珂的袖子:“姐姐。” 声如蚊蝇,秦宝珂却听得清楚:“嗯?”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秦宝珂看了阿绵一眼,勾唇一笑:“是有点奇怪。” 姐妹二人继续往前走,两位镖师却不得不提醒:“秦姑娘,再往前一些,怕是要遇到下山的山匪了。” 秦宝珂摇摇头:“无妨。” 两人前行了一段,到了一个很小的村庄,这个地方离涯山已经非常的进了,周围有田地,还没到丰收的季节,已经走了不少人家。村口有一个年过六旬的妇人坐在那里,瞧见秦宝珂和阿绵,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外来的人:“姑娘,你们怎么上这儿来了。” 秦宝珂笑笑:“我与妹妹要去寻亲,路过此地而已。” 老妇皱起眉头:“姑娘你还是快点离开吧,这里常年山匪作乱,官府也不管,这里年轻些的人都已经走了。” 秦宝珂微微挑眉:“老人家怎么不走?” 妇人苦笑一下:“我年纪一大把了,到哪不是一样,在这地方过得久了,就不想走了。” “您不怕山匪么?” “他们只抢东西,不杀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忽然有马蹄声传过来,两位镖师下意识的拉着秦宝珂躲进空的屋子里,屋子里面大概因为主人离开的时候很匆忙,东西也都乱七八糟的。两位镖师从窗户里查看了一番,蹙起眉头:“不是山匪。” 秦宝珂这才上前来看,果然,来得不是山匪,但是他们衣裳是一样的练装,骑着马,面带凶相,更像是在追捕着什么。秦宝珂错开两位镖师,再往外探了探头,忽然间,从另外一边也有一队人马过来,那边也传来了一些惊动。 “是山匪。”秦宝珂确定了,收回目光,将阿绵拉倒自己的身边。 一边是身份莫测的打手,另一边是凶悍的山匪,只见那群打手低声商量了些什么,转了方向打马而去。所幸的是,这批山匪好像并没有逼近过来,在村子的那一头闹了闹,搅得一片鸡飞狗跳之后,声音也渐渐远去。 秦宝珂确定了人已经走完,这才慢步踱了出来,那老妇人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里,秦宝珂看了她一眼,没有上前搭话。 “秦姑娘,我们先走吧。”镖师觉得这里太过危险,忍不住催促。 秦宝珂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茅屋,目光一沉:“等等。” 她松开了牵着阿绵的手,顺着进村口的路一家一家的看,步子忽然就在一家废弃的屋子前停下,她冲着两个镖师打了个手势,两人赶了过来,在秦宝珂的授意下进屋查看。两人握紧了柴堆里藏着的大刀,缓缓逼近。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一刃寒光闪过,两位镖师利落的闪开,屋里的人手持长剑正要再出招,可是在看到秦宝珂的时候,他的目光猛地一滞,连动作都停下,两位镖师顺势要出手,秦宝珂忽然道:“住手!” 宋珩的脸色苍白极了,身形一晃,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剑也应声而落。 两位镖师没有见过宋珩,但是阿绵见过他,她吃惊的望向秦宝珂:“大姐,是宋师兄!” 第39章 “这位公子是中了七步蔓的毒。这种毒草通常生长在林间潮湿之处,若是不慎被勾到,七步之内必然丧命。炼化成毒,无色无味。”大夫扶着胡须,神色有些沉重。秦宝珂察觉,问道:“大夫有话直说。” 大夫叹了一口气:“且他应当是余毒未除便日夜兼程,导致体内毒素再次深入,只怕要根除会有些难……” 秦宝珂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道:“用最好的药也不行?” 大夫摇头:“且看造化。” 秦宝珂忽然冷笑一声:“什么狗屁造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是毒就总能有解它的药,别跟我模棱两可的扯!”她的语气有些重,似乎是惊到了大夫,樱宿一看不对劲,赶紧上前将大夫请了出去,好言道这位乃是她家小姐的友人,小姐难免着紧些。大夫大概是见惯了这个样子的场景,所以并未在意,走出几步之后,又道:“这位姑娘,劳烦转告你家姑娘一声,老朽并非是故弄玄虚,只是这位公子……体格的确是特殊,他能活命至今,全是因为有武功底子,七步蔓的确可以解,但也不是说解马上就能解,所谓造化,还要看能否在来得及的时间之内配置解药,这才是老朽的意思……” 樱宿赶紧道:“是是是,我明白,有劳大夫。” 樱宿去送大夫,房间里只剩秦宝珂一个人,她双手环胸走到宋珩面前,凝神盯着他苍白的脸。 诚然,当初在江城,无论是秦家即将和宋家合作,还是之后她放出的那些□□,与宋珩刻意暧昧,都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引开那些暗中盯着自己的人的目光。宋珩从一开始若是不买单,那么她也未必能将这场戏唱的风生水起,且之后秦毅之没有背黑锅,顺利的脱身而出,他必然在其中有所周旋,这一点,孟祁也给过证明。 只是…… “看着挺聪明的,尽做蠢事。”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撩起裙摆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烫。而就在秦宝珂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的那一刻,宋珩忽然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带着防备睁开眼。 秦宝珂毫无悬念的与他的目光撞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发烧,又日夜兼程赶路的缘故,宋珩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是那显而易见的防备却在见到秦宝珂的时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微怔和一份莫名的激动:“你……” “不想死的话就松开我的手老实的躺好,听说你体内有余毒,再激动点余毒就攻心了。” 然而宋珩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直直的看着秦宝珂,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灼出一个洞来。手并没有松开,但是这一次秦宝珂并没有挣脱,相反的,她用另一只手提了提落到他胸口位置的冰丝薄被:“饿不饿。” 家长里短的一句话,好像不是在跟一个病号说话。大概是秦宝珂表现的太过淡定了,宋珩在经过了最开始的反常之后,渐渐地就平静下来,不过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为什么来涯城。”宋珩沙哑着嗓音,直截了当的发问。 秦宝珂想了想,先动了动自己被抓着的手腕:“不如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呗。” 宋珩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来涯城。” 秦宝珂终于放弃和他沟通,给了他答案:“秦家一朝巨变,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走到哪里算哪里,听说涯城物价低景色美,我就……” “秦宝珂!”宋珩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秦宝珂的话。 这是两人相遇一来,宋珩第一次这样激动的呵斥他,因为情绪的波动,他开始粗喘,仿佛十分的难受,却又不愿意放过她:“这种答案,你也拿来糊弄我?” 秦宝珂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在他有些虚弱的力道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宋珩,别总是弄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到底是看他一副要死的样子,又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不如说说你啊,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你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转眼就成这个样子了。” 宋珩定定的看了秦宝珂一会儿,无声的闭上眼,舒了一口气:“我无妨。” 秦宝珂失笑:“也对,离死也就差一丁点,确实无妨。” 送走大夫的樱宿顺道带来了刚熬好的药,一边吹着一边端进来:“小姐,宋公子的药好了。” 秦宝珂推开一步,在圆桌边坐下,方便樱宿去喂药。 “不必。”宋珩睁开眼,扭过头望向里面:“这些药没用。” 樱宿无助的望向秦宝珂,却发现秦宝珂望着门外的方向在出神。她轻咳一声:“小姐……” “不想喝就不喝,反正要死的也不是我。”秦宝珂丢下这一句,起身离开了。 樱宿留在房间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有些尴尬。宋珩的目光收了回来,望着樱宿:“你们小姐……” “他不喝就出来,留在里面等生孩子么!”外面忽然传来了秦宝珂冷冷的一声,吓得樱宿立马撒开药碗就滚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关上门。 宋珩看着紧闭的房门,垂眸露出一个苦笑。体内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着整个人给吞噬掉,可是一路上过来,一想到她胆大包天的手笔,就觉得那种心惊胆战的成毒比毒发更加恐怖。人有时候好像就是会为了一些事情心甘情愿的犯贱,就像他离开宅邸一路忍着痛苦过来,结果来听她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话。 宋珩被安置在秦宝珂买的小院子里,而非秦府,秦宝珂留了一个镖师在这里守着宋珩,自己则是带着樱宿和阿绵以及领一个镖师回了江凌峰留下的秦宅。 秦毅之现在像是彻底的放权了,秦宝珂回来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在后院遛鸟,杨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女工活儿,安静地坐在那里绣着,时不时的会抬头看秦毅之一眼,但是在秦毅之望过来之前,又飞快的低下头,琨儿在书房中练字,虽然没有上学了,但是课业却是一天都不落下。 阿绵今天随着秦宝珂走了一遭,只觉得十分的激动:“姐姐,我们明天还去吗?” 秦宝珂笑笑:“不去了。” 阿绵可是知道秦宝珂要剿匪的,她一面很惊讶阿宝姐姐单枪匹马势单力薄居然敢剿匪,一方面又很好奇姐姐要怎么做,秦宝珂发现阿绵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问道:“看我干什么?” 阿绵舔舔嘴唇,把疑惑问了出来,完了还表现出十分期待的样子:“姐姐,如果有能让阿绵帮的上忙的地方,阿绵一定努力做好。” 秦宝珂觉得好笑:“你当是去过家家么,搞不好会没命的。” 阿绵瞪大眼睛:“姐姐都不怕!” 秦宝珂眨眨眼睛,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她,是真的没必要害怕吧。 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从来没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当真过。都是一场游戏罢了,哪怕她在这里死了,也不过是游戏结束,她并不属于这里。况且当初来参加这个活动也是事出有因,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兴趣。所以一直以来,她做什么都不需要犹豫,仿佛一场豪赌一般说干就干,还偏偏每次就干成功了。由此,她也就更加无所畏惧了。 “那是因为……姐姐是姐姐,你是你,我去了没事,你去了就会死。”秦宝珂言简意赅的解释。 阿绵瞅了秦宝珂一眼,没有说话。 按照先前的计划,秦宝珂是想要知己知彼一番,这一趟除了宋珩不能说完全没有疑惑,一路上的那些奇怪的地方一直在她的心头环绕,等到宋珩出现的时候,她脑子里隐约闪过什么想法,但是一闪而逝,没来得及抓住。所以现在剩下的,依旧是知己知彼的这个重任。只有了解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城外被抢的地暂且可以不着急,反正就算是没被抢走一时半刻也成不了事。 这么想着,秦宝珂也完全淡定下来,摸摸阿绵的头:“回去做功课。别以为今天跟我出去就能逃,逃不过你娘那一关的。” 阿绵原本就是个勤奋的孩子,也没想过要逃课业,乖乖的往回走,秦宝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了她一声,阿绵低着头,步子一顿,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俏皮一笑,一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煞有其事的将食指抵在唇边:“阿绵知道,什么都不能说!”话毕,蹦蹦跳跳的离开。 她这个反应,反倒让秦宝珂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后,顿时觉得好笑:“臭丫头。” 秦宝珂摸摸手镯,空中顿时浮现出系统金黄色的字体。 可用余额,38点。 好了,这次连关键npc地图都买不到了。不过如果干完这一票……秦宝珂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可能会很富有。 …… 听到有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宋珩倏地睁开眼,望向门口的位置。 秦宝珂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宋珩松懈了一番,淡淡道:”来了站在外面做什么。” 房门被推开,秦宝珂缓步入内,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药碗,里面的药已经喝光了,虽然的确不是什么能解毒的药,但是里面的人参可是不掺假的,至少还能让他养回一点元气。 宋珩艰难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秦宝珂开门见山:”有些事情问问你。” 宋珩眼眸低垂,显得很是淡定:”问吧。” ”为什么赶来这里?” 不等宋珩开口,秦宝珂已经抢先道:”别跟我扯什么游山玩水,要知道,如果不是我救你回来,你就该去阴曹地府游山玩水了,一路跟着你的,应该是动了你的人,所以坦白的说吧,来这里干什么?” 宋珩沉默了一会儿,望向秦宝珂:”那你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秦宝珂笑笑:”宋珩,聪明人不说糊涂话,你既然知道我当初是利用你放□□,就该知道秦家现在是自由之身,不为任何权势卖命,既然是这样,做什么都是我们自己的自由。” 宋珩的眼神忽然就沉了下来,他直勾勾的看着秦宝珂:”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以为我对你的接近只是为了刺探秦家的立场?” 秦宝珂毫不犹豫的问道:”你敢说你接近我,从来没有一刻是这样想的吗?” 宋珩张口就要辩解,可是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下来。 秦宝珂并不在乎他这样的反应,就算是他真的是这个目的也没有关系。 ”我爹是丞相的人,但是也仅仅只是个聚财的棋子。”秦宝珂第一次退却了玩世不恭的嬉笑姿态,无比认真的看着宋珩:”半生劳碌,换来一个功成身退,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受任何拘束的活着,这样就够了。” 房间里面十分的安静,两人各自占据一个位置,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与秦宝珂而言,其实也只是个猜测。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有逻辑有安排的故事,可是因为来之前花了太多的钱,导致她现在没办法继续买道具。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宋珩出现在这里,所以她赌他在这里有情节展开,而他又这么紧张自己在这里要做什么,所以说不定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秦宝珂觉得有点饿,其身准备去找点吃的,谁料她刚一动身,原本沉默着的宋珩忽然道:”你想在这里东山再起?” 秦宝珂偏头看了他一眼。 宋珩又复述了一遍:”你选涯城根本就是考虑已久,来这里也早有预谋,你想在这里东山再起,是不是?” 秦宝珂又坐了回去:”宋师兄有什么指点?” 宋珩很是平静:”我帮你。” 秦宝珂失笑:”你帮我!?”然后十分有指向性的看了一眼他的身板儿:”就靠你现在这样?” 宋珩淡淡道:”这毒我知道怎么解,休息休息就没有大碍了。”转而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个上头来:”涯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自己也说不过是为了没有拘束的生活,若是在这里一个不慎又被卷入别的纷争里,莫非你也愿意?” 秦宝珂饶有兴趣的忽然倾身,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迎上宋珩的心头,他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宝珂已经两只手撑在他的身侧,附身凑近仔细的看着他。 ”宋珩,你不会是为了我来的吧。” 第40章 羊皮地图无声的在桌子上慢慢的展开,宋珩批了一件外袍站在书桌前,细细的看着秦宝珂拿出的这幅地图,秦宝珂反而推到一边,带着打量之色看着一脸认真的宋珩,还有些不确定:”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宋珩淡淡道:”我有必要用这个逗你玩么。”顿了顿,仿佛是强调似的,加了一句:”只是帮忙而已。” 秦宝珂”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做正经事的时候了,宋珩两只并拢指向地图一处:”涯山物产丰富,所以他们自给自足,有自己的田地,这些年因为有山匪作乱,所以路经此地的商人越来越少,连山下的村民也越发的减少,纷纷离开。” “这些都知道了,就不能说点不知道的么。”秦宝珂把书桌的椅子让给他,自己直接坐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身姿妖娆。宋珩无声的扫了她一眼,喉头动了动,复又轻咳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秦宝珂:“那群山匪是什么来历?” 宋珩愣住,片刻后道:“山匪就是山匪,能有什么来历。” 秦宝珂盯着地图的眼眸一抬,似笑非笑的看着宋珩,然而宋珩低垂着眼,并不去接她眼神中的意思,秦宝珂也没耐心,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望向自己:“我既然问了,就不是白问,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故弄玄虚个什么劲儿。” 宋珩似乎十分不喜欢这个姿势,移开下巴,淡淡道:“唔,我不知道。” 这就好笑了,秦宝珂两腿互换位置交叠在一起,越发的妖媚:“那你能帮上什么忙?” 宋珩的眼眸骤然沉冷起来:“帮你干了他们。” …… 宋珩虽然对山匪的来历知之甚少,但是他却对这群山匪的行动十分了解,他们从前抢夺途径商贾的钱财,又或者是公然对官家的东西下手,最终都是藏到了山上,而这座山上机关满布,使得他们有恃无恐。 宋珩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秦宝珂的眼神亮了一亮,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宝珂的眼神分明是野兽看到食物的模样,语气却淡定又平静的飞快回复:“没事,你继续说。” 宋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方法从来都不复杂,需要的只是个时机和默契的配合。山匪人数众多,这样公然去对付他们只怕不妥,依山作战更是他们的长项,我手中尚且还有一些人手,都是经过训练出来,十分……” “等等。”秦宝珂撑在桌子上的手手指忽然轻轻一敲,她狡黠一笑,看着宋珩:“你手里有多少人!?” 宋珩默了默,道:“五十人。” 秦宝珂垂眸一瞬,复又抬眼,眼神中带着熠熠之光:“诶,你有钱吗?” 宋珩默默地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子,直接放在她面前。 秦宝珂拿在手里垫了垫,“不够,还有吗?”大概是觉得自己和宋珩非亲非故,公然要很多钱可能不太合适,勾唇一笑:“算我借的!” …… “小姐!使不得啊!”樱宿一把抱住阿绵,仿佛老母鸡护崽使得对着秦宝珂猛摇头。重新加入队伍的琨儿吸着大病初愈遗留的鼻涕条,茫然的看着阿宝姐姐和樱宿姐姐之间的对峙。 相比之下,被樱宿护住的阿绵则是勇敢地很:“姐姐!这件事情交给我!” 樱宿差点就跪下了:“小小姐,这太危险了!”又望向秦宝珂:“大小姐,这真的使不得啊!” 原来,秦宝珂今天找了阿绵过来,说是要交给她一个天大的任务,小丫头现在练的浑身上下都是胆子,飞飞的跑来领任务,结果这个任务,竟然是让她去给崖山的山匪……送钱! 这不是疯了么!谁瞧着山匪不是有多远跑多远的,现在居然还去送钱,樱宿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小姐,你这哪是送钱啊,这是送命啊!” 阿绵一脸天真的抬头:“可是姐姐说了,山匪一直都是只拿东西不杀人哒。” 樱宿欲哭无泪:“哪有不杀人的山匪!小小姐你千万不能去!” 秦宝珂有点不耐烦了:“罢了,我去吧。” 樱宿一脸蒙蔽,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更加猛烈的爆发出来,秦宝珂伸出一根手指头,警告似的道:“闭嘴。” 阿绵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也有了些气性,下定决心:“姐姐,让我去吧!我不怕!” …… 这件事情樱宿不敢告诉秦毅之,但是又阻止不了秦宝珂,最后,她只能可怜兮兮的求两位镖师保护小小姐…… 月色当空,秦宝珂披着一件外套,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东西,话是冲着阿绵说的:“真的不害怕?” 阿绵正在小口的啃果子,闻言,重重一摇头,不怕。 一边的琨儿傻乎乎的看着两个姐姐,想起了刚才与亲姐的对话—— “阿姐,你要去见山匪么?他们是不是很凶?” 阿绵点头:“很凶。” “阿宝姐姐是不是要抓这些山匪?” “唔,听说是这样!” “那你不怕么?” 阿绵摇头:“姐姐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要干死谁,就先对谁好。这样干死他们之后,我们也不会很愧疚。”说着,她稚嫩的小脸上竟也有了几分深沉:“姐姐还说,这叫套路,想要过得好,套路用到老!” 琨儿张大小嘴儿,仿佛是懂了。 …… “记住要说的话了吗?” 阿绵点头:“记住了。” “会有两位叔叔护着你,若是实在有什么大的危险,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冲动。” 琨儿蹭起来:“我也想去。” 秦宝珂偏过头笑看着他:“等你什么时候不流鼻涕了,你就能去了。” 阿绵噗嗤一声笑出来,琨儿愣了愣,然后抬臂就着袖子将鼻子狠狠一擦:“没有鼻涕!” 他这个样子,越发的惹人发笑。 三姊妹原本气氛十分的和谐,秦宝珂却率先收了笑,起身回房:“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随着秦宝珂的离开,剩下的两人也乖乖回房间。 而在回廊的一角,宋珩脸色苍白的倚着柱子借力,看着刚才还坐着人的位置,露出一个苦笑。 …… 第二天一早,阿绵就干劲十足的起床梳洗,出门的时候已然是精神焕发,知道的这是要去找山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心上的郎君呢,与她一同前行的,是两位打扮成护卫的镖师。 阿绵身上挂着个小包袱,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稳当,按照昨天的路线到了城外的村庄,那位妇人依旧坐在那里,阿绵上前询问:“大娘,您知道山匪住在哪里吗?” 大娘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棍子:“你、你说什么?” 阿绵仿佛意识到自己这样问的有些不妥,赶紧道:“大娘,我要出城寻亲,您晓得山匪在哪个方向么,我好躲一躲!” 大娘打量了她一眼,指了一个方向:“那你往这边走,路虽然远些,但是可以避开山匪。” 阿绵粲然一笑:“多谢大娘。”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当真按照大娘指的方向走,可以没走出多远,她忽然身形一窜躲了起来,两位镖师身手也不差,完美的跟上了她的节奏。 阿绵冷静的看了一眼大娘的方向,转而朝着另一边走去:“咱们往这边走!别让她看到!” 两位镖师对城外的地形相对更熟悉,却也佩服阿绵小小年纪有自己的判断,可是……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看出这个大娘的不对劲的!? 三人一路前行,阿绵并非盲目的走,相反的她一直都在观察,山野之地,那条路走的人多那条路走的人少都是可以看出来的,而她挑的都是走的人多的路,且不仅有人的脚印,还有马匹的脚印。 等到她们走出村子一段距离之后,阿绵的脑袋上都已经冒出汗来,李镖师心头不忍:“秦姑娘也没有让咱们赶着回去,小秦姑娘不必着急,山路难行。” 阿绵却不这么认为,可当她刚要说话,李镖师忽然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将食指抵在唇间,陈镖师也警觉起来。可是很快,他们又松懈下来。 “周围有人在监视我们,可是他们并没有动手。” 阿绵渐渐冷静下来,她环视一圈,忽然道:“把你们这马眼子收了吧,招子放亮点,送发财路的!” 李陈二位镖师无一不感到汗颜——这十多岁的小娃娃,怎么跟她姐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语气,这眼神!尊可怕! 周围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到是隐约能听到些窸窣之声,似乎是枝叶摇晃摩擦,阿绵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把身上的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十锭金子!她使了最大的力气,奖金子扬手扔出去,一个个金子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声音不大,却引起了越发激烈的窸窣声。 “这是我家姐姐的诚意!还请大哥们行个方便,让我们与大当家的见一见!” 阿绵喊完话,分明能感觉到周围有反应,可是过了一会儿,那骚动的窸窣声反而渐渐消去了。 阿绵心里多少有点着急,可是想着秦宝珂的话,还是耐住了性子,对两位镖师表示可以打道回府了。两位镖师自然不知道这两姐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先行撤回。 三人往回走了好一会儿,李镖师忽然顿珠,阿绵看了看他:“怎么了嘛?” 李镖师道:“他们应该是出来了。” 陈镖师也赞同:“看来这群山匪并不好骗。” 阿绵听了,一本正经的纠正:“我没有骗他们!”然后低着头认真的往前走,嘴里还在嘀咕:“我是真的来给他们送钱的……” 樱宿捧着药草进了房间,交给了宋珩之后就麻溜儿的出来,秦宝珂在小小的院子里泡了一壶茶:“还活着吗?” 樱宿点头:“宋公子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他说小姐您不用担心,这个毒没有大碍的。” 秦宝珂笑笑,并不表态。 虽然不知道宋珩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解毒,但是当他出来之后,的确变得有精神多了,连唇瓣的眼色都红润很多。秦宝珂的一壶茶已经快要凉了,也没叫樱宿来热,手里的一本游记册子翻得七七八八,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坐下的时候,她头也不抬道:“好些了?”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热茶的确不逗人喜欢,但是宋珩却十分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恩,差不多了。” 秦宝珂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望向宋珩:“很有经验嘛。” 宋珩不言,秦宝珂觉得没趣,准备吩咐樱宿准备饭菜,喂饱了他她也好回家。就在她刚要起身的时候,宋珩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秦宝珂看了他一眼:“抓上瘾了?” “你从来就没有记得我。”这句话并不是个问句,相反的,更像是一个事实的陈述。 秦宝珂忽然想起这个原身好像的确是和宋珩有过交集,只是她是他,自己是自己,原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她现在也只是借用了这个身子而已。 “的确……不太有印象了。” 宋珩的表情在那一刻有些奇怪,好像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是在真正听到之后又是另一番滋味,既了然,又失望。 秦宝珂觉得,有些问题应该说清楚。 “宋珩,从我们相识以来,你表现的就很不一样,不仅仅是你的身份,还有你对我的态度,可是有些话,我想我应该说清楚。” 宋珩眉头微微一皱,仿佛预感到会听到一些不太像听到的事情。 “不管和你到底有什么样的交集,都是此一时彼一时,是不能作数的。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是真,偶尔胡来一下也不假,可是该懂得道理都清楚。” 宋珩的语气有点沉:“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秦宝珂摸摸下巴,认真的想了想,笑道:“从开始到现在,你帮过我的,我一样也不敢忘记,但这绝不是你每次出现时与我相处暧昧的条件。你帮我了,我就是拼了全力也会报还给你,但若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做朋友也好,其他关系也罢,都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胡乱混淆,暧昧不清,其实真的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 …… 初夏的夜晚,隐隐约约有虫鸣声传来。阿绵沐浴更衣之后,饭都顾不上吃就满屋子找秦宝珂,等到秦宝珂从那边的小宅子回来,她扑棱棱飞过去想要汇报今天的情况。 秦宝珂笑着把她提开:“行了,我都知道了。” 两位镖师可是一早就跟她说清楚了整个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连阿绵喊话时候表情神态都是活灵活现的。 阿棉有点失望——为什么不是她亲口跟姐姐说呢!谁那么大嘴巴! 纵然秦宝珂已经知道了过程,但是阿绵还是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完了还有些气馁:“原本以为今天就能见到他们的头目的,谁知道人一直不出来。” 秦宝珂瞥她一眼:“你当人家是干什么吃的。” 阿绵又道:“那我们明天还送吗?” 秦宝珂:“送。” 见山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阿绵简直比昨天还要轻松,仿佛只是出去游玩了一天,看的整日只能苦逼读书的琨儿十分的羡慕,等到阿绵离开之后,琨儿便挂着鼻涕条屁颠颠的来了。 “大姐,我也要和二姐一起去。”他现在比从前要更机灵一些,晓得怎么讨好别人了,偏偏一副皮囊也不差,小小的嗓音儿仿佛能让人软到心头。不过似乎并没有软到秦宝珂这里。 她一根手指把他的小脑袋推开,道:“再这样长大了就该是个吃软饭的娘娘腔了。” 琨儿一脸天真:“什么是娘娘腔。” “你这样就是娘娘腔。” 琨儿:…… “回去好好读书,等忙完这阵子了,给你找个书院。”秦宝珂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顿时在琨儿这个迷弟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什么二姐可以跟着大姐搞事情,他就要读书呢!他不想读书…… 这样想着,他心中多了一丝丝的委屈。 秦宝珂没带过孩子,也没那个耐心去慢慢的揣摩一个蒜苗高的娃娃心里在想什么,正想让他赶紧回去歇息,樱宿忽然进来了。 “大小姐,宋公子来了。” 秦宝珂一怔,宋珩来这儿干什么!? 因为宋珩安置在胡同的小宅子,离这边有些距离,等到了这边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但是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是低调的让樱宿进来报了个信。 秦宝珂直接让樱宿把琨儿拎回去,独自出去见宋珩。 起先不把他安置在这边,也是不希望秦毅之见到他,若是见到了,指不定要怎么咋咋呼呼。 宋珩难得的没有穿的仙气飘飘,相反的,夜色之中,他一身深色锦袍,仿佛让他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之中,见到秦宝珂出来,他负手而立,浅浅一笑。 这样的宋珩,给了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跑这里来做什么,有事情可以叫人通传一声的,不是留了一位镖师照顾你么。” 宋珩并不在意这些,他看着秦宝珂,开门见山:“今日你与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些感慨,你走后我想了许多,既然你已经将事情说个明白了,有些话,我也需得跟你说个清楚……” 第41章 秦宝珂之前就知道了,宋珩和从前那个秦宝珂之前可能是认识的,又或者有什么交集,只是瞧着宋珩这样的身份,见面以来又暧昧不清,再加上两方的身份立场,使得秦宝珂与他之间从来都是在打太极。然而今天,宋珩一改之前的态度,说要与她说清楚,这就十分的有趣了。 “五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你是秦家的掌上明珠……” “我现在也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啊。”秦宝珂没心没肺的打断。 宋珩抿了抿唇,想笑又不想笑,看了秦宝珂一眼,继续道:“是,掌上明珠。” 秦宝珂点点头:“接着说。” 这还怎么接着说?宋珩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似是好不容易积攒的情绪一下子被她无厘头的打散,一会儿之间找不回来了一般的无奈。好在秦宝珂也不催着他,耐心的等着,宋珩沉默片刻之后,道:“从前我并未与其他女子相处过,我承认,起初与你重遇,我的确带着几分暧昧不清。” 秦宝珂瞅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宋珩没有看她,唇角却翘起了一个弧度:“只是听了你今日的话,方才知道你心中这般坚贞,倒是我唐突了,用了一个最烂的法子亲近你。” 不知道是夜色太深沉了,还是宋珩此刻的嗓音太过动听,秦宝珂竟然有几分心疼,她轻咳一声:“其实也还好,只是我不吃那套。说不定换在别的姑娘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一次宋珩没有看她:“我并没有兴趣用在别人身上,今日我只是想告诉你,多年前与你的一番交集,那时候你并不是这个样子,后来见到你,心中的确生了几分接近之心,却不想你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改变,也与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模样相差甚远。可是……” 他缓缓抬眼,目光中染上了夜色的暗沉,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坚定:“我既爱慕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一样的爱慕。” 倘若此刻秦宝珂手里有什么东西,那必然要系数砸在地上,诚然,宋珩表的这个白,是她听过的所有表白里面,文艺类里最直白的,直白类里最文艺的。二者结合起来,没酸倒她的牙,只因为他接下来的话—— “与你相处一些时日,也算是对你的性情有些了解,我今日说这些,并不需要你回应些什么,我心中这样想,所以就这样说了。” 秦宝珂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恩,有话直说,憋着会生病……会生病……” 宋珩倒也表现的十分的淡定,且有一种将话说开了之后的释然,他轻叹一口气,道:“先前我已经说过,我从未与其他女子相处过,所以并不懂得该在什么时候做最合适的事情。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往后我也不会再做。” 秦宝珂渐渐地正色起来,她往后一靠:“什么意思?” 宋珩的眸子里总算是多了一份清亮,他淡淡一笑:“从此刻起,我想与你做好友。这是我与你做好友的一个诚意。” …… 感情这种事情,秦宝珂并非没有经历过,只是时间久了,反而忘记了从前那风风火火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日子,现在猛然看到一个男人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这是我与你做好友的一个诚意,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觉得好笑,可又瞧着心疼。 大抵每一个用卑微的姿态去爱过一个人的人,在见到别人同样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都会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瞅着那位在夜色之中渐行渐远的好友,确保他行走无碍,便爽快的打道回府了。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所谓的好友,是一个怎样的开端…… 第二天,阿绵照旧去送钱,按照她的话来说,送的不是钱,是满满的诚意。等到阿绵出去之后,秦宝珂再一次准备登门县衙,不过今天,她刚一出去就见到了一个许久未曾见到的熟人——青崖。 年少的噩梦总是伴随终身,而秦宝珂毫无疑问的就是青崖的一个噩梦,以至于现在秦宝珂对他笑一笑他都觉得难受,但是自家公子有命,他不得不来。 “秦姑娘。” 宋珩是先赶过来的,看来他现在是已经十足的安全,并且准备留在涯城了,否则他也不会把青崖给调过来。 秦宝珂笑笑:“你家公子叫你来的?” 青崖怯怯点头:“秦姑娘可是要去县衙么?” “是。” 青崖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即将逃出升天的解脱感递上一封信,又拿出一个别致的玉哨和一块令牌,“秦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要交给您的,他说您若是要去县衙就不必了,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也免了来回奔波。至于另外两样东西,信中也已经说明白。” 秦宝珂微微挑眉:“这样啊……” 青崖离开,秦宝珂回到府中,将信封拆开读了一遍。看着看着,她的神色就微妙起来——这涯城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将信纸丢到一边,把玩起手里的玉哨子和令牌,这令牌是木质的,虽然不精致,但是从滑溜程度来说,必然是他手边物。 “怪大方的呀。”她低声嘀咕一句,将玉哨和令牌都收了起来。 这一天阿绵出去了,依旧平安归来。然而,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阿绵没能顺利回来。 李镖师慌张而归,一脸沉痛:“秦小姐,是我们兄弟二人没用,没有想到他们一早就设下了陷阱,陈兄弟还在那边找小小姐的踪迹,只是那群山匪十分的狡猾,藏得也深,他们说……他们说要让秦小姐你亲自去一趟。” 秦宝珂听到阿绵被抓走,并没有显得多么的慌张,反而安慰起了李镖师:“你别慌,他们要动人,前两天就该动了,抓走阿绵,不过说明他们心动了,我去去就回。” 李镖师想要跟上,可是秦宝珂竟然没让他跟着:“无妨,我一个人就行。” 开玩笑,一个人当然是不行的,坚贞的小丫头樱宿在身上藏了一把小刀之后,毅然决然的跟着上路了。 因为来来回回已经走了好多班,所以城外的这条路已经十分的明显了。秦宝珂带着樱宿一路往前走。 “小小小小、小姐,山匪会不会把咱们也抓了啊。” 秦宝珂看了一眼她手里拽着的小刀,忍不住笑道:“人家好歹是当家的,哪能说出来就出来,等会儿你机灵点嘴巴甜一点,哄得人家开心了,说不定一个高兴就把你压寨了。” 樱宿大惊,险些吓哭,却也坚贞道:“奴婢、奴婢誓死不从!” 林间,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嗤笑。 “两位姑娘留步吧。”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林间忽然冒出一个扛着斧头的大汉,虽然不是满脸横肉,看着却也带着几分野蛮之气。 “两位姑娘是来找我们大当家的吧。” 樱宿脸色惨白,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她很想拔腿就跑,而另一方面主仆的责任与负担让她无法丢下小姐自己跑掉。 好在那大汉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之举,只是上上下下的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旋即一招手:“跟我来吧。” 秦宝珂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周围一番,跟在了那大汉后面。 涯山的物产丰富这是大家一早就知道的,可是真正到了那大片大片的田地之时,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你们,走那边!”大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勒令着她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大当家的在等你们!” 秦宝珂十分顺从的按照指定的路线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座竹楼前,二层的阁楼上忽然跑出来一个小姑娘,甚是眼熟。 “大姐!”阿绵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喊人的时候也中气十足,秦宝珂点点头,迈步入了竹楼。 并不同于想象中的那种场景,竹楼的布置堪称简单的不能更简单,楼上传来了噔噔噔的下楼声,不一会儿,阿绵就出现在秦宝珂面前。 “大姐!” 阿绵欢呼一声,扑进秦宝珂的怀里,秦宝珂轻轻环住她,目光却是落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走出来的男人, 灰色练装包裹着高大健壮的身躯,只是信步走来便带着几分压迫之感,头发干脆利落的束着,唯独一张脸上的清俊之姿与这形象有些格格不入,仅看这张脸,说是个书生也不为过。 “这位想必就是送来重金要见我的秦姑娘了。” 秦宝珂被请入座,阿绵和樱宿都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后。那男人自报家门:“在下姓霍,姑娘可以叫我霍风。” 如今这些山匪都是霍风管着,无论是原本的山民还是现在渐渐上山群求活路的其他人,秦宝珂接连几天的送金行为,让霍风似乎开始感兴趣,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我倒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样漂亮的姑娘主动给山匪送钱,且口口声声要见我,现在见到了,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指教。” 秦宝珂一直都含笑看着霍风,此番话头到了她这里,她也不废话:“实不相瞒,我们一家初到贵宝地,原本是想要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谁料还没开始就遇到了公子手头下的人作乱,官府不理,可是材料和工人我都已经请了,没道理就此作罢。” 霍风挑起眉毛:“原来是送钱给自己买路。”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跟班,那跟班打扮的竟然也十分斯文,接收到了霍风的一个眼神之后,立马去找来了一个本子,秦宝珂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那个本子,霍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但是秦宝珂十分自然的又移开了目光,似乎对这个本子并不怎么关心。 霍风接过本子翻了翻,脸色忽然有些微妙,他抬眼望向秦宝珂,笑道:“姑娘说,来涯城干什么?” 秦宝珂道:“做生意。”媚眼冲着霍风一笑:“小生意。” 霍风的脸色渐渐地沉静下来,将本子递给了身边的跟班:“我看……不太像吧。” 自涯城出来到涯山,几乎买下了半山,虽然还没有动工,但是这架势必须是个大工程,谁都知道涯山的位置有多特殊,更加知道现在陈国与姜国是个什么境况。所以这如果都只是个小生意,那不知道多少大生意都要黯然失色了。 “怎么,想把地拿回去?”霍风双手环胸,往椅背上一靠,神色中满是戏谑。 秦宝珂微微垂目,那美人含羞笑也渐渐收敛起来,语气平平:“小打小闹的小生意,霍公子喜欢,拿着就拿着,我之所以找到霍公子,是有真正的大生意想跟霍公子谈一谈,至于送来的那些银钱,是我的诚意。” 大生意!? 霍风正色起来,细细的打量着秦宝珂。 秦宝珂转过头,从窗户看了出去,恰好对着的就是涯城的方向:“霍公子应当知道,涯城是个好地方,奈何一道城门将里外隔绝实在是个大遗憾,太守无能不作为,连一方百姓都保护不了,留着也没用,再者……”她收回目光,重新笑起来:“山下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贾,抢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我觉得涯城不错,霍公子有没有兴趣把涯城给抢了?” “当家的!”小跟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的当家的:“当家的您慢点!” 霍风自觉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颜面,轻咳一声,堪堪坐稳了,抬眼看了看忍着笑的樱宿和阿绵,颇不自在的握着拳头抵在唇间轻咳一声:“你、你方才说什么?” 秦宝珂复述了一遍:“我说,我想找霍公子干票大的。” 第42章 干一笔大的,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十分的好界定。 毕竟万一干不好,那可能就是灭顶之灾。霍风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渐渐地就平静下来,对着秦宝珂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戏谑和挑逗,越发的严肃起来。 “秦姑娘,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秦宝珂:“钱你都拿了,现在还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霍风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更是表示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考虑,表现的仿佛真的像个谦谦君子而非山匪,只是在秦宝珂要走的时候,他忽然伸手一栏,挡在她面前,终于重新展现出一个坏笑:“说不准,我真的就看上了。” 秦宝珂:? 霍风笑容渐深,抬眼看了看樱宿,又道:“不过不是她,是你。” 樱宿第一时间想起了她和大小姐在来的路上说过的话…… 难道、难道这个土匪当时就在那儿等着? 樱宿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冒,那一刻她英勇的将自己挡在了秦宝珂和霍风挡开,挺直了小腰板儿道:“大小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带着小小姐回去吧。” 霍风嗤笑一声,抬手就要去碰樱宿,秦宝珂顺势把樱宿往自己身后一拉,让霍风扑了个空,又笑道:“看来霍公子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也对,我来的太过唐突,这件事情的确是需要考虑的,如果没什么事情,我想带着舍妹与丫鬟先行回府。” 霍风没碰到小美人儿,也不生大美人儿的气,反倒十分痛快的点点头:“当然!”冲着跟班儿抬抬下巴:“送送秦姑娘。” 小跟班应了一声,忙不迭的送着人出去了。 虽说的确是被扣留在这里,但是阿绵并没有被欺负,相反的还是好吃好喝的一直在这里招待着。秦宝珂随意的问了几句,阿绵也照实说了,可是因为并没有人接触她,也没有人问她什么,所以阿绵并没有留心。 秦宝珂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阿绵不懂的失望。 一行人刚走到山下,霍风的人便道:“秦姑娘,再往前走一些就是官道了。” 秦宝珂微微颔首:“有劳了。” 来送的人已经观察了秦宝珂一路,这会儿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回去了。 秦宝珂带着樱宿和阿绵往前走了一会儿,原本是准备是准备叫自家的车的,没想到已经有一辆车在那里等着了。 马车里温着酒,宋珩披了一件披风,玄色的暗沉让他整个人好像都透着几分冷冽,秦宝珂让阿绵和樱宿坐自家的车回去,自己则是上了宋珩的车。 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一只酒杯放在了秦宝珂的面前:“阿绵没事吧。” 秦宝珂直接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没事。”放下酒杯,冲着宋珩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你。” 秦宝珂蛮不在乎的笑笑:“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么。” 宋珩原本想说什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宝珂无所谓的样子影响,沉默片刻后,抬手为她又倒了一杯酒。秦宝珂对宋珩的这个举动有些意外,但是美酒在前,她没道理拒绝。 “宋珩。”秦宝珂靠着椅背看着他,神色懒洋洋的。 “嗯?”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还敢跟我一起?” 宋珩像是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认真的抬眼看他:“为什么不敢?” 秦宝珂忽然摸摸下巴,一脸审视的看着宋珩,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该不会又在攒什么大招,等着在关键时刻将我一军吧?” 宋珩神色有些不悦:“你不信我?” 秦宝珂也正色起来:“自然是没有的。” 宋珩亲自来接人,秦宝珂没理由一顿饭都不请人家吃,车子停在了秦家小院那边,宋珩神色从容地看了一眼停车的位置,忽然道:“你父亲不喜欢我?” 秦宝珂觉得宋珩最近变得有些神经质,什么事情总是十分的较真,可是她又没这个精力跟他一直较真,所以最省力气的方法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以你宋家五公子的身份,自然是让我爹有诸多顾忌,不过现在他已经功成身退,和以前的事情再没有关系了,你们之间应当称不上有什么罅隙才对。” 宋珩想了想,没有再问,秦宝珂领着他进门,不知道是不是马车中的空气不太流通,所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此番看着宋珩默默地跟在自己后面下车,她再咂摸起刚才的那句话时,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话中带着一些莫可名状的委屈。 秦宝珂当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这个宋珩,变化之大,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原本觉得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而后又跟自己暧昧,现在更好,往后大退一步要做什么知心好友,乖顺的宛若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 这……真是如何是好啊。 “我爹那方面,其实你不用太过在意,毕竟……你是跟我做知心好友,我爹喜不喜欢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宋珩默默地看了秦宝珂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绵平安无事的回来,霍风那边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行动,秦宝珂的心情不错,在霍风给出答案之前,找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拎着两个小的上街去了。 阿绵:“大姐,咱们这是在踩点么!?” 秦宝珂瞅了她一眼:“不得了啊,在土匪窝子呆了一天,连黑化都会说了,让你住小半个月,你是不是都敢拦路抢劫了。” 阿绵俏生生一抿唇,不好意思道:“是一个小哥哥教我的。他说如果我以后要行走江湖,知道一些黑话,也好判别对方是什么来头,这样就不会吃亏。” 秦宝珂笑:“还真是个有心的小哥哥呢。” 一行人到了最热闹的街上逛了一圈,说来也真是有意思,城外的山匪闹得轰轰烈烈,城内该热闹的地方还真好似一分都不减,还有不少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商人在这里采购。 “其实涯城实在是个好地方,怎么姜国就不准备要了呢,这要是被陈国攻了去,多可惜啊。”樱宿虽然是个小丫头,却也有自己的一个想法。 秦宝珂让两个孩子自己选干果,转过头对樱宿道:“想要就能要,这个世道不早就乱了套么。” 樱宿叹气:“那大小姐为什么选了这个地方过来了?” 秦宝珂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樱宿,你不喜欢这里?” 樱宿摇头:“来之前我以为涯城十分的偏僻,与江城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现在觉得,这地方若是得到姜国的重视,离着别国也近些,若无战争,可不比江城好么!” 秦宝珂听着这话,没有给任何的回应。 阿绵家里不着急,可是琨儿现在须得尽快找个教书先生教他,原本在崇宣书院,那里的先生也是顶好的,现在到了这个地方,没了崇宣书院那样气派有名的大书院,没想到连出名的先生都没几个。 放下了生意重担的秦毅之,虽然到现在都还没跟杨氏说过一句话,但是并不是从来没想过两个孩子怎么办,他毕竟不是真的冷血无情。 所以秦宝珂回来之后,秦毅之就把她叫到了书房,对于重新念书的是这个事情开始商量。不说不知道,一说这秦毅之还真是吓一跳——秦宝珂对涯城的了解远远地比他这个做爹的还要多,显然是来之前就做了足够的准备的。 “涯城其实并不是不能有更好的书院,只是现在涯城不稳,姜国更是无心庇护,只怕留在这里的都只想狠狠地捞上一笔,好过被别人抢走之后什么都不剩的好,教书育人这种事情,怕是没有人想要做的。” 秦毅之眯起眼睛:“可是涯城之大,不肯能全然没有人选,你既然选了这里定下,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且与我说说。” 秦宝珂看了秦毅之一眼,秦毅之哼哼:“别看着我,你心里的主意我虽然不是全都明白,可是你对阿绵和琨儿的用心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明白的。”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感慨:“你非杨氏所生,却比我这个生父更加用心的照顾你的弟妹,着实叫我有些汗颜。” “您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秦宝珂看着秦毅之笑了出来,话说的明白,却没有点透。 秦毅之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沉默了一下,对秦宝珂说:“阿宝,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些,你就明白了。” 秦宝珂怼了回去:“也是,人活着的时候忙前忙后顾不上,已经犯过一次傻了,如今放着还在身边的人重蹈覆辙,我的确不是很懂。” 秦毅之无言以对。 正经事就在这三言两语的对话中彻底的歪了,好在秦宝珂又给正了回来:“爹今天跟我说这番话,就是肯定了涯城这个地方,爹不必着急,都会有的。” 最后四个字,让秦毅之高深莫测的看了秦宝珂一眼。 有了秦宝珂这个话,秦毅之也不担心两个孩子的老师问题了,在秦宝珂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秦宝珂。 秦宝珂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人名,再就是一些简单的货物交易记录。 “爹这一辈子,临到老了为了所谓的自由之身,让女儿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受苦,是我的无能,可是阿宝大概也是喜欢做这些事情的,所以爹不阻拦你,等到你那天累了不想做这些了,也没有关系,这些是爹这么多年来的一些信得过的好友,平日里也有一些交集,若是你什么时候遇到难处,说不定他们会帮上一些忙。” 人走茶凉,即便是有交情也未必会在这个时候是很出援手,秦宝珂还是认真地将本子收好了,道:“不必担心,我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 秦毅之却是笑了:“你是我的女儿,即便你真的杀人放火,我还能不管你么。” 秦宝珂一怔,眼眸无声的一垂,再抬起时,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有您这句话,我不就更加不害怕了吗。” ……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江凌峰非常及时的赶在了霍风给出一个回复之前回到了涯城。这一次他没了走镖人的打扮,出现时,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整个人仿佛从风月中展开的画卷一半,清隽不少。 “秦姑娘。”江凌峰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不少家乡的特产过来,当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凌峰回到家中,将秦姑娘所说告知了家父,不曾想到家父早有改行之念,只是一来江家多年走镖,多有留念,二来也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机遇,如今秦姑娘给了这个机会,实在是我江家之幸,更是两全其美之法。往后镖局会接一些简单的走镖,各位兄弟也无需拼命了。” 江凌峰十分激动的将回家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秦宝珂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给他添个茶水,江凌峰看着秦宝珂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竟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了一壶酒,认认真真的放在了秦宝珂的面前。 在秦宝珂略显诧异的神色中,他红着脸一笑:“回去之后,恰好有一位叔伯要出门,顺道让他带了这瓶七绝酒回来。”又正色起来:“可是你答应过,不可贪杯,我方才能将这个酒送给你。” 秦宝珂看着这瓶酒,伸手拿到手上反复看了看,轻轻掀开瓶塞,果然是酒香扑鼻,不同凡响:“这酒当真不错。” 江凌峰看着秦宝珂骤然明亮的目光,心里的某一处温柔的不像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回去之后偶然看到去年买回家中喝得差不多的七绝酒,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再买一壶。如今看着佳人嫣然一笑,就觉得之前的那些一路狂奔都变得值得了…… “秦姑娘,我……” “七绝酒?”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桌子边的屏风后传了过来,江凌峰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从屏风后越了过来,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几分冷意,目光从秦宝珂身上擦过,直直的落在了酒壶上,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的确是好酒。” 第43章 江凌峰是认识宋珩的,毕竟之前秦宝珂请他过来帮忙,有关于秦宝珂和这位公子的风言风语,他是有所耳闻的,可是那时候江凌峰本能的就不相信这些,秦宝珂是什么样的人,他觉得自己尚且还是了解,秦宝珂要强,什么时候会想要依靠男人成事!?且那时候秦宝珂与这个宋珩的关系并不好,所以江凌峰如论如何也没有相信那些流言。 只是,当日的笃定是有理可依,如今再见,他觉得好像哪里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变化——秦宝珂对于宋珩的出现表现的十分的淡定,既无欢喜亦无排斥,就像……就像是见到一位熟悉的老友一般,两人相互之间来去自如。 江凌峰起身与宋珩见礼,宋珩则是没了往日见到被人的高冷疏离,冲着江凌峰淡淡一笑:“我顺道过来走走,听说阿宝正在招待客人,还希望江公子不要因宋某打扰而见怪。” 秦宝珂凉凉道:“要真的觉得打扰了还进来?” 江凌峰沉默的看了秦宝珂一眼,又看了看宋珩一眼,前者说的毫无顾忌,后者听着也全然不在意,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对这个七绝酒很感兴趣的样子。 “干什么。”秦宝珂一把将酒壶捞到自己面前,抬了抬下巴:“人家送我的!” 宋珩手中一空,也不去抢回来,反倒从容一笑:“那我讨一杯。” 秦宝珂嗤笑一声:”你长得漂亮些么,我为什么要分你。” 宋珩吃了一瘪,也不在乎,笑笑望向江凌峰:“不知江公子此次来到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阿宝商量!?“ 阿宝两个字,喊得可真是亲切。可是江凌峰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之前秦宝珂提过的生意的事情,所以即便心中有什么介意的地方,也只能暂时放下来。 江凌峰整理了一下心情,将秦宝珂上次和他说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宋珩听着,慢慢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看来江公子此次已经是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不知江公子是否考虑过这件事情全部的后果?” 宋珩的这番话,让江凌峰有些蒙圈,不、不是一起做生意么!?为什么听着宋珩的语气,好像有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他顺势就望向了秦宝珂,似乎是希望秦宝珂能给一个解释。秦宝珂瞟了一眼宋珩,眼神不冷不热,但是却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多管闲事。 可是现在虽然没有言明,但若是想要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就一定要坦诚的说清楚一切。只不过,换在平常,秦宝珂一定直言不讳,甚至会带着一种打趣的心理来看看江凌峰听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会变成这么模样,但是今天,哪怕宋珩已经把话挑到了这个端口,秦宝珂却依旧没有急着拉江凌峰下水。 “今日偶的好酒,应该是与二三好友痛饮才对,生意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江大哥不远千里的送来这样的好东西,我可不敢攒着自己偷偷喝。”转过头对樱宿道:“准备几个酒杯。” 三杯酒倒满,樱宿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家的小姐,这都和男人同桌痛饮了……可怎么嫁人哟! “我先干为敬!”秦宝珂举起酒杯,扬手饮尽。江凌峰没想到秦宝珂这么爱喝酒,看来他之前的叮嘱当真只能喂了狗,可是明明知道不应该让她嗜酒,看着她痛饮的时候,心里又十分的痛快,觉得好想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江凌峰不再犹豫一同举杯:“我也干了。” 三人之中,唯有宋珩并未急着将美酒送入口中,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秦宝珂一眼,垂眸思考着什么。 秦宝珂喝完一杯,只觉得通体畅快,再看一眼宋珩,不由得“啧”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大伤初愈么。不能喝就别浪费我一杯酒。”说着,伸手就要把酒杯拿回去,宋珩四两拨千斤的一挡:“谁说我不喝?”他双目含笑的看了秦宝珂一眼,爽快的将一杯酒饮尽,从容的把秦宝珂的手推了回去。 现在江凌峰来到涯城,秦宝珂等于又是有了一个助手,但是一直到秦宝珂为江凌峰安排住处,她都没把接下来要做什么讲清楚,江凌峰很想问,但是一次次的被秦宝珂挡了回来,最后他索性安安心心的在这个宅子住下来。 宋珩从房间中出来,因为秦宝珂曾经表示过不希望秦毅之知道他在这里,所以过府的时候他没有惊动秦毅之,现在也并未大摇大摆的招惹眼光,只是在看到秦宝珂为江凌峰在府中安排了住处之后,忽然道:“我一定要住在胡同宅子里!?” 秦宝珂撇了他一眼,认真的说:“不一定。” 不等宋珩开口,她又道:“你还可以自己找房子住啊。” 宋珩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地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他后面的发问有任何的违和感:“为什么江凌峰就能住在这里?” 秦宝珂觉得今天的宋珩……有点粘人! 招待客人他来粘着,安置客人他还要粘着。她眯起眼睛打量起这个在外界看来高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宋家五公子,下意识的就脱口道:“把你安排在那里委屈你了么!?还是你比较想昏死在那个破茅屋里?” 宋珩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樱宿一直跟着秦宝珂,看着这二人的对话,她少女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可是问题在于,她都感觉出来了,这俩人之间怎么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 再说这位宋公子,樱宿从宋珩的身上真正的领悟到了皮囊的魅力,生了一副好皮囊,真是什么模样都能摆的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从前看着这宋公子,高冷疏离,仿佛与谁都隔着一层,再加上他那样金晃晃的身世,是个少女都要痴迷匐匍脚下;等到了他放下那份高冷与小姐暧昧的时候,又是十足的轻佻模样,也是她们小姐定力足,要是换了别家的姑娘,只怕早就被他这扑朔迷离的暧昧态度给弄得要生要死的! 现在好了,小姐来到涯城重新发展,他竟然也出现在这里,生病的时候一张俊脸惨白无血色,根本不需要可以卖惨,已经叫人看着心痛,难怪一向不怎么待见他的小姐都将人救了回来,直到这一刻,这位宋公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漠,疏离,暧昧不清扑朔迷离的模样,反倒是一派真诚的对待起小姐来,他不过就是想一同住进这大房子,小姐还不搭理人家,樱宿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反正房间多,就让人家住一间嘛……那边的房子也的确是太小了啊…… 安置好了江凌峰,秦宝珂看一眼默默站在角落不说话的宋珩,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人有病吧,这算是撒娇闹脾气么!? 总之,秦宝珂不会让宋珩留在这里惹秦毅之心烦,爽快的把人赶走了,但是看着他落寞的滚蛋的身影,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情,所以最终决定亲自送他回小胡同。 “不必。”秦宝珂正要往马车里钻,宋珩却拦住她,他并没有看她,淡淡道:“我自己回去。” 秦宝珂轻轻地拂开他阻拦的手,利落上车,丢下一句话:“把你这个死样子给我收一收。” 这个世上,秦宝珂大概是第一个跟宋珩说这种话的人了。 马车哒哒哒的往小胡同跑,车里只有秦宝珂和宋珩对坐着。 宋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道:“为何不与江凌峰说清楚?” 霍风是山匪,和山匪联合扫荡边城乃是大罪,即便涯城山高皇帝远,但若是一不小心败露什么,后果不堪设想,姜国虽战败与陈国,但是绝对不代表已经弱小到连一群山匪都干不掉。她这么做固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的确是冒险。 秦宝珂原本不想和他说话,但是偏偏宋珩开口就戳中了她心里的顾忌,惹得她有些心烦:“你闭嘴。” 宋珩完全不生气:“倘若我闭嘴,这些烦恼和问题都能消失,即便哑了也无妨。” 秦宝珂一拳头打进棉花里。 她不愿意多说,他也不问,马车很快停在了胡同口,因为胡同比较小,马车进不去,所以宋珩率先下了马车:“这段路我还是能走回去的,你回吧。” 秦宝珂撩起帘子看着站在马车外的他,转头对车夫道:“回吧。” 宋珩推开一步,看着马车驶离,扬起的尘土将他的衣衫染了尘污也毫不在意。闻声出门的青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胡同口的公子,忙不迭的跑过来:“公子,你怎的站在这里!?你出去许久,药也忘了喝……”又动了动鼻子,大惊:“公子你喝酒了!?” 宋珩没有说话,青崖见公子不理自己,只好默默地跟着走。 公子这些时候的反常青崖都看在眼里,这些反常也都和一个人有关系,青崖虽然很好奇,但是本分让他不许乱问,心里只能祈求只要主子没事就行。 “青崖。”宋珩忽然叫他。 青崖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公子,怎么了?” “若是一场游戏,你可会当真?” 这个问题问的真是莫名其妙,可是青崖马上正色起来,就玩乐这一点展开了一本正经的说教:“公子,游乐怎可当真呢!不过是一时打发时间,切不可将重要的时间都用来游乐!” 宋珩若有所思,“如果游戏的时候生了感情,是不是就算当真了?” 青崖:公子莫非是想换个地方玩了!? 第44章 霍风是在十天之后给出的答复的。 这一票,他干。 但是他到底是头头,要对着所有的兄弟有个交代,所以秦宝珂这边务必拿出一些诚意来,否则他很难相信秦宝珂是真的有心来跟她合作。这个消息传达过来,算的上是成功了一半,可是当秦宝珂听到下一半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惊讶,樱宿先崩溃了——霍风的要求很简单,他要秦宝珂嫁给他,且秦家往后的生意,他都要了解,这样的话,他才相信秦宝珂的诚意。 “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是个山匪头头,竟然想要小姐委身下嫁!他凭什么!”樱宿一副誓死英勇救主的模样:“小姐,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相比之下,秦宝珂这个逼婚的倒是显得十分的淡定,她杵着下巴皱着眉头,被樱宿叨叨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然你代我出嫁!?” 樱宿一抖,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想嫁。 秦宝珂道:“现在我说要嫁了么?” 樱宿目光一亮:“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秦宝珂舔舔嘴唇,忽然起身直奔秦毅之的书房。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带多少行李,但是秦毅之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总归有些东西留在自己的身边,比如之前他就曾经交给秦宝珂一个本子,上面记了些她在往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求助的人。 秦宝珂在秦毅之的书房中一通狂翻,神色中渐渐地多了几分了然的神色,转而又书架子上去下一张羊皮底图,扬手抖开,羊皮地图上绘着姜国的城池山脉。秦宝珂漂亮的手指在上面不断地游走,一面看着秦毅之多年经商的途经,一面将这羊皮地图划分成无形的板块。画着画着,她忽然笑了出来。 樱宿一脸茫然:“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秦宝珂不急不缓的把羊皮卷了起来,丢给樱宿:“收好。”旋即转身出了门。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 秦宝珂心中大致有了些想法,因为去胡同那边并不是特别的远,所以她也懒得套马车,徒步就往胡同的方向走,哪晓得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跟上来一个人,秦宝珂来不及反抗,只觉得后颈一麻,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小姐!小姐!”樱宿追了出来,急匆匆的四处观望,可是哪里有秦宝珂的影子!? “樱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听到樱宿声音的江凌峰跟着出门,他本是要去寻找秦宝珂的,听到樱宿追出来的声音得知秦宝珂出了门,但是现在只有樱宿,却不见秦宝珂。 “小姐说要出门,可是才片刻功夫,人就不见了!” 江凌峰神色凝重的看了看街上,来往的行人无异样,可是秦宝珂会不会走的太快了一些? “也罢,秦姑娘要出门也是去胡同那边的小宅子,我这就去寻她。”想了想又拦住欲一同前行的樱宿:“姑娘先等一等,若是秦姑娘回来了,你也好接应一下,告诉她江某找她有要事相谈。” 樱宿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留在了府中等候。 可是一这等都到了晚上,不仅江凌峰那边没有见到人,府里面也没有人,樱宿急匆匆的敢去胡同宅子那边的时候,宋珩和江凌峰都警觉起来了,但是相比起江凌峰的焦急,宋珩则是淡定很多,冷静沉着的问了樱宿好些问题。樱宿也是一时间慌张,被宋珩镇住之后努力想了想:“小姐是一个人出门的,没有叫马车,她的脚程不可能那么快,我当时真应该跟着一起追出去的!” 宋珩淡淡道:“现在着急也是于事无补,樱宿,你先回去等着消息,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秦老爷知道。” 樱宿立即道:“可是咱们不报官吗?” 旁人面前,宋珩从不需要什么温柔和耐心,他勾唇冷笑一声:“指望他们!?” 樱宿顿时明白了,不再多说,赶紧回去安抚秦毅之。 江凌峰也没有闲着,将带来的兄弟们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找人。 “江兄弟稍安勿躁。”宋珩转身回屋,不一会儿竟凭空招出一人,那人身穿玄色练装,看起来是密探一般的打扮,宋珩低声与他说了几句,那人便飞快离去。 江凌峰道:“秦姑娘果然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宋珩双眼微垂,道:“她不会出事的。” …… “我没事!看够了吗?”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山间,秦宝珂坐在一个小土坡上,看着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出现的三个女人,惊讶之余又感到十分的有趣。 蒙茶正了正自己的小包袱,一本正经道:“啧啧,秦宝珂,没了我们保护,你居然窝囊到被这种玩意儿绑架!” 说着,还踹了踹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和两条咸鱼没什么区别了,傅殷茵将两人越发的踹开一些,直接在秦宝珂的身边坐下:“没受伤吧?” 虞绫和蒙茶也不打趣她了,四个女人挨着排排坐。 “你们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傅殷茵:“那你呢,你这……”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地上的人:“过家家么!?” 秦宝珂看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道:“既然你们在这个时候来了,我就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我最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想必你们也会有兴趣,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们。” 蒙茶一听就来劲儿了:“怎么说!?” 秦宝珂勾唇一笑:“先恭喜我。” 虞绫皱眉:“恭喜什么?” “恭喜我……快要成亲了。” …… 一直到深夜,秦宝珂都没有回来,这一次江凌峰是真的着急了,宋珩那边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宋珩才算是真正的松动了眉头。两人到了大宅这边,秦毅之这儿已经蒙混过关,樱宿也算是拼。 也是这个时候,三个女人也到了涯城的秦宅。 “樱宿美人儿,有没有想我!?” “三、三位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樱宿看着当初在书院和自家小姐险些把整个崇宣书院给翻过来的三位姑娘,吃惊的不是一点点。 蒙茶甩了包袱,直接自己挑房间:“赶了一路,累死我了,樱宿小美人儿,帮我烧热水!” 傅殷茵看一眼嗷嗷去选房间的蒙茶,对着樱宿微微颔首:“有劳。”然后也去选房间。 剩下的虞绫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蒙茶,又看看一边对自己好一阵审视的两个男人,抬手往前方一指,俏皮道:“我饿了,去找点吃的!”拍拍樱宿的肩膀:“有劳!热水!” 三位贵客每一个都是有身份的,每一个也都十分的有本事,这一点樱宿从前就领教过了,可是她们三位不是应该留在江城的崇宣书院好好读书么,现在也不是什么放假的时候,三位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看着这三个人,宋珩的神色无端端的就松动了一些,他对江凌峰道:“江公子,你放心,方才我已经接到了密探消息,阿宝现在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涯城做生意,有许多地方那个需要多方打点,你不必着急,现在天色已晚,江公子早些休息。” 江凌峰分明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现在显然他是知道的最少的那一个,所以也计无可施,只能以退为进暂时回房。 宋珩在江凌峰离开之后,脸色倏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负着手直逼秦宝珂的书房,抬脚踹开房门,三个扬言要洗热水澡吃饭饭的女人俨然各自占据书房的一角,对于破门立在门口的这个男人的出现表示丝毫不惊慌甚至有点想笑。 蒙茶“啧啧”:“秦宝珂可真是把你吃的死死的,连你会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都知道啊!厉害厉害!” 傅殷茵抱着手臂靠着墙,冷色的容颜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虞绫则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活泼,歪歪脑袋:“诶,你的手断了!?不会敲门啊!?” 宋珩跟她们没有这么多的废话,他跨步入内,反手将门关上:“秦宝珂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去涯山?” 傅殷茵神色沉静:“她的那些人手不是你派过去的么,怎么,还没把消息带给你吗?” 原先绑架的人已经被处理,现在押着秦宝珂去涯山的,是宋珩派到她身边的暗卫,因为暗卫早已经摸清楚了涯山,所以要扮作山匪押着秦宝珂回去,再经过一些简单的易容,短时间之内是不会被发现的。 “啊——”蒙茶伸了个懒腰:“宋珩,秦宝珂有话让我们转告给你,她要嫁人啦,你好好过,过得不好也不要去找她!” 宋珩的脸色果然更加不好看了。 在三个女人这里,宋珩自然是无功而返,的确,秦宝珂其人,要么不玩,若是玩起来,决计让你摸不着头脑。可是偏偏是这样一个女人,竟让人没有一刻敢真正的放心。 傅殷茵倒是没有蒙茶那样故意气宋珩,大概是秦宝珂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宋珩现在的立场,所以她倒是很和善:“宋公子,我知道你是担心阿宝,只是她这个人的性子你知道的,况且身百年还有人保护,她吃不了亏的。”顿了顿,又道:“想要开辟涯山并不简单,可是她却敢做,我们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帮她,宋公子既然说过,从今往后要与阿宝做一个知心好友,这个时候更应该冷静的理解她一些,不是么!?” 宋珩经过这一番劝说,人好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说吧,她到底想怎么样。” …… “想怎么样?”秦宝珂单手支颌,看着地上嗷嗷打滚的山匪,笑着望向霍风:“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说话的时候,人已经缓缓起身,“少当家要的诚意,我已经给了,现在派这个几个爪牙来骚扰我,算是怎么回事?” 秦宝珂收起手上的小玩意儿,看着地上唇色已经发紫的人:“我的诚意已经来了,可是当家的好像是在逗着我玩儿,实实在在的让人有些不愉快啊。” 霍风原本是想找几个兄弟吓吓她,没料人没吓到,自己倒是赔了两个兄弟。然现在大事为重,霍风深吸一口气:“秦姑娘,有话好好说,我的兄弟不懂事。” 秦宝珂笑了:“你叫我什么?” 霍风一怔。秦宝珂好心的提醒:“你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生分,阿风。” 最后两个字,霍风无端端的觉得心尖一颤。 秦宝珂歪歪脑袋:“不是要成亲吗?我可等着呢,成完亲,我们才好继续做正经事啊。” 霍风狐疑的看着秦宝珂,心里有些拿不准:“什么正经事。” 秦宝珂亲昵的一嗔:“看你这烂记性,当然是……抢涯城了。” 第45章 山匪攻城,来势凶猛! 之前涯城太守已经勒令城门封锁,直达涯山的那条路已经行不通。但是这群山匪愣是闹得让人不得安宁,让那些原本已经对这样的状态习以为常的涯城百姓都不由自主的担忧起来——这一次山匪作乱的十分的猖狂,莫非涯城真的要保不住了!? 太守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次的异样。以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么!?难道这群山匪真的起了造反之心? 城外一经动荡,太守终于给风陵城那边送了折子过去。同一时间,宋珩也受到了暗卫传来的密令,那密令被包裹的十分的严实,只是不慎露出的一角明黄已经彰显了其重要程度,宋珩面对这样重要的密令,也只是随意的翻看了一番,继续与三个刚刚外出回来的女人商量如今的局面该怎么解决。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抢呗,蒙茶撸起袖子对着面前的涯城地图一阵狂点:“我看过了,涯城靠山,涯山相连的山脉好多地方都能开采到珍贵的玉石,虽然这里牛羊不多,但是也是占了位置的优势,想要上等的皮毛不是难事,不过现在城门被关上,货源流不进来。涯城的气候也不错,种植的花果蔬菜十分的繁多,要是咱们在这建个什么农场果园,一定能赚笔大的!” 傅茵荫则是用手指丈量着山脉的大小:“涯山还挺大的。 虞婈摸摸下巴:“这群山匪依山而生,站着有利的地形,山中数目繁多,药功可能不太现实。蒙茶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也对,他们现在一无所有,即便涯城再好也都是被人家的东西,她双手一抱:“这么说来,我这几条可怜的小蛊虫也没办法用在这里了。” 傅茵荫摇摇头:“药蛊终究不是正法,否则千百年来的战争也不会实实在在的都是刀剑相向,真正到了战场上厮杀,哪有那么多功夫做那些小动作?但是现在我们时间紧张,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能拖多久。” 这样的局势秦宝珂的确是一早就想到了,但是她的看法是,没必要和这些山匪真刀真枪的斗,无法力敌,就必须智取,而智取的关键,就在涯山。 这个时候,傅茵荫自然是一把好手:“山中虽然不便用药攻和毒蛊,但是一草一木都可以在稍加改造之后变成天然的机关暗器。阿宝现在会鼓动山匪刺激军队,将他们引致山间,让山匪自以为是到了自己熟悉的有利地形,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放松戒备,我们的机会,就是在这里,用他们自己的瓮,捉了他们自己!” 这样的路数,的确是秦宝珂的套路,但是其凶险性也是十分的大,当中最不靠谱的,不是她们几个女人,更加不是宋珩,而是……一直避而不出的太守。 傅茵荫忽然卷起了地图,直直的望向宋珩:“宋师兄,虽然我三人不是姜国中人,但是在崇宣书院一些时日,也明白宋家深受圣恩,如今阿宝做的事情,一个不慎就会被卷入是非当中,宋师兄本就是从是非漩涡之中而来,这一次莫非真的决定要趟这趟浑水?” 宋珩却是一笑,比起刚才的沉默,此刻反而好像更加轻松起来:“是阿宝让你们说这番话的么?” 不等三人做出反应,宋珩又道:“她比我想象的聪明。想必是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所以才会有此一说。”如果换在几个月前,他可能就真的会犹豫了,但是现在,宋珩几乎是以一种想都不用多想的姿态,爽快道:“阿宝是想让你们清楚,如果真的要动太守,就须得明白他背后所牵涉的势力。 姜国受制于陈国,所以如今的姜国想当初处在一个十分特殊的时期。越是看似平和的表面之下,也越是动荡不安。权势划分,各成一派,皇权统治着之下到底衍生出了多少只不受控制的手,谁也不知道,好比曾经牵扯着秦毅之的那一只,也好比崇宣书院里面控制着几位博士吸纳人才的那一只,也好比如今镇守在涯城的太守背后那一只。 宋珩身为宋家人,宋家在风陵城也是名响四方的,说他们与秦毅之从前一样,也是受制于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如果真的要打仗,一定需要足够的军饷和足够的财力。 如今姜国的局势,是天家在位,储君未立。又因为姜国现在受制于陈国的特殊状态,使得这个储君要立谁,该如何立,变得十分的微妙。 “谁都不想一辈子臣服于人,姜国之外,也有其他国家受到陈国的压迫,所以陈国之所以没有灭国而是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是他还没有做好统一的准备,若是将这些战败国逼的红了眼,联手起来背水一战,即便陈国能再次得胜,也一定损失惨重,所以如今的局面是大家一起为了修生养息,不约而同的粉饰太平。 傅茵荫笑了:“姜国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当初陈军军临城下,姜国之中依旧是为了权势争夺形成的混乱不堪。这样的国家,有如今的太平皆是造化。可惜局平人心不平。如今党派割据,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蒙茶原本只想做一个单纯的外租留学生,但是听着他们分析如今的局势,即便再怎么不熟悉,也多多少少有了自己的认知和判断。 “想不到一个书院,本来应该教书育人,却成为了拉帮结派吸纳血液的地方,一个城池本来应该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成了战争中随时会牺牲的战利品。”她双手托腮:“我出来的时候,族长还勒令我务必勤奋学习,如今看来,这都有什么狗比用处!” 虞婈笑话她:“别拿这些当你好吃懒做的借口。” 傅茵荫打断:“先别斗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应对这些山匪。”转而望向宋珩:“不知道如果动了太守,算是动了哪一只手?” 宋珩仿佛听出了傅茵荫的话中之意,他笑笑:“无论是哪只手,都与我无关,傅师妹不必这般防备。”他看似云淡风轻的解释,其实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表明。 离开崇宣书院,离开江城,是因为不想受制于人,与其活在别人的掌控下,不如自己占据一方势力,哪怕微小,能够保住自己足以。她的目的,一直都十分的明确鲜明,从不曾因为任何的人和事物而停步。 傅殷茵想了想,道:“太守这一方究竟是被那只手牵着,我们并不好判断,阿宝的性子是不会怕谁的,但是正如之前在崇宣书院的时候一样,如果她不小心触碰到谁的利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暗算,现在她的目标是山匪,但是和山匪一起攻城的也的确是她。只怕太守这边到了最后都不会有行动,反而暴露了她自己,先前不过是在崇宣书院闹腾一番就有那么多的欲加之罪,这一次只怕会更加严重。” 宋珩忽然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来,一闪而逝,恍若昙花一现:“这一点,大可不必担心。”又望向傅殷茵等人:“你们要怎么做?” 傅殷茵笑而不语,虞绫凑上前来,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本正经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宋珩:…… …… “老大!老大!”一叠声的高呼从寨子门口到了霍风这里,几个手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外面……外面……” 霍风此刻正在和秦宝珂商量攻城的种种方法,最后,霍风表示可以接受秦宝珂瓮中捉鳖的法子,他们的人手多,一方面从正面的城门攻进去,城中毕竟有百姓,所以他们不会愿意在城中作战,另一方面暗度陈仓,能潜入城中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如何将他们引到这里!?”霍风的疑问到了这里,就被打断了。 寨子门口来了三个女人,叫人叹为观止的是,三个女人全都穿上了火红的嫁衣,一个个都美的娇艳欲滴,扬言要嫁给霍风! 这事儿可是让大家都兴奋起来了——原本老大带了个美若天仙的小嫩蹄子回来就十分让兄弟们艳羡了,现在居然变成四个!老大你应付的过来么!? 秦宝珂原本是十分从容的和霍风过招,哪料这三个女人突然杀出来,到叫她有些意外。 山门口,鲜红抢眼的颜色惹了不少男人垂涎,三人恍若未见,蒙茶使足了力气,开始骂山门:“秦宝珂!你有本事吃独食有本事你出来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开门啊!有本事勾男人有本事你带着姐妹儿们一起啊!咱们可是拜过天王老爷的,你出来啊!” 霍风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日他扬言要秦宝珂,秦宝珂就乖乖的来了,他几乎没有来得及享受霸占着的滋味,转而又多了三个!蒙茶一看到秦宝珂和霍风走来,霎时间真的像个被欺骗了感情的小姑娘,眼睛都红了:“你终于肯出来了!” 秦宝珂扫了三人一眼,没有说话。霍风肯定他们都是认识的,只是这样出现,未免有些突然。 “秦姑娘,这是……” 秦宝珂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 虞绫死死的盯着霍风看了好一会儿,比蒙茶还生气:“果然是个俊俏的好郎君!秦宝珂!你对的起我们!” 傅殷茵的演技没有这么浑然天成,思索片刻后,着重的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嫁衣:“阿宝,你忘了么?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姐妹,此番,你怎能一人嫁出去,还是……”也跟着看了霍风一眼:“还是这样的好郎君……” 秦宝珂:呵呵…… 霍风第一次遇到四个姑娘喊着骂着要叫自己,再听听他们说的话,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是不是……该说谢谢!? 第46章 如果说一个男人什么时候艳福不浅,那就是美女环绕的时候,可是现在,霍风被四个各有特色的美人环绕着,却由衷的感觉到了一阵……如坐针毡。 诚然,一开始她的确是对秦宝珂有点好感,但是这种好感仅限于她出现时候那种比较特别的气质,可是现在,被四种气质环绕的霍风,感觉连呼吸都不畅了。 蒙茶和虞婈直勾勾的看着霍风,怎么火热直白怎么来,霍风原本就是在和秦宝珂商议抢涯城的事情,现在越发的没办法好好地在这里说话了,僵持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他终于轻咳一声:“我还有些事务尚且需要处理,劳烦阿宝你将城中几个重要的位置标记出来,届时偶们也好快些行动,以免节外生枝。” 说到底他们这次是抢劫,太守不作为,死守涯城闭门不出实在叫人恼火,可是秦宝珂是有良民户籍的,所以她可以轻易去城中踩点,这也是她给出的一个诚意之一。 等到霍风走了之后,蒙茶摸摸下巴:“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虞婈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深有同感:“大家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傅茵荫一直看着秦宝珂面前的地图不说话,秦宝珂则是直接岔开话题:“奇怪不奇怪现在一点也不重要,时间急迫,先做事。” 其他两人也不打趣谁了,确定没有人在在外面偷听之后,纷纷凑上来。傅茵荫已经观察了很久,漂亮的手指指在某一处:“他们在这里扎寨,一定会有所防备,按照你之前说的,他们不仅有田地,还有很多的武器,不过他们既然依山而居,少不得有什么机关暗器护着他们。” 秦宝珂对这一点很肯定:“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有恃无恐,虽然太守不作为,但是这个地方终究在陈国的眼皮子底下,是个人都不可能心那么大什么准备都没有。”复又望向傅茵荫:“找出他们的机括,最短什么时候能改动完成?” 傅茵荫擅长工学,短暂思索片刻:“花不了多少时间。” 秦宝珂一挑眉:“哟呵。”笑着打趣:“不错嘛。” 傅茵荫瞅了她一眼:“那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他们的这些机括?” 秦宝珂咬了咬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道:“我想着让霍风将涯城的官兵引到那里,届时你讲山中机关动个手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谁留到最后,谁就是那些机关的口中餐。”说到最后,秦宝珂的声音越发的压低,仿佛要将这个阴谋深深地埋藏进心底一般,做出了很是神秘的模样,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外面,已经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霍风站在窗边,唇角露出一个冷笑:“这个秦宝珂,我还真没看错她。” 手下已经在秦宝珂和他周旋的这些时日将秦家查了个清楚。 “秦毅之的确是从前盐城首屈一指的富户,只是他背后的势力一直不明,但是从崇宣书院的那件事情来看,秦毅之应该已经成为了弃子,秦宝珂反攻不成,反倒让秦家家败,江城的产业被一场大水冲了个干净,这才流落到涯城来。” 不仅仅是这些。 “秦宝珂在涯城只有一间小房子,不过兄弟几个打听到她和江家镖局的少东家来往十分的近,江家少东家还送了她一间宅子,现在秦家的人都住在江家的宅子里,可见两人关系并不一般。” 霍风神情冷淡:“走镖之人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她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帮手的,难怪那天敢叫个小娃娃来给我们送钱,一口黑话说的还挺溜。” “可是这也不顶用!听说她带了些钱财准备到涯城来做生意,可是买下涯山的地之后,所有的手下有些担心:“当家的,咱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了,难道还要任由她这样自以为是的耍咱们么!?” 霍风摇摇头:“她在江城抛开一切来到这里,无非是为了不被人掌控,这个女人的野心不小,连涯城都敢抢,现在还想黑吃黑。”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一个深邃的笑:“不过她能黑吃黑,我也能黄雀在后,吩咐下去,准备攻城,她有任何的计划或者想法,都立刻告诉我,且顺着她的意思走。” 手下有些不明白,这不是自己跳进她的坑么!? 霍风缓缓地和尚窗户,将山风闭于窗外:“她想黑吃黑,我们也未必要让她如愿。涯城这块肥肉,我们的确已经守了许久,也许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秦宝珂喜欢出头,那就让她出个够。” 手下会意片刻,几乎立刻明白了霍风的意思,连连道:“当家的果然厉害!要是让秦宝珂做我们的替死鬼,到时候咱们一定会立下大功!” 房间里的人又说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了,但是在下午,有人来找秦宝珂,说是少当家这几天要研究研究涯城的地形,至于一些踩点的事情,还要靠秦宝珂来走动走动。 “此处靠近玉山,涯城之中这些珍贵古玩更是多不胜数,少当家的意思是先抢金银,古玩玉器一类虽然珍贵,却不便携带,但若是到时候能兵分夺路扰乱守城官兵的主意,说不定我们能有更多的收获,不知道秦姑娘有什么好的主意!?” 秦宝珂如先前计划的一样,表示只要将主力军给消除,其他的都是不足畏惧的,到时候不管要什么自然都能抢到,唯一的发自就是想办法引城中的主力军到利于山匪作战的地方,一举拿下。 山匪公然抢劫城镇,这个事情搞得有些大,但是他们还是搞了。没过多久,霍风就拿来了山寨的地图,在布满机关的位置道:“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太守似乎已经上书朝廷,不用多久朝中会派援兵过来,这件事情对我们看来说既是一个好事情也有不足,好处是可以让他们越发有信心,这样将人引出来的话会更有把握,但是同时他们的援兵来了,我们就会处于被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圈:“你说想要将人引到我们设有机关的地方,一网打尽,但是现在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秦宝珂抱着手臂看着地图:“什么想法?” 霍风冲着她一笑,抬手就要碰他,可是还没抬起手来,秦宝珂已经顺势握住他的手,霍风一怔,只听得秦宝珂道:“都是要成亲的关系了,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左右你一直以来都不太信任我这个未婚妻,你现在什么想法,直接了当的说。” 霍风闻言,无言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眸看着手掌,食指与中指轻轻地摩擦了一番:“你也说了,我既然要娶你,就不能不信你,我只是忽然想起之前听闻阿宝你与那个江家镖局的少东家走的很近,这一次要在涯城弄块肥肉来给我们以后过好日子,自然不能马虎,再说,我手底下有这么多的兄弟,你要是想服众做主,如果这次没有什么举措,只怕也说不好,我这这个主意,听起来是似乎有些凶险,但是只要我们配合的好,一定能抢个盆满钵满!” 秦宝珂对霍风的意见表示十分的感兴趣,霍风目光一亮,与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等到了正面交战的时候,城内肯定会十分的混乱,现在太守请了援兵,他们未必能长驱直入,这个时候需要秦宝珂在里面做内应。现在他们该踩得点都已经踩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秦宝珂趁乱以押镖为名,让混入城中的兄弟们将抢来的东西放进镖车里,路线霍风已经完全规划好了,他们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他们那边则是尽力的将主力军引致城外一网打尽。 霍风说完,含情默默的看着秦宝珂:“阿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你,这件事情我会再派别的人去做,至于以后你要如何服众,我再想想便是。” 秦宝珂立即道:“不必。”旋即勾唇一笑:“你说的有道理,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又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呢。就按照你说的,等到攻进去的时候,你们负责把人引出来,我负责带人将财物运走。” 霍风又有了顾忌:“可是这件事情阿宝你知情,不知道哪位镖局的少东家是如何想的?” 秦宝珂答得倒是从容:“我请他帮个忙,他多少还是会帮的。事后我自会解释。” 霍风笑了:“阿宝和这位少东家,果然是交情不浅啊。” 秦宝珂目光流转笑看着他:“吃醋了!?” 霍风长这么大,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喜好女色,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沾染过女人,然而从未有哪一个女子像秦宝珂这样,无端端的让人在她面前无法逢场作戏,毕竟你怎么演,她比你演的更投入…… 一切的布局看起来都已经准备稳妥,秦宝珂也终于得了霍风的“信任”,可以回家去详细的部署,等到他们来的时候,在城内接应。机关布置地点傅茵荫已经知道了,所以她和虞婈留在了山上,只有蒙茶陪着她一起回去。 蒙茶自从认识秦宝珂之后,总是十分向往和她一起搞事情,所以对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十分的有兴趣,不过这一次,她显然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有兴趣:“阿宝,你一直都和那个少东家有联系么!?” 提及江凌峰,秦宝珂“恩”了一声,蒙茶“哟吼”一下,又道:“那你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秦宝珂笑了,盯着她:“什么怎么回事儿?” 蒙茶认定她在装傻:“你住着姓江的房子,却还养着一个姓宋的!你别拿什么朋友知己那一套唬我,我就没见过姓宋的用那种眼神看得我,如果不是我来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当初不告而别,竟然是在这等着你。” 秦宝珂收回目光,看着窗外:“别胡说八道的。” 蒙茶哼哼:“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宝珂似乎是来了兴趣,似笑非笑的望向蒙茶:“我还没问你,你这样来了,苏逸成该怎么办!?” 蒙茶的笑脸果然一僵,旋即道:“你胡说什么?我和他从来都没什么的!” 秦宝珂原封不动的把话还了回去:“有没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蒙茶就此闭嘴。 秦宝珂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就在樱宿觉得自己快要兜不住的时候见到了自家小姐,简直要抱头痛哭了:“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秦宝珂摸摸她的头:“哭什么,这不是好好地么。” 随着秦宝珂进门,秦毅之那边也收到消息了,虽然不知道秦宝珂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现在人好好地回来了,也算是没事了,不过有关于宋珩出现在这里的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秦宝珂刚一回来,就飞快围上来一群人,其中俨然就有宋珩。 秦宝珂明明吩咐过他不要出现在秦毅之面前,可他倒是出现的大大方方,不过转眼再看秦毅之,似乎并没有多么的不悦。 “回来了。”秦毅之见着女儿好好地,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么多天,跑哪儿去了。” 秦宝珂应了几句,秦毅之没好气的盯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宋珩一眼,竟然一甩袖子回屋了。 这次轮到秦宝珂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宋珩却十分的淡定:“先去休息一下,有事情晚一些再说。” 这语气,他倒像是主人了。 蒙茶冲着秦宝珂使了两个眼色,被秦宝珂给盯回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家里比秦宝珂想象的要安宁很多。 原本以为回来之后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哪晓得直接就可以进入正题做正经事……蒙茶笑眯眯的凑过来:“是不是忽然觉得,宋珩是个不错的贤内助啊?” 第47章 秦毅之没有任何的为难无疑让这件事情更加简单,但是让秦宝珂没有想到的是,连江凌峰这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搞定了。根本无需要秦宝珂多解释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什么,他就已经开始的在积极调派人手。 “秦姑娘,你放心,我带来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多,但是一个个都很有经验,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掩饰好自己,配合秦姑娘的行动。” 饶是秦宝珂这样一个不喜欢废话的人,这一次也不得不多问一句:“江大哥真的一点疑惑都没有?真的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江凌峰却是笑了:“其实原本也是有许多不懂得地方想要问问秦姑娘,但是宋公子有句话说的不错,一个人如何,我应当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相信秦姑娘,其实也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说到这里,反倒是江凌峰干脆利落的说正经事了:“秦姑娘,如今时间有些紧张,我们还是来说说具体该如何行动吧?” 江凌峰已经这么说了,秦宝珂反而不好多说,只是无声的看了一眼宋珩,宋珩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翻看着她平日里喜欢看的一些杂本游记,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头看了她一眼,秦宝珂笑笑,收回目光转而对江凌峰道:“那就多谢江大哥了。” 江凌峰做事的时候一直都十分的认真,他知道秦宝珂是从涯山回来的,也知道他们即将要开始做什么:“那我就去安排人手,如果不够的话我在调派一些过来。” 秦宝珂沉吟片刻:“如果江大哥方便调派的话,我需要两辆镖车,大一些。” 江凌峰说干就干:“我这就去准备。” 人平安回来了,事情也安排的很顺利,和霍风的约定的是这两天只要她这边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着手行动了,可是秦宝珂却没了往日的那种兴奋,反倒有些沉默。樱宿只要见着自家小姐回来了,一颗心也就落地了,欢天喜地的准备热水给她沐浴更衣。宋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已经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秦宝珂忽然道:“之前不是还委屈自己住的不好么,现在都这么晚了,就在这里找间房住一个晚上吧。” 宋珩没有动,大概是看出秦宝珂还有话说。 她的确有话说:“你和我爹还有江凌峰都说了些什么?” 宋珩一排平静,应当也是猜到了她会问这些,所以回答的也很沉着:“我与秦伯父之间有些误会,或者说秦伯父对我有些误会,我只是觉得不能因为这些误会影响了重要的事情,所以与伯父坦诚的谈了一次,也算是缓解了一些。” “那江凌峰呢?” 宋珩想不答反问:“说起江凌峰……我倒是有些想要问问你。”他起身走到秦宝珂身边的位置坐下,抬手为她添了一杯茶:“当日江凌峰来到涯城,告诉你愿意与你一起合作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急着跟她说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宝珂一怔,倏地转过头看了宋珩一眼。宋珩继续发话,目光看着前方,仿佛看到的并不是眼前的景物,而是更久远时候的记忆。 在江城初遇你的时候,你为人张扬跋扈,做事果断干脆。有时候却又有些恶趣味,常常整的旁人谈尔色变,那时候你也全然不在乎,更有甚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身边的人受委屈犯险,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机智聪颖,但是在那之前,你从未与旁人有什么商量,算不算是从未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秦宝珂言简意赅:“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前你做事从来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可是这一次你却没有急着告□□凌峰你要做什么,诚然你最后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当什么山大王,可是在此之前,难免会让人误会,不过我觉得,你之所以不急着告诉他,并不是怕他误会你要大逆不道。” 秦宝珂单手托腮看着别的地方,并没有搭理宋珩,宋珩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静静地陪坐着。 空挡的大厅,安静的连一个打扰的下人都没有,秦宝珂换了个姿势,转过头望向宋珩,神情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尴尬,反倒露出几分笑意:“老实说,你这种善解人意的样子,也不讨人喜欢。”又上下瞅了瞅:“你这个人就不讨人喜欢,哪儿哪儿都不喜欢!” 宋珩沉默,这让秦宝珂单方面的数落变得十分的没有爽快感,数落完了,她轻叹一声,又摊回了椅子上,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得还是说给宋珩听得:“人家拖家带口的相信我,我怎么样也不能二话不说把人拉下水啊。” 这才是她没有急着让江凌峰参与进来的原因。 宋珩想了一会儿,道:“阿宝,有时候人自己也会不清楚自己的变化在哪里,在什么时候。” 秦宝珂并不困惑:“人总是要改变的,很正常啊。”还不等宋珩多说,秦宝珂忽然起身:“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自己选一件喜欢的房间,我先去睡了。” 宋珩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秦宝珂,无奈一笑。 因为配合方面十分的顺利,所以秦宝珂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跟大家说明了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去做,因为傅茵荫两个人还在山上,所以不能忽视掉她们的安全问题,秦宝珂让江凌峰以及十来个镖师跟着自己,让宋珩派人去保护傅茵荫两人。 江凌峰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阿宝,太守已经在防备了,万一到时候城中无法疏散,我们该怎么办!?那个霍风要你带着这些危险的东西去接应他,若是你这边出了问题,他必然就要弃卒保车,留得青山,他分明是在让你涉险。” 有关于霍风扬言要成亲的事情,秦宝珂并没有跟江凌峰多说,此番听着这样的话,也是淡定得很:“江大哥不必担心,届时你只需要准备好镖车,按照我给出的路线出去即可。” 江凌峰无言,只要按照秦宝珂的要求来走,但是蒙茶还是留了个心眼,拉着秦宝珂呀耳朵:“你不觉得这样太顺利了吗?为什么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难道你真的想取得他的信任?你想清楚,就算你这么做了他也未必相信你,江凌峰说的很对,要是咱们这里有一点的不对劲儿,他一定是第一个甩掉我们的!” 秦宝珂沉默了一下,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夜里,秦宝珂让人偷偷去给霍风那边送了信,这些时候山匪一直盘踞城门之外,就差大肆进攻,原本秦宝珂也想过城门会不会不太好攻,但是霍风一早表示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个问题,所以秦宝珂干脆放手让他去做了。 城外越来越乱,秦毅之和杨氏都瞒不住了,可是秦毅之本能的觉得这场动乱和自己的宝贝女儿脱不了干系,索性淡定的在家窝着静观其变,这也越发的让秦宝珂能够放心去做事。 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城中开始有百姓听闻山匪要杀进来而开始慌乱,因为另外一个城门尚且还没有关闭,所以大家已经开始在忙着收东西准备离开避一避。谁料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说连最后一个城门都要关闭了,太守决定死守涯城,一直等到援军来为止,这也就越发的让百姓们感到慌乱。 “现在才知道慌么!当初听说有山匪作乱,一个个不都停镇定的么!”樱宿小声的嘀咕。 秦宝珂换了一身低调的打扮,与蒙茶一起上街,准备和江凌峰以及霍风派来的人接应,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势头太猛,整个街道都格外的乱。 樱宿护着秦宝珂:“大小姐,咱们要不要先等一等?” 秦宝珂看着混乱的人群,微微蹙眉:“有点不对劲。” …… 涯山之下,手下将昏迷过去的傅茵荫和虞婈装进了麻袋:“当家的,这两个女人怎么处置?” 霍风冷笑:“秦宝珂这个女人自作聪明,她们也跟着犯蠢,当真以为自己随意动动手脚就能对付我,真是可笑。”骤然沉下脸:“先将她们关押起来,除了要去城中接应兄弟的人,其他人准备前往城门口!” 山匪攻城本就不可思议,然而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轰动,眼看着城门口越来越多的山匪叫嚣,百姓们终于彻底的慌乱了,山匪抢劫与敌军攻城是不一样的,行军打仗,若非残暴至极,绝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换一番天地再重新开始,可是现在在城外的是凶残的山匪,一定会大肆抢夺!甚至是杀人放火! “小姐!不好了,你看人越来越乱了!城内的士兵连百姓都镇不住,怎么去镇住城外的山匪!?” 樱宿话音刚落,江凌峰就带着两辆镖车赶过来了。 “秦姑娘!”江凌峰让几个镖师护送着镖车,自己则是护住了秦宝珂,“现在太乱,我们走那条路!?” 秦宝珂道:“跟着我走。” 在慌乱中,镖车行进的并不容易,但是好在这几个镖师都是十分有经验的,所以一路上护送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阿宝,你看!”蒙茶忽然指了指一个方向,秦宝珂顺着看过去,只见到一队骑兵从城门的方向飞奔而来,目标是朝着太守府去的。 秦宝珂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些队伍,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果然是坐不住了。” 蒙茶:“咱们赶紧的!怕是援兵要到了,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会死守,这样的话会耽误我们的时间。”秦宝珂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按照她和霍风的约定,由霍风在前面打头阵,她在城中拿东西用镖车送货,可是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信任对方,现在自然也没必要按照约定来行事。 “秦姑娘!”混乱之中,霍风派来的人前来接应秦宝珂,秦宝珂和蒙茶对视一眼,蒙茶立马上前道:“你们可算是来了,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快走!” 来人神色诡异,看一眼便知道情况有变,但是他们依旧引着秦宝珂等人往外走,此时此刻城内城外都已经乱作了一片,这个时候,早已经和原定的计划没有了关系,更多的,是秦宝珂和霍风之间相互的试探,相互等着对方会有什么下招,所以一方心安理得的跟着走,一方心怀鬼胎的领着路。 “阿宝!”连蒙茶都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条路我来的时候走过!我认得!” 秦宝珂原本还在思忖霍风的目的到底在哪里,现在听到蒙茶这么一提醒,顿时就有些豁然开朗的味道了。她勾唇一笑:“知道了,接着走就行。” 而另一边,霍风已经掌控了城门口的局势,有人来报:“那边的兄弟已经接应到秦宝珂,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 霍风面露一喜:“传令下去,战车攻城!” 随着霍风一声令下,竟有一辆攻城战车被退了出来,原本藏匿在山中的山匪竟然成群结队的集结在一起,若非是现在当面对阵,还当真瞧不出来霍风手底下竟然有这么多人。哪怕城门紧闭,霍风依旧十分的有把握:“攻城!” “轰——”城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巨响,随着一阵浪潮般的吆喝,城中彻底的混乱了,好在南边的城门虽然乱,但是秦宝珂他们已经从另外的一个城门出来,往霍风给她指的那条路上赶了过去。 可是一行人刚刚走了没多久,蒙茶就皱眉头:“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声音,是后面杀过来么?” 江凌峰更为警觉,忽然神色一厉:“不!不是!是前面有人过来!”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前面果然有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是太守请来的援军! 可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还没等秦宝珂做出反应,那领军之人竟然直直的指向了秦宝珂等人:“就是他们!截下他们!” 几乎是在一瞬间,赶来的骑兵队伍直接将秦宝珂等人团团围住,目标直指秦宝珂:“山匪在此!统统拿下!” 打探风声的探子飞快的感到了霍风那一方,霍风的攻城战车简直势如破竹,因为涯城本就没有严谨的守卫,所以攻进来十分的容易,霍风一早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他们在山外盘踞多时,其实对城内的种种并不熟悉,财物上的抢夺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试一试现在城中的势力。 “当家的!那边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撤吧!” 霍风立刻道:“援军到了!?那他们呢!?” “已经扣住了!这回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霍风的眼神中露出几分得意:“速速做完我们的事情,随后撤退!” 从一开始,霍风就没准备真的跟秦宝珂合作,现在秦宝珂已经被他放出风声之后引来的援军擒住了,这次攻城就算是有了代罪羔羊,届时打点一番,他们依旧是盘踞山外的山匪,这个秦宝珂,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得知那边援军已经扣住了秦宝珂,霍风越发集中精力来做自己的事情,他们加快速度,在城中迅速的搜罗了许多的财物,又与留在城中的探子交换了信息,这才飞快的撤退。因为一早就已经计划周全,所以进行的十分顺利。霍风带着大部分的财物和信息往回去的路上赶,一路上也未曾见到有追兵,霍风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们要从一早准备好的路径上山的时候,最前面的马匹忽然尖啸一声,直直的掉进了一个陷阱当中! “有陷阱!”霍风大喝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竹排尖刺与是不是出现的陷阱几乎让所有人在一瞬间乱了方寸,霍风飞快道:“往树边站!”树边一来可以用枝干挡住竹排,二来也不利于挖陷阱,听到霍风这么一说,大家纷纷找粗树避难!可是这机关根本就是按照他们的路子来设置的,才刚刚靠近树边,竟然有药包粉从树上掉下来!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所以霍风根本猝不及防,只见他带来的人纷纷落马,周围哀嚎尖叫声此起彼伏,此时此刻,霍风的心里有了一个非常清楚的声音——中计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大批的人马包围了这里,为首的自是涯城太守,他盯着霍风,冷哼一声:“尔等匪徒,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侵犯涯城,可知死罪!” 吧嗒吧嗒,有两声不急不缓的马蹄声听在了大批队伍前,霍风眼神一偏,心中一惊——如果他没有看错,那队列之中的,不就是秦宝珂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霍风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太守却是要急于扫清这里的战场:“将人都带回去关押!” 霍风愣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扑上来的官兵将自己的兄弟们全都拿下,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猛地望向秦宝珂:“是你!你……” 秦宝珂抱着手臂淡淡一笑,目光微微一抬,望向另外一边。霍风心中一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就看到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傅殷茵和虞绫以及一个未曾见过的男人从林中走出来,虞绫远远地朝着秦宝珂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秦宝珂这才缓缓出列,走到霍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猜,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霍风却是笑了:“看样子,这一局是我输了。” 秦宝珂歪歪脑袋:“在定好我们的婚期之前,可能你的死期要先到了。” 然而霍风并未感到慌乱,反而从容得很:“呵,秦宝珂,这件事情……还没完。” 秦宝珂看着他的目光陡然深邃了几分,良久方才道:“的确……没完。” 第48章 因为忽然出现的兵马,让涯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因为丞相的亲兵前来援助,霍风那一边也很快被拿下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涯城已经风平浪静。孟祁黑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边没事儿人似的好兄弟,恨不得掐死他! 找来的大夫为孟祁把了脉,又把他手臂上的一些皮外伤给包扎了,这才给了一个完整的答复:“这位公子只是轻伤,并未伤及深处,只要后面的日子喝几副安神茶即可。” 孟祁恨恨地瞪了宋珩一眼,奈何有些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愧疚之心,找了自己来帮忙,现在过河拆桥也不知道谢谢自己这个恩人。他可是大老远的从风陵城赶来这里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算账的时候,秦宝珂这边护送有功,太守亲自来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不过出面解释的并非秦宝珂而是宋珩,等到宋珩把太守那些人打发之后,秦宝珂玩转着手里的一只杯子,抬眼看着宋珩:“人是你塞进去的?” 宋珩走到秦宝珂身边坐下,淡淡道:“嗯。”不等秦宝珂再说,宋珩也回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霍风要陷害你!?” 秦宝珂放下杯子:“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说着起身就要出去,宋珩追问:“你去干什么!?” 秦宝珂:“援军不是皇帝的人,而是丞相的人,只有两点原因,第一,太守的消息送出去之后,到了丞相那一层就直接被截下来,要么……就是他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是传给丞相的。” 丞相是什么人物,从前对秦宝珂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从知道秦毅之背后的那个大老板就是丞相的时候,她就不得不留意这件事情了。秦宝珂无声的笑了笑,迈步出门,宋珩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跟着一并出去了。 大牢里,霍风蹲在其中一间,自从他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好在狱卒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但是关押在此,必然也有自己的打算。看到秦宝珂出现,霍风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宋珩走到门口的时候,主动停了下来,秦宝珂看了他一眼,宋珩道:“我想你也不希望我插手。” 秦宝珂笑笑,独自进去了。 因为有宋珩打点,所以秦宝珂进来并没有被拦住,霍风见到她一点意外都没有,依旧是沉默的低着头坐在那里。 秦宝珂双手抱胸靠在牢门边上,也不着急:“阶下囚的滋味,怎么样?” 霍风没有说话。 秦宝珂望向一旁,道:“有件事情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明明是山匪,却连一个人都不杀,尽吓唬人,连安插在山下的眼线都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劝离别人离开那个地方,不要一直带在那里,你说这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呢!?”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啧啧”两声:“哪有人这样做山匪啊……” 霍风的而眼神微微一动,可是依旧没有说话。 秦宝珂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安如泰山,我猜……是不是不管你是成了阶下囚还是明天就要被处斩,只要你还活着,你背后的人就一定有办法救你出去呢?” 霍风倏地抬起头盯着秦宝珂:“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宝珂笑了:“霍风,你和你的人,根本就不是山匪,是不是?” 牢里常年都阴暗潮湿,秦宝珂这一问,好像越发的让牢中的氛围变得阴冷。霍风在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发话:“秦宝珂,你的确很聪明,做事也很有手段,但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想要在涯城分一杯羹,无疑是在档他人财路,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的,是一个忠告,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小生意,不要插手这些,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秦宝珂:“多谢夸奖,不过——”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在担心我之前,先顾好你自己这次到底能不能出去,援军是丞相的人,你到底是不是丞相那边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消息到底有没有传到你主子那里,一切尚未可知,你们盘踞涯山,一直都在监视涯城,无非是当了你们主子的眼睛,不过现在……”她屈起两指对准了自己的眼睛,笑容魅惑:“有人要挖你们主子的眼睛咯……” 霍风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淡定,他的眼神划过了一闪而过的惊慌:“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秦宝珂也不吓唬他了:“别害怕,我都是猜的。”又道:“不过你现在的反应,应当是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答案。”她换了个姿势靠墙,低声道:“霍风,我对你背后的人是什么势力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如果你还想继续当这双眼睛,我可以帮你。” 霍风越来越不了解秦宝珂这个人了,她好像什么都看的明白什么都知道,可是真正说起来,却又用一个“猜”字一推二五六。 “不必,秦宝珂,你不用套我的话,不过是一死罢了。” 秦宝珂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愚顽不灵。” 她是真的准备走,一步一步在牢房之中都显得格外的清晰,仿佛是一脚一脚踩在人心之上。 “等等!” …… 秦宝珂出来的时候,宋珩并没有等在牢房里,而是在外面的马车里候着。秦宝珂上了马车,神情十分的轻松愉悦,宋珩看一眼就知道她又达成了目的,遂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接下来去哪里?” “孟祁在哪里。” “太守府。” “那就去太守府。” …… 按照秦宝珂的计划,她自然不会真的跟霍风合作来抢劫。从一开始她就势单力薄,自然不可能凭一己之力鸡蛋碰石头,所以他无比利用好所有的人力和物力。可是一开始当山匪在城外有动静的时候,城中却是岿然不动。所以那时候开始,秦宝珂就猜测城中和城外,像是两股对峙的势力,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要弄清楚他们的矛盾点到底在哪里,就要让情势被激化。 所以,山匪攻城很有必要。至于霍风为什么会答应,一改对峙局面,自然有他自己的打断,这并不是在秦宝珂的计划范围内。只要他攻城,就会惹得太守无法再安然镇守,必然会请求援兵来对付这群“山匪”,秦宝珂要对付这些山匪,也就有了更多的帮手,另一方打入他们内部,断掉后路,即便请来的这些援军再怎么没用,多少能搓一搓山匪锐气,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要拿下也就相对的有了把握。届时,引援军进一步追捕,无论援军和山匪到底是不是一方势力,在这样的情势下,即便只是做一个样子出来,这群山匪也必须被逮捕。 只要他们被抓,无论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对付,都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 不过这当中唯一的变数是,当初她的确是计划在霍风行动的时候,自己负责去引援军,哪怕霍风一早就假意放出风声,告诉来得人她秦宝珂是谋反之主谋,准备将叛乱的事情安在她的头上,更加想让她带着城中的财产,由自己的人引路出来,这样与援军正面对上,就是人赃并获。 秦宝珂的计划里,镖车里应该装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镖车里放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这个人物就是孟祁。 孟祁身为刑部侍郎的公子,自然是有身份有地位,镖车里装了孟祁,非但能让秦宝珂摆脱一个罪名,还能让她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获得最好的先机——不装东西,她不过是普通百姓,装了孟祁,她就是在混乱之时英勇保护了侍郎公子的大功臣,即便之后要过太守府亦或是做别的事情,也有了自己的底气和立场。 这一点,的确是宋珩更高一筹。 秦宝珂瞅了他一眼:“这一次,多谢了。”又想了想:“不过这一次算是委屈孟祁了,要不要给他买点礼物送过去?” 宋珩很从容:“他从前欠我的人情多了去了,你用起来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秦宝珂看这个他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宋珩无声的凝视她,少女火红的衣裳依旧耀眼,明明是稚嫩的年纪,行为举止却早已经超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姿态,举手投足,无一不是潇洒自在。看着她歪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的样子,宋珩眼神中的温柔宠溺又深了一层。 马车很快到了太守府,因为孟祁现在在这里,所以秦宝珂作为救命恩人过府探望,倒是没有人能阻拦。 小院里,孟祁气呼呼的坐在那里,翩翩佳公子的风流儒雅姿态难以维持。秦宝珂与宋珩来得时候,他的脸又黑了几分。 “大老远的叫我过来,还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竟然又是为了佳人!”孟祁看了秦宝珂一眼,话明明是对着宋珩说的,可是言辞间总是带着另外一个意思在启示秦宝珂:“当初在崇宣书院也是,如今在涯城也是,你自己要英雄救美,却总是要我出来做那个做可怜得角色,收拾烂摊子我收拾了,现在蹲镖车我也蹲了,宋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宋珩垂眸,掩了神情中的笑意,秦宝珂却是不掩饰的,认真的嘲笑了他:“孟祁,这个人情记在我这里,多谢了。” 孟祁一怔。论年龄,秦宝珂比她小,论地位,她更是一个小商小户之女,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即便言谈之间她直呼其名,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无礼,相反的,就像是十分熟悉的老朋友一样,他想来也讨厌那些虚与委蛇的招子,这样和她说话,所有事情明码标价不乱套感情,爽快! 可是孟祁也很好奇:“秦宝珂,本公子这一蹲虽然给你带了不少好处,不过我也很好奇,你说到底只是个商人之女,你能给本公子什么?”说到这里,他猛然发现自己用词不当,遂解释道:“秦姑娘不要介意,如今的局势,商人亦有可造之机,孟某绝不随意轻看谁,只是好奇……” 秦宝珂完全不介意:“孟公子好奇是人之常情,不过阿宝这里却觉得,要衬得起阿宝的回报,孟公子这一蹲还不够。” 宋珩在一边默默地看了秦宝珂一眼,孟祁瞧着宋珩这个迷哥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大声的嘲笑他,宋家的公子,竟然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按照秦宝珂的气性,指不定给了他多少气受,他居然还心甘情愿的帮衬,真是……丢人! 孟祁深吸一口气:“哦?本公子帮你度过一劫,还要再做点什么,才能抵得上你的一份回报,这个回报,我倒是十分的好奇。” 秦宝珂:“如果是你们想要的情报呢?” 孟祁脸色一滞,气氛也随之沉了下来…… 第49章 太守此刻有些为难。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虽然请命了这一次的剿匪,但终究只是一个弱势方,现在朝中派来了援兵,好不容易把这群山匪给擒获了,那么把人交给对方带回去处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可是偏偏这一次的剿匪多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就让这件事情变得很难办了。 丞相的亲兵领头叫做魏明,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要拿下这些匪徒,且带回去向丞相复命,这件事情原本可以很简单,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阻拦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太守大人,此次丞相已经明言,这些山匪必须带回去好好审问,一定要向圣上有个交代,如今姜国情势特殊,这些作乱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陈国之奸细,若是不多加防备,难道你真的要让贼子入了自己的家门方才罢休么!” 太守吓得直哆嗦,却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几声轻笑,转头望过去,是那秦家姑娘。太守心中无端端生出几分不悦:“秦宝珂,剿匪之事本就与你们平民百姓无关,如今涯城恢复往昔,你还是早些回家吧,该如何处理山匪,和你是没什么干系的!虽然你救了侍郎之子,可这与山匪该如何处理是两回事!” 秦宝珂不急着解释,因为已经有人帮他说话了,孟祁清了清嗓子,一派正经道:“太守这话,未免有失偏颇。诚然,此次缴获山匪援军功不可没,但若是没有秦姑娘以身犯险,只怕这件事情也未必这么好解决。再着,这一次的动乱着实有些蹊跷,魏大人这么急着把人领回去,莫非就这么想邀功?” 魏明是个暴脾气,当即拍案而起:“黄口小儿,本将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如今本将奉丞相之命带人回去,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彻查清楚,到时你们多番阻拦,究竟是什么意思!?” 孟祁挑眉:“彻查!?想必魏大人跟着丞相肆意杀敌久了,似乎已经忘记了姜国律法,事发在姜国涯城境内,就应当是太守上书,由圣上亲自批示,在此期间人,人犯皆要呆在涯城境内被关押,唯有事态严重,且圣上批示要面审之人,方才要押送入风陵城。”说到最后,孟祁意味深长道:“魏大人现在无视姜国律法擅自做主,我倒是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丞相的意思,还是魏大人的意思呢?” 要论律法与刑法,大概没什么人比孟家公子更加熟悉了,魏明大怒:“你信口胡说!本将只是奉命办事!” “奉命办事!?魏大人的意思是,藐视王法的是丞相,而非魏大人,啧啧,魏大人实力甩黑锅,不知道这样将人带回去之后,丞相还笑不笑得出来呢。”秦宝珂单手支颌,笑看着眼前暴躁的男人。 魏明果然被激怒:“混账!此处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个小女人能插嘴的!信不信本将掌你的嘴!” “她不能插嘴,不知道我能不能说两句!?”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宋珩一袭白衣入了厅堂,身后跟着的青崖恭恭敬敬的捧着一个托盘,上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用一块锦布包着。魏明一看到宋珩,好像整个人都不好了,开玩笑,圣上眼前的红人,谁能不认得? “宋公子。”魏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宋珩起冲突,宋珩此人狡猾的很,时常趁你不注意摆你一道,若是因此没有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务,那他回去就真的没有好果子吃了。 宋珩入内,并未走到秦宝珂身边坐下,而是给太守见了礼,太守见到宋珩,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们自己争抢就好,为何要将本官一起拉进来呢!? 宋珩就比较直接了当了,他看了青崖一眼,青崖立刻会意,将手中之物呈上来,宋珩揭开锦布,赫然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明晃晃的令牌,能用纯金镶玉的材质做令牌的,整个姜国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不等魏明再开口,宋珩已经一锤定音:“皇上早闻涯城之乱,特派我前来查探一番,如今犯人在押,的确需要按照律法来走,魏大人直接提人,恐怕不妥,若是丞相一心为了社稷着想,想要分担也并非不可,不如先请示圣上,若是圣上觉得将人押回去更好,届时再动身,也不会让太守大人为难。” 太守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魏明到了这一刻,终于从这样的局势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为什么这两个男人都跟着自己对着干!?他们为什么要将人犯留下来!? 可是宋珩高举皇令在手,就算现在是丞相本人在这里,也要遵循圣上的意思。宋珩这个个人果然很奸诈,直接将球踢给了圣上,让圣上去与丞相周宣。然而魏明不蠢笨,让他相信这两个人真的是为了江山社稷以及姜国律法才怪,他们这么极力的湘江人留下,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即便到了最后没能完成丞相的密令将人带回去,把他们的目的探测出来也算是将功补过。 事情到了这一步,魏明只好让步:“既然律法如此,本将亦无话可说。”说这话的时候,魏明不经意扫了一眼安静的坐在那里的女子,心中莫名的就是一紧。这个女人,总觉得十分的奇怪。 就这样,魏明没能将人带回去,太守则是肩负起了看押这群山匪的任务。 从太守府出来,秦宝珂伸了个懒腰,笑着冲宋珩眨眨眼:“吃饭,我请客。” 这一次,宋珩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额外的索要更多,亦或是提醒她还欠着自己什么,仿佛这一顿饭就已经是极大的回馈,欣然应允。秦宝珂多看了他一眼,没有点破。霍风等人已经留在了这里,短时间之内没人会处置他们,不过这个短时间对她来说,应该足够了。 “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宋珩准备送秦宝珂回去,可是秦宝珂却忽然站定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宋珩挑眉,神色中露出询问之意,秦宝珂看着他,直接了当道:“你什么时候准备回去?” 这个回去,当然不是说的那个胡同巷子。宋珩想了想,道:“等到涯城这边稳定下来了,我自然会回去。” 秦宝珂:“既然是这样,搬过来住吧。” 宋珩倒是有些意外,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宝珂。秦宝珂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我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部分,那个小房子留不留都无所谓,倒是你,说到底也帮了我不少忙,给我省了许多的麻烦,之前不想让我爹见到你,现在见也见了,我总不能让你继续住在那个小房子啊。” 宋珩的眼神带上了温暖的笑意,他看着秦宝珂:“好。” 秦宝珂又加了一句:“做完事情就赶紧回去,别赖在别人家赖出习惯来。” 她说话一贯这么直白,可是宋珩并没有任何的难堪和不悦,依旧顺从道:“好。” 就这样,宋珩当天就搬到了秦府,对此,江凌峰和秦毅之都没有说什么。而秦宝珂并没有因为山匪被制服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就此松懈下来,她几乎是立刻找到了顾全,把之前收起来的图纸还有账簿重新铺满了整个房间。顾全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他摩拳擦掌的:“大小姐,我今儿个去看了,那些材料都好好的,山匪被抓了,东西也没动过。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秦宝珂看着账本和图纸,道:“差不多了,都准备着,尽快开工。” 顾全面色一喜,心中小人暗暗握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在孟祁和宋珩的联手夹击下,魏明没能把人带回去,只好愤愤的赶回去跟丞相复命,他们前脚刚走,秦宝珂后脚就给官府捐了一万两。 太守惊呆了,都说礼多人不怪,更何况是这样的重礼!?虽然这一次山匪虽然闹得比往常更加恐怖,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给城中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可是秦宝珂多玲珑的一个人啊,理由都找好了——城中刚刚经历混乱,百废待兴,太守大人劳心城中建设,她身为涯城子民,在大人的庇佑下,理应也出一份自己的力,一万两绝对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其重量足以让太守正正经经的接待了秦宝珂一次。 “秦姑娘出手阔绰,本官当真要带涯城百姓多谢秦姑娘慷慨解囊。” 秦宝珂淡定自若:“大人严重了,这些都是阿宝应当做的。这一次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如今能尽快的将涯城恢复以往的模样,圣上知晓了,必然也会觉得大人治理有方,于官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一番话说的太守十分的欣慰,他被派到这个爹不疼娘不爱,随时可能就是被人家地盘的地方,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可是现在不仅有人送钱,还这么知冷知热,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冷气脸来。 “秦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心胸,实在叫人刮目相看。听闻秦家初到涯城,秦姑娘似乎有心在涯城经营事业,原本官民就应当守望相助,若是日后秦姑娘在生意上有什么难处本官可以帮得上忙的,秦姑娘大可直言。” 秦宝珂一笑:“其实今日来找大人,的确是有事相求,不过阿宝觉得这件事情对大人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守眼睛一跳:“不知秦姑娘指的是什么事情?” …… 三日之后,原本关押在大牢的山匪们竟然被放出来了,却不是还他们自由,而是给他们在关押期间找了些事情做——劳动改造。 简言之,就是白天干活,晚上蹲号子。 原本一个个山匪,全都被换上了统一的囚服,在官兵的看守下,带着手铐脚镣被送到涯山……做苦力! 霍风早已没有了昔日大当家的风采,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都来当苦力,霍风说不愤怒是假的,他狠狠地瞪了秦宝珂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骗我?!” 秦宝珂坐在山下临时搭建的凉亭里,喝着凉茶笑道:“这话说的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霍风没有和她绕弯子,他抬手指向涯山的方向,手上的手铐链子发出了响声:“你为什么要修涯山?你……你早有预谋!?” 秦宝珂放下手中的茶杯,渐渐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第一,你不是丞相的人,所以连你自己都不敢保证你这边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传到你主子的耳朵里,而你和你的兄弟们到底能不能度过这一关,所以现在我留下你们,你们的事情一定会一路上报道皇帝那里,只要到了皇帝那里,不管你的主子是谁,这消息必然会散出来,当然知道涯城这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算骗你;第二,现在让你们做点事请,美其名曰助建涯城,一来,可以太守对于为何将你们留在这里的理由又多一种说法,二来,这个时候若是有别的势力想趁机搞垮你们让你们的主子失去眼睛,在这个地方无疑会变成一种保护,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的兄弟们不会出任何的事情;第三……”秦宝珂缓缓起身,走到霍风面前,眉眼含笑靠近霍风的耳侧,吐气如兰:“我只是个生意人,你要问我的目的,那再简单不过——养家糊口罢了。” 霍风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了。这个女人的城府太深,与她多打交道,只怕自己的老底都要掀干净了…… “别说我在恐吓你,你自以为这一次操控了什么,可是到头来,招惹了你不该招惹的权势,后悔的是你自己。” 秦宝珂:“多谢你的提醒,好好干活,不要偷懒。” …… 也许对于被人来说,秦家是幸运的被太守关照,可以让这些改造的犯人为自己做事,可是在顾全的心里,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他握着小拳头,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他们初到涯城,原本已经买好了材料请好了工人,可是要按照图纸修建运输通道以及修建那些直梯,实在是很难完成,以至于请好的工人都没办法开工,眼看着材料被闲置,工人工钱也白出了,自家小姐当即风向一转,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山匪身上! 山匪的老窝通常依山而建,而这些老窝不仅仅只是一个住所,更多时候,他们要仿着有人偷袭而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机关暗器,这些心思和技术绝不是一般的木工可以达到的,而如今小姐的图纸中,一些运输的直梯都需要非常精妙的构造,想来想去,还有比山匪更合适的工人吗!? 当初秦宝珂爽快的让他辞退了所有的工人,曾经让他感到挫败,而后看着小姐放着自家活儿不费心思,反而去打山匪,这就更加匪夷所思,哪里晓得小姐的这一步棋下在这里!? 看着半山腰上全都是手铐脚镣碰撞发出的乒铃乓啷声,顾全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第50章 “哎呀,我已经没事了!”虞婈缩回手,一脸无奈的看着秦宝珂:“前前后后都来看了多少次了,就是被敲晕了一下而已,用的着这样吗?” 傅茵荫也跟着道:“他只是打晕我们,倒也没用什么药,好在宋珩及时赶到把我们弄出来,我们才有时间去继续布置那些机关。这一次真是有惊无险。” 说到宋珩,这一次他是真的帮了不少忙,秦宝珂笑笑,走过去将两个小美人一人一个揽在怀里:“既然没事了,找个时间带你们出去溜达溜达。” 傅茵荫推开她,一本正经道:“秦小姐现在东山再起,用不了多久就不必受到那些就是离得控制和威胁,看来兴致是真的不错。” 虞婈也跟着打趣:“就是就是,咱们以后要在姜国混日子,是不是还得靠着秦小姐的救济啊。” 秦宝珂收回手:“开玩笑也适可而止,事情还多着呢。” 虞婈来劲儿了,她摸着下巴盯着秦宝珂:“你说那个霍风和你爹的旧东家不是一伙儿的,那太守也的确是请兵来对抗山匪了,这个太守请来的是丞相的人,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要么太守只是个小角色,没有附属,要么,他就是丞相那一派的?” 秦宝珂没说话,傅茵荫倒是接了话:“其实太守是哪一方并不重要,我觉得霍风是哪一方的比较重要,太守身在涯城,守护涯城是本质,但是霍风这边就比较奇怪了,假扮成山匪来监视涯城,也有两种可能——涯城的位置毕竟靠近陈国,姜国之中不乏有心术不正之人,有人想要与陈国联合起来做什么事情,涯城就是最好的沟通要道,这个霍风要么是来做监视的,要么就是来做应援的,总之他盘踞在这里,目的一定不简单。” 说到这里,虞婈有点生气:“为什么好好地日子总是有人要出来捣乱呢!?真是怪讨厌的!好好地日子好好过不行么!” 秦宝珂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倒是一笑:“你以为都跟过家家似的么。” 虞婈瞪了她一眼:“有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么!” 秦宝珂一把搂住她:“那我的救命恩人,能消停消停认真说事情了吗!?” 虞婈哼哼,不理她。 秦宝珂其实对她们及时赶过来这件事情还是抱有一定的感谢的,来到这里能有这么几个交浅言深的好友实属难得,所以她也不会亏待她们:“当初在江城的时候,你们将我给你们的那一份又还给了我,现在我要在涯城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大半,也是时候重新分分赃了。” 傅茵荫笑了:“去你的。” 虞婈也哼哼:“就是!谁分赃了!都是咱们自己挣回来的!” 秦宝珂伸手拧了虞婈的脸一把,疼的虞婈嗷嗷直叫,这会儿也没心思谈什么正经事了,虞婈大喝一声,扑上去就要返工,傅茵荫闹不过他们,及早撤退,结果片刻之后,床榻上传来的只有虞婈的求饶声:”输了输了输了!松开松开!” …… 涯山的商道已经开始修建,秦宝珂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顾全来打理,好在顾全是个会做事且靠谱的人,什么事情都准备的比较到位,不过他到底不是完全的,所以难免有些疏漏的地方,秦宝珂准备给他找个帮手,遂将阿绵和琨儿派了过去。 其实顾全觉得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至少大小姐都看在眼里,知道谁在做事谁在受累,可是现在大小姐二话不说的丢了两个小祖宗过来,这不是平白的让他吃更多的苦么! “他们现在需要学着做点事情,你带着点他们。”秦宝珂轻飘飘一句话,就这样奠定了顾全奶妈的人生基调。 秦毅之自从放手让秦宝珂去做事,更是将自己从前的一些好友告知给秦宝珂之后,就真的甩手不做事情了,整天逗逗鸟,和杨氏冷战一下,日子倒也过得顺畅,可是魏明那一头,日子就没有这么惬意了。 传回消息的魏明一连好多天都坐立不安。这次丞相截了下面传上来的消息,及时的派出他去处理这件事情,谁料他已经日夜兼程,结果还是被一个女人给截了胡,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他将这个名字报给丞相的时候,丞相万年不变的笑脸竟然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 已经好多天过去了,丞相完全没有新的指示,更加没有安排其他人有什么行动,这让魏明十分的不安,趁机去打听了一下丞相到底是什么意思。 “啧,你说谁不好,怎么又是那个秦宝珂!?”近身伺候的老奴对丞相的喜怒已经是了若指掌,自然也知道之前秦毅之那个白眼狼想要背叛主子,也是让他的那个女儿秦宝珂胡作非为,秦宝珂和丞相,早就结了梁子。 可是说来也奇怪,之前打听了回来之后,消息明明是秦家已经一蹶不振,秦宝珂在涯城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房产,连她准备着手的生意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停工,后来雪上加霜的,还被山匪给占了。 老奴在丞相面前十分的有自觉性,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要说这个秦宝珂,也真有几分本事的,之前已经山穷水尽,谁知道又柳暗花明,鬼才猜得出来她一个弱质女流竟然敢去攻打山匪,这打也就打了,竟然还让把人给扣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唏嘘——从前秦毅之为相爷办事的时候,就是雷厉风行的一把好手,没想到如今他退居二线,换了他女儿上来,竟然还是青出于蓝,实在叫人无法小觑,也着实让相爷对这个女娃娃有些刮目相看了。 魏明听着这些,心里在打鼓:“那相爷有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老奴一摇头,没有。 …… 书房之中,已经不再年轻的丞相闭着眼坐于书桌后,面前跪倒一片。他缓缓睁开眼睛,不急不慢道:“秦宝珂这条商道,果真是修到陈国的方向!?” “是,先前她还有意隐瞒,但是自从开始修建之后,便再无遮掩,按照方向和构造来看,的确是往陈国修的一条商道。” 安静的书房中,发出了几声干哑的笑声:“这个秦宝珂,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想要与陈国通商,自成一派,不受姜国管制,却不知姜国虽臣服于陈国,却也见不得有人通敌卖国,现在她的这个目的,随时都能被定为死罪,想要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丞相,她难道不知道此行不妥?” “嗬,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倒是有几分她爹年轻时候的气性,本相有点喜欢她了。” “相爷的意思是……” “暂且留她一条命,想修商道就让她修,黄毛丫头,本想到时要看看她还能怎么折腾!” 丞相的一番话,让众人有所领悟——只怕等到秦宝珂真的一展本事,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也是相爷把秦家重新收于麾下的时候了…… …… 涯山开工的第十天,整个崖城好像已经完全回复了当初的繁荣,如今谁都知道,那霍乱崖城的山匪一个个都在涯山上做苦力,以至于山匪带来的惊吓好像荡然无存。 随着气候渐渐地炎热起来,许多别国运送来的蔬果在涯城到处都是,不少商人前来采购。然而,一派生机的景象当中,唯有一处门可罗雀。 “涯山书院!?”虞婈虎头虎脑的四处乱瞅,嫌弃之情顿时四起:“这书院和崇宣书院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樱宿小声的插嘴:“没办法,涯城都快被圣上放弃了,这地方指不定哪天就是陈国的地头了,之前还有山匪时不时的作乱,谁敢把孩子放在这里读书呢,做生意的倒是一大把,只怕都是想要在这个时候狠捞一笔,就算是到时候被割走了也不亏。 虞婈“嘶”了一声,摸着下巴盯着樱宿:“樱宿啊,我怎么觉得你对陈国很有偏见啊!” 樱宿一怔,赶紧想起来两位姑娘都是陈国人,立马向自家小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啊! 秦宝珂看着她小可怜的样子,出来打圆场:“她也是就事论事,到没有夸大,不过就我而言,陈国如果真的想要吞并姜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停战,往后的事情都很难说,现在就将这个地方荒废了,确实有点可惜。” 傅茵荫轻叹一声,道:“即便是兵强马壮的陈国,也会有党派划分,正如姜国一般,有人觉得尚且可以放任姜国自主治理,有些人却忍不住想要一口吞并。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我们能做好的,也只有眼前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虞婈撇撇嘴:“和崇宣书院比,这个书院也确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秦宝珂忽然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崇宣书院看似气派,该乌烟瘴气的时候不也是一点不输人么,我觉得这个地方就不错……” 第51章 涯山书院和崇宣书院虽然都是依山而建,但无论是名气还是师资力量都有着非常悬殊的对比。但是秦宝珂非但相中了这个地方,还准备把这个书院好好搞搞,再将家里的两位小祖宗送来念书。 将这个想法跟秦毅之说过之后,秦毅之竟然十分的欣慰:“也对,他们两个始终都要念书,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也有了一些顾虑:“可是你的几个好友说的也不为过,涯城本身就没有什么保障,你现在在这里想把书院搞起来,也未必能有人来支持。” 秦宝珂拎着一串水果吧唧吧唧:“您不是还有些好友么,算算年纪也差不多都是这把岁数了,膝下总归是有些孩子的,我觉得涯城就不错,等到把这里的书院办起来,涯城也稳定下来之后,未必会输给江城。” 秦毅之只觉得喉头一噎。想当年他拼了命攒回来的人脉,如今退休了,不用来疏通打点亦或者是别有所求,反倒成了他来求着他们把孩子只能过来读书?再者,金钱利益也就罢了,现在让人家把孩子送来这个地方,当真有人敢送!? “送,当然送。”秦宝珂笑笑,不知道是讽刺那些好友还是讽刺秦毅之:“生意人逢场作戏三妻四妾的,十个八个孩子哪里没有,那十个八个孩子里面总有几个是不太喜欢的,这样一来送咱们这儿就不算是人情,反倒是咱们给了他们一个处理机会,他们谢谢我们还差不多。” 秦毅之瞪了她一眼:“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总之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问题是商道未修缮完毕,她手里还没那么多钱……所以…… 宋珩喝着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借多少?” 秦宝珂外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斜睨他一眼,恨不得把手里的书砸过去:“借!是借!又不是不还给你!” 宋珩点点头:“是,是借,你还没说借多少。” “这个我得具体找个人来算算到底要多少钱。我就是来问问你你手头上有没有这么多。” “只要你需要,自然是有的。” 秦宝珂坐正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笑两声,宋珩看着她:“笑什么?” 秦宝珂舔舔嘴唇,认真道:“在笑你这么听话乖巧,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好了。”宋珩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语气温柔:“你我不是至交好友么,有什么好回报的。也许哪天我也会有什么事情要请求你。” 秦宝珂摊手:“我可未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珩:“既然请求你,自然也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顿了顿,又道:“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秦宝珂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拍扶手:“我想到先还你一点什么了。” 宋珩挑眉,似乎是在询问。 秦宝珂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 宋珩住在了秦宝珂这边,行动间也变得更加方便。到了傍晚,宋珩在书桌前练字,外面忽然闪过几道黑影,他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出来吧。” 少顷,几个黑衣人跪在了宋珩的面前。 宋珩冷眼看着他们,道:“收到消息了!?” “是,属下连夜查探,那一边至今没有任何动静,魏明回到风陵城,被派去了军营,如今每日都在操练士兵,涯山这边似乎已经没人理会了。” “似乎?”宋珩的语气不善:“我向来不喜欢听到判断性的话,我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群属下沉默了,丞相向来就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玩玩纲要细细观察许久,才能从中摸索出一些蛛丝马迹,现在只是短短一些时日就想摸清楚这个老狐狸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其实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罢了,若是那边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多久,黑衣人离开了,青崖又急急忙忙的送了一份密函进来了,宋珩结果密函看了一眼,神色一凝。 青崖有一些为难道:“如今涯城也算是稳定了,省上的意思是公子没必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涯城这里,到时之前,您好不容易查处了江城那些老狐狸,抓住了他们的尾巴,却又临时改道来了涯城,圣上大概觉得涯城不比江城,将成才是更应该好好守住的。” 宋珩闻言,却是笑了:“唇亡齿寒,一旦涯城没了,江城就是第二个涯城,他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就有人会忍不住出手。” 青崖是觉得自己工资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公子,要不咱们还是今早离开这里吧,您到这里来可以说是为了稳定涯城探听消息,可是现在连圣上都主动放弃了,你还是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其实青崖更想说你还是不要在秦宝珂身上浪费时间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加工资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绝对不会在改变的性子,所以现在多说无益,只能由事情的严重性来让公子明白确实不可以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宋珩想了想,道:“先等一等。” 青崖心里着急:“公子,你……” 宋珩打断了他:“等明天过完了再说。” 明天!?明天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吗?青崖心里犯嘀咕,但是这会儿再说下去也是于事无补,思来想去,他还是先行退下了。行吧,明天就明天。 大概老天爷也很给秦宝珂面子,第二天一大早,天边的晨辉与天色就已经透露出了今日是个好天气,宋珩一直都起的很早,今日也是一样。他刚醒没多久,樱宿就过来传话了——小姐请他去偏厅用早膳。 这么早的时辰,只怕还有人没起来,宋珩心中有猜测,但是等到人真的到了偏厅的时候,才确定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了。”秦宝珂今日竟然没有穿那一身火红的衣裳,而是挑了一件十分素雅的袄裙,素白上衣绣着精致的花纹,下裙褶皱层层,坐落间垂下来一些,看着清丽优雅极了。如瀑长发只挽起了一部分,其余的披于身后,是姑娘家最普通的发饰,但是却让人看着觉得十分的舒服,这样的秦宝珂,不同于在崇宣书院时候的嚣张跋扈,更不同于商场间不动声色的心狠手辣。 这样看着,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妹妹,在明朗的晨间带着美味的食物来看你。 “来了。”秦宝珂守着一碗瘦肉粥:“等好久了,坐。” 一开口,邻家妹妹的清丽婉约荡然无存,秦宝珂还是那个秦宝珂。 “不饿啊?”她挑眉看他,嘴巴已经开始开工。 宋珩撩起衣摆坐了过去,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早膳,果然是琳琅满目,宋珩没来由的心情愉悦:“你准备的?” 秦宝珂爽快道:“我……让樱宿准备的。” 宋珩掩了掩唇角的弧度:“这也很好。” 秦宝珂嚼食物的动作缓了缓,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催促道:“快吃!后面还有安排。” 安排? 这句话勾起了宋珩的好奇心:“什么安排?” 秦宝珂直接捻了个包子塞给他:“吃饭,话那么多!” 宋珩感觉到今天这一天可能十分的不寻常,但是他也不再多问,安静的吃包子。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这一天开始的十分的特别,宋珩的胃口也格外的好,吃了不少,秦宝珂一边擦嘴巴一边忍不住啧啧:“你还挺能吃的,没听青崖说过啊。” 宋珩笑笑:“那要看跟谁吃。” 秦宝珂十分赞同的点头:“也对,青崖哪有我秀色可餐啊。”说着,冲宋珩眨了眨眼。 宋珩愣住了,他觉得秦宝珂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这样的变化又并不代表两人之间有了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暗笑一下,爽快的解决了早膳。 秦宝珂从小就会玩,以至于攒了一身玩乐的好本领,才刚吃完饭,她就交了马车和宋珩去游湖。宋珩忍不住扶额:“一大清早起来游湖?” 秦宝珂摇摇手指:“这就是你外行了,这地方又没有什么防晒措施,现在这个气候,等到中午你有个湖试试,筛掉你一层皮!再说了,我也没这个时候游过湖,权当试试呗!” 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是奉陪。 不比之前秦家在盐城的豪华画舫,这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竹排,宋珩指着那划船的位置:“谁来?” 秦宝珂一本正经的拢了拢衣襟:“我一个小姑娘,哪儿来的力气啊。”言下之意,今天的苦力只有他了。宋珩苦笑:“秦宝珂,你今天是打定主意你出钱我出力么。” 秦宝珂摊手:“反正我最近挺穷的,你想反过来我也没意见的。”然后瞅了宋珩:“你笑什么?” 宋珩的心情宛若今日的天气一般,他率先上了竹排,回过身来向她伸出手,秦宝珂爽快的握住,借着他的力道上了竹筏。 宋珩把她按在座位上,自己亲自划竹排。清凉的晨风拂过耳畔,也吹来了宋珩带着笑的声音:“今天我心情好,全包。” 第52章 第54章 晨间游湖,湿气有些重,还透着几分凉意。宋珩站在后面一下一下的划着竹筏,秦宝珂就毫不客气的盘腿而坐喝酒戏水,偶有几尾游鱼从竹筏边游过,她也极其感兴趣的探头去瞅。宋珩划着划着,忽然停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秦宝珂很快发现这竹筏前进的动力仿佛消失了一般,回过头,就见到原本应该卖力划船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划桨被随意的搁置在一边,他单手支颌看着她,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你在船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船尾看你。 秦宝珂一挑眉,冲他招招手:“累了就过来坐。” 宋珩爽快的站起来,把位置移到了秦宝珂的对面。秦宝珂给他也添了一杯酒:“辛苦了。” 没有了划桨力量的竹筏随着水流随意的飘荡着,晨曦微光并不刺眼,伸直有几分舒适,秦宝珂往后一趟:“好久没有这么悠闲了。” 因为竹筏毕竟小,她这么一躺下去也不在意力道,竹筏晃悠了一下,宋珩飞快的扶住那些酒杯酒壶,以免落到她的身上:“你这话说的可没什么道理,若是想要清闲散漫,你大可什么都不做,可如今到底是谁又要办书院又要东山再起的?” 秦宝珂两只手交叠垫在脑后:“这你就不懂了。当然只有忙碌之后,才能显得假期比较珍贵嘛,要是天天闲着,我这日子就该淡出鸟来了。” “要么是淡出鸟来,要么是拼死拼活,你可真够极端的。”宋珩毫不避讳的指出。 秦宝珂笑了笑,没有给出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筏又是轻轻一斜,秦宝珂转过头,就见到刚才还斯斯文文的坐在那里的人忽然也躺了下来,和她的姿势一样,悠哉悠哉的闭上眼小憩。秦宝珂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诶,别睡着了,还有活动的。” 对于她今天煞费心思的安排,宋珩原本是十分期待的,毕竟和她在一起,怎样都好。可是明明才刚刚开始,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他忽然就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泛舟湖上,你我两人。 “咦?”感觉到身边好像没有了动静,秦宝珂支起半个身子去看宋珩。 竹筏之上,宋珩两手交叠枕在脑后,双目紧闭,并无眨动,仿佛睡着了一般沉静。秦宝珂理了理头发,还忍不住嘀咕:“难道起的太早了?” 原本秦宝珂的确是安排了不少活动,游湖赛马,喝酒循环,她是卯足了劲儿把以前跟着几个兄弟学的一身本事使出来了,原本觉得宋珩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就该有男人的劣根性,有些事情嘴上不要身体会很诚实,带着他出去玩玩,见识见识更多女人,也许他对自己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念头了,却不想人家往这里一趟,直接没了反应,这就很没有意思了。 不过秦宝珂是个明白道理的人,所谓道理,就是既然她出钱请人家出来玩,要的就是对方舒心惬意了。 他不是要在这儿睡吗?她……她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盖盖!给他盖盖! 就这样,努力睡觉的宋珩只觉得一阵沁人的清香环绕鼻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可是他忍不住的要去凑近的时候,那种感觉又离远了,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宝珂宋珩,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脍炙人口的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到现在为止,宋珩几次三番的表露心意,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表现的十分的明确,但是秦宝珂不能给他回应,也不想给他什么回应,毕竟谁会对一个游戏这么在意上心呢?不仅仅是宋珩,换做任何人都一样。 她迟早是要走的。 晨间游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游到了日落黄昏,秦宝珂真是庆幸自己带足了酒水,这才使得自己和宋珩不会饿死。 原本宋珩是装睡,到了最后真的睡着了,秦宝珂吃饱喝足,见宋珩睡得香,也爽快的跟着睡了,等到两人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晨曦已经变成了黄昏晕轮。 两个人都有些愣,连宋珩这样从不让自己失态的人,也被秦宝珂钻进怀中扭乱了衣裳。秦宝珂更好,大概是中途睡得太阳起来了有些热,衣裳扯得更乱,宋珩睁开眼,若非天色已暗,那可真是一览无余。 安静的夕阳之下,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出了声。 秦宝珂撑着身子坐起来,宋珩顺势抚了她一把,目光极其守礼,并未胡乱越界,秦宝珂将这些看在眼里,并未点破。两人以一个非常尴尬的姿态醒来,结果并没有陷入什么尴尬的僵局,相反的,他们自来都是坦荡相处,宋珩更是将心意表露的明白清楚,所以好像心照不宣的就将这件事情揭过,不为之纠结。 秦宝珂将自己整理好了,拍了一下额头:“今儿个本来还准备了些节目,这倒好,一觉都给谁过去了。诶,你饿吗?” 宋珩重新走到竹筏尾部,拿起竹竿:“先上岸吧,晚一点划水不安全。” 的确是这样,天色都已经暗了,再晚一些,只怕连岸边都看不到了。两人快速的上了岸,都有些饥肠辘辘,宋珩自己也觉得很可笑,这么多年来,他多半时候都在奔波和算计,什么时候能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在这样一个无人打扰的山明水秀之处耗费上一天的时间,什么都不干? 若是被外人知晓,只怕要笑掉大牙,亦或是说他宋家公子已经颓然放浪。 一路回去,自然是热闹无比,涯城本就物阜民丰,若非地理位置使得他们随时都会被君王抛弃,这里绝对不比江城差,且又是经过山匪之乱,仿佛不热闹一场就无法扫清晦气一般,行至某一段路程,恰逢新店开张,轰的一声,竟是漫天烟火! 秦宝珂和宋珩双双驻足,仰望夜空。绚烂的火花将整个夜空照亮,新点的掌柜卖力的喊着开业酬宾的项目,惹得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 秦宝珂看着烟火,一时间不由得而有些出神,直到耳边冷不防的响起宋珩的声音。 “涯城虽乱,却也有独属于它的安逸。即便才刚刚经历混乱,这里也能立刻休养生息重整旗鼓,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就回来攻占此地,依旧有人在这里开业赚钱。” 秦宝珂轻叹一声,笑道:“都说富贵险中求,人无横财不富。人活着,不就讲究一个拼么!” 宋珩无声的望向秦宝珂,良久方才问道:“一生都这样拼,不会觉得累吗?” 秦宝珂胡乱摆摆手:“我又不傻,谁会拼一辈子?年轻的时候苦一苦,拼一拼,图的是个不枉此生,等到老了,我已经儿女成群,我拼下的一切足够他们在起跑线上领先被人两百多年!谁要是敢欺负我,看不干死他们!” 她是第一次说这种狠狠地,却又带着几分稚气的话,和以往的那个样子全都不同,宋珩忍不住笑了:“当你的儿女,压力还真大。” 秦宝珂挑眉望向宋珩,一脸的不赞同:“怎么会?”不等宋珩辩驳,又道:“我看你挺自在的呀!” 宋珩一怔,等回过神来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时候,秦宝珂已经转悠着走远了,大概是因为闲散了一天,她此刻精神的很,心情也好得很,走到哪里都要瞅一瞅,宋珩觉得好笑,摇摇头追了上去。 等到回府的时候,两人已经吃路边摊吃撑了,因为知道秦宝珂今天有事情出去,所以家里没有留饭,但是两人回来的时候刚巧就撞上了要出门的江凌峰,秦宝珂顺口问了一句:“这么晚还出去!?” 江凌峰的神色有些尴尬,低低的应了一声,越过两人出门了。 秦宝珂也没在意,与宋珩道别准备回房。倒是宋珩,转过头看着江凌峰不自然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你今天是不是和宋公子出去了?”盼了一天,樱宿总算是把人盼回来了,一脸的忧愁。 秦宝珂脱了外衫,随意的搭在衣架上:“是啊。” 果不其然。樱宿心疼死了:“江公子知道您今儿个和宋公子出去了,一整天连饭都没怎么吃呢……” 秦宝珂瞥了樱宿一眼:“饭都没怎么吃啊……找大夫去啊,找我干嘛。” 樱宿忍不住了,干脆把话挑明:“小姐!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江公子喜欢你!?剿匪之时,江公子什么都不问就帮了您,您当真无动于衷吗?” 秦宝珂反问:“江凌峰和宋珩,单单看对秦家的帮助来说,你选谁?” 这个问题问道樱宿了。 宋家地位高,江家虽然是镖局世家,可到底也是个跑江湖的粗人,哪里能和深得隆宠的宋家相比!?再想一想,小姐要东山再起,以后遇到的敌人更多,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夫君,如何来战斗!? 这样想着,她又纠结了:“宋……宋公子是好一些……” 秦宝珂摊手:“看吧,你也这么选。” 樱宿吃惊极了:“小姐,难道你……” 秦宝珂点头:“是,若是下次江凌峰再摆出那么一副情场失意的样子,你就告诉他,我已经中意与宋公子,与之情投意合,成亲生子百年好合指日可待,并且鼓励他,情场失意,商场必然得意,我答应过他的,必然一分都不少!” 樱宿好难接受,消化了很久很久,方才憋出一个字:“哦……” 第53章 涯山书院凋零已久,虽然书院还在,里面也留着几个无处可去只能留居于此的先生,但是学生是真正的所剩无几,同样是从前书院收留的那些孩子,现在在书院里面帮忙耕种,靠着些微薄的食物度日。 山长已经年过古稀,从前书院人口尚多的时候就已经不怎么管事,如今更是悠闲自在的守着这块地方,死活都不肯卖掉这里。话又说回来,他就算真的肯卖,也未必有人会在涯城这个地方买下这么多的土地,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陈军会不会忽然就打过来了。 所以,忽然来了个金主,要支持他们继续开书院,这就是个非常惊喜的事情了。山长是靠不住了,唯一一个管事儿的姓姚,单名一个平字,从前也是夫子,现在也就指点那些孩子几个字几句诗词,最多的时候就是督促他们勤劳耕种。姚平见到秦宝珂,竟然十分的拘谨局促,倒不是秦宝珂多么的盛气凌人,而是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少数愿意到涯山书院这么个几乎荒废的地方来求学。 “我们一家定居于此,弟妹年纪尚小,自然需要夫子教授学问,姚夫子虽打扮粗鄙,可言谈举止间依然有读书人的气度,世道艰难,谁都要为了活下去的一口饭放弃一些东西,若是涯山书院能重新广纳学子,所有的开销都可以由我秦家一力承担。” 这话说的十分的有气魄,姚平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分明是狂喜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就折煞了秦宝珂那一句“读书人的气度”。 不过姚平到底不是个贪婪小人,高兴归高兴,他还是要如实相告:“秦姑娘,姚某虽然不晓得秦姑娘为何会举家来到涯城定居,但是涯城的确不是一个安定之地,每日来这里想要赚一笔大钱的姚某看得多了,可是要在这里定居甚至是修葺书院读书的,秦姑娘还是第一人。须知书院虽然地方大,但是已经年久失修,许多教舍甚至都漏雨,若是要修葺,只怕是一笔极大地开销,但是就算是修葺好了,也未必会有学生来这里读书,秦姑娘纵然慷慨解囊,但姚某担心这是浪费钱财。” “我花钱就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地方办下来是给我的弟妹读书的,只要他们读的开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现在需要一个好的夫子来教导他们,我别的不求,只希望他们在长大一些的时候,能明白如何在这个世道上生存,如何做人。” 姚平似乎有些恍然,他看了秦宝珂许久,终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两位小姐少爷能有秦小姐这样的姐姐,实在是三生有幸。” 秦宝珂爽快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傅茵荫,她本就擅长工学,对木料之类的研究更胜旁人,即便没办法建高楼,督促修葺以及预算支出这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往后有什么预算上的事情就直接找傅姑娘,商量的没问题了,来找我拿钱。”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敲定了,下山的时候,秦宝珂和傅茵荫观察了一下山势,涯山的地势十分的不错,基本上发生塌方亦或是地震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在这里重建书院,算是一个安全的世外桃源。 傅茵荫从来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先她们一步下山准备去了。剩下秦宝珂和蒙茶还有虞婈在后面慢慢的走。 “东边的商道修建,这群山匪只怕还是不会老老实实,蒙茶,你从今天起和顾全一起督促那边的进度,商道务必在两个月内给我打通,至于后期的修葺,可以慢慢计划。” 蒙茶点头:“你放心!” 虞婈袖着手靠着马车:“他们都有事情做,那我呢?” 秦宝珂冲她笑了笑:“你陪我啊。” 蒙茶正在捉摸着怎么整整那个霍风,闻言瞟了她们两个一眼,心里暗哼一声:一定有阴谋! …… “秦宝珂!我就知道你有阴谋!你把正经的活儿给他们做,让我来做这么不正经的事情!”虞婈气愤不已的指着酒楼雅间的方向,怒视秦宝珂。 秦宝珂袖手道:“怎么就不正经了。” “你说携舍妹赴宴,你倒是把你那个棉花糖妹妹给带上啊!你带我来干什么!?里面那群老东西你不会要我陪你去应付吧!” 秦宝珂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当我妹妹你很委屈么。他们做苦力监督,我带你来山吃海喝,不该高兴才对么。” 虞婈还么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憋了半天:“呸!” 涯城玩乐的地方不少,也有人看中这里时不时有外来人做生意的生机,将酒楼开在了这里,成为了所有行商商贾谈生意的好地方。 “三教九流的人,你去搭理他们干什么?” 秦宝珂摊手:“没办法,是他们主动搭理我的。” 虞婈:“你也不是来者不拒的人啊。” “所以说他们还是有些用处的,走吧。” 虞婈自小娇生惯养,所见之人都是非富即贵,还从来没有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吃饭喝酒过,但是很快她就明白秦宝珂为什么让阿茵和茶茶去督工,把自己带来这里。 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的酒,这群蠢货居然也敢直接往秦宝珂面前送!?再看看秦宝珂,打得一手好太极,显然对这种场合十分的拿捏有度。 “秦姑娘初到涯城,竟然就能帮助太守镇压了那群嚣张的山匪,实在叫我这个老粗汗颜,秦姑娘,这一杯你一定得喝!” 秦宝珂笑笑:“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就学着喝,秦姑娘既然是做生意的人才,那这酒桌上头可不能太拘谨了!” 虞婈只觉得恶心的要死,可是秦宝珂居然还能对他们笑得出来:“阿宝不过是一介小女子,几位算的上是前辈,总不至于要在这酒桌上欺负我一个后辈吧?” 有人不乐意了:“这怎么就是欺负了?你也说你是后辈,咱们都是前辈,疼你还来不及呢!”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暧昧的语气在里面,虞婈当真是受不了了,她状似无意的抽出一方丝帕,作出了驱散味道的不悦之状,女儿香顺着她的动作蔓延开来,坐在她一边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两个女人都生的颇有姿色,酒桌上你来我往,摸个一把两把的简直不在话下。这样想着,男人真的就忍不住将手伸向了虞婈,哪料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眼睛忽然就花了一下,这还不打紧,可怕的是,伸出去的手开始发麻,仿佛渐渐地要失去知觉了。 他赶紧把手收回来拍了拍,结果不只是手,那种麻痹的感觉好像一条蛇一般,从他的手掌开始慢慢的往上蔓延,直接蔓延到了他的手臂。 秦宝珂放下酒杯,认真的望过来:“贾老板,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贾大发没想到酒尚且未过三巡,秦宝珂就记住了自己是谁,不免有些汗颜:“秦姑娘,没事……没事……” 秦宝珂皱眉:“可是我觉得好像不是没事啊……您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不只是贾老板,连一边的好几个大男人都开始冒虚汗,身上也开始不对劲儿。秦宝珂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一拍额头,一副恍然的样子:“啧啧,我就说几位老板不讨贪杯,看你们这个样子,只怕是这杯中物的问题了!” “啊?” 几个男人一脸懵逼。秦宝珂一本正经:“我从江城来的时候就听说有些老板嗜酒,喝得多了,整个人都瘫了!别说动手动脚了,连表情都是僵的!” 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自然也知道一些酗酒症状,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喝不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每个要喝酒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未必这么倒霉,那些中风瘫痪和自己必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结果今天他们居然中招了!? 这可不妙! “这……请大夫!快请大夫!”要是和一场酒吧人给喝拐了,那可就划不来了。几个人今天喝的都多,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现在居然还有了相容的症状,想想就觉得可怕! 根本不需要秦宝珂再去劝酒,一个个全都作鸟兽散,看着他们慌张去看大夫的样子,虞婈笑的可不可支! “我说,你大晚上的不和你的宋公子你侬我侬,跑这儿来对着这群大男人浪费什么时间,还要让我陪着你一起浪费!” 秦宝珂不紧不慢的起身,将房门关好,然后才走回来坐下:“谁让我怂呢,心里怕呀。” 虞婈坐正了些:“怕?你怕什么?” 秦宝珂笑:“怕我树大招风,惹了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探虚实呀。” 虞婈不相信:“你得了吧,你是那种人么,你要是低调,会到涯城来?” 秦宝珂:“就是因为到了涯城,所以吸取教训了。” “怂。” “恩,我怂。对了,你下的什么药?” 虞婈跟她做了个鬼脸 第54章 “秦姑娘,昨天的确有一队人马入城,不过来人十分的神秘,连府衙那边都缄口不言,属下们都是从百姓哪里打听来的,他们来了之后就直接入住客栈了,守卫森严,看着便像是个大人物。” 秦宝珂看着一本杂书,眼珠子都不曾转一转,轻笑一声:“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病,一副戒备森严神秘莫测的架势,一出场就让人觉得气场不对,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也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人是宋珩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对她也是绝对的服从。秦宝珂从一边的钱盒子里摸出几袋钱给他们,几个人一怔,全都不要。秦宝珂把他们的手抠出来放进去:“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都是养家糊口,你们对我进忠和我给你们报酬本来就不是一间矛盾的事情,都是要成家立是养家糊口的,搞得这么拘谨干什么?” “既然秦姑娘给了,你们拿着便是。”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珩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看着一群傻愣住的暗卫,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秦宝珂见到他,和气的打了个招呼。宋珩倒是有些无语:“给暗卫赏赐的,我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既然衷心,你给赏赐反倒成了一种侮辱?” 秦宝珂挑眉:“要是给人送钱就是一种侮辱——”她凑近了几分,眼眸明亮笑容澄澈:“那你尽量多侮辱侮辱我!” 宋珩好气又好笑:“胡言乱语。” 如果换在从前,得知秦宝珂不怕死的又去招惹丞相,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打听人家,他必然会觉得不妥,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态随之改变,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么的不合适。伸手摸起一只茶杯,宋珩慢条斯理的给秦宝珂斟了一杯茶:“你去涯山书院谈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宋珩手上一顿:“差不多是差多少?” 秦宝珂忽然坐正了,以一个标准小学生姿势看着宋珩。 宋珩凝视了她片刻,垂下眼去:“差钱吧。” 秦宝珂作出捧心状:“一看到你这么了解我,我忽然就觉得这知心好友没有白做!” 宋珩若有深意的看了秦宝珂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到头来还是压下去了,换成了另外一句含金量极高的话:“虽然涯城不稳定,但是万吉钱庄那几家大店尚且可以提银钱,稍后我给你盖印章,往后若是需要钱,你直接去提就是。” 秦宝珂也很惊讶:“这么大方?” 宋珩很上道:“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 秦宝珂重新歪了回去,双手抱胸幽幽道:“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珩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这点钱财,相反,他更在意的是哪位不速之客。 “倘若丞相真的来了涯城,你准备怎么办?” “来就来呗,难道还要请他吃饭么。” 世上有些事情,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话,可是到了晚上,当真有人送了请帖来到府上,要宴请秦宝珂。 帖子是最普通的帖子,也不讲究什么金边玉嵌的派头,相反的十分的低调。秦宝珂收好帖子,爽快道:“自然准时赴约!” 到了晚上,秦宝珂谁也没带,独自出了门。外面已经有人等候,见到秦宝珂也恭敬地很。秦宝珂一路跟着到了涯城最好的一家客栈,果然和打听来的一样,守卫十分的森严,一个二个都是好手。 “秦姑娘,我家主子已经在里面等着秦姑娘了。” 老旧的房门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声音。秦宝珂踱步入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茶香。上了年纪的老者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见秦宝珂进来,还为她添了一杯茶:“坐吧。” 秦宝珂进去坐到他的对面,看着面前的茶并没有急着喝,丞相却是笑了:“如何,怕我在茶里下毒么。我虽然是上了些年纪,可是茶叶和□□,还是分得清楚的。” 秦宝珂单手托腮:“您找我,莫不是真的就为了喝这一杯茶?” “你在涯城做的事情,有没有想过后果?” 秦宝珂皱眉:“后果?” “私自修葺商道,说好听的是你自己谋生路,说难听的,是要帮陈国暗度陈仓也不为过。” 秦宝珂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我说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 丞相笑的从容:“秦宝珂,你的确是有几分聪明,也有你爹年轻时候的几分狠劲儿,可真要比起来,你不及你爹的谋略,可即便是你爹这样的人物,到了如今的年岁,也不得不服输,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秦宝珂沉默了一会儿,道:“丞相难道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像我爹一样为丞相办事,就会被扣一个罪名,万劫不复?” 丞相伸手锤了锤自己的勃颈:“上了年纪,就不喜欢废话,有你这样灵巧的年轻人,让本相少说几句废话,倒也不错。” 秦宝珂的嘴角抽了抽——这老头儿真较真。 “我好不容易让我爹得了自由,现在又往火坑里跳?” “你爹得了自由,和你为本相办事,并不冲突。由你代替你爹,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你若不愿意……”丞相的话慢慢的停下:“那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直到夜深之时,秦宝珂才回来。宋珩黑着脸色拉住她:“你去哪里了?” 秦宝珂显得有些疲惫,摇摇头:“出去转了转。” 宋珩自然不相信:“我听说。” “你什么时候走?”秦宝珂打断他的话。宋珩一怔,好像不直到该怎么接了。 秦宝珂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宋家深得隆宠,是因为有你这个大红人顶着,你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很多时候,我记得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受了重伤。应当是被追杀,不过你既然躲在哪里,就说明追杀你的人和霍风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秦宝珂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她转过身,平和的看着宋珩,神色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我并非在对你下逐客令,只是当初你也说了,如今的局势,权力划分,各为其主,你也有你的主。” 宋珩垂着眼,没有做出回应。秦宝珂拍拍他的肩膀:“若是身上还担着什么事情没做完,可千万不要耽误了。” 宋珩看着转眼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忽然抬手将其握住。秦宝珂没能把手抽回来,索性任由他握着。宋珩只是握着她的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会回来。” 秦宝珂点头:“好,一个月之后你要是来了,我再带你续摊儿嗨皮!” 宋珩笑了:“好,一言为定。” 秦宝珂下意识的:“你知道续摊儿什么意思?” 宋珩笑容僵了僵,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和你在一起久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秦宝珂到时没有就这个事情纠结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 两人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最后宋珩要走的时候,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秦宝珂的神色有微妙的变化,但并未表现出来,摇头:“没有,一路保重。” 宋珩当真就在第二天早上走了。来的时候毫无预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但他依旧为她留下了自己的护卫。 书院有傅茵荫,商道有蒙茶,秦宝珂将整个涯城规划出来的产业再次一分为四,她占四成,其他人各占两成。这样的结果蒙茶等人并无异议,事实上赚钱算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秦宝珂更加在行,由她做一锤定音的那个人也很合适。 书院那边的修葺其实比不会花太多的时间,修建它的人大概也是花了些心思,现在与其说是翻修,不如说是修补,时间不会很长。不过让傅茵荫觉得应该花心思的,是学生如何招揽,书院修的再好,没有学生也只是一个空壳。 哪料秦宝珂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书院都修好了,害怕没有学生来念书么。” 事实上,这一点还真不是秦宝珂担心,没过几天,远在皇城的皇帝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涯山书院重建的事情,顿时感叹,涯山虽然临近陈国,但到底是姜国之地,不可荒废,竟派遣了朝中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学士前来任教,涯山书院顿时成为了整个姜国的热点! 如果不是姜国弱势,被陈国所威胁,谁又肯放掉这块肥肉呢!?不过政事瞬息万变,大家要看的就是这瞬息万变之中一闪而逝的商机!这阵风就像是一夜之间吹过了姜国土地,连樱宿都觉得,上街的时候街上个人好像都变多了! 傅茵荫觉得奇怪:“这皇帝也太善变了,再说,之前放着姜国不管不问的,现在忽然派遣些人来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珂没有反应,倒像是在思考什么。 下午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前来给秦宝珂送信。 “主子说了,秦姑娘你如今的任务,就是坚守好涯山这一片,皇上派遣来的都是朝中无所作为之人,涯山的事情还是秦姑娘说了算。” 秦宝珂随手将信件丢到一边:“不用问,学生的事情,想必丞相也会一力承担了?” “自然。” 秦宝珂了然的“哦”了一声:“看来丞相真的很需要涯山这个地方。” 那人神色冷淡,语气也冷淡:“秦姑娘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多问。”说到最后,他竟然冷笑一下:“就像令尊一样。” 黑衣人回到了客栈复命,丞相尚未就寝,听完这些话以及秦宝珂的反应描述之后,他轻笑一声:“行了。” 黑衣人有些迟疑:“丞相,当真要用秦宝珂?属下觉得,此女心思慎重,与秦毅之……” “她和秦毅之不同。有点意思。” 秦宝珂现在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即便是当初从秦家挖出一部分财产,只怕也不够让她在涯城重建一片天地,以她的性子,只要有本钱开始,后面就有本事一点点的补充弹药。剿匪省本钱,交际筹资金,到现在,只怕愿意和她合作的有能之士多不胜数,她身边那几个就不简单。 她会用人,也是个而有打算有眼界的人。 “可是丞相,既然秦宝珂已经这么缺钱,又为何故作姿态的推拒?” 当日将她请过来,丞相表明了要让她顶替秦毅之的位置,可是她居然对丞相给出的价钱不屑一顾,一分钱都没有要。丞相向来看人精准,秦宝珂的确是外强中干,虽然现在建造伤到如火如荼,却是她投放了最大本钱的成果,她还在不断地往里面输送弹药。 这样的情况下,她更加没理由得罪丞相。若非丞相爱才,她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丞相听着黑衣人的话,笑着摇摇头:“你啊……还不明白她。” 宋珩的手书和印章果然很好用,几个银号眼睛都不眨的给了秦宝珂钱,算下来修葺书院已经差不多了。而另一方面,原本傅殷茵对学生招生入学的事情表示十分的担忧,可就在皇上对此地开始重视之后,那几位几乎与贬谪没什么区别的博士沉着一张脸坐镇涯山,竟然真的招揽了不少前来求学的贵族子弟,其中不乏有身份显赫之人,涯山一瞬间成为了火爆聚集之地! 这个现象看似朝气蓬勃,但也有蹊跷之处。 蒙茶都看出来了:“这地方就算是修成皇宫,也是未必有能力保护的地方,我看皇帝是想利用民力来保护这片土地,可是说到底还是不安全的,来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来这么多……” 四人小组会议开到了一个瓶颈。 傅殷茵这段时间忙着修葺书院,精神有些不济,虞绫忙着整霍风,心思也忙得很,抽空说了句:“有古怪。” 对,有古怪,和江城一样,这些子弟明着来说是学生,但是从更深的地方来看,他们背后代表的是一派又一派的权利以及朝廷的新鲜血液,他们极有可能成为下一批新臣,带动一个新的气象。 正如江城的崇宣书院已经被某种势力掌控,成为为之吸取新鲜血液的无底之洞,那么涯城现在,面临着同样的局面。 一旦这里成为新的权利划分之地,姜国人心不一,真的和别国勾结,将这里作为打开姜国的起点,那也说不准! 比起这些,秦宝珂显然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书院是我们找的,地方是我们修的,那几个贬谪的博士只怕也没兴趣掺和这些,这些学生求学是一回事,书院到底收不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番话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于是,涯山书院很快就张贴出了一张榜文。 凡入学者,须缴纳束脩黄金五十两!若有困难,若非学识极其过人,求学之事免谈。 这张榜文一出来,所有来求学的学生都炸了!!! 即便是最有名的崇宣书院,那也是靠着商贾聚集捧在手心里养出来,还能自给自足才引起了圣上的重视的!学生入学的学费非但不贵,书院的福利也不错! 可是这个破地方,一直无人问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狮子大开口!? 入学有一场入学考试,所谓成绩极佳,学识过人,那一定就是要名列前茅了!于是乎,在开学入门测试前的一段时间,整个涯城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朗朗读书声!一直以来都人来人往,以做生意为主的涯城,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书院。 蒙茶觉得秦宝珂这个价钱开得有点夸张,深以为不会有人这么傻,可是她错了,当一半学子选择用实力拼搏一把的时候,另一半的人已经默默地交上了五十两束脩。 一个人黄金五十两……上百号人…… 蒙茶看着顾全点着银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觉她们好富有的样子!这些人居然带这么多钱来读书?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读书哒! 对此,秦宝珂眼睛都不眨:“涯城大门朝南开,只要有钱随便来。上百号的宿舍,还怕养不活百来个造粪机么。” 有了这笔钱,资金自然周转过来,别说商道修葺,就连宋珩那一份连本带利的都能还了! 榜文同样传到了丞相那一边,此次他低调来到涯城,并没有人知道,所以平日里都是手下传递消息,看着这榜文,他什么都没说,笑着将榜文丢到了手下面前。 之前去秦宝珂那里传话的手下盯着榜文看了很久,还是觉得而不可思议,然而丞相的一句“你还是没明白她”,让他不得不再细细一想,这一想还真的想通了,一种恍然大悟的通透从脚底心冲到天灵盖—— 丞相派去入学的学子不在少数,一人五十两黄金…… 妈的!她哪里是不要丞相的钱!?她是嫌弃那天给她的太少了! 第55章 距离涯山书院开山,转眼就已经三个月了,而这三个月的时间,涯山书院几乎像一阵龙旋风的一样挂过了整个姜国的土地,使得这片从前几乎无人问津的土地一下子变成了国民热议话题—— 首要一个就是涯山商道建成,其重要程度竟然引起了当今圣上的重视,由于此时事关陈姜两国的通商与日后的关系,丞相曾经亲自前往涯山探查过,如今谁都知道涯山商道是去陈国做生意的最好途径,陈国地大物博,兵强马壮,能在陈国做生意,那简直是一块无比大的肥肉。 其二一个自然就是涯山书院了。涯山物资丰富,原本是不被圣上所重视,甚至是看做了一块迟早都会飞走的鸭子肉,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又重视起来了,还将大批学子引到了那里读书修习,不过有人传言,皇帝是想要对陈国施压,也是想让姜国往后的新鲜血液明白,涯城本就是姜国的土地。 只要皇帝重视,待遇自然就不同了,开山之日,竟然还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颁发圣旨前来宣读,盛大不已,足够让多年来一直努力自给自足不给皇帝招烦乖巧邀宠的崇宣书院呕出一口老血! 这就像是一个多年勤俭持家主内主外不让夫君担心的正房夫人,忽然就被异军突起的妖娆小妾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是一样一样的。崇宣书院那一头如何自然是没有人理会了。 而三个月后的这一天,作为曾经的崇宣明德馆“四太子”站在了涯山的山长面前时,当真可以用上那句话——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山长本该是一院之长,他最大!可是现在的屋子内,不仅有山长,还有抱着手臂直勾勾的盯着四太子笑的虞婈和蒙茶。 四太子当年被秦宝珂阴了一把,穿了个铁裆裤之后很是吃了一段苦,之后更是销声匿迹,如今四人重出江湖,身负父命前来打探打探这涯山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不留神就遇上了老熟人…… 裆间仿佛还残留着昨日的阴寒和痛苦,再见到这两人的笑容,简直寒冷彻骨! “哟,真是巧啊。”蒙茶一拍大腿站起来,四少险些跪了下去…… 两人今天过来原本只是为了新生的事情和山长商量,没想到看到这四个,从前在崇宣书院的事情又重新被勾了起来,两人一路笑的乐不可支,回去之后,秦宝珂看着她们欢腾不已,难得的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 蒙茶一脸神秘:“阿宝,你一定不知道什么人到涯城来了!” 秦宝珂了然的点点头:“你说的是崇宣四太子!?” 蒙茶和虞婈同时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秦宝珂低下头去:“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入山门都是有登记的。” 既然惊喜没了,那就只能说正经事了:“这四太子忽然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当初在江城的时候,四城太守就已经有了一个小的势力圈子,现在江城只怕是大局已定,涯城却又异军突起,抢了大片的风头,而且涯城的位置还这么的特殊,自然是不能小觑的。 蒙茶眯起眼睛:“按理来说,这四个废物实在是兴不起风浪,可是几个太守居然在这个时候又把他们给派来了,时间上还挺微妙的……” 虞婈摸摸下巴,笃定道:“他们现在不比从前,以前嚣张的时候有嚣张的做法,现在怂了,也有怂的做法。” 傅茵荫赞同:“所以还是盯紧点儿,这几个不是什么好鸟。” 三人商量达成一致,却发现有个人一直没有反应——秦宝珂坐在位置上,虽然是看着面前的文书,但是眼神却显得空洞的很,显然是没有走心,在想别的。 四人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在相互合作将涯城做成了今日的模样,彼此间都已经十分的熟悉,一看到秦宝珂这个走神的样子,虞婈和傅茵荫对视一眼,默默地望向蒙茶,蒙茶一瞪眼,无声的指了指自己——又是我?然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如今商道已经建成,涯城乃至于书院都在有了丞相的暗中帮助之后发展迅速。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是需要担心的了。 “那个,伯母是不是让我们晚上回家吃饭?” 因为太过熟悉,四人除了住在书院,就是住在秦府了。秦宝珂走神也走的很有水平,明明前一刻还在想别的,下一秒就已经点头,从容道:“恩,说是江凌峰弄了一批新鲜的海产。” 说到江凌峰,两个月前他家中已经为他相中了一个儿媳妇,江凌峰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又因为秦宝珂表现的十分坚定,没有给他一丝暧昧的机会,他也要成家立业,身负着传宗接代的大任,不可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最终还是回去见了见,大概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前不久刚刚准备去人家家里提亲。 那姑娘是做海产生意的,所以新鲜的海产十分的多,时不时的会送来一些。蒙茶特别喜欢吃这个。但是比起吃的,秦宝珂说这话的时候她更在意她的神情——自然不做作,好像并没有被提到什么难过的事情。 “原本我以为你会因为江凌峰另娶他人的事情难过呢。” 秦宝珂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我为什么要难过!?” 蒙茶摊手:“大家都是女人,女人矫情点也没什么,虽然江凌峰喜欢你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不过你一直没有给出回应,还和宋珩搞在了一起,现在人家不玩了,难保你会有些失落啊!” 秦宝珂皮笑肉不笑:“你也真敢这么想。” “不要冤枉我,这样想的是她们,我可不这么想,你哪儿会因为江凌峰难过啊,当然是宋珩啊!” “你……” “啊!又路出这种表情了,我刚才提到宋珩,你也露出这种表情了!” 秦宝珂索性站定,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飞快的走掉。蒙茶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在后面高呼:“喂!你要是真的想他就承认呗!” 回答她的是漠然离去的背影。 秦宝珂对宋珩,实在算不上有多么的日思夜想。只是每每与她们讨论事情的时候,计算着时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宋珩当初说的话:一个月后我一定回来。 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他并没有回来。 也许,是遇到了点什么吧…… 其实无论是对宋珩还是江凌峰,她自认为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即便宋珩现在出现在面前,她也未必会喜极而泣扑上去热烈相拥。只是心底认为,宋珩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如果他没有出现,会不会是风陵城发生了什么。 他留在身边的人一直被她用着,期间她派过一个人回去打听,但是那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她也再也没有打听过。久而久之的,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忽然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绵和琨儿已经重新开始上学了,至于秦毅之和杨氏,好像也有一些缓和,虽然不及从前,但是秦毅之偶尔也会跟杨氏说说话,杨氏低语回应着,唇角是带着笑得。两人在看到秦宝珂的时候,是同样的开心,杨氏对秦宝珂更是上心,很多时候为她考虑的更多,比如她的婚姻大事。 这不仅是杨氏考虑的,还是秦毅之担心的。他的这个女儿不得了,什么事想干就干,还拼了命的去干,现在秦家好歹也算是重振旗鼓了,丞相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但是事关秦宝珂的终身大事,秦毅之不可能不好好考虑。 “左右你现在也经常出去做事,还记得爹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好友么,马上就是端午了,爹准备宴请一些好友,这当中也不乏有些青年才俊,你……”秦毅之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伸手在秦宝珂面前晃晃:“阿宝?” 秦宝珂目光一动望向秦毅之:“嗯?” “你在想什么呢?” 秦宝珂也没再想什么,但是秦毅之这么一问,她下意识的就道:“爹,多年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宋家的人?” 这么一问,问的秦毅之有点方,好端端的提宋家人干什么? “你从未出过远门,哪里见过宋家的人?”秦毅之非常的笃定,且他也不笨,宋珩在府上住了那么多久,阿宝胡闹了这么多事情,里面少不得宋珩的推波助澜。现在宋珩人走了,指不定就是这个傻闺女惦记上了! 这么一想,秦毅之越发的要说明了:“阿宝,先前爹不让你招惹丞相,是因为丞相本身就是一方势力,我们斗不过。可你知不知道宋家又面对的多少势力!?你有清不清楚皇帝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宋珩!?这当中的门道你都不清楚,和宋珩纠缠上,就是和多方势力作对!到时候吃苦受累的是你!” 秦宝珂很冷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的神情,她甚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答反问:“爹的意思是,女儿从前从未出过远门,更不可能和什么陌生男子在某处相遇相识,是吗?” 不知道秦宝珂是什么意思,秦毅之也常年在外做生意,只知道阿宝没有出过门,但是杨氏不一样了,她主持内宅,自然是清楚地,听阿宝这么问,她也诚恳道:“是啊阿宝,你上次出了意外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从未单独外出过,你爹回回带你出去玩,看的十分的紧,深怕你出事,又怎么会让你单独行动?后来你长大了,女儿家不好到处抛头露面,出门的时间都少了……” 秦宝珂微微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6章 涯山书院,算是创办起来了,谁都没能想到,当初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也能引得圣上重视,眼看着全国其他的书院都要调整一下自己的邀宠策略,秦宝珂俨然已经把目光放到了另外一边——商道修建。修建商道一事至关重要,现在就是要和老狐狸抢时间,只要她抢在前面打通这条路,往后天高任鸟飞,是还能拿秦家如何!? 然而,秦宝珂全然没有想到,一个意外的不能更意外的消息,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秦毅之已经不再是丞相的人,但那一次的谈判,使得秦宝珂成为了取代秦毅之位置的新人。这一日,丞相身边的魏明快马加鞭赶来了涯城,邀秦宝珂密探。 “秦姑娘,丞相有命,眼下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需要秦姑娘代为完成!” 魏明此人虽然仗着丞相的权势有些张扬跋扈,但是每每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务时总是格外认真,秦宝珂敬重他的一颗忠心,也不再将他的轻蔑之意放在眼中,茶水尚未煮好,秦宝珂袖着手倚着靠背:“哦?相爷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 “不日之后,自有圣旨宣你入风陵,届时你准备妥当即可。” 圣旨?宣她入风陵!? “圣上何以宣我入风陵城!?” 魏明哼笑了一声:“秦姑娘未免太过妄自菲薄,将江城连带着整个崇宣书院闹得鸡犬不宁,偷龙转凤换走财产,开辟涯山,如今这涯山几乎成了一块宝地,要问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圣上又如何能不知道秦姑娘呢!” 秦宝珂懒得和他废话:“那你可知道,为何宣我!?” 魏明脸色一沉:“这正是属下先行赶来的原因。秦姑娘,恕属下多嘴问一句,秦姑娘与那风陵宋家的五公子,到底交情如何!?” 宋珩!? 秦宝珂不动声色的摸摸手中的镯子,空中渐渐浮现出几个金色的字体。 【余额不足】。 娘的。 她面上带着笑,心里难免骂了一句。漫不经心的顺势理理袖子,她慢条斯理道:“我与宋公子只是君子之交,诚然之前与宋公子闹出过一些暧昧传言,但君子之交,何必在乎旁人怎么说!?” 君子之交!?魏明显然是不信的,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哼笑道:“看来秦姑娘的确是坦坦荡荡,这样属下就很不明白了,为何宋公子会说,自己在涯城已经与秦姑娘共缔盟约,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呢!?” 秦宝珂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皮笑肉不笑的皮相之下,是咬牙切齿的冷笑——这个宋珩消失一个月,真是厉害大发了……谁说只想与她做一个知心好友的!?她怎么不记得他们二人共缔过什么盟约?这个男人已经把出尔反尔当作家常便饭拿了吗!?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新招式!? 无聊至极! 然而,魏明的话还没说完:“圣旨宣你入风陵城只是其一,此次前行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你能尽快与宋珩完婚。” “完婚!?”秦宝珂眉毛一挑,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明看着她,玩味一笑:“我方才已经说了,风陵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偏受圣上宠爱宋家五公子与涯城秦家的大小姐情投意合,圣上乐意成人之美,已经为两人次婚。秦姑娘,魏某只是一个粗人,今日来是因为丞相之命前来传话,秦姑娘不信我,与我说些谎话没什么,但希望姑娘入了风陵城之后,当好丞相的一双眼睛和一双手,不要叫人失望。” 秦宝珂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末了,她点点头:“好,请丞相放心。” …… 魏明并没有在这里呆很久,他的使命已经达到,圣旨几日后就会到,他连留宿都没有就连夜赶回去了。魏明离开之后,秦宝珂去到书房,拿出宋珩之前给她的玉哨子,将所有供她差遣的黑衣人全都唤了出来,脸色沉冷的坐在书房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你们的主子离开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秦宝珂有点恼火:“说啊!” 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蒙茶啃着鸡腿子,一手一嘴都是油,“说什么啊?”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险些吓得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这……这是……” 秦宝珂忽然就冷静下来了,自从魏明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心里好像就冒起了一股子的无名火,明知道宋珩能留下这些人,那就是负责衷心保卫她安全的死士,又怎么会跟他们说些什么!? “怎、怎么了!?”蒙茶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小心翼翼的挪了进来,好像深怕踩到地上的人。秦宝珂这股火来得快,冷静的也很快,挥挥手,面前的人顷刻间便离开了房间,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蒙茶咽下口中的肉,小跑着到秦宝珂身边:“阿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宝珂沉吟片刻,淡淡道:“蒙茶,宋珩可能出事了。” …… 宋珩会出事,这个事情说出来都是没人相信的,宋珩是回了风陵城,他备受皇帝宠爱,回去之后等于是走上了呼风唤雨的神坛,到哪里不得给宋家五公子一个薄面!?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傅殷茵和虞绫并着蒙茶,因为同样知道商道的重要,所以这段时间都在忙着督促霍风带领的山贼们休憩商道,对其他的事情并未做多理会。 秦毅之从前是丞相的人,于她们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蒙茶有点理不清:“不对啊,宋珩说和你情投意合,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就是他在变着法儿的要得到你啊!从前装出一副和你暧昧的样子,暧昧不成,又假装好人接近你想做什么好友,现在干脆霸王硬上弓!阿宝,那个风陵城你可千万去不得!要是去了……”蒙茶的眼神意味深长的望向了秦宝珂的肚子:“怕是一个人去的,好多个一起回来呢!” 秦宝珂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蒙茶一个激灵,不说话了。 相比之下,傅殷茵想的就要成熟一些:“这也不尽然,宋珩到底遇到什么,暂且不提,值得一提的是,宋珩的举手投足都收到极大的关注这是事实,他说与阿宝你情投意合,皇帝竟然要下旨赐婚,你觉不觉得……” 虞绫对这种情况简直不能更熟悉,她一拍脑门儿:“对啊……除非宋珩是皇帝的儿子!不然他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这么受到皇帝的喜欢!?连喜欢的女人都连抢带夺的给弄过去!” 傅殷茵蹙眉道:“隔墙有耳,这种话也是能随意说的吗!” 虞绫摊手:“那你说还有什么可能!”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蒙茶一拍桌案,作出定论:“阿宝,我敢跟你打赌,这个宋珩就是纯粹的利用皇帝对他的宠爱,要把你弄到手!你要是去了,就是送羊入虎口!这个宋珩,不是什么好人!” 秦宝珂垂下眼眸,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殷茵见状,轻叹一声,道:“如今商道未成,书院初起,一切都还是百废待兴之状。可若是圣旨真的不日之后抵达,阿宝你不想去也得去,这边……” 秦宝珂终于发话了:“这边有你们,我很放心。” 蒙茶还想说点什么,傅殷茵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蒙茶向着傅殷茵投去疑问的神情,傅殷茵只是轻轻摇摇头。 这件事情只关乎于秦宝珂,如果她的离开是不可避免的,接下来重要的事情是她们三个好好安排涯山这边的事情,这一点秦宝珂也是赞同的,找她们来说话,也是为了将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情安排妥当。 四人在一起一番合计,连晚饭都没有出去吃,眼看着夜色已深,蒙茶嚷嚷着饿了,摸着瘪瘪的肚子出去找吃的,虞绫困顿不已,脑袋已经一栽一栽。 秦宝珂捧了杯茶,到院子里小憩。 “都这么晚了还喝这么浓的茶,小心睡不着。”傅殷茵端了一盘糕点放在她身边,顺势挨着坐下:“在想什么?” 秦宝珂顿了一顿,答案令人意外:“在想宋珩。” 傅殷茵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来:“那个……本来我们都不是多事之人,只是蒙茶这个人有时候无聊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本来她不说,我们当真没有发现,可是她一说,好像真的就是那么回事儿了,阿宝,你……是不是对那位宋公子……” “别胡思乱想。”秦宝珂很冷静也很理智:“我只是在想,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傅殷茵诧异道:“方才我们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信他就是对你巧取豪夺!?” 秦宝珂又是一阵沉默,少顷,竟然点点头:“嗯。我觉得不是。” 不知为什么,就是直觉。直觉告诉她,他不是这种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重现眼前,他也不该是这样的人。 关于宋珩,也有很多可疑之处不是吗!?如蒙茶所说,他受宠的原因莫名其妙,他身上的荣耀和权势来得太不安人心,当日他赶来涯城,只为保她周全,唯恐她在修葺商道一事上被人抓住把柄,甚至身中剧毒! 所以……她并不相信。 而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个疑惑——真正的秦宝珂根本没有和宋珩见过,那宋珩那些“几年前有些渊源”的话都是鬼话。现在看来,其实宋珩在她面前,也是一团迷雾,说话半真半假,半露半掩。 或许此次去到风陵城,能把一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弄清楚……